声明:本书由奇书网(   题名:与枕俱醒   作者:唐堪   文案1:   上课溜边荡秋千玻璃心内务小笨蛋x人缘好到爆炸的另类学霸   十万字的小短坑赔本赚吆喝收藏不亏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喂(流泪猫猫头)   文案一:   “每夜,梦中的你,   梦中是你,与枕俱醒   觉得不是你,   另一些人,扮演你入我梦中。   哪有你,你这样好,   哪有你这样你。”   ――木心《西班牙三棵树》   “假如世人能将十七岁时的爱情当真。”阮青橘在随笔的开头如是写道,“哪有人会将十七岁时的爱情当真。”   文案2   在夏日蝉鸣中,阮青橘收到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打开,是五个爱心形状的玻璃。   上面用笔刻着字,拼凑起来,写着“除了喜欢你”移开玻璃,下面的包裹着的纸写着后面的没有刻在玻璃上的话。   “我还能做好什么呢。”   除了喜欢你,我还能做好什么呢。   指南:   1.校园平淡拧巴向,1v1。不涉及社会剧情。   2.第一次写百合向,如有不妥请大家指出,必会虚心接受立刻改正。   3.作者较blx,如有不喜文者可取收离开,在此向您表达深切歉意,求轻喷。   4.两位主角非完美人设,介意者慎入。   5.谢绝扒榜。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边缘恋歌,甜文,校园,现代,攻受不明   搜索关键字:主角:阮青橘,阮珂┃配角:┃其它:与枕俱醒   一句话简介:梦中是你与枕俱醒   立意:即使身处逆境也要相信光的存在 第1章 chapter1云雀叫了一整天   阮青橘拧开厕所门。   阳台上盘旋聚集已久的寒风迅速窥伺到了机会,张牙舞爪地朝她扑来。她身上原本就不多的热气很快便偃旗息鼓十分果断地向它投了降。   寝室里面早已熄了灯,外间阳台却借了宿舍外小路上未灭的路灯光,所以能勉强视物。阮青橘一出来便看见拖把池边缘砌起的白瓷砖上立着一个影子。   她双手藏在换下的衣服里,掖了掖,抱在胸口,“怎么还不睡?”她问。   影子动了,转过头粲然一笑,“等你啊。”   阮青橘微仰头,定定地看着她,直到她耳廓被冻得快没了知觉,影子终于开口,   “好吧,我在想事情。”   阮青橘活动了一下僵直的双腿,走到洗手台前,慢慢匀出一口气,才说:“快点进去,你想感冒吗?”   影子又笑,“你说我,你自己不也是在这儿大冬天洗冷水澡?”   阮青橘旋开水龙头,沉默地开始洗衣服。   影子却不放过她,从台子上跳下来,走到阮青橘旁边,腰靠着洗手台,“你喜欢自虐吗?”   阮青橘轻轻皱了一下眉,手上动作不停,“晚自习下课,我帮你去办公室送卷子,回来晚了。”晚上寝室只提供二十分钟热水,八个人先到先得,她排在最后,自然没了热水。   影子“啊”了一声,似乎才想起这码事,“我错了。”认错倒是很快,“你在生气吗?”她转过来,弯下腰,想看清阮青橘此时的神色,却被黑暗和她的长发层层叠叠掩住了。   “没生气。”阮青橘意简言赅。   影子似乎松了口气,不过也不是多大口气,“明天,”她说,“明天请你吃饭。”   阮青橘手上的衣服已经冲洗过很多遍,早就干净得不行了,她瞥了一眼影子,见影子好像还没有进去的意思,便打算又再洗一遍。不曾想洗到一半,影子从池子上跳了下来,推门进去了,   她顿了顿,把水关了,安静地拧干,晾好。   寝室比阳台暖和太多,阮青橘乍一进入,不适应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寝室其他六个人都上了床,影子却还百无聊赖地坐在阮青橘床上,阮青橘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瞬,立刻就移到她身边,自己原本叠得好好的被子上。   “阮珂!你有病吗?”阮青橘声音轻却急促。   “这么冷,难道你还真打算盖着浴巾睡啊?”阮珂声音也轻却带着笑。   阮青橘走过去,没搭理她。   “好了,明早上我帮你叠呗。”   阮青橘扯自己被子,阮珂坐着不让她扯,“你又生气了?”   “……没有。”阮青橘胸口一阵说不上来的堵,“你快上去睡觉了。”   阮珂眨眨眼,终于站起来,扶着□□爬到上铺去了。   阮青橘看了一眼自己一塌糊涂的床,在心里叹了口气,钻进被子里。   她平躺着,眼睛看着头顶的木板,阮珂在上面翻了几下,带动木板也响了几声,约摸过了十几分钟,上面安静了。   她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头,这才睡了。   ・   早上六点半,整栋楼伴着生活阿姨的大嗓门,瞬间一亮。   别人都先叠被子,阮青橘端着漱口杯先去了阳台,和她们错开时间。阮珂下了床,睡眼惺忪地走到阮青橘身边,“对了,今天你做卫生。”   又过了一会儿,六号床的齐云云在里面喊:“阮珂,快走了。”   阮珂答应了一声,回头对阮青橘说,“记得做卫生啊。”然后迅速拿了桌上的包,和齐云云出了门。   阮青橘从头到尾都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没有抬头看她一眼,等寝室人三三两两走完之后,她才走到自己床前,看着自己的被子,笑了笑。   幸好没把她的话当真。   有些人在一些事情上天分卓绝,譬如阮珂在许诺这件事情上。但大概有太多的事排在她给自己的承诺之前,所以鲜少有兑现的时候。而有些人在一些事情上会比平时更笨拙,譬如阮青橘面对一定要叠成豆腐块的被子。   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可阮青橘已经从高一入学军训练到了眼下的第二年三月,还是叠不好。   她反反复复地拆开叠起,每次都反反复复地弄出一个失败的造型。连路过巡查的生活阿姨看见她都叹气,喊住她,“行了行了,你被子就这样吧,你看看几点了,快点做卫生。”   阮青橘如释重负,去阳台拎拖把,开始拖地。   ・   她赶到教室的时候,表刚好转到七点二十五分。   迟到五分钟。   今天很不巧,班主任已经站在了讲台上,一边吃着早饭,一边用视线在教室里逡巡,阮青橘走的前门,一看见她,都不用她开口,阮青橘就很自觉地退到教室外面,站到走廊一侧。   入春的风很轻,把她垂下来的碎发吹得打卷。   她想起去年高一新生的入学考试,阮青橘原以为是考初中的知识,没想到学校突然来了一手,整张卷子全是高一的内容,没上衔接/班大脑一片空白的阮青橘直接考了个全年级倒数。   父母又像之前动用关系把她塞进这个中学一样,再次动用关系把她送进了先锋班高一二班。班主任贺婵据说是年级骨干老师,阮青橘看她的确在她如何对学生进行优劣分类方面有着些骨干思想。她一到二班,直接被通知分到了一个特殊的小组。   怎么个特殊法,大概就是别的小组都是随机分配的,而他们组组员则是班级倒数最后三名。贺婵还特地把他们小组固定到第一排。然后矮子里拔将军一般,让堪堪倒数第三名的阮青橘来当了组长。   比这件事更奇葩的是,她都到先锋班了居然还能有人成绩在她后面。   这充分说明这世界上处处都有关系户。   “五分钟!”班主任捏着表,骤然打断阮青橘思绪,痛心疾首道:“可以做多少的事情?”   迟到几个人排成了一列,阮青橘扫了一眼,不出意外全是自己组上的人。班主任训了一圈,也总结出这个规律,转而对她说,“阮青橘,你好好反省一下,有没有尽到一个组长的责任。这才开学第一周,你们组迟到扣的分抵得上半学期要加的分了。”   阮青橘表情扭曲了一下,“贺老师,我们组一直都这样,我还以为你习惯了。”   贺婵一恼,又听阮青橘适时挽救道:“看来还不是太习惯。”   组上几个人全部笑了起来。   贺婵看着心烦,知道他们油盐不进,眼看又要上第一节 课了,便赶他们进教室了。   教室热气腾腾,闷得人心慌,却很适合睡觉。阮青橘刚坐到自己位置上就准备把脑袋埋进胳膊里好好睡一会儿,后背却突然被人拿笔头一戳。   由于力道有点过,她不由得稍稍缩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今早上忘了帮你叠被子。”   喔,想起来了。   阮青橘现在却没空和她计较这些,她没来得及吃早饭,深深觉得自己再不赶快进入睡眠,胃将会以最大程度向她发出抗议,她便摇摇头,表示没关系,然后就要埋下去睡觉。   又是一戳,“不要生气。”   阮青橘:“……”不想理她,径直睡下去了,却还是被她搅得睡意散了一些。 第一节 课是语文课,老师让所有人把课文齐读一遍,大家有气无力开始读。读到“我怀念着绿色把我的心都等焦了”时,她从臂弯里露出一只眼睛来,侧头望向窗外。二月末的s市雾蒙蒙,却好像有几枝春色将要出头。她听见后面的人压低声音在和同桌说些什么,说着说着,又笑了。   痒。   是春日的惯病吗。   ・   如果别人突然问阮青橘一句,“你觉得阮珂是个什么样的人?”   毫无准备的她第一时间能回答出来的可能就是   “她是个人缘很好的人。”   没人能做到让所有人满意喜欢。阮青橘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认为,直到遇见阮珂。从每一个科任老师到班上的同学,至少阮珂能接触到的,阮青橘所认识的,没有人不喜欢阮珂。   这一点在阮珂终于记起要请阮青橘吃饭这件事后,她一一去给本来一起吃饭的人解释,就足以看出来。   阮青橘向来独来独往,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   只是吃个饭,需要这么多人一起去食堂完成。阮青橘安静地看者她跟不同的人把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足足说了两个课间。   阮珂惯会说话,每个人都高高兴兴地从她位置上离开了。   上午第五节 课下课,铃声一响,老师今天也格外识趣,不拖堂废话,十分干脆地把手一挥,大家都还在欢呼的时候,阮珂已经站了起来,抓住阮青橘手腕,   “走。”   食堂的饭都是要抢的。   教室内外温差依旧大,阮青橘的心却好似一颗泡腾片入了水,刹那间卷起沸腾白雾。   “吃什么?”走到食堂门口阮珂才开始跟她商量。   “都可以。”   阮珂想了想,两人上了二楼。   她们来得早,什么菜都有。阮珂随便排到一个窗口前,阮青橘便站到她右边的窗口。窗口右上角贴着刷卡器,阮青橘当然不会真的让阮珂请她吃饭,她从兜里摸出饭卡往上一刷,机器却抗拒地“嘀”了一声。   刚好阮珂那边已经打好了饭菜,她凑过来瞄了一眼,“你怎么还拿着套餐的卡?”   说着,拿自己的卡去刷了。   “你这学期还吃套餐吗?”   两人坐下来,阮珂随口问道。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他们全班都被贺婵忽悠办了套餐卡。每餐都是固定的两荤一素一汤,说是实惠,可渐渐的,大家发现有着“全市最好吃的学校食堂”之称的一中食堂有太多好吃的东西,但是办了套餐卡就意味着,如果你不吃套餐去吃别的都得额外花钱。   大家被坑了一学期,到了下期全部换掉了套餐卡。   阮青橘原本也想换,却实在找不到机会对阮母开口,她们之间无法平心静气说超过三句话,更不要说提出这种“违背老师”的要求――阮母都不会让她说完。   她不会与阮珂说这些,只道:“吃习惯了,所以忘了换。”   阮珂耸耸肩,“说起来,你知道吗?我寒假有一天晚上还梦到你了。”   阮青橘攥着勺子的指尖一紧,“梦到我什么?”   “梦到咱俩一起吃饭啊,谁想到你这学期还是套餐卡。”阮珂说,“上学期不是跟你说过换卡吗?”   阮青橘像勘察队员一样在自己脑海里仔仔细细找了一遍,然后道:“你没说过。”   “我说过的,你忘了。”阮珂笃定。   没有说过。   阮青橘暗暗想道,不过她懒得在这个问题上和阮珂争辩个高下,而是继续之前的话,“不是套餐卡也可以一起吃饭。”   “那多浪费钱。”   阮青橘沉默下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硬说自己是新作者可能有点老黄瓜刷绿漆哈哈哈但是确实和新人没差   感谢每一个点进来的人   莫使金樽空对月举杯幸会有缘人   努力争取日更完结 第2章 chapter2   学校大门一侧竖着面大镜子。   阮青橘站在那里,看似若无其事,实则暗暗地将自己的脸上下左右打量了个遍,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确定阮母那一巴掌并没有对她脸造成什么肉眼可见的影响,这才慢吞吞地从镜子前挪开。   阮珂星期天下午返校一向来得早。果不其然,阮青橘一进教室就看见了她。   她走过去,刚把书包放下,就听见阮珂说:“怎么样,你和你妈打架没?”   疑问句,末尾的语调却不怎么上扬,透着一股笃定。   寝室里有一部公用电话,为不能带手机的住校生提供和家人沟通的途径。正因如此阮母每天雷打不动的电话和数落,早已被老旧漏音的座机像广播一样在寝室传了个遍。每次她一打进来,整个寝室都瞬间噤声。   阮青橘先开始觉得窘迫,后来才渐渐坦然起来。   “那还用说。”她回道。   阮珂“啧”了一声,“不过也难怪,入学考试数学那么简单,你能考二十多也是绝了。”   她太聪明,高一的知识对于她而言再简单轻松不过,阮青橘丝毫没有觉得她的话冒犯到了自己,只是笑了一下,将话题岔开:“我之前寒假出去玩,本来给你带了东西,结果上周忘带了。”   阮珂一听很感兴趣,“什么东西?”   阮青橘从书包的角落里拿出一个齐齐整整的布包递给她。阮珂打开一看,是一个小吊坠。虽然不值什么钱,却胜在精巧可爱。   “谢谢。”阮珂说。   “你这次要好好收着,上次给你的东西你一天就弄没了。”   “这次绝对不会。”阮珂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当即把吊坠放进了随身带的校卡套里。她突然又想到什么,凑过来小声问:“你,就给我一个人带了?”   阮青橘下意识一愣,“不然?”   阮珂顿时笑了,“这还差不多。”   阮青橘反应过来,觉得无语,“上周你给别人发礼物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只给我一个人带什么?”   阮珂还是笑,低下头去写东西,“那不一样。”   阮青橘很想问,那怎么不一样,但是她是个识趣的人,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在阮珂的面前。   于是她转身回去。   正好这时班上劳动委员过来找她,说这周轮到她们组做班级卫生了。学校还没有安装自动饮水机,所以每个班教室后面都有一个饮水机,平时饮水都是自己去后勤室搬。而这也是每周做卫生小组的分内之事。   劳动委员提醒阮青橘,说后面没水了。   阮青橘点个头,“我马上去。”   她扫了一眼身边两个空位置,知道等他们小组男生来搬水这个事情是绝无可能了。索性也习惯了,她站起来出门往后勤室去。   周末返校基本每个教室的水都是空的,阮青橘去得算很晚了,远远排在长龙的后面。轮到她的时候,正好响起六点二十的晚自习上课铃。她上前在登记册上签了字,拖了两桶水走。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力气在女生中不算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法扛起水,只能在地上拖着走。   后勤室的老师看着她皱皱眉,“下次喊你们班男生来。”   周日返校的晚自习都是留给班主任的。   贺蝉照例发了一套数学卷子下去,按照标准考试的两个小时开始计时。   阮青橘好不容易将水拖到后门,发现后门关了,她敲敲门,里面的人听到了刚要准备给她开,贺婵站在讲台上往后门看了一眼,“让她从前门进。”   她声音不小,阮青橘翻了个白眼,又只能把水桶往前拖。   教室里其他人都在埋头安静做题。很明显贺婵想问她为什么迟到,但是一看到阮青橘手上两桶水后,她只能把话吞进去,换上一句:“下次早点去搬水。”说完终于良心发现阮青橘的吃力,又指挥他们组两个男生过来帮她。   她回到位置上,一看到摊在桌子上的空白数学卷子,一阵生理性的睡意就顿时袭上来。两个男生弄好水后回来,非常熟练地调整好姿势就沉沉睡过去。   阮青橘也很想像他们一样潇洒,毕竟数学卷子是世界上最好的安眠药,可转眼一想,指不定被贺蝉看见了又去她妈面前告黑状,让她和她妈本就岌岌可危的母女关系直接完蛋。   她只好自认倒霉地拿起了笔,看能不能碰碰运气。   才开学不久,数学还只学了一些三角函数的皮毛,也不知道贺蝉从哪里找来的这样刁钻的题,就围绕着这一点皮毛尽情发挥,比一般考试的卷子难度高多了。   正在她头晕脑胀之际,忽然后面传来一声咳嗽。使她原本在草稿纸上乱画的笔尖生生一停,紧接着,后面又是一连串停不下来的咳嗽。   呛住了?还是感冒了?   阮青橘心绪不宁起来。   接下来两个小时里,阮珂又断断续续咳了二十来次,应该是最近换季,着了凉。   本想卷子一交就过去问问她,谁知道贺婵又马上让各小组选座换座了。之前贺婵为了激励班上学生学习特地制定了每周末小组按照上周总得分由高到低依次选座的制度。得分最高的小组自然能选最中间的位置。而这些分数就来自于平时各小组作业上交,上课回答问题以及值日做清洁的情况。除了阮青橘他们组固定在第一排以外,每个小组都要参加。   阮青橘先开始对这举措嗤之以鼻,心想都高中生了谁还吃这一套。没想到大家的热情却空前高涨,上课回答问题什么都像打了鸡血一样。   阮珂她们小组一直得分都还不错,虽然不怎么拿最高分,坐不到最中间,可总能坐到左边或右边的前面。一个小组六个人,三人一排,坐在一二排太前面了也不划算,正好阮青橘她们这一边固定,于是上周阮珂她们组便选择了二三排。   可这次他们组的得分没有上次高,在各组长轮流报位置的时候阮青橘她们身后的位置就已经被别的组选了。轮到阮珂选的时候,就只有退而求其次,去了右边的一二排。   这样一来,中间隔着讲台又隔着三列人,阮青橘不由得烦躁起来。   好不容易换好座位,贺婵宣布让大家休息,却又把一摞卷子交给阮珂,让阮珂帮着阅卷。瞬间一堆人扑过去把阮珂的座位围得水泄不通。   阮青橘悄无声息翻了个白眼,趴在桌子上等晚自习九点半下课的铃声。   虽然还早。   -   阮青橘破天荒带了周考卷子回宿舍。   她原本寻思着可以借找阮珂问数学题的机会来问问她生病的事情,可是一推开门,看见好几个人坐在她床上,同样拿着卷子,同样围绕着阮珂,她就知道自己估计没什么机会了。   很久以后,阮青橘看到有很多人人说,不喜欢别人坐自己的床,认为那是一种侵犯隐私的行为。   可在当下这简陋到只有一张板凳的宿舍,坐在下铺的床上简直是理所当然的行为。阮青橘当然也不觉得冒犯,可似乎她的脸色并不是这样认为,几个坐在她床上的人只有一个是这个寝室的,其他原本就跟她不熟,一看她的脸色都慌忙弹起来。   “不好意思啊……”   “啊?没事没事。”阮青橘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露出笑来,“你们坐吧。”   “都跟你们说了她不会生气。”阮珂声音懒懒的,头也没抬,还在卷子上写着什么。   声音都咳哑了还有心思给别人装逼讲题,阮青橘心里暗暗怼了一句。   “……诶,我这里就答案错了,步骤分还是要给的啊,阮珂你要不要脸啊乱扣分。”   “滚吧,你这个步骤从头开始就错了……”   阮青橘面无表情地蹲在自己柜子前,慢慢将沐浴露和换洗衣服一样样地拿出来,放在腿上。   …   如果把宿舍床上的木板拟人化,一定是个老实人。因为它非常忠实地记录了阮珂此时的不适――她不停翻身,木板也只得跟着响。   阮青橘掀开被子,探出身子,双手抓住上铺外侧的护栏,见阮珂背对着外面,便伸手在她被子上戳了戳。阮珂慢吞吞地转了过来。   “干嘛?”她用气声。   “你生病了。”阮青橘也不知道自己这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阮珂说:“嗯。”   在黑暗中阮青橘对上了阮珂的双眼,突然语塞,忘记自己想说什么,只能随便找补一句:“那你还给别人讲题,也不怕把别人传染个遍。”   阮珂小声笑了一下,“那你现在跟我说话,不怕被传染吗?”   “……还不是因为你一直翻身,我睡不着才上来找你。”   “不翻了。”阮珂意简言赅。   阮青橘彻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干脆什么都不说,钻回了自己的床。   果然,阮珂在她睡着之前再也没有翻过身。   阮青橘拉了拉盖在自己身上的浴巾,虽然天气天气已经转暖,但一条浴巾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够的。她的头发已经从高一刚入学的及肩长到手臂了,她不喜欢睡觉的时候压着头发,于是每次都将头发薅起来,堆在枕头上。   她侧头将脸埋在头发里,好像在潜泳。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想。   -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3章 chapter3   读书的时候,一个班级里四五十人无论彼此关系再融洽,也总会有许多这样那样的小团体。阮青橘高一入学军训时候结识的几个朋友在后来分班时都被拆得七零八落,只有她一个人分到二班。而一进班后又被分到七组,导致她几乎没有加入任何小团体的机会。只和寝室里几个女孩熟悉一点。   而阮珂和她的情况相反。她不仅有从初中一路上来的朋友,军训认识的人也都无一例外地和她分在一个班。   虽然她和全班男生女生上下没有一个不熟的,但是平时无论是吃饭跑操还是别的都与这几个女生形影不离。   阮母曾说阮青橘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阮青橘更愿意称之为“观察思考”。她经常坐在一个地方想事情,稍不留神大半天就倏忽而过。她留意阮珂的一举一动,她知道阮珂虽然看上去和每个人都交心的样子,其实对于朋友还是有自己心中的亲疏远近。看似亲近很多人,其实很疏离。   阮青橘自嘲地想,自己就是疏离的那一拨。她只是阮珂在一些时候的备用选择。例如一时兴起在课间时去学校小卖部找不到人陪。   她很乐意扮演这样的小角色,也不希求在故事里增加自己的戏份。   所以当贺婵找到她,说阮珂想把她换到一组去的时候,她险些惊掉了下巴。   “……这学期入学考试我觉得你还是有进步,七组的氛围不利于你学习,所以准备把你换到一组去。”   原本她知道贺婵找她来办公室谈话是为了换组的时候还觉得很不耐烦,去年她费了多大劲才和七组两个男生彼此混到相安无事的地步,贺婵就跟看不惯她舒服一秒钟似的。每个组都是一个小群体,再说了,人家能瞧得上她吗?   可当她听到贺婵说是一组的时候,那种不耐烦瞬间湮灭了。   “那……一组组长同意吗?”   “我一跟人家说人家就答应了。”贺婵突然笑了,“你们俩一个寝室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贺婵是个古怪的人,说不上是好相与还是不好相与,上学期有一次一个组做卫生偷懒,垃圾忘了扔,被学校值周的人扣了班级分,她听说后课也不上了,阴着个脸把垃圾桶提到讲台上,一边斥骂一边把里面的垃圾往台下扔,还让人不准躲。全班吓得气都不敢喘大声了。即使是班上最顽劣的学生也不敢开口接茬。可有时她又会像刚刚一样,突然露出和善的笑,甚至还带点揶揄?   总之是让阮青橘一愣,把本来想说的话都忘光了,最后只憋出一句,“那他们组本来就是满员的,我换进去不是多一个人?”   “都说是换了,肯定要换一个人出来啊。”   “谁啊?”阮青橘实在是想不到会有人愿意去七组,如果是被安排去的那还不得莫名其妙结个仇?   贺婵说了一个男生名字。   阮青橘瞬间了然,这位可以说是他们组编外成员,成绩差得跟他们仨不相上下,经常跑来他们组厮混。   说不上是什么心态,末了她说:“好吧。”   临出办公室时,她又转头问:“阮珂真的同意了吗?”   贺婵无奈,“对。”她又补充道:“今晚晚自习之前你们把座位换了吧。”   -   下午最后一节课。   阮青橘修修改改了好几次,终于写好了一张便利贴,折成长条,在上面写上“阮珂”两个字,偷偷递给旁边的同学。   这算是二班不成文的规矩,直接写名字避免在给旁边人说往哪儿传的时候被老师发现。   过了一会儿,有人拍一下她,纸条传了回来。她小心把它展开。   我晚上要搬过来坐吗?   嗯,坐汪海的位置。   汪海就是那个要换到七组的男生。   每个小组每周都有内部自己调整位置的权利,而汪海这周正好坐在阮珂的身边。阮青橘不用看都知道。   她把阮珂的纸条重新折好,在掌心捏了捏,感觉掌心一烫,那种炙热的感觉立刻顺着脉络蔓延到她的四肢。   阮青橘晚上都没去吃饭,担心回来晚了汪海先换过来,然后会把她的桌椅推开弄得一团糟。结果没想到汪海才没有她那么迫切,愣是玩到晚自习打铃了才回来。   六点二十到六点四十之间是学校广播统一放听力的时候,阮青橘自然不能在那个时候叫他换位置,弄得噼里啪啦响引起众怒,只有等到听力听完。   所幸每次规定时间虽然是二十分钟,但是总会在六点三十五左右提前结束。   一结束她就立刻走到汪海身边,“换位置。”   汪海吊儿郎当的,“都这个时候了,下节课换吧。”   阮青橘看了一眼阮珂,她正在对听力答案,仿佛对这一米之内的事无知无觉。阮青橘也不想显得太迫切,“行吧。”她回了位置。   今天是语文晚自习。   语文老师是个男的,姓曹,性格温和,在讲台上进行着沉浸式讲课,如果不是知道他在讲鸿门宴的人看见他的样子多半以为他在讲上学期的课文《故都的秋》。   待到下课,她转头一看,汪海的位置又没了人。   阮珂还坐在位置上,她走过去问:“汪海人呢?”   “不知道。”   “那我要搬吗?”   “随便。”   阮青橘顿时觉得心中有股火气“腾”地一下燃烧起来,她直接把汪海的桌子踢开,动静很大,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一瞬。   阮珂抬起头,望着她。   阮青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自己桌子搬过来,又回去把椅子箱子一一搬过来,她没有收着动作,所以声音很大。   教室里所有人注视着她一趟趟搬东西,直到她搬完坐下,才开始慢慢重新有了说话声。   “别生气。”阮珂声音很平静。   “没有。”   “真的吗?”   “那我要怎么说?”   阮珂突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阮青橘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她总是拿阮珂没办法,末了也不情不愿地跟着笑了一下,胸腔轻微共鸣了一秒,好巧不巧,第二节 课上课铃刚好响了。她看到阮珂嘴唇动了动,似乎对她说了句什么,却被尽数掩在铃声之下。   等铃声结束,她马上问:“你说什么?”   “我说,明天开始我们一起吃饭吧。”阮珂停了停,好像在想什么,“不止吃饭,跑操啊上体育课啊……都一起吧。”   “为什么?”阮青橘惊诧。   “没有为什么啊……”眼见曹老师走进来,她下下意识压低声音,“我看你也没有固定的人一起嘛。”   阮青橘被噎了一下,“那,你不是有吗?夏婧她们不会有意见?”   “你别管那么多,到底行不行。”阮珂显得有些急促,连思考的余地都没给阮青橘留。阮青橘很羡慕她能有这样的底气,好像笃定她下一秒脱口而出的就是“行”。   当然答案也确实如此。   -   第二日早上又轮到阮青橘做寝室卫生,她刻意将动作放慢,准备等所有人都走完了再开始。她隔壁床的孙小雨,本来是阮珂最亲近的那几个人之一,向来与她在寝室同进同出,早上收拾好东西后连叫了阮珂好几声,阮珂都没搭理,眼见时间就要晚了,这才无可奈何地走了。   阮青橘从阳台进来,看见阮珂半倚在门扇上,拿着一本依稀写着英文单词字样的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怎么不走?”   “说了和你一起啊。”理所应当的语气。   阮青橘没再问,不过她猜到阮珂肯定和夏婧孙小雨几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阮珂说不关她的事,那就不关她的事,至少她看见阮珂在自己身边,就很足够。   阮珂收起了书,开始专心看阮青橘拖地,看了不到一分钟,就皱起眉:“你平时就是这么拖地的?”   阮青橘讪讪地丢开拖把,“我不太会。”   阮珂把书包丢在寝室里的小方桌上,边说着“你是哪里来的花花大小姐”边把拖把捡起来,“看着。”   阮青橘忍不住回道:“字典里有这个词吗?”   阮珂拖地很熟练,她一面拖一面说着“你要这样”“你要那样”,彼时开春还带着几分懒气的太阳慢吞吞地爬上来,正好在阳台外停了下来,往里面探头探脑,射进来的光线将两人穿成一条直线,好像在空中冒着水蒸气。   阮珂蹲在地上用纸将聚拢的垃圾包走,“你做卫生还是我做卫生啊?”她站起身,“去叫生活阿姨来检查。”   阮青橘回过神,忙转身去走廊的另一头叫阿姨。阿姨一见是她,眉头瞬间拧起来了,愁道:“今天又轮到你做卫生了?”阮青橘不知道说是好还是不是好,随便糊弄了一下。   “阮珂怎么也站在这里。”阿姨看见阮珂站在门口,有些诧异,侧身一看寝室的地,恍然大悟道:“你帮她做的卫生啊。”   阮珂只笑,不置可否。   阿姨心里有数,床底都懒得看,去阳台简单扫了一眼就挥挥手,“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阮珂转身就走:“要迟到了,快点。”   阮青橘提上垃圾,匆匆跟上她。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4章 chapter4   一张纸条“啪”地一声落在阮青橘桌上。   三个人一排,阮珂坐在中间,她坐在右边。那纸条扔的很巧妙,从右边拐着扔上来,阮珂埋着头,什么也没看见。   教室的钟指向七点二十五,正是早读的时候,教室里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早餐的味道,阮青橘抬头看了一眼正站在讲台上带头啃包子的贺婵,接着打开了那张纸条。   从常理来说,一个班级如果过于安静,纪律过于好,那基本不是因为天生不爱说话的人全分在一个班了,很有可能是因为“纸条”这种东西,在默默地为纪律分担压力。枯燥乏味的生活里,纸条是不可或缺的东西。但很少有人会给阮青橘写纸条。她原本性格就并不活泼,加上成绩不好,又被分到了一个游离在班级之外的小组,所以渐渐向孤僻那一挂靠拢。除了偶尔跟同寝室几个女生搭伙吃顿饭,其余时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没有什么交心到可以写纸条的朋友。   当然,还有一些别的原因。譬如阮青橘上学期忍无可忍和七组的男生打了一架,虽然结局是自己惨败,并且差点被处分,但是她从教务处回来过后看见大家看自己的眼神就从以前的漠然变得微妙起来。譬如还有很多事情,总之阮青橘在所有人心中就成了一个古怪孤僻成绩不好而且,脾气也极差的人。这样一来,更没有什么朋友了。   只有阮珂和别人不同些。她会主动接近阮青橘。   但这不是一种怜悯,也不是就说明阮珂对她有想成为朋友的好感。在阮青橘不动声色地观察里,她知道阮珂是那种不允许在她的能力可及的范围内,有任何人与她的关系属于并不熟悉的状态的那种人。她想和所有人“关系好”,希望掌控所有的关系,所有的人。   阮青橘打开纸条,一眼便看到落款是夏婧。   她倒并不吃惊。毕竟阮珂这几天都和自己一道走,对她们装聋作哑。她们从阮珂那里找不到法子,自然就来找她了。   阮青橘和夏婧她们不过是点头之交,加上阮青橘“凶名在外”,所以纸条的语气也相当客气,只问她知不知道阮珂为什么这几天莫名其妙就不和她们一起走了,末尾还画了几个娃娃缓解气氛。   阮青橘把笔盖拧开,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我也不清楚。”然后原模原样让人传回去。   她又轻轻瞥了一眼阮珂,想了想,从抽屉里摸出一沓便利贴,撕下来一张,又在上面慢吞吞地写道:“今天中午我有事,没有办法跟她一起吃饭。你们去找她问问吧。”   写完让人传了过去。   大概过了一分钟不到,一张纸条传回来,上面写着大大的“谢谢”两个字,后面打了几个感叹号。   阮青橘看了一眼,指尖一捏,将它揉作一团,随手就丢进了桌子一侧悬挂的垃圾袋里。   七点五十五,早读结束的铃声响了。趁着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空隙,她对阮珂说:   “我今天中午有事,就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阮珂拿书的手一顿,“什么事?那你去哪吃?”   “去学校外面。”   “你住校生怎么出去啊?”   阮青橘有点无语,“我不知道找七组的人借卡啊?”   “噢。”阮珂应了一声,“那我跟你一起呗。”   阮青橘右手在书角上摩挲,指腹被戳得有些钝痛,“……都说了我有事了。”   阮珂嘟囔了句什么,阮青橘还没听清,就听她问道:“那你就留我一个人吃饭啊?”   “你找你该找的人去呗。”说完这话,阮青橘看见阮珂脸色似乎不大好,又匆忙补充了句:“全班都排着队想和你一起吃饭呢。光和我一个人吃饭,多不高兴。”   “谁说的,我高兴得很。”阮珂神情多云转晴了一些,阮青橘也懒得反驳她,“嗯”了一声。   阮青橘中午借了别人的卡出校,在学校对面的一条街上解决了午饭因为怕时间来不及,干脆中午没有再回寝室。再见到阮珂时,她一改前几天周身萦绕着的那种沉闷之气,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下午第一节 是地理课。这学期学人文地理,比起上学期自然地理轻松了不少,加上春困,阮青橘更加找不到什么听课的理由,支着手肘就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阮珂却一副好像有话要说的样子。   她撞了撞阮青橘,“诶,你想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谁?”阮青橘一懵。   “就我,还有夏婧,孙小雨她们。”   阮青橘皱了皱眉,“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阮珂好像被问住了,语塞了一会儿,“你别管那么多,就说想不想吧。”   “不想。”阮青橘回答得干脆。   “那,”阮珂停了停,抬头一望,发现地理老师正盯着他们这一块,刚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等到老师又重新开始转过身去讲课,她才压低声音道:“那我跟她们一起吃饭了?”   阮青橘觉得有点好笑,“你在问我?”   “不要生气。”阮珂望着她,眼中好像有一潭澄澈的湖水,“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不行吗?”   阮青橘觉得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阮珂好像只会说“不要生气”似的,为什么?明明自己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超过一分钟……她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反正对阮珂而言,她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需要的时候就是拿来气夏婧她们的工具人,不需要的时候就弃如敝履。   她索性不再搭理阮珂,自顾自睡起自己的大觉来。   她闭上眼,却怎么也找不到方才那种睡意了,脑子里好像有一锅浆糊在煮。   阮珂还在她耳边念:“你就不能好好听课吗?非要睡觉。”   阮青橘继续不搭理她,阮珂伸手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还不轻,“帮你醒神。”   因为突然被掐导致拿笔的手下意识在书上往前一划,留下道长痕,嘲弄地看着她。阮青橘连瞪阮珂一眼的心情都没有,干脆坐直了开始扮演一个听课的乖学生。   --------------------   作者有话要说:   拧巴的人拧巴的文字   感谢 第5章 chapter5   整个晚饭期间,阮母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让所有人知道她在甩脸色。   虽然这句话听上去像个病句,但阮母就是成功地做到了。   阮青橘实在不明白贺婵将周考成绩都一一告知家长这件事的必要性,她这样不仅是破坏自己的家庭,而且极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生命。   “知道我为什么中途把你从学校叫回来?”   阮父吃完饭迅速溜之大吉,阮母这才开口说她今天说的第一句话。   “成绩?”阮青橘挤出两个字配合她。   阮母冷笑,“你也知道啊。”   阮青橘盯着自己垂下来的发丝发呆,听她从冷嘲热讽到逐渐歇斯底里的发狂。   突然,她感觉自己头皮被向后一扯,整个人被迫仰起头,对上阮母愤怒到有些变形的面孔,“头发好看吗?”   “……什么?”   阮母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把剪刀,揪起阮青橘的头发,阮父这个时候才急急忙忙地冲过来。   ……   等阮青橘再回过神时,她已经重新坐在了教室里,时针指向晚上六点十五。   她下午离开学校时尚且及肩能够扎马尾的头发,眨眼就变成堪堪到脖子的短发。她脑海里又回想起刚才理发师难掩震惊的眼神,觉得好笑,即使是闹成这样她妈也一定会准时送她回学校,不让她缺一节课,不管她是否有心情听。   总之她的想法都不重要。   “诶,你头发怎么这样了?”阮珂踩着六点二十的铃声一进来就对着她大惊小怪。   “不是你妈接你出去吃饭吗?怎么还剪了个头?”   “怎么了,不行吗?”   “不是,”阮珂笑,扒拉了一下阮青橘的头发,“看着,有点奇怪。”说着说着,她又觉得哪里更好笑似的,笑得更开心了。   阮青橘看着她,觉得心头火慢慢腾起,忽然“啪”地一下打掉她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过去。   阮珂又笑了一会儿,还转身过去给坐在右边的女生说了些什么,回过头来看阮青橘脸色仍然十分难看,这才忙道:“不是吧,你又生气了?”   阮青橘想起自己无意间曾跟寝室几个稍微亲近一些的女生说过,阮珂身上似乎有种让人无法生气的魔力,纵使她做出再让人生气的举动,可是只要一看见她就气不起来。   原本只是无意中的一句话,却不知怎么的传到了她本尊的耳中,原本阮青橘认为她的兴趣爱好就是展示自己的好人缘,现在一被她听到这,那更是不得了了。果然,阮珂屡次三番故意来惹阮青橘生气,然后又把她劝好。   就像展现她什么绝技一样。   阮青橘觉得恼火,可是每次却真如自己的话那样不争气,一见阮珂笑了,浑身的气全散了。   这次也不例外。   “你能不能别烦我了?”她抬头对阮珂说。   阮珂知道这就说明她没生气,笑嘻嘻地挪开了。   -   晚自习下课,阮青橘一个人走回寝室。   今天大家洗澡都很积极,知道快熄灯了才轮到她进去洗澡,刚一脱下校裤就闻到一股铁锈味,借着厕所昏暗的灯光一看――果然来月经了。   难怪今天总觉得小腹痛。她周期紊乱,算不准日子。   她弯腰蹲下,透过厕所百叶窗看见有人站在外面,便叫了一声,外面的人答应了一句,是排在她后面洗澡的女生。   “帮我从我柜子拿一个卫生巾,谢谢。”   这是女生寝室很常见的事,外面的人答应了一声,就匆匆跑进去,不一会儿又跑回来,“要多大的啊?”   阮青橘刚要回答,就听见一个声音插进来,“她量挺大的,拿最大的吧。”   阮青橘这才发觉阮珂在阳台上,估计在洗手台那里洗衣服。   不观察这么细致,她怎么和所有人做好朋友,阮青橘心里想,这就是阮珂的好处了。   她附和了一句,那女生又跑进去了。   直到熄灯,阮青橘也没接到阮母那每日必不可少的电话。真神奇,她把自己头发剪坏了,怎么反客为主搞得像是自己做错了一样?   小腹一阵阵阴着痛,像是神经往里收缩着又打着搅,阮青橘裹着尚带有湿意的浴巾卧在初春的冷风中,感觉自己下半身都好像失去了知觉。   她翻身,从平躺的姿势换成侧身面对着墙,左眼框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一下子划过鼻梁滚进了右眼框里,然后从右眼角慢慢爬出来,无声地落入枕头里。   她用手摸了一把,全是湿意。   一瞬间,如同什么阀门被拧开一般,泪腺失去了控制,眼泪如同被拆卸下来的碎片,七零八落。   阮珂是最后一个洗澡的。等她洗完,宿舍已经熄灯了,其他人也都上床了。   她擦着刚洗的头发,习惯性地走到阮青橘床沿边坐下――全世界的上铺对于自己下铺,只要下铺没有明确提出反对,都会有这个习惯。   她见阮青橘面对着墙,并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便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见阮青橘还是没有任何回应,觉得有点不对劲,便俯身凑过去察看。   阮青橘本来就因为在宿舍里的缘故,都是憋着气哭,没想到阮珂好死不死这个时候坐过来,她这时才急急忙忙地收拾自己的情绪,可是阮珂很快又俯过来盯着她看,把她搞得不上不下。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憋死的时候,头顶那道灼人的目光总算消失了。   床咯吱两声,阮珂上去了。   阮青橘松口气,转头又笑起自己,觉得自己太脆弱了这点事也值得哭上一哭,迅速抬手擦了擦满颊的水泽,又把浴巾往上拉了一下,盖住肩膀,准备睡觉。   忽然床又咯吱起来,阮青橘转头,看见阮珂又扶着□□从上铺下来,拿着一个枕头,坐到阮青橘身边,   “今晚我跟你睡好不好?”   阮青橘愣住了,“啊?”   “你不是才来月经吗?怎么能盖着这东西睡。”她嫌弃地把阮青橘的浴巾拎到宿舍的桌子上,然后又把阮青橘叠好被子也小心地抱过去,紧接着把自己的被子从床上扯下来,放到阮青橘床上。   阮青橘盖上被子那一瞬间身体因为突如其来的温暖下意识一抖。   阮珂做完这一系列的事后掀开被子,躺在了外面,似乎也有些不自在,“睡吧睡吧。”   宿舍的床尺寸很小,光是容纳一个人已经很费劲,两个人睡在一起更是辛苦。   阮青橘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走廊传来生活阿姨的脚步声,想必是来查寝。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是违反宿舍规定的,被生活老师逮到肯定要大做文章,而她的床正对着宿舍的门,即使生活老师偷懒,不进来一个个检查也很有可能被发现。   宿舍不准关门,阮青橘偏头盯着那道门缝。   周围环境骤然一黑,阮青橘眼睛没适应黑暗,一时有些迷茫,此时,她猛然撞上一对眼睛。   是阮珂,她把被子拉过来盖住了她们的头。   两人相视,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阮青橘听到自己的心脏和鼓膜响得厉害。   她望着她,好像即将坠入深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感谢 第6章 chapter6   感谢偷了一下懒的生活阿姨,没发现她俩,让她俩不至于为挤在一张床上睡觉而登上黑板公告栏栏,再为此做出个几百字检讨。   她们这个年纪的人,一夜没睡好虽然不会到眼下青黑这样明显,但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来。   她们班在一楼,门外放着两个乒乓球台,班上的男生都自己带了乒乓球拍,一下课就往外冲抢台子打球。夏婧阮珂他们和男生玩得好,往往下课也会混到里面打几盘。   今天一下课,夏婧她们来喊阮珂,却意料之外发现阮珂趴在桌子上,俨然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状态,她们试着喊了两声,只得讪讪地离开,走远了才疑惑地说:“她之前不是不喜欢课间睡觉吗?真是奇了怪了。”   孙小雨回她:“她昨晚上和阮青橘挤在一张床上睡的,可能没睡好吧。”   夏婧突然停住步子:“她和阮青橘?”她回头看了一眼同样趴在那里睡觉的阮青橘,原本对于她而言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行为,如今落在夏婧眼里却显得奇怪起来,   “她们关系这么好了吗?”   “谁知道,”孙小雨耸耸肩,“之前她不理我们的时候不就是和阮青橘一起的吗?”   “那是她随便找的。”对于这个夏婧很笃定。   孙小雨没再说话,夏婧也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   阮青橘睡得很沉,最后还是被阮珂给推醒的。   “考试了。”   考什么试,她昏昏沉沉做起来,看了一眼讲台上的人,再低头瞄了一眼卷子,瞬间又趴了下去。   “你干嘛?”阮珂问。   “我不写语文卷子。”阮青橘回了一句,因为她偏科,就偏语文这一科,所以在这方面会难得有些底气。   阮珂边写边说:“他今天要收上去改。”   阮青橘身体一顿,在强大的困意和卷子之间犹豫了一秒,接着继续往下一趴,准备睡觉。   “你为什么不写?”阮珂之前从来管她这些,今天显得尤其话多。   阮青橘有点烦,“我为什么要写?”她起来看了阮珂一眼,语气又稍稍缓和,“这些题我都会。”   “可是我想,”她笔下快速写着题也丝毫没影响她说话,“会不会是能力问题,做不做是态度问题。”   阮青橘原本拿起桌上的笔,正百无聊赖地把玩,听到阮珂这样说,手上不由得一紧,笔在指腹压出青白,她松开,看着肌肤一点点泛出红色。阮珂向来最讨厌说这些好学生标准用词,因为她自己就不是那种一板一眼的好学生,今天倒奇了个大怪。   “行吧。”阮青橘长长地出了口气,她不得不承认阮珂说这些话就是比别人有力量。   她拔开笔盖,准备开始写,临了又补充一句,“你今天挺会说。”   “那贺婵找我谈完话,我总得做点什么。”   “贺婵找你谈话?”阮青橘反问,她顿时想起昨晚晚自习第二节 课,明明不是贺婵的晚自习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还留在学校,突然出现在班级门口,把阮珂喊了出去。   阮青橘也没多想。阮珂虽然没在班上担任何职务,但碍不住老师喜欢她,很多事都找她去做。   没想到是谈话。   贺婵嘴里蹦出的,关于自己的,能是什么好词么。阮青橘心情沉了三分。   “她说什么?”   阮珂说:“她让我少跟你说话,多帮助你学习。”   “然后呢?”   “没有然后。”   阮青橘本来在初中也算不得什么孤僻的人,相反,她觉得自己话还挺多。只是进了高中,觉得周围都沉默了,她也只能拿沉默来当自己的盾牌。虽然七组那两个男生话也不少,但她和他们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上学期贺婵给他们组安排了个交换小组的事。让他们轮流到每个小组去感受学习氛围。阮青橘没分到第一组,去别的小组感受了一下,感觉更窒息更沉默了。   直到遇到阮珂,这个人实在很有意思。她除了成绩好这一点之外,没有一点符合优生的特征。她话比阮青橘还要多,也不知道哪儿有那么多话可说,如果阮青橘精神好没睡觉,她俩还能有来有回地说一天。   偏偏她搬过来过后,阮珂她们组都流年不利,没能选到好的位置,一直都坐在第一排。所以尽管她俩极力压低声音,还是总能被老师捕捉到。为此没少被扔粉笔头。   “我是说然后,你就不和我说话了吗?”   阮珂终于停下来,用一种混杂着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目光上上下下看了阮青橘一遍:“姐姐,谁会听贺婵的话啊?”   阮青橘抿了抿微干的唇,“我做题了。”   -   语文课过后是化学课,阮青橘把卷子一交,就溜出了教室,把课给逃了。   中学生活已经枯燥乏味到令人发指,阮青橘就更不喜欢呆在沉闷的教室里。所以她除了睡觉的另外一大爱好。虽然她出不了学校,但是一中也很大,有的是没人安静的地方。   她转悠到学校后门,学校小卖部也正好开在那里,她去买了盒酸奶,又慢悠悠地走到学校假山后的草丛那儿躺着。   如果阮青橘未来会成为一位有名的什么人,文学家或者艺术家,或许会有人来分析她中学时代的逃课行为,分析这其中是否有一位天才的潜质。可惜她现在什么都不是,她只是因为闷得心慌而逃课,因为想这么躺着而这么躺在草丛上。闭上眼等铃声响过几遍,再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到操场,准备上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体育课。   高中体育课分男女上。   女生们要死不活地做完准备活动,又更要死不活地沿着操场跑了两圈,体育老师便大手一挥,让大家自由活动去了。   阮青橘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就被同寝室的许静喊住,叫她跟她们一起打羽毛球。   她觉得诧异,虽然跟她们也不是毫无交流,但平日里也没到一起打球的亲近程度。她望了一眼许静那边,包括许静在内站着她们寝室的三个人。   想必是缺人,叫她过去补个缺。   无可无不可的,阮青橘便答应了。   许静她们跑去体育办公室借羽毛球拍,阮青橘站在她们刚才随便圈定的一块场地等她们。一晃眼,看见阮珂她们也在旁边,已经开始打羽毛球了。   阮珂站的方向背对着阮青橘,阮青橘微侧身子看着阮珂。   阮珂很少打球,大概是她觉得很傻。今天大概是因为夏婧喊她打的缘故吧。阮青橘也没有怎么看过她打球,不知道她连球都打得这么好。   夏婧总是打得东倒西歪,但她总能接回去。   一时浮云蔽日,风卷过学校后面高山山角,吹起阮珂散落的额发,也同时吹歪了一颗原本她肯定能接住的球。   球落在了阮珂这边,她笑笑,走过去捡球。   许静她们走过来,远远冲阮青橘笑喊:“阮青橘你在看什么?”   阮青橘匆忙收回落在阮珂身上的眼神,“看她们打球。”她想了想,又对走近的她们找补了一句:“这样不是有助于锻炼视力吗。”   “是吗?那说的是乒乓球吧。”   阮珂捡完球,走回自己位置,顺口接了一然后将羽毛球高高抛起。   阮青橘下意识仰头,如同仰望一颗流星。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收藏对我很重要,走过路过麻烦点个收藏拜托拜托 第7章 chapter7   周一下午,全校老师开例会。   贺婵抱着笔记本从会议室走出来,看了一眼表,眼下学生们应该在上下午最后一节课。   她在立刻回家看儿子和再去班上看一眼自习情况中权衡了一下,正巧年级主任从她身边走过跟她打了声招呼,顺便说了一句:“你们班最近自习情况不太好啊,昨天最后一节晚自习我路过,那闹的,屋顶都要掀翻了。”   贺婵面子上顿时挂不住,忙道:“他们最近是有点浮躁,我待会儿就转过去看着他们。”   学校有三栋教学楼,高中三个年级各占了一栋楼。高一在从北向南的最后一栋,行政楼则在最后一栋楼和第二栋楼的中间。所以贺婵从行政楼出来,几乎是没几步就到了高一二班门口。   她走到二班后门上的小窗边,借着窗往里看,出乎她所料,班上倒不像年级主任说得那么吵,她正想着,有学生回头拿书,无意中发现了她,吓了一大跳,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转念又想起家里的儿子,正要转身离开,余光忽然瞥到了第一排右边一个空位置。   自习课怎么会有空位置?上厕所去了?   贺婵有些恼火,她上周才规定了不管是上课还是自习课都不准出门上厕所,刚定的规矩又有人当耳旁风。   她径直走到教室前门,把门敲开。见过来开门的是阮珂,她忽然想起来,已经连续好几周是阮珂她们组坐在第一排右边,那这个空位置……   “这坐的是谁?”她压低声音。   阮珂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气氛安静了一瞬,不过很快坐在阮珂另一侧的女生接嘴道:“阮青橘。”   果然又是她。   贺婵感觉自己太阳穴随着这三个字跳了三下。阮青橘是贺婵觉得最没救的那种学生,不管跟她讲多少大道理,都是油盐不进我行我素。如果换成别的学生,贺婵早就撒手不管了,偏偏阮青橘家里有那么点关系,虽然没有多厉害,但是跟学校密不可分。贺婵也不能不管。   还好还好,她安慰自己,不过就是自习课上个厕所,也不是什么大事。   身后的门又被推开,贺婵回头,见地理老师走了进来,她赶紧跟人家打了个招呼,顺便问她来什么。   地理老师笑笑,“我刚才上完课忘布置作业了,回来说一下。”   贺婵点头。   地理老师走到讲台上把作业跟大家说了,又转身写到左边的黑板上,走下来刚要跟贺婵告别,贺婵心念一动,突然问:“您今天是什么时候的课?”   地理老师说:“上一节就是我的课。”   “那刚才上您的课的时候,这个位置有人吗?”她指了指那个空位置。   “没有。”地理老师很肯定地摇头,“我好几次来上课这个位置都没人。我想她平时不是经常被您叫到办公室去吗,就没在意。”   贺婵心里瞬时咯噔一声,她最近可没找过阮青橘。   她立刻转头问阮珂:“阮青橘去哪了?”   -   阮青橘又在那片草丛上躺着,不过这次不同的时,春日好睡,她睡着了。   她没有戴表,一睁眼看见日光都西沉了,才觉得这次睡得太久了一些,赶忙起来到小卖部买了一包方便面回教室。   一进教室,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她疑惑地走到位置上,把方便面塞进抽屉,抬眼望了一眼时间,正好是六点,吃晚饭的时间。广播里开始和每天一样放起了吵闹的歌。   阮珂坐在位置上,见她回来,也盯着她看。   “怎么了?”   “你去哪里了?”阮珂表情很复杂地站起来,“贺婵说你一回来就让我带你去办公室。”   “怎么了?”阮青橘皱眉,还是这句话。   “你妈妈来了。”阮珂答非所问,却让阮青橘瞬间手脚冰凉。   她与阮珂走到走廊上,沉默地向办公室走去。天色半明半灭,阮青橘恍惚想起小时有一次数学考差,她被本来来接她回家的妈妈赶下车,自己捏着卷子在街道上走,战战兢兢地向路过的人借电话的时候。   办公室在一楼尽头,费不了多少功夫。   阮珂把门敲开,跟贺婵说了一声,阮青橘刚一走进去,就被迎面的一巴掌差点扇到地上,伴随着妈妈尖锐的声音,“你到底要干嘛?!要把我气死吗?!”   阮珂离她最近,下意识来扶她,被阮青橘一把推开,“你快走。”别仔细观摩她丢人的样子。   贺婵也吓了一跳,大概是没想到刚才还客客气气地站在这里同她说话的阮母怎么突然大变。她赶紧上前拦住阮母,劝了几句。   阮珂在她说话的空隙道:“贺老师那我先走了。”   “你别走,”贺婵制止她,“你是她同桌,可以来做个证,免得冤枉了她。”   阮青橘觉得脑子都快炸开了。   她环顾了一眼办公室,见两个年级主任都在这儿。所幸阮母还知道这是公开场合,没有像在家里那样肆无忌惮地挑最难听的话用最恶心的语气说出来,只是冷笑。   贺婵严肃地问:“阮青橘,你今天逃课了吗?”   阮青橘低着头,看着自己鞋尖:“嗯。”她其实猜到了是为了这个事。   “逃了哪几节?”   “除了你的课,差不多都有逃。”   贺婵一愣,没想到阮青橘直接就说了,她原本还和保安室说了一声,如果阮青橘不承认就调监控呢,“只有今天吗?”   “每天……看情况。”   贺婵看了一眼年级主任,“主任,就是这么个情况。”   两个年级主任一男一女,女的那个先开口:“同学,你知不知道在我们学校逃课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阮青橘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选择不回答。   阮母一见,心头怒火丛生,恨不得一拳落在阮青橘身上。   “好吧,同学,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目前逃课的课时,如果从这学期算起初步估算,已经可以被劝退了。而且你这个‘习惯’,不会是从这学期才培养起来的吧?”男主任说道,他看见阮珂还站在那里,皱了皱眉:“那个同学,晚自习快要开始了,你先回去上课。”   待阮珂出去后,男主任瞄了一眼阮母,“冯姐,你看你是怎么想的呢?”   阮母表情十分难看,对主任说话却还算温和:“主任,我和她爸爸都完全听从学校的决定,如果她这个事情性质真的恶劣到可以退学了,那我们就立刻把她带回去,绝对不给学校添乱。”她说着瞧了一眼阮青橘,本以为这话会让她有所松动,没想到她如同一座木雕,动也不动。   主任一听有些为难,学校校规虽然那样写,但是历年来真的被劝退的学生少之又少,何况这是领导的女儿,哪能真的让她退学呢。   正当此时女主任开口了,“学生其实有厌学情绪也很正常,阮青橘成绩又一直不是很跟得上大家……”   “主任不必帮她说话,她就是欠的。那么多学生,人家都能跟得上,怎么就她跟不上?”越说阮母越生气,对着阮青橘吼道:“怎么就你三天两头的有问题?”   贺婵忙又安抚了几句,然后说:“这样吧阮青橘妈妈,这几天您先把她带回去,我跟主任,还有学校领导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走出校门的时候,下雨了。豆大的雨滴一寸寸钻入她的头皮,再浸入到水泥地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带感的一章~   感谢感谢走过路过的大家麻烦点个收藏 第8章 chapter8   “校告,校惩治,高一二班学生阮青橘……”   阮青橘站在班级的队列里,微微仰头听着主席台上校领导正在念对她的通告。所幸惩罚不像颁奖,还要本人上去走一遭亮个相。   阮珂站在她后面,上前一步小声对她说:“你知道吗?因为你的事学校还开了场会,重新制定了些规章制度。”她的语气很平常,仿佛阮青橘只是今早没有交作业,和众人的目光比起来很让人舒服。   阮青橘笑了笑,   “是吗,制定了什么?”   “其他的不知道,只知道以后每个老师上课要检查登记班级出勤率,不得有人无故缺勤。”   年级主任在队列外巡视,看到她俩说话,蹙着眉咳嗽了一声:“说了多少次不要讲话!”   阮珂这才退下去。   阮青橘刚好听到领导末尾的几个字,连自己是什么处分都没听清。   散场的时候许静她们过来找她一起走,自从那次和她们一起打了个羽毛球后感觉她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比之前更亲近一些了。虽然学校刚给了阮青橘处分,但对于这个年纪的学生而言是起不了什么震慑作用的。不过阮青橘这几天单独和阮母在家,精神被高度集中折磨得够呛,操场到教室要经过行政楼,很多人早上集会后都会到行政楼一楼上厕所,她便借口上厕所让许静她们先回教室了。   人很多,阮青橘在最后一间,原本她动作很快地就要出去,结果依稀听见了班上几个不熟的女生声音,她莫名地不想出去和她们打个照面,便打算站在里面,等她们走了再出去。   没曾想冷不丁听见一句“你听说阮青橘的事没有?”   “那怎么不可能没听说。”   还挺八卦,阮青橘心不在焉地想,还以为她们只会看她几眼,然后再看她几眼。   “不是说那天她妈妈都来了。”一个女生说,另一个女生立即凑上去,“对啊,据说她一进办公室就是一耳光扇过去,差点把她打到地上爬不起来。”   女生吃惊道:“这么夸张?我自从上小学过后我妈就没打过我了。”   “谁不是啊,我爸妈从来就没打过我。”   几个女生说说笑笑的,洗完手关上水龙头走了。同时第三节 课上课铃声响了,阮青橘突然觉得掌心一阵刺痛,这才回过神,把不知何时紧攥的手给松开。   她一直有咬指甲的习惯,所以指甲蓄不长。就这样,刚才都深深地掐入了掌心,留下几个痕迹。   她推开门,同样在洗手池洗完手走出去,边走边想,那天办公室里只有贺婵,她妈和两个年级主任,除了和自己一起进去的阮珂,谁能把这件事说得这么详细传出来?她的生活过得是有多无聊,才会喜欢把这种事情到处说?   阮青橘知道阮珂口风一向不严。上学期,阮母让她把一箱牛奶带到学校喝,她从小就喝不惯牛奶的味道,每次喝了都直想吐。到了学校没人管,就更不会听阮母的话把它喝完。但为了完成阮母的指标,她每天都送一盒牛奶给阮珂。阮珂喝得挺高兴的,周末回家转头就告诉了自己妈妈。阮珂妈妈和阮珂一样是个守不住事的,很快就在家长群里面找到阮母私聊,把这件事告诉了阮母。   阮青橘至今不知道阮珂和她妈妈什么心态,反正因为这件事情导致阮青橘回家挨了顿毒打,把家里的好几根衣架都给打断了。   就这,她也没埋怨过阮珂。阮珂对她而言始终是和旁人不同的,再说她妈妈的事也不受阮珂控制。阮珂怎么能料到她妈妈会把这件事告诉阮母呢,她可能只是随便一说。当时阮青橘这样安慰自己,没想到时至今日她又给自己搞这一出。   她心烦意乱走回教室。   她的位置在第一排最靠门,一进教室不消两步就能坐到座位上。班上已经开始上贺婵的数学课,眼下贺婵正在讲台另一侧投影仪上投影一道数学题。   阮青橘看了一眼阮珂,她又在自己做物理题。   “阮珂,你有病吗?”她直接了当。   阮珂停下笔,极其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了?”她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看阮青橘面色极其难看,不像是平时和她开玩笑的样子,也立时收了笑,“怎么了啊?”   阮青橘烦躁不已:“谁让你把我的事情到处乱说的?你有什么毛病吗?这样说出去全班都知道了让你很满足吗?”   阮珂愣在当场,没反应过来。   “有病。”阮青橘丢下两个字,看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立即趴到桌子上,头朝向门的一边,一个字都不想听她讲。   阮珂戳了她两下,见她没反应,贺婵又绕到这边来了,没办法只能等下课再说。   没想到阮青橘真是能睡,从上午第三节 课一直睡到中午吃饭都再也没有坐起来,连中午她都没有回寝室休息,不过也幸好寝室阿姨没查寝,才让她逃过。   阮珂原本还以为她又跑去哪里了,结果下午上课到教室一看,发现她还在那儿睡觉。虽然说她知道阮青橘爱睡觉,但往日里她也没那么能睡,阮珂明白她肯定是不想听自己说话。   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快下课时,阮珂趁着班上正吵闹,把阮青橘弄醒,“大哥,你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吧。”   阮青橘睡得昏昏沉沉,没好气地送了她四个字   “关你屁事”,然后又一头栽下去。   不过她睡了一天,确实是饥肠辘辘,她原本想等这节课下课阮珂去吃饭了,她再去把抽屉里那桶前几天的泡面给泡了。没曾想下课后阮珂对夏婧她们几个说了几句话,夏婧她们就自己走了,她还在位置上坐着,一边写题一边说:“我们俩一起去吃饭吧。”   谁要和她一起去吃饭。   阮青橘不搭理她,又坐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抵挡不了饿意,便从抽屉里拿出泡面准备去食堂找热水泡。   没想到她走出教室,阮珂也跟着她走出来,站在她身后。她走几步,阮珂就跟着走几步。   她转头:“你烦不烦啊。”   阮珂见她终于跟自己说话,忙说:“你听我给你解释一下……”没料到下一秒,阮青橘拔腿就跑,她呆了一秒,然后马上跟在她后面追。   阮青橘原本体能就不行,测八百米的时候差点没把命交代在那儿,而阮珂八百米是满分,所以尽管她迈开腿拼命地跑,也无法阻挡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的事实。两人就绕着学校教学楼外的草坪跑。   阮青橘回头,眼看阮珂马上就要抓住自己校服外套了,她正准备再最后加速一把,结果没看路,忽然一脚踩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阮珂吓了一跳,赶紧跑上前来把她扶到一旁的草坪台子上坐下,“没事吧?”   阮青橘觉得又生气又好笑,别过头去不搭理她。   阮珂无奈,“好了,我们现在先吃东西吧,免得你一会儿又饿晕过去。”   她扶着一瘸一拐的阮青橘,本来打算去食堂吃的,结果一看挂钟已经六点过了,食堂恐怕也只有冷菜冷饭了,于是便准备去食堂后面接热水泡面。   因为年级主任抽风似地规定她们不准去小卖部买泡面吃,所以她们还是第一次来泡面,不知道原来食堂的热水供应也只在六点钟之前。她们在食堂坐了好一会儿,结果掀开,方便面还是半生不熟,调料飘在水上,显得特别恶心。   “我开水瓶子里还有热水。”阮珂突然想起来,“走,我们去寝室。”   阮珂跑去小卖部重新买了两桶泡面。   晚上吃饭时间学校规定原本不准学生回寝室,但是后来这个规定随着实践渐渐地松了。   两人在楼下遇到生活阿姨,只跟阿姨说是摔了一跤,回来换衣服,阿姨便同意了。阮珂一路扶着阮青橘慢慢上了六楼,到了寝室把方便面拆开,倒水泡好。   阮青橘端着泡面走到寝室阳台,晚霞晕开了半边天,整个宿舍楼安静得落针可闻,而不远处的教学楼广播里还在放歌,今天是二零一七年四月一日,张国荣的忌日。   所以广播里放着他的歌《左右手》。   “……从那天起我不辨别前后……”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感谢   走过路过点个收藏谢谢大家!!“” 第9章 chapter9   阮珂抱着方便面桶走过来,搁在阳台白瓷砖上,看着阮青橘脸色,“那天你进办公室的时候,夏婧刚好在外面。”不等阮青橘说话,她又立即说:“然后她就问我,我就说了一点。”   阮青橘很平静,她知道这个事情不管怎么解释都不可能和阮珂无关。   “但我真的没想到她会到处说。”阮珂顿了顿,“不好意思啊。”   阮青橘转头看着她,“你为什么要给她说?”   “她问了。”   “她问了?”阮青橘重复了一遍,觉得特别好笑,“她问了你就得说?”   阮珂盯着她的外套,“我和她是朋友,不能有事情瞒她。”   阮青橘点点头,“那我和你,不是朋友吗?”   阮珂沉默了片刻,最后挤出来一句,“总之你不要再生气了。”   阮青橘觉得胸口像是被人拍了重重一掌,散碎下来的疼痛让她一瞬间很难呼吸。她想起上周一个晚自习,阮珂不知道是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突然说要教她做数学题,阮青橘觉得还挺开心,结果她教到一半,夏婧过来叫她,还上着晚自习呢她一下子就窜去夏婧的旁边,然后整节课没回来。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早把教人做题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又开始跟另一边的女生说话,连插嘴的机会都没给阮青橘留一个,最后阮青橘生气了,她却又第一时间察觉到凑过来,还以为是阮青橘是因为自己没跟她说话,不耐烦地说:“她先叫的我,如果我又跑来跟你说话,那别人怎么办,你讲点道理不行吗?”   阮珂就是这样,永远用着她不知从何得的底气理直气壮着。她就是笃定,自己不会生她的气。   阮青橘恨透了这样被“笃定”的感觉。   尽管泡面很香,她的食欲却已经遁逃到不知道的地方呢去了,她安静地把泡面吃完,然后瘸着腿把阮珂甩在身后,蹦着走回了教室。   六点二十的铃已经打过了,全班都坐在位置上听听力。阮青橘回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座位,桌子椅子连同座位后面的书箱全部搬到了最后一排。桌子滑过地面的刺拉声引得全班侧目。   她准备明天跟贺婵说把自己调回七组,但是眼下却是一秒都忍不了坐在阮珂身边。   阮珂余光看着她她搬完一件又一件,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或许过几天她就自己又好了吧,阮珂宽慰自己道。   第二天早上,贺婵一来就发现了这个情况。不过她想阮青橘最近才挨了处分,情绪比较敏感,所以先把阮珂叫去问她怎么回事。结果阮珂也半天说不出来,最后只说不知道。   贺婵这才去找了阮青橘,阮青橘只说,她觉得七组更适合她。   贺婵听了有些来气,她觉得阮青橘太不识好歹,辜负自己的苦心,便说:“七组也满员了,不是你说回去就能回去的,那你就先在最后一排坐着,等以后再说吧。”   阮青橘没有异议。   -   住校生除了周末回家之外平时不能刷卡出校,否则校卡会报警。   夏婧说想喝学校门口的奶茶,阮珂为了陪她借了一个通校生的卡偷偷出来。眼下已经快接近五月,s市已经快如同一个蒸笼,隐隐有冒白气的趋势。   夏婧买了两杯冰奶茶,两人在奶茶店最外边的位置坐着。   夏婧喝了一口,觉得浑身舒泰,看阮珂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杯子里的珍珠,心不在焉的模样,“怎么了?”她想了一想,试探着问了一句:“不会还是因为阮青橘吧?”   阮珂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她快一个月没理我了。”   “那又怎么了?”夏婧不以为然,“她本来看上去就孤僻,脾气又古怪。”   阮珂自然没有告诉夏婧这其中还有她的原因,想起来自己前几天因为实在想搞懂阮青橘怎么想自己,而跑去偷看她的日记结果被当场发现的事,觉得自己也变得莫名其妙。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对待吧。   “对了,运动会你报了什么?”   “什么运动会?”阮珂的思绪被打断。   “学校每年五月份开的运动会啊,你没听贺婵说吗?”夏婧睁大双眼。   “噢。那个东西蠢死了,我才不去。”阮珂想了想:“我们班女子一千五谁报的?”   夏婧撇嘴,“当时不是大家都不积极吗,贺婵就生气了,说全班每个人都应该有事情做,结果正好看见阮青橘在那儿睡觉,就更气了,干脆把她名字报上去,让她去跑了。”   “啊?”阮珂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里阮青橘跑步很差,全年级倒数第一的水准,每次体育课体测能落倒数第二名一大截。   夏婧看了一眼奶茶店的钟,“糟了糟了,又晚了,要打铃了。”学校门口设了值周的学生,不允许把外面的吃的带进学校,她抓紧又猛喝了几口奶茶,抓着阮珂急急忙忙地跑进去。   阮珂被她带着跑,跑过行政楼时突然看见一个影子,便当即停下来,对夏婧说:“那个,我想去上个厕所,你先回去吧。”   夏婧道:“去教学楼那边上呗。”   “不用了,我就去行政楼那边还近点。”   夏婧皱了皱眉,“好吧,那你快点回来。”   阮青橘拖着两桶水从后勤室出来。贺婵搞笑得很,嘴上说着好像是让她一个人单独一组的意思,到了做小组卫生的时候又过来对她义正言辞地说,不能让她一个人不做卫生,所以在小组做卫生时还是把她归入到七组。   所以搬水的重责又落到了她的身上。   本来她就搬不动两桶水,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今天又痛经,她更是拖三步休息五分钟。   她正打算走过前面那个拐角后休息一会儿,没曾想左手突然一轻,抬头一看一愣,阮珂把她左手那桶水接过去,手腕轻轻一撑,转而把它扛在了肩上。   阮青橘知道她力气大,没想到竟然大到这种地步。眼见阮珂还要伸手过来去拉她右手的那一桶,她忙把阮珂手拨开,“不用了,我搬得动。”   阮珂也不勉强,就扛着一桶水走在前面。   阮青橘看着她背影,突然说:“我没有生气了,你没有必要这样。”   “真的吗?”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现在这样,还有之前翻我日记。”阮青橘一字一句说,“你不过是觉得,那么多围着你转的人少了一个,你心里不舒服而已,根本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阮珂身形顿了顿,转身走回来,阮青橘以为她要把那桶水放下。   没想到她只是略弯下身子,从阮青橘的右手把另一桶水抢走。   -   众所周知,中国的每一个市都会有一个叫作“一中”的中学。它不一定是全市最好的中学,但它往往会具有一定代表性。   近年来,市上面的领导对中学生文娱活动方面愈发看重,一中举办运动会的文件递到了上面,领导们很重视,决定要出席开幕式。这样一来,本来每年就办得很热闹的运动会更加热火朝天起来。   一中运动会开幕式有个环节,全校每个班都会沿着操场,从主席台下走一圈,走到正中间时可以停留一分钟。届时,每个班可以自行购买着装,并决定这一分钟要展示什么。   这样的机会对于死气沉沉的优秀中学来说太难得,整个班都为了这一分钟而争论不休。但比这更重要的是,到时整个班需要齐步走到主席台下,而现在二班的齐步走到东歪西倒,十分难看。   贺婵对这件事要求很高,不仅白天占用了体育课来给他们训练,甚至晚上放弃了每周日返校的数学周考,利用晚自习的时间把他们带到操场上训练。   夜晚的操场估计是为了省电,只开了一盏大灯,居高而下,冷冷地俯视着整个场地。   虽然一遍遍走着齐步,阮青橘倒觉得很自在,比坐在教室里舒坦很多。如果说唯一让她不太自在的,就是因为身高差不多而站在她旁边的夏婧和挨着夏婧的阮珂。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话,一整晚就听见她们说话了。   走完了不知多少遍,贺婵终于停止了跳脚,把他们全部带到大灯下原地坐下休息。   她跟他们聊天,“你们高中进来不是都军训过的吗?怎么走得这么差?”   有人笑着回答她:“贺老师,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谁还记得啊。”   五月的夏夜,尽管有微风时不时穿过叶隙把他们的发梢吹起,但已经开始显露出酷热的先兆。贺婵扫了一圈大家,见好几个男生后背与校服被汗水黏在一起,便喊班长带着几个男生去小卖部给全班买水。   全班学生顿时欢呼。   二班男生不多,全都自觉地站起来去了,为了怕人手不够,夏婧阮珂她们几个也跟着去了。   没过几分钟,就看见他们抬着几箱冰红茶回来。   大家都口干舌燥,一哄而上。阮青橘眼见那里人头攒动挤不进去,便站在原地准备等一下再过去拿。突然看见人群中心有个人抽身出来,手里拿着两瓶冰红茶。   阮青橘有些近视,但不喜欢戴眼镜,在夜色里更看不清那人是谁,便一直盯着,随着那人渐渐走近,她心头突然重重一跳,立刻把眼神移开。   “给你。”阮珂递到她眼皮子底下。   阮青橘觉得自己这时候还拿乔就有些做作了,便干脆接过来,“我本来准备等一下就去拿的,谢谢。”她拧开喝了一口,从喉咙一直冰到心口。   “班上不是要统一买班服吗?以小组为单位登记。”阮珂突然说,“贺婵来找我,说你不算我们组的,不能写你的名字。”   阮青橘被她没头没脑的话结结实实愣了一下,然后才迅速在脑海中一捋,所以说阮珂的意思是,她先把自己的名字和一组一起报上去了?阮青橘心里五味杂陈。   说真的,她在一组待着还是很拖后腿,毕竟她不管从上课表现还是作业情况,都无法给一组加分,不扣分都是好的。所以一组已经在第一排的位置停滞了很久。最讽刺的是,她从一组搬走后,一组的分数如雨后春笋,她搬走的第二周他们就成功换到了更好的位置。   “贺婵说,班上马上要来个转学生,准备安排到我们组。她问我,是想觉得那样好,还是原来好,”阮珂停了停,阮青橘盯着塑胶操场的石子,状若无意,实际心里很想知道她的答案。   不过阮珂要是那么容易就说出真心话也便不是她了,她笑笑,“你猜我怎么说?”   阮青橘抿了抿被冰红茶冰得有些冷的嘴唇,“不想猜。”   贺婵这时突然喊集合。   阮珂欲言又止地望了她一眼,终归是什么也没说,返身回到人群中去了。   -   贺婵直到最后也没来问阮青橘的想法。在运动会开幕式前一晚,班服到了。分发班服时,阮青橘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和阮珂的名字在一堆,便知道她还是把自己分到一组了。   班服是一件短袖t恤,只是领到班服的时候她才发现,因为没有人来过问她的意思,所以衣服的尺寸是均码。阮青橘从进入高中住校后开始习惯性暴饮暴食,穿了半年秋冬宽大的校服,到了要脱下校服外套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长胖了不少。   至少这件均码班服,别人是宽松效果,她穿上就宛如紧身衣。   班服一般就穿那么一次,何况是在网上买的,绝无调换的可能。阮青橘在厕所里试了衣服,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没法参加开幕式了。   就算没有人在意,她也不想有一丝出丑的可能。   第二天早上一到班,阮青橘把书包一放,就一头扎进了行政楼厕所里。这次运动会管得严,据说连假条都不准开,所以阮青橘放弃了装肚子疼的想法。反正行政楼这边天高地远的,贺婵再怎么找也不可能想到她在这儿。   她在厕所里呆了一会儿,想出去透口气,没想到撞上原先七组的两个男生。   双方都尴尬得笑了一笑,都是同类人对彼此想做什么事一清二楚。不过阮青橘倒松口气,反正到时候挨骂的就不止她一个人了。两个男生掏出烟,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阮青橘默默躲远了些。   听到操场的进行曲音乐响起来,两个男生有些坐不住了,开始商量着偷偷过去看看。一个男生瞥了一眼阮青橘,似乎也抱着“有难同当”的想法开口问道:“你去看看吗?”   阮青橘本来不感兴趣,忽然想起还没有看过阮珂穿班服的样子,想了想,便决定跟他们一起偷偷溜过去。   操场的左右边是稀疏的树林,零星地放着一些活动器械。阮青橘跟着两个男生从树林里绕过去,绕到主席台两侧的观众席上。如果是平时,这肯定称不上隐蔽,可是今天整个操场上和主席台上乱糟糟的全是人,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他们窜到观众席最上面,这里视角极佳,可以看到整个操场的动态。   他们来的时候刚刚好,高一一班的方阵刚好走过去,二班正在往主席台中间移动。   阮青橘有些看不清,便从兜里摸出向阮母千求万求挨了不少骂才求来的手机,打开手机相机对准二班的队伍放大。好巧不巧,一放大刚好框住的人就是阮珂。   和她不同,阮珂的衣服很合身,班服前有一个玩偶,她穿着看上去很可爱,与她本身的气质有些反差。阮青橘想阮珂肯定也觉得这样很蠢,只是碍于好学生身份,做不出像自己这样离经叛道的事。   她眼也不眨地看着手机里僵硬地做着动作的阮珂,指尖一动,飞快地照了几张照片。   --------------------   作者有话要说:   想再次说明一下两位主角都不是那种完美无可挑剔的人设相反她们别扭拧巴有很多莫名其妙的青春期情绪和想法希望大家理解   感谢大家~   走过路过点一个收藏叭 第10章 chapter10   作为代表的体育老师带领全体为这次运动会的公平公正宣过誓后,运动会这才正式开始。   高三不参加运动会,高一高二全部学生被安排在主席台两侧观众席就坐,而初中部因为人少,且观众席位置有限,所以被安排自己把教室里的桌椅搬到足球场上坐。   观众席上有顶棚可以遮阳,可如果坐在足球场上则不然。贺婵本来还在和班上学生调侃这事儿,结果突然接到年级上的通知,说观众席上坐不下整个高中部,便临时安排高一的一到五班也搬到足球场去坐。   还没来得及嘲笑别人反而把自己嘲进去了,贺婵心里一阵膈应,但是总不能违背年级上的安排,便叫全班回去搬桌椅。   阮青橘这个时候正好溜回教室,结果和他们碰个正着。所幸开幕式已经顺利结束了,外面阳光烈到人心坎去,所以贺婵心情不错,只把阮青橘他们几个叫过去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就此作罢。但开始站在旁边一直盯着阮青橘搬桌椅,让她寻不到再逃走的法子。   阮青橘没法,只能老老实实地搬桌椅去操场。   操场上的座位还是按照教室里的来,所以她仍然是一个人远远吊在后面。   早上的日头尚且能够忍受,但随着时间推移,坐在下面的人便越来越难以忍耐。等到中午午休完,下午再过来的时候,大家已经纷纷打起了伞,在绿茵茵的足球场仿若一朵朵蘑菇。   原本是相安无事的事,年级主任下来一看,眉一皱,说这看上去实在太难看,又命令大家把伞给收了。   阮青橘觉得这简直抽风,敢情不是他老人家在大太阳底下晒。她从来是不听这些,等年级主任转悠开了,继续把伞一撑,覆在脑袋上该怎么睡觉怎么睡觉。   下午第一个项目是女子50米初赛,二班是夏婧和另一个女生去。夏婧人缘不错,班上一大半的人都过去看比赛了。阮珂也抱着夏婧的校服外套,毫无疑问地站在终点等她。   比起以前,今天她稍微有些心神不定。她眼神时不时往挤在终点的二班这一群人身上瞟,她知道不会有阮青橘,却还是忍不住看了一遍又一遍。孙小雨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位置上睡觉呢。”   “我知道。”阮珂飞快说,她有种被人识破心思的尴尬,赶紧找补道:“我只是在想她为什么不过来。”   孙小雨没听懂,“什么为什么?她和夏婧又不熟,又不爱凑热闹。”   “我就是在想,为什么有人会不爱凑热闹,活得这么冷清。”她话还没说完,那头体育老师的发令枪凌空一响,周围的加油声如同浪潮般涌来,孙小雨也汇入到浪潮里去。   夏婧跑步很不错,是那种让人加油得很有动力的选手,短短几秒她就冲到终点,一骑绝尘。二班守在终点的人一拥而上,把她团团围住。夏婧脸上透着刚比赛完的兴奋,跟别人说了几句,看见人群之外站着的阮珂。   阮珂冲她一笑,夏婧便要朝她走过去,忽然一个人出现,挡住夏婧的路。   是夏婧隔壁班的好朋友谢莹。   阮珂注视着她的背影几秒,便垂下眼帘,也不等她转身往回走了。走到二班的位置,她抬头看见年级主任正悠哉悠哉地从另一头巡视过来,看谁还在打伞。她立刻偏头去看阮青橘,见她果然还埋在伞下面睡觉,便把夏婧的衣服放在自己桌子上,走过去喊她。   阮青橘很有些起床气,阮珂曾经见识过。所以她也没有直接把阮青橘叫醒,而是尝试推了她几下。   果然阮青橘一动不动。   她眼看着年级主任越走越近,另一边夏婧和谢莹她们也快走过来了,鬼使神差地,她从旁边随便拽了把空椅子过来坐在阮青橘旁边,把她的伞掀开一个角,自己也钻了进去。   结果刚好和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睁大双眼的阮青橘面面相觑。   “……你怎么进来了?”   “你醒了为什么不……”   两人同时发问,于是又僵住了。   “王主任过来了。”阮珂最后还是提醒她。   “过来就过来了,他以为他自己多大的官威。”阮青橘说。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听见伞外传来王主任的声音,“我说了多少遍了,把伞收起来把伞收起来,怎么还有人在打伞?”他倒是有礼貌,没有一上来直接把伞掀开,见里面两个人没有回应她,这才伸手把伞提开,没想到里面是阮青橘。   年级主任一愣,气势瞬间弱了下去,“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不能打伞吗?”   “这么大太阳,不打伞还能活吗?”阮青橘驳道,“再说了观众席上都让打伞,为什么下面就不能打,下面的人不是人吗?”刚才被阮珂推醒还没来得及发出的起床气被一股脑发到年级主任头上。   王主任被她一连串问题问得脑袋发懵,毕竟鲜少有学生这样顶撞他,他不大习惯。   “行吧,”他摊手,“你继续。”   然后绕过她们走了。   留下阮珂与阮青橘两两对望,“他这什么意思?”   “被你吓到了吧。”阮珂说着,心里觉得很痛快,方才被谢莹她们蒙上的一层阴霾也尽数褪去。   别说王主任鲜少遇到顶撞他的学生了,她自己从小到大遇到的,身边接触的,也从来没有像阮青橘这样的人,像把一桶水“哗”的一声洒在烈日下,咝咝冒着热气,着实爽快。   -   第二天一早就是女子一千五比赛。   因为这是个要命的事情,所以根本不设初赛,直接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参加决赛。   阮青橘都要烦透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跑步就是要比同龄女生慢上很多,短跑都会被落下一截,更别说跑一千五百米了。军训时教官搞拉练,组织全年级女生一起跑八百米,她一个人落在后面,离倒数第二名都差了半圈的距离。   她合理怀疑贺婵是在针对自己。   不管她怎么睡觉,该逃避的逃避不了。她在班上人缘一般,跟很多人都不熟,但因为这一千五是个大项目,所以很多人都涌过来看她,还有一个平时根本没跟她说过话的女同学路过她时小声地说了句:“加油。”   她脑子一团乱,被许静她们几个寝室女生拉到裁判那里领了号码布,胡乱套在身上。   她站在最内一圈的跑道,因为内外圈在同一起点跑的话会导致距离不一样,所以她站在最后面,其余人参差站在斜前。所有人站定后,裁判老师喊了声“准备”,大家弯下腰去预备。   一声枪响,旁边几个跑道的人像身上装了弹簧一样,顿都不带顿地弹了出去。   阮青橘也赶紧跟上。   最开始半圈稍好些,毕竟她是最内圈,而且体力尚且跟得上,过了半圈后所有人都汇到第一条跑道上来,加上她们加速,阮青橘很快就被遥遥甩在后面。   等到阮青橘跑到主席台下的时候,她听到周围的加油声都偃旗息鼓,还有人在旁边大声问:“她这是第几圈了啊。”   她内心很屈辱,但是体力摆在那里,再屈辱也无法成为驱动的动力,她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喉咙火辣辣地疼,双腿如灌铅一般抬都抬不起来。跑道边围观的人都瞠目结舌,虽然知道一千五很痛苦,却不知道连第一圈都没跑完就能这么痛苦。   她刚越过第一圈的线,就听见主席台上的主持人说:“让我们为二号同学加油!”   阮青橘:“……”她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号码布,果然是2号。   她望了一眼前面的路,跑道边站满了一脸凝重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快死了。她觉得又难受又丢脸,心想要不在下一个拐角处就停下来弃跑算了。她这样想着,不由得放慢了自己的步伐,就当她差一步就要停下来的时候,左边忽然刮过一阵风,她侧头,只看见一个影子。   阮珂。   阮青橘没仔细看,却能猜到。   她是在一片黑暗里唯一为自己亮起的那盏灯。   阮珂一言不发,沉默地在她左边陪跑。   主席台上注意到这个情况,主持人慌忙拿起话筒,“二号旁边的同学不允许陪跑。”   “再说一次,不允许陪跑。”   “不允许陪跑。”   ……   跌跌撞撞,她只能听见她的呼吸。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   走过路过点个收藏吧~ 第11章 chapter11   午睡起来,阮青橘收到了一颗糖。   她在贺婵的安排下搬回了七组,坐在教室窗边。睡眼尚惺忪着,就听见窗子被“笃笃”敲了两下,她转头,见一组的一个女生拎着扫把站在外面。   那女生拿的不是打扫教室的普通扫把,而是那种用大捆树枝做成的大扫帚,用来扫外面落叶的。她想起来,这周刚好轮到他们班负责窗外的公共区域。   “这个给你。”女生把一颗阿尔卑斯糖放在她的掌心,然后就要继续去打扫卫生,阮青橘愣了一愣,随即抓住女生的衣袖,“谁给我的?”   女生用一种“你明知故问”的眼神看着她,把她看得不知怎么心虚起来,松开了袖子。   她仔细看了看那颗糖,草莓味的。她记得阮珂最不爱吃糖,对稍微甜一些的东西都避让三尺。但是她自己爱吃甜的。尤其是午睡刚起来,嘴里正涩得慌。   不论她是歪打正着还是什么,阮青橘想着,撕开了包装纸,手指把糖推进口中。   一瞬间,沁得她心口冒起了气泡来。   她对阮珂虽然不像之前那样生气,但始终不冷不热,再不像从前那样热络。而阮珂呢,似乎把讨好她当成了一种习惯。就像早上总是趁她去洗漱时帮她把被子叠好一样,阮珂一反常态,倒让阮青橘不知道是受宠若惊好还是受惊好。   运动会结束后,贺婵觉得班上座位始终不能这样东缺一角西缺一落地这样下去。她把阮青橘安排回了七组,又把原先那位与阮青橘对调的男生调回了一组。然后从一组调了个叫李琳的女生出来和原七组的男生对调。   这样七组就变成了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阮青橘照原样坐在中间。   她倒是不介意调女生进来,何况李琳成绩也在倒数之列,和别的学生对七组带有轻视的心思不同,她很快就和七组融为一体。   不过让阮青橘意外的是,原本七组还可以说是贺婵有心要专门设组来监督他们几个成绩差的,如今一看,倒好像变成了只要成绩差的就可以被扔进七组一样。   她脑袋里刚这样想,李琳的话就打消了她这个想法,“是我自己和贺婵说的,换到七组来。”   “为什么?”阮青橘有些吃惊。   “因为阮珂咯。”李琳满不在乎,“不想跟她一个组了。”   “啊?”阮珂一怔,因为她记得李琳和阮珂关系很不错,而且是属于李琳单方面过度热情那种,怎么突然这样说。   于是借着下午第一节 课语文课老师管得松的劲儿,李琳一股脑地给阮青橘讲阮珂的事,阮青橘先开始听得认真,却发现无非是什么阮珂给组内安排位置总是不把她排到自己身边啦,阮珂分配卫生任务时总是偏心啦,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于是阮青橘开始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说别人是小事,自己的事又能大到哪里去了么。阮青橘想,阮珂可真有让人为之心烦的本事。   对她好她不接着,不好的时候反而贴上来了,她既然喜欢这样,那也就这样吧。阮青橘想到这,不咸不淡地笑了一下,把李琳源源不断的叙述给打断了。   她回过神来,忙想说点什么帮李琳把她的话续上,结果发现李琳突然安静似乎不是因为她的笑,而是因为从后面传来的两个纸条。   一个给她,一个给李琳。   阮青橘一看那纸条叠的方式就知道是阮珂的手笔,她不禁冷冷地想:阮珂什么意思,连纸条这种事都要雨露均沾一下吗?她也不想打开,顺手就把纸条扔在抽屉里。   李琳却欢天喜地的立刻就拆开了。   读完了还十分大方地塞给阮青橘,邀请她也看。阮青橘能理解李琳的高兴,对于阮珂这样对所有人都疏离又友好的人来说,偶尔得到一次她的主动回应,是很让人高兴。   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很好奇,好奇阮珂对别人又能花言巧语说出什么来。   于是她也不推拒,接过李琳的纸条。   阮珂的字很好看,虽然爱写连笔,却没有看不清楚的字。纸条上的话不长也不像她与自己说话时那样黏糊,如同点在风中的蜡烛,时而被吹倒时而又挺立,但是却很真诚。大概是把他们之间的误会给解释了一通,又向李琳道歉。   阮青橘飞快看完,递还给李琳,笑了一下,又自觉笑得勉强,停了下来,“挺好的,真看不出来,她还会道歉。”   李琳笑起来,“可惜现在不能搬回去了。”她心情瞬间好起来,之前阮青橘从一组搬出来一个人坐在后面的事儿闹得挺大,几乎全班都知道,于是她又凑过来想看阮珂给阮青橘的纸条上写了什么。   阮青橘淡道:“我不想看。”   李琳没法,她也不多计较,又开始拉着阮青橘和另一个男生玩什么类似于接龙的游戏。   阮青橘趁她不注意,伸了只手到抽屉里,悄悄把纸条拨开。   所幸上面没有过多的话,不然她这样偷瞄,不知道要瞄到什么时候去了。上面只写了简单的一句话,“今天晚自习第三节 课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   阮青橘抿起了唇。   有什么好聊的。就像哄李琳那样来哄她吗?不是吧真的有人会觉得这一套对所有人都有用吗?她心头不由得被勾起一股烦躁来,和喉头尚存的阿尔卑斯糖留下的甜意搅和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阮珂。”语文老师敲敲讲台。   阮青橘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的心思突然被公放出来,她看了一眼语文老师,才知道他只是点了阮珂的名字,提醒她不要走神而已。   她松了口气。   李琳转头来招呼她来玩,她忙答应。结果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语文老师反复点阮珂的名字,一向好脾气的他最后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有些生气起来。   阮珂他们组这周搬到第五六排去了,而阮青橘他们组在讲台另一边的第一排,所以阮青橘看不见阮珂,但她推演了一下,这周夏婧她们组刚好搬到中间那列的五六排,与阮珂她们成了邻居,孙小雨他们组就在他们前面。几个组本就亲密,这下有得她们乐。   伴着语文老师又一声“阮珂”,阮青橘也把面前本子一推对他们说:“我接不上了。”   -   晚上是物理晚自习。   阮青橘不知道阮珂希望怎么聊,原本她想直接逃掉――虽然之前被处分过后她白天不再逃正课,但是晚自习还是会出去溜达溜达。   结果她心思刚动,阮珂就不知道怎么说服了阮青橘旁边的男生,和他换了位置,坐到阮青橘身边来,把她的路堵得死死的。   阮珂抱着本作业,装模作样。阮青橘盯着她,“你怎么过来了?”   她干咳一声,“不是说好聊一下吗?”   阮青橘大为吃惊,“我答应了?”   阮珂:“……”   阮青橘站起来,“我有事,让我出去。”   阮珂看着她,“你又要逃课。”肯定句。阮青橘有点恼,“你管我做什么。”她打算从阮珂座位后面与第二排的空隙挤出去,阮珂看穿她的意图,立刻向后一靠,又把她路堵死。   阮珂直直看着她,“不要走。”   阮青橘准备伸手把她掀开,虽然她知道这是徒劳。不料下一秒阮珂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劲不大却让她浑身一麻。   她试着挣了两下,却怎么也挣不脱。   她无奈,“你是无赖吗?”   阮珂仍旧看着她,不说话,眼神却好像明晃晃地写着“是”。   “好吧。”她终于坐下,“你说吧。”   阮珂似乎松了口气,却没有松开她的手腕,“我……”   “阮珂!”已经消失了整个第二节 晚自习的物理老师突然从教室门口探出头来,他没在意为什么阮珂会突然坐到第一排来的问题,而是说:“来帮我阅卷子。”   他同时收到阮珂和阮青橘双双投过来的眼神,他不解地挠挠头,“快点过来啊。”说完匆匆回二楼办公室去了。   阮珂无语,她转头对阮青橘说:“等我回来。”然后松开了她的手腕。   阮青橘不置可否。   晚自习第三节 课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从八点半到九点。阮青橘本来很自信一定能等到阮珂回来,直到时钟歪过十二,她才有点担心起来。   左右晚自习也无人看管,她站起来走出教室,准备自己去找阮珂,刚一走出门,就看见一道闪电无声地把紫色的夜空撕裂开。   她没放在心上,走到二楼办公室门口,办公室关着门,倒叫她有些犹豫起来。不过物理老师为人宽和,她只说自己是来问题的,总行了吧,阮青橘这般想,正要敲门,结果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立时收回了手,揣进校服兜里。转而趴在办公室窗外,虽然被蓝色破旧的窗帘遮掩住,但是她还是能看见夏婧的影子,以及……阮珂。总不会认错。   里面安静了一秒,骤然传来爆笑。而阮青橘耳边也陡然一声惊雷。   她侧头,看见纷纷大雨瓢泼而下。   她怔怔地望了一会儿,转身下了楼。暴雨对她而言突然有了股莫名的吸引力,她头也不回地走进雨中。   雨点半分不留情面地落在她头上,肩上,手臂上,仿佛寸寸拨开她的头皮,打得有些疼。很快她就浑身湿透了,她实在无心回教室里去,便干脆去了操场。   操场空无一人,只能听见雨水细细侵入地面的声音。   阮青橘脚尖踢着塑胶石子,她不想跑步,转身去旁边的秋千那儿,也不计较秋千上的积水,直接坐了上去。   她一蹬地,秋千和雨水一起荡上了天空。   在猛烈的风和雨里,混杂着失重感,阮青橘想放声大叫,可最后她死死咬住嘴唇,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拧巴的一章   感谢大家~ 第12章 chapter12   风如拔山,雨如决河。   阮青橘紧紧抓住秋千的铁链,隐隐嗅到从自己手上传来的铁锈味。   夏季的暴雨不下透是不会罢休的,随着雨线越来越猛烈,仿佛要打穿她的身体,让她无法睁开双眼。阮青橘停下来,把校服外套从身上胡乱扒下来,盖在自己头上。   她又想让秋千重新荡起来,还没动,就瞥见操场入口处有星点灯光。想必是晚自习在校园里巡逻的老师。原本她应该立刻站起来跑到别的地方躲避。但她却觉得浑身乏力,即使浑身被雨水包裹也不想动。   反正有树林挡着,应该看不见。   果然过了一会儿,灯就灭了。整个操场又恢复一片死寂。   她垂下头,微微喘息。   树林有一丝动静,片刻,她面前停了一双鞋子。   她目光顿了顿,然后缓缓上移,头也渐渐往上抬,抬到一个高度,突然什么都看不到了,她意识到是自己的校服挡住了视线,便伸手,将衣服稍掀开。   她看到对方时,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把校服盖在头上,也正好同时掀开挡住视线的它。   目光相对,电光火石。   阮青橘感觉自己的心重重抽了一下,却不迅速,很缓慢地从心口跳到嗓眼,又很缓慢地从嗓眼落回心口,随即,每一根血管都悸动得发麻。   雨水顺着下巴往下落。   在这段无聊的上学时光里,正是市面上言情小说大行其道的时候。阮青橘也无可避免地读了很多。言情,言人之情。她读了那么多,却不知道在自己面前的感情该怎么定义。她困惑地,被这样的感情打动。   她不知道说什么。   “为什么不等我?”   阮青橘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阮珂走到另外一个秋千那儿,坐在了一片水泊中。“我特别讨厌别人生我的气。不,应该说特别害怕,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所以我对每个人都……”她转了个话头,“那天夏婧问我,我害怕她生气,所以说了。我以为你不会生气,对不起,我简直觉得我自己像一个蠢笨的猪。”   阮青橘:“不要这样说自己。”   阮珂摇头,“你那天给我写的话,你说得对。我凭什么拿自己当上帝,把别人当工具……这学期,还有上学期,总是用你来气夏婧她们,对不起,之前把你送我的东西搞丢了,对不起,”她还想说什么,却猝不及防被一颗滚进口中的雨水呛了一下。   阮青橘说:“没关系。”   “我们做朋友吧。”   阮青橘疑惑,“朋友?之前都不算吗?”   阮珂笑笑,“我说不算,你会生气吗?”   阮青橘也笑了,过了一阵,她又问,“什么朋友,和夏婧她们一样是吗?”   “不一样。”阮珂回答得快速且坚定。   那便是了。阮青橘不想打破砂锅问到底,问问哪里不一样。她模糊地感觉到那是个危险的,万劫不复的东西,所以她避让,她觉得眼下就已经很好。   在回去的路上,她随口问阮珂,今天上课为什么被点那么多次名。   阮珂找了个话题把这话岔开了,没回答。阮青橘是个格外敏感的人,她以为又是和夏婧有关的事,便自觉不再问。   两人湿漉漉地一起回到教室,班上人人侧目。阮青橘一回到位置上就被李琳缠着问,阮珂那边也有一大堆要去应付的嘴。直到离下课只有一分钟了,她才抽空给阮青橘写了张字条。   阮青橘刚打开,下课铃响。所有人都站起来,回寝室的回寝室,回家的回家,一时好不热闹。在这热闹中,阮青橘抓紧时间匆匆看了一眼,只见上面自问自答般地写道:   “为什么上课被点名?”   “因为一直在看你。”   -   一场暴雨后,夏天彻底拉开了序幕。   学生们不用学校多说,已经纷纷换上了夏季校服。   阮青橘没带夏季校服来学校,也不想穿夏季校服,周末返校时阮母提醒她,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换上整套夏季校服。   她站在家里大穿衣镜前,仔仔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腿倒还好,黑色的校服长裤遮得严严实实,可是上半截深蓝色的校服短袖就不太友好了。本来它版型就做得显胖,袖口还弄成灯笼袖。阮青橘扯了扯衣服下摆,又拉拉领口,怎么看怎么胖,而且她手臂上有小时全身过敏而留下来的黑色沉淀,怎么看怎么丑,想到回学校要见到阮珂,哪里能搞成这个样子,她顺手把扔在床上的校服外套抄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阮母在厨房忙活,见着她,拧起眉头,“这是什么天气你穿得这么厚?你不是平日里怕热得很吗?”   阮青橘半点都不想把自己那点少女心思告诉她,到时候再蒙她嘲笑一顿,只说晚上凉,便匆匆走了。   她下楼走出小区,去车站赶公交车。   边走边偷偷想,阮珂去学校也要赶车,会不会遇上呢。可一共有三班车去学校呢,这几率也太低了吧。   她正想着,走到了车站。等了几分钟,一辆挤得满满的车迈着即将报废的步子停在了她面前,阮青橘大致扫了一眼,猜上面没有阮珂,反正也很难挤上去,便准备等下一辆。却忽然听见头顶车窗被人敲了两声,她抬头,正好看见阮珂在冲她招手。   她心念一动,正好公交师傅见前门挤不上去,便把后门打开了,她立刻从后门挤上去,不着痕迹又努力地朝阮珂那边挤。   挤到阮珂身边,阮珂有些自得地开口,“看我厉害吧,我专门算了时间,猜你差不多就坐这班车,你还不上来。”   阮青橘努力控制嘴角的弧度,“就几站路。”   “几站路也是路啊。”阮珂不满。   阮青橘忙解释,“我看见没你才没上来的。”   “你这眼神不错,有没有我都看不见。”阮珂撇撇嘴,注意到阮青橘与周围学生不同的衣服,想了想,没说话。   晚自习时,贺婵抱着卷子到讲台上,她看了一圈大家,“这周开始学校就要求大家必须着全套夏季校服了,这么简单的规定不会有人没法遵守吧?”她清清嗓子,“阮青橘,还有,阮珂。全班就你们俩还穿着秋季校服,别的不说,你们不热吗?”   贺婵向来不给人留颜面,她一说起校服的事儿,阮青橘就知道她要提自己,只是后面跟着的名字让她没预料到,她忙转头回去看阮珂,刚才在公交车上还穿着夏季校服的人不知道何时又把秋季校服穿上了,拉链都拉得严严实实。   感觉到阮青橘的眼神,阮珂冲她眨眨眼。   阮青橘慌忙收回眼神,不敢再看。   电风扇都要吹断了的闷热夏日,她却感觉整个人像沐浴在薄荷里,舒服得她不想动。   晚自习下课,她和阮珂并肩走回宿舍。先开始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过一段漆黑没有路灯的小道时,两人都莫名默契地安静下来。   她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肩窝里。   不存在的灯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柳树垂下来,条丝寸寸缠在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 到这里就结束了哈哈哈哈   说得好正式其实只不过是因为我有强迫症再短的小说都会有分卷写的习惯对整个剧情的连贯度还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啦   谢谢大家看到这里!!! 第一卷 的卷名以及每一章的一句话概括都来自木心先生的诗   写小说是个艰难的过程,生命也是个艰辛的旅程啊,很多地方我们还没有抵达。 第13章 chapter13 我们站着,不说话   窗外蝉鸣叫得人心烦意乱,窗内学生校服校裤全被汗水紧紧黏在身上,电风扇数不清第多少次地败在了夏风之下。这是个从碳基生物到不是生物都讨厌的季节。   阮青橘在厕所里洗了把冷水脸,顶着满脸水珠走出来,迎面吹到一丝微风,这才觉得稍微快意一些。   她走到廊下,盯着不知名的草叶发呆。   眼下已经是六月末,七月初的期末考试对所有人都很重要。因为那不仅仅是一场期末考试,更是分科考试。年级上会根据这次期末考试划分文理科班,并且重新调整先锋班和平行班的人员。   在阮父周末问起这件事时,阮青橘就说自己跟不上先锋班的节奏,这次该去什么班就去什么班。可阮珂……想到这个名字,阮青橘不由得垂下眼。   前些天阮珂问她关于分班的事情,她是怎么说的?她说,我该去什么班就去什么班,你也该去什么班就去什么班,千万不要为彼此勉强。阮珂又问,你真的这样想?她说,真的。   话一说出口,她心里面就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来,在张牙舞爪地嘲笑她,“阮青橘你撒谎,你又撒谎。”   是啊,我撒谎。   我能怎么办呢,我难道能阻拦她吗?   虽然现在只是个分班考试,如果说给别人听,别人定会将它理解成小孩的伤春悲秋,不值一提,但阮青橘心里很清楚,以后这样的选择只会越来越多。   “在干嘛?”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阮青橘吓得弹开几米,“阮珂?你怎么出来了?”   “你一直不回来,我就出来找你了。”阮珂还是和她一样穿着长袖校服。   阮青橘笑了,“你这样搞得我都不敢逃课了。”她以前独来独往惯了,总之也没有人在意她去哪儿了,可后来阮珂介入她的生活后就变成了个老妈子一样的人物,随时随地盯着她。阮珂之前一向对人好却有种淡漠疏离透在里面,阮青橘从来不知道她还有这一面。   她写纸条慢悠悠地告诉阮青橘:“我看见你看见你去食堂盛饭,打了两个狮子头,对了,你是不喝食堂的汤吗?我看你从来没有打过。然后我还看见你去小卖部买了面包站在池子边喂鱼……”阮青橘眼睛都看疼了,从没设想过有人会偷偷关注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喂鱼,假装享受一个人的快乐,都被另一个人记在眼底。   阮珂把阮青橘手臂捞过来,挽着自己:“那就不逃了嘛,好好学习,不是马上要期末考试吗?”两人在走廊上,眼下正是自习课时间,整个走廊上空旷无人,只有树叶在侧耳听她们说话。   提起这个,阮青橘刚飞扬起来的心顿时诚实地一沉,她带着一丝笑,轻轻说:“你觉得我现在觉得能考上先锋班吗?”   阮珂笑了,不说话。   阮青橘戳她,“问你话呢。”   “你要听实话啊?”阮珂问。   “对啊。”   阮珂别过头去,“我不说,说了你要生气了。”阮青橘笑出声,“诶,你这样说还不如你直说了呢。你就是觉得我考不上呗。”   阮珂莞尔,“考不上怎么了,先锋班又有什么了不起了。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很好,变成,”说到这里,她目光示意了一下旁边教室里的学生,“变成这样多无趣。”   阮青橘抿抿唇。   眼看快到自己班教室了,她想了想终于问:“所以,你要去先锋班吗?”她努力警告自己不允许干涉,可,问问总可以吧。   阮珂歪歪头,“不告诉你。”   阮青橘想了千百种她的回答,却没料到她这样说,霎时瞪大双眼,“为什么??”   阮珂晃晃她的手,“别生气,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你不必都知道。”   阮青橘不能接受这个回答,她觉得这话显得她像个无足轻重的外人。恰好到了教室门口,她丢下一句“随便你吧”,便头也不回地回自己位置了。   所幸她和阮珂坐得远,只要了她不回头,就不会看见阮珂,就能勉强压制住心烦意乱。   七组留下来的男生袁毅偷偷带了手机来学校,正在和李琳玩一个时下最火的单机游戏,李琳一见她回来,马上把手机塞给她,要教她玩。阮青橘正好顺水推舟坐过去玩起来。好几张阮珂叫人写过来的纸条她都没看。   中午吃饭,许静她们遇见阮青橘,便端着盘子坐过来。   一坐过来就很八卦地问:“你和阮珂又吵架了是不是?”   阮青橘有些不自在,“怎么了?她又到处说?”   “不是不是。”许静连忙摆手,因为她跟夏婧坐一组,离阮珂近,很多事情看得才真切,“学校后面不是有一个建筑工地吗?阮珂好像从那里捡了好多玻璃块,要送给你吧。”   阮青橘觉得好笑,“玻璃块?送给我?”   许静有点心虚,“我没听清楚,大概是要做个什么再给你吧。”   “她疯了吗,把手划伤怎么办?”尽管不想再别人面前表露出这种情绪,但看许静说得煞有介事还是忍不住说。   “是啊,夏婧也这么说,她去劝阮珂,她们还差点吵起来了,然后,”许静兴奋得把声音压低,“她就撕了一张便利贴,贴在头上。”   阮青橘紧捏了捏手上的勺子,最终还是问出了那句许静希望自己问的话,“上面写的什么?”   “写的你的名字啊!”许静高兴地说。   不知道许静为什么这么高兴,反正阮青橘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像秋日十月成熟透了的柿子,有一种漾起来的颜色。   -   下午物理课,有人喊阮青橘。   阮青橘转过去,那人双手在桌子下面,神神秘秘的,“你把两只手伸过来,我单手没法给你。”   她依言伸过去,那人如释重负地把一个用纸包裹的东西交到她手上。阮青橘有些无语地接过来,想也知道,只有阮珂这么好的人缘才能支使人家冒着这么大风险传这种东西。   她小心翼翼转身,把它放在桌子上,然后把纸打开,李琳和袁毅都凑过来看。   五个爱心形状的玻璃。   玻璃怎么可能能手工打磨。在许静说的时候,阮青橘就觉得夸张了,但想到学校后门那个建筑工地,暴露在烈日下,而阮珂就是在这样的烈日下仔仔细细去找了五个这样的玻璃。   玻璃上用红笔刻着字,是“除了喜欢你”五个字,移开玻璃,下面的包裹着的纸写着后面的话,   上面用红笔刻着字,拼凑起来,写着“除了喜欢你”移开玻璃,下面的包裹着的纸写着后面的没有刻在玻璃上的话。   “我还能做好什么呢。”   除了喜欢你,我还能做好什么呢。   --------------------   作者有话要说:   青春期的感情像夏季的暴雨,纯且烈。   不用过多去纠结感情是怎么产生的,为什么产生。   大家多多包涵。 第14章 chapter14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不出意料地听到了整栋楼的欢呼声。   毕竟高一是整个学校最后一个放假的年级,在七月炎夏当头的日子才终于开了暑假的头,欢呼也是理所应当,收卷的老师也露出了会心的笑。   暑假学校宣布要封校整修,不允许学生把书箱滞留在学校。大家从考室回到教室都开始迅速埋头收拾东西。阮青橘收得比较快,她抬头看了一眼阮珂那边,见她正被几个人围着对答案,便走出教室去校门口找来接自己的外公。   东西有点多,她原本准备叫外公和自己一起来搬东西。谁知学校朝令夕改,之前还说允许家长进校来搬东西,结果她走到学校门口,看几个家长和门卫争得脸红脖子粗,门卫说什么都不让家长进学校。   她叹口气,转身回教室。   俯身搬起沉重的箱子,穿过走廊,一口气走到乒乓球台那里,结果实在太重了,勒得她手生疼,她又准备放下休息一下。   箱子还没落到地上,她忽然感觉手臂一轻,一双手从她的手上顺当地把箱子接过来。   抬头,阮珂走在她前面。   阮青橘心口漾起浪花,嘴上却说:“谁要你搬了。”   阮珂掂了掂箱子,“又不难。”   “你答案对完了。”阮青橘走过去和她并肩,不知说的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阮珂愣了一下,笑了一声,“你看到啦。”   “啊。”她淡淡应了句。   阮珂探过头来,弯腰想看清阮青橘神情,一边说:“你在,吃醋吗?”   阮青橘瞬间仿佛像只炸了毛的猫,“滚吧滚吧,鬼才会为这种事吃醋。”   阮珂别过头去笑。   头顶的鸟雀叽叽喳喳地叫。   走到校门口,阮青橘让阮珂把箱子放下,自己提出去,阮珂说不听,非要亲手把箱子交到她外公手上才算罢休。   外公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快点谢谢人家同学。”   阮青橘努力压下扬起的嘴角,“谢谢阮同学。”   “不用谢。”阮珂指尖偷偷在阮青橘手背上碰了一碰,“阮同学。”   阮青橘带着笑意,转身对外公说:“外公你先把箱子搬到车上去吧,我还有点事跟她说。”   外公点点头。   阮青橘把阮珂拉到校门边的角落,从兜里摸出一个小口袋,一股脑塞给阮珂。   阮珂好奇,想打开看,“装的什么?”   阮青橘一把按住她的手,“别看。”她有点不好意思,“给你的纸条。”   “纸条?”   “对啊,就是暑假这六十多天,有六十多张纸条,你每天打开一个。”   阮青橘知道这很幼稚,也知道她们即使见不了面也可以用手机发消息,但是,她就是觉得写字更真诚。   她给自己鼓满了劲,开口说话时却又泄了气,“不要算了。”   阮珂立刻一把抢过来,“这是我的。”   阮青橘咬咬唇,“那我走了。”   阮珂一直望着她的眼睛,阮青橘不敢多看,垂下眼转身,匆匆朝外公的方向去了。   外公是个暴脾气,阮青橘走过去的时候他正在和校门口收停车费的大爷你一句我一句据理力争,阮青橘无奈地走过去劝他算了。   幸好今天的外公并不恋战,骂骂咧咧地把钱给了,坐到车上来。   一般她周末或者放假出学校时爸妈都在上班,都是外公来接她到自己家里吃饭。阮青橘随口问道:“外公,今天外婆做什么好吃的了?”   提起这个,不知怎么的阮青橘觉得外公笑得有些奇怪,“今天晚上你不在我们家吃饭。”   “啊?为什么?”阮青橘有些诧异。   外公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挠挠头,“那个,扬扬过来了。今晚上你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阮青橘呆了半晌,“扬扬?你说池扬啊?”   “诶,就是他。”   “他怎么突然过来了?来过暑假吗?”   外公笑得讪讪,“不是。他以后就住过来了。跟你一起上学,你爸爸都给他安排了,下学期开学你俩就读一个班。”   阮青橘又怔住了。   外公也没再多说,不多一会儿就开到阮青橘家门口,阮青橘跳下车,从后备箱把自己箱子搬下来,对外公说:“行了外公,我自己搬上去吧。”   外公坚持了几下,还是被阮青橘拒绝了。   她一个人走一会儿歇一会儿把箱子带到了单元楼,按了十七楼的电梯键。   家门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个通体纯黑的巨大行李箱,然后就是一双男生的运动鞋。   她把箱子抬进门,反手关上门。   有人从客厅走过来,冲她打了个招呼。   阮青橘抬头,面前的男生有着和她颇为相似的容貌,只不过可能因为更瘦的原因所以显得更深邃好看,身高已经高出了阮青橘一大截。   她的双胞胎哥哥,池扬。   阮母在他们五岁的时候跟他们的亲生父亲离了婚,离婚条件是把池扬留给他们的亲生父亲。她独自带着阮青橘来到s市,后来改嫁给现在阮父,也改了阮青橘的姓。   s市与池扬他们在的z市并不遥远,所以阮母也经常过去看池扬,并不算生疏。只是阮青橘从长大后就没怎么见过池扬了,所以他俩见面,分外生疏。   不过还好,池扬看上去并没有这个年纪的男孩的通病,热爱装酷不理人。他弯腰帮阮青橘把箱子抬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阮青橘道了谢,抬头正好看见自己房间斜对着的家里放杂物的房间正大敞着门,看来池扬之前本来在这儿收拾自己的房间。   “你,以后就住过来啦?”阮青橘试探着问了一句。   “嗯。”池扬点了个头。   两人又尴尬地立了几秒,阮青橘终于受不了了,“那我先进去了。”   池扬也松口气的样子,“好。”   阮青橘关上门,走到书桌边,拿起被自己放了一周的手机,打开□□给阮珂发了条消息。   :太戏剧化了吧,我哥哥回来了。   不到一分钟,阮珂便回复道   :哥哥?怎么没听你说过。   阮青橘把原委给她说了一遍。   :这样啊,可早不转学晚不转学,怎么这个时候转学啊。   阮青橘刚回了句:谁知道呢。就听见家门开门声,她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把手机放在一边――阮母如果一回家就看见她捧着手机,又会找话来教训她。   不过今天,阮母的重点显而易见不在阮青橘身上。阮母走到房间这里来,面上有一丝疲惫,对池扬说:“东西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   两人又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生活上的事情,阮母这才走过来,皱着眉问阮青橘,“期末考试怎么样?”   阮青橘斟酌着用词,“题有点难……”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阮母冷哼一声打断,“题有点难,我还不知道你。这个暑假别想着就玩了,我给你好好报几个补习班,把你各科都补一下。”   阮母总有一句话毁掉别人所有好心情的本事。   很快阮父也回来了。   这个家最尴尬的人顿时从阮青橘变成了阮父。不过阮父与阮母性格相反,他是个天生乐观不拘小格的人。   他两手提着菜进门,吆喝阮青橘过去帮他拿菜,接着又喜气洋洋地冲走出来的池扬打了个招呼,摩拳擦掌地说今天要给他们做好吃的。   饭桌上,阮父当领导的老毛病发作,豪情壮志地把池扬转学过来之后的事分作三个点又从三个层面抒发他的想法。最后池扬带着有些许不宜察觉的面部扭曲说:   “阮叔叔性格真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感谢感谢大家 第15章 chapter15   难得放假,如果不熬夜玩手机也太对不起这假期了。   阮青橘点开一本看上去符合自己胃口的小说,可有可无地一直往下看,看到快结尾的时候她瞄了一眼时间,这才惊觉已经凌晨两点过了。   她按灭手机屏幕,起身准备去上个厕所然后回来睡觉了。   她蹑手蹑脚走进厕所,余光忽然瞥见客厅有个人影,吓得她背上立时激起一层冷汗,她缓缓把脑袋从厕所里探出去,仔细看了看。   高高瘦瘦,有点熟悉的身影。   不是阮父阮母,结合上下文,她推断这人只能是池扬。   大半夜的他不睡觉,坐在沙发上干什么?   阮青橘悄悄走过去,只见池扬既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在沙发上睡着,只是坐得笔直在沙发上出神,且出神得很专注,阮青橘走路也没有刻意压着,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她在上前叫他和回去睡觉中犹豫了半秒,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去睡觉。她和池扬虽然是一母同胞,可毕竟是真不熟。   她上了厕所回到房间,想了想池扬那个样子,内心更加觉得他转学这个事另有隐情。   -   期末考试成绩说是七月十四日公布,其实总会有小道消息先行一步跑出来发在班级□□群里。   年级上一共二十二个班,八百余人,准备设两个文科先锋班和四个理科先锋班。这次考试排名不仅列出了年级班级排名,还按照文理科分开做了排名,给学生填报文理科作参考。   离期末考试正式发布还有两天,有关考试成绩的文件就被发在群里。彼时,阮青橘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看了一眼手机,又偷偷窥了一眼阮母的神色,见她正全身心投入地在看电视,这才放心地打开文件。   她的习惯向来是直接翻到最后,然后倒着往上看,不过这次,在她刚准备这样做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从头开始耐心地看起来。   阮珂可在前面。   她这么想着,仔仔细细地从上往下看,可直到看到一百多名都没有找到阮珂的名字。她不信邪,又从头往下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算了,她翻到最后,决定先找到自己的再去问阮珂。   她的名字倒没有像阮珂那样消失,一如从前,她稍微从最后一名往上翻一些就看见自己了。八百二十多名,还好,没什么太意外的地方,只是看了一下数学那一栏醒目的两位数,被阮母知道又会是一顿羞辱,她叹口气。   她点开□□给阮珂发消息,问怎么没看到她的成绩。   阮珂很快发回一个眨眨眼的表情,说有她,还怪阮青橘没仔细找。   阮青橘一头雾水,重新点开文件,往一百名以后看。阮珂这次应该是失误了,她这样想。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找到阮珂的名字。对应过去一看名次,她当场愣在原地。   年级四百三十六。   除非她文理哪一科发挥得特别好才有可能进先锋班了,阮青橘大脑空白了一瞬,接着立刻把成绩条拉到最后看她的文理科排名,然后她大脑更空白了。   阮珂的文理科也跟控制好了的一样,都在四五百名左右。   就在同时,她收到阮珂弹出来的消息   :suprise!!!   她赶紧回道   :???怎么回事???   :开心吗?送你的暑假礼物。   :什么暑假礼物?你故意考这么低的吗?   阮青橘自认对阮珂的水平还是有点了解,知道她再怎么失误也不可能到四百多名。   :对啊,刚给我妈说,把我妈吓一跳。   :就吓一跳?要是我妈早就一顿毒打了。你跟她说你是故意的了?你是不是傻啊,分班是很重要的事好不好,也能这么开玩笑吗?再说了,就算你进不了先锋班,咱们也未必在一个班。   :当然没说是故意的。   阮珂只回了这一句,阮母突然喊阮青橘去厨房切点水果,阮青橘只得放下手机。   等她把水果切好端出来,重新拿到手机时,看到阮珂回复道   :文科七个班,先锋班在楼上,平行班在楼下。不管怎样至少我们在一层楼。我知道分班很重要,我也不觉得在平行班比在先锋班差到哪里去。一切只为了你开心,所以值得。当然,除非你说你不开心。   阮青橘把这段话读了很久,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半天,终究是半个字都没打出来。   她怎么可能说得出她不开心。   -   眨眼就到了散学典礼。   散学典礼的前夜学校要求学生返校上晚自习。虽然听上去有点残暴,但其实都到了这个时候回去上晚自习就是回去玩。贺婵一早说好给他们放电影,还把自己的校卡交给班长让班长去超市买零食回来。   电影是之前班上几个活跃分子选的,一部美国的奇幻冒险电影。   班长把吃吃喝喝的买回来,坐在门边的人伸手把所有的灯都关掉,前后门也一关,大家便开始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看电影。李琳看过这个电影,便在一旁组了个五子棋局,借着窗外未全黑的天光和后面一排的人下棋。   阮青橘时而看看她们时而看看电影,觉得身心畅快。   “珂珂!”李琳的叫声把阮青橘麻了一下,她转头一看,阮珂不知道什么时候蹲着从自己的位置挪了过来。   她勾住阮青橘手腕,“跟你说个事儿。”   “你怎么来了,”阮青橘怕她蹲久了腿麻,赶紧让了半边座位让她坐上来,阮珂摇摇头,“你知道我生日是哪天吗?”   阮青橘神情有些不自然,“怎么?”   阮珂顿时作拉下脸状。   “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阮青橘立刻补充道。   “这不是快到了吗,然后她们让我组织请吃个饭。”阮珂期期艾艾,“你,你要来吗?”   阮珂生日是七月二十四,阮青橘当然想去,只不过阮母才知道了她的成绩,正在家大发雷霆,肯定是要和之前每个暑假一样把她困在家里,除了去上补习班哪儿都不允许去。   阮青橘目光在阮珂脸上逡巡好久,才说,“我可以偷偷出来,但是大概只能呆几分钟。你知道我妈她……”   “没事没事。”阮珂看上去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还是紧接着说了句什么。   屏幕上的电影正放在关键处,男女主滚下悬崖劫后余生,站起来拥吻影影绰绰地照在台下人的脸上,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起哄声,还有男生吹口哨的声音。   “你说什么?”阮青橘只得大声问。   阮珂直起身子,示意她低下头,阮青橘不疑有他地凑过去。阮珂双手遮住脸,凑到她的耳边,飞快落下极轻的一吻。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谢谢大家 第16章 chapter16   池塘里的蛙声此起彼伏,即使身在十七楼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阮青橘掩着门在书桌前,手握笔,掌心沁出一层汗,竖起耳朵,随时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今天是阮珂的生日。   好巧不巧,是个周末。阮母不上班,正好在家守着她。一旁摊放着的手机打开着与阮珂的聊天页面,最后一条是阮珂发的,问她什么时候过去。   可既然答应了,就不能食言。   阮青橘咬咬牙,打算趁阮母在厨房或者去阳台晾衣服的时候偷偷溜出去。虽然风险太大,甚至有可能当场被发现,然后被她狂追不舍,但是没办法,只能赌一把了。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计划中,一阵歌声打破了她的思绪――是阮母的手机铃声。   阮母在外面接起电话,语气十分客气,似乎是对方要给她拿些水果,她连声说谢谢,然后挂掉电话出了门。   门一关,阮青橘立刻站起来走出去。   池扬正在外面倒水喝,看见她急急忙忙地出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阮青橘顾不上这许多,冲到玄关处把鞋穿好,带上给阮珂的礼物,也出了门。   时间有限,小区门口不好打车,阮青橘干脆坐上了一辆三轮,直奔阮珂那儿。   她给阮珂发消息,阮珂特别高兴,说在饭店门口等她。   地点不算太远,大约十分钟就到了。   远远的,她就看见阮珂站在那里。迎着烈日,显得格外扎眼。只不过穿得有些奇怪,三十七八度的天气,她一身长袖长裤,光看着就热。   阮青橘着急出门,加上不用穿校服,所以穿的是短袖。阮珂看到有些讶异,“我以为你不穿短袖来着。”   阮青橘料想到她这样穿是为自己,心情犹如被太阳晒化的冰淇淋,嘴上却说:“你要不要穿成这样啊,热坏了怎么办。”   “我乐意。”阮珂语调上扬。   走到餐厅门口,阮珂问:“要进去跟她们打个招呼吗?”   阮青橘想想,还是说:“算了。跟她们不熟,而且我只待得了几分钟,怪傻的。”   阮珂猜到她这么说,也没强求,“好,那我们走一会儿吧。”   阮青橘点点头,把手上的礼物递给她。   阮珂很惊喜,因为她知道阮母是不给阮青橘什么零花钱的,所以她根本没想过阮青橘还会给她准备礼物,她拎过袋子,“可以看吗?”   “当,当然啊。”阮青橘结巴了一下,“不过你也知道,我经费有限,那个……”   “这是什么……啊台灯!”阮珂叫了一下。   “那个,你之前不是说你床头上那个台灯坏了吗,我也想不到买什么……”阮青橘话还没说完,阮珂就靠过来抱住她,“谢谢,我很喜欢。”   阮青橘嘴角扬了扬,“你喜欢就好。”   餐厅所在的这条街有些陈旧,路边有大夜大妈摇着蒲扇,或下象棋或打麻将,两旁的槐树高高大大地垂下来,投出层层叠叠阴凉。   两个人走着,不用说话。   阮珂拉着她极慢地走完一转,状若无意似的,目光平视前方企图拉着她再走一圈,阮青橘提醒她:“她们还在里面等你呢。”   阮珂“啧”了一声,“不管她们行不行。”   阮青橘笑了,“你说呢。”   “好吧。”阮珂抿了抿唇,“那你要走了吗?”   “抱歉。”阮青橘说。   “不用道歉。”阮珂皱了皱眉,“这种事情也值得你道歉。”   她们又说了几句,阮青橘走到路边拦了一辆三轮坐上去,对阮珂挥挥手,“外面太热了,你快进去吧。”   阮珂摇头,执意要看着她走了才肯进去。   阮青橘没法子,也探出头来,一直到三轮拐进一个路口再也看不见阮珂的身影为止。   手中握得温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阮青橘坐回来把它解锁一看,是阮珂发来的消息,只有短短四个字,   “来日方长。”   阮青橘凝视了这四个字良久,末了将手机按熄,默默放在自己心口。   -   走到自己家门口,不知是自己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分明是炎炎夏日,阮青橘方才还温热的手脚变得一片冰凉。   她闭了闭眼,抬起手将钥匙插进门孔里,深吸了口气,一转,门开了。   家里一片安静。   她走到玄关换鞋,刚把门关上,就看见阮母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心一瞬间被吊起来,她小声地换好鞋,走到沙发那里,低低地叫了一声,   “妈。”   阮母身形动了动,“去哪儿了?”声音还很平静。   “就,出去了一下。”阮青橘不知道怎么回答。   阮母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到她面前,忽然,抬起来就是一脚,重重地踹在阮青橘膝盖上。   阮青橘吃痛,一下子跪在地上。   “问你去哪儿了?!”阮青橘仰起头,发现阮母表情变得有些扭曲。   她理亏在先,只能赶紧说:“有个同学过生日,我过去看一下。”   阮母一巴掌扇在阮青橘脸上,连连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人家过生日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说了几千遍几万遍,让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学习,你他妈跑出去给别人过生日。咋,没有你去人家不过了?没有你去人家不活了?”阮母骂得咬牙切齿,声嘶力竭,“你睁开眼睛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吧!人家谁会稀得和你在一起?用你上赶着过去?!”接着是一串不堪入耳的脏话。   阮青橘被她扇得左耳嗡嗡响,麻木地听着她一字一句的辱骂,不发一言。   阮母看了更加来气,摸出手机指着她,“说,你哪个同学过生日,我现在马上打电话给她的妈妈,我倒要看看以后还有没有人敢找你出去。”   阮青橘听了这话立刻从地上弹起来,死死抓住她的手,“你休想。”   阮母脸涨得通红,额头脖子青筋暴起,反手抓住阮青橘的头发,按着她的脑袋往墙上一撞。   阮青橘只听得脑袋“咣当”一声,一时间连剧痛都察觉不出来了。她想,今天会不会死在这里。脑海里又飞快闪现出阮珂那句来日方长,好像溺水的人望见唯一一块浮木一样,她又使出浑身的劲挣扎起来。   忽然,她感觉头皮一松,捂着额头抬眼一看,池扬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一掌打掉了阮母的手,“你他妈有病吧。”   阮母指着他,“管好你自己。”   池扬懒得搭理她,转头对阮青橘说:“你先回房间去。”接着对阮母道:“你再敢动手我就报警了。”   阮母这时脑子稍许清醒了过来,走到沙发那儿重新坐下。   阮青橘回到房间,不一会儿池扬也进来了,他将门反锁,问阮青橘,“你还好吗?”   阮青橘脑袋后知后觉的痛了起来,但是她习惯了不把疼痛诉诸于口,只说:“还好,多谢你了。”   “她一直这么疯吗?”   阮青橘想了想,“以前也没有,今天可能太违背她了吧。”   池扬“嗯”了一声,“你观察一会儿,有不舒服就及时说。”他坐了下来,似乎打算陪她一会儿。   阮青橘垂下头,非常努力地把没有获得她允许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吓人的阮母已到账   hiahiahia   感谢大家 第17章 chapter17   整个暑假除了出门上补习班,阮青橘没得到机会踏出家门半步。   她觉得自己好像童话故事里的莴苣姑娘一样,被巫婆囚禁在高塔。所幸除了阮珂,她没有什么一定要出门见的人。不出门就不出门罢,反正家里多了个池扬,她倒也不至于语言功能退化。   她和阮珂也在手机上聊了一个暑假。   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话可说。连窗外的树有一根枝桠长歪了她都赶紧拍下来发给阮珂。   开学前一天深夜,阮珂分享给她一个新闻链接,她点开。新闻报道了a市一个女子光天化日下突然神秘消失的事。   :你说她会不会穿越了。   阮珂问她。   :有可能。   :我在想,我们会不会有一天也突然消失了。感觉这个世界没什么是永恒的,随时都会不见。   阮青橘没料到她这样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她望了一眼书柜上的书,又想了想,按亮手机回复道:有句话你听说过吗,叫‘别怕美好的一切消失,咱们先让它存在’。   对面沉默了许久,就在阮青橘都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手机弹出一条回复:   来吧,先让它存在。   阮青橘笑了笑,把床头充电线扯过来给手机充上电,把手机推得远远的以防第二天早上被阮母怀疑她熬夜玩手机了,然后翻个身睡觉了。   -   一中行事总是这样大张旗鼓的,阮青橘以为好歹要进了学校才知道详细的分班名单。结果刚一下车,就看见校门口挤了一大堆学生和家长,再仔细一看,学校直接把分班名单写在一块大红布上,张贴在大门口。   阮青橘早从阮父那儿得知自己还是在二班没动,只是不知道阮珂在哪个班。   她对阮母说:“我还是过去看一眼。”然后就钻进了人群里。   她从文科6班倒着往前看,一直看到3班都没有阮珂的名字,心情有些雀跃起来,到2班的时候,她先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然后目光往左一挪,就看见阮珂的名字端端正正地站在她名字旁边。她们俩同姓,像这种正式场合的名单都是排在一起的。   竟然真的在一个班!   阮青橘感觉自己好像要飞起来了。她往下看,又看到许多熟悉的名字,兴奋的大脑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下来。想必这个分班规则应该是如果没有考上更高层次的班,所填分班志愿又刚好不用换班,例如二班的学生填文科,但二班本身就是文科班,就不用再行调整。   但不管怎样,能在一个班真是太好了。   阮母嘱咐了她和池扬几句就开车去上班了,池扬帮她把行李拎到寝室楼下。因为他是插班生,所以暂时没有合适的空床位给他,这学期阮母便大发慈悲地让他通校了。   池扬还没有领校服穿,穿着自己的衣服在校园里行走,格外显眼。   阮青橘对他说:“你先去行政楼把校卡饭卡给办了吧。”然后给他指了行政楼的位置。   池扬点头,先去了。   她一个人把行李拖到六楼。   寝室外的走廊堆满了东西,她刚走到自己寝室门口,一个中年女子正好出来,与她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赶紧说。   “没事,”中年女子摆摆手,“你是阮青橘吧?”   阮青橘一愣,“……对。”   中年女子笑了笑,“我是阮珂妈妈。”   阮青橘呆住了,“那,你怎么知道我是……”   阮珂妈妈指了指寝室门上贴的名单,解释道:“我看其他床都铺好了,就你没来了。”   “哦。”受到不小惊吓的阮青橘点点头,把自己的东西提进寝室,抬头看见阮珂在铺床,两人眼神交汇了一瞬,阮珂就率先把视线移开了。   阮青橘的心不动声色地沉了沉。   然后她也开始沉默地铺床。   阮珂她妈还惊奇地在一旁说,“你俩关系平时不是挺好的吗?这次又在一个班,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阮珂没接话茬,阮青橘拿不准她的意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尴尬地笑笑。   -   和池扬一起到教室的时,教室里乱糟糟的。有不少熟面孔,也有不少生脸。   可能因为刚分班的缘故,大家看到熟人都特别亲切。她刚一走进教室,就有个平时连话都没说过的女生走上来和她打招呼,顺便告诉她:“贺老师让我们先随便找位置坐。”   阮青橘点点头,转头问池扬,“你想坐哪儿?”   池扬想都没想,“最后一排吧。”   阮青橘看了一眼阮珂,见她和夏婧她们好几个留在二班的正站在第二排说话,根本没留意到自己这里,她心里气性也上来了,“好。”   两人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不一会儿,贺婵拿着班级名单进来了,一副大刀阔斧要改革的模样。   她先让大家挨个起来自我介绍了一遍,除了介绍名字什么的以外还要介绍自己擅长什么。自我介绍一圈完了以后,她开始调整位置。这学期她不再像之前一样,安排三人一排六人一组,而是改成了两人一排前后两排四人为一组。   她把分组名单放在投影仪那里放大。   阮青橘本来不甚关心,没想到阮珂回头看了自己这边一眼,她心生疑窦,从抽屉里摸出眼镜戴上一看,好家伙。   不知贺婵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把她和阮珂排成了同桌。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正好这个时候不想搭理阮珂,贺婵却开口说:“大家看清楚了自己在哪个位置就开始换座位吧。”   没法,阮青橘只得站起来。   因为刚发了新书的缘故,大家都不愿意抱著书再换位置,索性连着桌椅板凳一块儿搬了。阮青橘她们的位置在第二排三四列,阮珂离得近一些,等阮青橘搬着桌椅好不容易挪到那儿时,她都已经坐好了。   看见阮青橘搬东西,阮珂立刻站起来上前想去帮她,阮青橘手却往后一缩,也不看她。   阮珂的手讪讪地留在空中。   阮青橘把桌子放下又去提椅子,结果劲用大了,一下子砸在腿上,惹得她低呼一声。   阮珂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帮她把椅子放好,又扶她坐下,“没事吧?”   阮青橘挣脱她的手,“不用你管。”   阮珂刚想解释,贺婵就在讲台上叫她,她无奈地叹口气,去贺婵那里了。   阮青橘兀自收拾东西。   -   今天中午住校生不用回寝室,阮青橘吃完午饭后从超市买了两包书皮回来放在桌子上,准备去上个厕所后回来就包。   她上完厕所洗了把脸,刚从后门走进教室就看见刚才还没回来的阮珂坐在她的位置上。   正在帮她包书皮。   阮青橘走过去夺过来,“回你自己位置。”   阮珂依言移到另一边去,“今天上午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阮青橘就来气,“那你是没看见我是吗?”   “不是,主要是我妈在那儿杵着……”   “你妈在那儿怎么了,我很见不得人吗?”阮青橘猜到她要这么说,更无语了。   “当然不是。”阮珂忙说,“就是期末考试我的成绩,我妈一直很怀疑。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们俩的事,免得节外生枝。”   阮青橘下意识反问道:“我们俩有什么事?”   阮珂却不再回答,只默默地把阮青橘桌子上的书拿过来继续包书皮。   门外九月秋声骤起,暮蝉声声。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第18章 chapter18   飒飒西风卷起学校的落叶,天气渐渐凉下来。   阮青橘也渐渐松口气。在学校她一直穿着长袖,即使七月酷暑亦是如此。对她而言无非是热,尚能忍耐,只是阮珂犟得跟头驴一样,也跟她一样,一直穿着长袖。   阮青橘不止一次地劝过她,也看见夏婧孙小雨她们去扯过她的衣服,没法,说不听。   每天跑操的时候,她俩成为操场上别样的一道线,或许连一道线也算不上,只能称为两个点。   阮青橘有些矫情地想,阮珂好像和自己站在一个战线上对抗世界一样。   眼看着穿长袖的学生日渐多起来,阮青橘心下也松快不少。   这学期学校不允许住校生中午回寝室午休,要求全体学生中午都在教室进行午休。阮青橘吃完午饭,去超市买了盒酸奶,迎着风慢慢荡回教室。   一点十分才打午休铃,现在才一点钟。教室门半敞着,阮青橘走进去,见许多人围在自己的位置上。   “怎么了?”阮青橘走过去,还没看见个究竟,就听见人群一阵欢呼,“好厉害!”.   她拨开人群走进去,看到阮珂坐在人群中间,手中拿着个魔方晃悠,望着讨论的人群一脸无奈的样子。   一个男生拿着手机,把屏幕亮给大家看,“只用了八秒多一点点。”   阮珂望见阮青橘,眼睛顿时一弯,盛满了笑意。阮青橘也抿嘴笑了笑。   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又在N瑟什么?”   阮珂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个男生就起哄她,“阮珂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周围跟阮珂关系不错的女生也开始笑嘻嘻地喊。   “不来了。”阮珂把魔方轻轻往桌子上一丢,“都看了一遍了,而且马上午休了。”   男生“啊”了一声,很是失望,“这不还早着呢。”见阮珂仍不为所动,他突然瞥见了一边的阮青橘,“再说人家阮青橘还没看过呢。”   突然被点名的阮青橘有点懵,一抬头就接收到周围无数热切的眼光,她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受欢迎。   男生是随口一说,阮珂却好似把它当成个正经提议,偏头认真问她,“你要看吗?”   阮青橘表情不自然起来,“问,问我干什么,你要玩就玩啊。”   “好。”阮珂又像是得到了答案,把魔方重新捞过来。   男生高兴地把手机秒表调出来,准备开始计时。   阮青橘和所有人一样,望着阮珂。有件事情,她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都没有想清楚――为什么此时阮珂看上去这样光芒四射,耀眼到她眼眶湿润。她把这归咎为大家的中学时光太过于乏善可陈,所以仅仅是一个魔方都反应这么热烈。   阮珂手指翻飞,魔方在她手里飞速旋转,变向,色块跳跃着移动,同色的色块渐渐融合在一起,所有人都看得目不转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   她手指最后轻轻一拨,“好了。”   男生高呼道:“比刚才更快!没到八秒!”   阮珂笑吟吟望着阮青橘,阮青橘面上忽然一烫,把头别过去。   午休铃响了,人群渐渐散了。   阮珂一下子凑过来,颇有些自得,“怎么样,要不要学?我教你。”   阮青橘偏不,“我才不学。”   阮珂“啧”了一声,“你还嫌弃。”她压低声音,“他们求着我我都没教。”   阮珂就是这样,看上去平和近人,其实心中自有一杆秤,秤出人的亲疏远近。阮青橘以前是“疏”,曾深恶痛绝她这杆秤,现在成了“亲”,却又卑鄙可耻地爱上了这杆秤。   “这叫玩物丧志。”她嘴上却这样说。   阮珂乐得不行,“你平时玩物丧志还少吗?”见阮青橘神色一敛,她又慌慌张张改口,“可我觉得这样很好。”   “很好?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没有。”阮珂正色道,“我是真的这么觉得。你不用跟我,跟大家一样啊。”   阮青橘简直要笑了,“那好,阮珂我问你啊,你觉得我考的上大学吗?”   阮珂停了一下,长出一口气,“为什么要纠结这个?”   “回答我。”   “实话?”   “实话。”   “考不上。”   阮青橘点了个头,“那你说我为什么纠结?你想过以后的事吗?”   阮珂似乎是找不到词来形容出她想说的话,她憋了很久,才说:“没有。因为我觉得现在很好,很开心。我只想过好下一秒,不想总是担心以后的事。”   阮青橘看着她,看了很久,终是吐出一句,“嗯。”   “那你要学吗?”阮珂晃晃手里的魔方。   “不。”阮青橘还是说,“我自己去学,学了……表演给你看。”   阮珂眼里重新蔓上笑意,“好。”   -   答应得倒是痛快,真正学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魔方这东西,学会的人觉得很简单,在门槛外的人又觉得很高深。   阮青橘先是找袁毅学,袁毅答应得倒是很爽快,可是每次教着教着她自己就情不自禁地把魔方还原了。阮青橘每遇到困难去问他,等再把魔方从他手里拿回来的时候,就又得从头开始了。李琳又自告奋勇来教她,可是她和袁毅用得不是一套公式,一会上左下右,一会儿上右下左。把阮青橘搞得是晕头转向。   直到周末回家,她还只能还原好第一层。   池扬路过她房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问:“你在玩魔方吗?”   “你会吗?”阮青橘期盼地看着他。   “很久没玩了,给我试试。”池扬接过魔方拧起来,虽然速度不如阮珂那样快,但是有条不紊的,很快复原好了。   阮青橘惊叹一声,“可以教教我吗?我第二层老是复原不好。”   池扬想了想,“我给你写个公式吧。”   “他们给我写了,我看不懂。”阮青橘摊手。   “简单,我给你画下来。”   池扬今天显得格外热情,话也很多,在画图纸的十几分钟内从天聊到了地,阮青橘只当他是心情好,并未多想。等他把图纸递给阮青橘那一刻,他脸色却突然一沉,站起来匆匆走了。   阮青橘不好多问,只能继续扒拉她的魔方。   池扬列的图很清晰,哪一层什么时候转全写出来了。阮青橘跟着练了一会儿,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就慢慢到了最后一层。   吃过晚饭洗完碗,她又回到书桌前,想一鼓作气直接把魔方复原了,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完全按照池扬的公式走,却总有那么一个色块还原不了,显得格外突兀。   她不好再去问池扬,又不想临门一脚的时候放弃,想来想去,打开手机录了个视频给阮珂。   阮珂很快回复道:肯定是他们那群人把你魔方拆了全部重新拼了,然后拼错了一个。   她远程指导阮青橘把这一块卸下来,然后重新正确地按进去。   阮青橘这才再试,果然成功复原了。   她兴冲冲地给阮珂录了个视频。   阮珂那边过了一会儿回道:真厉害。后面跟了三个感叹号,就好像她不会似的。   阮青橘把复原好的魔方放在书架上,盯了一会儿,唇角微勾。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不好意思今天没看准时间忘记了   感谢 第19章 chapter19   被地理老师有些愠怒的声音叫醒时,阮青橘抬头,看她已经停在了自己面前。   “好,站起来。”她转身走回讲台,指着ppt上的字道:“你来回答一下,长江三角洲与松嫩平原的地理环境差异及对农业发展的影响。”   阮青橘刚睡醒,大脑一片空白,她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长江三角洲一年两熟至三熟……”阮珂极力压低声音给她提示,可惜阮青橘还没听清,地理老师的眼神就压扫过来,“闭嘴阮珂。”   “某些人,要睡觉,可以,请你回家去睡。学校不是你来睡觉的地方。不要影响整个班级的氛围。这种叫什么?这种叫害群之马。”   阮青橘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地理老师看了更加来气,“你站到后面去,你不学别人要学,不要挡住别人。”   阮青橘依言站到教室最后面去。   阮珂回头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地理课是下午第一节 课,实在太惹人犯困。阮青橘让阮珂掐她一把,就像之前一样,醒个神。她好几天没同阮珂说话,难得张一回口,谁知阮珂指尖在她手臂上轻轻点了几下,最后摸了摸,就是不肯掐。   问她,她也不说话。   阮青橘觉得气,干脆双手一叠睡觉了。   没想到地理老师都过来了,她都不叫自己一声。   阮青橘觉得恼,但又觉得自己恼得毫无缘由,上上下下两个感受冲突在一起,最后只能引起她无限的烦躁。   -   贺婵周日晚上有事,便和语文老师换了晚自习,改到今天晚上。   又发卷子。阮青橘心里抱怨了一句。   阮珂熟练地写上名字,在阮青橘还在埋怨嫌弃的时候,已经做到第五道选择题了。   她敲了敲阮青橘手背,用眼神示意让她做卷子。   阮青橘翻了个白眼,小声说:“你管我。”   考试结束后,阮珂被数学课代表拖着一起去办公室看贺婵阅卷子。   成绩好的学生总是对这些有着无限的兴趣。阮珂对这谈不上兴趣,从来也是无可无不可,她回头看了一眼阮青橘,估摸着她应该不想让自己在位置上坐着,叹口气,跟着数学课代表去了。   一进办公室,贺婵就热情地招呼她们几个,说:“你们来得正好,来帮我改卷子,今晚上就改出来,我明天上课要讲。”   数学课代表麻利地上前把卷子分成几摞,阮珂接过其中一摞,贺婵抬起头嘱咐道:“你们注意阮青橘袁毅他们几个的卷子,做不来就算了,如果是故意没做,就把卷子交给我,我来收拾他们。”她说这话时面上没有笑意。   “好。”数学课代表说。   她们各自埋头改卷子。   ,   阮珂把手里卷子的名字全部看了一遍,没有阮青橘的。她有点紧张,改卷子都改得心不在焉。   过了一会儿,数学课代表凑过来,“诶,阮珂你看这个卷子,也太嚣张了吧,居然只写了几个填空。”   阮珂一激灵,“谁的?”   “我看看啊……阮青橘的。”   阮珂听到“阮”那个字时立刻伸手将卷子抢了过来。   “你干什么?”数学课代表被吓了一跳,不过出于对阮珂长期的信任她没有抢回来。   “她的卷子我来批。”阮珂胡乱说了一句。   “行吧行吧。”   阮珂把阮青橘卷子放在最上面,然后抱着卷子走到最里面一张办公桌上,望着贺婵后背,从这个不知名老师办公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只黑笔,开始在阮青橘卷子上写题。   -   阮青橘踩着第三节 课上课铃进入教室。   一进教室就看见夏婧站在阮珂座位旁,拿着卷子跟她有说有笑。她顿时觉得自己眉心一跳。今天阮珂跟故意似的,在她底线上反复横跳。   所幸,夏婧不知道是看见她回来了还是因为上课铃,在她走到自己位置上之前,夏婧就回去了。   阮青橘一把扯开椅子,带着气一下子坐下去,谁知坐到椅子上稍微偏左的那一侧,她瞬间失去重心,整个人开始疯狂朝阮珂身上倾斜,她极力控制自己身形,在离阮珂大概还有一寸的距离时终于成功扭转身体,就当她快要坐正时,一直平视前方,眼神斜也不斜的阮珂扯了一下她。   这一下说不上重,但将阮青橘刚才所做的努力毁于一旦,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直直砸入阮珂怀里。   阮青橘抬眼,看见阮珂嘴角弧度突然加深。   一点点缱绻滋味在她们之间蔓延开来。   阮青橘觉得很危险,在这滋味蔓延成灾之前,她赶紧坐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反击阮珂,贺婵就走进来了。   她匆匆压下心绪,阮珂却不肯罢休似的,在课桌书本下,一下子牵住她的手。   阮青橘双眼顿时睁大。   之前阮珂那个吻若即若离,一触即分,轻得像个梦,远不如眼下掌心里的温度来得真实。   这是她们第一次牵手。   并非十指紧扣,仅仅是这样握着,就这样握着,都让阮青橘心潮汹涌。   贺婵走下讲台,开始一个个巡视,时而在有人问她问题时驻足。   阮青橘被牵住的手是左手,倒不太明显,可阮珂的手是只右手,右手不在桌子上,可就太明显了。阮青橘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晃晃她们的手:“快松开,贺婵要来了。”   阮珂不以为意,“我左手也能写字。”她单手拔开笔盖,开始在卷子上订错。   “那我松了。”阮青橘说。   她手刚动,之前还松松牵着的阮珂顿时用劲,死死拉着她。   “嘶”阮青橘被她捏得倒吸一口冷气。   她刚要恼,阮珂忙说:“就一会儿,她过来就松。”   阮青橘垂下眼默许了,毕竟她也不想松开。   贺婵越走越近,阮青橘催促:“现在可以了吧。”   “你松啊。”   阮青橘一松手,阮珂就故技重施,死死拽住她的手。连续这样好几次,阮青橘拿她没办法,“就这样吧。”   她放弃抵抗,回握住阮珂的手,反而让阮珂浑身一僵。   贺婵走过来,看了她们一眼,手指点点阮青橘桌上的卷子,“你这次做的不错,虽然还是错了很多不该错的题,但是至少态度比之前端正。”   态度端正?   阮青橘这才低头看了一眼卷子。原本空白的地方被填得密密麻麻,题干上勾画得有模有样,一看就是经过思考的一份卷子。   只是这笔迹,她偏头,看阮珂。   她的心,好像被秋风翻乱的诗集。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是存稿的缘故每次想说什么都忘了   还是感谢大家吧虽然收藏什么的涨得很慢但是我很知足 第20章 chapter20   路过食堂,夏婧突然说要去再买个包子。   阮珂紧了紧手上提的餐盒,脸色极难察觉地一变,“你不是才吃过饭,怎么又要买包子?”   “晚上那饭不好吃行不行啊,你也看见了我没吃几口。”夏婧摇着阮珂手臂,“怎么了,等我一下都不行啊。”   “不是。”阮珂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给阮青橘带了饭回去,再耽搁一会儿就冷了。”   夏婧一下子拉下脸,“你有病啊,天天阮青橘阮青橘的。她是你谁啊,要你这么伺候她。”说完转身掀起食堂门口的塑料帘子,进去买包子了。   帘子落下,重重打在阮珂身上。   阮珂无法,只得在门口等她。   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夏婧开始有意无意得磨蹭,一会儿要系个鞋带,一会儿要去看路边的野草。   阮珂终于忍不住,催了一下她。夏婧突然冷笑一声,“你对我有这么上心吗?”   阮珂叹口气,“她和你不一样,我说过的。”   夏婧站起来,盯着她一步步走近,阮珂被逼得稍微往后错了一步,“哪里不一样,阮珂,你告诉我,哪里不一样。”   阮珂和她对视几秒,终究移开眼神,“你不需要知道。”   “是我不需要知道还是你根本不知道啊?”夏婧吼出来,“你现在简直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吗?”   阮珂望着地砖下一条延伸出去的裂缝,一言不发。   -   阮珂把饭放在桌子上让她吃,过后就不见人影。阮青橘虽然不想吃,但是顾念着她那么远提回来,还是勉强打开吃了几口。   李琳凑过来,“阮青橘,走,陪我去趟超市。”   “现在?”阮青橘问。   “对啊,马上六点二十听听力了,你不会告诉我你还要听听力吧。”   那倒确实不会。   阮青橘收拾了饭盒,“走吧。”   刚走出教室,她就看见阮珂孤零零地站在外面,傍晚将灭不灭的天色将她衬得极为怅然。   阮青橘心念一动,走过去抱了抱她。   阮珂一开始跟个木头人一样,手垂在两侧,直直看着阮青橘,也没有什么反应。却在阮青橘即将退出去的时候,忽然双臂一紧,把她按在怀里。   阮青橘一愣,阮珂手臂却越来越紧,好像要把她整个人镶在她身体里那么使劲,她见识过阮珂的力气,但远远没有眼前这样直观,直观得她浑身疼。   她下巴搁在阮珂肩上,闷声说了句,“痛。”   身体忽然一松。   阮珂松手了。她像是才回过来,问阮青橘:“去哪儿?”   “我跟李琳去趟超市。”阮青橘回道,“一会儿就回来。”   “好。”   走到路上,阮青橘搓搓手臂,跟李琳抱怨道:“她劲儿也太大了,好痛。”.   李琳看着她,笑了,“她真的挺喜欢你的。”   “啊?”阮青橘满头问号,不知道李琳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你说谁,阮珂?”   “嗯。”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哎呀,就是突然感慨嘛。”李琳语气变得轻快。   “切,你才不知道。”阮青橘轻笑了一声。   李琳正色道:“我怎么不知道了。阮珂跟我们说过啊。再说了,我眼睛是又不是铜铃,当摆设用的,看也看得出来啊。”   “你们?”阮青橘敏锐地捕捉到重点,“她跑去跟你们都说了?”   李琳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忙摆摆手,“没有没有,就提过那么几句。”她哎呀一声,“反正不重要,你知道她很喜欢你就行了。我看你对她不冷不热的……”   “我对她不冷不热的?”阮青橘打断她,觉得这个结论分外荒谬,“我只是没有她朋友多,也没有她会说。”   我的爱不比她少半分。   阮青橘默默在心里想道。   -   这世上,如果说曲高和寡是件顶孤独的事儿,那么臭味相投就是件很快乐的事儿。   贺婵到了新的高二二班,仍然是不改以前的恶习,单列了一个组,把成绩倒数的除了阮青橘以外的学生放了好几个进去,包括袁毅和李琳几个。阮青橘跟别人玩不到一块儿去,照样有事没事像回老家似的跑回去。   好几天晚自习他们跑到办公室去玩电脑,都喊上了阮青橘。阮青橘跟着去了几次,渐渐的觉得索然无味,就自己玩去了,不跟着她们。   今晚第一节 晚自习下课,李琳又过来叫她,“第二节课出去玩呗。”   “我不去。”阮青橘说。   “为啥啊。”李琳说,“今天不是去办公室。”   阮青橘仍旧不以为然,“那还能去哪儿啊,难不成你们能翻出学校啊。”   “啧,我们今天玩捉迷藏。”   阮青橘“噗嗤”一声笑出来,“捉……迷藏?你们幼不幼稚啊,知道这是几岁小孩儿玩的吗?”   李琳着急了,“那又怎么样啊。游戏嘛,好玩就行了哪儿有过不过时的说法啊。”见阮青橘不为所动,她抓住阮青橘的手直晃,“来嘛来嘛,不然只有我一个女生,多无聊啊。”   阮青橘被她晃得终于松了口。   本来想跟阮珂说一声,奈何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李琳又一直催,只得先跟着她去了办公室。   二楼是副科老师的办公室,晚上本就没什么人,她们前脚迈进办公室后脚第二节 课晚自习就打铃了,办公室原本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更是全没了。   几个男生早就站在那里等她们。一见她们来马上就嚷嚷着开始。   先说定了规则,是只在这座教学楼内躲藏,如果出了这栋教学楼就算输;在这座教学楼内,不能藏在厕所里,被找到就算输,就算逃跑只要看见了也算。   “输了怎么办?”阮青橘问。   “小卖部请客。”袁毅接话。   几个人猜拳,汪海输了,便由他站在办公室内原地数一百二十秒。   汪海一背过身,李琳拉着阮青橘就跑,边跑边说:“他们也太傻了吧,就这一栋教学楼,除了楼梯和教室,哪里有藏的地方。”   她们刚跑到楼梯口,就看见下面有人在楼与楼中间的平台上站着,把她们吓了一跳。   孙小雨对阮珂说:“找到了吧,那我先回去了。”说完下了楼梯。   阮青橘急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阮珂拉过她的手,“我看你突然不见了,想来找你。”   李琳在一旁着急得跳脚,“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我们三个人目标太大了,你先走吧,我俩去找别的地方。”阮青橘转头对李琳说,李琳同意了。   “怎么了?”阮珂发觉不对劲。   “捉迷藏。”阮青橘拉着阮珂往楼上跑。   阮珂明白了,边跑边问:“楼上哪有藏的地方啊。”   “天台。”   “天台不是锁着的吗?”   “对,我们就躲在通往天台的那截楼梯上。”   不知道当她们气喘吁吁地在楼梯上坐下的时候有没有过了两分钟。   “我觉得这里还是很容易被发现。”阮珂一笑。   阮青橘也笑,“没办法,就只能在这一栋楼里,能躲的地方也太少了。以汪海那个笨脑子,说不定找不到这儿呢。”   “你们这样真好玩。”阮珂说。   阮青橘有些好笑,“你不要告诉我你没玩过捉迷藏。”   阮珂稍微往后挪了挪,背靠在墙上,“从,上小学过后吧,就没这个印象了。”   “啊?”阮青橘有些惊异,“那你小学初中,这些时候都干嘛?”   阮珂莞尔,“学习啊。”她说,“不然,谁的好成绩是大风刮来的。”   “啧,我们阮珂小天才可不一样,上数学课写物理,上物理课写英语……”阮珂轻打了一下阮青橘,截了她的话头。   “我可崇拜你了。”阮珂说。   阮青橘简直难以置信,“崇拜我?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吗?”   “好。”阮珂歪歪头,“那我们,互相崇拜。”   阮青橘一下子笑出来,阮珂也跟着笑,努力压抑着声音,却笑得很痛快,阮青橘眼泪都笑出来了才勉强停下。   忽然,下面传来人声,听上去是袁毅的声音。   阮青橘立刻停了笑,示意阮珂坐上来一些,阮珂小心翼翼地挪上来,紧挨着跟她坐在同一梯上,背靠着天台的门。   “那上面要不要去看看。”袁毅自己被抓住过后成了汪海的助手。   汪海往那黑黢黢的地方瞅了一眼,“算了,天台的门肯定锁了。”   两人说着话走开了。   阮青橘刚松口气,忽然听见空气里“砰”地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断掉了,下一秒,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几栋教学楼瞬间沸腾起来。   她下意识地把自己团起来,有点发抖,阮珂敏锐地发觉了,过去拥住她,“应该是停电了,你怕黑吗?”   阮青橘有点不好意思,“有一点。”   阮珂抱得更紧了一些,“没事,我在。”   阮青橘更不好意思了,“不是,我倒也没有那么矫情……”她浑身一僵,突然说不出话来。   一股令人安心的香气包围了她,感觉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按下了暂停键,她听见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也跟学校的线路一样,“砰”的一声断掉了,心在鼓膜上跳着舞,神经在大脑里唱着歌。   他们在黑暗中接吻。   --------------------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又晚了一点   学车人苦啊,饿到昏厥的最后一秒想起来小说还没更新。   日常感谢大家,看见每天的评论动力upup 第21章 chapter21   离午休结束还有五分钟,教室里的人都开始慢慢苏醒过来。毕竟如果不靠自己醒过来就要被刺耳的铃声无情残忍地唤醒。   阮青橘醒来,发了一会儿呆,见阮珂还没醒,阮青橘偷偷伸手到她抽屉里勾出她的水杯,然后揣着自己和她的水杯出教室,去走廊尽头这学期新安装的饮水机那里接水。   接好水转身回教室,走到教室后门口,一眼看阮珂已经醒了,和前面坐着的叫张馨月的女生在说话。   阮青橘笑了一下,正准备走过去,就听见张馨月冷不丁一句,“阮珂,你是同性恋吗?”   她呼吸一滞,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阮珂沉默了很久,笑了笑,“你觉得呢。”   张馨月似乎也后知后觉到这问题有些尴尬,挠挠头,“你和阮青橘也太……你不喜欢她吗?”   “你喜欢你妈吗?”阮珂飞快问。   张馨月不假思索,“肯定啊。”   “那你们是同性恋吗?”阮珂不留半分空隙,紧接着问。   张馨月本来平时就是个嘴笨的,这样连着两个问题让她一时语塞,“这,阮珂,你玩我。”   阮珂笑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接水了。”   “都给你接好了。”阮青橘走上前,状若无意地问:“你们在说什么?”   张馨月看了一眼阮珂,阮珂温和地说:“没什么。”   阮青橘点点头,心却一路直坠谷底。   -   半期考试是全市统考。   一般这种考试的题都会比平时在学校里那些考试出的题要简单一些,更接近高考的考察难度。阮青橘做起来要轻松很多,也意外地发现自己更适合做这种题。   虽然俗话说水涨船高,但是考试分数有上限,在有限的分数里题更简单,她就能拿到更高的成绩缩小和前面的人的差距。   半期考试一考完她感觉就不错,成绩下来果然进步了不少,超了全市统一划的二本线两三分。   连贺婵都破天荒地在班上公开表扬了她好几次。   阮珂照例拿了全班第一,而且以平行班学生的身份列进了年级前三。在年级前二十被先锋班垄断的局面里显得格外突兀。   阮青橘觉得这是双喜临门,给阮珂说,阮珂却不以为然。   “诶,我是头一次过二本线诶,你好歹高兴一下嘛。”   阮珂无奈地笑笑,“我没说我不高兴。”   “你这是高兴吗?”阮青橘瞪着她。   片刻,阮珂终究是败下阵来,“好吧我承认,我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我之前说过了,让你别那么在意这些。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成绩,我都觉得很好。”   阮青橘有些生气,“拜托,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认为好吗?”   说完,她双手一叠放在桌子上,头别了过去不看阮珂。   阮珂凑过去,也把头埋一半到阮青橘的臂弯里,阮青橘把她甩开,她又凑过来,来回几次,乐此不疲似的。   这一幕正好被准备最后过来看一眼学生自习然后就下班的贺婵看见,她站在门口呵斥道:“你们俩在干嘛!”   两人又被提出去好一顿教训。   -   成绩考好了,周末回家都显得格外轻松。只是原本和她一起回家的池扬一放学就不见了人影,阮青橘只好勉为其难的和阮珂一起回家。   放学人多,公交车太挤了,阮珂好不容易拦了一辆出租车,她开门,让阮青橘先坐进去,然后她再进来把门关上。   两人各坐一边,中间叠放著书包,阮珂沉默地看了一下她们之间的距离,“你不觉得,我们坐得有点远吗?”   阮青橘转头看了一眼,下巴一扬,“不觉得。”   阮珂笑了一声。   阮青橘被激了一下,小声说:“你就会嘴上说,你觉得远,有本事你坐过来啊。”   下一秒阮珂把书包往旁边一扔,目不斜视地往这边坐了过来。   阮青橘没料到她真会过来,脸不由“腾”地一红,偷偷深呼吸了一下,吹起额前碎发。   下车时,阮青橘坚持要给一半车费,把钱塞给阮珂,好说歹说阮珂才收下,谁知车子起步的那一刻她立即摇下车窗,把钱扔了出来。   “鬼要你的钱!”   “阮珂!”阮青橘跟在后面徒劳地喊一声,被扑了满脸的尾气。   回了家,阮青橘发现池扬早就到家了。   阮母也在家里坐着,说今天阮父晚上开会不回家吃饭,等会儿她点外卖。   阮青橘路过她的时候等了她一下,本来以为她会多说两句,好歹表扬一下自己。结果是自讨没趣,显得她幼稚得不行。   晚上,她熟练地在房间了磨洋工磨到了十点半,发觉今晚阮母都没有催促她去洗澡她有些好奇,抱着睡衣进了厕所,出来去看阮母做什么去了。   却发现池扬的门半掩着,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他和阮母的声音。   池扬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阮母一派冷硬的风格形成鲜明对比,听上去,他好像在求阮母什么事,阮母不答应。   她突然想起来这次半期考试池扬是班级倒数第一。她原以为池扬不说成绩多拔尖,至少也不差的,这一来倒出乎意料。难道是为了这件事?可那也不至于啊。   阮青橘按捺下疑惑,去洗澡洗头。   头发擦到一半,阮母直冲冲就闯进来了,一把夺过毛巾,开始野蛮地擦拭。阮青橘被她扯得疼,连连道我自己来,可阮母就是不撒手。   擦完头,阮母把电吹风取下来,又开始给她吹头。她如今比阮青橘矮了半个头,吹上去格外费力,阮青橘劝她,她不听,阮青橘只好蹲下来让她吹。   热风熏着大脑,阮青橘突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妈妈,你对同性恋怎么看啊?”   阮母皱起深深的眉头,“什么怎么看?”   “就是,看法啊。”阮青橘小心地说。   阮母把电吹风开关一推,整个厕所一下子安静下来,“你什么意思?你想告诉我你是同性恋?”   这一说让阮青橘前所未有的恐惧,她慌忙摆手,“没有啊,我没有这么说,我就是找话题跟你聊聊天,问问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阮母冷笑一声,“那他妈是精神病,精神病你懂不懂?你知道那有多恶心吗?那种人都是不伦不类的怪物!”她说,“这就是我的看法。”   --------------------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别的想说,就是……请大家轻骂阮珂,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这些事情。少年的勇气其实是极其有限的。   感谢大家。 第22章 chapter22   早上起来,阮青橘就觉得隐隐腹痛。   不过她在学校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胃不舒服也是常事,她没当回事。只是跟阮珂提了一嘴,阮珂要陪她去医务室,被她拒绝了。   大课间跑操的时候,她向贺婵请假。因为她经常装病,贺婵自认为看透了她的把戏,一口回绝,阮青橘没办法,只能硬咬着牙去跑操,跑完下来出了一身冷汗。   中午放学的时候她趴在桌子上痛得起不了身,阮珂担心地围着她直转悠,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她赶走去吃饭。   到了下午,这个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而且阮青橘感觉疼痛似乎从腹部转移到了右下侧。   下午第一节 课是历史课,阮青橘历史还不错,跟历史老师关系也挺好。所以历史老师一见她趴在桌子上就立刻走过来询问。   “老师,她肚子疼。”阮珂帮她回复道。   历史老师俯下身子一看,阮青橘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早已没了血色,额上覆着一层冷汗,把她吓了一跳,“这么痛吗?痛了多久了?”   阮珂赶紧说:“痛了有一上午了。”   “这情况……那赶紧送医院吧!”历史老师来扶她起来,阮青橘无力地摆摆手,“没那么严重,我去趟医务室吧。”   “医务室只能看小病小痛,不能救急啊。”历史老师条理清晰,“阮珂来搭把手,把她扶到办公室去,我给她家长打电话。”说完她转身对教室里其他人说:“你们先上着自习。”   阮珂把阮青橘扶出教室,低声问她:“很疼吗?”她把手腕塞到阮青橘冰凉的掌心中,“疼你就抓住我。”   阮青橘说不出多余的话,只轻轻抓住她,指腹贴在上面。   历史老师问了阮青橘阮母的电话,开始给她打电话,阮母那边响了好几声才接。历史老师点了免提,说:“喂,请问是阮青橘家长吗?”   阮母那边听上去很嘈杂,过了半天才“嗯”了一声,又问怎么了。   历史老师把阮青橘的情况说了一遍,还没等她说完就被阮母不耐烦地打断,“老师,麻烦您帮我转告她,我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情陪她玩那一套把戏,让她好好在学校里呆着,不要做梦想着通过装病逃课。”   说完电话一挂。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阮青橘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更白了一层。正如阮母所说,她之前的确因为想逃课回家而装病了好几次,而且因为肚子疼最好装,所以装的全都是肚子疼。但她也没想到今天阮母这么直接,不给面子。   “你妈怎么这样啊。”一旁安静陪着她的阮珂嘀咕一句。   历史老师也觉得情况很棘手,“怎么办?咱们再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吧?”   阮青橘摇头,“他在外地出差。”   “你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呢?”   阮青橘疼得没力气再多做解释,只说:“她们都有事,来不了。”   “老师你先开假条,我带她打车去医院吧。”阮珂冷静地插话进来。   “不行,你个学生怎么能……”历史老师想也不想就否决道。   阮珂急道:“不然她要疼死了。”她想了想,“这样老师,我先带她去,您现在打电话给贺老师再让她来医院。”   历史老师思忖了一下,觉得这确实是唯一的解决办法,终于松口道:“好吧,我现在给你们俩开假条。”   按理说她作为副科老师是没有开假条的权利的,但是事急从权,她从年级主任的办公桌抽屉里摸出两张假条,急急让阮珂把基本信息都填上。   临走,又从包里摸出几百块钱,嘱咐阮珂:“医院挂号检查那些肯定要先交钱,就拿这个垫着。”   阮青橘又强撑着谢她。   阮珂扶着她,一路出了校门,在校门口打了辆车,又扶着她坐了上去。   阮青橘有气无力地靠在出租车后座的垫子上,阮珂跟司机说了目的地后转头紧张地来看她,“还能撑得住吗?”   阮青橘从疼痛的空隙中抽身看她一眼,惊讶地发现她眼眶周围发红,“啧”了一声,“不至于吧。”   阮珂也觉得自己有点夸张,难得地瞪了她一眼,转过头去看窗外不看她。   到了医院,阮珂扶着她快步到了急诊科。幸好今天人不大多,医生简单地问了情况,拿了个温度计过来给她量体温后,说:“有点低烧,可能是急性阑尾炎,不过要再去查个血常规和做个b超。”   阮珂忙答应下来,拿着单子带阮青橘去做检查。   走到抽血窗口那里,阮青橘坐下把手递给护士,护士熟练地给她绑上橡胶管,阮青橘盯着她的针头转移注意力,忽然眼前一黑,脸上覆上一只温暖的手,“别看。”   阮青橘愣了一下,下一秒就笑了出来,顶着痛说:“这有什么?”   “让你别看就别看。”阮珂难得的犟,阮青橘便安静下来,任由她遮住自己的眼睛。   做b超时要掀衣服,阮青橘把一步三回头的阮珂给赶了出去,b超检查探头在她右腹上又是按又是磨,疼得她直哆嗦。   因为是急诊的关系,她们在急诊科稍坐了一会儿就拿到了结果给医生看。医生看了,确定就是急性阑尾炎,说可以立即做手术。   阮珂有些纠结,“医生,她父母还没有过来,应该不能做手术吧?”   医生看她们身上尚且穿着校服,叹口气,“你们还是中学生吧?”   “对。”   “确实要等着监护人过来才行。”医生想想,“其实她现在检查出来的情况也不是特别严重,可以先在急诊室输液,把炎症先消下去。”   “好好好。”阮珂赶紧答应下来。   她们找了个位置坐下,护士过来给阮青橘挂输液袋,扎针开始输液。   刚扎好,贺婵就风风火火跑进来,“没事吧青橘?”她说,“你们又没电话,联系不上你们,幸好我猜到你们应该在急诊这边。”   阮青橘勉强笑了一下,“您真聪明。”   “嘴还这么贫,看来是没什么大事。”贺婵说了她一句,转头问阮珂她的情况。   阮珂简单地把她的情况说了一遍,贺婵皱着眉头摸出手机,“来,我再给你妈妈打个电话,你们好好说,把情况说清楚。生病了家里人不过来怎么行呢。”   她拨通电话,给阮母说了几句,又把电话递给阮青橘,阮青橘刚拿到电话“喂”了一声,话音未落,就听见电话那头阮母咬牙切齿的声音,“阮青橘,如果可以老子真想把你一脚踹死。”   “……”阮青橘把电话挂了。   阮母没有压着声音,一旁的阮珂和贺婵都听见了,她望着贺婵,“算了贺老师,我给我外公外婆打吧。”   外公他们平日里喜欢到处玩,这个时候根本不在市里,接到阮青橘电话把他们吓坏了,说立刻往回赶,但是最快也要明天了。   贺婵听了有些发愁,阮珂主动说:“没关系贺老师,我可以一直在这里陪她。”   贺婵叹口气,“也只能先这样了。”   -   因为炎症导致有些发烧的缘故,疼痛稍微缓解后紧接而来的就是昏昏沉沉。   阮青橘靠在阮珂肩上,嗅到令人安心的香气,沉沉地睡过去。直到被一阵香味给惹醒,她坐起来晃晃脑袋,看见阮珂买了一堆吃的。   她中午没吃饭,顿时眼巴巴,“我要吃。”   “想得倒美。”阮珂把吃的都推开来,“这是我的。你生着病呢,哪能吃这些。”她把一碗白粥放在阮青橘,笑望着阮青橘瞬间睁大的眼睛,慢慢说:“这个才是你的。”   “来,我喂你。”   阮青橘推开她的手,“谁要你喂我。”她自己想抬起没输液的右手,结果居然没知觉。她震惊地看了一眼。   阮珂一副了然的样子,“你睡了这么久,手臂肯定是麻的。”她把阮青橘手拎过来给揉了几下,“说了我喂你了。”   “喂吧。”阮青橘仰起头。   “……”阮珂无奈地把纸碗拿过来。   吃完饭时阮青橘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全黑了。阮珂把东西都收拾去扔了,看了看输液袋,“还有一袋就完了,怎么样,你舒服了点吗?”   阮青橘点点头,“好多了。”   “你妈可真牛。”阮珂说,“她不会真的不管你了吧。”   提起这个,阮青橘有些疲惫,“算了,别指望她了,她就是这样个人。”虽然她话这么说,阮珂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失落,安慰道:“不过我看今天池扬好像也没来上学,会不会,他也生病了?你妈陪他去了?”   阮青橘想起来那晚池扬房间里的动静,“有可能吧。你不提醒我我都忘了,她现在又不止我一个孩子。”她垂下头。   阮珂不曾想自己的话反而起了反作用,忙调开话题,“你知道你为什么生病吗?就是因为平时不好好吃饭,虐待身体。”   阮青橘“切”了一声,“阑尾炎跟这个有关系吗?医生告诉你的?”   “我就是知道,不然你说,为什么生病?”   阮青橘想了想,“我知道了,都是你昨天把我气的。”   阮珂“嘶”了一声,“救命啊,我什么时候敢惹您生气啊?”   “你昨天,不跟我讲题。”阮青橘想起昨天晚自习的事儿又来气了,“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啊,就一道数学题都不给我讲。”   “那道题对你来说太难了。”阮珂说。她认真地望着阮青橘,“你真的这么想学习啊?转了性啦?”   “什么啊。”阮青橘嘀咕道:“我就是想跟上你,退一万步说,考试排位置的时候,离你近点,行不行啊?”   “不用,我真的不觉得我们之间差很多。”   “我觉得,我觉得可不可以啊。现在我们是在一个中学,一个班上,或许差距是不大。可我们总有一天得走出去吧。”   阮珂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下了什么决定,“好。这次病好了回去,我们就好好弄。你有什么不会的,我一个个给你讲。”   阮青橘见她态度转变这么快,毕竟阮珂之前也几乎从不给人讲题,有些不自在起来,“不,不用你可怜我。”   阮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我可怜你?你觉得我是在可怜你?到今天你都是这样想的吗?”   “只是因为是你而已。”   “什么?”   “我做什么事,只是因为你这个人,只是因为是你而已。”   阮青橘被阮珂的眼神一烫,顿时低下头,“你,对夏婧是不是也这么会说。”   她总是爱扫兴的。   “只有你。”她靠到阮青橘耳畔,“我爱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今天爷爷过生日又晚了!   (流泪豹子头)   感谢大家 第23章 chapter23   医院建议住院留观一晚。于是阮青橘便与阮珂在医院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阮母才匆匆赶回来,脸上透着阮青橘前十几年从未见过的疲惫。医生把她的情况跟阮母简要地说了一下,阮母问:“如果做手术大概要几天?”   医生想了想,“前前后后,加上她还要卧床休息,应该要三四天的样子。”   阮母顿时拧起眉头,“时间太长了。孩子现在读高中,学业很紧张,一天都耽误不得。”她盘算了一下,“医生,这个手术如果暂时不做也没有什么影响吧?”   医生有些错愕,“她现在炎症消下去了,如果硬要这样说,只要不再发炎也没什么……”   阮珂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阮青橘,捏了捏她的手心。   “那就先不做。”阮母松了一大口气,“等她高考完了再说。”   医生也不知道说什么,“那,那行吧。如果没什么其他的,就可以出院了。”   阮母点点头,转头问阮青橘:“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没有不舒服的话咱们就赶紧办出院,我送你们回学校。”   阮青橘摇头。   她又转而对阮珂亲切地说:“真是辛苦你了小同学,在这儿守了她一晚上,改天阿姨请你吃饭。”   阮珂忙说不用不用。   阮母送她们到学校门口随便吃了点早饭,便急吼吼地赶她们进学校。   阮青橘临走之前问阮母,“是池扬出了什么事吗?”   阮母神色一凝,“他住院了。”   “啊?”这是阮青橘始料未及的,“他生了什么病?”   阮母却再不肯说,“你好好上课就是了,昨天耽误了一天,今天要仔细补起来。”   说罢上车开走了。   -   s市的秋天总是很短暂。有一天早上醒来,阮青橘听见许静一声尖叫。   “下雪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涌到阳台上去看。隔壁寝室也开始闹哄哄的。   外面灰蒙蒙的天,落着细碎的雪,把下面的水泥地都弄得湿漉漉的。这雪虽然的确是雪,却混杂着大部分的雨水,肉眼却很难看见,只有伸手,等它躺在掌心的时候才稍微辨认地出来。   但这毕竟是南方,大家以前连雨夹雪都没有见过。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每个和阮青橘擦肩而过的人几乎都在讨论这件事。   她也给阮珂说:“真是奇怪,才十一月呢就下雪了。”   阮珂失笑,“什么十一月,你好好看看,今天都几号了?”   阮青橘很疑惑,左右环顾了一圈找不到可以看日期的东西,“你给我说呗,今天几号了?”   “一号啊。”   “一号?”阮青橘问:“……十二月一号?”   “不然呢。十一月只有三十天啊。”阮珂轻飘飘说了一句。   阮青橘却愣了很久。无他,只是因为十二月一日是她的生日。她原以为还有几天,没想到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到了。   她从来没和阮珂提过,跟自己说不在意,其实未必没有抱着一点等阮珂自己发现的心思,但临了发现阮珂似乎并没有察觉,还是有一些失望。毕竟,这也是她成年前的最后一个生日。   她沉浸在思绪里,连阮珂叫她都没听见。   阮珂走过来牵她的手,“想什么呢。”   “没什么。”她赶紧摇头。   接下来一整天上课,阮青橘都昏昏欲睡。虽然下定决心要好好恶补学习,但是毕竟说和做是两回事,坏习惯是种不知不觉中潜伏增长的毒。   阮珂提醒她好几次,语气都非常好,“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对脊柱不好。”见她从抽屉里摸出言情小说来看,又说:“这个字这么小很伤眼睛的。”   阮青橘心下不快,不搭理她。   她又一直来烦阮青橘,终于,阮青橘一把把她推开,“你有病吗?找你的夏婧去不好吗?”   她在伤害别人这一道上颇得阮母真传,阮珂自从跟她说了对夏婧和对她是截然不同的之后就最不喜欢她提夏婧。   闻言,阮珂脸色一冷。   阮青橘有些懊悔,但阮珂向来不会生别人的气,遑论是她,末了只是叹口气,“我去接水。”   阮青橘抿了抿唇。   -   下午最后一节课,阮珂告诉阮青橘,说晚上可能要和孙小雨她们吃顿饭,不能和她一起了。   阮青橘也理解,毕竟这些天阮珂天天和她在一起,久而久之孙小雨她们肯定会有意见。朋友也是很重要的,更何况对阮珂而言,她也不想阮珂为难,所以想也没想就点了头。   她独自去吃了晚饭,食堂今晚的菜又冷又腻,不好吃。   她走在校园的小道上,吹着冰冷的风,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回到教室的时候刚过六点,广播里开始放起歌曲,吵的要命。奇怪的是教室里并没有什么人,和往常不一样,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的桌子和别人不同,她不喜欢放书,所以上面一般是空空荡荡的。她还没走到位置上,就突兀地发现上面放了个精美的袋子。   她快步走到位置上,打开袋子。里面一本厚厚的书,用包装纸裹得很好。虽然还没打开,但阮青橘已经猜到是什么书。   她曾和阮珂提起过,自己喜欢的一本小说。   心怦怦跳,她瞥见袋子里面还静静躺着一张纸,她伸手把它捞出来,展开。   是阮珂的字迹,让她到三楼天台上去。   其实真正能称之为“天台”的只有被锁住的楼顶。但学校几栋教学楼之间有平台彼此连接,悬在空中,大家平时叫习惯了,也叫作天台。   天台上有一架钢琴。   是学校放在那里让大家陶冶情操的。平时也没什么限制,大家走过路过都可以去碰两下。   阮珂会弹钢琴,而且弹得很好。这是阮青橘所知道的,她还知道阮珂从来不愿意在大家面前弹,她觉得那样显摆很蠢。   风吹灭一半天色,她走到了三楼。   平台上已经站了很多人,以钢琴为中心团团围住,她都看不清最里面是什么光景。   一见她来,人群像是有什么开关一样,而她触动了这个开关,他们自动地向两边拨开,给她留出中间一条道。   道路的尽头,是坐在钢琴凳上的阮珂。   几乎是在她们目光相触的同时,阮珂放在琴键上的手也动了起来。   琴声陡然在开阔的天台上响起,她修长的指尖在琴键中时而翻飞,又时而跳跃,在空气中泛起层层涟漪。   大家一时都听愣住了。   曲调很熟悉,熟悉得几乎可以哼出来。   “不敢回看,左顾右盼不自然的暗自喜欢,   偷偷搭讪总没完的坐立难安……   低头呢喃,对你的偏爱太过于明目张胆,   在原地打转的小丑伤心不断……”   一字一句,诉说着心事。   曲罢,阮珂反而显得有些生涩,她站起来,走到阮青橘面前,用极轻的声音说,“十六岁生日快乐。”   阮青橘一偏头,一颗眼泪就掉了下来。   不过掉的干脆,除了阮珂其他人都没注意到――他们只忙着起哄。阮青橘想,他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起哄些什么,仅仅是对眼前美好的事物一种情不自禁的,本能的反应。   “谢谢。”阮青橘说。   “不用。”   人潮散去,阮珂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信封,塞到阮青橘手上,“给你写的。”她有些扭捏起来,“记得看。”   说完她便和人潮一起下了天台,留阮青橘一个人在台子上,分明就是在暗中催促她快看。   “无聊。”阮青橘笑着抱怨了一句。   她拆开信封,纸上字不多,只有寥寥几行,像现代诗一样。   “如果你说海是绿色,那蓝色就不见了   太阳是正方体,月亮是三角形   一路跑着来见你,风也听不清声音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有句挨打的话要说   最后一章糖了大家都是坚强的人对不对!   这个破诗是我自己写的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它的意思   当年的原句是“如果你说天空是绿色的那我都会诅咒蓝色”送给大家 第24章 chapter24   领了告家长书,寒假就开始了。   贺婵还在上面长篇大论,已经收拾好东西的阮青橘百无聊赖地用笔在告家长书背面乱画。   原本是没有章法的随便划,弄着弄着不知怎么的就开始写起阮珂的名字。横竖撇捺十五画,竟然就跟写不腻似的,写了一个又一个,连阮珂什么时候凑过来都没察觉。   “写什么呢!”阮珂兴高采烈趴在她肩上。   阮青橘慌忙把她抖下去,“干什么?”   “怎么了?”阮珂觉得古怪,更要上来看,阮青橘赶紧用手肘遮住,“去去去。”   阮珂只好退开。   阮青橘快速把告家长书折起来,往书包里一塞。   “诶,把你校服给我好不好。”   “什么?”阮青橘一头雾水。   “我们又要一个寒假见不到了。”阮珂眨巴眨巴眼,“校服上有你的味道,我把它带回我家,就像我们每天见了面一样。”   阮青橘一怔,阮珂以为她不同意,也觉得自己要求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变态,刚想说“算了我开玩笑的”,还没说出口,阮青橘就说,   “把你的给我,我们交换。”   阮珂开心极了,“好。”   她们交换了校服外套,穿着彼此的校服回家。   阮青橘穿阮珂的有些小,所幸是外公来接她,看不出来这些细枝末节。   外公外婆看上去都有些疲惫,阮青橘一问才知道,原来因为池扬是未成年人,住院必须要人监护陪床,所以平时都是外公外婆去陪床,只有到了今天周末才由阮母去换班守着。   “他,到底生什么病了?很严重吗?”   外公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手指点了点太阳穴,“脑子出问题了。”   “啊?”阮青橘不解,“我看他挺正常的啊。”   外公重重叹口气,“是啊,看上去多正常的孩子,怎么会这样!”   外婆在一旁冷哼一声,“扬扬一直跟着他那个爸,能落着个什么好!”说罢她又转身嘱咐阮青橘,“你最近别再惹你妈生气了,料理两个孩子,她心烦着呢。”   阮青橘觉得她这话有失偏颇,“我哪儿敢惹她生气啊。”   -   阮母在周日晚上匆匆赶回来。   果真如外婆说的那样,她心烦得不行,一回来就跟个杠精一样挑东挑西,杠来杠去。直到把阮父也弄得心烦不已,摔门而去。   她便推开阮青橘的房门,来折磨阮青橘。   对于池扬的病情她闭口不言,她从阮青橘成绩挑剔到阮青橘身材,最后连阮青橘回家后松下皮筋的头发也要说三道四。   阮青橘烦躁得不行,决定给她找点事做打断她的节奏,便从书包里摸出告家长书扔给她,“你把字签了就出去,我要做作业了。”   阮母对于学校的事,无论大事小事都很是慎重。闻言果然闭上了嘴,把告家长书拿过去。   阮青橘刚松口气,转过身,就听见阮母尖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阮青橘。”   她无奈,转过头,对上阮母冰冷的眼神她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还没等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阮母就抬手抖抖那份告家长书,“这是什么?”   此时她已经想起那告家长书背面是什么,心里念叨着该死,嘴上却只能装傻,“什么什么?”   阮母把那一面转过来,满篇横着竖着写的阮珂的名字道尽了少女的心事,阮青橘心口怦怦跳,“这怎么了?”仿佛这只是件很平常的事。   阮母见状,口气也缓了缓,“你为什么写这么多阮珂的名字?”   阮青橘觉得这事情其实很好解释,没必要心虚,可是不知是阮母作为母亲的本能还是什么她总觉得阮母反应有些过度,“老师讲话的时候我无聊,就练练字啊。”   “练字你不拿自己名字练?你不拿别的东西练?你就拿阮珂的名字练?”   阮青橘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她是我同桌啊,就坐在我旁边,我看见了就写了。”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阮母冷笑一声,“但愿。”她甩甩那份告家长书,“那你这个还能交吗?”   “你爱签不签哈。”阮青橘反客为主,假装开始写作业。   阮母最终还是签了,把门重重一关。   阮青橘本以为事情能这样无风无波地过去,没想到却成为一颗种子,把她带入无边无际的深渊。   寒假只有一个月不到,过去得很快。在开学前一天,阮珂在手机上跟她抱怨,说她妈在家里洗衣服,几乎要把她所有衣服给洗一遍。   阮青橘一听,顿时有些紧张,“那我那件校服怎么办啊?”   阮珂安抚她,说会把那件衣服藏好。   阮青橘放下心,又开始写作业。   池扬住了一个寒假的院终于踩着寒假的尾巴回来了。阮青橘好奇地去看过她,除了人好像更消瘦了些之外,言辞之间看不出什么别的。据说开学后他还是继续跟着阮青橘他们读高二,阮青橘有些讶异,“高中的课和初中小学的不一样,缺一天一个样子,你跟得上吗?”   池扬苦笑了一声,“你觉得妈会同意我留级吗?我可提都不敢提。”   阮青橘在这一点上与他深有共鸣。   正出着这码子神,阮母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把阮青橘惊醒,继续赶紧补寒假如山的作业。   阮母迟迟没接电话,拿着手机走到阮青橘房门,冲阮青橘亮了亮屏幕,“你们贺老师的电话。你又做什么了?”   阮青橘何其无辜,“我一直在家啊,能做什么?”   “说的也是。”阮母皱皱眉,当着阮青橘的面把电话接了起来。   阮青橘望着她。   她们先是一阵客套的寒暄,紧接着贺婵率先问阮母有没有时间,想和她谈谈。阮母听这语气像是要深谈,不放心地看了阮青橘一眼,转身去玄关蹬着鞋子下了楼。   阮青橘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不安,把放在一边的手机捡过来准备把这事儿告诉阮珂,刚按亮屏幕,发现有一条半个小时前的□□未读消息。   她点开,是阮珂发来的。   短短的几个字却让她如坠冰窖。   “我妈发现那件衣服是你的了。”   她慌忙打字,“怎么会?就算她发现那件衣服不是你的也猜不到我的身上吧?”   可是消息却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得到回复。   阮青橘坐不住,站起来走到阳台。   她戴着眼镜,能够远远看见阮母站在楼下一棵老槐树下面举着手机。冥冥中,她觉得贺婵这么巧打电话过来肯定和这件事有关。一时间,有些画面电光火石般在她的脑海里闪现。那次她和阮珂在桌子底下牵手,贺婵曾经从她们身边走过,还弯下腰跟她们说话;阮珂上课总是过来跟她说话,被好几个老师告诉贺婵,贺婵还开玩笑似的问她们是不是“同姓”相吸,所以关系才那么好。还有,还有一次,晚自习纪律不好,贺婵大发雷霆,晚自习已经下课了要强行让他们多坐一个小时,坐到十点半。   本来住校生到了高二要上深夜晚自习,到十点二十所以也不算什么。可通校生就惨了,贺婵让他们一个个给父母打电话让父母十点半来接,每个人只有一分钟的电话时间。   好巧不巧,刚好那天阮青橘有事请了假要回家。她和阮母本来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阮母没听清她的意思,以为是她一个人纪律不好被留到十点半,在电话里喊她自己滚回家。她站在讲台上打的电话,贺婵手机又漏音,全班都清清楚楚听到了阮母的话。可贺婵无情起来很残忍,到了一分钟准时掐断了电话。   阮青橘实在是觉得丢人到无以复加,一坐回位置,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那还是她第一次当着阮珂的面哭。   之后,也是她第一次看见阮珂发火。阮珂跑到贺婵那里去,好说歹说,最后几乎是以要发火的样子才让贺婵勉强松口,给阮青橘再打一个电话的机会。   阮青橘现在还记得贺婵那个时候望着她俩的眼神。   不会,不会贺婵从那个时候就有所怀疑吧。   正想着,家门开了。   阮青橘悚然一惊,再往那棵老槐树下一看,哪里还看得见人影。   她转身,果然是阮母回来了。她做了个深呼吸,趿着拖鞋慢慢走过去,“妈,贺老师说什么啊?”   阮母低头换鞋子,换完抬头看了她一眼。   从小到大,阮青橘挨过很多次阮母的毒打,也听过无数阮母辱骂她的话,可她从来没见过阮母这样的眼神。   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像是……在看一个极其恶心,令人作呕的怪兽。   “砰”的一声,阮母把她平时最喜欢的一个瓷杯砸在阮青橘脚下,碎裂的渣滓几乎要溅到阮青橘的眼睛。   “为什么你的校服在阮珂那儿?”   果然是这件事。阮青橘闭闭眼,“寒假散学那天,她说她冷,我就把衣服借给她了。”她说出刚才才编好的措辞。   阮母嘲弄地看着她,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笑声,突然冲到她房间里,打开衣柜,疯一样地把她放校服的那一格里面所有的校服校裤,冬季夏季的一股脑全部扯出来,然后摊在床上,一件件比对。很快,她就找到了那件小了一号的校服外套,把它团做一团,朝阮青橘用力地砸过去,   “这他妈是什么?你告诉我这他妈是什么?!”她青筋一条条暴起,脸也涨得通红,“你也冷?她又把她的校服借给了你?!”   “你们是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阮母吼得声嘶力竭,撕心裂肺。   引得阮父都从书房走过来,“怎么了?”   “不管你的事,你走开。”阮母说。   她走过来,一把把僵立在门口的阮青橘扯进屋里来,关上了房门。   “你说话。”她说。   阮青橘垂着头,一言不发。   她一巴掌扇过来,扇得阮青橘脑袋耳朵嗡嗡作响,“说话啊!”她捏紧拳头哐哐砸向一边的墙壁,好像感觉不到痛一样,“说话!给老子说话!你他妈平时不是很会说?现在是哑巴了?!”   阮青橘嘴唇抖了抖,“我不知道。”她抬眼,才发现视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模糊,她赶紧屏住呼吸,坚决不让任何一颗眼泪掉出来宣告她的软弱。   “你平时成绩不好,不努力学习,顶撞父母老师,这些,这些都可以算了。你起码要做个人吧?做个人吧?做个人都不行吗??!”阮母说着说着,又开始激动,双手摇着阮青橘肩膀,先把她摇吐似的。   “我怎么不是人了?”她忍不住反驳一句。   “啪”,阮母又抬手给了她一巴掌,然后凑到她的耳边,喘着气,“同性恋算人吗?同性恋是这个世界上最不三不四不伦不类的怪物。”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淬了毒,直直往阮青橘的心缝里灌。   “你觉得社会容得下你这样的怪物吗?太恶心了!真的太他妈恶心了!”   阮青橘紧靠着房门,才勉强让自己立住。她张张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的年纪太小,而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是太少太少了,连她都不确定,不确定阮母口中所说的一切。她感觉自己好像行走在一片大雾之中,看不清来路,也看不见去路。   阮母看她僵得像个木头,也终于平静了一些,冷冷地宣判了她们的以后,“这学期开学,贺老师会把你和阮珂的位置调开,你们俩从今以后,不要再有任何来往,记住,我说的是任何。”   阮青橘眼圈通红,盯着阮母,阮母从来不把她这些放在眼里,继续说,“如果再让贺老师告诉我,你们之间还有来往,你就直接转班,或者转学。”   她伸手钳住阮青橘的下巴,被迫她与自己对视,“听清楚没有?说话。”   阮青橘背在身后的手捏了捏手中的手机,突然用力从阮母的手里挣脱出来,转身夺门而出,一路跑到家门口,连鞋都来不及换,开门就走。   她听到阮母在身后追她,放弃了等电梯上来的打算,直接绕到楼梯那里,一路下到十楼才勉强停下来,去按电梯。   她喘着粗气等电梯。   她要去找阮珂。   不管阮母怎么说,不管别人怎么说,她要听阮珂怎么说,她和阮珂的事就只是她和阮珂之间的事,她要从阮珂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很重要,她只有拿到了这个答案,才能继续转身面对所有的攻击,所有的辱骂。   没想到会那么顺利,毕竟是阮珂妈妈那边先发难,估计阮珂这个时候也难以抽身。谁知她打第一个电话没等多久,阮珂就接了。   听说她跑出来,阮珂沉默了很久,只问,“你穿外套没有?冷不冷?”   阮青橘吸了吸鼻子,“跑得急,没拿外套。”   阮珂说:“我给你拿件衣服,你在我们小区门口等我吧。”   “你妈……”阮青橘试探地问。   “没事,不用管她。”   阮青橘拦了辆三轮去阮珂小区,三轮有些老旧,一路上抖得厉害,一如她忐忑摇摆的心。   阮珂说是让她在小区门口等自己,却早早候在小区门口了。阮青橘一下车,她便用外套把阮青橘团团裹起来,“别冻着了。”   她们沿着阮珂小区外的围墙走,影子被拉得老长。   “你不是说把衣服藏好了吗?”   “……夏婧。”阮珂说了两个字,阮青橘瞬间便明白了。“她前几天来找我,发现了。”   阮青橘不知说什么,“她这么讨厌我吗?”   “她不是讨厌你,她是觉得我对她不如以前了。”   “你妈妈怎么说?”   阮珂叹口气,“你妈怎么说,我妈就是怎么说的,只不过言辞可能稍微温和一些。”   阮青橘用力抿抿嘴唇,“那我们以后……”   “以后还是一样,我们偷偷的,不会被发现的。”   “不,不是,那我们到底,”阮青橘斟酌了一下措辞,“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阮珂脚步一停,黑暗中阮青橘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要纠结这个问题好吗?”   阮青橘的心瞬间跌入谷底,“什么叫不要纠结,我想要一个答案,很难吗?”   “不是。”阮珂有些艰难地说,“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我现在心也特别乱,我不知道怎么给你答案。”   阮青橘停下来,手在兜里捏紧又放开,突然问   “那我们是同性恋吗?”   阮珂一愣,瞬间很疲惫很无奈的模样,“青橘。”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阮青橘,“别想这个事好吗?我们就跟以前一样,不行吗?为什么要去纠结这些事情?”   阮青橘愣愣地看着她,刚才憋回去的眼泪一眨眼,落了下来,砸在地上。   她平生只有这一次孤勇,全葬送在这个夜晚。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卷 到这里就结束了~   很快就要结局啦,关于结局的走向,其实是一个顺其自然的展开,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把控好,希望大家轻喷   本来写了作者有话说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没发出去现在临时补一下。   感谢大家!!! 第25章 chapter25 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阮青橘抽屉里有一个瓶子。   是她在逛商店的时候买下来的,木塞式的瓶口,像旧世纪的漂流瓶。因为阮珂给她写了太多太多的纸条,她舍不得扔,所以整整齐齐地全放在这个瓶子里。红色的与红色放一处,绿色与绿色放一处,看上去好看极了。   阮珂之前看见了,曾向她讨要,阮青橘说:“你拿着它做什么?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给你了,那就说明……”   “说明什么?”   “说明咱俩完了。”   阮青橘从回忆里惊醒,下意识看了一眼钟。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正坐在教室里,已经是开学第二天了,而那个瓶子,她已经交给了阮珂。阮珂当时迟迟不接瓶子,望着她的眼神,把她心口烙出一块疤来。   贺婵果真不顾全班同学的抗议,对全班的座位进行了大调整,不动声色地把阮珂和阮青橘安排在了一个教室的西北端和东南端,反正是能调多远调多远。   阮珂仍旧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下课就绕过整个教室,坐在她现任同桌的位置上。   阮青橘不明白,她怎么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呢?她的所有勇气,希望都在那一夜毁于一旦,而始作俑者却仍然笑嘻嘻地坐在她旁边。她想,或许阮珂的妈妈并没有给她像阮母那样的警告吧――尽管她弄不清和阮珂之间的许多事情,但有一点,至少她不想转班。   她不能想象阮珂和自己不在一个班的日子。   不知道贺婵有没有瞧出什么端倪,但她最近总喜欢安排阮珂去帮她做事。   正好,二班这周是值周班,贺婵便给阮珂安排了个最远的差事,早上中午晚上的放学时间去校门口站着。   这样一来,阮珂便少了很多骚扰她的时间。阮青橘也不由得松口气。   好巧不巧,李琳看阮青橘最近烦闷,便拉着她晚饭时出校门,去学校门口吃饭,换换口味。还说学校门口奶茶店新出了什么奶茶,要带她去尝一尝。   阮青橘拗不过她,本身也恰好去门口买两本书,于是背了书包跟她出去了。   结果今天不知怎的,学校门口吃饭的人特别多,她俩又没提前预订,所以等排到她俩时已经很晚了。她们飞快埋头苦吃,吃完就要回学校。   李琳这时候拉住她,“奶茶还没买呢!”   阮青橘劝她算了,“来不及喝了,等会儿迟到进去被门口值周的记了,要扣班级分,到时候贺婵会掐死我们的。”   李琳说:“哎呀,没说现在喝,咱们买了带进去嘛。”她戳了戳阮青橘的包,“你正好带了包,天时地利人和。”   学校把校外的食物统一称之为“围墙食品”,对它严防死守,学生根本带不进去。   “你傻啊,你放在包里那不是明摆着让他们来查包?”   李琳无语,“你傻啊,这周不是我们班值周吗?他们就算看到了,还会扣我们自己班的分不成?”   阮青橘来不及再细想,就被李琳挟着去买了两杯奶茶,小心放在书包里。   学校的值周团队一般是两个老师和几个学生,分别站在学校门口几条刷卡通道那里,一人守一条,检查学生有没有带校卡,围墙食品等。   她们观察了一下,发现两个老师站在最左侧通道那里,于是便打算从最右侧通道进去。   门口的几个值周同学都和李琳很熟,几个人远远地挤眉弄眼一会儿,也没打算检查包。   阮青橘低着头刷完卡,准备进去。   有人突然横在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转向左一步,那人也向右,她又向右走,那人随即向左。反正是把她挡得严严实实。   “检查一下包。”   阮青橘抬头,“阮珂,这样很有意思吗?”   阮珂盯着她。   阮青橘赌气般把背包卸下来,砸在她怀里,“检查吧。”   动静不小,旁边的人纷纷侧目,连那两个老师都被惊动了,走过来问:“怎么了?”   阮珂把包轻轻放回阮青橘手里,对旁人说:“没事。”又对阮青橘说:“检查完了,你走吧。”   李琳一直紧张地看着她们,一听阮珂说这句话,顿时松口气,扯着阮青橘衣袖:“走吧走吧。”   阮青橘眨眨眼,忽然滚下一颗泪来。   她觉得自己最近变得越发爱哭起来,矫情,她骂了自己一句,就要越过阮珂往学校里走,阮珂忽然捉住她的手,指尖温度和她交缠在一起,“不要不理我好吗?”她甚至带着一丝哀求的语气――她竟然带着一丝哀求的语气。   阮青橘瞬间心头涌起一股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痛苦的滋味,“我妈和你,你至少让我站一头吧?我妈威胁我,你也不给我确切的答案,你要我怎么办?我就想要个答案,我就想有人和我站在一起,我做错了什么?!”她极力压低声音。   “那我就想和以前一样,我又做错了什么??!”阮珂突然提高声音,“就和以前一样啊,为什么啊?她们要怎么说怎么威胁,随她们去啊,她们还能把我们杀了吗?”   阮青橘被她大声说话给弄得一愣,“不可理喻。”可是她们却彻底引来了值周老师的注意。   两个老师走过来,肃着脸,问阮珂:“怎么?这个同学不配合检查吗?”   周围其他值周同学赶紧围过来解释,“没有没有,她们就是在聊天而已。”   “值周的时候聊什么天?”老师皱了皱眉,明显不相信这个解释,“把包拿过来,我检查一下。”   李琳慌了,“刚刚检查过了,不用了吧……”   那老师执意要检查,见阮青橘动也不动,便要伸手来夺阮青橘怀里的包,阮青橘本来就被阮珂这一着给弄得有些恼,又被这老师一拦,顿时觉得这老师怎么这么不识相,心头火蹭蹭上来,即刻把她的手一推,直直往学校里走。   李琳吓呆了。   那个老师也怔了一下,随即紧跟在她身后大喊,“站住!”   阮青橘充耳不闻,把包重新背到背上。   “同学,请你立刻停下来,如果你再继续往里走,后果你自己承担。”   阮青橘这人,颇有些吃软不吃硬,尤其在这些时候,别人越用这样的话刺激她,她的逆反心理就有多强烈。听了这话,她更是加紧步子,往教室里走。   “你是哪个班的?”老师很是生气,“我问你你是哪个班的?”   刚好这时她走到了楼拐角处,一群他们班的男生从厕所里出来,正在楼道饮水机那儿接水,见到阮青橘身后的老师,纷纷打招呼,“邓老师。”   原来这老师是他们男生的体育老师。   “她是你们班的吗?”老师指着阮青橘问。   “是啊……”有个男生答道,又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闭上了嘴。   “好。”老师也转身就走,“你给我等着。”   阮青橘回到教室坐下,李琳紧跟她进来,“我的仙人呐,你在干嘛?”   她慌慌张张把“罪证”从阮青橘书包里拿出来,急着“销毁”,“你没看见那老师气的,脸都青了。”   阮青橘不说话。有一句话,她觉得阮珂说得对,他能拿她怎么办呢?现在,只有他不能把她杀了,那一切都算不了事儿。   抱着这个想法,她反而无比期待贺婵的到来。   下午第一节 课,就是贺婵的课。   她走进教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阮青橘从教室里撵出去。   阮青橘站在教室外面,倚着白瓷砖。初春的太阳把她的脸盖得严严实实。没来由的,她觉得痛快。   就这样吧,无所谓了,毁灭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嘀嘀嘀第三卷 啦~   感谢大家!!!! 第26章 chapter26   到了高二下期,体育课已然锐减。再加上别的老师东占一节西抢一节,一周能好好上一次体育课都是万幸。   可阮青橘不那么觉得。体育老师集合好全班女生,让大家先绕操场跑两圈再做准备活动,阮青橘借口生理期,走到一旁树荫下歇息。   阮珂在队伍的最前面跑,阮青橘刻意不去看她,她却屡屡闯入自己视线。   没来由心烦,她转而把视线放在一边的树干上。   这是几棵老树了,树皮斑驳横杂,她看着看着,心念一动,抬手用指甲在树干角落里写了自己的名字,她没什么指甲,写得怪费劲的。她左右看了看,捡起一条散落的细树枝,想了想,写了一个“K”,写完觉得没写好,又多写了几个。   女生们跑完步,做完一系列准备活动。体育老师宣布今天要体测。   顿时哀鸿遍野。   阮青橘琢磨着反正没自己什么事,刚想走开,就被体育老师叫住,“阮青橘,你也来测。”   “啊?我生理期请假了啊。”阮青橘茫然。   “我知道。”体育老师扬扬手里登记成绩的花名册,“今天测坐位体前屈,这和你生理期没什么关系吧。”   这,确实。   阮青橘无话可说,只能依言走到女生队列里去。   中考的时候考察的三个项目,八百米跑,跳远和坐位体前屈,她除了跳远的成绩稍微看得过去以外,其余两项都是让人怀疑人生的程度。中考好歹还紧急训练了几个月,现在要再测,肯定更糟,她估计连零都推不到。   体育老师依照花名册,叫一个人测一个人,阮青橘原以为是按姓氏来的,没想到花名册是乱排的。   阮珂在她前面好几个,她一向是什么都好的。阮青橘没过去看,也过不去――一堆人围着她,不一会儿发出惊呼。   “太厉害了吧阮珂!”   阮青橘低垂睫毛。   过了一会儿轮到她,她走过去,一看,阮珂居然就在那个测坐位体前屈的仪器前蹲着没走,她脚步不由得一顿。   体育老师催促道:“干嘛呢。”   她只得走过去,在垫子上坐下。刚一坐下,她就觉得这个姿势扯着她韧带疼了,更别说弯下腰了。   她屏住一口气,低头指尖往前那么随便一推,然后抬头一看,好嘛,真的连零都没有推到。刚才围着阮珂的欢呼到她这里变成了一片死寂,她刚想站起来,就听见一个清透的声音拨开死寂,“再来一次吧。”   阮青橘恍惚一下,才反应过来是阮珂。她抬头看了看体育老师,老师没什么表情,大概是默许了。   她心里暗骂一句要你多管闲事,只得坐下,又和上一盘一样,屏住气往前一推,再抬头,她听见体育老师没有感情地报了个“七”,然后震惊地站起来,让别人测试。   她下意识去看阮珂,阮珂不看她,仍旧盯着那仪器,仿佛能盯出个什么名堂来。   阮珂最近不再来找她了,两人像很久很久之前一样,形同陌路。有时夜深梦回,阮青橘甚至都要怀疑之前种种是不是梦了。说不上是如释重负还是别的什么,那又能怎么办呢?在过于小的年纪遇到过于烈的东西,难免会这样。   但总有时候,又让阮青橘清楚自己与阮珂之间的东西依然存在。   譬如这个体测,譬如前几天她听见阮珂又因为换季感冒而咳嗽,被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一句三咳的时候,她听不下去了,故意打断了老师。   除了偷偷摸摸做这些事,还能做什么呢。   -   不知道是也想故意给她找点事做还是什么,贺婵这学期居然让阮青橘做了数学课代表,简直滑稽。   她自然没办法像之前那些课代表一样,帮着阅卷子和讲题,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贺婵每天布置的数学作业一五一十地写在黑板上。   晚自习第一节 课是上课,第二节课才上自习,第一节课课间休息的时候,她走上讲台,挑了根看上去好写的粉笔,转身背对着全班开始写作业。   写到最后一行的时候,上课铃响了。下面很快恢复了安静,不到一会儿又窃窃私语起来。她以为是自己哪里写错了,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她回头,瞥见后门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她没往心里去,继续把该写的写完。   等她走下讲台,有个女生过来问她数学卷子是不是要今晚第三节 课交,她说不用后,那女生接着八卦兮兮地说了一句,“诶,她刚才好霸道啊,在后门站着,谁都不让过,一直盯着你看。”   阮青橘不习惯不熟的人用这么熟稔的语气说话,“谁?”   “你的心上人啊,一见你回头,她就跑了。”   阮青橘被这冷不丁一句“心上人”给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不会说阮珂吧?”   女生朝她挤眉弄眼。   其实她可能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只是顺嘴一说。人嘛,而且是无聊的人,就是对各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感兴趣,不论是男女还是女女。   不过她说是阮珂,那还真是奇了怪了,她们俩现在和陌生人没两样了,怎么她又突然这么明目张胆往那儿一站,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阮青橘简直要被这样的无常反复给弄疯掉。   她找阮珂,里里外外,从教室找到厕所,都找不到。   忽然,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转头向操场跑去。   今天无风无月,天际只有沉沉的云。她还没走近秋千那里,就听见秋千摇摆带起的“吱呀”声。   阮珂坐在高高荡起的秋千上,划开安静的夜空,好像一副画。   “阮珂。”她喊了一声。   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阮珂。阮青橘上前,伸手去抓秋千链,意图强行把它带停,阮珂仍是一动不动,秋千立时向一侧倾斜,几乎要把她整个人甩下来,阮青橘害怕她摔下来,又马上把手松开。   “阮珂,你究竟要干嘛啊?!”   秋千终究还是慢慢停下来,她走近阮珂,还没说话,就被阮珂一把拉到秋千上,半入她怀里。   她脑袋一下子靠在阮青橘脖子上,凉凉的气吹到她衣领里,阮青橘浑身一僵,就要退出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一把将阮珂扶起来,“你喝酒了?”   她在阮珂衣服上仔细闻了闻,换成了肯定句:“你喝酒了。”怪不得表现得跟个疯子一样。   “为什么要喝酒?你这是喝了多少?”   阮珂不回答她的问题,只紧紧拽住她,“不要走,不要走。”   阮青橘睫毛一颤,伸手微微拥住她,“没走。”   只有在看不见人的地方,才足够她们相拥。   忽然,脖子上传来一丝湿意,阮青橘一愣。她从未见过阮珂哭。她和她,都是不爱哭的人,但是自己也在阮珂面前掉过几回眼泪,可阮珂从来没有。不知是她心性如此还是惯于忍耐。   阮青橘刚想说话,就感觉阮珂将整个人都埋入她的校服里,发出极其压抑又撕裂的哭声。   “我好想你,”她说,“我好想你。”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呜   感谢大家 第27章 chapter27   办公室内。   贺婵写完繁杂的教学报告,靠在椅背上把眼眼镜摘到一边,捏了捏眉心,准备休息一会儿。   坐在角落里的四班班主任突然站起来,“嘿,贺老师你瞧。”她拎起一本《英语导学案》的背面给贺婵看。英语导学案是一中自己编写的练习册,学生人手一本。只见这本导学案后面原本的白色封皮被剪的稀里糊涂。   贺婵也笑了,“哪个学生这么手欠啊?”   四班班主任说:“你们班阮珂啊。”   贺婵眼神一凝,这才想起来四班班主任是自己班上的英语老师,立刻重新把眼镜戴上,“那个,你拿过来我看看。”   四班班主任把导学案递给她。   她仔细一看,这背后根本不是拿剪刀一顿乱剪的结果,而是几个整整齐齐的字母,大写的RQJ。她顿时觉得脑袋一阵剧痛。   这周已经是第三个老师来给她反映阮珂不对劲了,今天这桩都算不了什么,之前上晚自习,她在走廊里坐着,谁喊也不进来;午休,她把教室墙上电风扇充电头给拔了,站在凳子上给自己手机充电,被年级主任逮个正着。不戴校卡,不穿校服,这些都成了她的基础操作。   阮珂现在,似乎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贺婵无论是扣她操行分还是威胁她要请家长,都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这种好学生一旦这样起来,比本身是差学生的那种还要难缠数倍,这是贺婵清楚的。她还隐隐清楚,这个问题的症结在阮青橘。   她甚至还想过用阮青橘来“威胁”阮珂,可想想也不可能,她能用阮青橘“威胁”阮珂什么?别说阮青橘家里父母都是领导,就算她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贺婵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告诉阮青橘家长?可是最近阮珂与阮青橘两人从不来往,疏远极了,她有什么能拿去给阮青橘家长说的?   贺婵头痛,却无可奈何。   所幸,一直到学期末阮珂除也没再做出除了这些事之外出格的事情,期末考试前最后一次摸底考,她更是拿了全年级第一。在她之前还没有哪个平行班学生能够超过先锋班学生拿到年级第一的先例。贺婵更是觉得没有大碍了,她要玩手机不交作业,都随她去了。   高二下学期期末考试,被市上称之为“零诊”,是全市统考。市上很重视,要求一切按照高考的标准。例如安排考生提前看考场,进场需要安检,考试一切时间按照高考时间来,等等。   不过考室的分配并非是打散乱排,学校大概上课图方便,仍是按照上一次考试的成绩来。   考试前一天晚上最后一节晚自习上到一半,老师让大家去看考场。   李琳和阮青橘都在七班,最后一个考场。   她俩本来就约着一起去,临了走到楼梯口,李琳突然扯扯她,“走,我们先去趟小卖部,我想买瓶水。”   她们散漫惯了,反正小卖部离教学楼也算不上远,阮青橘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她俩一人买了瓶冰镇水,喝了个畅快才去看考场。   教学楼到处都是走来走去的人和为了布置考场被拉到外面乱放着的桌椅。阮青橘先一步进七班,一愣,脚还没立稳就飞快地撤了出来。   李琳一头雾水,“怎么了?”   阮青橘匆匆走到一旁栏杆,别过头,“她怎么在里面?”   李琳:“谁?”她走过去一看,恍然大悟,又走回阮青橘身边,“阮珂嘛,这有什么,走,进去进去。”   李琳不知道阮珂和阮青橘之间为什么疏远,只当是有什么小误会小矛盾,平日里就动不动爱把她俩往一堆凑。   阮青橘坚决地摇摇头,“我不进去。”   李琳有点失望。   阮青橘盯着地上,“那个,你帮我看看她在里面干嘛?”   李琳很高兴地答应了下来,走到后门去看,不一会儿,她跑过来,“好奇怪,她在看考号吗?”   阮青橘长睫微掀,“看什么考号?”李琳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终究是好奇战胜了理智,阮青橘走到后门,偷偷探了个头往里看。   教室里已经被布置成了标准考试的样子,五列六行,中间留有很大的空隙。阮珂站在教室的中央,顺着第三列一个个查看桌子右上角贴的考号。有些考号贴得舒展,她稍微低一下头就可以看见,有些考号没粘好,缩成了一团,她便用指尖把它轻轻拨开。   明亮的白炽灯把阮珂的剪影深深打在阮青橘的眼中,她的步伐缓慢温柔,一步步踏在阮青橘心上。   终于,她在第四列第三个停了下来,俯身仔细看了一会儿。   阮青橘转身,背贴着教室外瓷砖,她不用去看也知道那是自己的位置。那里什么都没有,仅仅贴着自己的名字而已。阮珂却仍要过来瞧一眼,只是瞧一眼。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有话说,人有三种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贫穷和爱。你越想隐瞒,却欲盖弥彰。   -   又是一夜辗转,第二天早上来考试,阮青橘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她以为一会儿就好了,没想到到了最后一门考英语时,她还是觉得脑袋是木的。   不过这次题还算简单,她一路比较顺当地做到完形填空,刚要翻页,忽然听到教室里广播响了两下,像是有人在调试。   大家都纷纷奇怪地抬起头。听力早就放完了,这时候广播响,只可能是有错误要更改,可是英语考试能有什么要修改的?   忽然,年级主任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请所有同学放下笔。”年级主任平时脾气还算好,这次的声音听上去却感觉带着滔天的怒气。   讲台上和教室后面坐着的监考老师也是一脸懵,只是喊大家放下笔。   “我在这里念一则通报。”广播里继续说,“校告,校惩治。”   阮青橘是挨过处分的人,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疑问,一来她知道每次给处分校方是要开会讨论很久的,只要有商量的余地都不会给处分。二来,现在在考试,还是颇为正规的大考试,什么样的大事一定要现在说?   “高二二班学生阮珂,于今日下午三点四十三分左右,在一考室公然使用手机作弊,被监考老师当场发现,立刻上报巡考员。学校决定,立刻取消阮珂本次考试资格,本次考试全部成绩视为违规,记零分。学校三令五申,作弊是性质影响极其恶劣的事件,为加强学校教育管理,形成良好的学风、校风,学校决定给予高二二班学生阮珂记过处分,以儆效尤。”   “啪”的一声,阮青橘的笔掉在了地上。   她心里清楚,阮珂其实是个极其骄傲的人。平日里最不屑作弊这种事。   怎么会,怎么可能,阮青橘急得连捡笔的手都剧烈地抖着。   考试结束铃声一响,她立刻站起来丢下李琳和在后面叫她的老师,直奔一楼,想找阮珂。现在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她只想找到阮珂,问问她怎么回事,她不说也没有关系,阮珂这样的人,挨了处分指不定有多难受,她要陪着阮珂。   她这样想着,却还没走到二班,就被从拐角处闪出来的一个人揪住衣领,一路拖到原来高三的教学楼。   眼下已经是六月底,高三已经高考完离开学校了,所以整栋楼都是空的。   阮青橘被那人一路连拖带拽,拖到了一楼女厕所里,这才找回主动权反手把那人的手打掉。   “他妈的你有病?”她看清楚那人的脸后骂道。   夏婧转过头,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阮青橘,你是不是要把阮珂害死?!”   阮青橘闭上眼,深呼吸了一下,才勉强忍住想揍人的冲动,用平静的语气回她:“我怎么害她了?”   “她以前没和你在一块的时候,挺好的,挺正常的,也很开心。现在,她为了你,朋友也不要了,成绩也不要了,你看看今天,今天,”她说着说着居然哽咽了,眼泪随即大颗大颗地从她脸上滑落,“她把她整个人都打碎了,去贴近你你,去对抗所有人。你什么样,她就要什么样,你挨了处分,她也要给自己弄个处分,你要把她害死吗阮青橘你要把她害死吗?”   阮青橘从听到她说处分那里脑子就一直嗡嗡响,她不知道夏婧这个逻辑是怎么回事,她僵着   身体,嘴上说着无情的话,“我害她,难道是我逼她去做的吗?她到今天这个处境,始作俑者不是你自己吗?如果不是你跑去给她妈妈说……”   “难道我要看你继续害她吗?!”夏婧吼得歇斯底里。   她总是“害她”“害她”的,阮青橘莫名其妙的同时心一阵钝痛。   一段好的感情是什么样,她不知道,也没有体会过,但是她想,至少不是她和阮珂这样吧。   “你们在干嘛?”   阮青橘抬头,池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厕所外面。   他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不知道怎么,也跑到高三教学楼来了。   他走进来伸手拉住阮青橘的左边袖子,准备把她带走,她路过夏婧时,听见夏婧带着重重的鼻音说:“你会遭报应的。”   池扬脚步一停,转身对夏婧说:“你最好嘴巴放干净点,不然这报应说不定落在自己头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提醒大家阮珂的这种做法是不对的噢~考试是很严肃的事情,在这种有关未来的事情上都不要儿戏。   这周榜单轮空啦,所以完结的步伐又加快啦   感谢大家。 第28章 chapter28   阮青橘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政治老师抱了一摞试卷过来让课代表一列列发下去。进入高三后,大家对每天堆积如山的卷子都已经麻木了,他们麻木地接过卷子,麻木地一个个往下传。   阮青橘等了一会儿,又没收到。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习以为常还是什么。如果她要对这个习以为常的话,那么就意味着她对早上来上学总是被推翻的桌子,跑操时有意的推搡,等等,全都习以为常。   她早知道夏婧人缘好,却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到了高三还这么幼稚。   有一次她午休出教室上厕所,刚从外面把教室门轻轻掩上,就听见门里面一声闷响,有人朝她背后砸东西,又不敢砸在她身上,只有砸在门上表示对她的不满。   她还以为是什么,推开门一看,一包纸巾而已。   笑死,她们不会真觉得这样能让她痛不欲生吧。   阮青橘一边想着一边站起来,去找政治课代表再拿一份。走到政治课代表面前,还没说话,就赶上那一头阮珂拿着多余的卷子过来交给课代表,两人一对视上,阮珂便把手里的卷子抬手递给她。   “谢谢。”阮青橘低声说。   阮珂深深望着她,没说话。   她们好久都没说话了。从上次阮珂作弊开始,一方面贺婵把她盯得更紧了,另一方面,阮青橘也不知道她们现在能说什么,从何说起。不管什么时候,她只要一看见她,就从心尖上沁出苦意来。   被夏婧她们,不知道是“孤立”还是“校园暴力”的事,阮珂也并不知道。她现在大多时候和阮青橘一样独来独往,只是偶尔和孙小雨在一起。夏婧她们做这些事情时无一不是避开了阮珂,打准主意要让阮青橘吃这个哑巴亏。   不过自从阮青橘那次从阮珂手里拿了卷子过后的每次发卷子,她这里再也没有过缺斤少两。即使有些时候是真的到她这里没有了,阮珂也会从教室的另一头远远绕过来,把多余的卷子飞快地放在她的桌子上,然后飞快地走开。   阮青橘默默地想,或许这样也很好,不远也不近,她能看见她,就很好。以后,等她们毕业了,或许还能考到同一个城市,她们朝夕相处,再也没有人能够约束她们。她们还会促膝而谈,谈谈高中的她们,最后以“那个时候真幼稚啊”作为结语。   阮青橘憧憬那样的日子,于是更为努力地投入到学习中。这股劲让阮母也有所察觉,渐渐地也不再说她了。当然,更大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池扬,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病不断反复,又离开学校去外面上全日制一对一去了,吸走了阮母大部分的注意力。   -   周日晚上,贺婵仍旧实行她的老策略――换座位。她把新的座位表投影在屏幕上,让大家看了过后就换座位。   以前阮青橘路过高三班级的时候,看他们桌上堆的满满的书总是觉得太夸张了,觉得要是好好收整,一定不会堆那么多。直到自己读了高三才发现,这是真没办法收整。所以大家换座位也变得越来越麻烦,每个人都搬着自己的一套桌椅在教室里来去,不时那个人的书又掉在地上了,一会儿这个人的书又找不着了。   阮青橘这趟搬桌子虽然路程有些远,但还算顺利,就在她马上就要到了的时候,突然,背后一股力把她狠狠一撞,撞得她一个踉跄,双腿支撑不住,整个人连桌子带椅子朝前面扑去,发出惊天一声响。   她下巴重重磕在桌角上,手腕也被倒下来的桌子给死死压住,一瞬间身体上传来的剧痛让她眼里下意识被激出生理性的泪花,她努力眨巴眨巴眼才让模糊的视线重新清晰。   她这边动静很大,很多人都围了过来。但是大部分人都知道夏婧她们对她的排斥,所没一个人伸出手来拉她一把。   阮青橘觉得一直这样趴在地上太丢人,她极力调动快没知觉的手,费力地准备把自己撑起来。   忽然,手臂上一轻,有人把压在她手上的桌子扶了起来,又来小心地把她扶起来。   阮青橘对这个特定的味道再熟悉不过,她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她们还在避嫌,阮珂怎么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明目张胆地过来。她刚站起来就忙松开阮珂的手,拘谨地说了声:“谢谢。”   阮珂脸上没什么表情,“要紧吗?”   阮青橘摇摇头,“没事。”   阮珂点了个头,绕过她走过去,对着一旁围观的几个人的桌子抬腿就是一踹。   一时间桌子椅子卷子乱飞,有女生尖叫,声音利得可以划破黑板,“阮珂!你疯了?!”   此时的阮珂脸上全是戾气,她把一个倒在脚边的桌子一脚踢得老远,一手指着阮珂,“你们推她,是吗?”   被踢了桌子的人顿时心虚,不敢开口接话。而且阮珂以前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她们哪里见过她发这么大的火。   “傻逼。”阮珂骂道,“做了就承认啊。”   “就推她了怎么的?”人群外有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带着一丝讥嘲,“就是看她不爽怎么的?管你屁事啊!”   是夏婧。   人群这个时候特别自动地给阮珂和夏婧让了条通道出来,生怕祸及自己。   阮珂突然笑了笑,“很好。”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猛然冲上去,对着夏婧的脸就是一拳,夏婧直接被打到地上。她愣了半秒,随即怒气暴涨,立刻扯住阮珂的衣领,和她厮打在一起。   一中是好学校,都是尖子生。别说是打架,就算是吵架,明面上都没有一个。大家哪里见过这阵仗,还是两个女生,曾经是最好的朋友的两个女生。   大家都看呆了,每个人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突然,班长醒悟过来,“我,我去叫贺老师!”   “不准去!”阮青橘把她喊住。阮珂身上还背着记过处分,打架又是校规里最重的处分,这样一叠加,阮珂还不得被退学?   班长被阮青橘一吼吓到了,讪讪地站在原地。   把这头吼住了她又赶紧对那头喊:“阮珂!”   阮珂动作不易察觉的一顿,但是很快又开始打了起来,阮青橘无奈,走过去想把她们俩分开,她力气也不算小,“你想被退学吗?”   阮珂赤红着双眼,喘着粗气,不听她的。   她换了种语气,轻轻说:“我手好像被划伤了,痛死了,你陪我去趟医务室好不好?”   阮珂果然被她这个理由说动了,揪住夏婧的手微微松开,夏婧死死盯着阮青橘,见阮珂松手,也停了动作。见两人还僵持着,阮青橘又使劲把她俩分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挨了夏婧一拳头,阮珂立刻狠狠回了夏婧一拳头。   眼见着两人又要打起来了,阮青橘连忙把阮珂扯出教室。   阮珂头发都乱了,阮青橘觉得有些好笑,“你幼不幼稚啊?”她伸手给阮珂理了理头发。   阮珂不说话。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这幕让贺婵看见了,她上报年级又给你个处分,再加上你之前那个处分,你就得被退学了。”   “她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你觉得我怕吗?”   “你怎么学会骂脏话了?还是电视剧看多了,还跟别人学打架。”   “诶,你一直不说话,让我很尴尬好吗?”   突然,阮珂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一下子把她推到墙边,在阮青橘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地吻了过来。   阮青橘瞬间睁大双眼,麻意从脸蔓延到脖颈,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呼吸都换不过来,不到三秒她就去推阮珂。但阮珂明显误会了她的意思。   她非但不收手,反而变本加厉。   阮青橘渐渐感觉口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她猜想是嘴唇破了。   阮珂吻得用力而认真,仿佛将过去这大半年,所有的思念,痛苦,辗转反侧全都灌注到这个吻里。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   谢谢大家 第29章 chapter29   高中的进度条一旦到了高三,就会过得飞快。昨天分明才百日誓师,今天就已经是五月出头,只剩一个月的时间。   大家都埋在书山书海里,恍然间,连彼此告别的时间都没有。   贺婵走进教室,难得地拍手打断了这场安静的自习。“同学们,拍毕业照了。”她说。   学生们站起来,走出教室,和自己的好朋友手挽手,商量着一会儿的站位。五月闷潮的空气拂过每个人的脸。下沉式广场已经站满了一个又一个班的人,有的还在阶梯上调整位置,有的已经绽开笑容,让摄影师按下了快门。   所有班的毕业照背景都是学校的一棵大槐树。而学生们的面容,像极了大槐树上一片一片的叶子,时而舒展时而蜷缩。   在“毕业”两个字面前,一切恩怨好似都烟消云散。   阮青橘和阮珂都被安排站在第二排。只不过一个在最右边,一个在中间偏左的位置。   眼看位置就要全排好了,阮青橘遗憾地看了阮珂那边一眼,她曾经想过拍毕业照时要和阮珂站在一起,因为这是属于她们的青春。只可惜,终究不能够了。   她旁边的女生似有所觉,突然转头对她说:“那个,我和你换吧。”   阮青橘很诧异,因为这个女生和夏婧关系好极了,之前夏婧孤立她的时候可是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她的。   她说不用,那女生促狭地笑笑,“得了吧,我知道你想挨着那谁。”   阮青橘眨眨眼,终究还是承了她的情。虽然还是隔了好几个人,但是至少近了一步,也聊胜于无。她刚站好,左边的女生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我也跟你换好了。”她指了指第一个女生,“我想挨着她。”   阮青橘求之不得。   就这样她一个个换过去,今天每个人都格外友善,格外好说话。终于,她走到了阮珂身边。   阮珂本来在发呆,阮青橘用手戳了戳她。   “你怎么过来了!”阮珂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声又惊喜地说。   阮青橘觉得她可爱极了,“换过来的咯。”   阮珂觑一眼贺婵,“怎么,你不怕她看见了?”   “拍毕业照呢,她没工夫扫兴。”   她们站在第二排,手垂着,被第一排同学的脑袋遮住。倏尔,阮珂一把捉住阮青橘的手,继而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地和她的手扣在一起。   前面的摄影师架好了架子,像摆设一样的学校领导们匆匆从另一个班走过来,又坐在她们班的前面。   “好,”摄影师喊道,“三,二,一。”   大家喊出千篇一律的口号,“茄子!”   青春的电影在这里“咔”了一声,落下了帷幕。   -   最后一次考试。   老师们一改之前严厉的模样,嘴上的说辞全换了一套:“这次考试只是为了让大家一直保持考试的状态,无论考好考坏,大家都不要再纠结,不要再放在心上。”   阮青橘背文综背得头晕脑胀,尤其是政治的哲学,总也搞不清该答什么,每次答得和标准答案南辕北辙。直到文综考试前她还在看例题。   这次考试按姓氏排,阮珂坐在她后面。   递卷子的时候,阮青橘不方便回头,直接把卷子拿到后脑勺,她感觉到后面有个力上来接住卷子,但就是迟迟不拿走,她着急,回头瞪了阮珂一眼,阮珂这才无声地笑了一下,从阮青橘手里把卷子抽走。   阮青橘不由得想起高一入学考试的时候。那时阮珂也坐在她后面。   八月底的闷热风扇怎么扇也扇不开,她望着满篇不会做的高一数学题傻眼,想着睡一会儿,但一直感觉后面有人在踢自己的椅子,她转过头,想提醒一下后面的人。谁知她还没张口说话,对方反倒恶人先告状一样把自己的卷子瞬间护得严严实实的,叫她别看。   她一直自认是个有底线的学渣,当时和阮珂还不认识,被她这么一对待,觉得又委屈又憋屈,闷闷地把头转过去。   殊不知撞上了自己这一生化也化不开的缘分。   考试结束,大家都回到自己班上收拾东西――已经是六月五日了,大家都开始把自己在学校里放的东西有意识地往家里搬。   阮青橘看着,觉得颇有种“树倒猢狲散”的悲凉的感觉。虽然她和整个二班谈不上什么深厚感情,但终归是呆了整整三年的地方,一想到再过几天,这里的人和故事就全部归零了,又有新的学生会走进这里,开始属于她们的故事,她还是觉得很惆怅。   她从厕所洗了手出来,看见阮珂站在廊下。   她蹑手蹑脚走到阮珂背后,想吓阮珂一跳,还没喊出声,阮珂就突然转过来,反倒吓了她自己一跳。   “你好烦。”她打了阮珂一下,阮珂笑了。   她嘴角也漾开笑意,“我先回去了。”   阮珂不说话,就望着她。她转过身也能感觉到背后有灼灼热意,沿着她的背脊燃起火来。   她一路直直地走到教室门口,耳后忽然掀起一阵疾风,她听见踏在教学楼地上匆匆奔跑的脚步声,她愣了一下,停住步伐。   下一秒,她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   她猝不及防地身体微微向前弓。   阮珂越过整个走廊来拥抱她,就像拨开了整个青春的重重迷雾,为步入迷途的旅人,提供一个方向。   她握着阮珂环住自己的手臂,轻声问:“怎么了?”   “总觉得你要消失了。”阮珂闷着声音。   阮青橘刚想安慰她,说怎么会呢,就听阮珂说:“后天就要高考了,所有的,关于这里的一切都要消失了。”   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心底也涌起了不舍的愁绪,星星点点的,像涨潮一样淹没了她。   “我觉得高中生活,沉闷,无聊,痛苦,可我每天都想来到学校,因为我只觉得一件事好,就是遇见你。”   阮珂很平静,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说。说的内容却如同惊雷,在她耳边一字一句地炸开。   “我也是。”她郑重地回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双阮毕业啦撒花~   感谢大家~ 第30章 chapter30   高考前一天晚上,外公外婆都风风火火提着大包小包赶到家里来了。   他们拍着胸脯说是高考这几天的饮食就由他们全权负责了。阮父和阮母也向单位请了假,回家陪考。   “准备的怎么样?”饭桌上外婆殷切地看着池扬和阮青橘,池扬笑笑,阮青橘说了声“还行”。阮父高兴地接过话,“考试前都是这样,不能准备的太好,就要那种不好不坏的上考场,这才考得好。”他说完又开始讲他当年高考的事情。   吃完饭,阮青橘还准备进去看一会儿书。阮母小心翼翼的,“今晚上还要看书吗?我还说让你们早点上床睡了呢。”   阮青橘失笑,“平时都十二点过才睡,今天难不成七点过就上床吗?看著书心里踏实一些。”   阮母点点头,“一会儿我给你们送水果进来。”   阮青橘回到房间。明天一天是考语文和数学,她先把语文古文古诗词要求背诵的全部再过了一遍,又把文言文常识和语文作文素材翻看了一遍,就算是过了。数学……她也不知道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些什么,就把错题翻出来看了看,想了想,又把早就烂熟于心的公式背了背。   这天晚上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是不绝于耳的蝉鸣和粘稠的空气。阮青橘告诫自己一定要平常心,于是她平常心地在十点钟合上了书页,去洗了个澡,平躺在床上。   不想再想考试,于是她想阮珂。阮珂这个时候在干嘛呢?是不是也在做最后的复习?不,她那么一个人肯定不喜欢临时抱佛脚,那她已经睡了吗?   或许是因为临考前反而涌上来的如释重负,她想了没多久,一股睡意迷迷糊糊地涌上来,终于,偏头睡了。   这夜睡得很香,以至于阮母叫了好久,阮青橘才隐隐听到。一听到阮母的声音,她立即睁开眼,直直从床上坐起来,把阮母吓了一跳。   这个早上尤为清醒,一点以前起床的困意都没有,阮青橘和池扬吃过早饭,坐上车从家里往考场去。   她们市考场按每个区来分,文科的高考生都分在二中,所以阮母阮父也不用分头送。家里离考场也很近,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门口。   二中校门口的两条街已经实行了交通管制,前面堵得水泄不通,阮母着急的老毛病又犯了,干脆在路中央就从车子上跳下来,带着阮青橘和池扬往学校门口走。   他们在学校门口站了一会儿,到八点了,校门打开,每个班的学生按班级在校门口集合依次进入。因为他们的准考证都还在每个班班主任老师的手上,所以还要在二中操场集合好,发放准考证后八点半统一进入考场。   不知是她眼尖还是什么,阮青橘一眼就看见阮珂,她走到阮珂身旁,阮珂也看见了她,眉眼带笑。   “紧张吗?”她问。   阮珂捏了捏她的手,阮青橘发觉她掌心全是汗,很是惊异,“学霸也会紧张吗?”   “这种场面,狗都会紧张。”   阮青橘被逗笑了。   她俩考室一个在二楼一个在三楼,领了准考证往教学楼走时,阮珂在人群中忽然搂了搂她,“你这大半年来太辛苦了,一定会成功的。”   阮青橘一愣,她从想要追上阮珂开始便再也没有逃过课,也没有吊儿郎当地不做作业,但她的基础摆在那里,所以吃了不少苦头。没想到都落在阮珂眼中。   “你也是,这次不要再开玩笑了。”阮青橘想起阮珂那次作弊,仍是一阵心悸。   阮珂说:“好。”   她俩在楼梯拐角处分别,阮青橘一直望着阮珂背影,直到看不见。   身份验证完成后,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她的座位靠墙,稍微环顾了一圈都没在考场内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她靠着椅背,深呼吸。   九点,第一场语文考试准时开始。   前面的题都很常规,阮青橘做得很快,到了文言文常识那里,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到了名篇名句默写,她愣了,居然考察了论语。她脑子转得飞快,终于艰难地想到一句,填了上去。   看到作文题目的时候,她才彻彻底底傻了。她们整个高三都在练习议论文,收集各种时事材料百般操练,万万没想到考的居然是初中都不怎么写的记叙文,根据一幅漫画,来歌颂老师。   脑袋里准备的那些名人名句全部都用不上了,只能从头布局,来歌颂老师。   第一堂考试出来,大家的脸色都还算好看。虽然被作文坑了一坑,但是从整体来说都做得不错。   阮青橘却暗暗觉得这次考试有些不对劲。   果然,到了下午,她展开数学试卷看题时,发现整张卷子大多不是常规题型。和他们之前做的前几年的高考题既然不同,全是常规题的变式或者是变式的变式。   特别是最后一道题坐标系与参数方程,居然考了一朵云。   阮青橘本来基础就不牢靠,做个常规题还能勉勉强强拿个分,变式题完全打得她晕头转向。   不过下午当她走出考场时,发现人人的脸色都不好。便只能寄希望于水涨船高。   池扬的脸色尤其难看,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言不发。阮青橘能理解他,池扬后期在外面上全日制一对一,花了家里不少钱,他的压力也很大。   但没有办法,还是得继续考试。   到了第二天,大家都轻车熟路多了。   上午的文综,政治愣是一个今年的时事都没有考到,地理历史也全和之前做的有不少差别。阮青橘算是摸住了今年高考的命脉――就是和前几年不一样,全是新题新思维。   下午考英语,放听力时关了风扇,听力结束后监考老师忘记打开了。阮青橘身上热得可以洗澡了,她又不好意思叫老师。终于憋着一口气把卷子做完,她盖上笔盖,举手给老师说要去趟厕所。   老师同意了。于是她走在前面,老师跟在后面,像押送犯人一样,穿过整个廊道,走到厕所。她在洗手台那里弯下腰,不顾老师惊诧的目光,好好地洗了一把脸。   走出厕所时,夕阳正正照在她的脸上。   她迎着夕阳一步步向前,长舒一口气。   --------------------   作者有话要说:   对高考有诸多怨念所以写的比较详细哈哈哈哈   感谢大家 第31章 chapter31   阮母喜气洋洋地站在二中门口。   等到阮青橘一出来,她忙塞给阮青橘一瓶安慕希,阮青橘嘴角一抽,“你是在给安慕希打广告吗?”   “打什么广告!”阮母高兴地说:“你中考出来的时候妈妈就让你喝了一瓶安慕希,结果你中考就超常发挥,考上一中了嘛。”   周围全是学生,阮青橘嫌丢人,快步走到前面去。不一会儿池扬出来了,阮母又殷切地上他那儿去推销自己的安慕希了。   一路往外走,学校门口除了家长,还围满了各种推销暑期兼职的,阮青橘心中这才涌现出“啊,真的结束了”的实感。   李琳挤到阮青橘身边来,“诶,明天我们去游乐园玩,去不去?”   “明天上午不是还有口语考试和毕业典礼吗?”   “害,谁把那当回事儿啊,结束了就去呗。”   “有谁啊?”阮青橘问。   “就我们七组的人,还有许静她们也一块儿。”李琳说着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还有你们家阮珂,”她接着提高音量,“怎么样,去不去。”   阮青橘认为这个“你们家”用得十分妥帖,但她面上不显,只平静地说:“那好吧,去就去喽。”   李琳鄙夷地看她一眼,“什么德行。”   回到家,外公外婆做了一大堆好吃的,还让阮青橘和池扬坐上席。   “你考的怎么样?”阮青橘问池扬。   池扬刚进一中的时候和她成绩可谓是“难分伯仲”,后来他出去全日制过后,再回来考试成绩就好多了,最后几次考试成绩全都超了一本线。   池扬笑笑,“还可以,考英语的时候太热了,有三道听力我都热得没听清。”   阮青橘想了想,“明天我们要去游乐园,你一起去玩吗?”   池扬摇头,“我就不去了,明天我也约了朋友一道出去。”   难得今天池扬这么多话,阮青橘也多嘴了一句,“是你在外面全日制的朋友吗?”   池扬愣了一下,“不是,是……别的朋友。”   阮青橘意识到可能不小心问到别人的隐私,急急“噢”了一声,就闭上了嘴。   第二天早上,阮青橘仍是一早就爬了起来。学校这个安排真是太人道了,高考考完的第一天居然也不让人睡个懒觉。   到了班上,她发现不少女生今天都化了妆。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阮珂坐在那里,笑吟吟地望着她,好像把整个夏日都掀了个盖儿。她走过去,同阮珂说了几句话,贺婵就走进来,组织大家去报告厅参加毕业典礼了。   她目光扫过来,阮青橘下意识地想离阮珂远点,阮珂却一把把她的手逮过来,“别躲。”   阮青橘忙道:“贺婵看着呢。”   “管她干嘛,都毕业了,还能把我们怎么样?”   贺婵看见她们交握的手,深深地望了她们一眼。末了也什么都没说。   毕业典礼很盛大,除了有各种节目,每个班还都站起来唱了一遍班歌,每个班的班主任也都到台子上去讲了话。典礼的最后,年级主任放起了他个人最喜欢的歌《foreveryoung》。   整个报告厅把灯熄了,大家都把手机电筒打开,跟着音乐摇晃。   阮珂在音乐声中低下头,在阮青橘手背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   英语口语考得也水极了,学生都坐在下面和老师挤眉弄眼。   考完口语出来,李琳他们已经在那里等她们了,“阮珂呢,就差阮珂了。”   不一会儿,阮珂从另一头的办公室里钻出来,李琳刚要喊她过来,阮珂却对着阮青橘招招手。   阮青橘疑惑地走过去,阮珂说:“贺婵说找我们有话说。”   阮青橘有些不安,贺婵这时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和蔼地对她们笑笑,“走,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她们跟着贺婵一路走到第一栋教学楼下面。   忽然,贺婵停住了步伐。阮珂阮青橘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里,就是比你们高三届的学姐,”贺婵想了想,“倪心慈,她当时跳楼摔下来的地方。”   阮青橘呼吸一滞,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严严实实地退到了阮珂身上,阮珂顺势抱了抱她。   “当时,我是她的班主任。她和班上另外一个女生,”她顿了顿,最终还是说道,“谈恋爱。”   “被另外一个女生家里发现了,那个女生家里颇有点势力,她的父母为了阻止她们,不从自己的小孩下手,反倒纠结一群社会势力去骚扰倪心慈和她的家人,闹得不可开交。”贺婵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最后,她不堪其扰,便在晚自习的时候,从这里一跃而下。”   她转而对阮珂两人说:“你们不要怪老师,视这个东西为洪水猛兽。就说现在社会上,又有多少人能接受这样的事呢?何况你们都是高中的小孩,又有多少承受能力呢?”   “今天,你们毕业了,会走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去。或许会遇到更包容的社会,或许仍然充满险阻……不管怎样,老师祝你们听从本心,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阮青橘用力点点头,“谢谢贺老师。”她和贺婵也算是斗了三年,这是唯一一次发自内心叫一声贺老师。   阮珂微微鞠了一躬,“谢谢贺老师。”   “之前的事,也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嗯。”阮珂和阮青橘不约而同说。   “好了,快起玩吧,你看,她们都等不及了。”   阮青橘回头,见李琳他们就站在不远处,等得一幅抓耳挠腮的样子。   她笑着走过去,“走吧。”   -   欢乐谷是全市最大的游乐场。   从一中到欢乐谷没有直达的路线,要换几班车。   刚下车,就涌过来一大群卖雨衣的,各种花言巧语,说里面没有卖的什么什么的,阮青橘一贯不会拒绝人,那些小贩子眼也尖,就围着阮青橘游说。   阮青橘吃过这个亏,生怕这次又被他们说动,干脆把阮珂当抱枕,一头扎进阮珂的肩膀里,把脸藏起来。   阮珂笑她,“你干什么?”   “我这次不能再买雨衣了。”   “在学校不是像个混社会的嘛,怎么在外面性子这么软。”阮珂笑得不停。   “我这叫色厉内荏。”   “不是,你这叫窝里横。”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 第32章 chapter/32   除了高考生,别人都没放暑假,况且又是个个工作日,所以游乐园人并不多。   阮青橘自诩很懂游乐园的玩法,对于李琳他们一上来就要去玩过山车的做法很不屑。她觉得在游乐园就要循序渐进,先要玩一些不刺激的作“开胃菜”,然后再去玩刺激的。   结果她的说法被李琳他们狠狠嘲笑了一番,于是阮青橘愤怒地选择和他们分道扬镳。   阮珂不动声色地就跟在阮青橘后面。   李琳招呼她,“阮珂,跟我们去玩吧,跟着阮青橘多没劲啊。”   阮珂只笑,不说话。   李琳气结,“没出息,走走走,我们去玩过山车。”   阮青橘嘴角疯狂上扬,一把将阮珂的手顺过来,牵着就走。   阮珂找了份地图,两人按图索骥,一个个玩过去。到了一个像滚筒一样,一会儿旋转着把人抛到天上,一会儿旋转着把人抛下来的设施面前,阮青橘有些望而却步,“这个,看上去有点……”   阮珂说:“你害怕了?”   “你觉得可能吗?”阮青橘立刻反驳。   阮珂唇畔笑意扩大,“那就玩这个吧,看上去挺好玩的。”   阮青橘浑身一僵,“好。”   她们去排队,不一会儿就到了她们,两人连排坐在一起,阮珂看她脸都白了,有点后悔逗她了,“要不咱们还是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玩。”   阮青橘强装镇定地摇摇头,“不,就玩这个吧。”   她们把用来保证安全的设备放下来在身上按紧,阮珂担心地看一眼她,“要不你抓住我的手?”   阮青橘对自己状况还是很清楚,“不了,我到时候肯定会把弄痛的。”   “我不怕痛。”   “不。”阮青橘很坚决。   很快,设备缓缓启动了。第一轮很慢,只是慢慢把人转到天上又转下来,结果从第二轮开始越来越快,周围的尖叫声不绝于耳,阮青橘紧紧闭上双眼,死死抓住安全设备,她连尖叫声都发不出来。   她一直觉得在游乐园设施上尖叫的那群人不是真正害怕的那群人,真正害怕的那群人尖叫声都堵在嗓子眼,发都发不出来。   每一次俯冲都好像要把人丢下去,强烈的失重感让她感觉快要窒息。   她最后松开手,当自己是个没有灵魂的死人。任一边的阮珂怎么叫她她都不答应。   等设备一停下来,阮珂立刻扑过来看她,脸色和阮青橘的脸色没什么分别。   见阮青橘没事,她松了一大口气,“你吓死我了。”   阮青橘站起来,腿肚子都发软,完全靠在阮珂手上走出去。阮珂跑去给她买了瓶水她才稍微缓过劲来,“你说你,逞什么强?还有那么多项目,不一定非要坐这一个啊。”   阮青橘反咬一口:“不是你说的想坐吗?我这不是迁就你?”   阮珂笑,“那我后来还说了不想坐了呢,你怎么这个就没听进去?”   “你这是,口是心非。”阮青橘晃晃脑袋。   -   玩了一大圈,到了下午四点过,大家又汇合,决定要回去了。   阮青橘有点遗憾,偷偷给阮珂指了指那边的摩天轮,“我本来还想坐摩天轮呢。”   阮珂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便转头喊李琳,“我们还想去坐摩天轮,你们要去吗?”   李琳“嘶”了一声,“这是你们小情侣的游戏,我们这些单身狗去凑什么热闹。”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她们的关系,阮青橘脸霎时红了个底朝天,阮珂只是微微一笑,“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于是她们便又与李琳他们分开,去坐摩天轮了。   摩天轮这儿很清闲,没什么人抢着坐,他们一走过去检了票就坐上去了。   摩天轮慢悠悠地转上去,阮青橘的心里也荡起了小水花。随着它慢慢往上升,整个游乐园都映入眼帘,下面的人跟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又渺小。   和阮珂在一起,即使什么也不做,就呆在这个窄小的闷热的小空间里,也十分美好。   忽然“砰”的一声摩天轮微微一晃。   “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它转着转着突然卡了一下?”   过了两分钟,阮珂看着窗外说:“不对,摩天轮好像没动了。”   阮青橘一看,果然如此。   下面的工作人员向她们努力挥着手,喊着什么,可惜她们一个字也听不清。   “可能是停电了。”阮珂说。   “我还只在新闻上见过这种事。”阮青橘说,“怎么一和你在一起就停电。”   “这是,”阮珂笑着和她坐到一边来,“恩赐。”   阮青橘轻轻一笑。   “不知道要停电到什么时候,诶对了,你对□□了吗?”她问。   “没有。”阮珂说,“昨天考完回去就睡觉,早上又是毕业典礼,没来得及。”她顿了顿,“怎么,你想现在对吗?”   “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我本来不想对的,但是估计我妈也会逼着我对,有你在我旁边我至少没那么害怕。”   阮珂点头,从手机里把新出炉的□□搜出来。她们都没有高考试卷,但是刚刚才考完,都还有印象。   “哎呀这道题居然选c吗?我之前明明做过类似的,应该选b啊。”   “啊,我这道题第二问没拿到分。”   “为什么这道题要答这个啊!八竿子打不着啊!”   阮青橘一直嘀嘀咕咕,阮珂则一言不发地在一边算着自己的分。   “去年的分数线是多少?”   阮珂抿了抿唇,“一本线是553。   “那我可能悬了。”阮青橘耸耸肩。   “今年应该会稍微低一点。”   阮青橘算了算,还是摇摇头,“没事,反正我也没指望。基础摆在那里,如果我这种都能过一本线,对于别人来说又太不公平了。”她说,“你呢,考得很好吧?”   阮珂愣了一下,“还好。”   “什么还好啊。”阮青橘去推她脑袋,“你肯定考得特别好。”   摩天轮又晃了一下,开始重新动了起来。   -   等她们坐车回到自己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车子先到阮青橘家,她跳下来,“啊”了一声,阮珂从窗子里探出头来,“怎么了?”   “下雨了。”阮青橘摊开手。   公交车启动了,阮青橘目送了一会儿,结果见它没走几步又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阮珂跳了下来,朝她走过来。   “怎么?”阮青橘问,“有什么东西放在我这儿了吗?”   “不是,我这儿有伞。”阮珂说着要从包里摸伞出来。   阮青橘摆手:“不用,这雨这么小,而且我挺喜欢淋雨。”   “不行,感冒了怎么办。”阮珂已经拿出了伞正准备撑开,阮青橘立刻跑远了,大喊:“你自己撑吧,我不要。”   因为害怕阮珂跟上来,她又兀自跑了一大截。再回头,她看见阮珂不远不近安安静静走在她后面,雨越下越大,她却依然没有撑伞,和阮青橘一起淋着雨。   阮青橘转身,倒退着走路。   她摸出手机,给阮珂发消息,“你不是不喜欢淋雨吗?”   她看见阮珂看着手机,笑了笑,打了什么字。很快她的手机屏幕一亮,她点开消息界面,   “我亦君所亦。”   她笑了,觉得特别快乐。   突然想起一部之前看过的电影,又解锁了手机,打开□□匿名悄悄话的界面,给阮珂发了句话,一点发送,指尖都在颤抖。   她当然知道这样欲盖弥彰,可是让她直接说出来还是太胆大。她赶快安慰自己,只是因为情绪到这里了,所以随便发的。   很快,她手机震了震。   willyoumerryme?   废话。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大家!!!! 第33章 chapter33   等待成绩出来的每一天都有种死刑犯临死前等死的感觉。   在具体成绩出来之前,各省的划线先一步出来了。s市所在的省文科一本线划在540分,二本线472分。   阮青橘发消息给阮珂,却没得到她的回复。真奇怪,从那天游乐园回来过后,她总是不怎么爱回自己消息,似乎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问她怎么了,她也不回答。   六月二十二日,一早起来,阮青橘就闻到家里一股焚香的味道。她去书房一看,果然,阮母给供在那里的财神爷他老人家上了两炷新鲜的香。   见她起来了,阮母立刻拉着她也来上香。   “妈,这是财神爷。”阮青橘友善地提醒道。   “财神爷怎么了?”阮母却说,“人家财神爷也是正经菩萨。”   阮青橘没法,只好也上了炷香。   等池扬也起来了,相同的对话又在书房发生了一遍。阮青橘笑了一会儿,走回自己房间,把手机打开,看见昨天发给阮珂的消息还是没回,她的心又沉了沉。   就这样,吃了午饭后,阮母终于坐不住了,提起包,“我去找你姨妈她们,看能不能先看到成绩。”   阮青橘嘴角抽了一下,“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阮母瞪了她一眼,“再看不到我要急死了!难道真的等到晚上十点?”   说完,阮母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说句实在话,阮青橘也坐不住。在这种大事上,谁又能坐得住呢。池扬倒是安安静静,一脸淡定地看着阮青橘在客厅走圈。   “来下棋吧。”池扬把棋盘搬出来。   “什么棋?”阮青橘疑惑地走过去。   “五子棋。”池扬挑挑眉,理所当然地说。   阮青橘笑,“别的棋我也不会。”   他们俩下了一下午的棋,吃过晚饭后又跑出去打羽毛球,打到天黑了实在看不见了才回来。   阮青橘打开手机,阮珂仍没有任何回复。倒是班级群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拿到成绩,开始在群里哀嚎或者欢呼。不过阮青橘觉得这个时候有劲哀嚎的人肯定都是考好了的。   她问池扬能查到成绩了吗,池扬摇摇头。   他俩一回家,就见阮母背对着他们,在沙发上坐着。   阮青橘一愣,就听见她说:“成绩出来了。”   “我们自己这儿都没看见。”   “我从姨妈那儿问的。”   阮青橘走过去,看她脸色不是很好,有点古怪,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心道该不会连二本线都没过吧。   池扬也走过去,“考了多少?”   “512。”   阮青橘看见池扬身体晃了晃,似乎就要站立不住,但下一秒,又恢复原状。   她知道这肯定不是池扬的理想分数。这离着一本线都还差了二十多分。   池扬一言不发,走回自己的房间把门锁了起来。   阮青橘问:“我呢?”   阮母直直看着她,“512。”   “那不是池扬吗?”阮青橘以为她糊涂了,说着说着,“你是说,我也512?”   阮母颔首。   “全省同分的不过千人,居然两个都出在我们家。”阮母喃喃道:“两个二本……”   阮青橘心头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欢喜,若说她没有肖想过冲上一本,这不可能,但是以她的水平,如今这个成绩却好像是一种宿命的感觉。   命定如此。   她回房间,仍是给阮珂发消息,告诉她自己的成绩。她点开阮珂的状态,还是掉线。她叹口气。   第二天一早,阮母就预约了传说中填志愿的专家,要填志愿了。   倒不是说没考虑过复读,偏偏阮青橘她们这届赶巧,s市新颁布的政策规定,在她们的下一届整个s市公立学校不允许招收复读生。如果决定要复读,便要到隔壁c市去。虽然离得不远,但阮母不会放心孩子不在自己眼皮底下的。   何况,阮父常年处在教育一线,对阮母说,这次高考能走就走了,不到一定要复读的程度不要复读,因为很有可能马上就要教育大改革了,不再分文理科,到时候连退路都没有。   阮青橘觉得找别人帮忙填志愿简直莫名其妙,“别人志愿都是自己填的,为什么要找别人来帮忙填?”   “你懂什么?你们俩这个分数很棘手,填志愿很重要,完全决定你们读个什么样的学校。”   本来阮母还要把池扬拖起来,结果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发起了高烧。所以便只带了阮青橘。   那个教人填志愿的老头像个神棍,在那里东拉西扯一大堆,阮青橘听了一半就溜了出来,看看手机,阮珂还是没个音信。她开始有点着急起来。   她给李琳打了个电话,李琳连二本线都差一点,声音听上去却挺欢快。阮青橘问她阮珂的事情,她也很惊讶,“原来她连你消息都没有回吗?我给她发消息她也一条没回。”   阮青橘急道:“她到底怎么了?”   “你别着急,我马上托人打听一下。跟阮珂关系好的人多了,我都去问问。”   阮青橘挂掉电话,又被阮母揪了进去,老头正好讲到选专业的事情。阮青橘觉得很迷茫不安,对专业,对未来,而往后一看,阮珂的身影却若隐若现,渐渐消失不见。   -   一直到七月份,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了,阮青橘仍然没有联系上阮珂。   她仔细回想最后一次见到阮珂,也回想不出什么异样。李琳带来的消息,只说阮珂大概是没考好,谁也没联系,连好几个跟她妈妈关系好的人都套不出半点口风。   阮青橘觉得阮珂很混蛋,考得不管有多不好,不可以告诉她吗?不可以让她一起分担吗?在阮珂心目中,她连这个资格都够不上吗?   她也曾跑到阮珂她们小区楼下。   可是小区那么大,她不知道阮珂住在哪一栋,第几楼,是否想见她。   她找遍了所有阮珂的熟人,哪怕这些人跟她都不熟,她也拉下脸来一个一个问。最后,她连夏婧都去找了。   出乎她的意料,夏婧不但没有态度极其恶劣地回绝她,反而约她出来坐坐。   阮青橘立刻出了门,到了夏婧说的那个奶茶店。不一会儿,夏婧也到了。   她上上下下把阮青橘打量了一遭,评价道:“你瘦了不少。”她问,“为了阮珂?”   阮青橘不回答她,只急急问:“你知道阮珂到底怎么了吗?”   夏婧语焉不详地笑了一下,“你觉得,如果你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不会生气吗?”   阮青橘无语,“我不生气,你告诉我就好。”   夏婧摊摊手,“我不知道。”   阮青橘:“……”   “但我想,你不如去问问贺婵。阮珂她妈再怎么瞒总不会瞒着学校。学校要统计这方面数据的。”   对!阮青橘头一次发自内心地称赞夏婧,“你真聪明。”然后就立刻要走出去给贺婵打电话。   “哎,你别急。”夏婧把她一拦,“你知道了又打算怎么样?”   夏婧慢悠悠地说:“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我可以猜到。她考差了,有多差呢,如果她过了一本线,起码也不会失联。所以,她很有可能连一本线都没过。”   阮青橘愣住了,紧接着说:“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还会嫌弃她吗?”   “你知道阮珂没考过一本线是什么概念吗?这可是阮珂啊。年级第一,全市前十。连一本线都没考过。”   是啊,这可是阮珂啊。   阮青橘顿时难受起来,心里泛着疼。   “她没脸见所有人,尤其是你。你不理解她这一点,很正常,但她就是这么个人。而且我想,她大概率会去复读,和你走上不同的路,所以她对你们这段关系……也很犹豫。”夏婧托住下巴,“最后一点,我想她也在思考,在你们这段畸形的关系里,她究竟是受益匪浅呢,还是……”   夏婧果然是夏婧,嘴里不会吐出象牙。   阮青橘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她也不想反驳,夏婧当初那句话又在她脑海里打转,   “你想把她害到什么地步?!”   是因为她吗?   她和夏婧也没有什么话聊,不一会儿就散了。   她走出去给贺婵打电话,各自寒暄了一会儿,贺婵问她填报的学校如何,她一一回答了,接着她立刻问贺婵知不知道阮珂的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阮珂这次考的不太理想,她家里面好像准备安排她去s市复读。”   果然让夏婧猜了个十足十。   阮青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低声道:“那,阮珂,还好吧?”   贺婵说:“我也不清楚,之前学生返校领毕业证和档案都是阮珂她妈妈来的。”她叹了口气,“你在她身边的话,就多关心一下她,多陪陪她,她可能不久就要去s市暑假封闭补课了。”   阮青橘答应着,心里却兀自想,她去哪里关心阮珂,去哪里陪阮珂呢。   -   整个暑假,阮青橘每天事无巨细地在聊天框向阮珂汇报自己的情况,早上起床吃了什么,中午吃了什么,晚上吃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   尽管一个回复也没有得到,她仍然这样做。   七月末,阮父阮母带她和池扬自驾去了趟西北。她已经好多很多年没有出来玩了,一出来玩就看见这样广阔的天地,让她潸然泪下。   她在月牙泉边写下她和阮珂的名字,这是她们曾经约定好要来的地方,可如今,只有她一个人抵达了。   在旅行途中,她和池扬都收到了录取通知,都在n市,查了查两个学校,还是隔壁。   八月,她收到了鲜红的录取通知书,她拍下照片,给阮珂发过去。   青春在这里画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休止符。   --------------------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刀啦明天就结尾啦 正文结尾是开放哦~ 第34章 chapter34   阮珂从一场长梦里醒来。   一睁眼,就是头顶上空空荡荡的床罩。她反应了半天,慢慢撑着床坐起来,尽管她已经足够小心,但床架仍然发出吱呀的声音。所幸没有吵醒其他人。   她翻身,握着杆子踩着窄小的楼梯下床。逼仄的寝室满满当当住了八个人,上下铺,地板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   和高中一样,阮珂默默地想。   她走到寝室唯一一张小木桌前,从一堆东西里艰难地找出自己的水杯,拧开,喝了一口。   冰凉的水从喉咙一路滑到胃里,再辗转到四肢。让她彻底清醒过来,梦也忘得一干二净。是好梦还是噩梦呢?但是好像梦到阮青橘了,那肯定是好梦吧。阮珂推测。   七月,她就独自来到c市,在c市北山中学办理了入学手续。北山中学以百分之九十八的重本率著称,这里的高三生有一半都是复读生,赌着一口气埋头苦干。如果是可以的话,谁也不会拿高考当儿戏,但是考试这个东西,它真的是五分运气五分实力。   阮珂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在面对阮青橘时,在面对她去拥抱新的生活时,在她还要费力来安慰自己时,是否会有强烈的说不出来的感觉,所以她没有回阮青橘的消息。当然,这只是最开始,当她想回消息时,手机就已经交给了学校。   阮珂苦笑。   可是,她好想阮青橘。   她重新爬上床,没入漆黑的长夜。   -   白天,学校为了不惹闲话,学生们的手机都统一装在透明的箱子里,放在教室门口。   早自习阮珂从那里路过,无意瞥了一眼,然后眼神就再也挪不开了。现在已经是九月了,不知道阮青橘开学没有……来得及的话,她还可以去送送她……   一个计划,长篇大论地在她脑海里展开。   -   池扬有熬夜的习惯。尤其在高考完之后更甚,因为他总是做关于高考失败的梦。他在这方面处理方式很极端,既然睡了要做梦,那干脆不睡了,熬到三点钟困极了再睡。果然这个情况就好多了,他深以为然。   看了眼时间,两点半了,他百无聊赖地打开微博,还没来得及看,一条验证消息弹了出来。   他点开一看,来人的头像纯黑,名字也是一个标点符号,是通过二班班级群来加他。再看备注。   阮珂。   奇怪。   他和阮珂不熟,话都没搭过几句。只是听阮青橘聊过几句,感觉到她们关系倒是匪浅。   或许是为了阮青橘的什么事?池扬动动手指,添加了好友。   :嗨。   对面几乎是立刻打了个生疏的招呼。   他回了个问号。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你知道阮青橘什么时候开学吗?   怎么来问他?不过池扬确实知道,他和阮青橘的学校同时开学,阮母阮父决定陪他们去,买了同一天的机票。   :九月十三。   还有两天。   :那个,你们买机票了吗?   :买了。   :可以告诉我具体时间吗?   池扬皱皱眉,又发了个问号过去。   对面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我想送送她。   哦……池扬想了想告诉她   :可我们是早上的飞机,十三号九点二十就走了,你可能来不及。   :没事。   好吧,池扬觉得这其中说不准有什么难言的事,于是动动手,又把航班号发给了她。   :谢谢谢谢。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可以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阮青橘吗?   :你要来送她还不让她知道?   :拜托你了。   -   阮珂挤上凌晨的大巴,终于松了口气。   她坐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想看一眼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上汗涔涔的,湿透了。   她自己都感觉像做梦一样。她也没想到北川中学的围墙那么矮,上面还没装电网,而门卫夜间巡视也不算严。于是她顺利地翻了出来,顺利地买了大巴票,坐上了回s市的车。   她觉得自己简直疯了。   到了第二日早晨,所有人都会发现她不见了,宿舍同学会告诉老师,老师会汇报学校,学校会查监控……这样的后果,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承担得起。   可是如果,不再看她一眼,阮珂敢肯定,自己会后悔终生。   她靠着脏兮兮的玻璃窗,短暂地睡了一会儿。   这个大巴的路线并不直接到s市市内,只到市郊就停了。但阮珂没有更多的选择,她只能如此。   很快,她被人摇醒,下了车。   九月的郊外,只听到虫鸣阵阵,望见孤月一轮。天空泛着紫色,她沿着一条废弃的铁轨往城里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到。   但或许等天亮了,她就可以打车了。   走着走着,一滴水落在她的额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场瓢泼大雨就这样不讲道理地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没有躲雨的地方,她干脆仰起头。   她想起初中的时候学过的一个等式,已知a=b,b=c,那么a=c。她们处在同一个世界里,阮青橘拥抱过的雨在拥抱她,也就等同于她和阮青橘在拥抱。   那么就不是她孤身一人行走在这里。   她们在同一个世界,同一场大雨里。   -   十三日一大早,阮家所有人都睡过了。   最后还是阮母先从床上弹跳起来,然后急急忙忙把池扬和阮青橘催起来。   阮青橘朦胧着双眼,看了一眼时间,还没到七点,“哪里有很晚啊。”   阮母说话跟打机关枪一样,“你知道什么?赶飞机就是要提前三小时到机场,不然你还要办托运,还要……”   幸好行李都收拾好了,阮青橘洗了把脸扎了个头发,就和他们匆匆出了门。   阮母预约了车送她们到机场,坐上车,阮青橘习惯性地打开了阮珂的聊天框,罕见地发现这个时候阮珂那边居然显示在线。她试探着给阮珂发了两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往机场去了。   消息依旧和以前一样,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复。   她也不泄气,总要一天阮珂一定会回复她她坚信这一点。   倒是池扬今天怪怪的,老是盯着她看。   -   阮珂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瓶可乐。   她浑身很狼狈,因为昨晚没看清路,还摔了几跤。她在厕所里稍微整理了一下,望着镜子笑了笑,反正今天又不见人,整理给谁看呢。   她在航站楼门口守着。最近开学的人不少,都跟阮青橘差不多大小,差不多身量,她好几次险些看错。   终于,她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池扬发来的消息,他倒是热心,告诉她他们到了。   阮珂下意识躲到一个圆柱后面,看见阮青橘他们一家从车上下来,拖着行李箱往里走。   当阮珂的目光触碰到阮青橘的那一刻,她发现自己眼睛特别诚实地模糊了,真是不争气啊她想。   可是时间太少,她没有时间等眼泪自己干掉,她抬手用力擦掉眼泪,她必须保持自己视线清楚干净,把每一帧关于阮青橘的画面都牢牢攒下来。   阮青橘妈妈的效率总是很快的,她飞快办理好了托运,带着一家人去安检口排队。   阮珂远远跟着她们,看着阮青橘说话,笑,低头玩手机,每一个动作她都不想错过。   安检口排的人不多,很快轮到阮青橘上前身份验证,验证完她的背影就快要彻底消失在安检口了。   就这样往前走,不要再回头了。   阮珂直直望着她的背影。   突然,阮青橘身形一顿,脑袋突然向后一转,偏向后面的池扬,好像是在问他什么。只差一点,她就能看见站在外面的阮珂。   阮珂心顿时一紧。   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   按理说阮珂应该躲起来,可是,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末了,阮青橘终于将头转过去,彻底走了进去,再也看不见了。   阮珂闭了闭眼,感觉心脏憋着疼。   她打开手机,点开阮青橘的聊天框,想了想,发了一个   “一路平安”   祝你得偿所愿。   _   今天注定是个好天气。   太阳还没出来呢,先来了一片早霞。   阮青橘对阮母煞有介事地说:“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被阮母强行要求拍着桌子“呸呸呸”了三声。   她突然想起什么,对池扬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正式认识阮珂也是在这样一个天气。”   池扬挑了挑眉,一幅洗耳恭听的样子。   “高中军训,早上起来跑操,那天早上也是这样的,早霞。”阮青橘陷入了回忆,“跑完操,大家都随便瘫坐在操场上。她刚好就坐在我的后面。因为我初中就认识她,那个时候刚升上高中军训也不认识什么别的人,然后就想和她认识认识。”   “我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啊’,她望着我笑,笑得特别诡异,也不说话,把我看得心虚了都,她才说‘我叫笑话。’我当时刚跑完步,没反应过来,真的以为她叫‘笑话’。我还问她哪个‘笑’。”阮青橘说到这儿,笑了,“直到教官喊集合了,我才反应过来她在逗我。”   “有意思。”池扬评价道。   阮青橘转过头不再说话,望着窗外橘黄的云层,又想起那天阮珂的模样,逆着霞光,投影在她的波心。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就正式完结啦!   可能大家觉得匆忙,但是我是严格按照大纲来的,整个故事的走向就是这样。描写一段在青春里曾经交会过的一个青涩的故事。   很感谢大家这一个多月来的陪伴,每一个评论我都有仔细看,每一个新增的收藏都让我开心不已。我加入晋江已经快两年了,因为身体原因,写作总是断断续续,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本完结的作品,虽然成绩也很一般,但实在是感慨良多。   因为我不是专门写百合的作者,所以下一本文的预收文案什么的我就不在这本书这里做任何宣传啦。   再次发自内心感谢大家。   莫使金樽空对月,举杯幸会有缘人。   (后面会掉落番外,等到番外再正式和大家说再见吧) 第35章 番外   读大学的时候,阮母开始热衷于在阮青橘耳边念叨男朋友的事情。她这些年因为池扬的病,性情改变了很多,不再那么不讲道理,也不再喜欢使用暴力,相反,她变得温柔起来,对生活中的一切事情。   要放在几年前,“温柔”这个词,放在阮母身上,阮青橘想都不敢想。   虽然这个时候改变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了,但终归是件好事。   有一次,阮青橘正站在高高的木梯上整理书架的东西,阮母又进来给她洗脑。   她的语气不像以前那么烦了,也好像正如她自己所说的一样,是个“建议”。所以她也没有把阮母驱逐走,就任由她在那里说。   她抱起一摞笔记本,准备把它们放到另一层,她举起笔记本,因为太重了,导致它们有些倾斜,一张纸片就这样从某个笔记本悠悠地飘落下来,静静落在地板上。   阮母边说着话,边弯下身子,把那张纸片捡起来,翻过来一看,话音蓦地停住了。   “怎么了?”阮青橘问。   阮母抬头古怪地看她一眼。   阮青橘停住动作,“怎么了?”她伸手,“给我吧。”   阮母把那纸片放在她掌心,阮青橘接过来一看,实实在在地愣住了。   那不是一张纸,是一张照片。   蓝色的背景,与穿着蓝色校服的人融为一体,照片中的人大概觉得这样照相是件非常傻的事情,于是笑也不笑,淡淡地望着镜头。   照片有些泛黄,照片里的人透过青春的层层浓雾望着她。   读高三的时候,尤其到后期,总有各式各样的资料要填。突然有一天,要求每个学生交一寸自己的证件照上去。大家手边都没有备着,学校又要求当天就要交,于是贺婵便给大家出了个主意,让大家到学校照片室去打印自己校卡上的照片。   于是大家纷纷跑到照片室去打印。   李琳和阮青橘担心人太多,挑了个快上课的时候去。   果然,急着上课的好学生们都赶着回去了,照片室空无一人,就只有她们两个人。   照片室的老师知道她们是来打印照片的,问了她们各自的名字,在电脑上把她们的校卡照片调出来,开始打印,在等待的时候又多问了一句,“还有没有要帮别人打的?”   阮青橘一愣,李琳马上说:“有有有。”他说了一个男生的名字,是隔壁班一个男生,阮青橘知道李琳暗恋他。   她把李琳拉到一边,小声说:“还能这样?”   “怎么不能?”李琳不以为意,“他那边又看不到我们是不是一个班,只会觉得我们是在帮别人打印的。”   她撞了撞阮青橘,“你也去呗。”   阮青橘咬咬唇,“那个,老师,麻烦再帮我打印一个人。”   “阮珂。”   “哪个珂?”   “就是斜王旁,然后一个可以的可。”   就这样,她拿着一版自己的照片,一版阮珂的照片回去,偷偷把阮珂的照片一张张剪下来,放在她自己认为重要的地方,例如校卡套里,书包夹层中,还有自己喜欢的笔记本里。   到如今,大多照片均已散佚,如果不是今天这张照片,她可能自己都忘了这回事。   四年过去了,直到她看到照片时才惊觉,自己从没有一刻忘记过阮珂。阮珂这个名字犹如一颗种子,深深地扎进她的心里,到如今已经悄然发芽抽条,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她曾经做过一场梦。梦里她回到了高中的校园,一堆人围在花台边。这些人都是虚影,看不清谁是谁,阮珂就在人群中坐着,忽然望见了她,就对她笑,阮青橘很难过,她走过去对阮珂说:“我知道你是假的。”   阮珂居然开口说话了,说,“我不是假的。”   阮青橘说:“不可能,我知道这是我的梦。”   阮珂示意阮青橘用手碰她,阮青橘伸手,逼真的触感从她指尖传来,她欣喜若狂。   阮珂说:“看,我没骗你吧。”   阮青橘想一把抱住她,突然,她在阮青橘面前化成了一缕云烟,消失不见了。   然后,阮青橘醒了。   她哭了很久很久。   后来她读到一首木心的诗。   十五年前   阴凉的晨   恍恍惚惚   清晰的诀别   每夜,梦中的你   梦中是你   与枕俱醒   觉得不是你   另一些人   扮演你入我梦中   哪有你,你这样好   哪有你这样你。   -   大四上学期,她在s市找了一个实习。   她大学学的新媒体,在阮父阮母的建议下,她进入s市电视台实习。   生活中的一切都循规蹈矩地走着,有时甚至连她都怀疑,会不会阮珂只是她做的一场叛逆的梦,不然,为什么她一直都不来?   她想要找到阮珂,又害怕找到阮珂,害怕阮珂亲口告诉她这只是一场梦。纵使不是,万一人家已经过上了新的生活,她这样又算的了什么呢。   在她终于下定决心,打开尘封已久的□□,想试着给阮珂发条消息时,忽然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因为她很久没有打开Q/Q,所以消息有延迟,当她看到这条消息时,时间已经显示是前天发的了。   是李琳发来的消息,她高考去了s市本地的一所专科院校。先开始她俩还时常聊着天,到后来大家生活都走上了不同的,不相交的轨道,慢慢的,来往就少了。再加上大家后来都习惯用微/信做各种各样的事情,Q/Q也就随着那段逝去的岁月一同被埋葬了。   李琳问她:寒假要开同学会,你来吗?   二班感情很好,毕业后也经常三三五五聚在一块玩,在班群里发照片,但是这么正式地说开“同学会”还是头一次。   阮青橘想了想,就回了个:要来。   李琳几乎是秒回:好!到时通知你时间地点。   -   事情答应得好好的,可是成年人的世界总是有很多无奈。   到了同学会当天早上,阮青橘突然收到了电视台负责带她的姐姐给她发了一份材料过来,要她现在就写,中午之前交过去。   就这么赶巧。   她没办法,只得给李琳发消息,说下次再约。   李琳很遗憾,一直问她能不能放一放,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才说:可是,今天阮珂要来。   阮青橘盯着屏幕上阮珂两个字,大概发了五分钟的呆,最后叹了口气,说,你们稍微晚点吃饭,我看我这边能不能尽量写快点,写完了我就赶过去。   李琳满口答应。   阮青橘把手机丢到一旁,打开电脑开始埋头苦写材料。   终于,三个小时后,她把材料写完了给那个姐姐发过去,她瞄一眼时间,刚好中午十二点,她抓起自己的包跑到小区门口打车。   坐上车后,她给李琳发了条消息,李琳那边迅速给她打了个电话过来。   阮青橘把耳机线从手机里摸出来,插好,接了电话。   刚一接通,她就觉得自己耳朵要聋了,那边放着巨大的音乐声和人声混杂在一起,阮青橘都可以想象是个什么场景,李琳兴奋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诶,你走到哪儿了?要不要我出来接你……”   一个男生把电话抢过去,叽里呱啦热情地说了一大堆,阮青橘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以前七组的一个男生,可惜她把名字忘记了。   李琳又把手机抢到手里,“这样这样,给你开个视频。”   “啊……”阮青橘说,“马上都要到了,就不用了吧。”可惜没人听见她说话。   很快,李琳把视频打开了,阮青橘像个被参观的猴一样,尴尬地给所有熟的不熟的人轮流打了个招呼。   突然,她瞥到一个身影,还没等她多看几眼,手机又重新传到李琳那里。   李琳大着个嗓门,把视频重新切换回来,“你快点来啊阮青橘,大家都等着你呢。”   “好好好。”   那头突然有人起哄:“阮珂呢,阮珂怎么不来说几句啊?”   “就是啊,上学的时候你俩不是关系最好了吗?”   阮青橘呼吸一滞,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走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周围一片寂静,“喂。”   阮青橘几乎要拿不稳手机,“嗯。”   “你要过来吗?”   阮青橘抿抿唇,“你猜。”   对面笑了,“我猜你要过来。”她沉默一会儿,“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   我认为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用把它讲得太过于明白,朦胧一点反而会更美,希望大家不要骂我哈哈哈。   (全书完)   ===================================   ===================================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