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  《他是甜味道》作者:Your唯   文案:陈其年曾是游北遥不可及的神。   突然有一天,陈其年对他说:我们搞对象吧,比心。   游北果断拒绝:我不配!   受重生,HE。   结巴痴汉攻x恋爱狂魔受   大部分都是两个小甜心在谈谈谈谈谈恋爱的小日子=3=   谢谢盐柠大大做的粉嫩粉嫩甜封面><   入V通知:本文将于5月6日入V,届时将掉落三章合一更新,啾(*/ω\*)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游北x陈其年 ┃ 配角:崔烈,江一六 ┃ 其它: 第一章   南方的初春带着无穷无尽的潮气,天总是阴阴的,时不时便飘些小雨,让人烦得很。但少年的热情却总是无穷无尽的,足以无视一切。大清早的,趁着还没早自习,操场上便有些男生冒着毛毛细雨在打篮球。   “北哥,来个三分!”一个平头少年咧嘴大叫着,把手上的球扔给接近球场边缘的少年。   这群正在打球的少年大多是校篮球队的,本就比同龄人高许多,但被传球的那少年在这其中都显得很高。他眉目桀骜,薄唇紧抿,什么时候看起来都像不高兴的样子,此时被对方球队的两个人牢牢地拦住了去路。   ――正是那平头少年口中所叫的“北哥”,全名游北。   游北退后两步,接过同伴传过来的球,瞥了眼面前防守得紧的对手,再退后两步,锐利的目光看向遥远的篮筐,腰朝后稍稍压了下去,一个完美的弧形,还露出了原先被背心遮住的流畅腰线,结结实实的漂亮腹肌块。   他还没有投篮,场边迎着雨围观的少男少女们便尖叫了起来。   然后,脚尖一点,手腕一翻,球进篮了。   一场球赛打完,输的球队抱怨:“你们这是找外挂,北哥上场还打个屁?”   平头揽着游北的脖子,扮了个鬼脸:“我还没说你们不要脸呢,我们一个业余的,你们是校队的。”   游北面无表情地扯开平头的胳膊,走到场边捡起自己的校服外套,擦了一把脸上的雨和汗,随便往身上一套。校服有些皱巴巴的还潮湿,他也不在意,拎起书包就朝教学楼走。   “哎,等等啊!”平头和其他同伴赶紧拿着东西追游北,“北哥等等,还有事儿跟你说呢,今天放学――”   他们闹闹哄哄的,也不注意看路,走到教学楼拐角处就迎面撞上了人,对方手一松,拎着的袋子掉到地上,里面的饭盒滚了出来。   平头――江一六吓了一跳,叫道:“卧槽吓我一跳,你他妈走路不看的啊?”   正是上学的高峰期,周围的学生们纷纷往自己的教室里走,看到这一幕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   毕竟以游北和江一六这些人为首的学生他们得罪不起,这群校痞不讲道理,据说还砍过人,普通学生哪儿敢惹呢。   只是那个撞上他们的人委实倒霉。   那学生的脸都吓白了,赶紧道歉着弯腰去捡饭盒。   游北没看他们,转身往回走,打算换一个楼梯口。   江一六却脚贱,白了一眼那学生,一脚把那人就快碰到的饭盒踢到了墙上,这才转身跟着游北走:“北哥你等等――操!”   他的北哥突然停住脚步,招呼也不打一声,导致他来不及刹车,一头撞上他北哥的背,差点儿摔跤。但他的态度十分双标,这次赶紧摸着鼻子说:“不好意思啊北哥,怎么了?”   他的北哥没说话,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一下,还能发现他的北哥有点尴尬和紧张。   ――当然没有人仔细观察,在大家的眼里面,游北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仍然面无表情,一副阴郁狠戾的样子,冷冷地看着他面前的少年。   那少年生得白,比游北矮一个头,但在同龄人中也算拔尖了,相貌清秀,戴着金丝边的眼镜,斯斯文文的,校服穿得十分整齐,拉链在规规矩矩的位置,露出了里面白衬衫的衣领。   他也在看着游北。   江一六“啊”了一声,笑嘻嘻不是很尊重地叫了声:“嫂子啊。”   游北想原地打死江一六,但他不说出来,他只是继续冷漠(jin zhang)地看着面前的斯文少年。   饭盒被踢的学生目睹这一幕,顿时不觉得自己倒霉了,毕竟整个学校里面没有比陈其年倒霉的人了。   ――陈其年就是那个斯文少年。   陈其年好好儿一个学霸,不骄傲,不拽,对人和气,随和开朗,偏偏和校霸游北传上了“绯闻”。   这绯闻还不是真的绯闻,是这群校痞用来戏弄陈其年的笑话,故意叫他“嫂子”,好来羞辱他――对于这群青春期来说,这样逗弄小女生都足够让小女生羞恼得气个半死了,何况陈其年还是个男生,就有些骂他娘娘腔兔儿爷的意思。   谁让陈其年得罪他们了呢。   其实陈其年也不算得罪了他们,算得罪了游北。   谁让陈其年总是多管游北的闲事呢。   仗着住在他们大哥游北家对门,总是管东管西,北哥看在陈其年爷爷的面子上还不能打人,太憋屈了。   江一六他们就不干了,北哥什么人啊,凭什么被你管啊,你算老几啊?   但又不能打陈其年帮北哥出气,只能出损招。由江一六带头,大家开始嘲笑陈其年:你莫非不是暗恋北哥,把自己当北哥女朋友……啊不,男朋友了?   现成的理由,不嘲笑他还嘲笑谁?   每每听到这种话的北哥都在心中想:操,我倒是想,我想得美。   但北哥不说,北哥只在心里想。   陈其年的心情有点儿复杂。   他多看了游北两眼,欲言又止,犹豫一下,将目光投向游北的身后。   那个倒霉的同学还蹲在地上,呆呆地仰头看着他们,没去捡饭盒。   饭盒被江一六踢了那脚,盖子开了,里面的饭菜汤汁撒了一地,看起来挺脏的。   陈其年轻轻地叹了声气,没再看游北,打算绕过他去帮忙捡饭盒。   江一六和同伴使了个眼神,故意拦着陈其年,怪声怪气地说:“别啊,嫂子,那儿脏呢。”   以前他们这么和陈其年说话,陈其年都会气得脸红到耳朵根。   半点不掺羞,纯生气。   而陈其年越生气,他们就越是喜欢这么玩儿。   果然,陈其年的脸又红了。   游北插在裤兜里面的手有些不安地蜷缩了一下。   他知道江一六他们总这么戏弄陈其年,但只在口头上逗,不会动手,所以游北没拦过,甚至是默许的态度。   他希望陈其年能被江一六他们气到别再管自己,彻彻底底的远离自己。   他没有办法亲口对陈其年说这种话,只能利用江一六他们来达成目的。   确切来说,游北从高中之后,对陈其年说过的话都十根手指数得过来。这也是江一六他们都误会游北讨厌陈其年的原因。   哪儿他妈是讨厌啊!   游北都要憋死了。   他是不敢和陈其年说话。   谁他妈敢和梦里面的对象说话啊!胆子也太大了!   北哥不敢,北哥觉得自己特别猥琐,特别肮脏。如果让陈其年知道了自己的心里面在想些什么,陈其年得用什么眼神看他啊。   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本来就是没有希望的社会渣滓了,居然还敢那样肖想陈其年,太恶心了,陈其年一定会觉得他特别恶心。   他都不配和陈其年说话,说一句都是玷污。   陈其年于游北而言,是天上的皎月,高不可攀。   也是水里面的月亮,可望而不可触摸。   是游北都不敢放在自己心尖上的人,因为怕自己的心跳得太快了,会颠着陈其年。   他连多看一眼,都害怕自己眨眼的风会吹伤了陈其年。   他爱陈其年,又不敢爱陈其年。   作者有话要说:兄dei,只要坚持不放弃,奇迹会发生的!亲测!知名不具友好热情魔法少男花如此鼓励弟弟。   我想,重生文,开在清明节,有微妙的仪式感= =(也因为王爷卡文orz卡到我放下自己被扯掉的头发,鬼使神差般打开了新文档写这篇qwq) 第二章   陈其年和游北两家住在一栋楼,同一层,一梯两户,门对门。   但两家的人生天差地别。   陈其年之所以住在那个陈旧的居民楼里面,是因为他的父母总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不放心将孩子交给保姆,便将他放在念旧的爷爷奶奶家里面。   陈家是书香门第,全家都是高知。   而游北住在那里是因为他爸死了他妈跑了,他家就剩他一个人了,他没别的地方去。   游北他爸是赌博被高利贷砍死的,他妈在高利贷上门的第二天晚上就收拾东西跑了。高利贷之所以留着这房子给游北,倒不是良心发现怜惜他一个孤儿,而是这房子属于公家的,高利贷也没办法弄走。   照理说公家该把房子收回去了,然而游北他爸是被人砍死在家中,如假包换的凶宅,这房子公家觉得也没人想要,在有买家接手之前倒是怜惜游北一个孤儿,让他继续住着。   陈其年的爷爷和游北他爷爷是许多年的朋友,如今老友剩下这一个孙儿,看着可怜,便总让陈其年管着游北,别让游北越走越偏。   然而在高中的时候,陈其年其实是讨厌游北的。   虽然两人很小的时候做过朋友,也曾一起上下学,也曾形影不离,也曾竹马成双,但自从游北家出了那事之后就渐行渐远了。   陈其年倒不是嫌弃游北的家世,他起初也觉得游北很可怜,就算爷爷和奶奶不说,他也要关心游北的。   然而游北不听劝,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书也不读,天天和学校内外的小混混们待在一起,对着陈其年冷若冰山。   陈其年又不是专业做慈善的,他也只是个普通少年,正常人谁也受不了热脸贴人冷屁股。何况陈其年还总是被游北的那群狐朋狗友们取笑嘲讽,游北则是放任的态度,久而久之陈其年也灰心了,对游北有多少的关心都被消磨了,甚至成为了嫌弃。   高中的时候,陈其年已经嫌弃游北了,但碍于爷爷和奶奶,有时候还是得按捺着不满去说游北几句。其实就是照本宣科,说完了就算完成任务,百分之一百不指望游北会听。他也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游北没有希望,并且不把自己往拯救游北的身份里面带。   到了大学,陈其年终于快乐地甩开了这个包袱。   毕竟游北没读大学,陈其年彻底有理由不管他了。   在大学里面,陈其年遇到了他的初恋男朋友。   虽然被游北身边的那群校痞取笑了整个中学生涯,但陈其年、甚至是江一六这群人都并没有真正认为陈其年是gay。   那个年代,高中生对同性恋这个概念还接触得不多,只觉得这是一个羞耻的笑话,是一个羞辱人的方式。   读大学后,有个男生追求陈其年,他还被吓了一跳。   但陈其年慢慢地接受了这个概念,并且没抵过对方的强烈攻势,和那人在一起了,花前月下,相濡以沫,是陈其年想象中的完美伴侣模式:相敬如宾。   陈其年和父母相处的时间不多,而他所见到的父母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所以他对伴侣的想象便也是这样。   他自幼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想法比较传统,虽然不那么传统地和同性在一起了,但他很传统地计划着和男朋友的一生。他觉得他们是可以过一生的。   然后他就捉奸在床了。   这还不是最惨烈的。   狗血总是一瓢接着一瓢,迎头往下灌。   毕竟是陈其年人生中唯一的一段爱情,他在对方的不断道歉下选择了原谅。   但对方隐约暗示是因为他过于保守才导致出轨,使得陈其年有些尴尬,也极为愧疚。然而两人相恋不到一年,彼此还不够熟悉,甚至,还没和家人出柜。   陈其年总觉着,应该把事情安排妥当了,才好进一步。   两人商量过后,陈其年终于鼓起勇气,向家人出柜了。   他家人自然无法接受,但拗不过人生第一次叛逆的陈其年,过了两天也无奈,让他把人带回来,先看一看吧。   陈其年开开心心地把人领回来,他爸妈却在看到他男朋友的第一眼,一个白了脸,一个把手中的水杯掉到了地上。   当时的气氛十分诡异,碍于两位老人都在,没说什么。   而送走老人之后,陈其年他妈转身就甩了他爸一耳光。   陈其年整个人都被吓懵了。   他妈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骂他爸,他爸则扭头要去打陈其年的男朋友。   陈其年的男朋友一把抓住他爸的手,冷笑了起来。   陈其年:“……”   他觉得自己仿佛不认识面前这三个人,一个都不认识。   后来陈其年才知道了这件事情是怎么样的。   许多年前,陈其年他爸和女同事出差,出轨了。   那女同事就是陈其年他男朋友的亲妈。   好巧不巧,女同事后来怀孕了,生下来的孩子就是陈其年他男朋友――他几乎和他的母亲像是一个模子里面印出来的,也因此陈其年的父母才会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而陈其年的父亲和他男朋友母亲的那段婚外情在当时被传了出来,那陈其年他男朋友的身世就甚是可疑,女同事的老公自然是要去做DNA检验的。检验完了是老公的种,然而绿帽子并不会因此就不存在。   陈其年他爸妈选择了埋葬这件事情,保下这段婚姻,而陈其年他男朋友的爸爸选择了果断离婚。   男朋友生下来之后归了母亲,直到他十岁那年一直郁郁不得志并且被周围人议论纷纷的母亲自杀,他又去了父亲那里。   他因此是痛恨陈其年他爸的。   他甚至痛恨的不是陈其年他爸和自己的母亲婚外情,他痛恨那个男人在事后回归了所谓的家庭,留下他妈独自面对风言风语。他痛恨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陈其年他爸就能够继续前途无量,而他母亲要承担这一切。   所以他追求陈其年就是一场阴谋,他要毁掉陈其年,就像陈其年他爸当年毁掉他母亲那样。   若只是这样便也罢了,分手就好。   陈其年的男朋友从兜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DNA检验报告,放到陈其年的父母面前,笑眯眯地说:“看一看。”   陈其年的父母拿过来一看,当场就快疯了。   那是陈其年的男朋友和陈其年的血缘关系检验报告,结果显示两人是父缘亲兄弟。   他男朋友朝懵了的陈其年道:“你好啊,我亲爱的弟弟。”   陈其年:“……”   陈其年他父亲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一张DNA检验报告:“你出生时候明明检验了――”   “那张是假的,因为你不愿意要我,让我妈打掉我,所以她只能说我是她当时丈夫的孩子。”陈其年的男朋友微笑着说。   陈其年他母亲尖叫道:“你是故意的!”   “是啊,我是故意的。”陈其年的男朋友笑着说,“凭什么只有我和我妈在痛苦里面生活,而你们却过得好。”他看向陈其年,充满恶意地问,“和亲哥哥接吻的感觉不错吧?可惜,没睡到,否则很带感的。”   陈其年:“……”   陈其年的母亲抬起手便要去打他,却被他抓住了手腕,笑着说:“这只是开始。”   这场恋爱自然是谈不下去了。   陈其年觉得自己像是个观众,旁观着他们仨在演戏,看似自己举足轻重,但其实自己无关紧要。   陈其年正沉浸在阴影中,无暇顾及其他,过了好些天才发现研究所的同事看待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然后他知道了他的前男友兼同父异母的哥哥传真了不少的照片到研究所。   当然不是什么非常大尺度的艳|照,最大尺度就是亲吻,但对于大多数都是中老年的研究所环境而言,照片中的画面和人物关系有足够的刺激性了。   陈其年的事业算是毁了,不至于因此开除他,但也不会再有晋升可能。   更重要的是,陈其年受不了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他脸皮薄,当年被江一六他们乱叫尚且还能安慰自己都是假的,如今其他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在心理上所能接受的度不一样。   陈其年辞了职,在家乡也待不下去,辗转了许多城市,换了许多家公司。   每当他以为自己能够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开始新生活时,前男友就会把照片与人物关系打包送一份丑闻大礼包过去。   陈其年忍无可忍地问他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他说他母亲当年就是在流言蜚语中自杀的,凭什么陈其年就不能听。   陈其年甚至生出了“大逆不道”的想法,他想说:那你倒是去找我爸报仇啊,关我什么事?!   但他没有把这种话说出来。   他知道说了也没有用。   后来,陈其年决定出国。   在出国的前一天,他接到了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和自己绝交的高中朋友的电话,问他知不知道游北杀了人。   那个时候,陈其年很长时间都没有听过游北这个名字了,一时之间还有些陌生,想了两秒钟才想起来是谁。   他最后一次见到游北是在大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游北出现在了他们学校里,身边仍然跟着江一六那些个地痞。   一见面,江一六他们又笑嘻嘻地叫陈其年嫂子。   大学里面的同学不明白这是江一六他们的恶劣玩笑,用质疑的眼神看陈其年。   陈其年羞恼得要命,彻底爆发,骂了游北一顿,在心里憋了高中三年的话都骂了出来,说他多讨厌看到游北,说他一眼都不想再看到游北。   后来他再没有看到过游北。   直到高中同学告诉他,游北杀了崔烈。   崔烈就是陈其年的那个前男友。   游北杀崔烈的手法非常残忍,他也不配合律师为自己辩护求情,什么都不肯说,最后判了死刑,立刻执行。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是甜的。并且陈其年和崔烈没有血缘关系,崔烈撒谎。 第三章   如今重生回到高中,再看着面前的游北,陈其年恍如隔世。   他当时听到消息后,再傻也能察觉到这件事情和自己有关,虽然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仍然暂停了出国的计划,四处托关系去见了游北一面。   起初游北不愿意见陈其年,后来才愿意。   许多年不见,陈其年差点儿没在第一时间认出来游北。   他的脸上有道疤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有的,看起来有些旧了,从眉骨划到眼角,搭上他比起高中更加棱角分明的脸和更冷漠的神色,整个人看起来满是戾气。说得难听些,一看就是杀人犯。   陈其年问游北为什么要这么做,游北冷淡地说不为什么,去夜场喝酒的时候崔烈抢他妞了,气不过就报仇。   陈其年问他是不是为了给自己报仇,游北很不屑地笑了一声,问他是不是脑子有坑。   陈其年让他向法官说出真实原因求情,或许法官可以判他死缓。   游北说:“真实原因,就是,他抢我,女人。我这种,社会混混,被抢女人,就,动手,弄死他。很,正常。很,常见。”   游北有结巴的毛病,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大了也没治好。但他平时不太爱说话,气势又非常强,总容易令人忘记他是个结巴。   陈其年沉默了许久,问:“那天晚上,带我去酒店的是不是你?”   游北说:“不是。”   陈其年反而被他气得笑了:“我都没有说哪天晚上,你就否认?”   游北又冷笑了一声:“哪天,晚上,都不是。我,从你,大一,就没,见过你了。”   陈其年却觉得,那天晚上就是游北。   那天,陈其年又一次被迫离职,整个人都是绝望的,浑浑噩噩地在街头浪荡,人生第一次去了酒吧喝酒。他以前从来不去那种地方,本能地排斥。但那天他去了,毕竟他除此之外也无处可去。   他喝了很多,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周围就有人来搭讪,还拉扯着他去开房。   陈其年都站不稳了,一路上使劲儿挣扎也挣不过,就快自暴自弃的时候,忽然听到巨大的响声,自己终于脱离了那个香水浓到发臭的陌生男人的怀抱,靠在墙上,有气无力地半睁着眼睛看那人被另一个高大男人按在地上抡起拳头狠狠地揍。   陈其年的眼镜在刚才一路的挣扎中不知道掉哪儿去了,又醉了,迷迷糊糊的根本看不清那是谁。看了一会儿,有人来拦了,打人的男人才松开手,又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脚,回头看陈其年。   陈其年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对方是谁,却始终都是一片模糊。   然后他往地上扑,那人赶紧捞住了他。   然后他们去开了房间。   发生了一些旖旎的事情,却没有做到最后,因为陈其年哭了。   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以来,陈其年第一次哭。   他知道自己的爱情是别人精心设计的一场报复的时候,没有哭,他没什么真实感,觉得自己像在看戏。   他听到别人在身后议论纷纷的时候,没有哭,大不了就是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这年头换份工作总不会饿死人。   他去哪里都能被崔烈找到并且被迫再次辞职的时候,没有哭,哭也不能解决问题。   但是那个时候他就哭了。   倒也不是因为喝醉了眼看要和人发生关系而哭,而是陈其年突然爆发了,所有的情绪积累到这个程度,终于爆发了。   那人看到他哭,立刻就停了手,没再摸他,也不再亲他,不断地道歉。   陈其年没管他,继续在那儿哭,把所有的憋屈都哭了出来,哭完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时那人已经不见了,房钱倒是给了,但开房的时候是用的陈其年的身份证。   陈其年也没有去追查那是谁,萍水相逢,没有必要。   而如今,陈其年隐隐约约地觉得当晚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仿佛那就是游北。   游北却不认。   在游北被执行死刑那天,陈其年重生了。   陈其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高二这一年。   早上的时间很紧张,陈其年只能边往学校里走边想整件事情,一路上还不断地掐自己,然后就在教学楼里面撞见了高中的游北。   此时此刻的游北的脸上没有那道疤痕,比起后来,虽然仍旧是面无表情,但面容却带着些青少年特有的朝气。   事实上,陈其年顾不上去管江一六的起哄,也不可能像当年一样因此气恼羞愤,他会脸红纯属生理反应。他脸皮薄,很容易脸红。   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极为复杂,需要一点儿时间多想想,毕竟重生这件事情实在是过于挑战普通人的世界观。   而再看见好好的游北,也足够令他怅然。   被江一六他们拦着起哄不让过去,陈其年想了想,试探着看向游北。   游北一秒警惕:他看我了。他看我干什么?他为什么看我?他生气了?   陈其年见游北没有什么反应,犹豫了一下,问:“你能让他们让开吗?”   游北:可以可以你让他们滚开都可以!   游北冷漠着,没有说话。   陈其年想试出些东西来,便说出了原本的他不可能说出的话:“我要去帮他把东西捡起来,如果他们不让开,那就你去捡。”   游北心脏狂跳:卧槽他居然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进入高中以来,陈其年放弃游北的态度很明显了,游北是知道的,知道他如今时不时还看似管着自己,其实都是不走心念台词,回家好对他爷爷奶奶有个交代而已,比如说“我说过了,游北不听,我也没有办法”。   而陈其年看起来也有点儿害怕游北会打他似的,并不敢把话说得很直接,遑论这种命令式语气。   每次想到陈其年害怕自己会打他,游北的心都很痛。   如今他却用这种语气说话,游北觉得自己的心活了过来。   江一六哈哈大笑:“陈其年你脑子进水了吧?北哥――”   江一六的话卡在喉咙眼儿里,看着他北哥转身去那个倒霉催的同学面前,蹲下高贵又高大的身躯,把饭盒捡了起来,放进袋子里面,递给那学生,并且递给他一百块钱:“赔你。”   江一六:“……”   那学生不敢接钱,生怕这成了自己此生所能碰到的最后一张人间钞票。   “拿着。”游北冷冷地说。   学生机械地接过来,嘴上说:“不、不用。”   “不拿,打你。”游北说。   学生火速地把钱揉成一团攥在掌心。   游北说:“走。”   那学生转过身去,拔腿就跑。   江一六:“北哥――”   “我扫。”他北哥回头对陈其年一脸冷漠地说。   江一六:“……”   北哥你怎么了?你干吗啊?   陈其年却仍然站在那儿,沉默地看着游北。   他已经试出来了。   游北怕不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或许是从更早开始,就喜欢自己吧?!   陈其年没有办法用别的理由解释游北会为自己做这一切的原因。   陈其年觉得自己需要消化的东西太多了,他咽了口唾沫,对游北说:“那你扫吧,我去教室了。”   江一六:“喂你――”   “闭嘴。”他北哥说,“让开,别挡路。”   江一六:“……”   陈其年想落荒而逃了,但他刚走两步,又停住了,看着游北,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游北:我怎么了我又怎么了我校服三天没洗有味道了吗?!   “你衣服是湿的,别往身上穿,容易生病。”陈其年说。   游北:卧槽?!   陈其年这两年对游北的“关心”不走心,是不会说这种真正关心的话的。   游北:卧槽发生了什么事?   陈其年仍然看着他。   游北犹豫了一下,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   江一六:“……”   北哥?   北哥你醒一醒!   北哥你怎么了?!   陈其年也愣了一下:“我也不是让你现在就――”   游北果断地把校服又穿上了。   陈其年:“……”   江一六已经放弃思考,他觉得自己大概正在做梦,这一切不是真实的。   陈其年犹豫着说:“其实脱了也比穿了好。”   游北下一秒就把校服外套再次脱下。   江一六看不下去了:“陈其年你他妈玩儿北哥呢?!”   作者有话要说:游北:你嫉妒他玩我不玩你啊?   江一六:???? 第四章   陈其年的脸更红了,犹豫一下,抬起手,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拉链拉下去。   游北:“……”   游北:卧槽!   他一时之间想不到别的了,他盯着陈其年的动作,只能想到那些翻来覆去的梦,梦里陈其年白皙纤长的手指就是这么拉开拉链的。   游北默默地吞了一口唾沫。   他就是觉得这样的自己会令陈其年恶心。   如果陈其年能够看到他的脑海中是些什么,恐怕会吐。   陈其年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递给游北:“你穿吧。”   游北:“……”   游北:????????????????   游北: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游北:我旋转跳跃原地死亡立刻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陈其年班上有件无人认领的校服外套,放在那里备用,谁都能穿,以防万一。而他心想着自己去了教室拿这件外套送去游北班上太耽误时间了,早自习都开始了,怕游北会感冒,毕竟一看就是冒着雨打完球的样子,不穿外套吹一下风很容易感冒的。游北他们班都不在一层教学楼,学校专门把教学楼顶层给各年级的吊车尾班,正常学生都不太愿意上去那里,害怕并且嫌弃。   陈其年便把自己的外套给了游北,然后就不再停留,红着脸上楼去自己班。   江一六身为北哥最亲近的狗腿子,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对劲。   他北哥穿着陈其年的校服外套,保持着阴鸷的眼神遥望教室窗外三节课了,是因为被陈其年羞辱而愤怒,还是因为想揍陈其年?   游北: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我昨天没洗澡。   游北:我得把他的外套洗干净再还给他。   游北:不想还给他。   游北:想拿着外套这样那样。   游北:卧槽我真他妈不是人。   游北:做人有什么好。   游北:妈的我是个禽兽。   游北:他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游北:一定是他爷爷让他关心我。   游北:但他很久没有真的关心我了。   游北:他什么意思?   游北:难道爷爷知道他在学校里面敷衍式关心我,所以教训他了?   游北:卧槽那我要怎么跟爷爷解释?   游北:不能这么想陈其年。   游北:卧槽他的外套有股香味!   游北:妈的想去厕所了。   游北:不行,学校厕所太他妈臭了。   游北:为什么他的校服会有股香味啊?不是说只有女孩儿身上才会有香味吗?虽然我也没有闻到过!   游北:好香啊。   游北:陈其年说不定都不上厕所的。 第三节 课下课,游北没忍住去了一趟厕所,去之前把外套脱下来,放进书包。   从厕所回来,拿出外套,穿上,继续深沉地遥望窗外。   围观了全过程的江一六:“……”   “北哥,怎么回事啊?”江一六问。   游北回过神来,瞥他一眼,刚想让他以后别起哄陈其年,却又把这句话吞了回去,思绪回到了现实。   现实就是不能和陈其年太靠近。   无论今天早上陈其年是怎么想的,都不能靠近。   太靠近了,对陈其年不好,也对自己不好。   很容易产生错觉的,以为自己能有机会的错觉。   游北想来想去,说:“不想,被他爷爷,教训。”   江一六恍然大悟:“我说怎么回事,你又被老爷子逮着了?”   陈其年他爷爷太他妈能教训人了,拉着站家门口就不让走,非得说足一个小时,搞得江一六每次去游北家都和做贼似的。   而这也是江一六他们爱嘲讽陈其年的原因,毕竟又不能嘲讽老爷子。   这下就解释得清楚了,怪不得啊,北哥忍辱负重。   江一六对陈其年的不耐烦又多了一点。   游北继续阴鸷地看窗外,思考很重要的问题:这件校服外套到底要不要还?!陈其年上不上厕所?!   江一六在心里埋汰完陈其年,又凑过去问:“北哥,今晚你还是会来吧?”   北哥都快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问:“什么?”   “比赛啊。”江一六一拍大腿,“今晚的比赛啊!”   游北这才想起来,今晚有一场比赛。   地下的,见不得光的,飙车。   他并没有讹诈过一般学生,而是靠这些地下的比赛为生,地下拳击赛搏斗赛都打过,飙车也干,打球也算,还有其他的,能赚多点钱的他都干。但他花得也快,给自己花,给身边的兄弟们花,没有存钱的习惯,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明天,也不指望有明天,把钱留着干什么,给自己买骨灰坛吗?他觉得自己死了也不会有人收尸,不用存这笔钱。   “不过对方不是善茬,不去也好。”江一六有点儿担心,“这伙人外地来的,都是他妈的二代,听说在外省搞过事,输了就给对手的车做手脚,背景还特别大。”   “赢了,三万。”游北说,“我的命,值三万?”   江一六皱眉:“北哥你别这么说行吗。”   他北哥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特别丧。   不过丧也丧得这么炫酷冷峻,北哥就是北哥。   江一六神志不清地想。   陈其年上课的时候不走神,只能在课余时间思考自己的重生。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想的,已经重生了,那就改变自己的人生嘛。   不接受崔烈的追求就好了,甚至都不要和崔烈有什么接触,果断拒绝就好。   然后就是改变游北的人生。   想到游北,陈其年的心又跳得有些快。   他现在确定了游北是喜欢自己的,心情非常复杂。   但且不论这个,就说游北“上一世”为了自己而杀了崔烈,陈其年的心中都对游北是有感激和愧疚的。他并不支持游北的行为,但他仍然非常感谢游北,并且为此非常愧疚。   所以他想尽可能地偿还游北。   他所能够想到的偿还方法就是对游北好一些,并且努力地把游北拉回正轨上面。   上一世,陈其年是放弃了游北的,也没有其他人坚持把游北往正轨上面拉,所以游北大学也没有读。他入狱后陈其年才从高中同学那里知道,游北原本出了高中呼风唤雨过一段日子,但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游北干的都是些不正当的事儿,对手也不比他正当。   那同学并非故意说游北的坏话,但话确实不好听,也有些为了安慰陈其年的意思,说:“其实就算他不杀人,我估计他也活不了多久,他们这种人谁知道有没有明天。”   其实说得非常有道理。   游北是个结巴,身世也复杂,本来就比一般人要艰难些,他还没有文凭。   陈其年不想游北继续上一世的轨迹。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游北。   小时候的游北虽然不爱说话,但特别乖巧。   那个时候陈其年拿他当弟弟疼,去哪里都拉着手一起去,玩什么都一起玩。陈其年非常有哥哥的架势,小小年纪就主动给游北推秋千。   不过现在想想,当时小小的游北的欲言又止仿佛像是他并不太想荡秋千……   因为小游北太内向乖巧了,所以陈其年的哥哥当得有一点儿偏差,用疼妹妹的姿势在疼这个弟弟。   啊,不能想。   游北小时候太萌了。   长得特别好看,眼睛水汪汪的,怎么看怎么可爱,那么可爱居然不是一个女孩子,太不科学。   可惜后来越长越开,和小时候判若两人。   怎么改变游北的人生轨迹呢?   上一世的时候陈其年劝游北,游北也没改,还放任身边那些人嘲笑陈其年。   现在想一想,如果游北是喜欢自己的话,为什么还要那么做?   陈其年在感情上面有些迟钝,但脑子并不笨,已经得知了前提,一想倒是瞬间明白了。   恐怕,游北是故意想让自己疏远他吧?   毕竟游北的名声不好,而自己是所谓的好学生。   就像游北杀了崔烈之后也一直在摆脱和自己的关系,因为不想把自己牵连进去,再令人议论纷纷。   想到这里,陈其年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处。   他维持着这个动作许久,手缓缓地收拢,把向来整齐的衣服抓皱了。   卧槽,为什么有心动的感觉?   陈其年震惊到大脑空白。   喜欢一个人有这么容易吗?因为感动?就因为知道了游北喜欢自己?   这――这应该不是那种意思吧?   是错觉。   只是很感动而已吧?   陈其年有些迷茫。   下午上课的时候,游北收到了一条短信――   游北,我是陈其年,放学一起回家好吗?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游北:“……”   游北:????????????   游北一秒进入警惕状态:卧槽他一定是让我还校服外套!我不还!我不!不!   作者有话要说:北哥:我和这件外套锁死了。(只敢锁外套) 第五章   游北沉默片刻,回复短信:我放学有事,你有什么事?   然后火速把陈其年的手机号码存好。   ――不可以,万一被人看到了呢?   游北删掉保存好的通讯录,快速背陈其年的手机号码。   【陈其年】想和你一起写作业。   游北:“……”   游北:??????????????   游北艰难地回复短信,感觉自己的手指像美人鱼的腿,每按一下手机键盘就痛一下。   【游北】我不写作业。   【陈其年】从今天开始你要写了。   【游北】……不写。   【陈其年】如果我求你写呢?   游北:“……”   游北:??????????????????????   【游北】你不是陈其年吧?你是谁?我他妈查出来你是谁你有什么下场知道吗?   【陈其年】你看窗户外面。   游北看向窗户外面,操场上的陈其年仰着头朝他挥手。   上午的小雨过后,太阳出来了,非常温柔地落在陈其年的脸上,好看得像是幻觉。   游北:“……”   陈其年低下头,继续按手机。   【陈其年】我上体育课呢,所以能和你发短信。   【游北】你没事吧?你干什么?   【陈其年】你真的不答应和我一起写作业吗?   【游北】不答应。   【陈其年】那我把你幼儿园扮演白雪公主的照片贴到学校里。   游北:“……”   游北:?????????????????   游北:陈其年今天怎么了啊?!他怎么了啊?!   【游北】随便你。   【陈其年】如果我非常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写作业呢?   【游北】不写。   【陈其年】那我放学去你们教室找你。   【游北】不。   【陈其年】你如果逃课,我就每天去你们教室外面找你。   【游北】你想干什么?   【陈其年】找你一起写作业。   【游北】……   游北觉得陈其年疯了。   一定是爷爷给陈其年的压力太大了。   最近爷爷遭遇了什么?梦到了我爷爷吗?游北震惊地猜测。   【陈其年】考虑得怎么样?   【游北】今天不行,我有事,明天。   【陈其年】你有什么事?   【游北】不关你的事。   【陈其年】从现在开始关我的事了。   游北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这样下去主动权要被陈其年抓住了。   他决定主动出击断绝敌方的后路。   【游北】你想干什么?真想当江一六他们的嫂子?   我说了这么恶心人的话,陈其年一定会生气的,然后就不管我了。   游北心想。   【陈其年】也行啊。   游北猛地把手机朝桌面上使劲儿扣下去,在课堂上面十分的有效果,全班都看了过来,看着他们的老大。冷酷的北哥一脸要提刀砍人的表情,死死地盯着桌面上的手机,仿佛在看着定|时|炸|弹。   江一六警醒道:“怎么了北哥?”   老师在讲台上也问:“怎么了?”   游北摆了摆手:“对不起,睡懵了。”   老师:“……上课别睡觉。”   游北:“哦。”   老师继续弱弱地讲课。   江一六凑过来,小声道:“谁给你发信息了?上回一中那群――”   “没事。”游北打断了他的话。   “有事你说啊,他们给你发什么了?打架?”江一六说,“老子上次没打死他们――”   “闭嘴。”游北说,“回座位,别吵我。”   赶走江一六,游北犹豫许久,才把那个手机拿回手上。   【陈其年】?   【游北】你没事吧?!   【游北】你真暗恋我啊?我去,你什么毛病啊?   游北心想,妈的我什么毛病啊!我为什么要发这种话啊!短信怎么撤回啊?!   【陈其年】反正你得和我一起写作业。   【游北】我不和你一起写作业世界会毁灭吗?!   【陈其年】你猜对了。   陈其年究竟怎么了啊?!他被魂穿了吗?!爷爷究竟给了他多大的压力啊?!游北目瞪口呆。   【陈其年】你今天放学之后有什么事情?   【游北】不关你的事。   【陈其年】那我下课就去找你。   【游北】你别来!   【陈其年】那你告诉我,你今天放学之后有什么事情。   【游北】和江一六他们去玩。   【陈其年】玩什么?   【游北】你有毛病啊?这都要问?我不说!   【陈其年】我下课去找你。   【游北】打球啊!   【陈其年】我去看你打球。   【游北】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其年】和你一起写作业。   江一六看着他北哥用苦大仇深的表情回了一节课的短信,下课后立刻凑过去:“到底怎么了北哥,你说句话!”   他北哥小幅度地深呼吸了一下,说:“今晚,我不去,比赛了。”   江一六一愣:“怎么了?难道是那群家伙找你?”   他北哥摇了摇头,说:“我有,别的事。”   江一六问:“什么事?”   他北哥冷冷地看向他,隐约带着冰雪暴怒旋风:“我有,什么事,关你什么事。有事,就是,有事。非得,问,有什么事?”   江一六:“……”   不是,我就问问,怎么你就生气了?!平时不也这么问的吗?!都气到说这么长的句子了?!   “不是,北哥,你有事说啊,别一个人扛啊!”江一六深情不悔地说。   他仍然觉得他北哥是被人威胁了,有大事儿。   “写作业。”游北说。   江一六:“好的我就叫人――什么?”   游北沉默了十秒钟,说:“我放学,写作业。”   江一六:“……”   江一六:???????????????   江一六:北哥你再说一遍?   江一六:“北哥我没听清,你要干什么?”   他北哥说:“我,写作业。”   江一六沉默十秒钟,说:“北哥,一天兄弟一世兄弟,你有什么事非得自己扛不叫我,那你就是不拿我当兄弟,别的能忍这个我不能忍,你是不是不认我这个兄弟?你他妈能帮我挡砖,现在有事让我他妈不管你?!你找理由都不找个听起来像真的!”   旁边的人赶紧来拉他:“江哥你别激动啊!”   “是啊北哥你有什么事就说,大家都是兄弟,你有事我们不出面还他妈是人吗?”   游北有点绝望。   他沉默了两个十秒钟,说:“真的,写作业。”   江一六踹翻了椅子:“你说不说实话?!游北我他妈告诉你,今天你真不他妈告诉我,我跟你兄弟没得做了!”   我他妈真的要去写作业啊!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可能北哥真的想写作业吧。”一个狗腿子试图圆场。   江一六吼道:“你让他告诉你今天的作业是什么!你问他知不知道今天的作业是什么!”   游北闭上了眼睛,深呼吸。   他还真不知道今天的作业是什么,今天留作业了吗?   放学后。   等在校门口的陈其年:“……”   陈其年看着游北身后浩浩荡荡的一堆校痞,目光回到游北的身上,想了想,问:“你就这么不想写作业?”   你们这群校痞真的很闲哦,为了不写作业都可以摆出砍架的架势,我开始怀疑你们平时究竟是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拉帮结派了。   作者有话要说:北哥:我自闭了。 第六章   陈其年以为游北是叫人来吓他的。   虽然他知道游北不会真让人动自己,但游北的这个态度也太夸张了吧?写个作业而已啊。   游北更加绝望了,但脸上仍然保持冷漠冷峻冷酷,扭头看了眼江一六:“信了?”   江一六的下巴都要掉了:“你――你真写作业啊?和陈其年?!”   说了我他妈是要写作业啊!   江一六用充满阴谋论的怀疑态度面对陈其年:“你找北哥到底干什么?”   陈其年淡定地说:“写作业。”   “你有病啊?!”江一六问。   陈其年说:“快要高三的学生放学不写作业干什么?”   江一六:“你自己去写啊!”   陈其年:“那你自己去玩啊。”   江一六:“你他妈――”   “闭嘴。”游北说,“他爷爷,让他,这么干。”   不,我爷爷没让我这么干。但陈其年当然不会说出来。   江一六顿时想起了被陈其年的爷爷谈人生的恐惧,犹豫许久,说:“如果真是写作业,就写吧――不是,北哥,你真写啊?”   北哥给他一个“我别无选择,否则要被谈人生”的眼神,   江一六和身后的兄弟们交换眼神。   既然北哥确实是去写作业而不是被人寻仇,那,那就让他去吧。   “那,我们走了?”江一六问。   游北点头。   “你真写作业?”江一六问。   游北点头。   江一六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看了眼陈其年,眼神非常复杂,包括但不限于警告、警告、警告。   陈其年问:“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游北皱眉看了眼江一六。   江一六憋着气说:“没有啊,嫂子找北哥约会啊,我能有什么眼神,你们恩爱啊。”   他故意说得阴阳怪气,身后的兄弟们立刻给面子地哄笑起来,试图气死陈其年。气不死陈其年也要恶心死他。   陈其年的脸果然又红了起来。   游北冷淡地说:“你们,走吧。”   江一六又对陈其年扮了个鬼脸,然后领着兄弟们走了。   游北没敢去看陈其年,径直朝前走。   陈其年跟上去,边走边问:“我找你写作业,你生气了?”   游北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写作业。”   “从今天开始写。”陈其年说,“至少考个民办大学也好啊。”   游北不说话了。   陈其年边走边看着他:“我接下来会天天约你写作业的。”   “约”这个字令游北的内心一颤,脸色更加冷峻。   “你不要再去做危险的事情了好吗?”陈其年问。   游北不说话。   “我很担心你。”   “你爷爷――”   “和爷爷没有关系,这次是我本人关心你。”   游北的脚步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陈其年深呼吸:“我计划好了,你考个民办大学,大学的时候有很多时间,我给你再慢慢补习,然后你专升本,出来好找工作。”   游北:“……”   陈其年继续说:“游北,我不能看着你过上不好的生活。”   游北:“我没,觉得,不好。我,不是,学习的,料子。也不,想学习。不想找,你觉得,好的工作。你别再――”   “然后我们一起供楼。”陈其年见他排斥,就拿出了杀手锏。   游北:“……”   游北:?????????   游北:不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突然就要专升本了不说,为什么我突然还要和你一起供楼了?   游北艰难地问:“你,吃错,药了吧?”   陈其年认真地说:“我觉得我喜欢你,游北。”   游北:“……”   游北默默地往后面退了一步。   再退一步。   再退一步。   陈其年回头看他:“你这是什么表情?”   游北艰难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也玩,这种,无聊的,大冒险?”   “我说真的啊,我和谁玩这种大冒险?”陈其年的表情非常认真,还推了推眼镜。   虽然他对自己的感情还有些迟疑,但比起那个,他更迫切希望能够改变游北的命运。但他知道对游北说别的根本没有用,否则他爷爷当年对游北说了那么多,游北怎么还是那样子?   所以他只能拿这件事来赌。   无论如何,他赌什么都要把游北拉回来。   游北非常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惊恐,盯着陈其年看了半天,说:“你,有病,吃药。”   陈其年微微地皱眉:“你不喜欢我?”   游北:“……”   游北:“谁、谁喜――”他警惕地左右前后看了看,看到没人,仍然压低声音,“你别,乱说话。”   陈其年就明白了他的顾虑:“你害怕我被说闲话?没事啊,我们偷偷地交往,别人也不会怀疑的。”   游北:“……”   比起这些,他此时此刻更想把陈其年拉到医院里面检查一下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陈其年见他不说话,朝他走了一步,多少有些害羞地说:“其实――”   “别过来!”游北猛地说。   陈其年顿住脚步。   游北欲言又止,想了想,转过身去拔腿就跑。   陈其年:“……”   江一六和兄弟在校门外买了几串炸串,边走边吃边聊。   “你们说北哥怎么办啊?还真他妈写作业啊?”   “也没有办法啊,那老爷子忒会念叨了。”   “以前也没这样。”   “快高三了吧。”   “但是也来不及了吧?写作业有屁用。”   “北哥――北哥――”   “北哥怎么了?”江一六问。   兄弟目瞪口呆道:“看,北哥。”   江一六和其他人看过去,集体目瞪口呆。   他们的北哥一路狂奔而来,仿佛没有看到他们,径直跑了过去,其慌张程度见所未见,仿佛身后追着一个导弹。   北哥的身后追着的导弹――   “游北你等一下!”   陈其年体育成绩本来就很一般,和游北的距离越来越远,一边跑一边喊,终于跑不动了,站在原地杵着膝盖喘两口气,扭头看向江一六。   江一六:“……”   陈其年深呼吸:“元、江一六,你知道游北会往哪里跑吗?”   江一六虽然还在懵,但下意识傲娇:“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   陈其年也不再问,拿出手机开始打游北的手机,被挂断,再打再被关断,再打就关机了。   他再次深呼吸。   就不信了,他一定要把游北拉回去写作业!   “游北怎么了?”   “不知道,今天一来就这样。”   “在说什么?”   “江一六你来了就好,你北哥怎么了?”   桌球厅里烟雾缭绕,灯光昏暗,江一六顺着人指着看过去,见到他北哥坐在墙角抱着曲起的膝盖,把头埋着,像一只无助又自闭的鹌鹑。   这一定是错觉!   江一六纠结地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他今天不太正常。”   他走过去,“北哥,陈其年――”   “他找到,这儿了?!”游北惊恐地看他的身后,一只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台球桌脚,仿佛下一秒就要躲进去似的。   江一六:“……”   是我的错觉?!这是我那刀子砍到眼前都不多眨一下眼皮的北哥?!   “陈其年对你做了什么啊?!”江一六痛心疾首,“你别怕,他没来!”   游北放下心来。   江一六痛彻心扉:“北哥,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说啊!我们搞不死他――”   “你敢,动他,我,弄死你。”游北沉声说。   江一六倒是不惊奇他会这么说,毕竟陈其年是老爷子的孙子,不看僧面看佛面。   “不会真动他,但你这是怎么了?”江一六说,“我们都很担心你啊,你今天不正常。”   “没什么。”游北站起来,说,“走,去玩车。”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初是想写北哥炫酷追陈其年的。 第七章   游北和江一六去了约定好赛车的山脚,脚步同时停住,随后游北皱眉,快步走过去,拽住陈其年的胳膊往后拖,骂道:“你他妈,有病!滚!”   这是他第一次对陈其年这样说话,也是第一次对陈其年用这么大劲儿,手臂上都有点疼,但陈其年并不生气,他知道游北是担心自己。   游北却要被吓死了。   陈其年在学校里怎么都好,他都能兜着,他是学校老大。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陈其年怎么找来了这里,还和约好赛车的对手在说话,那一瞬间他浑身的血都往上涌了。   陈其年不能和这些人扯上任何关系!   他是住在月亮上面的,而自己和这些人都是泥坑里面的,说上一句话都怕风大了令陈其年的衣服上面沾上灰尘。   “北哥怎么发这么大火?”对方扯着嘴角笑,“怎么回事啊?”   “这他妈,二愣子。”游北冷漠地说,“江一六,把他,弄走。”   江一六赶紧来拖陈其年,心里也在狂骂这陈其年有毛病。   对方伸手像是要来拽陈其年,游北下一秒就钳住了对方的手臂,戾气的目光看了过去。   对方身后的兄弟不干了,骂道:“你他妈想干什么?”   “我问你,想干什么。”游北冷冷地说。   “我能干什么?看人家不愿意走,拉一把啊。”对手翻了个白眼,“你们什么复杂关系啊?我他妈看着怎么怪怪的。”   “没关系,说了,一个,二愣子,老师,让他来的。”游北说,“他出了事,我跟学校,不好交代,麻烦。”   对方倒是理解这个原因:“那今天还比不比了?”   “比。”游北说。   陈其年阻止:“很危险!”   游北冷淡地看他一眼,又看了眼江一六。   江一六得令,捂着陈其年的嘴就架着往后拖。   “等等。”游北说。   江一六停住。   游北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扔给江一六:“走。”   江一六把校服搭在肩膀上,将陈其年一路拖到一辆闲置的车里面,锁死车门,再找出一条绳子把他绑住,这才放心,从车门上拿了矿泉水拧开喝,一边说:“你真他妈有毛病吧,你今天吃错药了?你爷爷――”   “不是我爷爷让我来的,是我喜欢游北。”陈其年说。   “噗!”   江一六刚喝了一口水,全喷到车前窗上面了。   半晌,他扭头看着陈其年,伸手过来摸陈其年的额头,人生第一次发自真心地关怀陈其年:“你,要不要,看医生?”   “我没病。”陈其年说,“我是认真的,我要追游北。”   江一六:“……”   江一六觉得自己还在梦里面没有醒过来。   之所以对江一六说这件事情,是因为陈其年知道江一六对游北是死心塌地的。他重生之前,听高中同学说过江一六的下场,江一六替游北挡暗算,残疾了。后来游北杀了崔烈入狱,江一六仍然在帮游北跑前跑后,只是游北不接受而已。   如果能够改变游北的人生,说不定,江一六也不会残废。   江一六许久才说:“你说真的?”   “真的。”陈其年认真地说。   江一六不说话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第一次见到活的男同性恋。   他甚至产生了不知道哪儿来的莫名其妙的同情,对陈其年的讨厌都快没了,沉默很久,说:“那、那你还是放弃吧,北哥他――他应该不会喜欢你的,你没希望的,北哥不是同性恋。”   陈其年:“……”   你可真是不了解你北哥,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蚊香都没有他弯。   “我当不知道,不往外说。”江一六说,“你――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不是,你怎么想的啊?”   “不怎么想的,喜欢没理由。”陈其年说。   江一六用复杂的眼神看他,又看了看外面和人说话的游北。   游北没穿外套,只穿着一件便宜的黑色背心,特贴身,好身材一览无遗,无论是手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还是隐约的六块腹肌――不过男人看男人应该和身材没什么关系吧?女人胸大屁股翘才吸引男人喜欢想上床啊,男人有肌肉腹肌人鱼线也不能吸引男人喜欢想上吧?!   钢铁直男江一六有点疑惑。   他见过他北哥光膀子,但也就羡慕,并不想上啊!而他在路上看到小姐姐穿超短裤会情不自禁想搭讪啊!这才正常吧?陈其年的脑子构造和别人不一样吗?   江一六想了想,说:“北哥是挺帅的,但你是不是把崇拜搞错了?我也挺崇拜北哥的,但这不是爱啊同学。”   “他有什么好崇拜的?”陈其年问。   江一六:“……”   你他妈究竟是不是喜欢他啊?!北哥哪里就没有值得崇拜的了?!北哥连砸酒瓶的姿势都比一般人帅!我他妈偷偷学了好久都学不出那股劲儿!   陈其年说:“你放开我,别让他去比赛,很危险。”   虽然目前看来陈其年只是单相思,但江一六还是诡异地产生了一种“假嫂子变成了真嫂子”的思维和直觉,语气都好了不少:“北哥心里有数,你别掺和。”   “万一有意外?”陈其年说,“你们应该先学习,我帮你们补课,至少专科没有问题,大学慢慢学,再专升本。”   江一六笑了一声,点了根烟:“陈其年,别掺和了,你跟我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你自己好好儿学吧。行了,青春期,我懂,躁动一下就行了,别冲动。”   恍然间,仿佛江一六是多么成熟的人。   陈其年:“你不希望游北过更好的生活吗?”   江一六笑了起来:“什么是‘更好的生活’?每个月拿三千块工资那种?我爸妈就是啊,也没见他们比北哥过得好。”   江一六的父母是非常普通的底层市民,一辈子做着没前途的只够温饱的工作。   可是江一六跟着游北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他父母也没沾多少光,天天担心儿子出事。而在江一六残疾之后,他父母四处奔走,一夜之间苍老得不行。   “高回报就伴随着高风险。”陈其年说。   江一六:“别逗了,我们就跟你们不一样。”   陈其年不说话了,只和江一六一起望着外面的游北。   他想起了上一世被捕后的游北。   游北和对方谈好比赛细节,转身去拿车的时候看了眼江一六上的车,愣了下。   陈其年和江一六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游北:怎么了我怎么了我又怎么了?不管,装作没有看到。   反正,让陈其年看看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无可救药也好。   这一次游北和人比的是重型机车,车是对方提供的,开口就非常财大气粗道:“如果你赢了,奖金是你的,车也归你。”   这车是改装过后的,游北懂货,看得出这车能值个二十来万。   这钱相当于是天上掉下来的巨款。   但天上掉下来的钱一般都很烫手,得是命硬的人才能拿。   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车,尤其是刹车这些地方。   对方反而笑了:“不是都说北哥不要命的吗,怎么突然怕死了?”   游北心想死也不能死陈其年面前啊,还是血肉模糊那种,多难看啊,多吓人啊。   面子包袱非常重了。   “检查了没事吧?”对方说这话,多少有些嘲讽。   游北只当没有听出来,点点头:“随时开始。”   大长腿一跨,游北上了车,在周围的空地上遛了一圈试手感,然后停到起赛点,戴上了头盔。   他身形帅,长得也帅,技术还好,在这个圈子里挺有名声的,围观的迷弟迷妹们顿时尖叫起来,夹杂着口哨声。   游北侧头看了眼没上车的对手。   对手扯着嘴角笑了:“玩儿刺激点,都带个人。”他指了指远处的车,“我带那二愣子。”   游北拒绝:“不行。”   “那你带。”   “为什么带?”游北问。   “好玩儿啊,他肯定害怕。”   游北拒绝:“不行,他出事,我会,有麻烦,学校会,找我麻烦。”   “真因为这个原因?”对方似笑非笑。   游北点头。   对方却忽然走过来,在起哄声中伸胳膊夹住游北的脖子,凑近了压低声音说:“你俩什么个情况?那是不是你的人?给个准话,不是的话我就追了啊。”   游北:“……”   游北:???????????   游北用莫名的眼神看他:“那,是个,男的。”   “得了吧,还装?这就没种了啊游北。”对方笑嘻嘻的,“现在看来你对他没意思,那我上了,我好这一口。”   游北沉声说:“你敢碰他,我弄死你。”   对方一脸了然的笑:“不继续装了啊?急了?”   “我只说,最后一遍,你,如果,碰他,我就,弄死你。”游北的声音像结着冰。   对方松开手,耸了耸肩:“跟你开个玩笑,试试你,现在我能跟我妹说了,让她好好学习别想着跟你搞早恋了。”   游北:“……”   你妹是谁啊?我不认识啊,你还有妹妹?   那人又拍了拍游北骑着的机车,笑道:“我妹零花钱买的,给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你最好赢了,否则我还得再找个理由送给你。”   游北:“……”   有毛病吧这两兄妹?   所以这就是你从外省跑来这边找我赛车的理由?   你妹妹究竟是谁啊?   算了,不感兴趣。 第八章   那人也戴上头盔,戴上手套,跨上自己的车,又朝围观人群招了招手,一个模样可爱的雌雄莫辨少年跑出来,干净利索地上了车,抱着他的腰,亲了头盔一口。围观人群又是一阵口哨声。   他抬了抬头盔,朝游北道:“还是带个人,不让你带那二愣子。喂,你们谁跟游北?”   人群推推搡搡,一个穿了和没穿似的小太妹跑出来:“我啊!”   只要不是陈其年,是谁都没差别,游北就默认了。   那小太妹兴奋地上了车,一把抱住游北的腰,很得意地隔着背心亲了游北的背一口。   周围的人笑她骂她起哄的都有。   游北的背一僵,沉默三秒,回头说:“下去。”   太妹:“啊?”   游北:卧槽卧槽卧槽你有病啊!陈其年在看着啊!   游北:不对,我就是想让陈其年离我远一点。   游北:但是他刚说喜欢我啊!这样子他会不会难受啊?!   游北:他究竟为什么突然就说喜欢我啊?!   游北:我要怎么办啊?!   游北深呼吸,下了决心,说:“抓紧,别搞,小动作,否则摔你。”   小太妹感觉他不太高兴,便收敛了:“好的。”   游北举起手示意自己准备好了,随即伏下身体,拧了拧把手。   裁判见两人都准备好了,便指挥周围人安静下来,然后大声叫道:“3――2――1――走!”   两辆机车瞬间就飞了出去。   人群也在同时再度喧嚣。   陈其年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江一六犹豫了下,问:“你喝水吗?”   “不喝。”   “你吃东西吗?”江一六绝望地思考要如何和一个给相处,他第一次见到活的,尤其对方还声称喜欢他北哥,非常神奇了,神奇到他想自闭,像捧着一个烫手山芋。   又不能打,也不能骂,北哥不让。   所以北哥是什么态度?   北哥那么怕陈其年他爷爷,唉,所以被陈其年盯着屁股也敢怒不敢言吧,北哥怎么这么惨啊?   江一六完美地催眠自己继续给北哥加悲惨人设,叹了一声气,继续劝陈其年放弃:“唉,你家里人知道你喜欢男人吗?”   陈其年:“……”   “不知道吧?”江一六察言观色,“你家里人会打死你的,你还是别吧。”   陈其年不说话。   江一六苦口婆心:“就算你喜欢,也别盯着北哥啊,北哥多少女人喜欢啊,哪儿轮得到你。”   他实在是不了解这个群体,下意识觉得男人第一选择绝对是女人,找不到女人才会退而求其次找男人。   虽然陈其年长得是不错,但再不错也是个男人长相啊!也没有胸!北哥得多奇葩才会看上陈其年啊?   当然了,倒也不是没听说过玩男人的,但江一六和他的小伙伴们从没把这和感情扯上关系,就觉得人家是在尝鲜,这两件事情是不一样的。   如果有一天他北哥也想尝个鲜也不是不行,但陈其年不合适吧?陈其年一看就是要好好搞学习的,平时在学校里面嘲讽戏弄一顿还好,真让江一六看着陈其年当这个鲜,他莫名其妙的就觉得也不是很好。   唉,为什么突然自己会操这种心啊?   江一六陷入苦恼。   “你不觉得游北很不高兴吗?”陈其年说。   江一六愣了下:“他每天都不高兴啊。”   兄弟们早就习惯了,他们北哥很少笑,看着特别凶恶,但其实熟了之后就发现北哥脾气诡异的还很不错,只是经常丧,丧到地心。   陈其年问:“你不希望他高兴吗?”   江一六:“……”   怎么让他高兴?搞他吗?!谁他妈被一个男人搞能高兴得起来?!我他妈又不是女人,我要是女人就能让他高兴了!   当然了,就算我是女人,北哥也不一定要。北哥的要求似乎很高,没见过他搭理告白的妹子,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   江一六迷幻地陷入思维风暴。   陈其年说:“也许一段感情可以让他高兴起来。”   江一六:“……”   陈其年问:“你希望他高兴吗?”   江一六:“……”   这让我他妈的怎么回答啊?!回答我不希望北哥高兴吗?!但问题是你让他高兴的方法很诡异啊!   陈其年非常斯文地朝江一六笑了笑,说:“试试吧,如果你觉得我给游北造成的是痛苦而不是开心,你再阻止我,好吗?”   江一六:“……”   “不是,不说北哥,你自己家里――”   “那是我的事,我会解决。”   这一次的比赛结果是游北输了。   他回到起点之后,摘下头盔,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给对方。他来比赛前都准备好了,卡里面是三万块。   对方却不怎么高兴,也不去接卡,任由着银行卡掉地上,问:“你什么意思?看不上我妹?”   “你赢了。”游北冷淡地说。   “我他妈赢个屁,你他妈骑一半停在路边抽烟,你春游呢?!还带休息的?”对方骂道,“看不起我啊?!”   游北是故意的,哪怕他心里喜欢这车,刚骑了,哪方面都中意,但是他不想要一辆对方说是女孩儿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的车。因此比赛到一半,游北发现对手落后了,便停在路边开始抽烟,等人过去了才继续骑。   但他只说:“不是,是你厉害。”   对方:“……”   对方的气消了点儿,皱着眉头想了想:“操,你别多想啊,你拿这车不用给我妹倒插门啊,你他妈都喜欢男的了,你愿意搞我妹我都不同意啊!我妹也跟我不一样,她是个安分搞学习的乖乖女,也就偷偷暗恋一下你,不会搞强制恋爱,送你车就是――”   “我不认识,你妹妹。”游北说。   对方叹气:“秋雨你不认识?跟你一个年级。”   游北皱眉。   秋雨他知道,是陈其年班上的学习委员,一个非常文静低调并且内向的女孩儿,相貌比较模糊,游北没定眼看过。   他再看看眼前这骚包的对手。   “我跟我妹双胞胎啊,”秋芒笑着问,“看不出来啊?”   游北:“……”   让你亲爸妈来看也看不出来吧?   过了几秒钟,游北说:“多谢。但是,无功,不受禄。”   “无功她也不送你车了啊,她说有次她被校外混混勒索,你帮了她。”秋芒给他递烟。   为什么要在陈其年的眼前给我递烟啊?!   游北接过烟,说:“不记得,是凑巧,值不了,这么多。”   “你别这么警惕,说了不是让你倒插门。”秋芒翻白眼,“虽然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但说了我不会扔一个gay给我妹啊,我跟我妹又没有仇!”   游北更加警惕了:“你别乱说,我不是。”停顿一下,说,“二愣子,也不是。”   秋芒吊着眉毛看了他好一会儿:“你这――算了。你放心,我不说。钱我拿了,不过这车还是送你,就当作是三万块卖给你了,不然你让我妹骑吗?我又玩不惯这个,我开跑车的。”   突然就被炫富的游北:“……”   “不说了,就这样,你不要我就让人把车送你常去的那个修车厂。”秋芒说着,又问,“去吃夜宵吧?叫上那二愣子一起。”   “不去,我先走。”游北说。   秋芒也不勉强他,转身朝男男女女们说:“北哥请客,都去吃宵夜啊!”   说着,他把游北刚刚扔给他的那张银行卡捡起来,扔给了离自己最近的狗腿子:“刷北哥的卡。”   人群又欢呼起来。   游北径直转身去了江一六坐的车前,示意江一六开了车门,愣了一下。   陈其年问:“能帮我解开绳子吗?”   游北:“……”   游北:江一六你妈的脑子有病吗?!   他火速给陈其年解开绳子,并且谴责地看江一六。   不料江一六看他的眼神更加谴责与复杂。   尚且不知道心腹已经和“敌人”达成一定共识的游北:?   陈其年终于脱离了绳子的束缚,揉了揉手腕,看一眼游北,把手伸过去。   游北:“……”   游北:?   游北看到那原本白白嫩嫩的手腕上面被绳子绑出来的痕迹,瞬间要炸了。江一六真他妈的有毛病啊?!   游北冷漠地说:“活该。”   江一六忧愁地将目光从他北哥脸上移到陈其年的脸上。   陈其年还没有说话,就先把自己的脸给羞红了,但他还是顽强地说:“你给揉一下就不痛了。”   江一六的眼神麻木了。   他就不该对陈其年有什么指望。   这什么破剧本?这就是陈其年说的一定能把北哥追到手的计划?北哥管你去死吗?太恶心了,一个男人说这种话太恶心了,北哥听了都想打人。   北哥听了,特别想打江一六。   江一六这个傻逼。   游北沉默三秒钟,说:“出来,回去。”   江一六:看吧,我就说吧。   陈其年也有些悻悻然,脸更红了,下了车,跟着游北走。   江一六赶紧也跟着走:“北哥,你外套――啊,是陈其年的,喂,陈其年你外套还要不要?”   游北眼睁睁地看着江一六把校服外套还给了陈其年。   “……”   我杀江一六。游北冷漠如雪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江一六:我为嫂子背叛大哥!   大哥:可以。 第九章   三人沉默地走在回家路上,各怀心事。   陈其年思考怎么扭转游北的命运。   江一六思考是帮嫂子追大哥还是帮大哥赶走嫂子啊不等等怎么叫顺口了难道说陈其年其实是被自己叫到被洗脑才成了同性恋并且狗胆包天觊觎北哥的吗?惊悚呐喊捧脸.jpg   游北――游北的想法有一、、多。   游北:陈其年的手怎么样啊?想揉。   游北:但是我不能碰他。   游北:那是我的外套,我的,我的,我的。   游北:江一六这个傻逼。   游北:陈其年的手还痛吗?   游北:江一六这个智障。   游北:会影响陈其年弹钢琴吗?   游北:好像陈其年没有学钢琴了。   游北:会影响陈其年写毛笔字吗?   游北:陈其年真厉害,又会弹琴又会写字,还会画画,啊。   游北:陈其年的手腕真白,和梦里面一模一样。   游北:不能想。   游北:卧槽。   游北:快别想了!住脑!   游北:我真他妈是个畜生。   游北:我就他妈想当个畜生。   江一六偷偷看他北哥,发现在月光与路灯下他北哥的脸色比平时更冷更狠戾,眼里面沉得像一团墨。   唉,北哥绝对是烦死陈其年了。   说不定北哥忍无可忍的时候还要打陈其年。   陈其年也是活该。   走到岔路口,游北忽然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江一六:“你家,走那边。”   江一六忧愁地想,我也知道我家走那边,但是我害怕你打陈其年啊。   虽然我和陈其年关系也不好,但是,莫名其妙的现在觉得我应该保护一下陈其年啊,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陈其年也是挺可怜的吧,爱上了一个注定不会爱他的人,就像我和秋雨似的,唉,同是天涯伤心人。   唉,秋雨。   为什么你是秋雨?   江一六暗恋陈其年班上的秋雨,这是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他北哥也不知道。(他北哥没兴趣知道)   但是江一六知道自己和秋雨没有未来,他俩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他甚至怀疑秋雨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但是没有关系,不知道也好,自己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内向的女孩儿就好。   江一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秋雨,秋雨看起来其貌不扬,发型过时,戴着很老旧的黑框眼镜,在人群里总是一言不发,透明得像空气,身材――看不出身材什么样,她总是穿着过大的校服,像个麻布袋。   但江一六看到她就想保护她,尤其是看到她被校外流氓欺负时,瞬间血气上涌,可惜当时旧伤未愈还吊着石膏,只好请北哥出马。   唉。   我注定没有姓名。   江一六忧伤地想。   游北说:“别跟着。”   江一六忧愁地看了眼陈其年。   陈其年站在游北身后,对江一六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   唉,等你被北哥打一拳就知道有没有事了,北哥赢过多少拳赛你怕是不知道。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初生牛犊不怕虎。   江一六忧愁地转身走了。   游北继续和陈其年往家走,走着走着,游北的语气硬邦邦,问:“手,还好?”   陈其年看他一眼,把手伸过去,已经没什么事儿了。   游北在心中松了气。   陈其年却说:“内伤。”   游北:“……”   陈其年问:“给不给揉?”   游北凶着一张脸:“不揉。你以后,别跟着,不然,还绑你,还打你。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别,再来,这套。”   “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喜欢你?”陈其年问。   为什么?因为我不值得你喜欢,没有你能喜欢的地方,我什么都没有,也就有这一点自知之明了。虽然这一点自知之明很微弱。毕竟如果再多一点自知之明,就根本不应该喜欢你,连喜欢你都不配,连喜欢你都是在侮辱你。   游北垂着眼,继续往前走。   “游北,你特别好。”陈其年说。   游北的心跳都停止了,僵站在那里,疯狂地思考陈其年究竟是想干什么,他疯了吗?学习压力太大了吗?   陈其年问:“所以你和我一起写作业好吗?”   游北:“……”   是不是老师威胁陈其年了?!   “给你两个选择。”陈其年说,“第一个选择是从今天开始和我一起写作业。第二个选择是和我谈恋爱。”   游北:“……”   我看你是想我死。   “无聊。”游北冷冷地说。   陈其年笑着说:“你选吧。”   游北冷酷地说:“不选。”   陈其年说:“必须选。”   “不选。”   “不选就天天去你班上找你。”   游北:“……”   陈其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睛就酸了。   之所以能这么“欺负”游北,是因为知道游北那么喜欢着自己。否则换一个人,这完全就是无理取闹了。   游北却不这么认为,甚至除了在飙车那时故意当着外面的混混撇清关系外,他怎么都不对陈其年说一句重话。   陈其年知道游北害怕自己会惹上混混,他也有分寸,认得和游北赛车的男生是班上学习委员秋雨的双胞胎哥哥秋芒,毕业之后同学聚会见过,是个妹控。在山脚和秋芒说话时,陈其年暗示了自己是秋雨班上的班长,秋芒的态度显然好了很多,并不会对他怎么样,因为秋雨和陈其年的关系很不错,经常为了班级活动而开小会,陈其年猜测秋芒应该是听过自己名字的。   但是游北不知道。   游北只知道,要保护他。   人心非草木,陈其年想起上一世的游北,又看着如今的游北,心里面最柔软的位置像是泛滥了似的,酸酸的,涩涩的,又满溢着温柔。   游北要被吓死了!   为什么会哭?!   他惊恐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我不写,作业,你会,怎么样?”   陈其年红着眼睛说:“你就考不上专科。”   游北:“……”   陈其年说:“你就找不到稳定工作。”   游北:“……”   陈其年说:“你就会觉得你不配和我在一起,你就会一直默默地喜欢着我,特别惨。”   游北:“……”   “你想,太多了。”游北梗着脖子否认。   陈其年:“你至少看着我说这句话?”   游北艰难地看着他,说:“你想,太――”   游北的眼睛兀的睁大了,看着放大的陈其年的眼睛。   离得太近了,近到差一点点,他的嘴唇就可以吻到陈其年的鼻梁了。   只差一点点。   但他和陈其年之间的距离不是只有这么一点点。   就像沙漠里面的海市蜃楼,看起来近在眼前,其实在非常遥远的地方。   他这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到达的地方。   陈其年的脸又红了,但仍然坚持着,说:“你再说一遍。”   游北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害怕自己说话的时候会有温热的气息到达陈其年的皮肤上面,害怕抽过烟的口气不清新,害怕到甚至不敢呼吸。   他的手攥得特别紧,手背和手臂上面的青筋特别明显。   “快一点,选一个。”陈其年催他。   游北狠着心往后退了一步,终于可以呼吸了。他疯狂地呼吸新鲜空气,满是戾气地瞪着陈其年,许久之后,他拔腿就跑。   看着人影一晃而过的陈其年:“……”   又跑?!   “晚上我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啊!”陈其年大叫。   飞快奔跑的身影顿时僵在那里。   陈其年站在原地不动。   拉锯了半分钟,游北缓缓地回过身来,脸上写着“我很凶我随时打你”。   陈其年想着自己今天反正把脸已经扔完了,干脆彻底一些,往路边的长椅上一坐。   游北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走回来,沉声道:“走!”   “你背我?”陈其年心想,自己也是豁出去了。   游北怀疑眼前的不是陈其年了。   陈其年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怎么可能会整天都在缠着自己?怎么可能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   但这明明就是陈其年,他不可能认错。   像是很多年前的陈其年。小时候的陈其年很活泼,越长大越斯文,也越来越沉稳,没有了小时候的顽皮。   游北曾经怀疑陈其年只是不对自己顽皮了而已,后来发现他在学校里面对着别人也一样正经。   而今天的陈其年,就像是很小时候的陈其年。   那个时候的陈其年也喜欢逗自己玩,不会令人讨厌的逗,会令游北心里面痒痒的、心甘情愿并且兴高采烈的逗。   可是他不能够接近这样的陈其年。   无论是什么样的陈其年,他都不能接近。   因为他早就不是小时候的游北了。   是小时候那个游北也不行,那也只是一个小结巴而已。那个时候,就有小朋友拉帮结派地冲陈其年扮鬼脸,说他和一个小结巴玩,害羞羞。   虽然长大之后会百思不得其解和结巴玩有什么好害羞羞的,但在小时候,这足以成为一件在小孩子群体里面引以为羞辱的事情,就如同现在元一六他们叫陈其年嫂子来羞辱陈其年。   游北只从中得到了一个结论,就是陈其年和他在一起就会被别人嘲笑。   游北觉得自己快要被陈其年逼到绝路了。   半晌,他恶狠狠地说:“你想,让我,选,是吗?”   陈其年点点头。   游北冷笑了一声,说:“你,今晚,陪我,睡。我干你。”   游北问:“你,敢吗?”   游北心想,我他妈真是能耐了,给我插个窜天猴我就能上天了,这种话我都敢说了,这是人说的话吗?陈其年就算给我一巴掌都是正常的。   他已经准备好了迎接陈其年的巴掌或者拳头。   陈其年:“……”   仿佛玩脱了。   游小北破釜沉舟了,瞧那写作凶狠读作绝望的眼神。   游北心想,这总能吓到你了。   甚至会吓到陈其年从此看到自己的影子就跑得远远的。   “你好像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陈其年斟酌道,“是不是这样,你就写作业?”   游北:“……”   游北:?????????????   游北:你醒一醒啊!   长久的沉默之后,游北心如死灰地说:“我,写作业。”   陈其年点点头,起身,也不让他背了:“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游北有些惊恐地看着他步履轻快地往回家路上走。   我的意思是说我选择写作业,只选择写作业!别的你不要想太多!   作者有话要说:北哥:老子,要,干你。   北哥:江一六救我!陈其年他朝我走过来了! 第十章   两人回到家门口,互相看着,谁也不动了。   游北:快回你家啊你看着我干什么!很方!你如果碰我我就叫了!   陈其年催促他:“你开门啊,站在这里干什么?都到家门口了,很安全,不用看着我回家了。”   游北僵硬地开了门,火速进去,把门关上,反锁,防止陈其年跟进来。   陈其年站在门外,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一笑就忍不住了,扶着墙笑了很久。   游北靠在门板上,听着门那边的陈其年的笑声,抬起手搭在自己的眼睛上面,有些急促地喘着气。   他觉得自己可能会死。   过了会儿,外面没有声音了,游北仍然靠在那里,维持着那个姿势,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就在这个时候,陈其年敲了敲门,靠在门板上的游北整个人惊到一跳。   “记得写作业啊。”陈其年说,“明天我再和你一起写,今天你先自己写。”   游北:我们今天留了作业吗?今天上了什么课?我家有笔吗?   陈其年这才转身去开自己家门,刚掏出钥匙,门就打开了,他爷爷笑着说:“听到你的声音了,和小北一起回来的?在家里都听到你笑了,很久没看你俩这么亲近了。”   “嗯,刚逗小北。”陈其年放学之前就给家里面打过电话,说放学之后和游北打球,一起在外面吃晚饭。   他回了自己家,心绪飞到了另一个方面。   又眼睛酸了起来。   上一世,崔烈做了那么多事情,终于让他的爷爷和奶奶都知道了,两位老人家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一病不起。   如今,他俩还在眼前,十分的健朗,爷爷逗着阳台上挂着的鸟,奶奶则坐在客厅里面一边看电视,一边拆陈其年的旧毛衣,说要改成电视机罩子。老人家总喜欢给一切东西都穿上衣服。   陈其年希望他们能够安度晚年,不因为自己的事情而难过。   他一定会远离崔烈的。   ……   对于学霸而言,写作业就是刷题,刷题就是刷消消乐,陈其年的作业在学校里面利用课余时间都写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卷子都是基础题目,看一眼就能填选项。因此他耽误了放学时间到现在也不着急,放好书包,泡了一杯茶,有些怀念地看着自己高中时期的卧室,然后拿手机给游小北发短信。   这年头,还得发短信,太花钱了,唉,科技改变生活。   游北还靠在门板上,忽然手机响,他直觉是陈其年,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其他人的未读短信存在吗?不存在,懒得看)   【陈其年】还没有开灯?我没有看到灯。   【游北】你管得也太多了。   【陈其年】让不让我管?   【游北】你不要这么说话。   【陈其年】你别让我有机会说这种话就好了。我去洗澡,你也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说这种话!让你不要说这种话了!   游北抓狂。   虽然他知道陈其年说这句话并不是在逗自己,但这句话本身足够令他自行脑补很多了!   四舍五入是什么?   是一起洗澡!   一起洗澡!   一起洗澡有什么稀罕的?老子做梦的时候早就梦到过了!   “……”   老子真他妈是个畜生。   陈其年发完那一条短信就真去洗澡了。他确实没想到这句话会给游北带来冲击。虽然今天在使劲儿撩游北,但陈其年并不擅长这个,甚至不了解这个,他是硬着头皮在用美人计,并且一想起美人计叫这个名字,内心还非常羞耻。   如果用江一六的话来说,就很简单明了了。   ――陈其年就是强撩之耻。   但游北就吃这一套。   不然怎么叫什么锅配什么盖呢。   也有可能是,无论陈其年做什么,游北都吃。   游北去洗澡了。   洗了很久。   洗完出来,看到手机上面又来短信了。   【陈其年】洗完了就写作业吧。   游北很想装作自己没有看到这句话。   他放下手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面点了一根烟,慢慢地抽。   手机震动了起来。   游北警惕地盯着手机,沉默十秒钟,认命地接了起来。   陈其年说:“我还以为你没有洗完呢。”   对哦,我可以假装我还没有洗完,我可以假装我洗了一个晚上,洗到昏厥。游北后知后觉。   陈其年说:“来写作业,一起写,我也有作业没有写完。”   游北说:“太晚了。”   陈其年说:“不去你家里,就在卧室写,你把你家卧室的窗帘打开,这样看起来也像是我们俩在一起写了。”   游北:“……”   游北家有一间卧室的窗户和陈其年的卧室窗户隔得非常近,如果拆掉防盗窗,就可以徒手爬过去的那种。   所以游北把那个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的,几乎从来不敢靠近,也不敢打开窗帘。   陈其年喜欢光明,他房间的窗帘总是打开着的,刚洗完澡的时候也是,睡觉的时候也是。   平心而论,陈其年洗完澡把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确实也没有需要拉窗帘的地方。睡觉也是,他睡觉穿衣服的。   但游北看到睡衣就想到困觉,看到陈其年的小腿就想到大腿,看到小手臂就想到大手臂,想象力唯有在此刻有了飞一样的提升。   他还会忍不住偷看陈其年睡觉。   虽然陈其年大部分时间的睡姿都很规矩,但偶尔还是会踢个被子,睡衣往上撩一点。就那一点,游北又可以发挥无穷无尽的想象力。   于是后来游北就把那个窗户遮得严严实实,甚至想弄一点砖和水泥来彻底封住。只是没舍得。   太猥琐了,游北心想,自己太恶心了。   他怎么可以这么意淫陈其年?他怎么敢这么做的?   陈其年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被自己喜欢。   陈其年如果知道了,会被吓死的。不被吓死,也会被恶心死。   陈其年如果看到了他心中那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又丑陋、还不断流着口水的怪兽,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每一次想到这里,游北都觉得自己快呼吸不上来了,要窒息了,要溺水了。   现在陈其年让游北把那个窗帘打开,游北不愿意。   他好不容易催眠自己每天都忘记那个窗户,怎么可能再去打开?   陈其年说:“你总是遮着那个窗帘干什么?你在房间里面干什么啊?你家朝阳的方向就这么一个窗户,你整天都遮着,家里面得多暗啊,人住在里面都会不高兴。”   以前陈其年没在意,如今回想起来,他恍然发现,游北家那个窗户不记得从何时起,永远都是拉着窗帘的,无论白天还是晚上。   如果他是原来那个高中的陈其年,一定会以为游北是不想看到自己,但现在他有了别的想法。   他猜是游北喜欢自己,所以才不想看到自己,因为游北在克制这份感情。   如果游北克制成功了,那么陈其年无论如何都不会故意这么亲近地来撩他,但从后来那件事看,显然游北克制不住。   陈其年觉得,那就不要克制了。   他想把游北想要的都给游北。   游北如果想要他,他就把自己给游北。   否则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如何回报这个少年的一腔热忱。   游北:“不开。我自己,写作业。”   陈其年:“开着啊,就不用打电话了,电话费要钱的。”   游北:“……”   游北冷酷地说:“那就,不要打。”   陈其年:“你不开窗帘,我就去你家找你写作业。”   游北:“……”   游北打开窗帘的手在颤抖,仿佛他打开的不是窗帘,而是潘多拉的魔盒。   他拉开一小条缝,迅速又遮回去。   游北:陈其年刚洗完澡,他穿了什么?   游北去喝了一口水。   然后尝试再次打开窗帘。   ――不行,陈其年万一穿了超短裤呢?   他有吗?   有的。   陈其年的家不穷,但他跟随着爷爷奶奶生活,生活作风简朴,小一点的或者旧一点的衣服也不会扔掉,留着在家里面穿,当睡衣。   游北曾经下定决心封印这个窗户,正是因为他看到陈其年穿着一条在大腿上很大距离的运动短裤,并且还在床上做仰卧起坐。那是接近某个学期期末的时候,大概陈其年是在为体育考试做准备,他的体育成绩不是很好,需要努力才及格。   游北当场把窗帘给拉上了,他觉得自己会死掉的,死掉之后还要下地狱。   陈其年已经挂了电话,站在自己的窗户前面叫游北:“游北,我看到一点光了,你把窗帘打开啊。”   游北心想自己如果问他现在穿了什么,会不会被骂变态。   “游北?”   游北听着陈其年在那里一声声地叫自己,咽了口唾沫,抓住窗帘的指尖都泛白了,像打开千斤顶似的,手臂肌肉比平时绷得更紧了。   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把窗帘拉开了。   陈其年看着窗帘后面的少年,那少年低着头,僵硬地站在那里,沉默着。   “嘿,看我啊。”陈其年叫他。   游北心乱如麻,过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陈其年。   ――陈其年穿着旧T恤和快到膝盖的裤衩。   游北稍微地放心了,冷漠地说:“写作业。”   写作业在此时此刻成为了拯救他于罪恶边缘的唯一途径。   陈其年逗他:“你知道你们班的作业是什么吗?”   游北:“……”   游北梗着脖子说,“我问,江一六。”   “不用了,我知道。”陈其年笑了笑,挥了挥手机,“我刚刚问过江一六了。”   游北:“……”   你什么时候有江一六的手机了?!你还给他打电话了吗?!江一六怎么可能会知道我们有什么作业?!   我还是要杀江一六。游北冷酷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最大输家,江一六。   无情杀手陆西南:欢迎加入我的阵营,我们一起毁灭这个世界吧。 第十一章   游北把桌上的杂物一股脑儿地扔到别处,埋着头打开书,写作业。还好书包里面有笔。   但是第一道题就不会写。   质量是什么东西?质量不是形容一件东西好还是不好吗?为什么会有数字?   换一个作业。   第一道题仍然不会做。   摩擦力这种东西居然还有不同的数值?!怎么算出来的?!   换一本作业。   呵呵,英语,看不懂。   换一本作业。   语文,语文一定会做。   游北沉默地看着第一道题目很久了,他觉得每一个选项里面的字都是对的,但又觉得每一个选项里面都有字是错的。   他觉得说不定是题目本身就出错了。   陈其年快速地刷完物理作业,偷偷地观察游北,见他换了一本作业,又换一本。   陈其年很想主动问他是不是不会做,但忍住了这股冲动。   游北会觉得没面子的吧?在喜欢的人面前承认自己一道题也不会做。   这么一想,陈其年的脸又红了。   一想到游北喜欢自己,陈其年多少是害羞的。   他喜欢自己哪里呢?陈其年心想。   想这个问题,也很害羞。   太不正经了。陈其年谴责自己。   游北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我呢?陈其年在谴责自我后,忍不住再次思考起来这个问题。   游北犹豫着选了一个选项,终于迈出了今晚自己写作业的第一步,下意识地抬头看看对面的陈其年。   陈其年不知道在想什么,脸有点红,嘴里咬着笔头,望着面前的笔筒发呆。发呆就算了,陈其年的眼睛湿漉漉的,特别明亮,特别干净。他也没有戴眼镜,那股斯文劲儿就少了许多,随之而来的,便多了些娇憨。   游北:“……”   卧槽不要在我面前咬东西!   卧槽我没救了。   陈其年突然听到一阵响动,抬头就看见对面的窗帘被游北猛地拉上了。   陈其年:“……”   又怎么了?   游北听到陈其年又在叫自己,他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起来,游北也没有接。   手机响了很久,终于没响了。   游北靠着墙角坐着,又曲起了腿,抱着腿,埋着头,安静地这么待着。   他觉得自己无比的可耻,是这个世界上面最可耻的人。   没有人比他丑陋又恶心。   他看到陈其年干什么都能够想到那些梦,他总是能梦到各种各样的陈其年。   太恶心了。   这样的自己太恶心了。   是一个变态。   过了很久,手机又响了一下。   游北的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犹豫着,小心地抬起头,去看手机。   他忽然想到了很多年前。   那个时候他还很小,陈其年也很小。但陈其年从小就是人群瞩目的中心,在学前班里面就是,老师们喜欢他不足为奇,连孩子们都喜欢陈其年,人人都喜欢陈其年,因为他好看又干净,还聪明,是一个小王子。   没有人喜欢游北,也没有人和游北玩。   因为游北是一个小结巴,他一开口,孩子们就会笑起来。谁和游北玩,孩子们就会说那个人也会变成小结巴。   于是就没有人和游北玩了,大家都不想变成小结巴,不想和游北一起被取笑。   只有陈其年愿意和他一起玩。   游北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自己坐在秋千上低着头发呆,其他的孩子们都围绕着新添置的滑梯在玩儿,没有人玩秋千,所以他才坐在这里,否则他也不坐在这里。   然后有人问他:“要我推你吗?”   游北根本没觉得那是在和自己说话,仍然低着头。   那人叫他:“游北,你要我推你玩秋千吗?”   游北愣了一下,慢慢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儿站在自己面前,笑着看自己,身后就是阳光。   他特别漂亮,漂亮得像童话里面所形容的王子,他的头发乌黑得像乌木,皮肤白得像雪,嘴唇红得像血。   他是陈其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游北单膝跪在地上,偷偷地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到陈其年房间没有灯了。他抓过手机,看见已经一点多,陈其年绝对睡觉了。   游北把窗帘放下来,打开陈其年发来的短信。   【陈其年】太晚了就不要写作业了,明天我教你。晚安。   游北把手机紧紧地攥着,五味杂陈。   明天――哦,不,是今天了。今天还要一起写作业,明天也要,后天也要。   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逃学吧。   不,不能这样,陈其年会被气死的。   但是这样下去,陈其年知道自己的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同样会被气死的。其他人也会嘲笑他。   现在江一六他们已经那么取笑陈其年了,如果被人知道陈其年真的和自己有什么,后果难以想象。   游北又想起来小时候那些孩子们嘲笑陈其年的样子了。   在那之前,陈其年是孩子王,所有的人都喜欢他,无论上课还是下课,都围着陈其年转。   但是当陈其年坚持和游北玩之后,孩子们“苦劝”无果,大部分都渐渐地远离了陈其年,他们害怕结巴会传染,害怕陈其年和结巴玩也会变成结巴,而他们再和陈其年玩,同样变成结巴。而且,其他人也会嘲笑他们和结巴玩。   于是陈其年就不是孩子王了。   游北甚至在这些年里面想,会不会就是因为自己,所以陈其年不像小时候那么活泼了。会不会是学前班的阴影使得陈其年越来越内敛了?   都是自己害的。   游北知道自己是个害人精,很小的时候就知道。   因为自己生下来是个结巴,令父母很失望。而在那个年代,生了他,就不能再生一个健全的孩子了。他父母的工作不允许,甚至连他们偷偷跑到乡下生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父母不喜欢游北,感情也越来越差。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个结巴来,只好相互埋怨,指责是对方的错。   其他人的父母总爱炫耀自己的孩子,而游北的父母甚至不想带着游北出现在别人面前,因为游北一说话,他们就觉得尴尬和羞耻。   逐渐的,父母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父亲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母亲也和人有染。最后,一个欠赌债被高利贷砍死家中,另一个连夜跑了。   都是自己害的。   亲戚们都说,都是游北导致的,如果游北是个健全的孩子,这个家不会变成这样。   游北不想继续害陈其年。   他只想保护陈其年。   但他的存在,只会伤害陈其年。   他可以幻想陈其年拥抱自己和亲吻自己,但他不能接受陈其年真的拥抱自己和亲吻自己。   陈其年会被弄脏的。   游北觉得,自己唯一有资格接触陈其年的时候,只有在陈其年要过一个泥坑时,自己可以躺在泥坑里面,让他踩着过去,不把鞋子弄脏。   只有在这种时候,自己才有资格,让陈其年踩一踩。   这样,他就知足了。   甚至,他宁愿没有这样的机会,他宁愿自己连被陈其年踩一踩的机会都没有,他宁愿陈其年永远都不会遇到泥坑。   游北连夜跑了,不在家里面,也没有去学校。   陈其年:“……”   或者我不要再去撩他了,至少他还在学校里……陈其年沉痛地反省。   但随即他又想:不去找游北也不是办法,游北在学校里面也没有听课。   还是要去找游北。   江一六很颓废。   他北哥逃学也不通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逃学北哥都带着他一起的,现在有了陈其年,逃学都不带他了。   虽然看起来和陈其年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江一六直觉里面有关系。   唉,不管是什么关系,北哥不在,我也想走。   江一六懒洋洋地起身,打算趁着课间休息跑路,手机就响了起来。   “……”不想接。   但还是接了,“你又干什么?”   昨天晚上突然问他,他们班的作业是什么。   我他妈怎么知道我们班的作业是什么?!我们班留作业的吗?   江一六说不知道,陈其年就让他去问知道的同学。   我他妈为什么要听你的话啊?!   陈其年说:“因为游北在我的手上。”   江一六:“……”   陈其年说:“我们约定好了的,要让游北高兴起来。”   江一六:“……”   我觉得逼着北哥写作业,北哥高兴不起来!   事实证明,北哥非但没有高兴起来,人都跑了!   陈其年太不靠谱了吧?!   老子真是脑子进水了才听他的话!   老子看他是想逼死北哥,好摆脱老子羞辱他的源头。   陈其年在手机里面问:“游北逃学都会去哪里?”   江一六有气无力地说:“他去的地方多了,这边的酒吧、桌球厅、网吧、游戏室、电玩城,哦,还到处飙车,你慢慢找。”   “他最喜欢去哪里?”陈其年问。   江一六:“没什么最喜欢的,北哥无所谓,他什么都不喜欢。”   陈其年:“……”   江一六没忍住,问:“你昨晚对北哥做了什么?”   虽然陈其年看起来斯斯文文,北哥轻易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但万一这种读书人使阴招呢?   卧槽,陈其年会不会给北哥下药,然后――   江一六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他有特别惊悚的联想!   他的北哥!   天哪!   捧脸惊悚呐喊!   北哥!!!   “没做什么,就让他写作业。”陈其年说。   江一六不相信他!   “我警告你啊,你别对北哥动手动脚,他不打你,我打你。”江一六警觉,“陈其年,你他妈掂量清楚,我只答应帮你追他,没答应让你睡他!”   陈其年:“……”   陈其年的脸都红了。   谁睡谁了啊?!   不对。   谁想睡谁啊?!   也不对。   我没有谁游北啊!你为什么突然会说到这个?!你以为我昨晚对他干什么了?!游北今年一米八以后一米八六,你让我怎么睡?!   还是不对。   总之我没有睡他!你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啊!   陈其年在自己的脑子里面呐喊了一遍,然后说:“你想多了,我只想让他写作业。”   作者有话要说:那是白雪公主的形容。北哥从小学渣,看个故事颠三倒四,阅读理解一塌糊涂(来自亲妈的嫌弃)   陈其年也有话说:那一天好像是阴天。   游北:我说阳光明媚,就是阳光明媚,下冰雹也阳光明媚,我心里阳光明媚,有你在的地方都阳光明媚!   脸上仍然冷漠冷酷冷血无情。 第十二章   江一六不相信:“那北哥怕成这样?!”   陈其年都很想知道为什么他北哥能怕成这样。   哦,大概猜得出来,游北或许只是想把自己推远一点,远到重生前那个距离。   如果可以保持着那个距离,陈其年也不折腾了。   可他知道,游北只是单方面把自己推得远远的,而游北自己,却站在原地不动,像一个在混战中断后的战士,独自拦住所有的追兵。   陈其年沉默了一会儿,说:“江一六,你有他的消息就告诉我。”   江一六也沉默了一会儿,说:“陈其年,你别折腾了,北哥他的态度很明显了,你这非逼着人跟你搞同――非逼着人和你搞对象,算个什么事儿啊。”   陈其年没有办法和他解释,总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北哥能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江一六也许只会觉得自己有癔症。   “你帮不帮我?”陈其年只问这句话。   江一六想了想:“不说了。”   也不答应,也没有拒绝,直接挂了。   挂完之后,江一六皱着眉头看了半天窗外,最终骂了句:“操,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陈其年一整天都没有得到江一六传来的消息,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得到游北的下落,还是对方不愿意告诉自己。   他自己也无处可寻,总不能真的把学校附近的所有娱乐场合都找一遍。那种场合鱼龙混杂,本不能让学生去的场合偏偏去的大多都是学生,因此开得很隐秘,没有人带着,很多地方陈其年甚至根本都找不到。   倒也不急这一天的工夫,陈其年便收起心思,认真上课。   听课对他而言是一种本能,而且无论其他的事情怎么发展,他已经重生成为了高二学生,就得面对一年之后的高考。他也有很多高中时候的知识不记得了,不学不行。   上完一天的课,陈其年回了家。   今天他爷爷没有来开门,他自己摸出钥匙扭开锁,看到玄关多了几双鞋,愣了一下,抬头看过去。   “小年回来了。”他奶奶招呼他,“今天怎么这么早?”   晚自习从高三才强制全体学生都参加,但高二的时候陈其年放学后会在学校里面留一会儿写写作业才回来。今天他没什么心情,明明知道游北不会在家,也忍不住还是提早回来去隔壁敲了敲门。当然,隔壁没有人应他。   陈其年应了奶奶一声,目光落在客厅里面他爸爸妈妈的身上。   那鞋是他们的。   可陈其年不记得这个时候他们回来过。   在上一世,这个时间,他俩在国外参加一个项目,直到他高考完才回来。   难道是蝴蝶效应?   陈其年这么想着,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很寻常地叫了声:“爸,妈。”   可他的心情却很复杂。   出了崔烈那件事情后,他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自己所以为的父母之间完美的伴侣模式相敬如宾其实是相敬如冰。   他们在其他人面前扮演了一对非常完美的夫妻,连自己的父母和儿子都骗过去了。   陈其年的父母朝他笑了笑,可陈其年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俩向来完美的面具下有那么一丝裂痕。   他的心中有些不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你们的项目不是说要做到明年吗?”   陈母欲言又止,看了一眼陈其年的爷爷和奶奶,低头端起茶杯喝。   陈父有那么一点不自然地笑着说:“有一点事情,就请了假。”   他的目光很快从陈其年脸上移开,像在心虚,落在了沙发上一直背对着陈其年而坐的那人身上。   陈其年看着那人削瘦的背影,心脏漏跳了一拍。   ――千万不要是我猜的那样。他在内心祈祷。   “爸爸和妈妈以前的朋友的儿子,家里出了些事情,他一个人没地方去。”陈父咳嗽了一声,说,“他和你一样读高二,再这样下去怕耽误他高考,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不如让他转学过来,和你一起读书。”   他的话音落下去,坐在那里的人就站了起来,缓慢地转过身来。   像是被按了慢进的镜头。   陈其年觉得自己甚至都能够看见空气中的灰尘缓慢地飞了过去。   然后他和那个人四目相对。   是个很高却又很瘦的少年,脸上带着伤,眼神很忧郁。   他叫崔烈。   陈其年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有点儿呆住了。   崔烈不应该在他读大学的时候才出现吗?为什么现在就出现了,并且还被他父母领到了家里面?   崔烈很小声地说:“你好,我叫崔烈。”   陈其年:“……”   卧槽,这不是崔烈本人吧?!   他认识的崔烈非常自信,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在大学里面还是学生会副主席,陈其年自己都只是学生会普通干事。那所大学是国内一流的,能进去就很难得了,再往学生会走,都是济济人才。   也因此后来发生了那事,陈其年始终都非常的无法理解崔烈为什么非得用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的方式来摧毁自己,明明崔烈有能力用别的方式来做这件事,他却把他自己也拖下了水,毕竟照片上面是两个人,丑闻也是两个人。   而眼前这个崔烈――脸色苍白,瘦瘦弱弱,眼神里优柔寡断,似乎还带着畏惧。   陈其年他父亲见他不说话,又咳嗽了一声,有些局促:“其年?”   “……”陈其年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你好,我叫陈其年。”   崔烈轻轻地点头,拘谨地拽了拽他自己的衣袖,站立不安似的。   陈其年:“……”   这才注意到崔烈身上的衣服,怎么形容呢,是新的,看着料子也好,但不太合身,像陈其年他爸的审美。   前一世的崔烈很讲究吃穿用度,否则也不能在大学里长袖善舞,毕竟先敬罗衣再敬人。崔烈对穿衣打扮很有自己的见解,并不完全追求名牌,但穿的衣服都特别讲究,又大方又时尚,学校里不少男生暗搓搓地照着他的衣服买。   崔烈不可能穿不合身并且这么丑的衣服!   陈其年的奶奶招呼崔烈:“别紧张,小年和你差不多大,在学校里面是干部,人很好,看脸就看得出来了。”   陈其年:“……”   几个人在客厅里面各怀心事地说了会儿话,又吃了晚饭,陈其年他爸发出了魔鬼的声音:“今晚崔烈先和小年挤一晚,以后――”他看了眼陈其年母亲的脸色,把那句“以后我们总不在家,让崔烈睡我们房间”吞回了肚子里面,改口,“明天再说吧,家里不还有间屋子吗,收拾一下。”   陈其年他奶奶不赞同:“那屋子是放杂物的,窗户一点点大,中午都是黑漆漆的,哪能住人?”   陈父尴尬道:“也没地方住了。”   崔烈紧张地说:“我不用……”他嗫嚅了半天,却又没下文了。   陈其年:“……”   崔烈在高三那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接受了电击治疗吗? 第十三章   “先睡这两天,再想办法。”陈其年他爷爷说。   崔烈就不说话了,低着头,特别逆来顺受似的。   陈其年:“……”   崔烈高三那年也许被滋过。陈其年冷漠地想。   他原本以为自己再见到崔烈不会再有多余的想法,爱自然没有,恨也不会有,只当作是路人就罢了。可如今崔烈出现在他面前,哪怕是ooc的崔烈,他看到那张脸,都仍然会想起以前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崔烈用一种惨烈的方式试图和他同归于尽。   然后,害死了游北。   吃完饭之后,崔烈小心翼翼地跟去厨房,非得帮陈其年的奶奶收拾,不让他做事,他就贴着墙根站着,一脸无辜与担心。   陈其年:“……”   他在思考今晚怎么睡觉。他不可能和崔烈一起睡,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他怕自己半夜一时冲动热血冲头掐死崔烈。   陈其年左思右想,给游小北发短信――我家来了一个同龄男生,晚上要和我一起睡,我觉得不方便,想去你家睡。   游北刚陪着“老板”练完拳。这是他的工作之一,陪有钱人练拳。   这位老板是弱鸡,但游北还得装出对方有些厉害的样子陪练,否则老板会不高兴。   因此游北时不时就露个破绽让老板偷袭。   老板虽然弱鸡,下手却也不轻,游北又不是铁打的,身上受了不少的伤。   但老板觉得自己有了很大的进步,龙心大悦,多给游北打了一万块奖金,高高兴兴地走了。   游北就在拳馆里冲了个凉,卷着背心往下一拉,再套上裤衩,从储物柜里面先拿了烟出来咬一根点着了抽一口,然后才拿手机,打开一看,眯了眯眼睛。   他觉得陈其年一定是在诈自己,不回复。   就算真有人去了陈其年家里面,那也是个人都比自己干净,陈其年和自己睡一间屋子就是羊入狼口,还不如和他家客人睡。   这么想着,游北靠在拳馆的更衣室储物柜上,稍微低着头,一只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抓着手机,盯着看了很久都没有动,像一尊雕像。   许久之后他才抬起手又抽了一口烟,这才发现这根烟自己就抽了两口,已经快烧完了。   他把烟扔在地上,踩灭了,仍然冷漠地看着手机。   又过了很久,陈其年发来新的一句话。   【陈其年】那我自己进你家了啊,从窗户爬过去,你家防盗网的锁我用铁丝撬开了。   游北:“……”   【游北】你住手!   【陈其年】你家里有什么不能让我看到的吗?终于肯回我了?   倒是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游北连自己脑海意淫一下都深感罪孽深重,不可能贴满屋陈其年的照片,他甚至把小时候和陈其年拍的照片都压箱底了,生怕自己彻底变态,想都不敢想。   但是家里很脏很乱。游北不爱收拾屋子,能过就行,没老鼠蟑螂就行,更高要求就没有了。所以他的脏衣服往往都攒着一起洗,放久了味道不好闻,他还懒得做分类,内裤袜子和外套都扔在一起。   至于外卖盒、空酒瓶、烟头和零食渣滓这些更不用说了,家里到处都是,想起来就拎出去,想不起来就扔在那。   游北:“……”   如果让陈其年看到了,自己不如原地去死吧!   不对,就让陈其年看看都好,吓跑他,让他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陈其年那么爱干净。   也不对,不管那些,陈其年爬窗户很危险啊!   【游北】别爬,危险。   【陈其年】但是我真的不想和那个人睡一起,我讨厌他。   游北一怔。   陈其年会这么直接地说讨厌一个人吗?   那人――那人得有多讨厌啊!   陈其年连江一六都没说过讨厌啊!   【游北】别闹。   【陈其年】不是诈你,我说真的,我爸妈也回来了,他们领回来一个人,让跟我住,我不愿意。   【游北】真的?   【陈其年】真的。   【游北】你去睡酒店吧。   【陈其年】???   【陈其年】酒店不安全,我不去。   【游北】xx酒店,很安全。   【陈其年】本市最贵酒店,我没有钱。   【游北】你有钱。   【陈其年】没有。   【游北】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陈其年】你都这样了你说你不喜欢我?!   【游北】借给你的,以后还我。   陈其年有句“卧槽”实在是想说出口。   但他不说。   【陈其年】哪里都不安全,只有在你的身边才最安全。   游北差一点把自己的手机吃下去!   卧槽!   陈其年为什么突然就疯了啊?!   游北震惊地想。   陈其年发那句话的时候自己也脸红得不行,目光都有点儿游离了。   但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游北一直没有再回他,他等了会儿,一抬头,嘴角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笑容就停了,不冷不热地看着门口的崔烈。   崔烈局促地看着他,小声说:“打扰了。”   陈其年虽然讨厌他,却也知道前一世的事情如今没有发生,不可能对着这个崔烈发作。因此他只是点了点头,语气仍然是礼貌的:“你自便。”   崔烈进来两步,又说:“我睡地铺吧。”   “不用,我去邻居家里面。”陈其年温和地说着,转身收拾自己的书包和换洗衣物。   崔烈急了:“对不起!”   陈其年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没事,你不用道歉。”   如果崔烈真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陈其年也没什么好说的,木已成舟。   陈其年发了条“我的行李收拾好了,在小区花园里等你回来,否则我就睡这儿了”给游北,然后提着自己的书包出了卧室,迎面撞上他妈。   陈母一怔:“你干什么去?”   “我那是单人床,睡不下两个人,我去游北家里睡。”陈其年说。   他母亲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她同意让崔烈来家里已经是让步,如今儿子都要出去睡了!   虽然儿子看起来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知道,大约只是出于礼貌和客观实际才去别人家住,但是她的心里面仍然很不好受。   “我带你去酒店住。”陈其年的母亲说。   “你干什么?”陈其年的父亲在身后听到了,急忙压低声音道,“去什么酒店?”他紧张地回头看看,怕被陈其年他爷爷奶奶看出异样来。   碍于陈其年就在面前,他母亲忍耐着说:“小年房间里面睡不下。”   “他――他不是说去小北家里面睡吗?”陈父咳嗽了一声,“就在对门,你不放心什么?”   “游北现在是什么状况你也知道。”陈母道。   陈其年忙说:“小北挺好的。”   “……”陈母有点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去年的时候她让陈其年给游北送国外带回来的礼物,陈其年还有些不乐意,说游北家里总有些乱七八糟的人,乌烟瘴气的,他不爱去敲门。   陈其年又说:“没事,我就去小北家里,我都跟他约好了。”   陈母问:“怎么忽然又跟小北关系好了?”   “一直都挺好的。”陈其年含糊道。   他母亲便也不问这个了,只说:“也好。”   陈其年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他母亲问。   陈其年很想问一问他母亲,崔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是要把崔烈认回来了吗?   这件事情当中,他母亲受到的伤害最大,可是陈其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他自幼和父母不在一起,和两人都不太亲近。   想来想去,陈其年委婉地问:“崔烈是怎么回事?”   他父母的脸色便又异样起来,过了会儿,他母亲说:“你回来的时候不说了吗,他家里面出了事,没地方去。”   陈其年见她不愿意再说下去,便也不问了,点点头,去玄关穿鞋。   陈其年坐在小区花园里面等着游北来接自己。   只要游北看到了那一条消息,他就一定会跑回来。   陈其年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好,仗着游北喜欢自己就――就有点儿作作的样子。   这么一想,他的脸又烫了起来。   他厚着脸皮想,游北就是喜欢我,我作一下怎么了。   ――也太厚脸皮了!   但是,就是这样想的啊。   一想到游北无可奈何却还是继续喜欢自己的样子,陈其年就想笑。   作者有话要说:江一六:我他妈…… 第十四章   “……”陈父心情复杂地问,“你坐在这里一个人笑什么?”   陈其年的笑容就淡了,回头看着他爸:“爸?”   陈父犹豫一下:“我和你谈谈崔烈的事情。”   陈其年的笑容更淡了,说:“嗯。”   陈父坐到他身边,沉默了一阵,才说:“崔烈他妈妈是我以前的同事,过世了。他爸爸――他爸爸很不负责。”   陈其年:“……”他爸爸不是你吗?你是挺不负责的。   陈父说:“崔烈他爸爸经常打他,你看他身上脸上那些伤,都是他爸爸打的,这么大人了,长得是高,却比你还瘦。”   陈其年:“……”我都成体重单位了?   陈父接着说:“我怎么也和他妈妈相识一场,看不下去,所以和你妈妈商量,接他过来。无论如何,也让他好好儿准备高考,你别看他这样,他人很聪明,成绩很好,我想着总不能让他因为高三没好好复习而错失良机。他家怎么也不是个能让他好好复习的地方。也就这一年了,大学他就去学校了。毕业之后也不会继续住这儿,好吗?”   陈其年想了想,问:“我妈真的愿意吗?”   他父亲一愣:“什么意思?”   “你考虑过我妈的感受吗?”陈其年的语气仍然很温和。   陈父听出了陈其年的弦外之音,倒是不惊奇,陈其年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猜出点儿并不奇怪,但他尴尬地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陈父想了想,半推开天窗,说,“崔烈不是我的私生子,你不要胡思乱想。”   陈其年一怔。   怎么不是了?   “打他的那个,确实是他的亲爸爸。”陈父咽了口唾沫,有些口干舌燥地给儿子解释,“你长大了,这些话我也不瞒你。我――崔烈会被他爸爸这么打,我有很大的原因,所以我才想尽可能补偿他一点。但是他不是我的孩子,这一点你放心。”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最近偷偷地拿崔烈的DNA和自己的去验过。虽然当年就验过,但他没忍住再去验了一遍。结果出来的时候,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陈其年见他斩钉截铁,知道他是心里面有十成的把握才会这样说,那――那前一世,难道都是崔烈捏造出来的?   总不可能前一世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这一世崔烈不但性格变了,连DNA也变了?   他来不及想这些,只是问:“你怎么知道的?你一直关注他吗?”   陈父忙说:“不是,是以前的老朋友无意中提到的。”   陈其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怎么上一世他父亲就没有听老朋友无意中提到呢?还是说上一世也听到了,但没有接到家里面来?那么现在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偏差?   这些疑问他都放在了心里面,只说:“我没关系,但我妈妈那里――”   “这是父母的事情。”陈父尴尬地说,“你给父母一点空间,不要操心大人的事情。”   陈其年心知和他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便点了点头。   陈父犹豫一下,又说:“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不会因此对崔烈有偏见。不过他也很可怜,有点怕生,胆子也小,你如果方便的话,在学校和平时的生活中,多照顾一下他,好吗?”   陈其年:“……”   他不要来害我,我就阿弥陀佛了,我还照顾他?   陈其年敷衍地说:“嗯,我尽力。”   陈父又坐了一小会儿,很生硬地问陈其年的学习情况,实在是无话可说,便讪讪地上楼去了。   花园里面恢复了安静,陈其年仰头望着月亮,直到望见了游北的眼睛。   游北站在他身侧,低头与他对视,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漠,并且凶恶:“你,很无聊!”   陈其年一下子笑了起来,说:“我刚刚心情特别差,看到你就笑了。”   游北:“……”   陈其年笑着笑着,眼睛就酸了。   游北瞬间愣住了,紧张地说:“不打你。”   陈其年刚刚要难受,听到这句话又笑了:“我又不是害怕你会打我!”   不是吗?   游北还以为他被自己的表情吓到了。   虽然自己是很想把他吓得远远的,但是又害怕吓到他。   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捧在手里面怕掉了,含在嘴里面怕化了。   “我爸爸带了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人回来,以后他就住在我家了。”陈其年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坐下来。   游北犹豫一下,坐在他身边,问:“什么人?”   “很像是我爸的私生子。”陈其年低声说,“虽然他说不是,但我觉得也差不多了。”   游北愣了好一会儿,问:“你妈妈,知道吗?”   “知道。”陈其年说着又笑了,“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她早就知道了,所以我也不必劝她离婚,她如果想离,早就离了。”   上一世,陈其年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以为母亲完全是为了自己才维持婚姻,便和她谈过。可她说,以前有一些原因是为了陈其年,可也不全是。她对婚姻的热情不大,年轻的时候是被家里面催着和陈其年的父亲相亲结婚的,原本也算相敬如宾,后来出了那事儿,她索性无所谓了,专心工作。   不离婚是因为她觉得婚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她又没有另外喜欢的人,离了婚无非是被身边的人催着去赶赴下一场婚姻,那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至少她和陈其年的父亲还熟悉一些。   索性就维持这个安稳的生活吧。   陈其年又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尊重她的想法。   游北恨自己笨嘴笨舌,转念一想,自己一个结巴,就算知道怎么安慰人,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只会令人听着更心烦。   他痛苦起来。   看吧,他就是这么一个废物,就连在陈其年难过的时候说一些安慰他的话都做不到。   然后游北听到陈其年轻轻地说:“谢谢你。”   游北:“……”   游北:我怎么了我做什么了你就突然谢谢我?   陈其年扭头朝着他笑,说:“如果没有你,我会更难过。但是还好有你。”   游北:“……”   “所以,以后也不要离开我,好吗?”陈其年问他。   游北:“……”   他没有回答。   陈其年一直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看着看着,陈其年忽然问:“你脸上怎么了?”   游北还没回答,陈其年就上手了――直接去摸他的脸,震惊道:“你被人打了?”   他们在花园里面,没有什么光,所以陈其年刚刚并没有发现游北的脸上有些伤痕。   游北被他一碰脸,仿佛触电似的,往后躲了躲,沉声说:“没有。”   “那这是怎么回事?”陈其年问。   “陪,老板,打拳。”游北说,“让着他。”   “……”陈其年问,“不还是被打了吗?”   差别很大!我没有被打!我只是为了赚钱假装被打!   包袱很重的游北在内心呐喊。   陈其年不管那些了,拽着他起来:“你家里有药吗?”   “有。”   “那我们快回去,我给你涂药。”陈其年拉着他往家里拖,“什么老板啊?你究竟在做什么啊?以后能不能不这样?长得这么帅,万一破相了呢?”   游北:“……”   卧槽,他说我长得帅?!   今天的重点也抓得很准呢北哥。   上楼的时候,陈其年不经意抬头看了眼自己家的窗户,什么都没有看到,便收回目光,继续拖着游北进去。   只不过――总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是错觉吗?   是因为看到了崔烈,所以产生的自我保护意识吧?   很可能是这样。   陈其年摇了摇头,不去想崔烈了。   游北开自己家门的时候颇有种破釜沉舟之感。   如果不是看陈其年这么难过,绝对不会让他进来的!游北在内心沉痛地说。   按下灯的开关的陈其年:“……”   游北:“……”我死了。   陈其年沉默十秒钟,说:“先给你涂药,去拿药箱。”   游北忙去拿药箱,然后坐在小板凳上面,抬头看着他,等着他给自己涂药。   陈其年又想笑了,他觉得游北这样子特别乖。   他一笑,游北就移开了目光,并且猛然在心底震声:卧槽!我为什么会答应带他回来睡?!睡个屁啊?!我疯了吗?!   并不是家里很脏的问题了啊!   我万一兽性大发怎么办?!   游北紧张地思考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陈其年等一会儿绑住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江一六:北哥,我建议你还是绑住陈其年,防止他对你兽性大发。忧愁.jpg   跟错了大哥,为了大哥的清白操碎心,大哥还天天要杀他。 第十五章   陈其年细心并温柔地给游北涂好了脸上的伤和手上的伤,伸手就去拉他的背心。   “不要。”游北急忙挡住他的动作。   陈其年有些无语:“上药呢,不是占你的便宜。”   游北觉得他就是在占自己的便宜,啊不是,是害怕自己占了他的便宜。   “身上没伤。”游北说。   “不相信,你脱了给我看看?”陈其年说。   游北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你说话,不要,这样。你最近,很皮。”   陈其年问:“不好吗?我小时候就这样。”   当然好,你做什么都好!   游北皱着眉头,冷酷地说:“非常皮。”   陈其年问:“喜欢吗?”   游北:“……”   不能和陈其年说话!   他站起身,默默地开始收拾屋子。   “你去休息,我来收拾。”陈其年忙说。   “你去――”游北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把“你去休息”吞了回去。   陈其年去哪里休息?   去我床上吗?   我没有换床单!   我多久没换床单了?!   我换的床单就一定干净吗?!   “你坐着。”游北说,“我去换,床单。”   陈其年原本想说自己来就好,却忽然又停住了。   游北和他还是不一样的。   万一,可能,也许,游北的床上或者床头,有一些不方便让人看见的东西呢?很尴尬啊。   陈其年便坐在客厅,不敢轻举妄动。   游北的床头确实有些不方便让陈其年看见的东西。   不是他的。   是他那群兄弟扔在这儿的。   那群家伙和他不一样,很多东西放在家里面被家长发现了就很他妈尴尬了,总喜欢往他这儿扔,总之游北家里面又不会有家长来。   他们还喜欢住游北这儿,游北没管过他们,也没洁癖,并不在意那么多,所以卧室里面乱糟糟的。   游北把那些东西卷起来往垃圾桶里扔。   陈其年看着游北冷若冰霜地提着垃圾袋出来,出门,下楼,三分钟之后回来,黑着脸回卧室里面继续折腾。   他想了想,说:“我先洗澡?”   “等等!”游北急忙出来,拦在厕所门口,“等等!”   陈其年:“……”   游北进去厕所,警惕地上下左右门里门外排查一遍,然后出来说:“去。”   陈其年:“……”   陈其年刚进去厕所,游北突然在外面说:“等等!”   陈其年推开门:“又怎么了?”   游北对他做了个等一等的手势,飞快地打开抽屉拿出一包新毛巾给他,冷峻地说:“不要,用我的,毛巾。”   陈其年:“……”   他扭头看了一眼挂在厕所墙壁上面的疑似游北的洗澡毛巾,犹豫着说:“你的也应该换了。”   看上去并不脏,但都洗秃了。   游北一言不发地转身继续收拾屋子。   他并非没有钱,但他对生活没有追求,毛巾秃不秃都不影响他使用,他宁愿拿钱去买烟买酒打桌球请兄弟们吃饭。他刚刚递给陈其年的那包新毛巾还是他去参加兄弟的爷爷的追悼会时拿的回礼。   但现在游北深深地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没有把屋子粉刷一新全部更换新家具并且摆上花花草草名家字画干净地毯焚香放乐。   陈其年会睡不惯的!   游北扼腕!   陈其年又看了会儿他的背影,回去厕所洗澡。   从水声开始的那一刻,陈其年在我家洗澡这句话就在游北的脑海当中疯狂地刷屏,他不得不让自己疯狂地做卫生来淡化这个讯息。   主要是卧室。   游北把万年不开的卧室窗打开通风,把床上床下都检查一遍,所有床上用品都撤了。   如果不是来不及,他连席梦思都想扔掉换新的,墙壁都想重新粉刷,整个房间都要推倒重建。   游北从老旧的衣柜里面找出来换洗四件套,刚准备换上,动作一顿,看着手上四件套的眼神逐渐嫌弃。   终于,他把四件套扔回衣柜里面,回到客厅里看了眼厕所的方向,火速出门,先去了一趟小区里面的小超市,然后回来,敲陈其年家的门。   陈其年他爸爸来开的门,还愣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小――小北啊。”   游北又长高了?!陈父惊讶地想。   而且,他长高了,也长得――更凶了!   游北不自然地叫他:“叔叔。”   “哈哈。”陈父笑了两声,问,“怎么了?”   “小年,在我,家里睡。”游北说,“我家没有,干净,四件套。”   陈父一愣,心想这孩子的生活究竟是何等邋遢,居然家里面都没有干净的四件套吗?这种东西就算家里面只有两套,也应该有充足的换洗余地吧?他难道只有一套?还是上一套到现在都没洗?   他在心里面这么想,嘴里只说:“我去给你拿。”   陈父问了一声:“妈,家里四件套放哪里了?给小北拿过去。”   陈其年他奶奶从卧室出来,和游北打了声招呼,说:“小年的放在他衣柜里了。”   陈父便去陈其年的卧室门口,犹豫一下,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敲了敲门:“小烈?休息了吗?”   崔烈很快就开了门,拘谨地叫他:“叔叔,什么事?”   “给小年拿个四件套。”陈父说,“在他衣柜里,你给他随便拿一套干净的就好。”   崔烈点点头,刚要转身,又被陈父叫住了。   “小烈――”   崔烈转过身,怯生生地看着他。   崔烈和他的母亲长得非常像,高是高了些,但很瘦,而这股柔弱的神态足以令人忽略他的身高,不可抑制地想起他的母亲。   陈父的心情复杂,说:“床睡不下,所以小年才去隔壁,他和隔壁本来就是发小,关系很好,你不需要内疚。”   崔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声说:“嗯。”   陈父又说:“有什么需要,不方便说的,你就和叔叔说,不要拘谨。”   崔烈点了点头,很感激地说:“谢谢叔叔,你对我太好了。”   陈父心中更加五味杂陈,欲言又止:“不说了,拿了东西,都早点休息吧。”   崔烈又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身去陈其年的衣柜里面拿换洗四件套。   就在这个时候,陈父听到陈其年他爷爷叫自己,便留下一句“小烈,爷爷叫我,你拿了给门口送过去一下”就去了他父母的房间。   崔烈拿出一套干净的床上用品,出了卧室门,去玄关,脚步僵了一下,犹豫着看向站在那里等待的游北。   崔烈已经很高了,比陈其年高一点,却仍然比游北矮。   游北虽然没有完全弄清楚崔烈的身份,但听陈其年说讨厌他,还听陈其年说崔烈疑似他爸爸的私生子,现在还占了陈其年的房间,心里面下意识排斥这人。   陈其年讨厌这个人,这个人一定是非常令人讨厌的了。   当然了,北哥排斥不排斥一个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差别,继续冷漠,持续冷漠,永远冷漠。   这个崔烈的胆子似乎非常小,给他递四件套的手有点儿抖,眼神也有些飘。   游北习惯了别人怕自己,学校里面的普通学生看到自己都差不多是这态度,他没有多想,接过四件套,一言不发,转身就回了自己家。   崔烈看着他转身,看着他出去,看着他关上了门,便关上陈家的门,垂着眼回到卧室里,把门关上锁好,看了一眼拉好的窗帘,脸上那怯懦的表情在一瞬间消失殆尽。   他关了灯,躺到本该属于陈其年的床上,无法抑制地想起了游北。   几乎是瞬间,他就有了反应。   想到游北那狠戾的目光和满是血的脸,以及他施加到自己身体上面的痛楚,他既害怕又兴奋,浑身都战栗起来。   这才是他改变了计划,以另一种形式提前来到陈家的原因。   不是为了陈其年。   ――或许还是为了陈其年。   同时也为了游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被杀的崔烈重生了。   重生之后,他几乎每晚都做梦,梦到自己被游北杀掉的那一幕。   每一次醒来的时候,他都能够感受到自己对梦中的游北的巨大渴望,像在沙漠中被烈火焚烧时渴望着冰与雪那样。   所以他故意激怒父亲,被打之后装作不经意地出现在母亲和陈其年父亲共同的旧友面前。   他成功了,他成功地换了一个位置,进入了陈其年的家里面,睡着陈其年的床。终有一日,他可以把陈其年所有的东西都拿走,无论是他的家人,还是他的荣誉,以及他的,游北。   崔烈仰面望着黑暗,嘴角弯起来,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别问,崔烈就是个变态。   崔烈:游北太野太猛了,我被征服了。   狂猛游北:乖巧地坐在板凳上并拢双腿,双手放在膝盖上面,等待对象给亲亲。   崔烈:????????????   江一六:呵,年轻人。 第十六章   陈其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游北已经把床铺好了。他站在卧室门口看了一眼,退出来,问:“这是我的床单被单,还是你买了同款?”   游北心如跳兔:那样也太变态了吧?!   游北恍然大悟:但是原来还可以这样?!   游北默默记下:该买新的四件套了。   游北冷酷地说:“你自己的。”   陈其年好笑地问:“你不要告诉我,你的换洗四件套都没有洗吧?还是只有一套?”   游小北可爱归可爱,也太不讲卫生啦。   游北下意识想要解释,可他想了想,冷笑一声:“不关,你的事。”   对,我就是这么脏,怕了吧?怕你就离我远一点!   陈其年问:“你家的洗衣机坏掉了吗?”   “……”游北冷冷地说,“不是。”   “一定是坏掉了。”陈其年说。   就不能是因为我不讲卫生吗?!游北在内心呐喊。   陈其年说:“我帮你修吧,我会修洗衣机。”   游北:??????????????   为什么你会修洗衣机?   你是认真的吗?   陈其年其实不会修洗衣机。   但他觉得修家电这种事情可以一半靠摸索,另一半靠运气,试一试无妨,也许只是螺丝松了的原因。   游北冷漠地拒绝他:“不用。”害怕他坚持修洗衣机,只好说,“我的,四件套,洗了。但是,江一六,他们经常,过来睡。所以,用你的。”   陈其年又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洗过了又没关系。”   游北不说话。   陈其年厚着脸皮说:“你还说你不喜欢我。”   游北冷漠地说:“你,想太多了。我是害怕,江一六,不喜欢,你睡过,的床单。”   陈其年:“……”   陈其年沉默三秒钟,说:“你再说一遍。”   游北拒绝再说一遍那么违心的话。   陈其年朝他走过去,面无表情。   游北警惕:生气了吧?!   陈其年缓缓地抬起手,看似想要落在游北的脸上,却犹豫了起来,多看了看游北脸上的伤,手最终落到了他的胳膊上面,很认真地问:“你喜欢江一六还是喜欢我?”   游北:“……”   游北:??????????   游北:什么玩意儿我喜欢江一六???????我有事吗????   游北冷漠地说:“反正,不喜欢,你。”   陈其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得游北快要昏厥,才松开他,说:“你不喜欢我还对我这么好,那你喜欢一个人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游北:“……”   陈其年果然是学霸,我根本无法跟上他的思路。   游北神志不清地吹。   陈其年打了个呵欠,也不逗他了:“睡觉去吧,明天周日不上课,明天再写作业吧。”   游北猛地背脊一僵!   真正的考验来了!   睡什么睡?!   游北说:“你去睡吧。”   陈其年问:“我睡了你的床,你睡哪里?”   你去睡觉就睡觉,一定要把“我睡了你的床”这句话说出来吗?!   游北内心翻山蹈海,脸上寒若飞雪:“我有床。”   他家原先就有两张床,一张是他父母的,一张是他的。他父母死的死跑的跑,游北就自己睡了双人床,那张他的单人床仍然在次卧,有时候给兄弟借宿。   陈其年点点头:“晚安。你早一点睡,明天要写作业。”   游北:“……”   他僵硬地点头。   陈其年再次进了卧室,脚步一顿,复杂的眼神看向窗台上面袅袅的檀香,再看向床头柜上面的牛奶,以及他直觉是游北趁着他洗澡的时候刚刚买来的一盆仙人球。   陈其年:“……”   就这样你说你不喜欢我?!   那你平时对江一六是怎么样的?喂他吃饭吗?!背他过马路吗?!   而且,你究竟以为我是怎么睡觉的啊?   陈其年觉得自己不飞升都对不起游北和那串檀香。   游北靠在自己的单人床上面按手机。   【北哥】你让你妈在她店里给我选个洗衣机,下星期送过来。   被北哥晾了一天的江一六几乎是飞速地回了短信。   【一六】你终于肯换你那洗衣机了?是给我妈冲业绩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北哥】少问。   【一六】我和我妈说了,她问你想要什么价位的,有没有特殊要求。   【北哥】最贵的。   【一六】……   江一六过了足足两分钟才回复他。   【一六】北哥你为什么要换洗衣机?   【北哥】少问。   【一六】你买最贵的干什么?我妈说她店里面最贵的五千八,但其实和五百八的也没有很大差别,就是有一些功能看起来很牛逼,她觉得不实用,什么消毒都不如晒太阳。   【北哥】你废话这么多?我又不是不给钱。   【一六】不是钱的问题,你突然干什么呢?   【北哥】还有电视机和空调,冰箱,烫衣服的。   【北哥】配一台电脑。   【北哥】让你爸送张床过来,新席梦思。都要最贵的。   【北哥】你到学校把账单给我,我把卡给你。   【一六】冰箱电脑都是你去年买的,现在就换?你到底在干什么?   【北哥】东西旧了。   【一六】?????????????   【一六】而且你什么时候烫衣服了???????你有什么衣服需要烫?   【北哥】少问。   【一六】你如果被绑架了你就回我一个句号!   【北哥】……不要这么多废话,去办。   江一六再发过去,他北哥就不搭理他了。   他左思右想,越想越怀疑人生,向罪恶源头发去诘问。   【江一六】你是不是在北哥那里?   【陈其年】嗯。   【江一六】卧槽刚才是不是你拿北哥的手机了?我看错你了,原来你和传说中的傍大款没有差别!   【陈其年】?????????????   【江一六】你还让北哥买什么了?   【陈其年】什么也没有,他让你给我买什么了?   【江一六】他就差让我给他买个新房子了,因为我家没有人是卖房子的!   【陈其年】???????????????   五分钟之后,江一六接到他北哥的诘问。   【北哥】你废话怎么那么多?!是不是最近没挨打啊?!   【一六】????????????????   【陈其年】我和游北商量过了,全部买普通价位的,性价比最高的。   【江一六】……   江一六直觉,他北哥是“被商量”了。   陈其年和游北同时放下手机,不再管抓狂的江一六。   陈其年发现自己朝床上的游北走一步,游北就往后默默地缩一下,便只好从客厅里面搬来小板凳,坐在次卧的门口,说:“我不想和崔烈住在一起,也不知道我家里面会怎样安排他的住宿。如果他住我的房间,我想搬过来和你住。”   游北果断摇头:“不要。”   陈其年问:“难道你忍心看着我流落街头吗?”   游北:“……”   我又不是傻子!你怎么会流落街头?!   陈其年说:“我也不能赶崔烈走啊。如果我说我出去租房子住,爷爷和奶奶会察觉到不对劲的,我不希望他们担心。我只有说借住在你家里,他们才会觉得自然。”   陈其年仔细地思考过了,他住在游北家里面,不但能够让爷爷奶奶放心,也能够就近盯着游北。   虽然看起来是很霸道嚣张了。   但是,有本事你别这么喜欢我啊!   陈其年厚着脸皮这么想。   作者有话要说:他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傅老师如此教导他的弟弟,然后被拖走了。 第十七章   游北最终答应了陈其年过来借住。   不答应陈其年的要求是做不到的,这辈子都做不到的。   游北心想,大不了到时候自己不回来了,让陈其年一个人住。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说:“我家,死过人。”   陈其年:“我小时候,叔叔对我挺好的,不会找我的麻烦。”   游北:“……”   重点是这个吗?   “而且我不怕鬼。”陈其年笑了笑,“鬼哪有人可怕。”   游北一怔。   陈其年见他怔怔的样子,说:“而且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游北:“……”   为什么又说这种话?!   不要再说这种话!   “所以你不能跑掉,否则我一个人在这里,就会害怕了。”陈其年说。   游北:“……”   第二天早上,陈其年起得早,见游北还在睡,也没有叫醒他,而是蹑手蹑脚地拿了钥匙出门,回了自己家。   陈其年的家人都起来得很早,他奶奶见他回来了,笑着说:“刚刚还打算过去叫你和小北过来吃早饭呢,等一下就好了。”   陈其年看了一眼帮忙拿碗筷的崔烈,收回视线,说:“小北还在睡觉,我拿了过去和他吃吧,他不习惯和这么多人一起吃。”   他奶奶不赞同地说:“就是要让他多和人一起待着,否则容易孤僻。”   “慢慢来。”陈其年说。   他奶奶叹气:“也只能慢慢来,那我给你们装点儿早饭过去。”   崔烈小声说:“我来吧。”   “不用。”陈其年用客气而疏远的语气说,“你是客人。”   崔烈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有些讪讪的。   陈其年也有点儿后悔。现在的崔烈不是后来的崔烈,还没有做什么事情,他不应该这样子。   陈父见状,也不敢责怪儿子,只好打圆场:“哪儿是客人,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陈其年的奶奶不明真相,只是可怜崔烈的身世,又心疼崔烈这么乖巧,就故意开玩笑:“是啊,一家人不怕使唤他。”   陈父陪着笑了起来,崔烈的脸色也好了一些,有点儿羞涩地笑了。   陈其年:“……”   崔烈会不会是被人给魂穿了?   他想了想,没有说自己想搬去和游北住的事情,只是拿了早饭就回去了游北家。   游北还在睡。   游北直到日晒三杆才醒来,一时之间只以为昨晚是在做梦。陈其年居然睡他家了,这一定是在做梦,以前也做过这种梦,昨晚的梦里面还没有某些后续。   他这么想着,踏出次卧的门,僵在那里。   陈其年坐在客厅的窗户前面看书,他略微地低着头,露出了脖子上的一小块皮肤,被阳光照在了上面,白到发光,白到像是透明的。   陈其年听到声音,抬头看了过来,笑了笑:“你起床好晚啊。”   游北:“……”   吓到了吧?!我起床就是这么晚!   游北神志不清地在内心虚张声势。   陈其年说:“我还没有吃早饭,等你一起吃,你快去洗脸刷牙。”   游北一怔,问:“你几点,起床?”   陈其年说:“五点半。”   游北:“……”   游北:你是神仙吗?   游北:我问的什么蠢问题,陈其年当然是神仙。   游北:居然有人星期天都五点半起床?读书的时候我都不五点半起床!   游北:卧槽,现在十点半了,他没吃早饭?!   游北沉下脸,说:“你在逼我,五点半,起床。”   陈其年说:“是啊。”   游北:“……”   居然就这么承认了?!   陈其年说:“但是以后你不用五点半起床,六点钟起床就可以了。我问过江一六,他说你今天早上三点多钟才睡觉。所以如果你按时睡觉,六点钟起床绰绰有余。江一六说你们的作息时间很不规律,这样对身体太差了,很容易猝死的。”   陈其年大学毕业之后,就听说过一位初中同学因为长期作息紊乱而猝死的消息,大家都觉得非常可惜。   游北:“……”   江一六怎么还活着?!   游北生气地去洗脸刷牙,愤怒地坐在餐桌前,说:“吃饭!”   陈其年说:“你这么生气,我不敢吃。”   游北:“……”   他知道陈其年又在逗自己才这么说话,因为他从陈其年的脸上看不出一丢丢的害怕,只看到了那双眼睛里面藏不住的笑意,很明亮,又有些狡黠,特别可爱。   游北:“……”   游北的气焰小下去,说:“没有生气。”   陈其年要被他萌死了:“那吃饭吧。”   游北拿起包子咬一口,也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囫囵吞下去。   游北:卧槽卧槽卧槽我居然和陈其年在一起吃早饭?   游北:我的梦为什么突然改走日常路线了?   游北:卧槽陈其年在吃包子!   游北:握草陈其年居然也吃东西!   游北:我屮陈其年用我家的汤匙在喝粥!   江一六被他的北哥狠心抛弃,在痛苦的时候遭到父母的趁虚而入,把他踹到工作的商场里面帮忙清点货物。   江一六觉得人生没有希望了。   就在此时,他收到了北哥的短信,眼中重燃了希望,打开。   迷途知返的北哥还是他的好北哥。   【北哥】所有的家具我都要换,最贵的。   江一六:“……”   救不回来了。   【北哥】让你舅舅给我配一套餐具,最贵的。   江一六:“……”   就地烧了吧。   【北哥】其他的我自己去买。   江一六:“……”   你他妈还想买什么?嫌弃我家没有人是卖房子的吗?!   江一六正在思索,他接到了陈其年的短信。   【陈其年】全部买普通价位,性价比最高的。   握草我就知道又是这小妖精!   江一六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收到了他北哥的短信。   【北哥】让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告诉陈其年了!周一你有种来学校!   江一六:“……”   我操啊!!!!!!!!!!   是谁什么事情都告诉陈其年啊?!!!!!!!!   那个人显然不是我啊!!!!!!!!!!!!   我他妈这一次都没有想过回你们俩的短信啊!!!!!!!!!!!!   作者有话要说:江一六:每日mmp(100/100) 第十八章   陈其年放下手机,语重心长:“钱省着一点用。”   游北刚想说“我很会赚钱”,就听到陈其年说,“毕竟从今天开始,你不能再去赚那些快钱了。”   游北:“……”   游北沉声说:“不关你的事。”   “当然和我有关系,我们将来要一起供楼的。”陈其年说,“如果你出了意外,我就要一个人负担房贷了。”   游北:“……”   都说过不想和你一起供楼啊!   陈其年苦口婆心:“你必须考上专科,然后专升本。”   游北:“……”   不要!   但我不说!   我用眼神吓你!   陈其年说:“你看着我。”   游北坚决地看着手里面吃了一半的包子,凶狠地再吃一口。   陈其年叹气:“小北――”   “我就是,这样生活。”游北垂着眼,冷漠地说,“看不惯,就走。”   陈其年换了一个方向劝他:“换家具和家电的钱我会平摊,所以以后不要买最贵的,我只有压岁钱,很穷的。”   游北:“……”   游北冷冷地说:“我的房子,不要你,出钱。”   “我没有打算交房租,所以这些钱我一定要出的。”陈其年说,“除非你认为我不是简单的室友,而是你的男朋友,那我就不出钱了。”   游北:“……”   游北:???????????????   游北:为什么我感觉哪里都不对劲?!   游北拒绝说话。   陈其年说:“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游北:“……”   一点也不愉快啊!   ――不。   其实,很愉快的。   但是游北不敢愉快,他甚至憎恨愉快的自己。   陈其年是被迫来自己家里面借住的,他的父亲出轨了,带回来一个疑似私生子,陈其年那么痛苦。   而自己,却因为他为此过来借住而偷偷地高兴。   太无耻了。   陈其年看着游北的眼神渐渐地暗淡下去,愣了一下,心里面咯噔一声,忐忑地问:“真的不高兴了?”   他害怕自己作过了头,真的令游北生气了。   陈其年在“上一世”没有这么作过,他是所有人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正式接受教育之后逐渐的收敛起了顽皮,越来越沉稳,一举一动都令人无法挑出毛病来。他也不撒娇,因为没有人让他撒娇,他爷爷奶奶是老派人,父母也不在身边,并且父母都很稳重。   他并不因此难过,也过得很好。   只是,重生之后,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对游北作一作。   陈其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他就是忍不住。   也许是因为知道游北那么喜欢自己,无论如何都会让着自己。   也许是因为在实践中他发现游北果然很喜欢自己,果然无论自己怎么作他都会让步。   也许是因为――   陈其年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什么。   他只是觉得,每一次看到游北无可奈何却又拿自己没有办法的样子,就觉得心里面甜滋滋的。   这是一种他从未在别的地方得到过的感受。   令他上瘾的感受。   但是,如果游北真的生气了――   “和你没有,关系。”游北说。   陈其年却说:“我是和你开玩笑的,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住过来的话,我就不住过来了。”   游北从一开始就不希望他住过来,不希望他接近自己,听到这种话明明应该立刻说“好”,可是却说不出口。   游北心想,果然自己是无耻的人。   自私到不想让陈其年走。   一边说着害怕玷污陈其年,另一边在窃喜,在狂喜,在飞快地买东西,想要留住陈其年,害怕陈其年住得不高兴就不住了。   太虚伪了。   太恶心了。   陈其年看着游北的头越低越下去,觉得屋子里面的气氛太低沉了,心里面也越来越慌,舔了舔嘴唇,说:“我是吓你的,其实我住我家里面挺好的,他们总有办法安排崔烈住,不会让他一直和我挤在一间卧室里面。先吃饭吧,吃完了,我教你写作业,今晚我就回我家去住。”   很好,就这样。游北在心中疯狂地这么告诉自己,抬起手,咬了一口包子,慢慢地嚼着,咽了下去。   然后,游北说:“你就,住在,我家。没关系。”   太无耻了。   游北心想。   但是,如果能够和陈其年在一起,无耻又怎么样?本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是一个混混,地痞,流氓。   我本来也是通身的罪孽。   ――但是陈其年不是。   陈其年是干净的。   游北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他希望自己死掉。   只有死了,才会不再觊觎陈其年。   他害怕自己活着。   若他活着,心中那头扭曲的、不自量力的、流着谗水的怪兽,就会在陈其年的纵容下得到苟且偷生的空间,会拼命地汲取着陈其年的养分,会挣脱禁锢,啃咬陈其年,把陈其年生吃掉。   你看,现在他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他应该把陈其年从自己的身边赶走的。   可是他却无耻地为自己留下了这个机会,并且在心中偷偷地期待着。   游北的额头都快贴到桌面上了。   陈其年更加担心:“小北?你不要这么勉强,我――”   “没有勉强。”游北说,“你留下来。”   我是一个畜生,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的,我会在侵犯了你之后,对你说“活该,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我就是这样的畜生。   早晚你会知道的。   游北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江一六:呵,你有那出息呢?(江一六是第一个疯掉的,没想到吧.jpg) 第十九章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吃完了早饭,游北默默地收拾桌面,陈其年则把作业拿出来,摆好。   游北坐回去,拿起笔写作业。   妈的,不会做。   题目都看不懂。   游北听同学说过笑话,说卷子上面的字都认识,放在一起就不认识了。他觉得那个人在说谎。   题目里面有些字他并不认识,也不认为那个家伙会认识,比如那一堆气字旁的字,他不相信那个家伙能确定什么字念什么。   陈其年问:“哪道题不会做?你都可以问我。”   游北:“……”   你应该问我哪道题我会做,而我会告诉你,一道也没有。   陈其年咳嗽了一声:“化学是有一点难,从语文开始吧。”   游北打开了语文作业。   又他妈是选择错别字的题!   错一两个字很正常,一定要挑出来吗?而且错到一般人都认不出来的程度,不如将错就错了吧!   游北在内心疯狂地质疑现行考试制度与意义。   陈其年看他握笔不定,说:“这个没有别的办法,你先尽力选,把你觉得不对的字圈出来,事后对答案都看一遍,把记错了的抄下来,多看几遍,就记住了,下一次就不会错了,其实考试时候来回都是那些易错字,是有范围的,别紧张。”   游北:“嗯。”   他纠结着选了一个看起来更顺眼的答案。   下一道题目是选错句。   哦,漏掉了一道题,在选错别字的上面还有一道选择错误拼音的题。   游北:“……”   我看这个世界就有很多错误,有那么多时间去修正一下世界错误吧!比如陈其年为什么突然离我这么近?!   掀桌!   桌子当然没有掀成功,桌子对面坐着陈其年。   如果桌子对面坐着江一六,游北就掀了。   不,如果对面是江一六,在江一六要求他写作业的第一秒钟,游北就把江一六掀了。   兄弟是手足,陈其年是衣服。   游北不裸奔,这辈子都不裸奔。   游北在陈其年的指导下写着作业,不知不觉倒也习惯了这样的节奏,正沉迷学习,他家门就被敲响了。   游北不悦地抬头看过去,心中突然恐慌。   如果是混混来找他呢?   混混会看到陈其年,陈其年也会看到混混。   “其年,奶奶让我叫你和游北回家吃中午饭。”   是一道游北陌生的声音。   陈其年却不陌生。   他看了一眼时间,对游北说:“是崔烈。”   游北:崔烈是谁?   游北:哦,霸占你卧室的那个家伙。   陈其年不想见崔烈,却又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一来,他不想让爷爷奶奶看出端倪,想瞒着两位老人家;二来,他并不知道崔烈在高三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大学时候那样,他并不想自己成为这个催使崔烈黑化的因素,按照小说套路,如果崔烈在他家遭受到了羞辱或者其他的痛苦,就很有可能原地黑化,最后仍然会导致他爷爷奶奶被气到住院的结局。   说不定好吃好喝伺候着崔烈,让他好好儿考上大学,他就不黑化了,一直保持这个柔弱小花朵的姿态吧。   陈其年便去开了门,对崔烈说:“好,我们就过来。”   然后回头看游北,“走,去我家吃饭。”   游北:“不去。”   陈其年说:“你想去。”   游北:“不想去。”   陈其年说:“我要你去。”   游北:“……”   陈其年说:“走。”   游北站起身,跟他走。   这样不行!   游北扼腕!   崔烈:“……”   操。   陈其年的爷爷看到游北过来吃饭特别高兴:“小北啊!”   游北:“……”   陈其年果断地说:“爷爷,吃饭!”   他爷爷装作没有听到,抓住游北的手,亲热地拉到自己身边的座位上面,问:“最近还好吗?”   游北:“好。”   爷爷:“你都多少年没来家里了,每一次看到爷爷就跑。”   “……”游北,“没有。”   爷爷:“我都看到了,别否认。”   游北:“……”   爷爷:“你和小年关系最好了,这些年也不玩在一起了,我和你爷爷当年就是一起长大的,到他走,我们也是最好的朋友。”   游北:“……”   我没想做陈其年最好的朋友。   如果你知道我想对陈其年做什么,你会被吓死的,你会嫌弃我,会憎恶我,会把我轰出去,会后悔曾经善待我。   我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陈其年的奶奶见游北不说话,忙说:“别扯着小北就开始说他,吃饭呢!先吃饭。小北,别理你爷爷,他整天见着谁了都聊,我看小年就是因为这个跑你家去了,今天他拉不着小年,拉着小烈聊了一上午。”   陈其年:“……”   游北点了点头,拿起碗筷吃饭。   桌子太大了,他只吃自己面前的菜,不敢去夹别处的菜。   陈其年的奶奶招呼他:“别只吃面前的菜,够不着站起来夹,多吃点,都是一家人,别和外人似的,没拿你当客人。小烈也是。”   陈其年的父母捧场地笑了起来,也这么说了两句。   游北应了一声,但仍然只夹自己面前的菜,并且不敢多夹,埋头吃饭。   陈其年见状,站起来夹了远处的一筷子菜给他。   游北的动作一顿,不敢看他,继续埋头吃。   陈其年的奶奶就笑:“还和小时候一样。”   他爷爷也笑,对着崔烈说:“这是游北,住对门,和你和小年差不多大,小年的发小。别看长这么高这么壮,特别内向,和你也差不多了。”   被崔烈坑过的陈其年:“……”   崔烈还真是内向呢,呵呵。   被游北杀过的崔烈:“……”   游北还真是内向呢,呵呵。   觉得自己非常冷酷的游北:“……”   埋头吃菜,陈其年给他夹的菜。   陈其年的奶奶对陈其年使眼色:“小年,别厚此薄彼,给小烈也夹。”又对崔烈说,“不过我们也习惯了,你也早点习惯,小年打小就对小北特别惯着,有点儿东西第一个给小北,连我们都不给。”   游北:“……”   陈其年:“……”   奶奶您的话也不比爷爷少啊!   崔烈认真地看着奶奶的眼睛,等着她继续说。   老人家就喜欢这样乖巧的孩子,更喜欢今日饭桌上这么多人的热闹,笑着说:“我记得当时他们还小,那是九几年,国内也不是很发达,小年他爸爸出差从国外带了一套小孩儿的衣服回来,看着样子比我们这里的好看。你猜小年怎么做的?”   陈其年试图阻止:“奶奶――”   “害羞了?”陈其年的爸爸也加入卖他的行列,笑着说,“我记得,我回来之后,小年问我为什么不给小北也买一套。”   陈其年的奶奶接过话头:“后来,这套衣服小年穿一天就不见了,我们送他出门,发现穿小北身上了。”   陈其年的爷爷笑了起来:“再后来,这套衣服他俩轮流穿了起来,把我们给笑得。”   陈其年的妈妈想起这件事情都笑了起来,说:“我们那时候经常怀疑小年是不是不知道小北是男孩儿。”   陈其年的奶奶说:“你可别说,小北小时候比现在秀气多了,又不爱说话,特别像个女孩儿。”   陈其年的妈妈笑着说:“是啊,我们还和小年说过好几次小北是男孩儿,怕他早恋。”   陈其年的爷爷说:“不记得了?你和小北他妈妈差不多时候怀孕,我和他爷爷还说过要指腹为婚,但你没愿意,说老一套的东西。”   陈其年:“……”   游北:“……”   其他人突然停了下来,陈其年的奶奶在桌子下面轻轻地踩了老公一脚。   干什么非得在游北面前提起他妈妈?   陈其年他爷爷也意识到了自己失言,转移话题:“对了,小北,有件事和你商量。”   游北放下筷子,问:“什么事?”   爷爷看了一眼崔烈,又看了一眼陈其年,说:“你方便的话,让小烈和你一起住好吗?”   游北一怔。   陈其年他爸飞快地看了一眼崔烈,也忙说:“爸――”   “听我说。”陈其年他爷爷说,“我和小烈谈过了,他很懂事,不会胡思乱想。咱们家里面只有这几间房间,小年的房间那么小,只放得下单人床。就算换成上下铺,也会住得不舒服,他和小烈都是这么高的个子,这么大的孩子,也需要私人空间。而家里面那间杂物房不适合住人,不能让小烈住。小北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正好。而且小年和小北现在又亲近了,刚刚好他们仨在一起学习,很好。小烈只睡在小北家里面,白天小北过来咱们家一起吃饭,不好吗?”   崔烈低声说:“我都可以,本来就给大家添麻烦了。”   陈父担心地看他一眼,见他不像是特别难过的样子,想了想,只好说:“你不要胡思乱想就好,小北家里面很宽敞。小北,叔叔每个月给你房租,好吗?”   我刚换的家具家电就为了给他住?!   做梦去吧!   游北刚要拒绝,就听到陈其年说:“我本来想晚一点再说的,现在说吧。爷爷,奶奶,妈,爸,我打算和小北住,我的房间给小烈吧。”   他话音刚落,陈母便反对:“不行!”   大家都看向陈母。   陈母缓和了一下语气,说:“哪儿有你这样的,小烈心里怎么会好受?”   陈其年解释:“正是为了小烈。”我很怕游北半夜梦游杀了崔烈啊,“让他住小北家,怕他胡思乱想。”   崔烈小声说:“不会的。”   陈其年无视他,继续说:“像爷爷说的那样,我和小北白天回来吃饭,只在晚上去他家里面睡觉,也不影响什么。”   陈母摇头:“但是――”   “妈,我和小北这些年都没玩在一起,最近才和好,我好想和他每天都在一起玩。”陈其年使出杀手锏。   游北:“……”   陈母:“……”   陈其年他奶奶笑了笑:“都十八了,还和小时候一样?”   陈其年他爷爷却说:“你们不懂,我和小北他爷爷年轻的时候关系就这么好!”   陈其年:“……”   游北:“……”   爷爷您可憋说了!我们和你们不一样!   恰在此时,崔烈的眼睛红了:“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陈其年:“……”   陈父忙说:“不是,没有,别乱想。”   陈其年咳嗽一声,说:“而且,你们要考虑到,小北他内向,不敢和别人一起住。那毕竟是他的家,我们不能让他为难啊。”   内向的小北:“……”   陈家其他人:“……”   你敢不敢看着我们的眼睛再说一遍小北他内向不敢和别人一起住?   小北他小时候是内向,现在来家里面吃饭也内向,但他家不是总有小混混去留宿的吗?   陈其年无所畏惧地迎视众人。   游小北都不敢和我住,怎么敢和崔烈住?   不相信的话,你们问一问游小北,他敢不敢答应和崔烈住?   作者有话要说:游小北:……   江一六:呵。 第二十章   吃完饭,众人一起收拾,陈其年则被他母亲拉到了房间里面,皱着眉头问:“像什么样子?崔烈来住了,你自己搬出去?”   陈其年说:“待客之道而已。”   陈母:“什么――”   “妈,既然你已经同意崔烈到我们家住着,就好人做到底吧。”陈其年说。   陈母却听出了他话里面的意思,愣了一下:“你――”   陈其年点点头:“爸和我谈过。”   陈母沉默了一会儿,叹气:“小年――”   “只住这一年而已,大学之后他就住到学校里面了,毕业之后也不会再住家里。”陈其年安慰她,“那又何必去计较太多。”   如果他母亲想计较,陈其年会帮她计较。可是他知道,他母亲并不愿意太去计较,否则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让他父亲将崔烈带回来。   他曾经和他的母亲交谈过,他母亲始终都想要维持这个婚姻,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   那么陈其年只好尊重她的选择。   已经这样决定了的话,也不必做得难看,崔烈已经来了,就让他好好地住着参加高考,也防止他黑化。   何况崔烈既然不是爸爸的私生子,陈其年也不怕崔烈住在自己家里面就能够分到财产之类的。陈其年并非在意财产,但他知道他母亲会为了他而在意,所以早就权衡过了。   陈母最终只说:“我不想委屈了你。”   陈其年笑了笑:“我不委屈,我确实很想和小北住,正好帮他复习,他的基础不好,如果不抓紧的话,专科都考不上。”   陈母点了点头,又说:“但不要耽误你自己的学习。”   游北在陈家的客厅里面坐立不安,时不时地看一看陈其年的卧室房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是害怕陈其年的妈妈不同意陈其年和他住,还是害怕他妈妈同意。   同时还要听陈其年的爷爷奶奶拉着他说励志故事,鼓励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要再出去玩了先把高考考好。   游北:“……”   陈其年果然是被他爷爷奶奶逼着来给我搞学习的吧?!   终于,陈其年的卧室门打开了,陈母先出来,陈其年则站在门口解救游北:“小北,来帮我搬东西。”   陈其年的爸爸笑着说:“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还让小北帮忙。”   游北已经过去了。   陈其年的奶奶也笑,对崔烈说:“小年又对小北好,又喜欢欺负他,但只准他自己欺负,不让别人欺负。”   陈其年:“……”   游北:没有不记得了没有这回事,陈其年没有欺负过我!   江一六终于找到机会从他爸妈的工作地方跑路了。   他去了桌球厅和小伙伴们玩了会儿,扔下球杆,开着酒,边聊天边吞云吐雾。   有人问:“游北呢?你俩平时不总一块吗。”   江一六心想,他被妖精叼走了。   江一六说:“北哥有事吧。”   “什么事?对了,我听说有个男的追着他跑呢,怎么回事?”   江一六说:“北哥家对门的老爷子,看着他长大的,让自家孙子把北哥弄回去准备高考。那孙子只能听老爷子的话。”   “我他妈还以为你北哥被看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一六笑不出来!   他北哥鲜嫩多汁英俊潇洒年轻力壮举世无双,就他妈真的被看上了!   江一六没有兴趣继续聊下去,敷衍了几句便又要去打球,却被其他兄弟给拉过去,笑嘻嘻地递给他一个袋子:“新货,先给你。”   那人说着,露出神秘的笑容,挤眉弄眼,欲言又止。   江一六嫌弃地白他两眼,也有点好奇,就直接把东西拿出来看玄机在哪里。   他一张张封面看下去,手僵在那里。   那人笑嘻嘻:“上次大家不都说这个有意思吗,再尝个鲜,这回的比上回那个更可爱,受得住。”   江一六:“……”   江一六猛地抓住他衣服就揍:“你他妈什么意思啊见缝插针给我们看同志片!”   被打的:“??????????”   “我能有什么意思啊!好玩啊!”他大叫,“江哥你突然打我干什么!”   江一六继续揍他:“就是你他妈天天搞这种事!你他妈就想搞事!搞你他妈!”   被打的:“啊??????????”   北哥就他妈是被你带进坑里面去了!   江一六疯狂迁怒。   坑里面的北哥正在兴奋又罪恶地坐在陈其年的卧室地上帮他清理东西。   这是陈其年的卧室。   很久没有进来了!   不敢到处看。   害羞。   空气里面都是陈其年的味道。   我真他妈猥琐。   我和陈其年在小时候合照居然还被他挂在墙上的像框里面了!   陈其年的书真多啊。   我要买一个书柜。   陈其年把衣服从衣柜里面拿出来,放到床上,一转身,看见游北又拿出了手机。   陈其年:“你又想买什么?”   游北沉默。   陈其年凑过去看:“书柜?”   游北冷漠地说:“你的书,太多了。”   “那就不带到你家里啊。”陈其年说。   游北冷漠地说:“你要看。”   “要看我再回来拿啊。”陈其年说。   游北冷漠地说:“你半夜,要看。”   “我半夜在睡觉,正常人半夜都在睡觉。”陈其年说,“从今天开始,你半夜也要睡觉。”   游北:“……”   陈其年语重心长:“你不要总是买买买,把钱存好,以后我们要供楼的。”   游北:“……”   都说了不和你一起供了!   我都不一定能活到那一天。   游北一秒进入丧状态。   陈其年继续清理衣服。   书可以留在家里面,衣服他要带走。   陈其年的衣服不多但也不少,他不想留在家里面被崔烈混穿。   游北看着他清理衣服,再次拿起手机,告诉江一六:书柜先不要,要一个衣柜,最贵的。   陈其年回头看游北:“你又要买什么?”   游北冷漠地说:“少问。”   陈其年欲言又止。   还是不要告诉游北,江一六已经叛变了。   趁着游北把东西搬运到他家的时间里面,陈其年看自己的手机。   【陈其年】全部买性价比最高的。   【江一六】我他妈不做你们的生意!!!别他妈给我发短信了!!!你们都他妈有毛病吗?!   但新家具和家电还是陆陆续续地送来了。   毕竟在生意淡季,江一六的父母有业绩要求。   游北早就叫了收废品的过来把他家原本的旧家具和旧家电都拖走,房间渐渐地空了。他再看着工人将新的家具和家电一件又一件地送进来摆好,房间渐渐地满了。   这个房子在这些年来,于他而言,只是个睡觉洗漱的地方,甚至都不必在这里面吃饭,甚至他可以在拳馆或者任何其他地方睡觉洗漱。他赚了不少的钱,也花了不少的钱,譬如买烟买酒请客或者玩乐,却很少关注自己的日常生活,也不认为有那个必要。   他不知道每一天有什么差别,无非是太阳升起来了,太阳又落下去了,饿了吃东西,困了找个地方躺着,醒着就随便做点什么打发时间,没事做的时候就找个地方躺着发呆,时间就过去了。   洗衣机坏掉了,就让它坏着,衣服没地方洗就放在一起,最后扔去洗衣店或者垃圾桶,反正都是些便宜衣服。游北买便宜衣服很大原因就是他知道自己的尿性,反正很快会因为懒得洗而扔掉,并且他每每一买就买一打,同款式同颜色,能穿就行。   这就是他的生活。   而陈其年再一次的闯进来了,就像很久以前那样,突然闯进了他无趣的生活当中,并且看起来像是不走了。   游北仍然觉得自己在梦里面。   这个梦太长了,也太好了。   陈其年的父母看着送货的工人们来来往往,也有些惊讶,站在家门口说:“我们给钱吧。”   游北摇头:“本来,我就要,换新的。不是,因为,陈其年。”   “钱给我。”陈其年朝父母说,“我买其他的东西。”   陈父不赞同地看他:“你还能买什么?这些东西都不便宜了。”   陈其年说:“反正你给小北,他也不会要,我留着给他买吃的。”   陈父反而笑了:“我现在就怀疑你小时候有什么吃的都塞给小北,所以他这么高,你矮了。”   陈其年:“……”   基因问题,谢谢,反省一下你自己吧。   陈其年的父母自然不愿意占游北的便宜,便示意陈其年把游北的银行卡号抄给他们,他们打款过去。   游北没有说什么,但他们回自己家后,游北不赞同地对陈其年说:“不要,你家的钱。”   陈其年说:“以后我们要供楼的。”   游北:“……”   你究竟是有多想买楼啊?!   陈其年说:“你和我的钱不分彼此。”   游北:“……”   陈其年说:“而且你一分钱也不要,我爸妈会怀疑你包养了我。”   游北沉声说:“不会。你不要,乱说,这种话!”   陈其年装作没听到,继续说:“但我们是正经恋爱。”   游北:“闭嘴!”   陈其年:“我只在你面前这么说,又不会去他们面前这么说,但如果你不让我对着你说,我就去对着他们说。”   游北:“……”   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游北自暴自弃。 第二十一章   就这样,整个周末的下午,陈其年和游北都用来搬家和整理“新家”的房间了。直到傍晚时分,送家电和家具的工人们才不再来。大件儿都到了,整整齐齐地摆在房间里面,只剩下买软装小件儿了。   游北站在自己家门口,沉默地看着。   他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家了。   只是换了家具和家电而已,家里面就焕然一新。   不,应该刷一下墙的,墙有点黄黄的。   地板也要换。   灯也太旧了。   游北嫌弃地想。   有邻居上楼的时候看到了,便凑热闹在门口瞥几眼。都是些十几年的老邻居,看着游北长大的,虽然这几年不太敢和他打招呼,但看到陈其年也在,便又热络起来,聊了几句。   “住一起也好啊,你俩打小感情好。”邻居大爷笑着说,“小年成绩好,帮小北好好复习,你们两个人都是明年高考吧?”   陈其年笑着点头。   邻居阿姨也说:“换了家具也好,看着都舒服。”她其实想说,游北的胆子也真大,仍然住在自己爸爸被砍死的房子里面不说,居然连家具都没换过,可真不是一般人的心理素质。如今换了也好,省得总生活在噩梦里面。虽然游北看起来不像会做噩梦的样子。   邻居大爷又说:“把墙也刷刷啊,看着不搭,房子旧,家具新。”   陈其年说:“先住着,刷了墙没地方住。”   游北垂着眼,心想,这些新家具家电放在这个难看的破旧的房子里面,就像陈其年和自己站在一起,都是非常不搭配的。   送走大爷和阿姨,陈其年看着又突然陷入神秘低迷的游北,问:“饿了吗?”   游北摇头。   陈其年说:“但是我饿了。”   游北生硬地把摇头变成点头。   陈其年说:“我们出去吃饭吧,别在家里吃,就我们俩,去附近的超市旁边吃,吃完逛超市,买一些软装。”   游北:“……”   他拒绝,“不去。”   陈其年问:“你怕被人看到咱俩约会吗?”   “……”游北冷漠地说,“不要乱说。”   “我们去逛街啊。”陈其年说,“去步行街。”   游北:“……”   刚刚你还说去附近的超市而已,怎么越去越远了?!   陈其年说:“你的日常活动范围太小了,得扩大,我们去步行街逛街,吃小吃。”   游北:“不去。”   陈其年:“你认识的那些人不会去步行街,你不用担心我们俩被人看见!”   半个小时后,在热闹的步行街街头。   游北:“……”   陈其年:“……”   游北转身就往人群里面走,陈其年赶紧抓住他:“你又看见谁了?”   游北:“卖,鱿鱼串,的。”   陈其年:“……”   你认识的人真多!   刚刚经过的纹身铺老板你也认识,酒吧门口看门的你也认识,酒店门口代客泊车的你认识,正往KTV里面走的你也认识,现在卖鱿鱼串的你都认识!   对不起是我的日常活动范围太小了!   陈其年深呼吸,说:“你站在这里别动。”   游北点头。   陈其年左右看看,跑去一家店里,买了一包口罩和一个帽子出来,递给游北:“戴上。”   游北:“……”   戴上口罩和帽子的游北显然自信了很多,至少不分分钟就远离陈其年并转身往人群里面钻了,有了精力关注看起来不太高兴的陈其年。   我就是一个麻烦,我只会给陈其年带来麻烦,令他不高兴。游北这么想着,却不敢说什么,只敢在陈其年看一样东西时问一句:“买吗?”   陈其年:“……”   游小北是不是拿错了什么剧本?霸道总裁买买买吗?你又不是!   “买。”陈其年说,“把你的钱包放回去,我买。”   游北:“不。”   陈其年说:“把你的钱包给我。”   游北把钱包给他。   陈其年把钱包放进自己的口袋,再拿出自己的钱包,放到游北的手里面,说:“去买吧,我想吃那个。”   游北:“……”   “快点,等一下我还要买很多东西。”陈其年说。   游北也不高兴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给陈其年什么,除了玷污,什么都给不了。   所以他只能买东西。   他只能给钱。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给不了。   如果陈其年愿意要他的钱,对他而言就是一件值得他感激的事情,他感激陈其年愿意让他付账。   他不喜欢陈其年和他分摊。   这样的话,关系就显得很生疏。   虽然本来就很生疏。   但至少,还能够自欺欺人。   陈其年把他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剥夺掉了,这令游北再度陷入自我厌弃的低谷,他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说:“把我的,钱包,给我。”   陈其年听出他的声音不对劲,侧着头去看他被帽子和口罩挡住了大部分的脸,问:“生气了?”   游北说:“嗯。”   陈其年犹豫一下,把他的钱包还给他,再拿走自己的钱包,转身朝来的放向走了。   游北下意识想要拽住他,手刚抬起来,又停住了,张了张嘴,也没有发出声音,就这么沉默地看着陈其年的身影被人群淹没。   这就是我要的结果。游北心想。   他可以无耻地把陈其年留在自己的房子里面,那已经是他所能无耻的底线了。不能够再往下面走了。   他只能和陈其年在那个房子里面亲近,不能在人群里面走在一起。   不能见光,不能让人知道陈其年和自己走在一起。   他会永远地留在地穴里面,陈其年忘记他最好不过。但若陈其年偶尔从上面探头看一看他,他愿意为此付出所有。   游北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呆站了一会儿。   他虽然戴着帽子和口罩,但他高,身姿挺拔,是传说中的穿着显瘦脱了有肉,天生的衣服架子,出门的时候随手拿了件旧夹克套背心都像模特,遮住脸也令人觉得是位帅哥,因此许多人走过去时都在看他。   游北回过神来,正打算离开,就被去而复返的陈其年拉住了胳膊。   他愣了一下。   陈其年把一袋糖炒板栗放到他手上:“请你吃东西,不要生气。”   游北:“……”   “你的钱包我都还给你了,你还要生气吗?”陈其年看着他,眼神无比清澈,又有些狡黠,“你这样就太小气了。”   游北:“……”   陈其年看着他:“还生气吗?”   游北很想说:我非常生气,你离我远一点,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这才是他要的结果。   但他说出口的却是:“没有生气。”   游北憎恶这样的自己,为了自己那不可告人的隐秘的、恶心的欲望,把陈其年哄在身边,和他认识的那些混混或者二世祖们或者任何一个恶劣的男人女人都没有差别。   他见过别人哄骗什么都不懂的小女生或者小男生,和现在的自己在本质上面没有差别。   但凡自己有一点良心都应该把陈其年从自己的身边赶走,而不是这样欲拒还迎。这样,陈其年就不会走。   而他不想陈其年走。   这种想法太丑陋了。   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混混会有的想法,很正常,因为自己就是这种人。自己就是这种渣滓。   陈其年不知道游北在想这些,听他说不生气了,就打了个响指,说:“继续逛街,去买衣服。”   游北:“……”   陈其年拉着游北进了服装店,飞快地挑了几件衣服塞给他,让他去试。虽然陈其年知道游北穿什么都好看,但他担心衣服不合身。   游北对此十分抗拒:“不试。”   陈其年坚持:“去试。”   游北凶狠道:“不。”   陈其年说:“去。”   游北:“不。”   陈其年:“你自己付钱买,不是我买,去试!”   游北:“……”   游北去试了。   陈其年对游北那些仿若批发回来的背心很看不惯。   而游北也不明白陈其年挑的这些衣服除了比自己的衣服贵一两位数之外,有什么其他很大的差别。   陈其年并没有带游北去特别贵的服装品牌店,这些店的价格并不高,但仍然比游北那些批发的背心价格高。而款式――游北认为一眼看过去,和自己的衣服差别不大。   陈其年说:“不掉色。”   游北:“我的衣服,先洗几次,也不掉色。”   陈其年:“料子和版型有差别。”   游北:“没有。我看不,出来。”   陈其年:“我看得出来,其他人也看得出来,只有你看不出来,也不需要你看得出来,因为都是我们在看你,你又看不到自己。”   游北:“……”   陈其年:“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也看得出来了。”   游北:“看不出来。”   陈其年换一个角度劝他:“反正是你自己的钱,你不是喜欢买买买吗。”   游北:“你下午,让我,不要,买买买。”   陈其年:“我让你别给我买,给你自己买。而且有的东西要买,有的东西不用买。”   游北:“呵。”   陈其年沉默三秒钟:“你冷笑了?”   游北:“……”   卧槽,一不小心呵了!我不是故意呵你的!   陈其年眼神复杂:“你要在我面前变成北哥吗?”   游北:“……”   不!   陈其年沉默了很久。   他沉默多久,游北就慌了多久。   然后,陈其年打破沉默,说:“去买吧。”   游北果断地抱着衣服去收银台,仿佛听到身后有人偷笑,一回头,看见陈其年仍然很忧郁。   陈其年见他回头看自己,忧郁地问:“你要变成北哥了吗?”   北哥:“……”   陈其年说:“去买吧。”   北哥火速去结账。   陈其年要憋笑憋死了。 第二十二章   两人把商场逛了一圈,陈其年看了看时间:“明天要上课,今天先到这里吧,我们回去。”   游北悄悄地收回自己看向电影院最新电影宣传海报的目光,并且在心里面尽情地嘲笑自己:在想些什么啊,可笑。   居然还想和陈其年看电影?!   痴心妄想的癞|蛤|蟆。   你还想干什么?   你以为自己能干什么?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陈其年问,“你在看什么?”   游北说:“看错了。以为,看到了,江一六。”   陈其年回头看向游北刚刚望着的方向,恰好在这个时候,有一对情侣停在电影宣传海报前面,挡住了。   陈其年便没有在意,视线扫过去,左右看了看:“江一六有女朋友吗?”   游北:“不知道。”   “那他一个人逛什么商场。”陈其年非常自然地这样地图炮。   游北:“……”   那我和你算什么?   陈其年又说:“你居然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游北冷酷地说:“关我,什么事。”   陈其年:“……”   可怜的江一六。一片痴心向北哥,奈何北哥只喜欢我。   陈其年:“……”   我也很不要脸了,脸有一点烫。   游北见陈其年不说话,就催他:“你说,要回去了。”   陈其年点点头,走了两步,心里面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便又回头看了看,那对情侣已经走开了,他这才看见了那张电影海报。   是一部最新上映的爱情电影,陈其年有印象,这部电影很火,但他读高二的时候没有时间去看,也没有对象约着一起去看,后来一直都没有看。   陈其年收回目光,看向走在前面的游北,心中一动:“游北。”   游北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嗯?”   “你想看那部电影吗?”陈其年问。   游北的声音硬邦邦的:“不想。”   陈其年问:“你刚才不是在看那个吗?”   游北:“不是。”   陈其年说:“但我想看。”   游北:“……”你什么都想,你想的事情太多了。   游北冷漠地说:“你说,太晚了。明天,星期一,要上课。”   陈其年问:“明天不是星期一,你就陪我看吗?”   游北:“……不看。”   陈其年说:“那不就是了。”   游北:什么叫“那不就是了”?!   陈其年:“不过今天确实太晚了,不如我们下周六来看吧。”   游北:“不看。”   陈其年:“我想看,你陪我看。”   游北:“不。”   “以后我们每个星期都来看一场电影。”陈其年说,“我们先去办卡吧,你看那海报旁边说现在办年卡有优惠活动。”   “……”游北拒绝,“不。”   陈其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今天我们先办卡,下个星期来看。”   游北冷冷地说:“不愉快。也,没有决定。”   “你的帽子和口罩是我买的。”陈其年说。   游北:?所以?   陈其年说:“所以你要陪我去办双人年卡,并且下个星期就要和我一起看电影。”   游北:“……”   洗衣机冰箱还是我买的呢!   游北忍无可忍,揭竿起义,说:“还给你。”   陈其年看着他:“摘啊。”   游北:“……”   游北说,“回去,再还给你。”   陈其年:“就在这里,摘下你的帽子和口罩,还给我。”   游北:“……”   这里人来人往,分分钟被认出来他和陈其年在一起,手上还提着这么多购物袋,别说跳进黄河了,跳进长江也洗不清。所以游北不可能摘帽子和口罩,死也不可能。   “123,你决定不还。好的,走吧,去办卡。”陈其年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   游北:“……”   卧槽!   “江哥?”   江一六刚推开电影院旁边的电玩城的门,就退了回去,把他后面的兄弟撞得一个踉跄,“看到你爸妈了?”   “滚!”江一六暴躁。   怎么老子去哪里都能看到陈其年?!他妈的阴魂不散!都快高三了站电影院门口干什么?!你不是学霸吗?不需要复习吗?!   至于陈其年旁边那个提着大包小包购物袋的戴着帽子口罩的神秘人士――   老子不认识!   绝对不认识!   北哥你是不是被陈其年下蛊了?!   离开商场的路上,游北再不敢多看旁边的店铺哪怕一眼。   虽然他仍然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某品牌珠宝钻石店,相传非常有仪式感,一个人买婚戒此生只能买一次那种,他听身边的妹子们兴高采烈讨论过。   然后他飞快地移开目光,并且警惕地看了一眼陈其年。   陈其年没有发现。   陈其年正在看另一边的店。   游北说不上自己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好像也不是特别高兴陈其年没有看到。   如果陈其年看到了,他会不会说:下个星期我们去买戒指?   游北:“……”   卧槽我脑子进水了吧?!   想什么呢?!   想太多了。   回了家,陈其年突然问:“你有几张银行卡?”   游北:????????????   陈其年说:“给我一张。”   游北:!   陈其年问:“可以吗?”   游北果断地拿出一张给他。   陈其年把银行卡放进自己的钱包里面,心想,就把自己的钱和父母要给游北的钱直接打到这张卡里面好了。   至于银行转账短信?   到时候再把游北的手机拿过来就好了。   计划通。   游北看着他的动作,想了想,说:“不要,往里面,打钱。你用,里面的钱,就可以。”   陈其年笑了笑,非常斯文地说:“这张卡现在是我的,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游北:“……”   “你先去洗澡。”陈其年说。   游北犹豫了一下:“你先去。”   陈其年也只是随口催他一下,并没有想太多,闻言也不推让,就去拿了换洗衣物洗澡,只想早一点洗完就睡觉,明天早上还要去上学。   游北家十几年没有重新装修,不像陈其年家里面与时俱进,厕所里面也只在近几年装了最简单的浴霸和热水器而已,游北还没有来得及换这里的家电,浴霸上面的通风机一直是坏掉的状态。   陈其年洗完澡之后,厕所里面湿气缭绕,不但镜子上面全是雾气,墙上和地上都湿漉漉的,排水特别慢。而且通风不畅,人站在里面会有些晕。   陈其年低着头套睡衣,忽然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看这个湿漉漉的令人不太舒服的洗完澡后的浴室。   他想,自己知道了游北为什么会让自己先洗。   陈其年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笑了起来。   他的心里面很甜,又很酸。   游北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发呆,突然听到陈其年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让我先洗了。”   游北:“……”   “你去洗吧。”陈其年说。   游北害怕他说下去,飞速拿衣服躲进厕所里面洗澡。   他洗完出来的时候,陈其年已经不在客厅里面了。   游北不敢去陈其年的卧室,便关了客厅的灯,回了自己的卧室。   半分钟后,从隔壁房间传来陈其年的声音:“你洗头发了吗?”   游北:“……洗了。”   陈其年:“你不吹干就睡觉吗?”   游北:“……”   陈其年:“需要我给你吹头发吗?”   游北深呼吸,起身,去客厅,拿吹风机,开到最大档,对着自己的头猛吹!   陈其年在吹风机的声音中睡着,并且做梦了。   他梦到了前一世的游北,穿着囚服,沉默而冷淡地看着自己。   然后,突然的一声枪响,游北的左胸口上爆出了一朵血色的花朵。   陈其年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许久才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沫,擦了一把额头上面的冷汗,捂着脸沉默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江一六实力反驳:谁说没有对象就不能进商场了?老子去电玩城!   陈其年向他露出优越的目光。   游北悄悄地向他露出优越的目光。 第二十三章   游北起床了,他做到了,他为了上课而定五点二十分的闹钟并且成功起床了!   游北觉得自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了。   小小的膨胀了一下下,游北冷静下来,下了床去厕所洗漱。   之所以是五点二十分,是因为陈其年五点半起床,游北得在陈其年起床前洗漱完。   顺便,梳一下头发。   游北耙着自己那也没什么好耙的头发,目光落在瓶瓶罐罐上面。   这个厕所里面除了卫生纸、洗发水和肥皂、毛巾之外,其他东西都不是他的,甚至还有许多东西都不是昨天搬进来的陈其年的,而是江一六和其他兄弟的。   那群人爱骚,头发奇形怪状就罢了,还整天想着怎么折腾得更奇形怪状。甚至还有人喷香水的,北哥一直都很鄙视他们的这种行为。   如今北哥脑补了一下自己抹点发油或者定型喷雾,又看了一下镜子里面的自己的脑袋,紧锁眉头思考十秒钟,决定不这样做。   太明显了。   而且自己的头发也没什么好定型的。   主要是也不知道要怎么定型,万一越弄越难看,还很油腻。   包袱就很重。   这么一想,游北同时收回了自己伸向江一六那瓶号称什么玩意儿不记得了的香水的手。江一六买的时候非常骚包,说喷上这个跟喷了春|药似的,游北觉得可能这个效果只是针对喷了这个的江一六自己,不针对其他闻见的人。   何况,自己在想什么呢。   游北再度向自己发来冷嘲热讽,并且以梦游状态从水龙头里面接了一点水,用手抓了抓头发,这才出了厕所,就看到陈其年从卧室里面出来。   游北:“……”   游北:卧槽!   陈其年虽然作息正常且准时,但刚起床的时候免不了梦游状态,头发有那么一点乱,也没戴眼镜,眯着眼看游北,一边挠脖子一边声音迷糊地说:“你起这么早?”   游北见脖子思遍自己的人生,移开目光:“嗯。”   陈其年不再说话,拖着脚步去厕所,关了门,先上厕所,然后洗手刷牙洗脸梳头发。做完这一套流程,他才正式清醒,回到客厅笑游北:“我说了,你六点钟起床就好,我起床早是因为要背单词。”   虽然陈其年迫切希望辅导游北考上大学,但他的认识非常现实,并不想揠苗助长,他的目标只在于游北考上民办专科,更高就随缘了,所以他没打算五点半拽着游北一起学习。他觉得自己得在游北能够接受的学习强度里面下手,效果才会最好,别把人给吓跑了。   游北不说话,站在那里,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除了心血来潮或者有其他的事,他平时就算去上学,也是在迟到边缘徘徊,起床洗漱了就出门,踩着铃声进校门那种,今天起床太早,令他茫然。   “不过你起都起来了。”陈其年想了想,“去我家吃早饭吗?我家是六点半吃早饭,也还有一个小时。你和我一起看书?还是,你有晨练的习惯吗?”   游北:“……”   我有睡懒觉的习惯。   陈其年想了想,现在的自己不需要那么勤奋地背单词,便说:“我们晨练去吧。”   游北会更容易接受晨练吧。   游北点头,然后看着陈其年回到卧室里面拿了一个mp4给自己,说:“一边跑一边听,听不懂也没有关系,锻炼语感。”   游北:“……”   果然不是简单的跑步。   游北听着外星语跑过第三个圈,看一眼正在小区的踩步机上面太空漫步的陈其年。   他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和陈其年在“晨练”上面有理解差距。   陈其年和他跑了一个圈就去太空漫步了,手上还拿着错题本在翻,脚就随便地踩着。   陈其年真热爱学习啊,太厉害了,怪不得成绩那么好,还那么好看,老子就没见过第二个晨练还这么好看的人。   游北神志不清地胡思乱想。   陈其年则在想,有一点糟糕,高中毕业太久,有很多知识点忘记了,现在的自己很可能没有高三的自己考试成绩好,还是不能松懈,要把进度赶上来。   断断续续的来了不少上年纪的爷爷奶奶,见到这一幕都有些惊讶:“小年和小北?你俩这是晨练呢?”   小年不爱运动,小北不爱起床,咋就在这儿晨练了呢?   游北胡乱地点点头,飞速跑走。   陈其年则停下太空漫步的步伐,朝他们笑了笑,一一打过招呼,说:“是啊。”   “晨练好啊,别以为自己年轻就不注意健康,现在年轻人都没有我们身体好。”   陈其年笑:“是啊。”   “你和小北和好了啊?”   陈其年挠了挠脑袋:“也没吵过架。”   “是不吵架,但也不在一起玩儿啊!”这位奶奶走近一点,看了眼跑到远处的游北,压低了声音对陈其年说,“小北这几年都和些什么人来往啊,乌烟瘴气的,一个个痞子,把小北都带坏了,我还见过他们一箱箱啤酒往小北家里搬,都是些什么人啊。”   陈其年:“……”   您的小北是他们的老大呢奶奶,人家的家长还不定以为是谁带坏了谁。   另一位奶奶也压低声音说:“小北也是惨,你是他发小,他打小听你的话,你既然跟他和好了,就多带着他往好路上面走,别让他整天和那些痞子在一起,被欺负了他都没地方找理。”   陈其年:“……”   他不去欺负别人就――   “嗯。”陈其年点头。   爷爷奶奶们寒暄了一会儿便去旁边锻炼了,游北看时间快到六点半,就跑过来看着陈其年,也不说话,就站在旁边看着。   陈其年继续踩着太空漫步,一边逗他:“你说话啊。”   游北:“……”   “你不说话,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陈其年说。   小时候游北就不爱开口说话,可医生和老师都说这样不行,他越不说话,说话的时候就越结巴。如果他能够常常锻炼说话能力,就算不能够完全和正常人一样,也能听起来没那么难受。   所以陈其年总是逗他,就为了让他多说话。陈其年还总是拿着故事书让他给自己念。   游北沉默了一小会儿,关掉mp4,说:“吃早饭去。”   陈其年这才下了踩步机:“走。”   他俩一边走,陈其年一边找话题:“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工作?”   游北:“没有。”   吓到了吧?!我没有能上台面的正经特长!没有前途!   陈其年:“你喜欢打游戏,可以学做游戏。我不知道你打得怎么样,如果很厉害的话,说不定还能走职业道路。”   游北:?????????   玩游戏不是不务正业吗你还把这当成正事儿了?   陈其年想了想:“先放着。还有别的,要动手的职业就算了,很危险。”   这是陈其年的私心,他害怕游北受伤,什么伤都害怕。   游北最好能够平平安安毫发无伤地度过这一生。   “修车?”陈其年说,“你可以开个汽修厂!”   太赚钱了这个。而且门槛不高,也不用游北自己动手,招人就好,反正他认识的人也多。而换个零件就暴利,多轻松的工作啊,游北还喜欢车。   游北:“……”   游北突然觉得丢人。   他虽然经常去熟人那里的汽修店玩,也跟着给人改造车或者修车赚点夜宵钱,但他在这一刻觉得很丢人。   他无法控制自己地想,自己和陈其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他无法控制自己地想,职业就是分高低贵贱。   他不知道陈其年以后会做什么,但一定不是一个开汽配厂的人能相提并论的。   陈其年发现游北再次陷入蜜汁低气压:“不高兴了?”   游北:“没有。”   “因为我哪句话不高兴?”陈其年问,“不喜欢我说这些?我不是让你一定按照我的想法去做,只是和你讨论。因为考大学就要选专业,现在想好了,到时候方便选专业。”   游北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不是,一定让我,按照你的,想法,考大学吗?”   陈其年会生气的。   我这么说,他一定会生气的。   他最好立刻生气,然后扔开我,不管我了,回到他干净的地界去。   游北垂眸这么想。   陈其年面不改色地说:“这个啊,这个没得商量,你如果今年考不上就去复读。”   游北:“……”   游北冷笑一声,“你是我,什么人。轮不到,你管我。”   陈其年便沉默了。   游北心想,快一点生气,骂我不识好歹,然后离开我。   他忐忑如同揣着一只兔子在怀中,不敢去看陈其年的脸色。   过了一会儿,陈其年说:“你对象啊。”   游北:“……”   陈其年的脸又红了起来,他觉得这不科学,自己的脸皮应该在这几天的时间里面有了飞速的进步,应该厚到不会发烫了!   然后他厚着脸皮问:“不是吗?”   游北冷酷地说:“不是。”   “我觉得是就可以了。”陈其年厚颜无耻地说。   陈其年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这么厚颜无耻。   丢人。   不过在游北面前丢人不算丢人。   反正买醉被捡尸,还差点一夜情,最后嚎啕大哭这么丢人的事都在游北的面前做过了。   游北冷笑:“这种事,不是你,自己,觉得,是,就是。”   江一六还觉得有女人喜欢他呢。   陈其年:“那你反驳我啊。”   游北反驳他:“我和你,没有关系。”   陈其年:“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   游北:“……”   那你还让我反驳你!   你只是想让我多说一句话而已吗?!   陈其年看着他纠结的样子,笑了起来。   也太可爱了⑧!   作者有话要说:正经职业不分高低贵贱,正经人也没有三六九等,游北的自怨自艾不代表作者观点,所有劳动者都是光荣的。 第二十四章   两人回到陈家吃早饭,陈其年他奶奶特别高兴:“我去买菜看到你们在那儿晨练,挺好的!多练练。”扭头说,“明天小烈也一起去。”   陈其年:“……”   奶奶您不要卖队友!   崔烈腼腆地点头。   “……”无论是看到前一世的崔烈,还是看到这一世性情大变的崔烈,陈其年都觉得非常辣眼睛,他选择低头专心吃油条。   陈其年他爷爷说:“小年,等会儿你和小北上学的时候叫小烈一起啊。”   陈其年:“……”   陈父猜测儿子不会太高兴,忙说:“小烈转学手续还没办好,我要一起去学校,我开车送小烈。”   陈其年他爷爷皱眉:“那你带小年和小北一起。”   陈其年心里面不乐意,但为了不让老人家看出端倪来,只好忍了。然而这个时候一直闷头吃早饭的游北突然开口:“我自己,去学校。”   大家都看向他。   游北冷淡地说:“我不想,被人看到,坐家长,的车去。”   众人:“……”   这么重的包袱吗?!   然而游北正在青少年叛逆期,这种想法也不是不能够理解。   陈其年忙说:“那我陪小北一起走。”   两位老人家想了想,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吃完早饭,陈其年和游北帮着收拾了一下,就背着书包出门去上学。   两人走出小区,陈其年说:“谢谢。”   游北没有说话,装作没有听懂。   “你对我太体贴了。”陈其年说。   游北:“……”   游北:没有听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在自言自语。   陈其年说:“你还说你不喜欢我。”   游北:“……”   游北:我听不懂中文。   两人快拐出小路,走到公交车站的时候,游北突然停下脚步,对陈其年说:“不要和我,一起走。在学校,不要和我,说话。不能告诉,别人,你,住在,我家。”   陈其年欲言又止。   游北堵住他的话:“否则,我就,逃学。”   陈其年:“……”   陈其年问,“那我做到了,你就答应我复习,而且不出去做危险活动?”   游北皱着眉头点头。   “成交。”陈其年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走吧。”   游北说:“你先。”   陈其年不和他客气,闻言点头,刚走出去一步,又停下来,回过头,看着他:“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觉得我不应该和你站在一起。”   游北沉默。   “你不应该那么想。”陈其年说。   游北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自己先大步朝公交车站走去了。   陈其年看着他毅然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北哥交作业了!   亲手写的作业!   一众狗腿争相传阅,啧啧称奇。   江一六无比烦躁地说:“操,你们是不是有毛病,滚滚滚!”   他赶走这些家伙,欲言又止地瞧游北。   游北装作没有看到。   江一六想来想去,凑在游北的身边小声问:“你和那个谁――”   游北警告地看他。   江一六“啧”了一声,抓抓头发,说:“你是怎么想的?”   江一六觉得这事不成。   他北哥天天被逼着写作业不是一个事,而陈其年那就更不是个事了。   虽然江一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为了那个讨人厌的陈其年操起心来。   难道因为陈其年和秋雨是一个班的吗?!   游北没有说话,趴在桌上睡觉。   今天起床太早了。   趴到第二节 课下课,游北一向不下楼去做课间操,也没有人管他,他继续趴着。   江一六也没有去,眼看教室里面没多少人了,就凑过来低声问:“那、那你真睡得下去啊?什么感觉――”   他话音未落,就被游北猛地一巴掌摁住后脑勺,给摁得脸贴在课桌上。   江一六:“……”   游北阴鸷地盯着他:“没有。闭嘴。不准,再说,这种话。我没有,碰他。不会碰他。他也不是,这个意思。”   江一六:“……”   不是就不是啊,这么激动干什么!你是为了我问这个而生气,还是因为“不是”而生气啊?如果你们什么都不是,怎么连家具都换了!我还以为你们要结婚了呢!   江一六敢怒不敢言,小鸡啄米似的在桌面上点头。   游北又说:“如果有人,这么说,你就,打他。”   江一六:“……好。”   游北这才松开他,但心里面无法疏解的那股躁郁又升腾起来,在胸膛里面拼命地打着架。   游北腾的站起身,出了教室,去厕所里面抽烟。   教职工们比较偏爱去办公楼上厕所,不太来学生为主的厕所,而课间操时间学生都在操场,也很少来厕所,游北他们便总会利用这个时间来厕所里面抽烟。就算被其他学生看到了,也没有人敢惹他们。   游北叼着烟,面无表情地拉拉链打算上厕所,本来连眼神也不想赏赐给新进来上厕所的学生,但余光注意到那学生站在他旁边,一直在看他。   游北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身边那学生。   游北面无表情地把拉了一半的拉链拉回去了。   游北面无表情地在内心呐喊:陈其年居然上厕所!他居然来学校厕所!他居然上厕所!   不,冷静下来,陈其年也许不是来上厕所的,他是来抓我抽烟的。   游北叼着烟,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扔掉。   陈其年收回目光,低头拉裤子拉链。   游北猛地按住他的肩膀,阻止他的动作,并且警惕地问:“你干什么!”   “……”陈其年沉默三秒种,说,“上厕所。”   游北立刻收回手,转身就往外走。   陈其年也有些无语了:“上厕所而已。”   游北不说话,继续往外走。   陈其年确实是来上厕所的,他前一节课没有在教室,一直和其他班的班长在开会,直到刚刚才散会,也没有去做课间操了,来厕所解决问题,不料就遇到了游北。   他便继续上厕所。   游北出了厕所,也没有心情抽烟了,把烟扔地上踩灭,一抬头,见到一个学生往这边走。   游北:“……”   那学生:“……”干什么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看我干什么!   游北:“……”   那学生:“……”我不会告诉老师你抽烟的!你不要看我!   游北:“……”   那学生福至心灵:“……”怕不是厕所里面正聚众抽烟或者干别的,所以不让我进去?不过聚众干别的,怎么是游北守门?游北不是他们老大吗?我知道了,厕所太臭了,老大可以出来,小弟在里面继续分赃。   这学生果断地转身下楼去上别的厕所。   游北:“……”   游北并没有想阻止别人上厕所,只是刚才还在想陈其年,思维没有回来,视线一直落在这学生脸上而已。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这学生已经下楼去了。   看来他只是想下楼而已。游北心想。   陈其年上完厕所出来:“游北。”   游北皱眉,用眼神向他传递信息。   “你先和我说话的。”陈其年说。   游北:“……”   陈其年问:“你刚刚以为我想和你耍流氓吗?”   游北:“……”住口!   “你这样,别人反而会觉得我和你有什么。”陈其年说,“你自然一点,咱俩都是男的。”   游北:“……”这不是男女的问题!   “我先回班上了,放学一起回家吧。”陈其年发出邀约。   游北果断拒绝:“不。”   陈其年也不勉强他:“那在下车的车站等我,一起回去。”   游北:“……”为什么一定要一起回去?   “如果你跑了,我明天就在校广播站播放寻人启事。”陈其年说。   游北:“……”   陈其年朝他笑了笑,快乐地走了。 第二十五章   陈其年的快乐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打破了。   班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拉着崔烈对他说:“其年,崔烈以后就转到我们班上了,他是你远房亲戚,你多照顾他。”   陈其年:“嗯。”   “你带他去班上利用眼保健操的时间介绍一下吧。”班主任说。   陈其年点点头,对崔烈温和地说:“和我来。”   他把崔烈领到教室里面,和班上的同学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转学生的身份,然后让崔烈自我介绍。   崔烈现在虽然一副胆小的样子,但脸还在那里,长得挺好看,所以同学们都盯着他看,其中尤以女生们最为激动。帅哥谁也不嫌多。   崔烈被所有人盯着看,嗫嚅了半天,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陈其年。   陈其年:“……”   看我干什么?帮不了你,不想帮你。   但还是要帮。   谁让陈其年是班长呢。   他低声鼓励崔烈:“你只需要简单地说两句就可以了,说你的名字。”   崔烈深呼吸,像鼓足了勇气一样,说:“我叫崔烈。”   陈其年:“……”没有了?   没有了就没有了吧。   陈其年说:“你个子高,坐后面一点。四大组最后那里空着一个位置,你先坐在那里,可以吗?如果有问题的话,你再和老师申请换位置。”   崔烈点头。   陈其年安排崔烈入座,自己也回到座位准备上课。   老师开始讲课的时候,崔烈环顾教室,目光落在其他组的坐在中排的陈其年的背上,很快就扫了过去,最终看向窗外。   窗外的操场上,有几个班级正在上体育课。   崔烈的目光定在正在打篮球的游北身上。   中场休息时,江一六被人勾搭过去,无比八卦地问:“北哥这是搞对象了?”   江一六警惕地说:“没有!”   “你太不关心北哥了。”这人拉着他观察不远处正仰着头喝水的游北,“你什么时候见过北哥自带水壶?还是新的。”   江一六:“……你是闲的吧?带个水壶怎么了?买东西送的不行?”   还真是买东西送的,游北在江一六他爸爸妈妈那里买了一堆家具家电,他爸爸妈妈把商场里面能送的赠品全送给了游北。   “送不送是另外一回事,北哥自己带水!”这人确实是闲的,“你会自己带水吗?学校里面没有水吗?北哥以前都是买水喝。你相不相信那水不是一般的水?”   江一六:“……”   那人说:“你等着。”   江一六就看着他朝游北走过去,说:“北哥,给我倒点水,我口干。”   游北:“……”   江一六:“……”   游北沉默两秒钟,掏出一百块给这人:“给全班,买水。”   这人:“……”   江一六:“……”   虽说游北也不是第一次请全班了,但这――   “我就喝一口。”这人说。   游北把水壶的盖子盖上,冷酷地说:“没有了。”   这人:“……”   江一六:“……”   “我说吧。”这人对江一六晃了晃手里面的钞票,“走吧江哥,搬水去。”   “滚,自己去。”江一六面无表情。   这人笑哈哈地勾着他的脖子,拽着他朝食堂走:“你别吃醋,兄弟和女人不一样的,自古兄弟如手足,女人是衣服――”   江一六:“……”   江一六:呵呵。   不管是女人还是男人,我还知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呢,你问问他知道吗?   你问问他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虽然被他北哥伤透了心,但江一六痴心不改,一往情深,中午放学时继续和他北哥形影不离地去吃饭。   此情感天动地,此爱真挚无比,令人动容。   (并没有)动容的北哥点完单,等待的时间里面对江一六说:“不要让人,再去我家。”   江一六:“……”   操。   江一六用jio想都能够想得到游北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游北过了十秒钟,说:“你来没事。”   江一六:“……”   我谢谢你了啊!   我一点也不想去!   下午放学的时候,江一六跟着游北往游北家去了。   他告诉自己,不能够放弃北哥,北哥能为了他挡砖,他就能为了北哥闯龙潭虎穴,他必须确定北哥的婚姻幸福,啊呸,不是,他必须确定北哥没有被阴险的陈其年坑。   虽然看目前这形势,就算北哥被陈其年坑了,他也很难把已经误入歧途不可自拔乐在其中乐不思蜀的北哥从坑里面拉出来。说不定他北哥还要嫌他多事。   江一六无比绝望。   他开始后悔,他后悔以前戏弄陈其年。   说不定陈其年就是为了报复,所以从单纯又无辜的北哥下手。   江一六再度神志不清。   陈其年在回家的路上也有一个尾巴。   崔烈。   放学之后,陈其年被同学叫住问题目,他用了十分钟给人讲解清楚那道题,看看时间怕游小北在公交车站等太久,忙收拾书包朝教室门口走,刚走过去就看到崔烈站在那里,见他过来了,眼睛都亮了。   陈其年:“……”   陈其年:干什么?你想对我干什么?   然而他不得不主动问:“你在等我吗?”   崔烈点点头,拘谨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陈其年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说:“嗯。”   陈其年和崔烈一起回家的路上,气氛十分尴尬。   陈其年不知道崔烈尴不尴尬,反正他自己很尴尬。虽然他认为现在的崔烈没有对自己做那些事情,但若让他完全分裂来看待“两个”崔烈,他也做不到,至少目前做不到。就像在他的眼里面,“两个”游北也是统一的。   就不知道要说什么啊!   更何况,就算不说崔烈做过的那些事,陈其年和崔烈之间也因为父母辈的事情而关系尴尬。   而两个人一起走路不说话,非常尴尬。   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崔烈忽然打破了这宁静,说:“谢谢。”   陈其年看向他:“什么?”   “我知道叔叔和我妈妈的事情。”崔烈低声说,“对不起。”   陈其年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双方都是不对的,崔烈也是受害者,不需要他来代替任何人道歉,陈其年也不能代替自己的母亲来接受这个道歉。   他想了想,含糊地将这个话题带过去:“那是大人之间的事情,我们不要多想。快高三了,你好好学习。”   崔烈点了点头,又说:“占了你的房间,害得你要出去住,对不起。”   这样的崔烈真的很诡异啊!   陈其年笑了笑:“没关系。”   说完,两人又陷入沉默。陈其年便转过头去假装看远方有没有公交车过来,省得尴尬。   崔烈注视着陈其年的侧脸。   陈其年的相貌非常清秀,和他平时的行为一样斯文,一看就会觉得他的脾气和成绩都非常好,并且带着接近于“不谙世事”的天真,完完全全是在温室中长大的人,没有经历过任何值得一提的挫折。   陈其年长在他爷爷奶奶的膝下,全家宠着这一个,虽然父亲出轨,父母也没有离婚,对外维持着完美的表壳,回到家里面,仍然疼爱陈其年。   崔烈在心中冷笑:我就不一样了。   他跟着母亲的时候没有少遭受别人的异样目光和议论,母亲也只会哭。后来母亲终于死了,他跟着父亲,天天被这个酗酒的男人打。高兴了打,不高兴了也打。有的时候看见崔烈他就高兴,因为崔烈像他喜欢的那个女人。有的时候看见崔烈他就不高兴,因为崔烈像那个背叛他的女人。   凭什么我和陈其年的命运就要这么天差地别?崔烈不断地问自己。   所以他要毁掉陈其年,并且用一种玉石俱焚的方式毁掉陈其年。   他不想用其他的可以撇开自己的方法,因为那样,所有人都不会知道是他毁掉了陈其年,但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尤其是陈其年的父母和陈其年自己。   崔烈以为自己成功了,陈其年的母亲不能再原谅陈其年的父亲,那段早就该和他父母的婚姻一样被摧毁的婚姻摇摇欲坠,再不会被别人羡慕。而陈其年也浑浑噩噩的,没有了前途,没有了意气。   陈其年和他一样,不再有家庭,不再有父母。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多久,就发现,陈其年还有游北。   作者有话要说:班训:关爱北哥就是关爱生活(?) 第二十六章   崔烈不懂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疼爱陈其年。   那都是他没有的东西。   凭什么陈其年就有。   他要把陈其年有的都抢走,抢不走的,就毁灭。   在陈其年回过头来的一瞬间,崔烈移开了目光。   “来车了。”陈其年说,“就坐这趟车是最快的,只是有一点挤。另一趟车人少,但会绕一个很大的圈子,多耗费快一个小时。”   崔烈点点头,跟着他上车。   “你有车卡吗?”陈其年问。   “没有。”   “我打卡吧。”陈其年说,“我还有一张公交车卡,放在卧室的书柜上面,那个月饼盒子里面,你回去找一下在不在。那张卡我刚买没有多久,就找回了旧的这张。里面应该还有九十多块钱。”   崔烈点头,心想,我就配用你不要的东西?   陈其年带着崔烈找了个较为空旷的地方站着,本能的想要关心一下对方,比如初来乍到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如果有什么生活或者学习上面的疑惑可以来找我、有什么需要的东西也可以找我。   但他转念一想,硬生生地把这些话吞回了肚子里面。   不想操心崔烈。   想必也不需要自己太过操心,他相信自己的父亲绝对已经在私下里给过崔烈充足的生活费和零用钱。   陈其年正在走神,公交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大半个车上面的人都叫了起来,集体都在扑街边缘。   陈其年也不例外,他脚一崴,跟着身边的人往前扑。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崔烈,一只手抓着吊环,另一只手去拉崔烈的胳膊,防止崔烈摔倒。   就在此时,公交车司机再度一个死亡漂移,大半个车上面的人朝着另一个放向扑过去。   陈其年抓着吊环的手一滑,自己本来就站不稳了,另一只手上还带着个大活人的重量,眼看要和崔烈一起扑街,就被人拽住了手滑的那只胳膊,一把拉了回来,还有人肉垫。   陈其年抬头一看,就笑了:“真巧。我没尾随你,是巧合。”   游北:“……”   我也没有尾随你。   车子开回了正轨上面,游北松开陈其年的胳膊,冷酷地扭头就往车后厢走。   陈其年:“……”   车后厢挤不下了,你别为难别人了!   但在车上面有不少本校的学生,陈其年记得游北的“约法三章”,担心他又闹别扭,只好任由着他去,自己则看向崔烈,松开了手,说:“你站过来一点,抓这里,不容易摔。”   崔烈点点头。   陈其年安顿好崔烈,看向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江一六。   陈其年:“……”   江一六:“……”   江一六无比傲娇地“哼”了一声,扭头跟随他北哥的步伐去后车厢。   陈其年:“……”   你们两个人看到后车厢那些学生们敢怒而不敢言的表情了吗?   到了站,下了车,走到没有外人的小巷子里面,陈其年才和游北、江一六打招呼,又介绍崔烈:“江一六,这是崔烈。”对崔烈说,“这是江一六。”   崔烈对着江一六点头,小声打招呼。   江一六问:“哪儿来的?以前没见过。”   陈其年和他们一边走一边说:“刚转学到我们班上。”   “刚转学就跟你关系这么好?”江一六问。   陈其年笑了笑:“他是我远房亲戚,住在我家。”   江一六点点头,忽然觉得不对劲,看了一眼他北哥,问:“那你住哪里?”   陈其年对着他露出蜜汁笑容:“你不是知道了才过来的吗?”   这你也知道?江一六再度傲娇地翻着白眼“哼”了一声:“原来你是吓我的啊?”   他就说陈其年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奔放大胆热情放得开地找他北哥同居!   原来是耍花腔,纯属找个地方住而已。   北哥只是一个冤大头。   江一六:“……”   这么一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地方。   北哥钱都花了,人也没搞到。   不过再仔细地想一想,总比北哥钱都花了,却自己被人搞了好。   江一六的心情再度复杂。   四个人回到家门口,陈其年和游北说了一声,先和崔烈回了自己家里面,他去拿点儿东西,也和家人报备一声,多做江一六的一份晚饭。   江一六跟着游北进他家门,在门口就看着他北哥递过来一双拖鞋,用严酷的目光示意他换鞋。   江一六:“……”   江一六心中的警铃大作,问:“谁拖地?”   他北哥不回答他,径直换了鞋进屋,把书包放好,然后提出两个袋子,说:“你有空,把这些,拿走。”   江一六:“……”   我就是那下堂妻!   下堂一六问:“什么?”他一边问一边掀开袋子看了一眼,心理平衡了一丢丢,“好,我拿走。”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确实不方便继续放在这里。   还好不是自己的日常生活用品,那样就太伤心了。   北哥不是那种见色忘义的人!   他这么想着,他北哥火速地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面,把被掀开的袋子压了回去,面无表情中透露着非常警惕的神色,看向推门进来的陈其年。   然后给了江一六一个警告的眼神。   江一六:“……”   我就是通房丫头!   “半个小时之后吃饭。”陈其年把自己的书包放到游北的书包旁边,提起杯子倒了三杯水,说,“江一六今晚睡在这里吧?”   江一六不等他北哥说话,抢白道:“嗯。”   谁能抢到北哥,各凭本事!   陈其年点头,透露出几分高兴,说:“一起写作业,不会的问我。”   不光是改变游北的命运,如果能够连江一六的命运一起改变,就最好不过。而改变他们命运的最简单途径,也是目前最迫切的,就是帮助他俩考上专科。也许两人运气好的话,还能够考上三本。   陈其年以前没有研究过重本之外的存在,如今为了游北研究过,认为其中可操作空间非常之大。   江一六:“……”   北哥归你了,你想拿他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他已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刷卡器了。至于我,告辞。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大哥,江一六跟不起了。 第二十七章   半个小时后,三人到陈其年的家里面吃晚饭。   江一六虽然和陈其年的爷爷有过一些交流,但毕竟不熟,他是第一次到陈其年的家中,又碍于他北哥,便很拘谨。好在陈其年的奶奶热情慈爱,倒也不显得尴尬。   江一六很快就活络起来,他比在场其他三位同龄人都外向多了,嘴又甜,席间将老人家哄得高高兴兴。   偶尔他瞥一眼他那正在安安静静吃饭的北哥,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吃完饭,大家帮忙一起收拾了下,陈其年的奶奶便说:“你们写作业去吧。”又说,“小烈一起过去吧。”   陈其年:“……”   游北:“坐不下。”   陈其年帮着圆场:“只有两个书桌,还得加上江一六,是坐不下。”   “不是还有餐桌吗。”陈其年的奶奶朝着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能够冷落了崔烈。   见状,游北正要继续拒绝,陈其年却阻止了他,说:“也好。”   崔烈提着书包跟在他们仨身后去了游北家里,安静地入座,拿出书本埋头写作业。   陈其年客气地说:“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   崔烈低着头点头。   江一六多看了他几眼,挤眉弄眼道:“这货自闭吗?”   陈其年制止他:“胡说八道,你也快点写作业吧。”   写个屁,老子来勘探敌情看你是怎么虐待老子北哥的!江一六冲着他翻个白眼,然后被他北哥一巴掌拍到后脑勺上面:“写作业。”   江一六:“……”   操。   我就是那孩子有了媳妇就忘了我的娘。   身份神秘变换的江一六不情不愿地拿出作业乱写一通,陈其年倒也没有阻止他或者手把手教他,只要他先愿意写,就可以慢慢来。   至于游北,每一道题都做得非常认真,但绝大多数题目都不会做。   不会做,他就翻书,但是翻了书仍然不会做。   就很绝望。   我就是个废物。   游北一秒自闭。   陈其年坐在游北的身边,凑过来问:“哪里不会做?”   游北往另一边躲了一下,垂眸道:“都不会。”   吓到了吧?!   “可是你这道题做对了啊。”陈其年指着他的卷子说。   游北冷淡地说:“乱写的。”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陈其年神志不清地哄他。   游北:“……”   江一六:“……”   崔烈:“……”   江一六:我都听不下去了。   陈其年用笔尖指着游北正在死磕的题目:“这道题目你是完全不会做吗?”   游北犹豫了一下,点头,眼睛不敢看他。   陈其年离得太近了,游北可以感受到他身体里面散发出来的温度,和香味。   游北不知道那是什么香味,只知道自己一旦闻到了,内心就既纷乱又宁静。   “这个概念要从头说起。”陈其年想了想,抬头对对面的江一六说,“江一六,你也不会吧?一起听,我给你们说一下。”   江一六刚想傲娇地回一句“不学”,就被他北哥在餐桌下面踹了一脚。   江一六:“……”呵呵。   昏君。   这妖妃若要拿我的心肝给他吃,你也会让我挖出来吧?!   江干怒气冲冠地沉默着。   陈其年看了一眼埋头写作业的崔烈,问:“崔烈,你会吗?”   崔烈在大学时候的成绩很好,但性格和现在截然不同,谁知道他现在的成绩怎么样呢。   崔烈受惊似的抬头看他,说:“我会。”   “那你继续做作业。”陈其年说,“江一六你坐过来。”   陈其年细致地给游北、江一六讲课,崔烈偶尔抬头看他们一眼,很快又低下了头继续写作业。   游北无暇顾及其他,他甚至都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听陈其年在说什么,他偶尔瞥一眼离自己很近的陈其年,心都快跳出来了。   陈其年的嘴张张合合,发出了特别好听的声音。   陈其年的手指很纤长,握着笔在草稿纸上面写写画画,写的字那么好看。   陈其年的身上有一股很难形容的香味。   游北的喉结滑动了一下,咽了口唾沫。   他的身体都是酥麻的,却又比任何时候都充满力量,他不想听陈其年讲课了,他只想亲吻陈其年。   陈其年一定会反抗,而他就会用力地、蛮不讲理地、凶狠地按住陈其年的手和脚,把陈其年吓到甚至会哭起来。陈其年一定想不到自己居然已经成为了这样的无耻之徒,会后悔对自己好,会后悔认识自己,可是已经晚了。   游北:“……”   我就是个流氓。   我本来就只是一个没有希望的流氓,无耻、猥琐、下流、恩将仇报。   陈其年做错了什么才会认识我?   十点多钟的时候,崔烈小声说:“我写完了,先回去了。”   陈其年看了一下时间,恍然道:“这么晚了?好的。你和奶奶说一声,明天早上我们仨回去吃早饭。”   崔烈点头,提着书包安静地出去了。   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只剩下半条命了的江一六回过头去,趴在新餐椅的椅背上面,挑眉问:“那到底什么人啊?”   他能够感受得到气氛有那么一些不对劲。   陈其年说:“亲戚家的小孩,和你介绍过了。”   “什么亲戚家小孩儿?”江一六问,“我总觉得怪怪的。”   游北瞪他一眼:“少问。”   江一六委屈,江一六不说,江一六只朝陈其年做鬼脸,然后被他北哥在桌子下面踹了一脚。   操。   我就是那后妈进了家里的灰姑娘!   江一六神志不清地愤怒着。   “太晚了,收拾睡觉吧。”陈其年问,“你们谁跟我睡?”   游北背脊一凉,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如炬道:“谁也不!”   陈其年说:“那你俩睡我床,我睡次卧。”   游北的脸色更黑了:“不!”   “不什么不?一张双人床一张单人床,只能这么睡啊。”陈其年纳闷道,“你俩以前没睡过?”   重点不是我和江一六怎么睡,重点是――好像也没什么重点。游北纠结地思索着自己为什么要反对。   想来想去,单人床不够宽敞,万一陈其年半夜做梦滚下床了呢?!   游北神志不清地选择性遗忘陈其年在他自己家里面睡了十几年单人床。   江一六也很困惑,但他已经不想参与这两个人的事情了:“你们慢慢选,我去洗脸睡觉。”   他就去厕所洗脸刷牙了。   陈其年看向游北:“那你想怎么睡?”   游北皱眉:“我睡沙发。”   “我又没有洁癖,换一张床没关系啊。”陈其年说。   游北不说话了,但眼神里面透露出“我才不相信”的讯息。   陈其年朝他笑:“就算有那么一丢丢丢丢丢洁癖――”他用手指夸张地比出很短的距离,“也对你没有啊。”   游北:“……”不要再说这种话!   陈其年的脸又红了起来,坚持说:“你不一样啊。”   游北:“闭嘴。”   “你和其他人都不一样。”陈其年看着他的眼睛,“小北――”   “闭嘴!”游北沉声道,“再不闭嘴,就出去!”   陈其年一怔,笑容变得有点儿尴尬。   游北不敢看他,黑着脸回次卧,把门摔了,朝单人床上躺着,灯也不开,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   他的心跳得很快,脸也很热。   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死掉了。   就算下一秒死掉了,他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他甚至希望自己下一秒能够死掉。   他不能够再和陈其年在一起了,陈其年越来越过分了。   或许过分的不是陈其年,而是自己。   陈其年也并没有做什么,而自己心中那头丑陋的怪兽却已经快要关不住了,它在嘶吼着,在用利爪狠狠地刮着腐朽不堪一击的牢笼,它流着口水像是在下一秒就会扑出来似的。   它会撕裂陈其年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年撩脱了。是江一六的错,江一六这个罪恶的男人。   江一六:握草???? 第二十八章   江一六在厕所里听到外面的动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隐约听到了他北哥像在发火地说“出去”,接着是摔门的声音。他有点儿尴尬地等了会儿才从厕所里面探头出来,看到客厅里面只剩下陈其年一个人了,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垂着头像在发呆,便低声问:“你俩吵什么?”   陈其年听到声音回头,表情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别,温和地道:“没什么。你今晚跟我睡?”   “……”江一六猛地瞪大眼睛,“你有毛病啊?”   陈其年疑惑道:“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我他妈反应能不大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一六双手抱胸,道:“我喜欢女人!”   “……”陈其年无语了几秒钟,说,“你如果喜欢男人,我就不跟你睡了。”   江一六冷笑数声,犀利道:“但是你喜欢男人啊。”   陈其年再度沉默数秒,说:“都是男的,又没有影响,我对你又没有意思。”   影响太他妈大了!老子还这么年轻,还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前途无量没交过女朋友还他妈是个童子鸡,想继续活下去!你注意一下影响好不好?别这么天然!   江一六警惕道:“你少废话啊,想都不要有这个想法!你脑子怎么长得啊?”   陈其年不和他争辩,只是摆摆手,说:“那好,你睡里面床,我睡沙发,游北那是单人床,睡不了两个人。”   江一六摇头:“我睡沙发,你睡你的吧。”   陈其年怎么都做不出让客人睡沙发的操作,道:“不行,你去睡里面。”   游北在房间里面发了好一会儿呆,听到敲门声和江一六的声音:“北哥,是我,我进来了啊。”   他没有说话,江一六就推门进来了,站在门口道,“陈其年说如果你不和我睡双人床去,他就睡沙发,让我睡他床上。”   游北沉默数秒,沉声道:“别管他!”   你说的倒是非常容易,可我不管他的话,我怎么办?我到底睡哪里?!操,老子今天为什么要跟过来!你们基佬的世界好难懂啊!只是睡个觉而已,为什么也能够吵起来啊?!你们是我爸妈吗?!我以为只有我爸妈有毛病呢!操!   江一六陷入暴风后悔,站那儿没动,也没说话,委屈成一个十八岁一米七八不得不夹在吵架的父母中间艰难求生但其实他什么也没有做过并且什么也做不了的无辜弱小又无助的孩子。   游北又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去睡,主卧。别管,陈其年。让他,睡沙发。”   江一六:“……”   游北说:“去!”   江一六只好去了主卧,睡大床,心中不停地骂自己多事儿。   如果老子不多事儿来北哥家,就不会看到这么尴尬的场面,就不会成为尴尬场面中的一员,妈的,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两分钟后,江一六在这悔恨中进入梦乡。   陈其年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游北躺在单人床上一夜未眠。   他想了一夜,将所有的事情翻来覆去地想,最终,他下了结论:不能够这样下去了,他要赶走陈其年。   这几天的糖已经足够他抱着吃完接下来的一生了,他心满意足,不能再接近陈其年了。   他得想办法让陈其年离自己远远的。   吃过早饭之后,四个人去上学,自然不会一起走。   陈其年和崔烈走在一起,正在心中尴尬着,听到崔烈道:“听奶奶说,你以前和游北生分了好一段时间,怎么又关系这么好了?”   陈其年一怔,看向崔烈,半晌才道:“是奶奶误会了。我那个时候只是和游北吵架而已,吵完了就没事了。”   崔烈仍然觉得有些奇怪。   他在大学的时候才接近陈其年,因此也并不知道陈其年和游北在高中时是什么关系。只是大学的时候陈其年的生活中像是没有游北这个人似的,因此如今陈其年和游北关系这么亲密,令崔烈生疑。   他甚至猜测陈其年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重生了?   然而若陈其年也重生了,又怎么还能这么自然地对待自己?   崔烈扪心自问,若自己是陈其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这样自然地对待自己,至少会心生膈应,不让自己进门,更不会主动让出自己的房间。   何况,崔烈所认识的陈其年并不擅长演戏,若是装也装不出这么好。   或者,陈其年在高中时和游北确实有过一段,后来才掰了?这也说得过去,毕竟游北后来甘愿为了给陈其年报仇做出那种事情,若他俩从来都没有一腿,那才奇怪。   崔烈这样想着,不再追问,只是在心里面对陈其年的鄙夷又多了一些:看起来多清白无辜,背地里还真不一定。   甚至崔烈想到,或许大学时候陈其年总不愿意和自己过于亲热,其实并非保守,只是因为他心里惦记着初恋游北。   想到这里,崔烈无名火起:操,老子是你走不出失恋阴影找的代餐?!   快一点过完高三,祝崔烈考个好大学,有个好前途,一别两宽,江湖再也不见。   陈其年默默许愿。   普通的一天校园生活又过去了,下午放学后,陈其年趁着崔烈和同学说话的时候默默开溜,自己坐车回家。总之昨天已经带崔烈走了一回,相信崔烈自行回家没有问题的,还是不要走得太近了,怪膈应的。   陈其年下了车,在家这边的汽车站等了很久,可游北也没有出现,他发去的短信也没有人回。   陈其年忍不住打过去电话。   游北挂了几次才接了:“别打了。”   陈其年听到电话里面吵吵闹闹的,便问:“你放学了吗?在哪里?学校还是车上?”   “不关,你的事。”游北的声音没什么感情。   陈其年皱眉:“我们说好了――”   “我没有,和你说好。”游北冷笑了一声,“烦,别再,找我。再烦我,揍你。”   说完,游北就把手机挂掉了。   陈其年:“……”   你倒是揍我试试看?我就蹲你家等着,你有本事别回家!   游北还真有本事,接下来两天都没有回家,陈其年再打过去他就让江一六接电话,江一六夹在中间支支吾吾的半天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最后求陈其年别折磨他了。   陈其年要被气死了。   游北你还揍我呢,你倒是先敢回个家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北哥:回家要跪洗衣机,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跪洗衣机?所以我不回家了(倔强勇敢冷酷非常man,怕了吧?) 第二十九章   江一六盯着烫手的手机看了一会儿,扭头看帘子那边正喝闷酒的游北,十分痛苦。   妈的,我爸妈吵架的时候我就是夹在中间的,所以我才跑出来玩,为什么我跑出来还要凭空多一对爸妈?我他妈上辈子做错了什么!   游北开酒都不需要开瓶器,瓶口对着桌角一撬就开了。他也不需要杯子,对着瓶口就喝。   “别喝了吧。”江一六把手机给他,犹豫道,“北哥,你这什么意思呢?你喜欢他就上啊,他巴不得你上。你如果不喜欢他,那正好甩掉了,怎么样都不用这样啊。”   “闭嘴。”游北心想你知道个屁。   “我闭嘴可以,你正常点行不行?”江一六左右看看旁边没别人,这才继续说,“你和我聊聊,你是怎么想的?”他麻着胆子说,“这事儿我站陈其年啊。不是说我支持他,但我觉得他比你正常,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态度吗?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俩人好好的你就弄成这样,简直莫名其妙。”   游北不说话,继续喝酒。   江一六道:“你不说话是不是?不说话我告诉陈其年你在这了啊。”   游北猛地看向他,骂道:“你敢!”   江一六也有了脾气,掏手机道:“你看看我敢不敢。”   游北急了,伸手就抢他的手机。   江一六不和他抢,只是说:“那你给个准话!”   游北喝得有点上脸了,脸有点红,眼睛也红,瞪着江一六,半晌才道:“我他妈,配得上他?”   江一六怔住了。   游北把手机扔回给江一六,低头又去拿酒。   江一六在旁边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挨着游北坐下,也开了一瓶酒,喝了两口,欲言又止。   他想劝游北两句,例如“哪有配不配得上这种说法”“挺配的”这种话,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和北哥之间没有必要说这种客套话。   江一六想了想自己和秋雨的情况,再想想游北和陈其年的情况,特别能理解游北的心情了。   何况北哥一直都丧,比自己丧多了。   江一六陪着喝了一会儿酒,终究心还是偏的,没忍住说:“他又不介意。”   就算明眼一看北哥配不上陈其年吧,可陈其年他自己是瞎的就行啊,左右吃亏的又不是北哥,也不是北哥强迫他,你情我愿嘛。   游北又喝了一口酒,忽然笑了起来。   他不常笑,笑起来的时候也显得很桀骜,配上这张脸,很有股狠戾的痞帅感。   但江一六知道他北哥心里面没这张脸看起来潇洒。   游北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不笑了,低着头,过了会儿,说:“我介意。”   江一六无言以对。   游北拿起酒瓶又喝了起来。   江一六觉得自己不能就此放弃北哥,可无奈自己在处理感情问题上面没有天分,左思右想,低头用手机登陆QQ求助。   【J.】   问你一件事情,你有兄弟姐妹吗?朋友也行,最好是男的,如果他失恋了怎么办?我哥失恋了,搞不定他。   【瑟瑟秋雨】   请客吃东西。   【J.】   没有用,他不吃。   【瑟瑟秋雨】   就算嘴上说不吃,你买过来就吃了,买高热量食物。   【J.】   真有用?   【瑟瑟秋雨】   亲测。吃高热量食物比喜欢男人高兴多了,男人没几个靠得住。   秋雨说有用,那就试试吧,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   江一六这么想着,去旁边给了小弟跑腿费,让他去附近快餐店买个全家桶回来,然后靠在墙角沉迷网聊。   他加上秋雨的QQ是一个意外。   那是一年前了,江一六偶然间在一个爱好群里面看到了瑟瑟秋雨发言,高价求购一个绝版车模型,说是弄坏了哥哥心爱的模型,想买一个赔给他。   瑟瑟秋雨的头像是个可爱动漫萝莉,资料性别写的女,年龄小,签名都是小女生那一套,发言也很小白,火速引起了群里面的老油条注意,一时之间专注调戏妹子的和想骗钱的都冒泡了,妹子看起来很招架不住。   江一六那天心情好,又身为群主认为自己有必要维持一下风气,便立刻出面把居心不良的人都给骂回去,然后私聊瑟瑟秋雨,让她别理这些人,这里面都不是正经人,至于模型他知道谁有,帮她去打听一下价格,不让她被宰。   一边说着,江一六点开秋雨的资料又瞄了几眼,见和自己同校,就进了空间去看看,这一看,就看见了瑟瑟秋雨的相册里面有全班春游照片,第一眼就看到了得罪过他北哥的陈其年。   呵。   陈其年。   秉承着仇人的朋友就是我的仇人的原则,江一六决定抬高模型价格,并且继续研究这个瑟瑟秋雨是谁。   他看了几个相册,回想了半天,想起来似乎陈其年班上是有这么个女生叫秋雨,名字都对上了。   呵。   似乎见过陈其年和这秋雨常走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关系不错的样子,说不定有一腿。   呵。   模型价格抬高三倍,中间差价归我,我请北哥吃饭,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江一六在网吧里对着电脑屏幕得意一笑。   江一六很快把模型找来了,并且开了高价。   瑟瑟秋雨大概是个傻白甜,还是个钱多的傻白甜,半点没有怀疑江一六给她开的价格,很爽快地给了钱。   江一六收了钱,也没高兴几天就觉得自己这样不好,欺负一个屁都不懂的妹子干什么呢?说出去丢人,说他骗女孩儿钱。   他思前想后,越看那钱越烫手,戳开瑟瑟秋雨,刚准备说话,那边先发来一条消息。   【瑟瑟秋雨】   在?   【J.】   在,正准备找你。   【瑟瑟秋雨】   ?   【J.】   退钱给你,那人记错价格了,没这么贵。   说完,江一六就把多余的钱退了回去。   瑟瑟秋雨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哦   江一六问:你找我干什么?模型有问题?   瑟瑟秋雨:没,和你说声谢。   江一六心中有愧,便找话题尬聊了会儿。   这事儿江一六本来以为就到这里完了,可秋雨事后居然主动又找他聊了起来。   除了小太妹之外,少有正经妹子主动找江一六聊天,所以虽然这秋雨本人的整体造型是麻布袋了一点,但处于发育青春(简称发春)期的江一六仍然有一丢丢小兴奋,别扭不过五分钟,立刻投入地进入了自己捏造的“虽然我的资料写着男并且从哪里看都是男但其实我是个飒爽英姿的妹子”的网友身份,和秋雨展开了热情的网聊。   之所以用妹子身份,是怕把秋雨给吓跑了,毕竟秋雨看起来再纯良不过,必须徐徐图之。何况如此这般,自己可进可退,否则万一自己后来不想网恋了,可秋雨却痴迷地爱上我了呢?所以我不能暴露身份。当时的江一六十分心机地这样想。   不聊不知道,聊得深了,江一六就发现秋雨原来也挺活泼的,还幽默,话也很多,和平时在学校里面看到的都不一样。当然了,这也很正常,很多人线上线下的性格都不一样,江一六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最令江一六脸红心跳的是,这个秋雨在网上很黏人,动不动就说:姐姐抱抱我/muaaa/姐姐你一定很可爱哦。   女孩子说这种话真可爱!这个网恋真是血赚!   作者有话要说:是你们想的那样。六儿好惨一男的,他只是叫过陈其年几声嫂子,陈其年就直接或间接毁了他全部青春! 第三十章   江一六心如跳兔,却还要严肃地说:不抱/不mua/不可爱。   之所以这样,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虽然最初江一六只是随便聊聊(撩撩),可后来他逐渐对秋雨暗生情愫,幻想有朝一日终能奔现呢,而这奔现有个过程,首先他的马甲就是一个问题。   若他现在顺着秋雨的话mua抱下去,有朝一日马甲被揭,秋雨得觉得自己多不正经啊!秋雨会觉得自己是故意装女的来耍流氓的。   所以不抱不mua不可爱。   可江一六越这样,瑟瑟秋雨越黏他,有事没事就要mua他抱他。   江一六见过身边的妹子们和闺蜜表达亲密是这样的,别说网上亲亲抱抱举高高了,现实中也没事儿就互相抱着亲两口,特别正常,所以他就也没有当回事儿,一边偷偷爽一边继续装飒爽英姿大姐姐,同时还暗搓搓地想:就算哪一天被揭马甲,我也没有主动mua过她,都是她主动的,多加分啊。   【J.】   最近学习怎么样?每次上网你都在线,不搞学习吗?   【瑟瑟秋雨】   平时只挂着,姐姐你找我我才秒回哦。   【瑟瑟秋雨】   姐姐最可爱,最喜欢姐姐了^_^   【瑟瑟秋雨】   姐姐在干什么?   【J.】   陪我哥啊,他失恋。   【瑟瑟秋雨】   你都不陪我,就陪他(对手指)   【J.】   你和他又不一样。   【瑟瑟秋雨】   他重要还是我重要?我和他掉水里面你救谁?   【J.】   我哥游泳健将,他能把我和你一起救起来。   瑟瑟秋雨不说话了。   江一六又戳了她两下,瑟瑟秋雨回了个“写作业去”,他就不戳了,悻悻然下线,心中不爽快,便找人撒气,抬头不耐烦问:“妈的,买个全家桶要买到明年去啊?还没回来?”   他话音刚落,前台小弟便警惕地低声叫道:“江哥!”   “干什么?”江一六这么说着,皱眉看向门口,愣了一下,下意识把腰杆挺直。   门口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人长腿白脸,穿得非常骚包,和进了自家场子似的,丝毫不客气地左右打量这地下酒吧,嘴角还挂着吊儿郎当的笑。   这一脸欠揍的样子,不是那天找游北飙车的秋芒还能是谁。   那天过后,秋芒让人把车送游北熟人那儿,扔话说不想要就自行处理。   游北坚持不要,却也没扔废品站,给江一六他们在玩。江一六看着那车就流口水。   可是无论如何,车归车,人归人,秋芒始终给江一六来者不善的感觉,江一六怀疑这秋芒突然冒出来是想抢地盘或者找北哥麻烦。   “这不是秋哥吗。”江一六也挂上吊儿郎当的笑,抬了抬下巴打招呼,“你不是外省的吗,还没回去啊?有什么贵干啊?”   秋芒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有些意味不明地加深了笑意,忽然朝他眨了眨左眼睛,飞了个媚眼。   江一六:“……”妈的骚什么骚,有病?操,又是个给?   秋芒走过来,停在前台,桃花眼像含着笑,问:“你北哥呢?”   江一六警惕道:“你又找他干什么?”   “拜码头啊,不然干什么?”秋芒笑嘻嘻地说,“我一个外省的,初到贵地,得拜拜地头蛇才好混吧。”   江一六更警惕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要转学到你们学校。”秋芒说,“跟你北哥特别投缘,找他当哥们儿。”   操,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gay里gay气的,谁知道你说的“哥们儿”是什么哥们儿!   有了陈其年的前车之鉴,江一六现在不怀疑秋芒想盗他北哥,他害怕秋芒想奸他北哥!   北哥最近是怎么了,这都什么烂桃花?!那也来个女的吧?!   江一六换了一个角度警惕着,眼神不是很友善。   引秋芒来的人忙打圆场:“一六,人是我带来的,就是和游北交个朋友,这个面子不给我?”   这人在圈子里有点地位,江一六也不能打人脸,只好点点头,说:“北哥在里面。”   那人便不管江一六了,朝秋芒道:“走吧。”   秋芒点了点头,跟着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江一六,歪了歪头,扯着嘴角笑了笑。   笑屁啊!看屁啊!江一六翻了个白眼。   游北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却也没动,坐那儿看着人走过来,状态没什么变化。   中间人笑了笑:“你俩见过面了吧?不用我多介绍吧?游北,秋芒。”   游北和在陈其年面前时截然不同,此时喝了不少酒,懒懒地靠着沙发背,大马金刀地翘着腿,胳膊张开,搭在沙发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秋芒,薄唇冷眼,颇有气势。   秋芒并不在意游北冷漠的态度,笑着提了瓶酒,手一拍,开了瓶盖,道:“敬你啊北哥,以后当同学了,多关照。”   游北看着他一口气喝完了一瓶,仍然没说话。   秋芒倒提着空酒瓶,仍然笑:“看不上我这个朋友?”   这话说出口,带着笑意,也带着刀光剑影。   中间人左看看右看看,正要缓和气氛,就见游北放下腿,俯身从面前的桌上拖过来冰桶,从里面提出冰好的啤酒,依次撬开瓶盖,整齐地摆到桌上,再扭头朝一旁的江一六比了个手势。   江一六便让小弟再送两桶啤酒过来。   小弟赶紧给送了过来。   游北继续把酒摆桌上,这才开口,冷淡地说:“喝。”   秋芒挑着眉毛笑:“喝行啊,但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啊,北哥陪我。”   说完,他拿了一瓶酒在手里,先喝了一口,又提了一瓶递到游北面前。   游北伸手接过来,仰着头就喝。   秋芒看着他喝,也一口闷。   中间人领头叫了声好,原本安静下来的吧里顿时恢复热闹,都在起哄叫好。   江一六也稍微地放下了心,被人戳了戳,回头一看:“卧槽。”这时候全家桶买回来了有屁用啊?这种时候让老子当着秋芒的面哄北哥吃炸鸡吗?!北哥不要面子的啊?!   江一六要被气死了,一把抢过全家桶,抬脚把不明真相的跑腿小弟踹开,自己吃起来。   操。   游北那举动就算是接纳秋芒了。   两人把酒喝完,起哄的人们也各自散去干自己的事,中间人陪着坐了会儿,说了些话,就出去接电话了。   根据中间人的介绍,秋芒在外省犯了点事儿,这才读不下去了跑回来,转学进了游北的学校。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学校游北是老大,秋芒这人也能来事儿,很自觉来拜个码头。   见到没其他人了,秋芒笑嘻嘻地对游北道:“以后多关照啊北哥。”   游北冷淡地说:“彼此彼此。”   秋芒又问:“那车喜欢吗?”   游北:“我说了,不要。”   “好好,我坦白,不是我妹送你的,是我给你送礼,行吗?”秋芒说,“不过我妹暗恋过你是事实,现在不暗恋了,我跟她说你是gay,你不介意吧?”   游北:“……”   秋芒凑近他,又问:“那二愣子呢?”   游北一怔,警惕地看着秋芒。   “别紧张,我对他没兴趣。”秋芒笑着拍了一把游北的大腿,说,“我好你这一口。”   游北:“……”滚。   “哎你真没意思。”秋芒见他不动如山,翻了个白眼,收回了手,“不跟你开玩笑了,说正事儿,找你有目的的。”   游北也猜到了他不是单纯来拜码头,就说:“说。”   秋芒:“找你合伙做生意,做不做?”   游北问:“什么生意?”   “赚钱的生意啊。”秋芒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   游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垂着眼给自己点了根烟。   秋芒也不催他,跟着咬了根烟,凑过来借了个火,抽了一口,这才继续说话:“我不找你也能做得了,但这儿你熟,我也省心,兄弟一场,有肉一起吃,对开,你不亏。”   游北沉默了一会儿,问:“卖什么?”   秋芒笑着说:“卖希望。”   游北皱眉。   秋芒道:“赌徒不都为了个一夜暴富的希望在玩儿吗,那坐庄的就是卖希望给他们的呗。”   游北便知道了,秋芒想做地下博|彩。   秋芒见他又不说话了,便说:“不催你,慢慢儿考虑,考虑好了跟我说。”   说着站起身来,忽然又笑了,弯腰在游北耳边低声说,“北哥,富贵险中求,反正咱们这种人也没别的路了。”   他说完,拍了拍游北的肩膀,朝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陈其年:guna!(向秋芒疯狂扔作业本) 第三十一章   走到门口时,秋芒略停了脚步,看着坐在前台啃鸡腿的江一六笑。   江一六:“……”笑屁啊!看屁啊!   “好吃吗?”秋芒问。   关你屁事啊?!江一六不想理他。   秋芒不计较他的态度,笑眯眯道:“想吃更好吃的吗?”   什么玩意儿老子想吃什么自己买不起吗?江一六冷笑一声,别过头去,抱着桶继续吃。   秋芒笑得更开心了:“江哥没谈过恋爱吧?”   江一六:??????????   江一六:关你屁事?!   “可爱。”秋芒笑眯眯地说。   江一六:滚啊!什么玩意儿!   秋芒反而倚着前台,兴致勃勃地八卦起来:“江哥这么帅,我不信没对象啊。”   前台小弟不明真相,但哪边都不想得罪,见江一六不说话他就担心会冷场,便谨慎地接话:“江哥眼光高吧。”   “江哥喜欢什么类型的?我看看我能给介绍不。”秋芒说。   江一六:“……”这神经病想干什么?挖北哥墙角吗?我不会出卖北哥的!你他妈如意算盘打错了!   前台小弟打哈哈:“这个江哥也没说过,可能――”他拍着大腿笑起来,很显然在开玩笑,“喜欢北哥那样的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渐渐消失,笑容也渐渐僵住,小弟看着江一六投向自己的死亡目光,咳嗽一声,说,“我去上厕所。”   说完就跑!   以前又不是没开过这玩笑,那时候你还搂着北哥脖子捏着嗓子配合呢!最近怎么回事你突然就恐同了?!但看你和北哥还玩在一起也没有吵架啊!   看着前台小弟跑开,秋芒问:“哦,喜欢北哥那样的?”   江一六怒道:“去你妈的,别乱说话!”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秋芒道,“心虚哦?”   “滚!”江一六骂道,“你他妈想打架是吧?!”   “和你拉好关系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想和你打架呢。”秋芒说。   江一六从任一角度都看秋芒不顺眼:妈的,同样是给,你怎么就不能像北哥和陈其年那样给得清爽一点呢?太他妈油腻了,可怕。   秋芒又自说自话了一会儿,见江一六保持高岭之花的姿态,终于识趣滚蛋。   他走出门口后,江一六觉得空气都新鲜了!   江一六低着头继续啃鸡腿,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一下,便擦了擦手,拿起来一看。   【瑟瑟秋雨】   你哥好点了吗?   【J.】   没好,我自己在吃。   【瑟瑟秋雨】   怎么变成你自己在吃了?   【J.】   因为我遇上一个奇葩!气死我了。   【瑟瑟秋雨】   怎么会这样?什么奇葩啊?对你做什么了?   【J.】   我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别管了,提起来就烦。   【瑟瑟秋雨】   “他”?是男生吗?那他可能是喜欢你吧,想引起你的注意。   【J.】   ……不是。   【瑟瑟秋雨】   姐姐这么可爱,男孩子都喜欢的=3=   【J.】   都说了不是了,你作业写完了?   【瑟瑟秋雨】   每次说几句话你就问我作业写完没,姐姐你的成绩一定很好。   【J.】   你不是学生吗,肯定要好好学习。   【瑟瑟秋雨】   你对我真好,爱你^_^   【瑟瑟秋雨】   姐姐我问你一件事情哦,你谈过恋爱吗?   江一六差点把鸡骨头都吞下去,咳嗽了半天。   【J.】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瑟瑟秋雨】   我喜欢一个男孩子,可是他好像很讨厌我,很苦恼呢:(   【J.】   学生以学习为重,不要早恋。   【瑟瑟秋雨】   姐姐你多大了?   【J.】   比你大。   【瑟瑟秋雨】   我开始怀疑你没有我大哦,可能我比你大很多哦。   【J.】   反正比你大。   【瑟瑟秋雨】   想亲眼看一看姐姐比我大多少呢(可爱)   【J.】   等你考上大学了再说。   【瑟瑟秋雨】   可是我想着那个男孩子,就无心学习:(   【J.】   你自己说过男人都靠不住,不要想,专心学习。   【瑟瑟秋雨】   好吧。   【J.】   乖。   【瑟瑟秋雨】   那乖有没有奖励?   【J.】   你想要什么奖励?   【瑟瑟秋雨】   想要姐姐亲一口(心)   【J.】   不亲,你快去复习吧!不要想那么多,以学习为重!网上的人你认识吗你就亲?!   秋芒觉得自己要笑死在这大马路上面了。   他靠在汽车站的站牌下,单手按着手机,正笑得开心,就来了电话。他便笑着接电话,声音也很温柔:“小雨?”   秋雨问:“哥,你明天回来吃饭吗?爸爸生日。”   秋芒嗤笑了一声:“我祝他早日暴毙。”   秋雨沉默下来。   秋芒又道:“那女的让你问的?”   秋雨说:“嗯。”   秋芒又笑了一声:“你就照我的话回答,省得她一天到晚装得恶心你。”   秋雨欲言又止:“哥……”   “你别和他们争,他们面上还是对你好的。”秋芒柔声哄她,“这都是大人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只要好好学习。”   秋雨郁闷道:“你和我是龙凤胎啊哥。”   “我心理年龄比你成熟。”秋芒又笑了起来,这一声笑倒是爽朗的,“小雨乖,别管这些事。”   “我搬出来,和你一起住吧。”秋雨说。   “别傻,我还养不起你呢,等哥发财了再接你出来。”秋芒说,“你好好读书。”   秋雨:“嗯。但是你不要急功近利。”   “不会的。”秋芒笑着说,“别担心我。”   秋芒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冷得很。   他低头点了根烟,望着马路慢慢地抽,背影有些萧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根据(我一个人的)惯例,入V当天的早八点很难准时更新,大大们晚一点再来看吧qwq届时三章并一章,四舍五入就是万字章拉!啾你们=3=下一章回归主cp~在线看陈其年怒抓离家出走叛逆老攻(什么玩意儿!)   此外,我这几天三次元有事,要省着存稿,所以今天不加更了,记着到下周补=3= 第三十二章   江一六把吃了一半的桶扔给小弟, 过去挨着游北坐在沙发上, 紧张地问:“那家伙找你干什么?”   游北也不瞒着他,把秋芒的计划说了。   江一六愣了下,问:“咱们要答应合作吗?我看他不像好人。”   游北冷笑了一声, 反问:“我们,像好人?”   江一六:“……”   北哥不愧是北哥, 说得非常有道理!   江一六再想了想,心中也纳闷, 自己刚刚怎么会冒出个“秋芒不是好人”的想法。   秋芒固然不是好人,可自己和北哥也是混混啊。   难道是被陈其年逼着写作业写出来的后遗症?   啊,陈其年。   想到这个祸国妖妃, 江一六踟蹰地说:“北哥, 那陈其年怎么办?”   游北瞥他一眼,飞快地移开了目光,冷冷地说:“以后都, 和他, 断绝关系。”   江一六看了他北哥几眼,欲言又止。   这是一种直觉,江一六直觉那妖妃不会就此罢休, 他北哥也没这么容易和妖妃断绝关系。   但江一六同时直觉这种话说出来容易被北哥揍,所以他闭嘴。   游北无父无母,逃学也没有人能管得了他,但江一六不同,他若逃学, 老师一个电话就能让他爸妈抽死他。   所以江一六仍然要去学校里面混日子。   哦,秋芒转学来了。   江一六无视他,低头继续看漫画。   放学之后,江一六把漫画书往书包里面一塞,拎着书包出教室门口。突然,江一六的脚步顿住,警惕地看着站在那等自己的人:“操,你想干什么?北哥没来上学。”   这人正是陈其年。   他说:“我知道他没有来上学,我是来找你的。”   江一六更警惕了:“你找我也没有用,我不会出卖北哥的。”他左右看看,见周围的人都在看陈其年,便皱着眉头道,“别在这说,去那边。”   江一六把陈其年带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面,考虑了一下,“啧”了一声,道:“陈其年,你放过北哥行吧?他根本就不喜欢男人,直男被gay纠缠很恶心。本来我不想说得这么直接,但你这就过分了,你这叫性骚扰了。”   江一六也不想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但他北哥的态度很明显了,就是不想拖着陈其年,他就得帮他北哥解决这事儿。快刀才能斩乱麻,把话说难听些,陈其年才会知难而退。这样对陈其年也好,对北哥也好。   陈其年沉默了一小会儿,说:“他喜欢我。”   江一六深呼吸,努力作出恶霸脸:“你哪来的自信他喜欢你啊?撒泡尿照照。”   陈其年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他喜欢我。”   江一六:“……”   老子不想知道!   知道也不能说知道!   好讨厌你这么自信啊!   江一六翻白眼,坚持否认:“知道个屁,你他妈发春了吧?”   陈其年不和他继续纠缠知道或者不知道,只说:“你希望游北开心,这几天你看他开心吗?”   开心个屁,我看他快酒精中毒了。江一六梗着脖子道:“是因为你死缠烂打他才不开心的。”   “他以前开心吗?”陈其年问。   江一六无语:“关你屁事啊?”   “我们说好帮游北开心起来。”陈其年说。   江一六都无奈了,他叹气:“现在的问题在于,北哥他不开心啊!”   “他和我在一起是开心的,我能感受得到。”陈其年执着地说。   江一六暴躁地挠自己的头:“我觉得你有神经病啊!叫什么来着。偏执狂吗你?”   陈其年说:“我只是在阐述事实,江一六,你明明白白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江一六知道,他比谁都知道!   他妈的自从陈其年脑子出毛病缠上北哥之后,北哥有了很大的变化,家里有个家的样子了,平时的表情都柔和多了,江一六又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到。至于那些逗比的买买买短信,江一六每次无语过后,其实都笑了。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游北的这一面,游北是讲义气的,豪气的,唯独不是这么幼稚有活人气儿的。   如果用个矫情点的形容就是,以前的游北的世界是黑白色的,而陈其年闯入游北的生活之后,游北的世界就变成了彩色。   可是他能怎么办,北哥不想拖累陈其年啊!   江一六沉吟片刻,叹气又叹气,终于无奈地说:“陈其年,你和北哥不可能的,北哥是个结巴,是个混混,过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你却是学霸,家庭条件也很好,和我们以后要走的路完全不一样。北哥和你在一起,你家人会怎么看北哥?说他忘恩负义,还是说他狼心狗肺?”   江一六说的这几句话是出自于真情实感。他不愿意接受也得接受一个事实:他北哥对陈其年也有那方面的意思。然而北哥不愿意拖陈其年下水。   江一六也知道游北的顾虑。   任谁来看,游北和陈其年都不是一个世界里面的人。   陈其年完完全全是模范优等生,连怪癖都没有的那种完美好学生,性格好,甚至连身世都好,除了江一六他们以前在鸡蛋里面挑骨头之外,陈其年的浑身上下挑不出其他刺来。   可游北不一样。   在江一六的心里面游北固然是最好的,但他也知道,按照一般人的看法,他北哥就是个令人避之不及的地痞,还是个结巴,父母是丑闻,家里还没钱,可能一夜暴富,就算暴富那也是个暴发户,而更大的可能是分分钟惨死街头。   他很能理解游北为什么要逃避陈其年。   如果只是玩儿,不走心的,或许还不会逃避。恰恰正是来真的,所以才越要逃。为了陈其年好。   别人不会笑话游北,只会别有意味地说游北有本事搞到陈其年。而这些人对陈其年就会用另一个标准,他们会嘲笑陈其年和游北这种人搞到一起。   人和人在面对同一件事情的时候,得到的待遇是会不同的。   江一六抹了一把脸,正要走人,陈其年就说话了。   “所以我在帮他学习,他以后就不是个混混,他和其他人没有差别。”陈其年说,“至于我家人我知道,我有把握劝他们接受。”   陈其年在上一辈子和家人出过一次柜,心里面是有数的。他家人虽然震惊,也不赞同,但不是那种死不接受的家庭,他们最终还是会尝试着接受。后来玩脱了只是因为崔烈扔出了一颗更大的炸弹。毕竟陈其年的家人可以理解和尊重同性恋,却绝对无法接受乱|伦。   而这一次陈其年的出柜对象是游北,他觉得自己家人会比上一次更容易接受。他家人是看着游北长大的,也没有嫌弃过游北结巴,到时候最多也就尴尬一阵子而已。   江一六无奈地说:“我怎么就和你说不――”   陈其年打断了江一六的话:“我不会放弃游北。”   江一六怔住了。   陈其年的表情非常认真,甚至能用“虔诚”来形容。   他一字一顿地重复:“江一六,我绝不会再放弃游北。”   无论游北接受或者不接受,无论这条路多难走,他都不会再放弃游北。   因为,游北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陈其年说:“游北可以不回去,他可以躲起来,你可以不告诉我他在哪里,我就去问别人,在学校附近一个一个地方找过去。游北有本事就去外地,和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断绝联系,否则我一定会找到他。就算他和你们都断绝联系,只要他活着,没销户,我就能找到他。如果我再让游北一个人难过地活着,我就不叫陈其年,我跟你姓。”   江一六:“……”   江一六说不出话来,被惊到了,也被吓到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陈其年。   陈其年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以前就算是开玩笑或者生气,也总能维持着他仿佛是与生俱来的翩翩气度,像一块被精心打磨的润玉,绝不会有伤人的棱角。   而这一刻的陈其年绝不是那块润玉,是一块顽石,眉眼间居然满满都是决绝甚至锐利。   江一六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垂死挣扎地说:“北哥他不想拖累你……”   “在这个世界上面没有人比他更爱我,如果这算拖累我,那我是要孤独终老吗?”陈其年问。   江一六又说:“你只是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你才喜欢他?”   “不是。”   “那你喜欢他什么?”江一六问。   陈其年瞬间沉默。   江一六挠挠眉角,心想终于能结束话题了:“你看――”   陈其年的脸看着看着就红了。   江一六:“……”   陈其年的目光有些闪烁着看向别处,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嘴唇。   江一六:?   陈其年的声音小了很多,说:“游北亲我了。”   江一六:“……”   陈其年继续说:“我们差一点就――你懂的。”   江一六:“……”老子懂个屁!   陈其年的脸越来越红,口干舌燥地说:“是游北主动的。”   江一六:“……”   陈其年的脸可以摊鸡蛋了:“我也是这样才确认他喜欢我。至于我为什么喜欢他,原因太多了,很多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就说这个吧,我就――就总是会想起这件事。”   陈其年不是在骗江一六。   和游北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总是想起重生之前的那个醉酒的夜晚,越想越清晰,也越想越害羞,越想越――躁动。他是个正常男人,对亲密接触有正常的反应,尤其一想到那个人是游北,就……越想越……   无论是那个时候,还是现在,游北怎么就会这么喜欢我呢?陈其年无数次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一开始,陈其年问这个问题尚且还带着疑惑,后来,他都不疑惑了,他直接成害羞了。这个问题他越想越害羞:游北怎么就这么喜欢我呢?游北这么喜欢我。游北喜欢我。游北好喜欢我。   每一次这么想,陈其年都要把自己给羞死了。   我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他这么想。   江一六:“……”   操。   操操操操操操操。   北哥你这样不行吧?!!!!!!!!!!!!!!!!!!   搞了半天是你主动占人家便宜吗?!!!!!!!!!!!!!!   我看错你了!!!!!!!!!!!!!!!!   你占了便宜就想跑?!!!!!!!!!!!!!!!!!!   不行的⑧?!!!!!!!!!!!!!!!!!!!   北哥你在感情上面这么渣的吗?!!!!!!!!!!!!!!!!!!!!   我都没有脸帮你说话了!!!!!!!!!!!!!!!!!!!!   你他妈隐瞒了最重要的部分吧?!!!!!!!!!!!!!!!!!!   我帮不了你了,我站陈其年。   江一六再度神智混乱。   游北这几天都睡在一间网吧里面,顺便帮老板看场子。   他今天和江一六约好了等江一六放学过来就一起去找秋芒见面吃顿饭,聊做博|彩的事。   游北看了看时间,推测江一六也快过来了,就退出游戏,关了电脑,去洗手间放水。   他放完水,洗了手,手还是湿的,刚抬头就愣住了,直觉想转身逃跑。   稳住!   冷漠!   游北在心中告诫自己。   陈其年站在洗手间门口,盯着游北看了一会儿,平静地问:“能回去了吗?”   游北摇头:“谁告诉你,这里的?”   “我自己睡家里,天天做噩梦,害怕。”陈其年说。   游北冷酷地说:“那就,回你,自己家,去住。”   “崔烈睡我家,我没有地方睡。”陈其年说。   游北:“不关,我的事。”   陈其年说:“那我跟着你,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游北黑着脸说:“不行。”   “这也不关你的事。”陈其年说。   游北:“你跟着我!”   陈其年:“路又不是你修的。”   游北攥了攥拳头,非常凶:“信不信,我揍你?”   陈其年朝他走了一步。   游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陈其年:“……”   就这样,你还吓唬我呢?看起来很像你怕被我揍啊!   游北也迅速意识到了自己这种反应不对,就硬生生地站在那里不再往后退,僵直着身体瞪着陈其年,脸上冷若寒冰,内心慌的一批。   游北: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如果他再走过来我难道真的揍他吗我又没有失心疯!   游北:我假装要揍他,吓一吓他。   游北:万一没吓到他呢?   游北:怎么不来道雷劈死我算了!   陈其年见游北不动,又朝他走了两步,停在他的面前,稍微地仰着脸,闭着眼睛。   游北:“……”   他更慌了。   这洗手间里的灯光很暗,闪烁着落在陈其年的脸上,游北却注意不到更多的,他的目光踟蹰着被陈其年的嘴唇吸引住了。   这他妈是挨揍的姿势吗?   这他妈是――是让人亲的姿势吧?!   游北的内心疯狂刷屏,手越攥越紧,背上都冒汗了。   他觉得自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想摁住陈其年的后脑勺,使劲儿地亲上去,陈其年想跑都跑不了。   他梦到过和陈其年接吻,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被他强迫的,陈其年挣扎不开,像是想哭,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他在梦里面顾不上那些,继续恶狠狠地亲陈其年,甚至觉得还不够,就去咬,去吮,掐住陈其年的下巴,逼着陈其年张开嘴接受自己的入侵,使劲儿地欺负陈其年,直到陈其年哭出来。   陈其年曾经那么爱护自己,到头来,自己只想欺负他,只想玷污他,只想侮辱他。   “……”   想起这些,游北的身体都战栗起来。   他不想面对这么恶心的自己,他厌恶这样对着陈其年垂涎三尺的如同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似的自己,太恶心了。   陈其年闭了好一会儿眼睛,忽然听到细微的风声,忙伸手抓住想要跑路的游北的手腕:“你不是说想揍我吗?跑什么?让你揍。”   游北:“……”   我他妈揍我自己一顿好不好?!让你揍我好不好?揍完了你能不能放我走?!   “松手!”   陈其年说:“不松。”   游北皱眉:“你很烦!”   陈其年说:“烦就烦,就是不放你走。”   游北拿他没有办法,总不能够真的揍他,想来想去,把心一横,说:“好。”   陈其年看着他。   游北说:“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和你走。”   陈其年先是笑了,随后又有些警觉:“什么条件?”   游北说:“你先松手。”   陈其年犹豫一下,松开手,表情有些疑惑。   游北悄悄地深呼吸,把手放在皮带上面,也犹豫了一下,没有继续动作,就停在这里。   游北冷眼看着陈其年,说:“知道,我的意思?”   陈其年:“……”   陈其年的表情有那么一丢丢复杂与微妙:“不是很懂。”   不懂也要懂,因为我讲不出口!游北在内心呐喊,脸上仍然冷酷得一笔:“给你三秒,选择。选不了,就滚。”   陈其年的脸迅速红了起来。   若换了是当年的他,或许确实一时不会懂,可现在的他毕竟是个社会人了,不懂也能懂一些。   他更知道,游北是故意这么吓唬自己。   可是,要怎么办呢……   陈其年的手指头紧张地扯了扯他自己的裤子。   游北比陈其年更紧张,生怕陈其年彻底迷醉真往地上一蹲。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陈其年有什么不清醒的举动,他就不管其他的了,第一时间往外跑,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   两人都很紧张地这么互相看了会儿,陈其年又往游北面前走了一小步。   游北已经决定夺门而出了!   陈其年却在他夺门而出的前一秒开口说话了。   陈其年说:“还是、还是要循序渐进吧。”   游北:“……”啊?   陈其年的脸烧得厉害,说:“你都还没亲过我。”至少先亲一段时间?   以前游北就放过类似的狠话,那个时候陈其年看得出游北的虚张声势,仗着游北绝对不敢来真的才接过话头故意逗他,但其实在陈其年的骨子里还是有着一定程度上面的保守思想,至少,先拉手接吻约会,培养一下气氛,再逐层进阶……   游北:“……”这种时候你该说这种话吗?!你在想什么?你清醒一下!   陈其年比游北矮一些,又仰了仰脸,清澈的眼眸专注地看着游北,又紧张,又充满信任。   游北在这双眼睛里面看到了像个傻逼的自己。   “我――”   陈其年刚要继续说话,就见游北的脸色一冷,在瞬间朝自己伸手。陈其年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游北拽起了宽大的校服外套往他的头上罩得严严实实,然后后脑勺被摁住,整个人都被迫扑到了游北的怀里,埋着脸,被扣着动不了。   “北哥?在这儿干吗――”   “卧槽!”   陈其年听到了俩陌生的男生声音,先是惊讶,接着就嘿嘿地笑了起来,很玩味地吹着口哨,非常轻佻。   “滚。”游北冷冷地说。   “不好意思啊北哥,”这俩人心照不宣的互相看着笑了起来,贱兮兮打了个手势,边往外退边道,“打扰了,就走,你继续。”   这两人退出了门外,陈其年还能听到他俩在笑着议论。   “北哥会玩儿啊。”   “羡慕你也找个。”   ……   陈其年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了才想挣脱,却仍然被游北摁着。   “游北?”陈其年小声叫他。   游北低声道:“别说话,我送你出去,你再闷会儿。”   说这话的时候,游北的声音温柔了很多,或许是仗着陈其年看不见,或许是忐忑于陈其年会不高兴,或许是自责蒙住了陈其年的脑袋,害怕他会不舒服。   陈其年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游北便这么继续用校服蒙住他的脑袋,紧紧揽着他的肩膀,护着他朝外走去。   所幸这洗手间和网吧大厅隔着走道,一路出去不会太引人注目,偶尔撞到几个人也都露出了“我懂”的自以为很懂的表情,除了调笑两句也没多说话。   人忽然“失明”是难以习惯的,下意识会产生恐惧感,遑论在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环境里面走路。   可是陈其年却一丝一毫都没有感受到不适。   因为游北就在他的身边,揽着他的肩膀。   那只手很有力气,很坚定,让陈其年很有安全感。   游北把陈其年带到外面没人的僻静地方,左右看了看,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松开陈其年的肩膀,说:“这里没人,你自己,回去。别再找我――”   陈其年反手抱住了游北,继续把脸埋在他的怀抱里面。   游北:“……”   你不闷吗?   陈其年就这样顶着衣服,继续抱着游北,许久都不说话。   游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似乎应该说:松手,滚。   但是游北说不出来。   游北在这个瞬间已经忘记人话要怎么说了,嘴不是用来吃饭的吗,还能用来说话?真神奇。   过了好一会儿,陈其年说:“你和我一起回去。”   游北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不――”   “我好困,想睡觉。”陈其年闷声说,“没有骗你,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天天都在做噩梦,没有睡好。”   噩梦里面什么都有,光怪陆离,陈其年只能靠半夜疯狂刷题来转移注意力。   可游北和他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少会这样。就算会做噩梦,也没有那么害怕。因为游北是自己的保护神,只要游北在,就什么都不用怕。这个想法已经深入陈其年的骨髓里面了。   游北:“……”   他受不了陈其年这么示弱。   他没有办法拒绝陈其年,遑论这么委屈又难受的陈其年。   可是若不和陈其年划清界限,日后陈其年会遇到更多委屈和难受的事情。   两人这么站了会儿,游北终于说:“你走吧。”   陈其年站着不动。   游北重复:“和我,没关系。这是,你的事。”   陈其年仍然站着不动。   游北等了一会儿,等不下去了,他都害怕陈其年已经被闷死了,就抬手把陈其年脑袋上蒙着的校服给拽开,却见陈其年呼吸平稳地靠在自己怀里,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游北有些纠结地叫他:“陈其年?”   陈其年过了好半天才含糊着嘟囔:“我困了。”   游北:“……”   那也不能这样站着睡觉吧?!   “这几天,饭也没吃多少,吃不下。”陈其年继续含糊着声音嘟囔,“被你气得。”   游北:“……”行行行行行都怪我,我是大坏蛋。   陈其年又说:“也是想你想的。”   游北:“……”   “你不在我身边,我就慌。”陈其年说。   游北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事?你慌什么?”   陈其年欲言又止。   发生了很多的事情,现在我可以改变那些事情,可是我害怕有些事情我改变不了。   害怕改变不了游北和江一六的命运。   就算自己和崔烈的事情不会发生,游北不会因为杀崔烈而出事,按照那个时候高中同学所说,游北也过得不好。   陈其年害怕自己会再一次失去游北。   他一没有安全感,连带着都害怕起如今没有危险性的崔烈来了,也说不上害怕崔烈什么,就是没有安全感,游北不在,他就是心里面不踏实。   陈其年这么想着,把游北抱得更紧一些,闭着眼睛不说话。   游北没有办法逼着他松开自己,只好又等了会儿,等来等去,等到陈其年终于自动松开他:“没事了,回去吧。”   陈其年的声音带着些鼻音,不太正常。   游北再一看陈其年的脸色,也有些不正常。刚刚在洗手间里面,光线太昏暗了,没看出来,后来又一直被衣服遮住了脸,此刻才看到陈其年的脸色有些发白,看着很憔悴。   游北犹豫一下,问:“身体,不舒服?”   陈其年摇头:“只是困了。”   可是游北一想,陈其年这几天既没有好好休息,也没有好好吃饭,绝对是不舒服了。   陈其年和他们这种糙人不一样,身体禁不起造,陈其年必须是被捧在手心里面的,他就是这么娇贵,也值得这么娇贵。   游北这么想着,心里更急了,嘴上又不能说,只能皱着眉头说:“活该。”   陈其年不说话,低着头转身刚迈出去一步,心里揣着事儿没注意,左脚绊右脚,差点儿扑街。还好陈其年的反应也快,赶紧给站稳了。   平地摔就很尴尬了。陈其年心想。   可看在游北的眼里面就不是这回事了。   陈其年的胳膊突然被游北一拽,还没来得及问干什么,整个人就眼前一黑,接着凌空了。   陈其年一怔。   游北再次用衣服蒙住了陈其年的脑袋,一只手绕过陈其年的胳膊下面,另一只手绕过陈其年的后膝盖弯,生生把人给抱了起来。   “睡会儿。”游北的声音很轻,很低沉,也很温柔,“我送你,回去。”   游北就这样抱着陈其年绕出巷子,正巧遇上网吧老板开车回来,见状也是一怔,好奇地多看了被游北蒙着头抱在怀里面的人两眼,问:“谁啊?”   游北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借你车。”   老板点点头,把钥匙搁车顶上:“行。我还有事儿,回头说。”   说完,老板就急匆匆地进网吧里面了。   游北走过去拿了钥匙,先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小心翼翼地把陈其年放进去,轻声关上车门,绕过去坐上驾驶座,关上门,正要给陈其年系安全带,却见陈其年已经拉下外套,只露着眼睛看他,问:“你有驾照?”   “……”游北冷声说,“没有。”   两人沉默数秒,游北说,“但我会开。”   陈其年笑了笑:“我知道啊,你肯定还开得很好。”   游北冷笑了一声,没理他,自顾自地开车。   陈其年又看了他一会儿,说:“知道我是怎么猜到的吗?”   游北:“不知道。”   陈其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因为如果你不是开得特别好,是不会让我坐你开的车的。”   游北:“……”   “你还不承认你喜欢我。”陈其年自己都觉得这句话快成为自己的口头禅了。   游北不理他了,专心开车。   陈其年继续叨叨:“承认你喜欢我就怎么了?早晚咱俩都要在一起的,何必浪费时间呢。”   游北:“……”   陈其年究竟是怎么了啊?!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了?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游北纠结地思考着。   “不过,你如果想享受一下继续被我追的感觉,也可以。”陈其年自言自语。   游北:“……”   陈其年说:“只是不要再跑了。你就只要假装坚定地不接受我就好,记住,只是假装,不要过于入戏,其实我和你私下里都知道咱俩是一对儿。”   游北:“……”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们就突然知道一件没有发生也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了?你一定是因为没休息好,所以在说胡话了。   陈其年靠在车椅背上,沉默地看着游北开车,看了好一会儿,看到游北突然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扭头与他对视。   接着,游北俯身朝他过来。   陈其年非常积极主动地闭上眼睛。   动作顿时僵了几秒钟的游北:“……”   他想摸一摸陈其年的额头,因为他严重怀疑陈其年是否因为没吃好没睡好而身体不舒服导致思维混乱。   但他最终也没有这么做,只是扯过安全带给陈其年系好,然后坐回去,把车开回马路上面,目不斜视地专心驾驶。   陈其年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睛看游北英俊的侧脸,脸发着烫,却坚持说完自己的台词:“你嫌我话多,可以堵住我的嘴啊。”   “……”游北沉默了一小会儿,忍无可忍地说,“就快,高三了。你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或者,电视剧。”   现在的小说和电视剧就会教坏人!   游北咬牙切齿地迁怒着。   “我没有看。”陈其年嘀咕。   游北坚决地不和他说话了。   陈其年见他怎么也不说话了,便靠在椅背上继续看着他的侧脸发呆。看着看着,陈其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游北把车停在家附近的停车位上面,扭头看靠在那里闭着眼睛睡得正熟的陈其年。   他有些犹豫。   陈其年睡得很香,他不想吵醒。   可是在家附近,如果抱陈其年回去,被邻居或者陈其年的家人看见了,要怎么解释?就算两个人从小玩得很亲近,这样的举动也会令人生疑吧?   那――那等着陈其年睡醒吧。   游北这么做了决定,把陈其年身上盖着的外套掖了掖,给江一六发了条短信,让他通知秋芒说今天有事,改天再谈。   游北发完短信,放下手机,忍不住又看向一旁的陈其年。   他的目光从陈其年的额头逡巡着往下,很贪婪,很眷恋,又很温柔,慢慢地仔细地看着陈其年脸上的每一个地方:眉毛、眼睛、睫毛、鼻子、嘴巴……   游北的目光最终落在陈其年的嘴唇上面,许久都没有挪开。   他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   在梦里面,那里是甜的,比游北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甜。   游北盯着看了许久,鬼使神差般的,渐渐地靠了过去,停在离陈其年的脸不过几厘米的地方,屏住呼吸,紧张地观察着陈其年会不会忽然醒来。   陈其年的呼吸仍然很平稳。   游北稍微地放了一点心,可是心跳得却更快了。   这么近的距离,他都快不能够聚焦了。   他只能靠闻,闻到陈其年皮肤里面散发出来的香味。   心跳得更快了。   游北觉得自己会窒息了。   亲一下,就一下,轻轻的一下。   游北这么和自己说。   可是另一道声音在说:不能这么做,不要碰陈其年,你不会只亲他一下,你会做出更多无法控制的事情来。   可是你不能做。   因为那是陈其年,而你只是游北。   你唯一能为他做的,只有控制好自己,不要弄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心机陈其年:到底亲不亲?装睡很难的,眼皮子想抖了。 第三十三章   游北最终别开了目光, 坐了回去, 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无能为力地默然叹气。   他不能碰陈其年。   “唉。”陈其年忽然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   游北在一秒之内背脊绷紧, 霍然睁眼,警惕地看向陈其年。   陈其年也看着他, 眨了眨眼睛。刚睡醒的时候,眼睛比平时更水润剔透, 特别可爱。   “醒了就,下车。”游北冷声说。   陈其年又眨了眨眼睛,说:“亲一下。”   “……”游北不说话, 转身开驾驶座车门, 一边道,“下车。”   陈其年看着游北绕到自己的副驾驶座这边打开车门,一脸要赶自己下车的样子。   陈其年朝他伸手:“背我上去。”   游北:“……”   游北沉默数秒, 沉声道:“下来!”   卖萌失败。   可能这条路线不适合我, 毕竟我并不萌。或者游北不吃这一套。   陈其年红着脸,在内心的小本本上面划掉了这条路线。   操,想亲死他!怎么有人能这么可爱!   游北心如跳兔, 脸如寒冰。   陈其年知道游北不会在家楼下抱自己和亲自己了(游北:在家里面也不会!),悻悻然下车,慢腾腾上楼。   游北犹豫着站在原地,思考自己是跟上去,还是离开。   他已经把陈其年送回来了, 不应该再跟上去,应该摆出坚决的态度。   陈其年上了几节台阶,回头叫游北:“小北?还不上来?”   小北下一秒就把车门关上,转身跟上楼,头也不回地按键锁车门,并且装作没有看到陈其年满眼的笑意。   游北:怎么了,我怎么了,我自己家我不能回啊?   陈其年:游小北怎么做到这么可爱的?!   游北:我跟上来,是为了和陈其年在家里面把话说清楚,在外面人来人往的不好说。说完我就走,走得干脆利落坚定坚决。   陈其年开了门进去,游北随后,把门关好,看一眼打呵欠的陈其年,说:“你再去,睡会儿。”   陈其年点点头,揉了揉仍然在惺忪的睡眼,朝卧室走。   走到卧室门口,陈其年回头看他:“我睡觉了你就会离开吗?”   游北冷着脸说:“不走,你睡吧。”   陈其年问:“万一你走了呢?”   游北冷着脸说:“不走。”   “你说的啊。”陈其年说。   游北点头。   陈其年这才放心地进了卧室,脱了外套,爬进被子里面睡觉。   游北在客厅里面站了一会儿,在内心继续与自我战斗:陈其年现在打瞌睡呢,和他说事儿容易说不清楚,得等他清醒了再和他说,说完我就走,走得头也不回。   陈其年睡得也不是很安稳,他总担心游北趁着自己睡着的时候又走了。   就这样半睡半醒了会儿,陈其年缓过来了,闻到了食物的味道,肚子立刻叫了起来。他想了想,干脆不睡了,下床踩着拖鞋去厨房门口,看着游北一脸严肃地站在灶台前盯着正在冒热气的锅子发呆。   锅子里面煮着面条和菜,看起来很漂亮,闻起来也很香。   “你会做饭啊?”陈其年问。   游北猛地一惊,回头看他,立刻又不自然地别开了脸,没说话。   游北不会做饭,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买东西吃,或者在家泡方便面。然而他不想让陈其年吃方便面,不健康,也不想让陈其年吃外卖,外面的店子总是不卫生的。想来想去,游北从冰箱里面找出来一包面条和几个西红柿、胡萝卜、黄瓜、银耳、火腿肠、鸡蛋这些零碎东西,能煮在一起的就都煮在了一起。   这些东西还是陈其年从陈家拿过来的,西红柿这些是当水果吃,鸡蛋煮着晚上复习饿了吃,火腿肠当零食,银耳和一些红绿豆子还有金银花、甘草、菊花这些都是陈其年用来熬粥或者泡水喝的,说对身体好。游北和陈其年住在一起的那些天,陈其年每天早上都会给他泡一瓶茶放到书包里面,让他带着去学校。   陈其年说:“好香。”   游北继续保持沉默。   “给我做的吗?”陈其年问。   游北不说话。   陈其年继续说话:“和你在一起真幸福。”   游北:“……”   胡说八道。   陈其年硬着头皮继续尬撩:“我们这样像不像结了婚的――”   “别说话了。”游北绝望地说,“你再说话,我就走。”   陈其年:“……”   徐徐图之,徐徐图之。陈其年给自己打气。   游北眼看锅里面的东西煮得差不多了,把干净的碗放到水龙头下面冲了一下,这才把食物装进去。   陈其年去端,游北却避开了他的手,说:“烫。让开。”   陈其年退到一边,看着游北把两碗面端到餐桌上面。他两手空空,只好去拿了筷子。   游北接过筷子,也不看陈其年,低头吃面。   陈其年也吃起来,却又开始了说话:“好吃。”   游北:“……”   “原来你有这手艺,你不早说?”陈其年问,“你是不是故意藏着,防止以后我都让你做饭?”   游北:“……”你想太多了。   陈其年是故意逗他的,见他仍然绷着脸吃面不说话,就继续夸张地表扬他这碗面做得多好吃,就差当场吟诗了。   游北听着听着就听不下去了,他都快以为自己做出满汉全席了!   “安静!吃。”游北说。   陈其年问:“那你说以后谁做饭?”   游北:我做当然是我做啊难道让你做饭吗你的手是用来做饭的吗?!   游北:不对,我又不和你住一起,轮不到我来给你做饭。   游北持续自闭,埋头吃面。   “看来你是想让我做饭。”陈其年十分大度地说,“那就我做吧。也不用你洗碗,我们买个洗碗机。”   游北:“……”你还畅想上了?   陈其年还真畅想上了,面都顾不上吃了:“再买个扫地机器人,你也不用扫地。你什么家务都不用干,坐客厅和江一六打游戏就好。”   游北:“……”怎么还有江一六呢?!为什么江一六还要来我们家蹭饭吃?!吃完饭他还赖在我们家打游戏?我会放他进来?   陈其年越说越开心,沉浸在自己的新婚世界里,末了,还要问游北:“我是不是特别好的对象?”   游北:你是神仙!   陈其年眨了眨眼睛,问:“所以你嫁吗?”   游北:“……”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陈其年催他:“说啊,嫁吗?我家务全包,不藏私房钱,房子你出首付我还贷款,写你的名字。装修我装,车我买,还不偷看你手机。我这样的对象很难找了,错过这村没这店了。”   游北:“……吃你的面。”   陈其年低头吃面,房间里面安静下来。   游北也吃着面,心里面却情不自禁地顺着陈其年的话畅想了起来。   游北:处对象是为了让对象做家务的吗?   游北:我处对象是为了给对象做家务。   游北:我做饭我洗碗我拖地,你吃完饭什么也不用做,坐客厅看电视或者看书。   游北:我也不藏私房钱。   游北:房子我买。   游北:装修我装。   游北:车我买。   游北:但我想看你手机。   游北:我看之前会先和你说。   游北:可是,这些都只能是想象。   无论任何人能和陈其年在一起,都必然是上辈子行善积德了,这辈子也会欣喜若狂。无论任何人能和陈其年在一起,都会那么做的。什么人能忍心让陈其年做家务呢?   而那个人,一定比我好多了。   那个人是健全的,聪明的,富有的,比我前途光明,胜过我千倍百倍。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配得上你。   游北这样想着,垂着眼,吃进嘴里面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什么味道也吃不出来了。   他想,这样才好。   虽然他的心难受到缩成了一团。   吃完了面,游北起身把两个碗拿去厨房洗。   陈其年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   游北洗完碗,把碗放进橱柜里面,深呼吸,回头看着陈其年:“我和你,说清楚。”   陈其年点头:“好。”   “我――”   “我先说可以吗?”陈其年说。   游北犹豫了一下,点头:“你说。”   陈其年看着他,却又不说话了,只是盯着他看。   游北有些疑惑地看回来。   陈其年忽然朝他走了一步,抬起手,踮了一下脚,手臂越过他的肩头,扶着游北身后面的墙壁:“壁咚你!”   游北:“…………………………”   求你了,你清醒一下吧!你的成绩已经很好了,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陈其年皮这一下非常开心,朝游北笑了起来,嘴角弯弯的,眼神里面满是神采:“有没有很心动?”   游北:“……”你站着不动我就已经很心动了!   陈其年维持着壁咚姿势,说:“小北……”   游北等着他说接下来的话。   陈其年抱怨:“你太高了,我踮脚说话好累啊。”   游北:“……”   陈其年说:“你矮一点。”   游北默默地对着自己的暗恋对象屈了屈膝盖,整个人矮下去一大截。   作者有话要说:江一六:愤然离席,从此与他北哥反目成仇。   陈其年,祸国妖妃,蓝颜祸水。   我原本想拉一对其他片场的崽出来对照一下陈其年和游北家不存在互相推脱家务。想了很久,发现其他崽也不存在这种情况。   崽们真勤快,比妈勤快= = 第三十四章   陈其年踩平回去, 不再踮着脚, 壁咚的手也往下滑了一大截,笑得更灿烂了。   游北喜欢看他笑,他一笑, 世界都是明亮的。   只要能够让陈其年一直都这样笑着,游北愿意做任何的事情, 付出任何的代价。   所以才不能够和陈其年在一起。   陈其年太单纯天真,或许最近只是一时冲动一时兴起, 或许是因为别的。他生活在阳光里面,心中只有温暖美好,不会想到世界上面有很多的坏人, 也不会想到外面的风言风语能够有多刺痛人心。   游北知道。   游北从小就生活在被人嘲笑与轻蔑的环境中, 他知道那有多难受。   他不想陈其年也感受到他曾经感受到的那些难堪与痛苦。   游北正这么想着,回过神来时,已经看到陈其年的脸凑到了自己眼前, 还是稍稍地侧着头, 陈其年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嘴角,一副――就要亲上来的姿态。   游北的心跳都漏了一拍,猛地别过头去。   陈其年的嘴唇便擦着游北的脸颊过去了。   陈其年:“……”   游北:“……”   游北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想要吼陈其年, 凶陈其年,质问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或者说“让开!”,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吞了一口唾沫,灵魂都出窍了, 脑袋里面嗡嗡地响。   陈其年亲了我的脸?不是在做梦,是真的?   游北又咽了一口唾沫,身体都有些颤栗起来。   陈其年的脸又红了起来,不自然地看向另一个方向,努力平缓了一下心情,这才说话,语气里面还有些不甘心似的:“你别躲开,我就亲嘴上了。”   已经快要过呼吸的游北:“……”   够了!还亲嘴上?你怕是想我现在就死在这里!   陈其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犹豫着看向游北的脸,问:“再来一次?你别躲。”   游北:“……”   陈其年用没有壁咚的另一只手去捏游北的下巴,恍然间觉得自己像电视剧里面的炮灰恶霸正在调戏女主角。   当恶霸就当恶霸吧,能爽就行。   陈其年自暴自弃地扔开自己的全部包袱,捏着游北的下巴让他把脸转过来。   游北:“……”   他僵硬地把脸转过来,看向陈其年。   操……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发生到这一步?我不是回来和陈其年说清楚断绝关系的吗?   陈其年也咽了口口水,盯着游北的嘴唇看了会儿,又害羞地看回游北的眼睛:“要不,还是你亲我吧。我刚刚亲了你,轮到你了。”   游北:“……”这种事情还有你一下我一下的吗?   陈其年觉得自己的脸皮如今再厚也扛不住现在这情况,便又闭上了眼睛,还闭得很紧,紧到眼皮子微微地颤抖。   游北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抬起手,抓住了陈其年越过自己肩膀的手臂,正要拽开,并且对他说“让开我要走了”――   “你知道我平时不是个倔的人,但我一旦倔起来就不是人。”陈其年说。   游北:“……”   陈其年仍然紧紧地闭着眼睛,睫毛颤抖着,语气却很平静:“小北,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觉得自己配不上我,但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和一个人处对象,不是看那些很世俗的东西。”   游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陈其年就是太单纯了。在这个世界上面,说喜欢一个人不应该看世俗条件的话都是说出来骗陈其年这样单纯的人的。因为那些人条件太差了,又觊觎着天鹅肉,所以就说这种话来哄骗什么都不懂的天鹅。   事实上,不配就是不配,配不上就是配不上,天鹅就是不应该和癞蛤|蟆在一起。   “更何况,你也并不是你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好,而我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陈其年继续说,“小北,我们都只是普通的人而已,我们都只有十八岁,未来还很长,根本无法定义我们未来会是什么样的。我想和你一起,从现在开始努力,以后就都能够好好的。   我强迫你写作业考大学,就是为了和你一起创造我们俩的未来。我始终觉得,只要我们努力不放弃,未来不会糟糕。谈恋爱结婚不是找工作,找工作的时候,一份工作全年无休却高薪拔尖有前途,另一份工作轻松但只能混口度日,那我会选前一份工作。可是谈恋爱结婚不一样,我只希望对方是真心爱我的。何况,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你有多好,小北,你知道吗,你如果拿对我的好去对待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人能保持心不化掉。”   游北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话了。   他说:“你只是,感动。产生了,错觉。”   陈其年闭着眼睛却笑了起来:“你这是承认你喜欢我啦?”   游北:“……”我们现在在说这个角度吗?   陈其年又说:“我是很感动你为我做的一切,或许也是因为这些喜欢上你,我不否认,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可是,我只要知道结果是我喜欢你就好了。喜欢一个人有很多原因,因为脸喜欢,因为品行喜欢,因为财富喜欢,因为优秀喜欢……为什么这些都能算喜欢,而我因为感动喜欢上你,就不算数呢?”   游北梗着脖子说:“我说不,过你。”   陈其年又笑了起来:“那你要不要亲我?”   游北:“……”   “没有人逼着我喜欢你,是我自己要喜欢你,所以你如果认为拒绝我是为我好,那你就错了,无论谁喜欢另一个人被拒绝,都不会因此感到得了好处的。”陈其年说,“只有我喜欢的人也回应我,我才是得了好处。”   可你的这个选择是错误的。游北心想。你得到的不是好处,而是污点。   然而,陈其年就这么闭着眼睛,说着这些傻乎乎的话,丝毫没有防备地在他面前,像一只雪白的绵羊,认不出自己是在和多么阴险的狼在打交道,不知道他随时会被这头危险的狼一口吃掉,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游北的眼神越来越暗,黑寂寂的。   陈其年感觉游北站直了起来,手再次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心里面一沉,想着游北还是不愿意。   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够说服游北了。   然而,下一秒,陈其年就发现,游北并没有拽开自己的手,而是就那么攥着,手心里火热热的温度穿透了自己的皮肤。   而游北似乎把脸也凑了过来。   陈其年的心跳加速起来。   游北侧着头,离陈其年很近。   他暂且停在了这样的距离,沉默地、细细地观察着陈其年的神色。   他甚至听到了陈其年的心跳声和咽口水的声音。   真可爱。   陈其年在紧张。   游北轻轻地笑了笑,可是这笑意却到达不了他此时此刻沉寂如同黑夜的眼中。   甚至,他的笑容里面透露着痛苦和狰狞。   游北听到了自己内心中那头凶兽在得意地挥舞着镣铐铁链叫嚣。   这个畜生赢了。   陈其年紧张地等着游北的吻,等了很久,才感觉到游北在自己的脸颊上面很轻地亲了一下。   陈其年:“……”   陈其年睁开眼睛,稍微地侧过头去,看着和自己仍旧离得很近的游北。   游北保持着这样近距离的姿势,沉默地看着陈其年。   陈其年的脸发烫,目光在游北的脸上打着转,意图很明显地落在了游北的嘴唇上面,疯狂暗示。   可他并没有等来游北的吻,只听到了游北低声说:“不许告诉,任何人。”   陈其年:“……”   游北说:“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和我,在一起。”   就这样自私地、卑鄙地利用着陈其年的天真,来满足自己那无法存活在阳光之下的隐秘而恶心的欲|望。   直到陈其年发现他被骗了。   到那个时候,就放陈其年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北狼:我黑化了,我太阴险了,我太毒辣了,这只羊被我骗了!要被我吃了!他惨了!骨头渣子都不会剩!   代小京:我看你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第三十五章   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 不能踩游小北,不是游小北的错。肉已经到嘴边了,要慢慢吃, 一口吃不成胖子。   陈其年疯狂地稳住自己,点头淡定道:“嗯。”   游北犹豫一下, 松开他,别开目光, 说:“去写作业。”   两人安静地写着作业,忽然,陈其年抬头问:“我们这样算确定关系了吧?”   游北:“……写作业, 不要说话。”   “我问一下。”陈其年坚持。   游北不回答他, 低着头假装自己沉迷作业。   居然有几道题会做了!   只是不知道答案对不对。   陈其年cue他:“说啊,我们这样算不算确定关系了?”   游北含糊地应了一声,非常像一个敷衍的渣男了!   陈其年脱了拖鞋, 在桌子下面踩住游北的脚, 说:“你说话。”   游北:“……”   这道题目真漂亮,我要好好看看。   陈其年用橡皮扔他:“说话。”   游北:下一道题也很漂亮,我要继续好好看看。   陈其年生气了!   陈其年伸手越过桌子, 捏住了游北的下巴,抬起他的脸,让他看自己!   被迫抬头的游北:“……”   陈其年严肃地问:“所以我连一个名分都没有吗?”   游北:“……”   陈其年愤怒地问:“所以我的地位很低吗?”   游北不能听到陈其年这么说自己,忙说:“不是。”   “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陈其年委屈地说。   游北艰难地沉默了许久, 硬着头皮说:“交往。”   “听不清楚。”陈其年难过地问,“和我在一起就这么委屈你吗?我有这么差吗?”   游北:“……”   明明知道陈其年是故意的,是在逗自己,可是,就是没有办法放任陈其年说这种话!   游北的声音大了一点:“男朋友。”   陈其年可怜巴巴:“还是听不清楚。”   “不要,太过分!”游北忍无可忍地提高声音,“我和你,在谈恋爱!”   陈其年瞬间就笑了,说:“你早点说啊。”   游北:“……”   陈其年松开他的下巴,还顺手摸了一把脸,这才依依不舍地把手收回来,拿起笔继续写作业。   游北:“……”   陈其年的作业写得很快,写完作业也无心复习,书本都没有收起来,直接把脸贴在上面,趴着看仍然和作业搏斗的游北。   游小北好帅啊。陈其年心想。   现在很流行清秀小鲜肉,看起来就很柔和没有危险的那种,而游北显然并不属于这一列,他的五官能够用“锋利”来形容,皮肤也不是如今主流的白,而是偏小麦色,一眼看过去就会觉得很man。   再加上游北的作风气派和身材,荷尔蒙简直爆棚。   至于游北是如何从小时候那张软妹脸长成现在这样,是一个未解之谜。   但无论如何,就是很帅。   陈其年持续沉迷美色。   游北:“……”   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我还写什么作业啊,我连字都不认识了!   为什么看我?我脸上有东西?还是陈其年突然后悔了?还是我作业写错了?   陈其年见游北握着笔苦大仇深了许久没有写字,问:“不会做吗?可以问我。”   游北的眼睛盯着作业本,低声说:“你不要,看着我。”   陈其年恍然道:“抱歉,你紧张了?”   游北:“……嗯。”   陈其年收回目光,开始整理书包,一边说:“不看你了,你认真写作业。”   接下来,他就真的不看游北了,一眼也不看,收拾完书包就去卧室里面拿衣服,进了厕所洗漱。   游北偷偷地抬眼看他走过来走过去的身影,又害怕被他发现,稍有风吹草动立刻低头看作业,直到陈其年进了厕所,他才勉强能够安下心来看题目。   陈其年洗漱完出来,站在游北身后看了会儿他写的作业,很惊喜道:“都是你自己做的?对了很多啊。”   游北点头。   不是我自己做的,难道你指望江一六帮我做吗?   陈其年虽然说着督促游北学习,却没有想到游北能学得这么快,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你的基础很不好,我还以为没这么快吸收。”   游北初中已经开始放飞自我,基础一塌糊涂,所以陈其年还很愁来着。   “题目,简单。”游北淡淡地说。   这倒并非他装逼,而是事实。他们班的作业和陈其年班上的作业自然不一样,游北班上的老师就没指望他们写作业,更不会指望他们能和一班做出同样难度的题目来,因此留的作业都是非常基础的题,几乎照搬课本最简单例题,甚至有的只是改了几个数字而已,其他的条件都没有变。老师觉得他们能把这些做出来就很不错了。   而这样的题目,只要把最初的例题记住了,直接套用解题答案就可以,因此游北才说简单。   陈其年在惊喜过后也发现了这一点,却说:“那也很厉害。慢慢来。而且我发现,你记忆力不错啊。”   哪怕只是简单的例题,至少游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是记住了,并且能够正确地运用到其他题目上去。   游北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小得意。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这点得意过于渺小,也很可笑。   “我觉得,我们的目标可以大一点了。”陈其年“拔苗助长”道,“朝二本出发!”   游北:“……”你清醒一下。   陈其年神志不清地进一步道:“你再努力一点,一本也不是问题。   你干脆说我能飞吧。游北都不想理他了,低着头继续写作业。   写着写着,游北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亲了一口,如同一股电流瞬间从脊梁骨窜上天灵盖,他差点把手中的笔都给捏断了!   偷袭成功的陈其年小声为色迷心窍的自己找借口:“多盖一个戳,防止你被别人抢走了。”   游北觉得陈其年已经彻底神志不清了。   游北把作业写得差不多了,陈其年先检查一遍,给他讲了他尚且不会做的地方,今晚的学习就结束了。   游北惦记着陈其年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的事情,收好作业本就催陈其年先去睡觉。   陈其年打着呵欠,点点头,先去睡了。   游北左右看看,家里面很整洁,没什么需要打扫的地方,只是垃圾没扔。他便拎起垃圾袋出门,却刚轻声关好门,回头就见到了从陈其年家推门出来的崔烈。   崔烈的手里面也拎着垃圾袋。   游北不待见他,连招呼都不打,漠然地收回视线,径自下楼。   崔烈不动声色地跟在他身后,一起下了楼去垃圾站。   两人一前一后将垃圾袋扔进垃圾站里面,游北转身就要回去,却被叫住了。   “游、游北!”崔烈的声音有点小,还很紧张似的。   游北装作自己没有听到,继续往回走。   崔烈的手攥紧了一瞬,又松开,继续用紧绷的声线道:“关于陈其年的!”   游北的脚步一顿,双手插在兜里,侧着身子回过头来,冷淡地看着崔烈。   崔烈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牙,恨不得一口咬碎。   陈其年,又是陈其年!只有听我说陈其年你才会停下来!   游北见崔烈不说话,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崔烈见状,小声道:“我很抱歉,因为我,陈其年不能住在他自己家里了。”   游北:“……”   操,就是为这事儿?浪费老子时间和感情。   游北偷偷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要继续往回走。   崔烈急忙又道:“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鸠占鹊巢。我想和陈其年换回来,你帮我和他说一说好吗?”   游北的脚步再度停下,回头看着崔烈。   崔烈一脸无辜。   游北觉得好笑,虽然他也并没有笑出来。他很少笑,就连江一六都没有见过多少次他笑。   游北走到了崔烈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还有吗?”   崔烈疑惑地问:“什么?”   “编完了?”游北问。   崔烈一怔。   “别演了。”游北冷笑道,“看着恶心。”   崔烈:“……”   游北是在外面混大的,什么三教九流蛇虫鼠蚁都打过交道,第一眼就觉得这崔烈看不顺眼,往后再冷眼看着,哪儿哪儿都觉得透着股不协调的诡异感。这几乎是一种看人的直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崔烈难过地说,“我――”   游北猛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崔烈只能踮着脚站着,惊讶地瞪大眼睛,后面的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被游北抬起膝盖狠狠地顶到了肚子上面。   熟悉的剧烈的痛感。   崔烈的手猛地攥紧。   游北使劲儿一甩,把崔烈摔在地上,朝着他的心窝子踹了好几脚,恶狠狠地道:“离陈其年,远点!”   崔烈躺在地上,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畏惧地看着他。   游北蹲下去,再次拽住他的衣领,拖到自己面前,用力甩了他一巴掌,看着他嘴角冒出了血,冷冷地道:“别碰,陈其年。后果,你担不起。”   崔烈咽了一口血沫,低声道:“我没有……”   游北又甩了他一巴掌。   崔烈:“……我――”   游北再甩他一巴掌。   崔烈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他惊慌地看着游北,不敢再说话了。   游北这才松开他,站起身,想了想,又踹了他两脚,这才转身回去。   游北回了家,关好门,蹑手蹑脚地拿衣服去厕所里面洗漱,不经意就看到了镜子里面的自己。   眼角眉梢都是戾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其年并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游北看着镜子里面这样的自己,心想。如果陈其年看到了刚才自己打崔烈那一幕,会被吓跑吧?   可我就是这样的人,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就是一滩人人避之不及的烂泥。   游北舍不得让陈其年看到那种事情。   他想吓跑陈其年,却又不敢吓到陈其年。   陈其年不能看到任何不好的东西。   游北从镜子上面移开目光,低着头拿牙膏。   他刷了牙,匆匆地冲了个澡,准备回次卧,走到客厅里却犹豫了一下,看着没有关门的主卧,走过去,在门口看着已经熟睡了的陈其年。   陈其年睡着的样子特别好看,乖乖巧巧的,不谙世事的。   游北的心情在一瞬间好了起来,嘴角轻轻地勾了起来,露出一个非常温柔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游北决定证明一下自己的人设是心有凶兽的危险校霸,省得你们说他是小媳妇,省得陈其年天天欺负他,拿老虎当大猫。 第三十六章   崔烈在游北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范围内之后才朝旁边吐了一口血沫, 冷着脸从地上爬起来, 摸了摸自己的脸,吃痛地哼了一声。   操,知道游北神经病, 没想到这么神经病。   崔烈就算被游北打有快感,也不喜欢自己出师未捷先挨无意义的揍还被骂, 这种感觉令他挫败。   崔烈在心里骂了几句才冷静下来,皱着眉头想自己是哪里露馅了。   陈家人都没有看出来, 自己明明现在就是个懦弱无害的人设,游北为什么突然这样?   崔烈一边想着,一边朝陈家回去。   脸上的伤绝对藏不住, 到时候就对陈家人说是倒垃圾的时候遇到了不认识的喝醉的混混, 突然被打了。   或者,也可以告诉他们就是游北打的?   不,他们不会相信的。   崔烈在这段时间里面一直观察陈家人。陈其年的父母没在家里面待几天就走了, 他看着陈其年的爷爷奶奶, 发现这俩老家伙对游北特别信任亲近。   如果自己说是被游北打的,说不定他们反而起疑心,怀疑游北为什么要打自己。毕竟人都是有远近亲疏的。   崔烈斟酌着, 眉头越皱越紧,眼睛也眯了起来。   第二天大早的,陈其年就起床了,比平时还早,下了床脸也不洗先去次卧看游北有没有趁他睡着了跑掉。   醒得更早但不想起床、靠在床头玩手机的游北听到声音抬眼看门口:“……”   游北:我玩手机也吵醒你了吗?我都把手机声音关掉了, 难道是辐射吗?   陈其年朝他笑了笑:“我怕你跑了。”   游北:“……”   跑什么跑,不敢跑。   “今天看电影去吗?”陈其年说,“上上个星期说好的,上个星期你都躲着我。”   听到要出门去大庭广众之下,游北不乐意地保持沉默。   他甚至想着要不然买一套家庭影院回来。陈其年喜欢看电影的话,就在家里面一起看,不要去外面,不要冒着被别人发现两个人在一起的风险。   陈其年问:“怎么又不说话了?”   游北说:“不想去。”   陈其年一秒委屈:“你都没有和我约过会。”   游北:“……”本来也不该和你约会啊!   陈其年继续委屈:“我们还是不是在谈恋爱了?”   游北:“……”我们本来也不该谈恋爱。   陈其年走过去,坐在游北的床边边上,低着头,忧郁地叹了一声气。   游北下意识地把被子往自己胸口拉了一下,警惕地说:“我要,写作业。”   陈其年:“……”   你宁愿写作业也不想和我看电影吗!我才不会相信你突然这么热爱写作业了!   陈其年忧郁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但是都办了卡了,不看电影就浪费了,你不想看电影又何必办卡呢?浪费钱。”   不是你一定要办的吗?!你当时站在电影院门口说不办就不走了!   游北敢怒而不敢言!   陈其年见他不说话,隔着被子戳他的腿,满脸写着“我不高兴了,要哄的那种”。   游北火速把长腿收回来,在被子下面缩成一团躲在床头,现场情况看起来非常可怜了。   陈其年发现了新的不高兴的点,问:“你裸睡吗?”   游北立刻摇头。   “那你为什么看到我进来就这样?”陈其年更委屈了,“你这样好像我是色狼一样。”   游北非常想要反问一句“现在这个情况看起来难道你不是吗?!”   但他不问。   陈其年难过地说:“是我逼着你和我谈恋爱的,你心里面不愿意的,我知道。”   游北:“……”   陈其年抹了两把眼睛,抽泣一声。   游北:你能装得走心一点吗?   陈其年一边抹眼睛,一边瞧游北,见游北没有反应,便提高声音又抽泣一声。   “……”游北纠结地说,“你别这样。”   陈其年也不演了,问:“那你去不去?”   “去。”游北自暴自弃地说。   陈其年非常得寸进尺地嚣张道:“你早一点答应啊,反正最后还是要答应,浪费时间。”   游北:“……”陈其年究竟知不知道他嚣张的时候会露出小虎牙?   陈其年继续嚣张地说:“你玩游戏没听过这么一句话吗,早搞早享受。”   游北绝望地说:“你别说了。”   在这一刻,游北终于再度想起了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这段时间被陈其年完全支配的恐惧。   那个时候的陈其年,就是这样的。   ――不应该叫“恐惧”。游北喜欢被陈其年这么管着。那个时候没有人管游北,人们要么就是嫌恶他是个残疾,要么就是同情他这个残疾,游北哪一种都不喜欢。只有陈其年拿他当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对他好,却又喜欢逗他玩。   但后来陈其年就越来越内敛,游北则越来越顽劣。   他们两个人,始终都在背道而驰着。   游北垂眸这么想着,听到细细@@的声音,接着就一件接一件的衣服飞到了他的床上。   “穿这套好不好?”陈其年问。   游北想了想,恶向胆边生,抬眼冷酷地看着陈其年,非常叛逆地问:“我说不,有用吗?”   陈其年说:“有用,你说吧。”   “……”游北沉默片刻,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不好”两个字。   陈其年催他:“说啊。”   游北:“……”   陈其年问:“到底说不说?”   游北:“……”   陈其年问:“那你穿这套好不好?”   游北低着头,恶狠狠地拽着衣服扯到自己身边。   说了也没用,陈其年一定有办法让我还是穿这套衣服!所以我节约时间,不浪费精力!不是我怕了他!游北在内心中疯狂地安慰自己!   陈其年快乐地去刷牙洗脸了。   陈其年和游北两人收拾完个人卫生,算着时间去陈家吃早饭,一开门,陈其年就愣了下,惊讶地看着正在帮忙摆放碗筷的肿着脸的崔烈,问:“怎么了?”   陈其年他奶奶心疼地说:“昨晚小烈去倒垃圾,遇到了喝醉的地痞,二话不说就抓着他打,这都什么人啊。”   崔烈低着头,安静地继续摆放碗筷,又安静地去了厨房里面,像个隐形人。   陈其年更惊讶了:“我们这里有这种人吗?”   陈其年他奶奶说:“谁知道呢,外面来的人吧,打完小烈就跑了。”又关心地说,“小年,小北,你俩也注意安全啊,以后晚上别出门乱晃。”   陈其年点点头。   游・“喝醉的地痞”・北也一脸淡定地点点头。   “先吃饭吧。”陈奶奶招呼着他俩入座吃早饭,又笑了起来,“小北今天穿这么精神,干什么去?有约会吗?”   陈其年扭头给了游北一个很得意的眼神。   他给游北拿的衣服可不是乱搭的,穿出来就是个模特。   游北假装自己没有看见陈其年的眼神,正要否认:“不――”   “是有约会,和我啊。”陈其年一边给游北递油条一边笑着说,“我和小北去看电影。”   游北:!   游北:这个怎么能说出来?!   奶奶却更开心了:“好啊,是要出去娱乐娱乐,整天搞学习反而不好,放假就适当放松放松。”   游北:“……”   陈其年是遗传了奶奶的心大吧?!   不料,奶奶下一句就说:“带小烈一起去吗?”   陈其年:“……”   游北:“……”   陈其年刚要拿崔烈的伤需要休息当借口拒绝,就听到游北硬邦邦的声音:“我不去了。”   奶奶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小北这么大了还吃醋呢?”   陈其年:?   游北:?   奶奶陷入回忆,怀念地说:“小北小时候就爱吃醋,看到你和别人玩就不高兴,不记得了?我还记得呢。但他那时候又不说,就躲起来委屈巴巴看着你们,叫他一起玩他也不。”   陈其年:有吗有过这种事情吗我只记得游小北很乖了!   游北:有吗有过这种事情吗我只记得别人让陈其年在我和他们之间选一边,陈其年每一次都选了我!   奶奶慈祥无比地拍了拍游北的胳膊,宽慰道:“小年怎么都是最喜欢你的,别吃醋了。”   游北:“……”   陈其年:奶奶您憋说了!   “小烈也不容易,性格内向,在学校里没交到新朋友,总对着我和你们爷爷两个老人家,得多闷啊。”奶奶说。   游北强调:“那我,不去了。”   奶奶惊讶地看着他:“小北――”   “小烈不是受伤了吗?”陈其年忙救场,“他肿着脸出门会被人盯着看的,等他好了再说吧。”   心里却在想:以后我再也不当你们的面秀我和游小北约会了= =   奶奶想了想:“也对。只是我想他莫名其妙被打了,心里郁闷,想让他散散心。”又看了一眼游北,说,“小北,你……你认识的人多,也帮忙照看一下小烈。”   陈其年低着头喝豆浆。   游北也低着头喝豆浆。   奶奶:?   奶奶:“小北?”   小北低着头,说:“嗯。”   会好好照看那傻逼的,包管他没好日子过。游北在心中冷笑。   三人说话间,崔烈从厨房出来了,坐在奶奶的另一边,安静地吃早饭。   另外三个人便不说话了,也专心吃起早饭来。   作者有话要说:先说哈,这篇文相较会“慢节奏”一些,主要是写陈其年和游北之间的感情变化(xiu en ai),没有特别强情节,整体基调和定位问题,就想写小确幸,不是拖字数啊><我也想多愁善感地细腻一下嘛>< 第三十七章   吃完饭, 陈其年说:“对了, 崔烈,我去你房间里面一下,拿几本书。”   崔烈小声说:“那是你的房间, 你随时进去都可以。”   陈其年笑了笑,爽朗道:“现在你住嘛。”   他说着, 见已经得到了现任居住者的许可,就直接去了自己以前的卧室里面拿上个学习的教科书和笔记本, 预备给游北学习。   陈其年把要拿走的书本抽出来,随手放在书桌上面,没多久就堆了一叠。他看着也差不多了, 刚想先抱这些走, 就瞥到了桌上面像是被风吹开的一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的字。   陈其年无意去看,只是顺眼一瞥, 就瞥见了自己和游北的名字。   人都有好奇心, 陈其年犹豫着,忍不住再多看了一眼,那句话写着:我很羡慕陈其年和游北, 特别羡慕游北,因为我没有我的陈其年。   陈其年:“……”   陈其年:?   这一看,就忍不住又往下瞄了几行。   这似乎是崔烈的日记。   虽然崔烈的性格和上一世大相径庭,可那一手飘逸潇洒的字却仍然还在,洋洋洒洒写了许多, 这一页内容总结下来就是:我好惨我好孤单寂寞冷,我好羡慕游北有陈其年这个好朋友,我也想要好朋友,但是我好惨我好孤单寂寞冷,我没有朋友,我好郁闷我好忧郁,游北运气真好。   陈其年:“……”   好惨啊。陈其年心想。   青春期的崔烈这么惨的吗?   那么你为什么不去交朋友呢?朋友是靠交的,又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国家也不包分配的。你每天都不和别人说话,当然交不到朋友啊,我和游小北那是从小缘分天注定,很少见的,你还是走普通途径吧。陈其年纳闷地想。   陈其年收回了目光,不再去窥探崔烈的日记,抱着自己的书本出去客厅。   游北早已站在门口等着他了,见到便走过来,接过了这些书本,问:“走吗?”   “嗯。”陈其年和奶奶打了声招呼就换了鞋子和游北出去,先回游北家里面放书本,再拿了钱包就准备出门了。   可陈其年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盯着游北看。   游北:?   陈其年想到崔烈的日记,不由得想到,如果自己小时候没有和游北玩,现在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上一世里面,游北就不会为了自己去杀崔烈了,或许,自己也不会重生了。   陈其年始终认为自己重生的意义是在于改变游北的人生,而非改变自己的人生,否则为什么自己恰恰在游北死的那一天重生呢?   游北皱眉问:“看什么?”   他不喜欢陈其年不经意间露出的恹恹之色。他看得出来陈其年什么时候是装忧郁逗自己,也看得出来陈其年偶尔会流露出真切的忧伤。   可是游北没有把握陈其年是在为了什么事情而忧伤。   他不敢问,怕戳到陈其年的伤心事,只能猜。   猜来猜去,只能猜是为了陈其年他爸爸和崔烈的疑似私生子这件事。   游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陈其年,只好装作不知道,只好尽自己所能让陈其年高兴一点。每一次陈其年逗他的时候,他都既无奈又高兴,因为他知道那个时候的陈其年是开心的。   陈其年开心,他也就开心了。   陈其年不开心,他就也不开心。   若非顾念陈其年他爸爸对自己一直也很好,游北就想直接把崔烈打死。他有过这样的想法,他看到崔烈就浑身不爽。   “看你长的帅。”陈其年笑了笑。   游北知道他是在故意扯开话题,也不追问,面无表情地说:“走了。”   “迫不及待想和我看电影了?”陈其年又开始使坏,“早上你还说不想去呢,现在比我还急。”   游北不和他争。   因为也争不过。   毕竟我只是一个弱小又无助的结巴而已。游北心想。   两人出了门,一边往车站走一边说着话。   陈其年想起奶奶说过的话,有些担心地问:“这附近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他在这里住了许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始作俑者游小北满脸写着无辜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知道。”   他想了想,心虚地掩饰道,“你不用,担心。你晚上,别出去,就好。”   “我不担心。”陈其年说,“我担心会不会是找你麻烦的?”   游北:我自己找自己麻烦?   “不是。”游北说,“我没有,麻烦。”   陈其年又问:“你还和那些――兄弟们有联系吗?”   游北不说话了。   陈其年沉默了一会儿,到了车站才再次开口:“我们说好了一起供楼的啊。”   游北:“……”我们什么时候说好了这件事?!昨晚完完全全没有提到这个吧?!   “不是不让你和他们玩,但是,不要去打架和做不好的事情。”陈其年认真地问,“能不能答应我这个?”   游北没有说话,只看着马路尽头。   他知道陈其年一直在看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的回答。   他也知道自己可以回答“能”,事后该怎么做仍然怎么做,陈其年不会知道,知道了也管不着。   他却说不出口,他不想总是骗陈其年。   哄着骗着陈其年和自己在一起,已经是天大的恶了。   游北始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陈其年犹豫了一下,没有追问。不能把游北逼得太紧,要慢慢来。   两人去电影院看了那部爱情电影。   游北以往来电影院都是和江一六他们看动作大片,从没看过这种缠绵悱恻小清新的爱情故事,一下子就入了神。   只是……坐在前排的人在干什么呢?   坐在一对时不时就要亲一口的连体情侣婴后面的游北的眼神渐渐失去高光。   看电影就好好看电影!要亲不能回家去亲吗?公共场合!   游北义愤填膺并且还紧张兮兮,时不时用余光偷偷地瞄身边的陈其年,生怕陈其年有样学样也要亲一下。虽然两人坐在最后一排,大早上的电影院里面也没有多少个人,可是……   游北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上一热,他顿时一惊,背脊都挺得更直了。   不行,我不会答应在这里亲的,死也不答应。游北紧张地想。   陈其年没有说话,也没有要亲他的举动,甚至都没有扭头看他,只是摸到了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另一边的手继续拿爆米花塞进嘴里,然后端起可乐吸了一口,淡定地看电影,仿佛自己没有做任何小动作。   后半场电影演了什么,游北并不知道呢。   他只知道,陈其年的手真软啊,还暖乎乎的。   作者有话要说:突发事件,明天的更新挪到晚上八点,争取肥章,肥不起来就后天肥::>_<:: 第三十八章   电影结束的时候, 大厅里面的灯亮了起来, 游北仍在发着怔,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觉得这突然的灯光过于刺眼, 令他不爽。而下一秒,陈其年就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游北那一颗在半空中荡漾了许久的心顿时沉下去, 嘴角微微向下一撇,又害怕陈其年看见, 急忙站起身来,转过去背对着陈其年,迈脚就往外走。   他回到了现实中。   现实就是, 他和陈其年只能在黑暗中偷偷地拉手, 在灯光下,是不可以的。   这明明是自己提出来的,可是此时此刻却又极度不满。   是因为那头丑陋的怪兽在陈其年的纵容下越来越贪婪了。   那头怪兽是不知足的, 它不会感恩陈其年的纵容, 只会为此得意,并且迟早会彻底失控。   游北正在心中胡思乱想着,两边肩头一热, 搭上了两只手。   陈其年站在他身后的台阶上面,搭着他的肩膀,还捏了一下,很自然地说:“走路看路,发什么呆?你别摔了啊。”   说完, 陈其年也没有收回手,继续扶着游北的双肩下座位台阶。   这个动作看起来很自然,只是朋友间的互动而已,旁边的人也并不会多想。   但游北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只要感受得到陈其年的温度,只要能够触碰到陈其年,游北就仿佛充到了电似的。   他为这样的自己感到可耻。   口口声声说着要陈其年控制分寸,可没有分寸的人其实是自己,自己可耻地渴望着陈其年的触碰,日后所渴望的也一定会越来越过分。   恶心。   陈其年什么都不懂,是一张白纸,而自己,就在利用着他的信任和天真。   游北沉默着和陈其年一前一后下了台阶,出了电影院。   陈其年这才松开他的肩膀,和他并排一起走着,问:“你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游北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不高兴,只是为无耻的自己……   “请你吃东西,别不高兴了,好不好?”陈其年问。   游北顿时从自己的小情绪中清醒过来,忙说:“没有,不高兴。不是,不高兴。”他害怕陈其年难过,有些语无伦次地急切解释,“在想,别的事情。不是,不高兴。你别,不高兴。”   陈其年笑了起来:“我没有不高兴,我怕你不高兴。”   游北重复:“我没有,不高兴。”   “那你很高兴?”陈其年问。   游北:“……”   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陈其年又露出了那狡黠与得意的小虎牙笑容,说:“原来你和我看电影这么高兴?”   游北:“……”   陈其年的脑子就是很聪明,什么坑都能挖得这么自然。游北神志不清地吹。   可是陈其年接着又失去笑容,皱眉说:“你和我在约会,还在想什么其他的事情?”   游北:“……”   这似乎是一道送命题。   陈其年皱着眉头盯着他,似乎一定要等到他的回答。   游北纠结许久,说:“江一六……”   陈其年:你继续编。   游北斟酌着说:“江一六,上网,没带钱。刚刚,他发短信,给我。说,网吧老板,要打他。”   陈其年:“……”   游北:“……”   说完那句话,游北就陷入旋风后悔!   妈的,这什么破借口?!除了江一六之外谁会相信这种破借口?!陈其年这么聪明,一秒就能识破啊!我他妈的究竟在说些什么啊?!结巴就闭嘴啊!瞎几把说什么话?!   沉默了三秒钟,陈其年说:“江一六也不小了,该让他自己长点心了。”   游北惊讶地看着他,不解其意,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   陈其年接着说:“让他继续待着吧,别管他了,他要学会自己成长,自己解决问题。”   陈其年的态度过于自然,这令游北自己都信了自己的谎言,神志不清地想:陈其年说得真有道理,江一六这家伙是该学会自己成长了,让他留下给老板看场子抵上网费吧。   陈其年问:“那现在你可以专心和我约会了吗?”   游北被他绕得晕晕乎乎的,下意识点头。   陈其年再次笑了起来,开心地说:“我们去打电玩吧,就在隔壁。”   游北持续点头,跟着陈其年走了两步,突然挣扎着清醒那么一秒钟,停住脚步,说:“等等!”   陈其年回头看他。   游北犹豫了一下,说:“去逛,商店,买东西吧。”   陈其年想了一下,问:“电玩城里面也有你认识的人吗?”   游北沉默。   岂止是有他认识的人,他甚至有这家电玩城的“股份”。   电玩城的老板是个回归家庭的浪子,以前玩得狠,和游北是旧相识。后来浪子回头、金盆洗手,找兄弟们借钱开电玩城。游北那个时候孤家寡人一个,心里只觉得自己有今天没明天,对待钱财向来豪爽大方,索性将当时的存款全都借给了那前辈。   当时那前辈和游北虽然认识,却也不是过命的兄弟,顿时被惊到了。他试探着推却了一下,见游北也没有别的意图,纯属讲义气,便却之不恭了,回头给游北开了“股份”。   游北甚至都没有指望着对方还钱,遑论“分红”,便没放在心上。   当时这家商场位置不算好,房租便宜,电玩城开起来也容易,后来新地铁通过这边,人流旺了起来,游北当真每半年能收到一笔不菲的电玩城分红,连江一六都得到了老板送的VVVVIP待遇:永久免费玩。   如今陈其年要进去玩,钱自然不是问题,但――问题在于电玩城里面所有的工作人员和绝大部分的熟客,都他妈认识游北!   不如去步行街最繁华的地方租一块LED屏直播我和陈其年约会啊!   游北崩溃地想。   然而陈其年刚刚才被他惹生气过,难道现在又要拒绝陈其年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吗?谁约会会这样?这样的人不配谈恋爱。   游北陷入痛苦纠结。   陈其年见他为难,便体贴地说:“那别去了。”   游北犹豫着说:“你想去。”   “我只想和你高高兴兴约会一天而已。”陈其年笑了笑,“去哪里都可以,不重要的。”   陈其年越是这样,游北越自责。   明明是自己为了那点恶心的私欲哄骗着陈其年在一起了,嘴上尚且说着是以爱为名,到头来却连这样一件小事情都不能够满足陈其年。   “去吧。”游北说。   陈其年摇头:“你不要为难,我――”   “我说去。”游北面无表情地沉声说。   陈其年:“……”   游北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忙放缓声音,说:“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为难!江一六,又给我,发短信了!”   全程没见过游北看手机的陈其年:“……江一六怎么这么不懂事?”   游北急忙附和道:“他很烦人!”   江一六怎么这么惨。陈其年竭力忍住心中想要笑的欲望,一脸无辜道:“江一六又怎么了?”   游北的脑子已经基本停止运转,闻言道:“他――他把,网吧电脑,弄坏了。”   陈其年叹气:“他可真是令人不省心。”   游北附和道:“他傻的。”   陈其年说:“让他学着自己解决吧。”   游北点头:“你说的对!”   陈其年问:“那你能不能今天拒收江一六的短信?专心和我约会?”   游北点头:“可以。”   说完,他今天出门后第一次摸出手机,当着陈其年的面,把手机关机了。   陈其年看着他的举动,心里软到一塌糊涂,特别想捧着游小北的脸亲一口。   这也太可爱了吧!   世界上面怎么会有游小北这么乖的好宝宝?!   游北把关了机的失宠手机放回裤兜里面,看了一眼电玩城的门口,目光回到陈其年的脸上,略一踟蹰,小声解释:“里面,有很多人,认识我。我和你,一起进去,对你不好。”   陈其年点头:“我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所以不方便的话,我们就不去了吧。”   游北却有其他的想法。   他的声音更小了一点:“你想去,就去。”   陈其年:“可是你――”   “只要,你想。”游北认真地说,“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陈其年一怔。   游北说完,不自然地别过头去看另一边。   陈其年注视着游北的侧脸。   和这个年纪有些人还带着最后的婴儿肥不同,游北已经脱去了稚嫩,五官十分鲜明,轮廓也很锐利,像被精心刻出来的英俊雕像。   两人这样沉默了一小会儿,陈其年逐渐地微笑起来,很温柔地轻声说:“我要你开心。”   游北心想,那你已经做到了,我已经开心到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了,我开心到不自量力地飘了,我开心到我居然会越来越频繁地以为我们能够这样一直下去,我开心到可笑地开始幻想未来,有你在的未来。   在此之前,游北是一个不喜欢幻想未来的人,他觉得自己没有未来,也没兴趣幻想,活着就吃吃喝喝,死了就一了百了。   可是这些天,他越来越频繁地幻想着和陈其年在一起,做着醒来之后觉得自己可笑的美梦。   这样就够了,这些就够了。游北心想。   陈其年给他的美好已经足够多了,有朝一日,陈其年离开了他,这段时间所发生过的一切,都足够他抱着慢慢地嚼碎回味,以此度过剩下来的全部岁月。   他感谢陈其年给他生命中的全部色彩,所以只要陈其年想要的,他拼尽全力都会给。陈其年若要月亮,他都要去摘。   十五分钟后,戴上帽子口罩和墨镜的陈其年:“……”   游北内疚地说:“都是熟人,我戴着,他们也,认得出来。你这样,他们,认不出来。”   陈其年感慨道:“我现在感受到了明星谈恋爱真不容易。”   “……”游北更加内疚,“对不起。”   “没关系。”心大的陈其年瞬间完成自我安慰,“慢慢来。”并且趁机洗脑,“你如果认为现在的自己不配和我走在一起,那么你就好好复习,考上大学之后,我们就能好好走在一起啦,你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了。”   游北心想,考上大学又不能治好结巴。   他小时候努力过,成效不大,后来就自暴自弃了。这段时间他心中蠢蠢欲动,死灰复燃,抱着那可笑的可悲的野望,偷偷地去看过医生,可是医生给的结果并不乐观。   他不希望未来陈其年对着朋友们介绍男朋友时,自己一开口,结结巴巴,令陈其年的朋友们面面相觑。   只是想一想那样的画面,游北就想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那些人会怎样嘲笑陈其年呢?   陈其年不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了,那个男人竟然还是一个结巴,并且没有家世,也没有优秀的成绩。   他会将陈其年的脸面都丢光的,就像当年将父母的脸面都丢光那样。   陈其年永远都只能够干干净净、风风光光地站在台子上面,他值得这样,也原本就是这样。像陈其年站在升旗台上主持升旗仪式一样,全校的师生都仰着头看着他。   陈其年是会发光的,也应该永远都是发着光的。若谁试图令陈其年身上的光芒熄灭,游北都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哪怕那个人是游北自己。   两个人没有继续延伸这个话题,并肩朝电玩城走过去。   果不其然,游北刚靠近电玩城门口,就有几个人和他打招呼:“北哥!”   “北哥来玩啊?”   游北冷酷地和他们点点头算打招呼,没说话,继续往里面走,去到柜台前,对柜台小妹说:“给我币。”   小妹问:“要多少?”   游北看了一眼身边的陈其年。   陈其年竖起一根手指头。   游北点头,对小妹说:“一千个。”   小妹:“……”   陈其年:“……”   小妹想了想,默默地从柜台下面拿出了一个垃圾桶:“北哥,你只能拿这个装了,干净的,新买的。”   游北面露不悦。   陈其年急忙说:“一百个,玩完了再买。再说,玩会儿也该吃中午饭了。”   游北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一百个。”   陈其年拿钱递给柜台小妹。   小妹递给陈其年一袋游戏币,却不接钱,笑着说:“北哥来玩不用钱。”   陈其年并不坚持,也不追问,见状便把钱收了回去,礼貌地说:“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他是二老板。柜台小妹微笑着想。   陈其年小时候和游北去过电玩厅,但也去得不多。后来游北脱离二人世界放飞自我去了,陈其年也朝着标准学霸前进,很少和朋友同学们玩电玩。   为此陈其年还挺兴奋的,左手拿着币,右手拉着游北在热闹的电玩城里面走来走去,哪台机器都想玩。   见陈其年高兴,游北就高兴,他的神色放松了许多,甚至带上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浅浅笑意,声音很温柔,对陈其年说:“一样一样,玩。都玩。不要着急。币玩完了,再去拿。”   陈其年点头,问:“你平时最喜欢玩哪个?”   游北想了想,欲言又止。   过了大约五秒钟,游北犹豫着说:“打枪。”   陈其年好奇道:“这也需要想?你看起来有点犹豫啊,其实你最喜欢玩的不是这个吧?”   游北:“……”   陈其年可真聪明!   游北坚持说:“打枪。”   陈其年挑起眉头,质疑地看着他。   这又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隐私问题,游北这样欲盖弥彰,反而令陈其年觉得其中有文章。   游北在陈其年的目光中坚持:“打枪。”   陈其年见他死活不肯说,便收回目光:“好吧,那我们先去玩打枪――”   “握草!就差一点了!”   突然旁边传来尖叫声和围观少年们的起哄声,闹哄哄的。   陈其年下意识地看过去,那边似乎是街舞机,一个打扮得很潮的社会姐站在上面,围观的人很多。   “去看看。”陈其年对游北说。   游北紧张地说:“打枪,在另一边。”   陈其年好奇地说:“等下再去打枪,先看看那个人跳舞,一定很厉害,所以看的人多。”   游北更紧张了:“没什么,好看的!”   “就看一下嘛!”陈其年说。   游北紧张得要命:“都是,乱跳――”   “哈哈哈哈去你妈的,还想挑战北哥记录?做梦去吧!”   陈其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此时此刻应该在网吧里面学习成长和没钱上网还弄烂了人家电脑的人生选修课的江一六,正在跳舞机前嚣张地拍着机器上那块高手屏,得意地对社会姐说:“看看!看看!”   陈其年顺着江一六的手臂看过去,街舞机高手屏第一名:bei。   并且分数甩第二名一大截。   游北:“……”   陈其年的目光回到游北的身上,上下打量了许久,缓缓地问:“北北,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北北:“……”   我可以现场给你表演一个徒手杀掉江一六,算不算?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要的每日必cue江一六。   明天早上八点可能来不及更新了qwq改到下午两点,努力肥点或者加更补偿。从后天开始恢复早八点更新。   倒数第三段的梗出现时间和文中只能发短信的时间略有出入,就当作是平行世界吧23333 第三十九章   在陈其年惊讶又好奇的目光注视下, 游北感到了巨大的绝望。   太羞耻了。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玩街舞机就羞耻, 但总觉得在陈其年面前的形象从此一去不复返。   虽然游北也不知道自己在陈其年的面前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根据陈其年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来看,很可能自己早就没有形象这种东西可言了。   然而最后的底线仍然要守住!   游北暗暗地下决心, 将一张脸绷得更紧,冷酷地说:“不是我。”   陈其年脑补了一下游北冷着这张酷脸玩街舞机的样子, 没忍住笑了笑。   看见他笑,游北的脸都快绷裂掉了!   “那我们去玩别的。”陈其年都不忍心调戏此时此刻的游小北了, 转移话题,“刚才说打枪――”   不知为何,街舞机周围的围观群众再度起哄, 口哨声此起彼伏。   陈其年好奇地回头看去, 见到了一张可说算熟面孔的脸――秋雨的哥哥秋芒。   秋芒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蹿出来的,此时此刻正勾着江一六的脖子,笑眯眯地仰着头看高手屏上面的名字, 挑眉道:“那我来试试。”   江一六心中无比嫌弃且还警惕。   现在的北哥沉迷美色不问政事, 大有晚年昏聩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预兆,这个一看就不是好玩意儿的从天而降的秋芒却格外活跃,四处联络关系, 拉拢了不少人,看似分分钟要谋朝篡位!   江一六背地里和他北哥发短信说这事儿,他北哥只回了一句“随便他”。   标准的沉迷酒池肉林的昏君语录了!怕是那安禄山打到宫门口你才能醒悟吧?!   江老臣悲痛万分,却又无可奈何,毕竟他愚忠。   大概也因为他家北皇的行踪就是被他泄露给那陈妖妃的, 北皇被妖妃纠缠洗脑的责任江老臣也要承担一部分。   心虚。   江老臣想来想去,决定甩锅。   一切都是陈妖妃的错,陈妖妃太他妈会洗脑了,读书人就是很可怕,非常心机。   没错,就是这样了。   这些私人恩怨暂且不提,江一六在明面上还是看在游北的面子上给秋芒面子,闻言皮笑肉不笑道:“秋哥你贵人事忙,怎么这么有空来这?”   “听说你喜欢来这啊。”秋芒又朝他眨了眨一只眼睛。   你另外一只眼睛是有问题吗?江一六极度敷衍地呵呵了一声。   秋芒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逮不着你北哥,找你问问,那事儿北哥怎么想的?我说是不急,其实这事儿还是得抢占先机。”   听到他说是为了正事,江一六怔了怔,原本想远离秋芒也暂停了动作,皱着眉头想了想,说:“我再问问北哥。”   他其实昨天就问过他北哥什么时候再约秋芒,他北哥回了两个字:没空。   秋芒也不再说这事儿,松开江一六,走上街舞机,往里面投币,在围观群众的欢呼声中跳了起来。   他身材比例很好,宽肩细腰大长腿,还长得帅,跳起来的动作也十分漂亮,是非常赏心悦目的一幕。何况秋芒还时不时抽空朝围观人群飞个媚眼或者飞吻,气氛比刚才社会姐跳那时候更热烈。   江一六面无表情地想,这男的太他妈骚了,太可怕了。   见陈其年一步三回头看秋芒跳,游北低声说:“想看就看。”   只要别让我跳就行。游北心想。   陈其年便停下来看了会儿,脑子里面却全在想象游北跳起来会是什么样。陈其年没玩过这个不太懂标准,但审美是存在的,他见秋芒已经跳得很好看了,心想游北一定比这更好看。只是秋芒的表情太丰富了,游北呢?   陈其年很好奇,却知道游小北从刚刚开始就竭力掩饰他会跳这个的事实是因为害羞,便不问了,没多久就说:“我们去那边打枪。”   两人正要离开,人群又欢呼起来,夹杂着议论声。   陈其年再次回头一看,高手榜产生了变动,放大字体的第一名成了:Qiu   Bei掉到了低调的第二位,炫彩字体特效都没有了。   陈其年看了眼身边的游北,见游北的脸上毫无感想,心想游北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就没说什么,拉了拉游北的手,继续转身要走。   这个时候,意外又发生了,突然有人叫了声:“北哥也在啊!”   大家纷纷看过来,起哄道:“北哥,干他!”   背脊一凉的北哥:干你麻痹!   江一六没料到他北哥也来了,听到这话便得意地瞥了一眼秋芒,开开心心看向人群目光聚焦处:“北――”   操。   江一六欢喜雀跃的呼喊声死在喉咙里面,笑容也瞬间消失。   妈的旁边那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家伙不是陈其年老子把名字倒过来写!   你俩在干什么?!   你俩来这里干什么?!   陈其年你他妈的不是个学霸吗你不应该走路都在背单词和公式吗怎么一天到晚看起来比我们更闲啊?!你还想不想考大学了?!你能不能专心复习,就快要高考了啊!早恋毁人生啊!你清醒一点!   北哥你也清醒一点!那个丧气得要命和我说你不配你死都要死到陈其年八里地之外的人是谁啊?!这才过去多久啊?!表面和我说你要光棍一辈子结果背地里你俩连情侣装都穿上了?!你还是个人吗游北!   江一六神志不清地忘记自己曾向陈其年告密出卖他北哥方位,撕心裂肺且大逆不道地质疑着人生。   游北试图带着陈其年离开这里,却被热情的群众们围住了,认识他的不认识他的都在起哄让游北“迎战”赢回第一,就连旁边玩其他机器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凑热闹了。   游北:“……”   他的脸一沉,刚要发火,就被陈其年拽了拽衣袖,扭头一看,见陈其年说:“我代替你比。”   游北一怔,也不记得要生气了,问:“你会?”   “不会啊,玩玩嘛,一定会输的,不过又没有关系。”陈其年笑道,“谁让你人气这么高。”   游北刚要告诉他不用这样,陈其年又说,“别生气,大家也只是好玩儿,看你帅又厉害才起哄让你玩,你对他们生气多不好。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不也玩得很好吗,为什么要因为我而平白无故生气?我还挺高兴他们这么喜欢你的。”   游北:“……”   他想了想,说,“我去,你不用去。”   陈其年既然说不会玩街舞机,那就是真不会玩。就算陈其年再聪明,新手第一次玩难免会动作僵硬惹人发笑,游北不想这么多人看陈其年的笑话。如果要这样的话,他宁愿自己上去,反正他也不怕其他人看,他只是出于自己也不懂的心态觉得被陈其年看到自己跳舞会难为情而已。   毕竟我平时在陈其年面前看起来那么炫酷无情狂霸拽,玩这个就没有形象了,我不要面子的吗?游北心想。   陈其年摆摆手:“没事,我去玩玩,反正他们也不认识我。”   他说着就上台了,落落大方地朝围观群众摆了摆手,又朝秋芒笑:“我是北哥徒弟,我来试试。”   北哥:“……”   秋芒打量了他几秒,有些恍然地笑了起来:“行啊。会玩?”   陈其年老实道:“不会,你教我?”   秋芒友善道:“好啊。”   也不难,现场教学半分钟就搞定了。   围观群众见来的不是游北,有些失望,却又有眼尖的左看看右看看,窃窃私语着这个粽子和游北疑似穿了情侣装。   桃色八卦永远都是人民群众最热衷的话题,顿时跳舞不跳舞都不重要了,集体讨论游北的感情生活。   一时有人说前两天在网吧洗手间里面游北和一个小男生不知道在搞什么暧昧,一时又有人说不久之前在电影院里面看见游北和这个粽子(的背影)从那部爱情片的放映厅出来,粽子还亲昵地撒娇似的扶着游北的肩膀,一时又有人说游北和粽子进电玩城之后就举止亲密,这人恰好在旁边听到了游北说话,那语气令他一度怀疑这人只是和游北长得像!   江一六:“……”   游北:“……”   你俩咋不租步行街最贵的那块屏直播出柜呢?   北哥你――算了,我还指望你什么,你一定不记得你自己说过什么了。   呵呵,男人。   秋雨说得对,男人都靠不住。   江一六冷漠地想。   在秋芒的友情指导下,陈其年开始了他的挑战。   场面可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陈其年基本跟不上动作,手忙脚乱并且一脸懵。   秋芒扶着一旁的机器,笑得花枝乱颤。   游北想把陈其年捂在怀里面抱走!他紧张地偷看围观群众的反应,做好了超过三个人笑陈其年他就立刻冲上去把人揣走的准备。   不料根本没人注意陈其年在那手脚并用的乱跳,大家的脸上洋溢着热情欢腾的八卦之光,热火朝天地议论着游北和这神秘小男生的绯闻,分分钟一个游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勇救被欺负小男生然后男生以身相许的故事就出来了。   游北:“……”   这些人的脑子都有毛病吗?   被欺负的人是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是陈其年。   陈其年最初是觉得好玩,也有点儿盲目自信,见秋芒跳得那么好看,自己无论如何至少也能跟上点儿节奏,不会特别烂。但他跳着跳着就绝望地意识到了自己并非街舞机界的空降紫微星,脸也红了起来,动作越来越慢,沉痛地捂了捂戴着大口罩的脸,求助的眼神使劲儿往游北那里飘。   游北:?什么意思?   陈其年:救我!   游北用了三秒钟接受来自于陈其年的脑电波,然后犹豫着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竖了一个大拇指。   游北:好看!你干什么都是最棒的!   陈其年:“……”   最终也没有出现奇迹,陈其年玩出了一个榜的边也摸不着的超低分,朝着秋芒干笑了笑,正想着要说点什么,就听到了一道单薄的掌声。   陈其年看向声源处,见游北正笑着看自己,一面鼓着掌。   游北不笑的时候,眉目像锋利的刀,也像高山上常年不化的雪,可他此时笑起来,就像百炼钢成了绕指柔,也像冰雪化成了一捧春水,眼角眉梢都写着温柔和宠溺。   陈其年的脸更热了,却不再是为了自己那蹩脚的舞,而是为了游北的笑容。   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似的,只有游北站在那里朝着他笑。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都快要从胸膛里面跳出来了。   砰,砰,砰,砰。   一下又一下。   陈其年也笑了起来。   围观群众目睹这一幕,集体诡异地静默了三秒钟。   三秒钟之后,爆发出了各种怪叫声和起哄声、口哨声、鼓掌声,夹杂着“yooooooo”“北嫂”“嫂子再来一个”“卧槽北哥笑了这不是我的北哥”“北哥居然会笑”“老子真是活得太久了”等神秘音效。   陈其年在起哄声中回过神来,顿时害羞。   游北也察觉到了气氛越来越过分,便上前两步,拽过陈其年的手腕就拉着他往人群外走。   大家善意地起着哄,却也没有拦他俩,只是仍在笑着讨论。   别看陈其年日常调戏游北,嘴上说得“日天日地”,也就是个“窝里横”,此时此刻脸都要烧坏掉了,闪避着周围人调侃的、好奇的目光,稍稍低着头,跟在游北身边往人群外挤。   倒是游北,私下里在陈其年的“淫威”下日常蜷缩成一团,现在却干脆使劲儿拽了一把,把陈其年拉到身边,搂着他肩膀护着往外走,见人群仍在那里起哄,而陈其年的脑袋越来越低,他不悦地回头扫视了一圈。   “……”   人群顿时清静了,也不跟着试图继续看热闹了。   被遗忘在人群后面的江一六:“……”   妈的,要不是秋芒太讨厌了,我就帮秋芒篡位算了!   江一六叛逆地愤怒着。   游北将陈其年一路领着塞进了一个封闭式的游戏机里面。这是个打僵尸的射击模拟舱,玩家都是坐在里面,拉上帘子,在黑暗中对着眼前屏幕上的怪物射击。   看着游北拉上帘子,陈其年赶紧将墨镜和口罩帽子都摘了下来,长吁一道气。   刚才跳了那一场,又被羞了一顿,陈其年的脸都热得发烫了,得立刻透透气。   游北绷着脸问:“以后,还要来吗?”   看吧,和我在一起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是这样的。甚至以后还会有更加难堪的场面出现。   陈其年点了点头:“来啊。”   游北一怔:?还来?   陈其年道:“你刚才笑了。”   游北:“……”   “你刚才笑得特别好看。”陈其年说,“再笑一个。”   游北才不笑。   陈其年遗憾道:“看吧,现在你就不笑了,那我还是要来。”   游北这辈子都说不过陈其年的道理,干脆不说,转移话题道:“玩这个吗?”   陈其年点头,从小袋子里面摸出游戏币塞进机器里面,端起自己这边的枪,认真地看着屏幕上面的游戏说明,等待着进入。   游北也端起了枪,眯了眯眼睛,随着游戏开始,就是一通熟练无比的操作,基本上一枪一个永不打空。   至于陈其年――就是个来划水的。虽然他玩得很投入,但打游戏,菜就是原罪。   眼看第二关还没有过完,陈其年的角色就只剩下了一条命,急得他直叫唤:“小北救我!”   游北见状把自己的枪一扔,一条手臂绕过陈其年的背,将他包在自己怀里,握住了他拿着枪的手,教他怎么瞄准:“眼睛,看这里。留,零点五秒,预判……”   陈其年被他带着才闯过了第二关,可先前陈其年乱打出去的弹药消耗过多,到了第三关也没有补充,打完子弹扔完炸药就只好认命等死。   陈其年看着屏幕上面出现的“game over”,可惜地说:”不应该让你过来帮我的,你自己那边都没有人打了,你肯定能过第三关。我们再来……”   陈其年边说边扭头去看游北,声音戛然而止。   他俩仍然是刚才那个姿势,游北的手还包着他的手,脸也就在眼前。   此时,游北就离得这么近的在看着他。   游戏舱里面的光线有点暗,全靠屏幕上面闪烁着的动画页面光芒支撑着,可彼此的脸部轮廓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陈其年清楚地看到游北眼中的诚挚与深情,游北也清楚地看到了陈其年微红的白皙脸颊和清澈的眼眸。   在这样封闭昏暗的小空间里面离得这么近,又肌肤相亲,很容易令原本就心怀爱意的少年心猿意马。   游北几乎可说是被陈其年蛊惑了。   虽然陈其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坐在他的身边,只是乖乖地被他抱在怀里面握着手,只是露出了生动可爱的表情。   可是陈其年什么都不需要做,游北就能够忘记一切,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在哪里,只知道自己想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游北慢慢地侧着头朝陈其年靠了过去。   “……”   陈其年的心跳又快了起来,却并不闪躲,反倒也渐渐地朝游北靠过去。   就像两块互相吸引的磁铁。   在两人的嘴唇碰到前一秒钟,突然陈其年身后的帘子被人从外面拉开,伴随着熟悉无比的声音:“上去!你知道这个的最高纪录是谁的吗?!”   陈其年:“……”   游北:“……”   在陈其年被游北一把捂进怀里的瞬间,他匆忙地看了一眼屏幕上面跳出来的最高纪录榜,第一名是:river one six。   陈其年:“……”   江一六真洋气啊,还有英译名呢。陈其年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江一六墓志铭:男人,靠不住的。   三人在线互坑。 第四十章   秋芒恶意挑战他北哥的记录且还成功了, 令人发指的是这厮居然还无比挑衅地问江一六“我厉害还是你北哥厉害”, 江一六就怒了,他就忍不住那口气!   你他妈算什么玩意儿跟北哥相提并论?北哥今天是特殊情况,不和你一般计较, 你还要上天了?   江一六怒发冲冠,拉着秋芒来打僵尸, 试图挫其锐气。   至于帘子是拉上的,这不重要, 江一六仗着是他北哥的独生崽,啊不,是他北哥的心腹, 向来在电玩城里面横着走, 此时非常恶霸地罔顾里面有其他玩家的可能性,一把掀开帘子就打算把里面的人给拉出来,把秋芒塞进去和自己比赛。   然而, 江一六刚拉开帘子, 嘴里那句“出去”还没说出来,就看见了他北哥的死亡凝视。   江一六:“……”   半秒钟之后,江一六哗的把帘子拉回去了。   他转过头, 面无表情地对着嬉皮笑脸的秋芒说:“里面有人,去那边,街霸。”   “里面谁啊?”秋芒八卦地问,“北哥吗?北哥这是来约会吗?”   关你屁事!   江一六冷漠地说:“不是。去那边。”   听着外面的声音消失,游北才松开陈其年, 不自然地把口罩帽子塞他手里面。   陈其年犹豫了一下,红着脸问:“他们走了,不继续吗?”   游北:“……”   继续什么?什么继续?为什么要继续?不要继续!   他的心跳十分激烈,并且后怕。他甚至感谢江一六刚才的打岔,若非这样,他就要骗走陈其年的初吻了。   越来越过分了,一步一步的把陈其年拉往了泥潭。   游北甚至不敢想象自己如果亲上去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会舍不得松开陈其年,会原形毕露,会忍不住摁着陈其年吻到他害怕和挣扎。可是就算他害怕和挣扎,自己也不会放开他,会拼命地索取他全部的氧气。或者,陈其年的嘴唇都会被自己咬出血来。   会吓到陈其年的。   会吓跑陈其年的。   “还玩吗?”游北生硬地岔开话题,目光看向屏幕。   这些天来,陈其年的脸皮已经麻木了,说:“等一下再玩,先把没有做完的事情做完。”   我已经彻底放飞自己了。陈其年心想。放飞的感觉真爽。   游北却谨慎地说:“刚才,你的头发,上,有虫子。”   陈其年:?   游北说:“这里面,有虫子,不好。我们出去,玩别的吧。”   陈其年:“……”我信了你的邪。   游北心想,陈其年什么都不懂,傻乎乎的,并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危险。   他甚至想,如果是这样,就不能够轻易地放陈其年走,因为陈其年这么单纯,又这么可爱,一旦出门,就会被其它像自己这样的怪物盯上,如果自己不在陈其年的身边,陈其年会被其他怪物吃掉的。   他又自嘲地笑了。   自己和那些怪物能有什么差别呢?不过是拿着这个理由,心安理得、自欺欺人地继续哄骗陈其年来满足自己那不可告人的欲望而已,利用着陈其年的信任,比那些怪物更恶心。   “去玩别的。”游北垂着眼,低声说。   陈其年问:“又不高兴了?为什么不高兴?”   游北说:“没有,不高兴。”   陈其年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忽然凑过来亲了他的脸颊一口,还用手捧着他的脸,哄他似的,说:“亲你一下,别不高兴啦。”   游北:“……”   心情更加复杂了!   但游北更不愿意陈其年因此不高兴,急忙驱散心里面的那些负面想法,振作起来,说:“嗯。”   两人离开模拟舱,在电玩城里面四处溜达,这里玩一玩,那里玩一玩。   手上拎满娃娃挂满游乐彩券的陈其年看着再一次把抓娃娃的爪子稳准狠拍下去的游北,感慨道:“你玩这些好厉害啊!”   游北没有说话,嘴角却忍不住有那么一丢丢得瑟地勾了起来,和平时的样子不同,有那么些本就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大男生的幼稚。平时的游北太沉稳了,沉稳到近乎自闭。陈其年希望他能够放松一些,因此才提议来电玩城。   如今见游北又抓上来一个娃娃,陈其年跃跃欲试:“我再试试。”   刚刚他就试了很多次,可惜一个也没有抓上来,游北站在他身边指导诀窍也没有用,这才让游北亲身上阵。   如今陈其年观摩半天,蜜汁自信回来胸膛,决定再战。   游北点点头,接过陈其年手上的东西,指着离出口最近的一个娃娃:“你夹这个。”   陈其年往娃娃机里面投币,抓住操纵杆,把爪子往娃娃上面移动。他的目光非常专注,看起来有些紧张,正要一拍按钮降落爪子,就被游北抓住了手。   “歪了一点。”游北就站在他身体的侧后方,此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放回操纵杆上面,带着他一起操纵爪子进行位置的细微调整,一边低声在他耳边说,“爪子,要对准,可以卡住,的地方。”   游北说话时有些湿热的气息落在了陈其年的耳朵上,陈其年的耳朵几乎是立刻就红了。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和脖子痒痒的,热热的,酥酥麻麻的,哪里还顾得上那个娃娃怎么夹,只顾得上侧过脸看着游北出神。   游北原先在认真教他,被他这么一看,愣了愣,也顿时忘了那夹娃娃机,只顾将目光在陈其年那清澈的眼睛和红得透明的耳朵尖之中来回逡巡,有些闪躲,不敢看得久了,又不舍得不看了。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手仍然叠在一起,抓着操纵杆,可是却已经没有感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心里面除了这一刻的对方,再没有别的了。   几秒钟之后,陈其年非常暗示性地闭上了眼睛。   游北:“……”   陈其年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动不动就要闭眼睛但他这样真的很可爱!   不行我不能亲他至少在这里不能亲他。   你快睁开眼睛看一看周围的环境啊!   游北一面在内心清醒无比地呐喊着,一面不那么清醒地缓缓地低头朝陈其年靠了过去。   就亲一下,就亲脸颊一下,就隔着口罩亲脸颊一下,其他人不知道那是陈其年的。游北心想。   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身边的机器突然传来一声响动,陈其年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时间太久,机器自动落爪了。   爪子成功地抓到了那个娃娃,把它扔进了出口,掉了出来。   “我抓到了!”陈其年惊喜地说。   差一点点就要亲到陈其年――的口罩――的游北:“……”   这可能是老天爷在警告我,这样做是不对的。   天在阻止我伤害陈其年。   游北迷信地想。   陈其年把手从游北的手里面抽出来那一刻,游北的心掉落谷底。   陈其年弯腰从机器出口拿出自己亲手夹的娃娃,扭头抓住游北的胳膊,开心地踮起脚、隔着口罩亲了他侧脸一口的那一刻,游北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周围有那么多的人。   他们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这样亲密。   虽然其他人可能没有看这边……   但是万一有人看着呢?   应该慌张的,应该立刻带着陈其年离开这里。   可是游北的身体却是僵硬的,灵魂仿佛出了窍,怔怔地看着陈其年,许久才回过身来,张了张嘴,想说一句“胡闹”,却又说不出口。   毕竟,刚刚自己就想这么胡闹的。   陈其年只是被自己教坏了。   都是我的错。游北别过头去,心虚地想。   接下来陈其年再没夹上娃娃过,而游北拒绝再手把手教学,陈其年总不能够勉强他,就去玩别的了。   两人玩了一会儿其他的机器,一袋子币就花完了。   游北问:“继续玩吗?”   陈其年想了想:“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看看彩券能兑什么奖品,兑了就去找地方吃饭吧。”   游北点点头,和他去礼品兑换柜前挑选。   柜子里面依次摆着许多小玩意儿,能用游戏机里面出来的彩券兑换。   陈其年的手里面厚厚一叠彩券,绝大多数都是游小北的功劳。   陈其年挑花了眼,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但他俩毕竟只玩了一百个币,彩券有限。   游北忙说:“等一下,去商店买。”   陈其年却拒绝:“意义不一样,咱家又不缺这些,只是能用彩券兑换就很划得来啊。”又问,“你怎么又开始买买了?说了我们没这么多钱。”   游北:“……”我有!   但不敢说。   他知道自己说了,陈其年会怎样回答。   陈其年会说:那是我们要存起来以后供楼的。   游北已经知道陈其年的套路了!   知道了也没有用,又不敢反驳_(:з)∠)_   陈其年正纠结地选择着兑换哪个奖品,有人叫了游北的名字:“小北,今天来了?我去,我一来就听说你带了人来,还真他妈带了?行啊你!”   陈其年闻言回头看过去,见到一个三十岁上下的花臂大哥爽朗地笑着拍了拍游北的肩膀,又对着自己笑了笑,问:“怎么包得这么严实?怎么称呼啊?”   游北把陈其年挡在自己背后,淡淡地说:“少问。”   花臂大哥也不恼,笑着调侃:“还玩儿神秘啊?行,我不问啊,别把小朋友吓跑了,你回头得揍我。”   他身边跟着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却没有恶意。   游北回头对陈其年低声说:“这里的,老板。龙哥。”   陈其年客气地叫了一声龙哥。   “别这么客气,小北就是我弟,咱们就是一家人。”龙哥道,“以后想玩随时来玩啊。”   陈其年笑着点了点头:“谢谢。”   “哎,不是,我说这怎么回事?”龙哥身边的另一个人好奇道,“说真的,小北,我们以前背着你讨论过你是不是喜欢男的,没敢当你面说,结果真他妈是啊?”   游北高冷地说:“我要走了。”   “哎!别啊!”龙哥他们热情得很,拽住他道,“很久没见你了,这段时间哪儿发财去了?问江一六他说你复习高考,这不扯吗?”   游北:“……”   真的在复习准备高考。 第四十一章   “还用问吗龙哥, 这不他妈明摆着的, 搞对象去了!”其他人笑道,“操,没看出来啊游北, 你居然是这种人,有了老婆扭头别说我们了, 连江一六你都不要了?”   游北:什么玩意儿我要江一六干什么?我有事吗?   “别走。”龙哥也笑,“快饭点了, 没急事就一起吃个饭。”又对陈其年说,“一起吃,别害羞, 这都是自己人, 都叫哥就行。”   陈其年笑了笑,没有答应,先看了眼游北。   吃饭就必然要摘口罩, 游北便摇了摇头:“下次吧。”   “你这就没意思了吧, 藏着掖着的,现在都带出来了,饭都不一起吃?”哥们儿问。   游北高冷道:“不吃。”   “不吃就不吃吧。”龙哥说, “人小年轻谈恋爱,是嫌我们大灯泡碍眼。”又说,“赶巧了,胡子刚从缅甸那边回来,开了块好东西, 也没卖,给哥儿几个打了观音,开了光。见者有份啊,本来想让六儿给你带过去,见着了就现在给你。”   说着,龙哥从身边人手里接过一个小盒子,想了想,却没递给游北,而是递给了陈其年:“算了,不给他,送你。”   龙哥出来混了十几年社会,别的本事不敢说,察言观色做人很有一套。若是其他兄弟带对象来玩,他脸上仍然热情客气,却不会把这么贵重的观音像直接送人,之所以今天对陈其年格外好,是因为看得出游北对陈其年的态度不一般。   游北虽然比他们小一些,但比游北更小的兄弟也不是没有,都是出来混的,十几岁就花天酒地酒色财气了,搞对象这事儿不新鲜也不稀奇,一个星期换一个对象都是家常便饭,如果龙哥见一个送一块翡翠观音,那他能破产。   可游北没搞过对象,别说对象了,一夜情都不搞,腰都不搂,腿也不给坐,女的男的都不给。遇上兄弟们喝酒叫公主,游北就会一脸嫌弃地坐远点和江一六玩去,搞得他们一度怀疑游北和江一六是不是内部消化了。但游北就算了,江一六那傻砸是藏不住事儿的,被调侃还嘻嘻哈哈地抱着游北往身上挂脚(被游北嫌弃地踹开),怎么也不像有一腿的样子。   如今游北小心翼翼地带个人来玩,还全程保护得跟眼珠子似的,龙哥的心里面就门儿清了:这怕是来真的,和其他人乱玩不一样的。   既然不一样,对方又看起来乖乖巧巧知情识趣的讨喜样子,龙哥就做个顺水人情。毕竟给这小朋友面子,也就是给游北面子。   陈其年有些惊讶地看着龙哥,没有伸手接,而是再一次看向游北。   上一世的陈其年和游北几乎形同陌路,对游北的朋友圈子并不了解。   游北对着陈其年说话的语气瞬间柔和下来,说:“拿着吧,保平安。”   陈其年见他们对游北亲热,游北又这么说,便也不扭捏客气了,伸手接过来,道:“谢谢龙哥,谢谢胡哥。”   虽然他也不知道那个“胡子”是谁,在不在现场。   闻言,龙哥摆了摆手,而另一个并没有胡子的男人似乎就是“胡子”,也朝陈其年摆了摆手,笑了笑:“别客气,一家人。”   游北向来讲义气,又比他们的年纪小很多,身世也可怜,他们拿人当亲弟弟看待的,亲弟弟难得带回来个像是来真的的对象,他们做哥哥的自然也高兴,要给见面礼。而这小朋友人又乖巧又大方,看穿着打扮和气质都像好人家的孩子,他们对陈其年的初始好感度是很高的。   再说了几句话,游北就拉着陈其年兑了奖品走了。   两人出去电玩城,陈其年一直没有说话,游北便有些紧张,担心陈其年是被龙哥他们吓到了,毕竟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和说话都很社会,那些大花臂实实在在的,陈其年哪儿和这种人打过交道啊,万一受惊了呢?   游北正要和陈其年解释龙哥早就金盆洗手了只是刺青没洗而已,而且以后不再让他和龙哥见面了,就听到陈其年恍然道:“那个龙哥――”   陈其年把接下来的话吞了回去,心里面却仍然震惊。   他刚刚就觉得那位龙哥很面善了,只是一时没有想起来。现在他想起来了,那个龙哥他是知道的!   两年后这位龙哥低价接了一个没人要的郊区烂尾大楼盘,遇上市政府拆迁去那,荒凉地顿时成了新市中心,他狠狠地发了一笔横财,趁胜追击,用这笔钱连买几块地,正巧赶上房价疯涨,他一跃成为本市前十的富豪新贵。发财之后他做了不少社会公益,经常上电视。因为这身与其他企业家不同的江湖气派和那条大花臂,不怎么关注财经新闻的陈其年都对他的印象很深。   游小北居然认识这个人?那你怎么混成后面那样子的?   陈其年惊讶地看着游北。   游北更紧张了:“你别怕。以后,不见他们,了。龙哥,不是坏人。”   陈其年忙解释:“我不是怕他们,我――没事,我就是,”他犹豫了一下,说,“我只是觉得第一次见面就收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太好。”   “没关系。”游北见他是因为这事儿出神,顿时放心了,说,“我帮过,龙哥。电玩城,是我借钱,给他开的。你拿着,礼物,没事。”   陈其年不说话了。   游北一心讨好陈其年,但不得其门,只能凭着本能和往日看身边的人怎么哄对象开心,因此才总要给陈其年买买买。   游北说:“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游北从陈其年的手里面拿过那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翡翠观音,问:“喜欢吗?”   陈其年看了一眼,虽然不是很懂这些,却也感觉得到这块翡翠确实像好东西,做工也极为精致,不大不小的,很适合佩戴,看得出那位胡哥也很上心了,看起来这群人确实是感情很不错。   那么,为什么游北后来没和他们一起发达呢?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他们吵架了吗?   陈其年有些疑惑,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点了点头,说:“好漂亮。”   漂亮归漂亮,喜欢归喜欢,如果陈其年不喜欢,那么这块东西再漂亮也没有意义。游北坚持问:“喜欢吗?”   陈其年没有多想游北这个小心思,闻言便自然地说:“喜欢啊。”   游北这才放下心来,说:“我给你,戴上。”   “好。”陈其年如今单方面宣布自己和游小北锁死了,将来连楼都要一起供的,自己的财产就是游小北的财产,游小北的财产就是自己的财产,因此丝毫不和他客气。   游北见他肯收这个礼物还说喜欢,顿时开心得不行,赶紧给他戴上了,低声叮嘱:“洗澡别戴,其他时候,戴着,平平安安。”想了想,又有些忐忑地说,“不是迷信,保个心安。”   游北他们出来混,说不迷信吧也不迷信,说迷信吧也迷信,可他害怕陈其年这样的好学生嫌弃自己落后。   “我经常不记得。”陈其年却说,“那你记得每天给我摘给我戴啊。”   游北:“……”   陈、陈其年的反应也太快了吧!   游北神志不清地先吹了再说。   之后两人找了间餐厅吃饭,饭后又逛了一下午街,吃吃喝喝买买玩玩看看,和寻常的小情侣约会流程并无二样。游北眼瞅着路边有人给对象在拍照,想来想去,死活要买相机给陈其年拍,还不愿意买普通相机,一开口就让人家把最贵的拍出来最好看的拿来。   陈其年:“……”   总有一种楼要供不起了的担忧_(:з)∠)_   然而看着游北难得这么放松,陈其年只能安慰自我道:买吧,就买吧,这也不是一次性消耗品。   游北学电子产品很快就能上手,立刻就给陈其年拍了起来。   虽然角度比较迷,但游北兴致勃勃且迷之自信,给陈其年翻看自己拍的照片,满脸写着“人好看我拍得也好看”。   陈其年欲言又止,最终口是心非地说:“你真有摄影天分,我都不知道我自己能这么好看。”   游北肉眼可见地持续翘尾巴。   陈其年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他就喜欢看游北流露出同龄人的稚气来,而不是那个绷着脸的样子。   不过,游北不愿意和陈其年合照,说自己不喜欢照相。   陈其年猜想他是害怕照片流出去,知道这件事是游北的心结,一时半刻解不开,只能够慢慢来,便也不急于一时,改口道:“那我给你拍两张。”   游北先是不愿意,被陈其年纠缠了一会儿,含含糊糊地说:“随便你。”   陈其年决心给游北看看什么叫正确的拍照技巧,奈何模特不配合,pose不愿意摆就算了,眼睛都不看镜头,整个人坐立不安,眼神飘忽,仿佛对着他的不是镜头而是激光。   这也难不倒陈其年,不看镜头有不看镜头的拍法儿。   他拍了一堆,得意地给游北看他刚拍的这条街最靓的仔。   游北对自己的脸没有多看一秒钟的兴趣,非常敷衍地扫过去,内心毫无想法,只在陈其年吹他是这条街最靓的时候小声反驳了一句:“你才是。”   一般的互吹陈其年也就认了,然而陈其年想到游北刚刚拍自己的那些角度,心想还是算了吧。   两人就这么玩儿了一天,傍晚在外面吃了一堆小吃,又在城市广场看了会儿喷泉。   广场上有许多小孩儿在玩,见到陈其年和游北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娃娃,都羡慕得要命。   陈其年和游北都这么大了,也不热衷娃娃,商量了一下,就在原地把娃娃分着送给了这些孩子们。   看着孩子们抱着娃娃欢天喜地的去找家长报喜,陈其年也笑了起来,忍不住感慨道:“小孩子真容易高兴。”   游北对那些小孩子高兴不高兴没兴趣,他专注地看着陈其年的侧脸,低声说:“你也很容易高兴。”   从小就是这样的,陈其年虽然有时候也会顽皮地捉弄游北,但都是在开玩笑,很有分寸,并不会过分。除此之外,陈其年的脾气特别好,总是笑眯眯的。就算偶尔因为考试没考好这种事情难过,只要别人对他扮个鬼脸或者说个再简单不过的笑话,他就会笑起来,不再记得难过的情绪。   就像是一个小太阳,永远都不会有阴暗面。   和陈其年在一起,只会感觉到舒服和温暖,会觉得这个世界特别好。   虽然,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只是陈其年很好。   “是吗?”陈其年对自己倒没什么分析和看法,笑了笑,道,“因为我运气好吧,没什么烦心的事情。”他停顿了一下,借题发挥,“最近唯一烦心的事情就是你。”   游北:“……”   陈其年扭头看游北:“你都不亲我。”   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接吻?!   游北默默地别开目光,装作没有听到。   陈其年和游北在广场上坐了一会儿,娃娃也发放完了,就慢悠悠地踩着月色往回走。   一边走,陈其年的手一边晃,晃来晃去,就总是有意无意地碰到了游北的手,见游北毫无反应,就进一步有意无意地划拉着游北的手。   游北装作自己什么暗示都没有收到。   不可能在外面牵手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陈其年见暗示没有用,便直接问:“你知道为什么谈恋爱也叫拍拖吗?”   不知道,你别说了。游北保持沉默。   陈其年说:“我都把口罩戴上了,别人认不出我来,来拍个拖嘛。”   游北憋了几秒钟,说:“回去再说。”   “谁跟你回去再说?”陈其年不满道,“回去我就洗澡睡觉了,你自己左手拖右手吧。”   游北面无表情道:“好。”   陈其年:“……”   游北装作自己没有用余光看见陈其年朝自己嗖嗖扔来的眼刀。   “那我们就一辈子这样?”陈其年问。   游北心想,哪有什么一辈子,就是因为没有一辈子,所以我不能毁了你,你还有未来,未来会清醒,会和一个配得上你的人在一起。   陈其年自我开解:“不过,现在还在高中,确实影响不好。”   游北:“……”   是这个问题吗?根本不是啊!   陈其年完成了自我开解,又开心起来,一路上和游北回忆今天出来遇到的趣事。游北先是沉默地听着他说,慢慢的附和几句,接着也会忍不住接过话说了起来,脸上越来越柔和,嘴角笑意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陈其年甚至不敢告诉游北这件事情,他担心游北察觉到了之后会害羞,会不自然,会立刻收回这笑容,也不再说这么多话了。   但陈其年又是欣慰的。至少,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而他们的时间还很长,可以慢慢来。   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呢。   回到了家附近,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小巷子,路灯时有时无,昏昏暗暗的,因此这条路在夜里没什么人停留,就算经过,也是脚步匆匆的,只有月色安静地落下来,还被墙和树遮挡成一片一片的。   陈其年和游北虽然没有拍拖回来,但压了许久的马路,一路上说今天的趣事也说得差不多了,矿泉水也喝完了,口都说得干了,到了这条小巷子里面就渐渐地不说话了,也不尴尬,就这么散步似的慢慢走。   走着走着,陈其年的手又碰到了游北的手。   他这次倒并不是故意的,只是随意而已,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也不知道自己不好意思什么,总之就是低着头笑了,刚想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啊”,他的手就被抓住了。   陈其年一怔,看向自己被拉着的手,又抬头看向游北。   游北仍然是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好像那只紧紧地抓着人家的手不是他的。   陈其年的脸顿时又热了起来,憋不住地笑。   游北用余光偷偷地看陈其年羞涩的笑,嘴角也微微地勾了起来。   陈其年怎么会这么可爱。   世界上面怎么会有这么好的陈其年。   我为什么会做到这么好的梦。   游北心想。真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会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陈・不放过任何尬撩机会・其年 第四十二章   虽然走出这条巷子的瞬间, 游北火速松开了手, 但陈其年已经很满足了,他不是一个急于求成的人。   两人回了游北家,关好门, 游北就让陈其年先去洗澡。   陈其年点点头,去卧室里面拿了换洗衣服往厕所走, 被游北叫住了:“不要戴着,观音, 洗澡。”   陈其年“啊”了一声:“我就说我经常会不记得吧。”   游北觉得他偶尔有一些迷糊这点同样可爱。   陈其年抬起手摸到观音,却又停住了动作,想了想, 朝游北露出一个令游北非常熟悉也很警惕的小狐狸似的笑容。   游北:你又想干什么?   陈其年说:“说好了的, 每天你给我戴给我摘。”   “……”游北,“没有说好。”   “你心里面答应了,我知道的。”陈其年无赖似的。   游北:“……”才没有!   陈其年抬着脖子, 催他:“快点, 我要去洗澡了。”   游北觉得他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但是游北不说。   两人僵持了三秒钟,游北默默地走过去,抬起手给陈其年摘下来。   陈其年这才去洗澡。   游北则从购物袋里面拿出装观音配饰的盒子, 将观音像放进去,放到陈其年的床头,然后把买的东西都逐一放好,去厨房里面仔仔细细地洗干净手,拆了一盒牛奶倒进小奶锅里面热起来。   陈其年说睡前喝热牛奶好。   虽然游北喝完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或者不好, 但既然陈其年说好,就好吧。   游北把热牛奶倒进两个杯子里面,一杯端到陈其年的床头放好,另一杯拿在手上慢慢地喝,一边去次卧拿自己的换洗衣物。   等到陈其年洗完出来,游北也喝完了牛奶,进去厕所洗澡。   游北洗完出来,刚准备关了客厅的灯回次卧睡觉,就听到陈其年说:“我给你吹头发,你也给我吹头发好不好?”   游北:“……”你又想干什么!   “自己吹。”游北说。   陈其年拿着吹风机过来,说:“好累啊,不想吹。”   游北质疑地问:“你给我吹,不也是,还要,累吗?”   陈其年理直气壮地说:“你怎么能够确定你给我吹完之后我不会赖皮不给你吹了?”   游北:“……”   很好,很陈其年。   陈其年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   但游北仍然不说。   游北接过吹风机,给陈其年吹头发。   陈其年的头发很黑,发丝很软,和游北不一样。   游北的手指插进陈其年的头发里面,指腹上湿润润的,暖乎乎的,他的心也有些乱糟糟的。   只是摸到了陈其年的头发而已。   游北沉默地咽了口口水,被吹风机的嗡嗡声盖住了。   他起初有些机械地给陈其年吹头发,后来慢慢放松,甚至还帮陈其年按了按头皮。   陈其年像一只满足的小猫,松软地瘫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舒服到睡着了。   游北的动作更加轻柔了,害怕把陈其年惊醒。   头发吹到了九成干,游北关掉吹风机,正犹豫着是把陈其年抱去床上睡,还是别挪动他,只给他把被子拿过来盖好,就见陈其年睁开眼睛,说:“轮到我给你吹头发了。”   游北:“不用。你去,睡觉。”   陈其年却不肯:“难道我还真赖皮吗?”   游北摇头:“不是你,赖皮。不用你吹,你去睡觉。”   陈其年不愿意,起身拉着他往沙发上面按:“坐好!”   游北反抗无能,只能乖乖坐好。   陈其年拿起一边的吹风机,两条腿将游北的腿卡在中间,屈膝跪在沙发上面,给游北吹起了头发。   游北:“……………………”   一定要用这种姿势吹头发吗?!   游北的手都不知道该摆在那里了,忙从腿上挪开,搭在沙发上面,眼睛又不知道该看哪里,急忙从陈其年的睡衣胸前挪开,侧头看着墙壁,抗拒地说:“下去。”   陈其年却说:“你别乱动。”   游北隐忍地说:“你先下去!”   “我觉得你对我过敏。”陈其年振振有辞,“我得给你来一个脱敏疗程。”   这都什么跟什么,你又是现场编的吧?!   但游北不问。   “你――”   “江一六可以坐你的腿,为什么我不行?”陈其年使出杀手锏!   游北:“……”   谁他妈给陈其年说这种事情的?!江一六吗?!江一六你妈的没事吧?!   其实陈其年是随口胡说的,反正现在有什么锅都给江一六背就对了。然而见游北的神色不对,陈其年敏锐道:“真坐了?”   游北几乎在陈其年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的那一瞬间就立刻解释:“只是,玩游戏!”   “哦。”陈其年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三个字缓和多少,眯着眼睛问,“什么游戏?”   游北艰难地说:“大冒险。我抽中了,让人坐腿。我不想碰,其他人。”   当时大家起哄让女生坐游北腿上,游北的脸色就不是很好了。然而现场气氛不错,又不是一些自己人,总要把场面圆过去,否则日后不好来往。因此江一六赶紧救场,笑嘻嘻地往他北哥腿上一坐,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了。这算双方都有了个面子,大家都笑起来,也不追着闹。   陈其年继续问:“什么时候玩的?玩过几次?”   游北:“一次。”   陈其年:“什么时候玩的为什么不回答?”   游北:“……”为什么这么敏锐!?   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上个星期。”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瞬间停住,陈其年问:“上个星期?”   游北绝望地保持沉默。   “我到处找你,你在和人玩大冒险?”陈其年的声音听不出是不是在生气,很平静,平静到游北更慌了。   游北想解释自己没有那么快活,以前也不怎么和人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恰恰是因此这一次为了逃避陈其年的事情而痛苦,所以才努力转移注意力。虽然后来发现这是徒劳的。   但是游北解释不出来。   他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低着头,保持沉默。   陈其年会生气了。他想。陈其年生气会怎么做?像其他人那样冷战?吵架?分手吗?   “……”   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反而是一件好事?   至少,陈其年提早清醒过来了。   游北的心中惴惴了十秒钟,听见吹风机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陈其年继续给他吹头发,一边说:“比飙车好。”   游北:?   游北:我听错了吗?   陈其年的心比海宽,道:“虽然我不希望你以后又离家出走,但话说在前面,以后你再离家出走,也希望你保持健康的发泄渠道,找朋友玩玩游戏是可以的,不要去飙车和酗酒,我会很担心的。早知道你们就是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就没那么担心了。”   游北:“……”   游北:陈其年是不是清醒不过来了?!   陈其年继续给游北吹头发,这一会儿就不说话了。   游北的心里面仍然忐忑,小心翼翼地偷看陈其年的脸色,却也看不出来什么。陈其年的表情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他害怕陈其年生气,他想哄陈其年笑一笑,否则一颗心七上八下,无法安定下来。   “不走了。”游北犹豫着说。   陈其年一怔,低头看他:“什么?”   游北低声说:“以后不了。”   陈其年这才反应过来游北是在说以后不离家出走了,顿时笑了起来:“你说的啊。”   游北认真地说:“嗯。”   虽然也不知道游北为什么突然这么慎重地说这句话,陈其年仍然很高兴,给游北抓头发的手都轻快了许多,嘴角也一直挂着下不去的笑容。   见陈其年笑了起来,游北的心就放回了原处。   游北的头发比陈其年的头发短,很快就吹干了。   游北心想,陈其年可算能从自己腿上下去了。   然而,事实不如他所想的。   陈其年随手放下吹风机到一边,仍然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和游北面对着面,凑过来亲了游北的侧脸一口,说:“晚安吻。”   游北:“……”   陈其年把侧脸对着他,说:“我也要。”   游北:“……”   陈其年催他:“快点啊。”   游北犹豫着,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低声说:“晚安。”   陈其年总是自己先撩又自己先害羞,这会儿脸又红了起来,挠了挠脸颊,冲着游北笑。   游北也注视着他,嘴角稍稍地勾起了弧度,眼睛里面干干净净的,全是温柔。   两人这样对视了一会儿,陈其年忍不住又亲了游北的脸一下。   亲完这一下,陈其年也没有像刚才那样离开,而是用自己的脸颊蹭着游北的脸,像小动物似的。   游北被他柔软又有些烫烫的脸蹭来蹭去,也意乱情迷起来,情不自禁地亲他的脸。   游北亲一下,陈其年就也反过来亲他一下。   陈其年亲一下,游北也反过来亲他。   两人就这样黏黏糊糊地贴着脸,互相啄着对方的脸颊,越来越忘乎所以,甚至好几下亲到了嘴角。   游北此时此刻散发出来的荷尔蒙太浓烈了,胳膊搂着陈其年也越来越紧,越来越显露出不同于平常的巨大的压迫感和侵略感。   陈其年迷迷糊糊地想起了重生前和游北在酒店的那一夜,回忆和现实交织在一起,他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不安分地在游北的怀抱里面动来动去,发出了有些急促轻微的喘息声。   这声音就像传说中人鱼的歌声,能够迷惑人心。   被迷惑了的游北扶住陈其年的后脑勺,不让他有往后躲开的机会,终于试探着吻到了陈其年的嘴唇。   吻也不够,他轻轻地咬了一下。   陈其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干脆闭上眼睛,什么都不做。   游北觉得自己疯了。   如果不是疯了,怎么敢对陈其年做出这种事情?   可是已经做了,他不想停止。   就算卑鄙,就算无耻,就算恶心,他也无法停止。   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游北一边吻着陈其年,一边用手臂环着陈其年,翻身将他慢慢地放倒在沙发上面,分开不过一秒,又吻了上去,缠绵的,湿润的,难舍难分的。   就这样过去了谁也不知道多久的时间,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忽然,陈其年就感觉热源消失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游北从未有过的慌乱的表情。   “小北……”   “不早了!”游北像被他吓到了似的,急匆匆地这么说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就往次卧跑,中途还一次绊到沙发一次绊到椅子一次绊到柜子,跌跌撞撞地逃进了次卧,把门砰的关上了。   爬起来坐在沙发上面看着他落荒而逃的陈其年:“……”   游北靠在门板上,眼前一片黑暗,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啊我死了。   半晌过后,他也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第四十三章   游北整夜都没能够睡着, 无论他是睁着眼睛, 还是闭上眼睛,脑子里面都是陈其年,都是自己在亲吻陈其年, 都是陈其年有多么软多么香。   他几度想去冲个冷水澡,可是夜深人静, 他害怕会吵醒陈其年,也害怕陈其年发现他龌龊恶心的野望。   虽然陈其年可能已经发现了。   啊啊啊啊我怎么还没死?!   游北绝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   陈其年现在睡着了吗?他在想什么?他会怎么想?被吓到了吗?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危险的男人了吗?   游北抱着脑袋紧张地思索着, 却什么都思索不出来。   一墙之隔的陈其年……睡得挺舒服的。   睡之前他捂着脸在床上无意义翻滚了一分钟,用被子蒙住头,害羞地回想着回想着, 就睡着了, 还做了个梦,梦里面特别害羞,因为游小北变成了游大北, 把他摁得死死的, 却又无比温柔。   熬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出来了,游北在偷偷溜掉和装作失忆这两个选择中徘徊许久, 最后划掉了前者。他已经答应过陈其年不会再偷偷跑掉,不想失信。   他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给陈其年的东西了,不能连承诺都做不到。   那就,装作失忆吧,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陈其年一定也不好意思提起昨晚那件事情!   游北这样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换好衣服去厕所洗漱。   他刚挤好牙膏,就从镜子里面看见陈其年还穿着睡衣,睡眼朦胧地出现在门口,一边揉着脖子一边迷迷糊糊地说:“你起来好早啊。”   游北:“……”是根本就没有睡。   不过陈其年这样看起来很自然,说不定他真的失忆了!   游北继续给自己打气:保持自然就OK!   于是游北强行装作自然的样子把牙刷塞到自己嘴里面刷起来。   陈其年没有说什么,走过去用胳膊肘把他往旁边推了推,伸手拿自己的牙刷,涂上牙膏,也刷了起来。   游北觉得这氛围有些怪怪的,他偷瞄着镜子里面在同时刷牙的陈其年和自己,刷牙的动作逐渐同步化,也逐渐机械化。   这也太暧昧了!像那个什么……像陈其年说过的那什么――新、新婚……操!   游北在内心呐喊着制止自己乱想。   他匆忙结束了刷牙的动作,接水漱了口,拿毛巾用冷水打湿拧干,使劲儿擦自己的脸冷静一下。   擦完脸,游北把毛巾洗干净挂回去,急着逃出这狭小空间。他觉得这里面都开始缺氧了,否则他怎么会刷个牙洗个脸看个镜子就大脑一片混乱?   陈其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打着呵欠,慢悠悠地漱口洗脸,这才完全醒了,把头发扒整齐了才出去厕所。   距离去陈家吃早饭还有一小段时间,游北担心空下来会令气氛尴尬,装模作样地拿着英语书坐在沙发上面背陈其年给他圈的重点单词。   可是他一个单词都还没有记住,就被陈其年从身后边抱住了!   游北:“……”   游北:?!   游北:卧槽!你想干什么?!   陈其年蹭了蹭游北的脖子,亲了他的侧脸一口,说:“早上好。”   游北:“……”早上好就早上好,一定要亲吗?!你还没有睡醒吗?!   这么质疑着,他就见陈其年伸着脖子,把侧脸凑到自己眼前,疯狂暗示。   游北:“……”   “我们还在,读书。我们是,学生。”游北神志不清地说,“不要早恋。这是,不对的。”   陈其年:“……”你还记得自己是校霸吗?让你写个作业不如杀了你的那种。   游北已经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哪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设。他说着说着,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非常站得住脚的理由,先把自己给说服了,还偷偷地把腰杆挺直一些,看起来比陈其年正经多了。   陈其年想了想,说:“可是你昨晚都亲我了。”   游北:“……”你为什么没有失忆?!说好了(并没有)一起失忆的!   陈其年语重心长:“小北,你不能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啊。”   小北:“……”   “在古代,你就得立刻和我结婚了。”陈其年说。   游北:“……”   陈其年宽宏大量道:“但我又不是一个会强迫别人的人,所以不逼你现在和我结婚。”   游北:“……”这句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但是,做人要礼尚往来。”陈其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亲你一下,你不回亲我一下,说得过去吗?”   游北:有这种说法吗?!   游北:陈其年说有,那一定是有。   游北:真的吗?   游北:我不但占陈其年的便宜我还不相信他吗?我还是人吗?!   游北:从我别有居心诱骗陈其年的那一刻起,我他妈就已经不是个人了。   游北:但陈其年说的一定是对的。   陈其年催游北:“快点,我还急着换衣服去吃早饭呢,饿了。”   听到他说饿了,游北急忙亲了他一口,亲完觉得哪里不对劲。   陈其年大早上把游小北调戏得一愣一愣的,心情更加愉快,亲完就松开他,转身去房间里面换衣服了。   游小北:“……”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是哪里呢?   接下来的周末一天没什么特殊的,昨天玩了一天,今天除了吃饭就是写作业复习。   游北写作业的速度越来越快,完成陈其年给他布置的复习任务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做完这些,看看时间是傍晚了,犹豫一下,对沉迷题海的陈其年说:“我有事,出去,吃晚饭,可以吗?”   陈其年头也不抬地说:“我又没有关住你,你有自由的。”   游北:“……”也不知道怎么就想问一下而已。   他收好东西,正要起身,就听到陈其年问:“什么事啊?”   游北犹豫了一下,说:“和朋友,聚会。”   陈其年的笔尖一顿,在本子上面落下一个点。他抬眼看着游北,欲言又止。   他可以死皮赖脸地缠着游北,但无意限制游北的自由,无论是交友还是其他。然而,他的心里面是不安的,他害怕游北走上和上一世相同的道路。   上一世他对游北后来的人生轨迹不了解,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只能够依据蛛丝马迹来猜测。   可是无论怎么猜测,直觉都告诉他,那都不是一些应该发生的好事情。   如果游北执意和上一世走同样的道路,那么就算没有发生崔烈的事情,游北的人生恐怕也……   游北看着陈其年的神色又恹恹起来,心里一紧,忙说:“只是,吃饭!不喝酒!”   陈其年沉默数秒,幽幽问:“你平时还喝酒呢?”   游北:“……”   “你去你的吧。”陈其年低下头,继续做题目。都是成年人了,即使游北喝酒,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况,这种细节地方管得太严,他也担心游北会反感。   游北去急得不行,站在原地没敢动,使劲儿看陈其年的表情。   陈其年没有什么表情,低着头认真写写画画。   游北呆站了一小会儿,犹豫着重复了一遍:“只是,吃饭。”   陈其年的笔尖再次一顿,仰着脸看游北,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委屈。   游北看似面无表情,内心慌的一批,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比平时更结巴道:“只……只是、吃……”   陈其年放下笔,站起身,走到游北面前,闭着眼睛仰起脸。   游北:?   陈其年小声说:“亲一下再走。”   游北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陈其年都露出这么委屈的表情了,此时此刻说什么,游北都会照做,立刻就亲他一口。   亲一口仍然不够,游北担心陈其年还是难过,赶紧亲第二口。   亲完第二口觉得仍然不够,那就亲第三口。   一亲下去,就停不下来了,游北还偷偷地搂住了陈其年。   陈其年被他亲热得脸上发烫,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着他笑。   陈其年笑了,游北的一颗心才放回原位,只剩下满怀的柔软,摸着陈其年的脸,低声说:“我去和,他们说,我要,专心复习,别再,天天,约我玩。”   游北到约好的老字号茶餐厅时,秋芒已经在那里了,见他来了就站起身,笑着道:“来,我给你们介绍。”他指着坐在身边的中年男人道,“这是文总。”又指着游北道,“这是北哥。”   游北知道这个文总,秋芒事先和他说过,做地下博|彩那件事毕竟光靠他和秋芒两个人是吃力的,而这文总发家不干不净,资产庞大,很有门路,如果能利用起来,就事半功倍。   游北是第一次见到文总本人,第一印象很差,直觉告诉他,与这个人合作,是与虎谋皮。文总倒是生得五官端正,说不上帅,却也不赖,甚至还有些儒雅感,然而游北见的人多了,知道很多有钱人的表面和背地里的真实性格是截然相反的。而这个文总也并没有到完全收敛住真实气息的高度,隐约能看出些邪气来。   只是游北没想到今天秋芒会把文总带来。他给自己点了根烟,却突然想起陈其年,便夹在指缝间没有抽。   万一,回家陈其年又要亲呢……游北暗搓搓地想。   “文总临时有事回国,我想着早晚也要见面,就约他一起来了。”秋芒笑着给游北倒茶。   游北却用夹着烟的那只手捂在自己面前的茶杯上。   秋芒的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道:“是茶,不是酒。北哥开车来的?”   游北摇了摇头,说:“一句话,说完了,我就走。”   秋芒把茶壶放回桌子上面,道:“说。”   “这件事,我不参与。”游北说。   秋芒看了一眼文总,又看回游北的脸上:“怎么了?”   “没怎么。”游北冷淡地说,“没兴趣。”   说完,他就把烟摁灭了,站起身来,转身打算离开。   秋芒急忙跟着起身,追上去几步拉住游北的胳膊,低声道:“你别告诉我你打算为爱退圈吧?游北你不至于这么俗吧?”   游北冷冷地看他一眼:“松手。”   秋芒松开他,却拦着不让走,笑着说:“文总都来了,你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游北没说话。   事实上他和秋芒心知肚明,他尚且特意过来,当面拒绝秋芒,而非在电话里面说,已经是给秋芒面子了。这段时间秋芒把礼数做得足,游北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便也乐意给他这个面子。   然而,游北不想做的事情,也不会因为要给谁面子而去勉强做。   ――除了陈其年。   游北是对秋芒那个提议动过心的,他认真地考虑过,也觉得可行。哪怕要和文总这样的老狐狸合作,游北也有自信去搏一把。哪怕他没有百分百的胜算,但他原本就是过的赌徒一般的生活,拿今天赌明天。   可是,他忽然退却了。   因为陈其年。   虽然,他和陈其年仍然不会有未来,他仍然配不上陈其年,陈其年终有一日会清醒过来,会离开他。   但是,在那一天的世界末日到来之前,游北想好好地陪着陈其年,不惹陈其年生气。   游北自嘲地想,自己还是可笑又阴险的。说得比唱的好听,却不过仍然是想要竭力哄骗着陈其年,想要让陈其年留得更久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北哥:今天也是喝卑水的一天。可怜无助又自闭.jpg   六儿:但我看你他妈和陈其年该做的不该做的也一件没落下啊!?男人的嘴!呵! 第四十四章   见游北不说话, 秋芒继续道:“来都来了, 坐下来聊聊,也别这么不给文总面子。”   游北却冷嗤了一声,并不把文总放在心里的样子。   他给秋芒面子是因为秋芒礼数做得足, 他礼尚往来,并非怕了秋芒。而这个文总, 游北认都不认识,他又不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习惯了刚,有心情就给面子,没心情就不给面子, 天王老子来了他不想给面子也照旧不给面子。   秋芒见他不屑的样子, 还要说话,身后那文总终于开口了,声音听起来笑眯眯的, 和笑面狐狸似的, 道:“北哥大概是急着有事,秋哥你又何必强求,改天再请北哥吃饭也是一样的。”   秋芒闻言, 却反而给游北使了个眼色,低声道:“游北――”   游北已经不耐烦了,说:“改天,也不必。我一直,没空。”   秋芒:“……”游北疯了吧?这么得罪文总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文总笑了笑, 没说话,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的时候,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动作很小,在热闹的茶餐厅里面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游北却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但他不动声色地装作没有看到,面无表情地转身继续往外走。   几乎是同时,游北的余光就注意到了茶餐厅其他方向有三个男人站了起来,也朝门口走,看样子都不是好茬。   他心里面有数,这文总不爽,要给他个教训。   如果怕了,就不是游北了,他也从一开始就不会给文总甩脸。   这种事情他遇到得多了,打架不过是家常便饭。从他第一次把人打翻在地那刻起,他就发现了这个最容易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游北从小就被别人嘲笑和欺负,连累了陈其年也被人嘲笑,他一直忍受,一直躲在陈其年的身后听陈其年安慰他。后来,他发现这根本没用,那些人只会越来越过分。   那些人欺负他,他仍然可以忍,因为老师说打架的不是好学生,是坏孩子,而好学生都是不和坏孩子玩的。陈其年是好学生,游北不想当坏孩子,那样就不能够和陈其年玩了。   然而那些人欺负他就算了,他们不应该连陈其年一起欺负。   他们看着游北默默忍受,逐渐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瞄上了陈其年。   那个时候是小学,欺负人的手段也比较幼稚。陈其年先是书包被人扔在地上踩了许多脚,踩得脏兮兮的。后来,他们又故意在美术课上面把颜料洒在陈其年雪白崭新的衬衫上面,嬉皮笑脸地说着“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可是谁也看得出他们都是故意的。   陈其年虽然也看得出来,但他从小风度足,总不能够为了一件衬衫纠缠吵闹,便和气地摇摇头,没说什么,只用纸巾擦了擦,不放在心上。   游北的眼睛却死死地钉在了陈其年衬衫上面的那些污渍上。   那是一件原本非常干净的衣服。   陈其年穿起来特别好看。   陈其年喜欢穿白色的衣服,也很适合穿白色的衣服,因为白色很干净,就像陈其年这个人。陈其年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站在阳光下面,或者坐在教室里面,都像一副再漂亮不过的画。   可是那些家伙,却破坏了这幅画。   游北觉得刺眼,心也很痛,仿佛被人狠狠地揪住了。   他穿了两件衣服,默默地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陈其年。老师看见了,却也没说什么,继续指导同学们画画。   陈其年朝他笑了笑,说:“没事,你怕冷,感冒还没好,别乱脱衣服。”   小时候的游北身体素质不是特别好,怕冷,还容易感冒。   游北却坚持把外套给他,见他不肯要,就急着把外套给他直接披上去了。   不能让陈其年穿着不干净的衣服的样子被别人看见,他们会笑陈其年的。   游北只有这个想法。   可是陈其年被裹上他的干净外套之后,那些恶劣的家伙换了个方向嘲笑陈其年,说陈其年穿了小结巴的衣服,自己也会变成小结巴。又说小结巴喜欢陈其年,羞。   那个时候在小学生的心目中几乎不存在同性恋的概念,对于他们而言,说班上的女生或者男生喜欢另一个人,就是一种羞辱了,内向一点的同学很容易被这样的方式羞辱到甚至哭起来。何况,游北还是个男生,还是个结巴,喜欢另一个男生。   很多同学都笑了起来,有恶意起哄的,也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跟着凑热闹的。   陈其年倒是一如既往的心大,除了皱眉驳斥那些人,说他们骂游北是小结巴没礼貌之外,对自己也被羞辱了倒是不在意。他也并没有觉得自己被羞辱了,被游小北喜欢对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害羞甚至羞耻的事情,他也喜欢游小北啊,游小北显然也喜欢他啊,他俩从幼儿园开始都互相喜欢好多年了,他俩是最好的朋友啊,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些人真奇怪。   老师见状,忙批评了这几个带头的男生,大家这才罢休,继续上课。   可是游北分明听到他们仍然在私底下小声地说着笑着,还传纸条,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写了些什么,可是看向陈其年的目光始终是充满了恶意的。   陈其年什么都不知道,低着头在认真地画画。   游北的眼睛里面装着娴静温和的陈其年,耳朵里面却听着苍蝇在嗡嗡嗡嗡地叫。   他觉得自己要疯掉了。   如果不发泄出来,他就要疯掉了。   也许发泄出来,他也是疯掉了的。   下一节课是体育课,自由活动之后,陈其年和交好的同学打羽毛球去了,叫游北一起,游北摇了摇头,说自己要去上厕所,陈其年便自己先过去了。   游北转过身,远远地跟着那几个结伴去厕所的欺负陈其年的男生。   他跟进了厕所,那几个王八蛋见着了他就笑,嘴里面又说些骂人的话。   游北没有听见,他什么都听不见,他只能听得见自己脑海里面的声音。   那道声音在说:没有人可以欺负陈其年。   那几个男孩子笑着骂着,渐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游北没有像往常那样绕着他们走,而是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脸上面无表情。虽然平时游北对着他们也没什么表情,可却和此时有那么些差别,隐约令他们不安。   他们对视了一眼,悻悻然地住了嘴,试图离开这里。   游北突然抬起脚对着其中一个人就踹了过去。   那个人毫无防备,没想到这个瘦瘦弱弱的小结巴居然会动手,被一脚踹到了地上,震惊地看着。   其他男孩子也被吓到了。   游北在这一瞬间已经拎住了另一个男孩子的衣领,一拳揍到了他的脸上。   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了,尖叫着就往外跑,跑到门口发现门被反锁了!   其实也很容易打开,但他们只欺负过别人,还都是靠幼稚小手段,没打过架,哪见过这阵仗啊,被吓得要命,手都在抖,摸了半天也没有打开门锁。   游北已经过来了,手里面拎着清洁工放在一边的用具,狠狠地砸在他们的后脑勺上,然后揪住一个就骑上去狠揍。   其他人下意识来拉游北,游北转身就是一拳。   ……   五分钟之后,这几个平日里不可一世横着走的男孩子们瑟瑟发抖地挤在厕所的角落里面,仿如一群过冬的鸡仔。   游北就站在他们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们。   这个结巴疯了!说不定还要杀人!想到这里,他们抖得更厉害了,叫也不敢叫,甚至还有人认真思考是否要把身上的零花钱交出来。   有脑子转得快的赶紧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嘲笑游北了,也不欺负游北了。   游北犹豫了一下,没有特意提陈其年的名字。他们是因此自己才连带着欺负陈其年,如果不欺负自己,那也没有必要欺负陈其年。不被自己连累的时候,陈其年的人缘其实是很好的,没有人能不喜欢陈其年。   他想了想,又冷冷地问:“如果,老师,问,你们……”   “我们摔跤了!”脑子转得快的那个赶紧说,“厕所地板太滑了!”   其他几个人也赶紧附和。   游北:“……”   他想了想,说,“嗯。”   “那、那我、们、可、可以、走走了吗?”过冬的鸡仔此时此刻结巴得比游北厉害。   游北冷笑了一声。   鸡仔们再度挤成一团瑟瑟发抖,谁也不敢抬头,生怕游北又要拎人出来打,就像上课的时候老师要提问了就疯狂避免和老师的视线对上。   “如果,我,有,麻烦。”游北说,“我就,让,你们,有,大,麻烦。”   鸡仔们:“……”   鸡仔:“不敢不敢,我们死也不说是你打的!”   游北:“我,打的?”   鸡仔们内讧了三秒钟,把那只愚蠢的鸡仔揍了两拳,说:“不是!是我们摔的!”   游北再扫视了他们一圈,这才转身出了厕所。   就算他们去老师面前说出来,游北也不在乎了。   他反正也没有家长可以请。   游北回到操场上,看见陈其年在打羽毛球。   陈其年脱下了游北的外套,仍然穿着那件被弄脏了的衬衫,颜料已经干了。   陈其年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并没有因此而不自在,反倒在换位下场休息的时候和场边的游北笑着说:“像不像那种艺术画?我看过杂志,这样的衬衫很洋气的。”   虽然游北没看出任何艺术感,只看出了衣服很脏,但陈其年说像艺术画,那就像。游北点头,神志不清地附和:“洋气。”   陈其年说:“所以你不要难过啦,我觉得挺好看的。”   游北低下头,看着地面,用脚尖踹出去一颗小石子儿,小声说:“嗯。”   陈其年摸了摸他的头,哄孩子似的,说:“都说了让你不要难过了,这衣服很好看啊。”   游北更难过了。   陈其年赶紧从裤兜里面摸出一颗糖来塞到游北的手里:“别哭啊!”   陈其年特别怕游小北哭,比这更怕的是游小北想哭还要拼命忍着不哭的样子,眼睛里面水汪汪的,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像被遗弃的小狗似的。   每一次看到,陈其年的心都要碎成八瓣。   而游北喜欢吃糖,所以陈其年从小养成了习惯,随身带着糖,见游北不高兴了就赶紧给塞一块到他嘴里面哄他高兴。   ……直到游北吃糖吃到蛀牙。   陈其年他爷爷奶奶终于发现了自家孙子溺爱游小北过头,勒令他一个星期不能给游小北投喂超过三颗糖。   这个星期其实已经投喂过三颗糖了。   但是游小北受委屈了!不吃糖就更委屈了!谁看到这样的游小北能忍心不给他吃糖呢?!   作者有话要说:陈其年:游小北好可怜的,总是被欺负,心疼。   鸡仔们:。 第四十五章   陈其年在内心疯狂地为自己开脱, 同时又摸出一颗巧克力来塞到游北的手里面, 凑过去小声叮嘱:“你在回去之前吃完,不要告诉爷爷和奶奶。”   游北小声说:“你自己吃吧。”   “没关系,给你吃。”陈其年说, “吃了就要笑一笑。”   游北犹豫着没有吃。   陈其年从他手里面拿回来一颗糖,剥开了塞到他的嘴里面。   特别甜。   游北含着糖, 仍然低着头看地面,像个小可怜似的。   陈其年揉他的脸, 急了:“还不高兴?那我背你走两圈?”   游北:“……”   陈其年真打算来背他了,游北赶紧说,“不, 要!我, 没事!”   说着,游北赶紧摆出一个假笑。   陈其年也不勉强(毕竟陈其年怀疑自己也背不起),说:“那几个人……”   游北的背脊一凉, 紧张地看着陈其年。   陈其年却误以为游北是害怕, 忙说:“你不要怕他们,我和老师说了。老师说如果他们再欺负你,就找他们家长, 让我爷爷亲自来学校找。”   其实陈其年以前就和老师说过,老师也批评过那几个学生,然而都是小孩子,又能怎么样呢?那几个孩子的家长起初还说自家孩子几句,可他们自己背后都议论过游北, 久而久之也懒得管自家孩子了。而游北没有家长,又看着好欺负,那几个孩子渐渐的胆子越来越大,情况就越来越恶劣。   游北再次低下头,很小声地应了个“嗯”。   陈其年的心又要碎掉了,继续呼噜游小北的头发:“别怕啊,别理他们,他们都坏,我们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游北的头越来越低了。   他心想,他们坏,那打了他们的我呢?   那件事情就成为了一个开端。   那几个学生鼻青脸肿地和老师说自己是在厕所摔的,可老师又不是脑子有坑,自然不会相信。然而无论老师和家长们怎么问,那几个学生都死活不说是谁打的。   大人们想来想去,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当天结了怨的陈其年和游北。   然而陈其年和游北谁也不像是会打人的样子,陈其年斯斯文文的,好学生一个,怎么会打人呢?而且上体育课的时候他全程都在操场上面,全班连同体育老师都看见了。   游北倒是在体育课上面失踪过一段时间,然而,看着游北那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样子,谁也无法相信是游北动的手,他们宁愿相信是陈其年会影分身。   鸡仔们:“……”好气啊!没看出来游北居然是这种人!   他们忍不住看向游北。   被老师叫来办公室的游北挨着陈其年,手里面还紧张地拉着陈其年的衣角,大半张脸都藏在陈其年的身后,此时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他看见这群王八蛋还敢看自己,就面无表情地瞪了回去。   鸡仔们再度挤成一团瑟瑟发抖。   老师和家长们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陈其年和游北,却见陈其年也一脸茫然,而游北弱小无助地把脸埋在陈其年的背后,看起来非常可怜了!   陈其年见游小北被吓到了,顿时不乐意了,一边伸手到背后轻轻地拍着游小北,一边仰着头皱着眉对老师和家长们说:“游北是受害者。他们总是嘲笑和欺负游北,今天还故意往我的身上泼颜料,希望你们能够管一管。”   家长们敷衍道:“不是故意的,你这么想就是心态有问题了。小小年纪的,怎么总把人往坏处想呢?”   陈其年不习惯和人吵架争辩,对面还是大人,被这么一噎,他的脸有些红,许久没说出话来。   游北默默地从陈其年的背后露出一只眼睛,瞪向那群鸡仔。   鸡仔中较为聪明的那只也想了五秒钟才领会游北的意思,犹豫了一下,梗着脖子道:“我们就是故意的!”   陈其年:?   老师:?   家长们:“你胡说什么?!”   游北看着鸡仔的目光和善(?)了一些。   鸡仔见自己猜中了老大(?)的意思,声音更大了,戏更多了:“我们就是故意的!”还疯狂朝其他的鸡仔使眼色。   其他鸡仔们懵逼着附和:“是啊,我们是故意的……”   陈其年:“……”   家长们的脸色不好看了,在老师和陈其年的目光中讪讪地骂了自家孩子几句,就纷纷说有事要走了。   老师其实也讨厌这几个熊孩子,说起来政治不正确,但老师真心实意觉得他们平时总欺负其他学生,家长还惯着,现在挨顿揍也活该。   见状,老师虚情假意地问:“可被打了的事情……”   鸡仔们纷纷摇头:“没有被打,说了没有被打,我们是摔的!”   老师:“……”   陈其年:“……”   家长们:“……”   这怕是脑子被打坏掉了吧?   老师疑惑地再度看向陈其年和游北。   陈其年一脸茫然和坦然,而游北更加无助地往陈其年身后躲了躲。   老师想了想,说:“可能是,高年级的吧?”   高年级有那么些欺负低年级的熊孩子。   鸡仔们不摇头也不点头,保持沉默。   这件事情最终以高年级熊孩子背锅为告终。因为鸡仔们也说不出是哪个高年级的熊孩子打的他们,家长们只好吃了这个闷亏。   从那之后,这几个鸡仔看到游北都是绕路走的,说话都不敢大声,连带着陈其年他们也不敢欺负了。   毕竟……游北打架那么厉害,居然还天天跟在陈其年身后像个乖巧的小媳妇,那陈其年打起架来得是多么厉害啊!怕是能一拳打死一个人吧?!否则游北为什么会在陈其年面前那样?   太恐怖了!连想象都不敢想象,惹不起惹不起。   至于陈其年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厉害的样子?   靠,难道游北那个死结巴看起来像很厉害的样子吗?!真人不露相知不知道?!不知道是会被打的!   而游北则从那以后发现,躲避只会任人欺负,只会连累陈其年一起被欺负,他只有用拳头说话,只有强大起来,那些人才不敢欺负他,也就不敢欺负陈其年了。   一开始他还能装得和以前一样,可是后来,逐渐的,纸终究包不住火。   随着年纪增长,游北干脆就放飞自己了。   再往后,游北发现自己对陈其年怀着不能说的异样的感觉,自己都被吓得不知所措,自责着决定彻底远离陈其年。   陈其年一开始也没有当回事儿,还拿游北当闹别扭似的哄,可再也哄不出效果了。再往后,游北越来越嚣张,和陈其年越走越远,陈其年怎么劝也没有用,只当游北是学坏了拉不回来了,也心灰意冷了,再见面也只是不走心地意思意思劝几句,劝不动也没有办法,毕竟大家都长大了,他又不可能把游北绑起来。   ……   这些往事只在游北的心里面闪过去几秒钟。   他一直用余光注意着那几个被文总派上来跟着自己的打手,继续往茶餐厅外面走,准备找个偏僻一点的地方解决这几只苍蝇,却忽然被迎面而来的人给摁住了肩膀。   游北一怔,顿住脚步,叫了声:“龙哥。”   “这么巧?”龙哥朝游北笑了笑,又看向他身后,“文总,好巧啊。”   游北有点惊讶,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顺着龙哥一起回头看过去。   秋芒笑道:“龙哥。龙哥和文总认识?”   文总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可游北却觉得那笑容有点儿僵硬了。   龙哥就自在多了,爽朗道:“认识啊,老相识了,托文总的福,不然我哪儿有今天。”   文总的脸色更不自然了,站起身来,笑了笑:“龙哥说的哪里话。我也一直在找你,你低调,一直没找到。”   龙哥笑了笑,没拆穿他,只是又拍了拍游北的肩膀,问:“怎么,找我找到我弟这里来了?”   文总一时没说话,龙哥又道,“我这弟弟真性情,耿直,不会说话,得罪之处,文总给我个面子,啊。”   文总忙道:“哪里,没有,没有。”   “那行,文总今天的饭,我请了,算代替我这弟弟赔罪。”龙哥说。   文总连连道:“没有的事儿,你乱说什么,没有,没有。”   “真没有?”龙哥问。   文总摆手:“没有,你别乱说。”   龙哥笑道:“没有就好,我也放心。那,不打扰文总吃饭了?”   文总道:“你随意,你随意。”   龙哥又拍了拍游北的肩膀,道:“走吧。”   游北点点头,跟着他走了。   那几个打手又退了回去,没再跟上。   游北跟着龙哥出去,上了龙哥的车,就见龙哥的脸色变了,不太好看地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游北想了想,把秋芒的事情说了。   龙哥低声骂了句,点了根烟,又把烟递给游北。   游北摇了摇头:“不抽。”   龙哥有点惊讶地看他:“戒烟啊?”   游北点头。   “突然戒什么……”龙哥的声音突然一停,随即笑了起来,“我操,别告诉我是你那小男朋友让你戒的啊。行啊他,怎么认识的?你这是来真的?”   游北有点不自在地说:“少问。”   “关心你才问你。当然了,也很好奇和八卦。”龙哥大笑了起来。   游北摆出一张“我不想和你说话”的高冷脸。   “不开玩笑了,说正事。”龙哥说,“秋芒这事,我警告你啊,别搞。还有这姓文的,也别沾。”   游北没什么好奇心,见龙哥这么说,就“嗯”了一声。   龙哥却怕他是在敷衍自己,继续说:“你别不当回事,我跟你说,这姓文的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阴,还小心眼,那个话怎么说来着?睚眦必报。我以前就是被他害过,不然我那么惨?不过也托他的福,我也想开了,现在走正路也挺自在的。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他。”   游北看了他一眼。   龙哥也没有继续说自己的事情,只是说:“他的生意很脏,黄赌毒,什么都有,里面的水太深了,你如果上了他的船,再想下来就难了。听到没有?!”   游北“嗯”了一声。   龙哥见他态度还算不错,语气又放缓了,说:“也别担心,因为以前的事,他对我有点忌惮,你现在也没有很惹他,他犯不着为了你得罪我,不会再找你报复你。”   游北点点头。   “不过那姓秋的小子怎么回事?我看他平时虽然嘻嘻哈哈的,但人也算爽快,怎么和姓文的搞一起去了?”龙哥皱眉,一边开着车,一边抽烟。   游北说:“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也不熟,随便他吧。不过我看他找你找得勤快,本来没想说什么,现在知道他和那孙子走得近,你就自己心里面有点数。”龙哥叮嘱。   游北:“嗯。”   说完这些,龙哥又轻松下来,问:“吃饭去?”   游北刚想拒绝,又想起陈其年现在已经回陈家吃了饭,自己回去也没有饭吃,就说:“嗯。”   龙哥带他去附近的一家老饭馆,停了车,下去找了个位置,等着上菜的时候又八卦起游北和那个小男朋友来。   游北一脸“我就是不说”的高冷表情。   龙哥从他嘴巴里面撬不出话来,悻悻然道:“我看你是还没有彻底搞定,怕翻船吧?”   游北一脸“随便你用激将法”的高冷表情。   龙哥翻了个白眼,道:“我不问那孩子了,问你,总行了吧?你什么打算?真在复习高考?”   游北点点头。   “不是哥歧视你啊,哥自己念书也不好。”龙哥道,“你念得会吗?”   游北:“会。”   龙哥道:“你别硬撑着啊。”   游北:“嗯。”   龙哥又说:“也不知道你这兴头什么时候过去。不过你也这么大了,过完高三也不管你读不读大学吧,考虑过以后吗?”   游北一时没有说话。   说他完全没有考虑过,那也不是。他先前有意和秋芒一起做博|彩,就是在考虑以后。毕竟他得找个事情做,而他能做的事情也只有这些玩意儿。   龙哥道:“其实这话我也说得早了点,你还有一年高三要读。不过我看你现在搞了对象,好像也收了点心,复习考大学这事儿不管靠不靠谱吧,你也还是想了的。我就现在和你聊聊,别紧张,就兄弟俩聊聊。”   游北点头。   “我这段时间和胡子他们聚了聚,聊了聊,打算合伙做房地产生意。”龙哥道,“胡子有门路,他打听到有个烂尾楼,离得远,烂在那没人要,价格低,我们想盘下来。估计赚不了几个钱,主要是便宜,我们就拿这当个名片进房地产圈,多少有个代表作不是吗。”   龙哥喝了一口茶,问,“把你加进来?”   游北对这个没有兴趣,说:“我不懂,这个,不干。”   龙哥道:“我也不懂啊,现学呗。盖个房子能有多难?找一堆民工回来发工资让他们盖,我们发钱就行了,又不要我们去活水泥。”   游北:“……”他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第四十六章   见游北一脸没兴趣的样子, 龙哥也没多说什么, 岔开话题和他边吃饭边聊其他的事情,只在最后又提了一下:“游北,我跟你说的盖楼那事儿你再想想。但你确实不想干的话, 哥也不会绑着你干,你也别有压力。”   游北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 闻言道:“是你们,带我玩。我, 心里面,有数。”   无论这件事情看起来靠谱不靠谱,至少龙哥他们是把这当成个靠谱的事儿来干的, 给游北个位置就是看得起游北, 毕竟他们不至于指望高中还没有毕业的游北能帮上多大的忙。游北心里都明白。   而这也恰恰是游北没有当场答应的原因。   如果是龙哥他们有困难找游北帮忙,游北一口就应了,如同当初龙哥一穷二白找游北借钱开电玩城, 当时大家还没这么熟稔, 游北就二话不说几乎把当时的全部存款都给了龙哥。   那是给出去,现在却是龙哥他们给回来,游北就有些不自在了。   钱不是个坏东西, 游北也想赚,可这样的赚法令他心里面有些不舒服,有点占龙哥他们便宜的嫌疑。   龙哥为了开电玩城的事情很感谢自己,游北知道,可电玩城的利润分红如今源源不断地打进他的账户, 早就比他当初借给龙哥的钱多了不知道多少倍,龙哥犯不着死惦记着那点事。   说白了,都是性情中人,也是能玩到一块的原因。   龙哥笑了笑,拍了拍游北的肩膀:“亲兄弟说这些干什么。行了,回去考虑考虑,哪天得空给我回个电话就行。”说着又笑起来,□□裸地鄙视他,“哥就是觉得你考大学这事不靠谱哈哈!”   游北:“……”   他非常愤怒地想,陈其年说按照现在的势头下去,我说不一定就可以冲刺一本!你才不靠谱!   只能说,恋爱使人那什么吧。   最近游北沉迷和陈其年我跑你追,现在龙哥好不容易逮着他就不放,吃完了饭又转战夜宵摊儿,还叫了几个亲近的兄弟。   游北虽然归心似箭,但还是没走。   想来想去,他起身给陈其年打了个电话。   “小北?”   “我和,龙哥,他们,吃宵夜。江一六,也在。”游北低声说,“晚一点,回去。带了钥匙。你先睡,别等我。”   其实他也不知道陈其年会不会等门,但下意识还是给打个电话报备。   游北甚至还有些新鲜感和满足感。   这些年来他没有和什么人报备过,因为也没有人管他。   有时候看着江一六接爸妈的电话催着回家,看龙哥胡子他们接家人对象的电话催着回家,游北都一脸冷酷,心里面却有那么一丢丢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羡慕。   所以他打这个电话给陈其年,其实还有些心虚,很怕陈其年会莫名其妙地反问一句“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   万幸陈其年没有这样说,他只是很自然地说:“那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别喝太多。”   自然到,就像这不是第一次,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这样,已经成为了习惯。就像是结婚很多年了……   游北被自己自欺欺人的可笑想象闹得脸有点热:“嗯。”   游北回去夜宵摊儿上时就见一群兄弟对着自己挤眉弄眼,一个个露出猥琐的嘿嘿嘿我懂我懂笑容。   游北:“……”   他冷酷地坐回去,吃串。   胡子又给他满了一杯酒,他瞥一眼,说:“我喝得,差不多了。”   “得了吧啊,”胡子扔给他一个白眼,“你今天才喝几杯啊?北哥千杯不醉你以为吹的啊?”   “胡子你是不是傻,很明显有人管着咱北哥啊。”   一群人又猥琐无比地哄笑了起来。   这里除了江一六之外,都比游北年纪大资历老,普通情况下叫游北“小北”,此时叫他“北哥”就是纯调侃了。毕竟游北在手心里捧了个大宝贝去电玩城的事情他们已经全听说了。   平时哪有机会抓着一脸高冷的游北的小辫子调戏啊,千载难逢,傻子才放过。   胡子却摇头,一本正经地道:“小北,你这样就嫩了。你就是要喝,不喝哪能醉,不醉哪能――操谁打我?”   “胡子你他妈少给小北出馊主意,小北搞个对象不容易,起哄就算了,别害他。”兄弟无语道,“你老婆还在娘家没回来吧?”   “……”胡子愤怒地说,“操,说了别提这事儿!”   游北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江一六也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他只是一个埋头吃免费串串的孩子。   一群人的话头就扯到胡子身上了。   胡子自食恶果,干脆放弃抵抗,自暴自弃地说起他那放下离婚协议书就离家出走的老婆来。   换在平时,游北对这种家长里短的感情纠纷是没有兴趣的,兄弟感情再好他也没兴趣。可如今出于神秘的思维作祟,游北假装不在意,耳朵却默默地竖了起来,认真倾听众人给胡子分析《论为什么一个英俊潇洒能赚钱养家还没出轨的男人却还照样会被老婆甩》。   疑点一:胡子总往缅甸这些远地方跑,一去少则几个月多则快一年,终于老婆忍无可忍了。   胡子辩解:“我又不是去玩的,这不赚钱去了吗,钱我也全给她了啊!还有什么不满意!老子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龙哥抚摸他的狗头:“唉,这就是你就快成为光棍的原因。”   疑点二:胡子太不解风情了,动辄给钱,要么就信奉什么事床上搞一顿就好了,除此之外据说平时跟老婆说话一天不超过三句,终于老婆忍无可忍了。   胡子辩解:“操,不然还想怎么样?老子一个大老爷们儿难道娘唧唧聊天?”   龙哥抚摸他的狗头:“唉,这就是你就快成为光棍的原因。”   疑点三:胡子过于大男子主义,有毛事都不跟老婆说,上回赌石走眼欠了一屁股债也死活扛住了没跟老婆说,自己到处当孙子借钱,连离婚这条后路都备好了。后来翻身才被他老婆知道这事,吵了一架,他老婆照着他当初备好的那份协议书抄了一份,甩给他签字,自己回娘家,至今未归。   胡子辩解:“操,这种事让女人知道干什么?老子还不是为她好?她简直有毛病。”   龙哥抚摸他的狗头:“唉,和你说话都是浪费我口水。”   胡子:“……”   游北:“……”   宵夜吃到最后,龙哥他们提议去唱歌续摊,大有彻夜狂欢之意。   游北忍不住了,说:“我明天,要上学。”   哥哥们:“……”你清醒一下好吗?   龙哥最先咳嗽一声:“你们一个个自己文盲,还敢鄙视小北?”   哥哥们:“……”妈的你先照照镜子吧。   游北和他们道了别,起身要走,也没让龙哥送。龙哥喝了不少,酒驾风险太高。   游北如今惜命得紧,毕竟陈其年还在家里等他。   至少在陈其年离开自己之前,自己怎么也不能死。游北谨慎地想。   游北走出去两步,停下,回头看着还坐在原地左手啤酒右手串串的江一六,重复了一遍:“明天,要上学。”   江一六:“……”你走你的啊关我什么事?   游北冷酷地盯着他。   “……”   江一六迫于压力,在龙哥他们的大笑声中被人踹起来,生无可恋地拿了两个串跟在游北身边离开。   走远了一点,游北神志不清地道:“陈其年说,你努力,一下,能上专科。”   江一六:“……”滚啊!都滚啊!你他妈不是老子的北哥了!你只是一个灵魂被妖精吃了的蹄膀!   半路和江一六分道各回各家。   游北到家的时候不早了,他开门的时候格外小心,怕陈其年已经睡着了被他吵醒。   进门一看,他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陈其年甚至都没有回去卧室睡觉,就靠在沙发上面睡着了,电视还开着。   大概是边看电视边等着他回来,就睡着了。   游北很自责,可是心里面又有点不应该的窃喜,甜丝丝的。   我也太虚伪了。他心想。   游北原本是想叫醒陈其年去床上睡,可是他犹豫一下,先把刺眼的大灯关了,电视也关了,只开着墙边柔黄色的落地台灯,接着去洗了手,擦干净,回到沙发边,俯下|身,打算直接把陈其年抱去卧室睡。   但他还没把陈其年抱起来,陈其年就醒了,似乎是受了惊,低声嚷了句什么,手很抗拒地做了个自我保护的姿态。   游北一怔,忙说:“是我!”   陈其年听到这声音,僵硬的身体松缓下来,睁开眼睛看着游北,眨了眨,张开手做出要抱的姿态。   如果是在平时,游北是绝对不会抱的(至少游北自己是这么jio着的)。哪能陈其年说抱就抱呢,才不养成他这坏习惯。   但是陈其年刚刚受了惊,所以可以破例一下。   只有这一次。   下不为例。   游北这么说服了自己,毫不犹豫地把要抱抱的陈其年抱进了怀里,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但求偶是生物的本能,他在三秒钟之后就无师自通地轻轻拍起了陈其年的背,问:“做,噩梦了?”   陈其年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里面使劲儿点头。   游北觉得奇怪。   陈其年的生活很单纯,据游北所知,除了江一六那群家伙在学校里面遇到陈其年会嘴贱一两句,以及最近那个疑似陈叔叔的私生子的傻逼崔烈的事情之外,陈其年应该没有遇到过其他不好的事情,怎么最近会有那么些不对劲呢?偶尔还会说些“你不在我身边我没有安全感”之类的话,也不像是骗他。   游北试着打听过,陈其年却说没事。   他让江一六去打听,也没打听出学校内外有什么人欺负陈其年。   至于那个崔烈,应该也没有机会单独接近陈其年。   游北想着这事儿,没再说话,陈其年倒是转移了话题,问:“江一六回去了吗?”   游北点点头:“嗯。”又说,“让你不用,等我。”   “我有点紧张。”陈其年说。   游北问:“紧张什么?”   “我也不知道。”陈其年没有骗他,是真不知道,就是在游北出门之后感觉到了没来由的忐忑不安。   大概,还是害怕游北背着自己又干些来钱快的不好的事吧。   游北以前也不知道干过些什么,小小年纪居然还是个小富公!   这令陈其年有点方。   先前两人确定关系后,游北干了一件令陈其年很无语的事情:游北把他的存折和银行卡都给陈其年了。得亏这房子是公家的,否则陈其年觉得他能连房产证一起给自己。   当时的陈其年有点懵:“你给我这些干什么?不是给了我一张卡了吗?”虽然陈其年把那张银行卡放在家里面就没再拿出去过。   游北冷酷地说:“怕丢。你给我,收着。”   陈其年:“……”   游北别过头去不看他,进一步冷酷地说:“你也,可以花。”   陈其年:“……”   游小北拿错了剧本,一定,绝对,肯定。   作者有话要说:观众朋友们也应该看出来了,北哥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无论在什么事情上。比如他可以踩着胡哥过婚姻这条河。六儿不孤独,胡哥陪着你! 第四十七章   当时, 陈其年没和神志不清的游北推却, 非常坦率地接过了游北的全副身家。   反正游北本来就把这些东西放在了主卧的衣柜里面没有挪过地方,而陈其年天天睡在主卧,早就看见了随便一个月饼盒子装着的它们……甚至这个月饼盒子还没有盖子。   陈其年当着游北的面, 把这些东西又放回了衣柜原处,发现游北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游小北的心思实在是微妙。   而这只是过一道手的事儿, 陈其年觉得自己没必要扫他这个兴。   虽然陈其年并不是来傍大款的,但他也有好奇心嘛, 那天临睡前忍不住看了看那几本存折,当场给震住了。   存折上面的流水很清楚,来来去去都是以万起步, 目前加起来还有个十来万。   至于那几张银行卡, 陈其年倒没好奇到专门找游北要手机查余额,但心里有数,估计不会比存折的少。   在这年代, 对于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甚至都没有父母的高中生而言, 这算是一笔巨款了。   看游北这段时间花钱如流水的样子,就这些存款很可能还不是他省下来的,而是他一通乱花之后剩下来的。   所以游小北哪儿来这么多钱啊?中了彩票吗?就算游北说过电玩城会给他分红, 但只是一个电玩城应该不至于……   怎么想都不能放得下心吧。   游北见陈其年不说话,以为他困了,便低声问:“回卧室,睡觉吧?”犹豫一下,非常心机又自我谴责又暗搓搓地降低八格音量, 加上了一句轻飘飘的,“抱你去。”   我太阴险了。游北面色严峻,心如跳兔。他感觉那个恶魔已经逐步接管了自己的身体,自己很快就会全面魔化了。   陈其年自然得很,完全没从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这末尾三个字察觉出还能有这么多神奇的心理活动,只一如既往地觉得游北太体贴了太温柔了太喜欢自己了,心里面甚至都已经甜到麻木了。   甜到麻木、已经不把这个抱抱放在眼中的陈其年摇了摇头:“醒了,一下子睡不着。你喝酒了?”他闻到了游北身上的酒味和烟味。   游北立刻紧张地解释:“只有,一点。其他的,味道,是别人的。”   “那你等一会儿再去洗澡。”陈其年只是想说这句话而已。   对于游北喝酒抽烟这事儿,陈其年当然不赞同,但也没打算强行管制,只要游北不酗酒和嗜烟如命就行,他看得挺开的。   倒是游北知道他不喜欢不支持,就火速把家里的烟都收拾着让江一六拿走送给小弟们了。吃夜宵的时候别人给他递烟,他没要,甚至还把江一六手上的也给掐了,毕竟陈其年偶尔也要和江一六说话的,烟味多臭啊= =+   至于酒,游北应付场面喝了一点,但没像以前那样当白开水。   游北点点头,见陈其年欲言又止的样子,自觉解释:“和龙哥,他们,很久,没聚。多待了,一会。只是,吃东西。没干别的。”   他自觉过头,这令陈其年莫名脸热起来,嘴硬道:“我又没问。”   搞得好像自己管得游北很严似的,而且还是那种……就那种管得很严。陈其年这么一想,就害羞起来。   虽然那点酒对游北而言喝了和喝水差不多,但多少有些酒精,又仗着这两天居然和陈其年那什么了的飘飘然,游北出门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此时此刻肥了胆子反驳陈其年:“你看起来,就想问。”   陈其年别看先前是个敢撩的,那是游北躲,他才硬着头皮上,如今游北硬起来了,他就怂回去了,半晌才含糊道:“哦。”脸更红了。   游北看陈其年本就自带柔光,隔十米看一眼都能怦然心动那种,如今摸也摸过了,亲也亲过了,又仗着喝了酒,还有陈其年这段时间使劲儿得瑟调戏自己的“旧仇”和此时此刻的害羞,种种复杂因素掺杂在一起,游北心里面那条小狼狗,啊不,那条凶兽就举着肉球、啊不,就举着爪子,往外蹦Q了。   游北把陈其年挤在沙发角落里,长臂一撑,凑过去鼻尖对着鼻尖,眼睛盯着陈其年的嘴唇,心里面更痒了。他记得那里亲上去有多舒服,特别软,是甜的,比他这小半辈子吃过的糖加起来都甜。   游北的声音都沙哑起来,在这样暧昧的氛围下酝酿出一股性感和调戏的意味:“你想问,就问。你问什么,我答什么。”甚至还带着点儿笑意,摆在游北这张也不知道被岁月的哪把小众刀搞过事的脸上就显得特别……邪气。   和游小北的家庭地位突然对换了的陈其年:“……”游小北这绝对不止喝了一点酒吧?   或许是这灯光使游北迷醉,他见陈其年的脸更红了,狗胆――啊不,凶兽胆更加包天,侧着脸缓缓地更近一步,含住了陈其年的嘴唇,轻轻地咬了咬,又心疼地舔了舔。   陈其年的心乱跳起来,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猎犬、啊不,凶兽怎么能让猎物有潜逃的万分之一机会呢?游大北反应迅速地扣住了陈其年的后脑勺,不让他躲,并且惩罚他想逃似的,加深了这个吻。   “……”   陈其年在大脑的一片混乱中想到的只有:游北到底今晚出去干什么了啊他吃什么了啊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这个吻很绵长,很亲密,陈其年甚至以为会这样接着发展下去,可游北却结束了它,没有进一步,只是很黏地抱着他,说:“龙哥找我,是正事。他想做,房地产,想带我,一起做。”   陈其年一怔,被游北吻得昏昏沉沉的脑子也逐渐清醒过来:“什么房地产?”   游北换了个陈其年更舒服点的姿势,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说亲密话似的把龙哥和自己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自然,中间隐去了秋芒和文总那档子事没提。   陈其年的心情有点复杂。   上一世的情况,他只知道游北没有跟着龙哥做房地产,猜想是闹掰了,却不知道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合作过,还是后来因为什么事情才闹掰。   他自责起来。那个时候,他几乎单方面断绝了和游北的所有联系,对游北完全不抱有希望,甚至都不想听到游北这个名字。   其实也是有些怨气的。   小时候的感情有多好,后来陈其年对游北的怨气就有多大。他那个时候不能理解游北的叛逆,甚至将之视作游北对自己、对这段友谊的背叛。若非如此,若非对方是游北,按照陈其年惯来的性格,都不至于和游北闹得那么僵。   恰恰因为是游北,所以陈其年才更不能接受,才会反常的生那么大的气。   也因此,如今陈其年虽然重生了,却并不了解游北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想帮游北规避掉风险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陈其年越想越难过,面上却不露出来,只是问:“你怎么想的?”   游北犹豫了一下,说:“我不想做。”   “为什么?”   游北沉默了半晌才说:“没面子。”   陈其年愣了一下,扭头看着游北不自然的脸色。他以为会是什么别的理由呢,结果是这三个字?   游北并不是骗陈其年,他确实感谢龙哥什么好事都惦记着带他一起,但这不影响他觉得没面子。   自幼的经历让游北的心理有些复杂,他格外自卑,又格外要面子。   若换了以前都还好说,可如今陈其年都和他在一起了,他就有那么些暗搓搓的膨胀,不太愿意让陈其年看着自己被其他人带着玩才能混口饭吃,这不就代表着其他男人(龙哥)比自己厉害吗?   是非常微妙的男性尊严问题了。   对于这件事情,陈其年也有些纠结。   他虽然不知道游北和龙哥在前一世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龙哥是靠做这个烂尾楼发家的,后面顺理成章进了房地产界,一飞冲天。如果游北现在就跟着龙哥一起做,以龙哥讲义气的程度,后面也会一直带着,游北的前途完全不用操心,坐着当新贵就行。   但是陈其年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游北,或者是暗示、催促游北因此就跟着龙哥干。   因为那本来也不是游北的项目。   若游北自己决定跟着龙哥干,因此发达了,那是游北的造化。可若游北原本并不打算这么做,只是在自己这个“未来人”的先知干预下才选择了这条路,陈其年又觉得有些别扭。   说穿了,陈其年骨子里面是有些暗搓搓的“文人清高”的。   如同他重生后再遇到有深仇大恨的崔烈,也没有利用“先知”给对方使点绊子报复一下,除了心大之外,其实也有那么一些“自命清高”的意味在里面,无论如何,退一万步,哪怕是装,也要装出云淡风轻、举重若轻的风度来。   简单来说,可以理解成一种低调的装逼。   而陈其年的这个性格特点,就在上一世被崔烈看破了,并且利用来实施了那个阴谋。因为崔烈就知道陈其年会打落牙齿和血吞,吃了这个哑巴亏,不会反击自己的步步紧逼。   正如崔烈所料,后来陈其年只会一躲再躲。只不过在陈其年眼中是自己不屑于和疯狗对咬,而在其他人的眼中,是陈其年心虚或者懦弱的表现。而陈其年这么躲久了,再如何告诉自己这是风度,也难免情绪积累,还无处发泄,最终崩溃。   这就是崔烈的全盘计划。他就是要彻底摧毁陈其年所有的骄傲,因为陈其年不值得。   只不过,崔烈漏算了游北的存在,导致没看到自己的最终胜利,就没命了。   如今,面对游北和龙哥合作一事,陈其年这个性格特征又发作了起来。   他虽然嘴上总说着要和游北一起赚钱供楼,但他并不太在意钱财,这些身外物够他把生活过得舒服就可以了,不太想利用自己的“预知”去勉强游北蹭着龙哥发财。   在这一点上,陈其年和游北倒是有“殊途同归”之处。   两人各有心思,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   直到游北暗搓搓地又开始蹭陈其年,问:“你怎么想?”   陈其年回过神来:“我怎么想不重要,看你自己的想法。”   只要游北不做不好的事,其他的,陈其年都不会太过于主观干预。他并不太在意游北以后究竟做什么工作赚多少钱,逼着游北复习备考是因为这是目前能防止游北闲着就乱搞事的最简单途径。   游北却不高兴了,咬着陈其年的耳朵说:“重要。”   陈其年:“……”今晚的游北格外黏人是错觉吗?感觉他像在撒娇是我的错觉吗?   陈其年斟酌着说:“龙哥是好人。”   游北看似很乖地点点头,趁机又咬陈其年的脸颊一下。   陈其年:“……”   龙哥真的是好人吗?他给游小北的酒里面放什么了?   “但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思吧。”陈其年强作镇定地装作自己不知道游北在干什么,继续循循善诱,“你想想,你以后想干什么,有什么愿望。”   游北沉迷于蹭陈其年,蹭了许久才压着声音在他耳朵边道:“我的愿望,就是你。”   陈其年:“………………………………”   江一六趴在床上和瑟瑟秋雨聊了一会儿QQ。   瑟瑟秋雨今天的心情不太好,说复习进度不好,担心成绩下滑,想要抱抱安慰。   学渣江一六胡说八道地给她分析了一堆成绩下滑的原因,那边突然消失了没再回复。   江一六正抱着手机失落,就收到了来自于陈其年的短信。   【妖精】游北怎么了?你们吃宵夜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一六:呵呵。   江一六:他怎么了?他脑子被你啃了!   江一六叛逆地把手机关机塞到枕头底下,拉起被子蒙头睡觉!   老子才不回你这个妖精的短信。   而且他妈的游北那个傻子还要我明天按时去学校参加早自习!   早你妹啊,操。   作者有话要说:有奖组合,宣布破裂。陈其年,一个罪恶的男人。   并且,心中那只凶兽是真的很可怕了,快看,它又举起了它的肉球,充满占有欲地按在了陈其年的手心上!怕了吧? 第四十八章   为了和龙哥合作那事, 游北和陈其年商量了几天, 最终请龙哥来家里面吃晚饭,面谈这事儿。   龙哥觉得有点新鲜,在手机里就调侃开了:“你俩多大啊, 搞得跟结了婚请亲戚似的。”   游北高冷且傲娇地想:哼!   请龙哥来家里吃饭,是陈其年提议的。他至今也不确定游北和龙哥在上一世是怎么闹掰的, 也不重要了,这一世维系好关系就好。也并非是为了龙哥日后的发达, 而是听游北的话里话外,加上陈其年亲眼所见,觉得龙哥对游北是真心好。   和陈其年有正常且(表面看起来)温馨热闹的家庭甚至于亲戚家族不同, 游北说得上是举目无亲。他父母就不说了, 家里面的亲戚也几乎没来往过,当年他们嫌游北,现在游北嫌他们。   这样的环境很不利于游小北的身心健康!   没有亲戚, 陈其年就给他造出亲戚来。   陈其年自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耳濡目染,学到了大人们热络感情那一套。   原本也不止请龙哥,还有其他哥哥们, 可游北坚守底线,死活不愿意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对象就是陈其年。   陈其年对游北的策略是徐徐图之,见他暂时还有心结,也不强逼。只是他也从中看出来了,游北愿意让龙哥知道自己的存在, 显然很信任龙哥,赶得上江一六了。   哦,对了,还有江一六。陈其年在课间给游北发短信,提醒他也请江一六一起去家里面吃饭。   江一六正趴在课桌上面生无可恋地抄单词,就被他北哥拍了拍肩膀。   “干什么?”江一六叛逆地摆出架子。   游北说:“晚上,去我家,吃饭。”   江一六高冷而讽刺地说:“我还要回家写作业。”   游北:“哦。”   江一六:“……”   游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面,低着头给陈其年回短信:江一六要写作业,不去。   江一六等了足足两分钟,也没等到他北哥三请吃饭,扭头去看,看到他北哥正眉眼温柔地摩挲着手机,仿佛那不是个手机,是个狐狸精。   如果这是一个漫画,江一六觉得他北哥周围的空气里面还要飘上小花朵。   对,他北哥不是少年热血漫的男主角了,已经跳槽去隔壁少女漫了。   妈的。   温柔乡是英雄冢!古人没骗我!   江一六痛心疾首。   游北很快就等到了陈其年的回复:让他来家里一起写啊,你不说他喜欢吃火锅吗,今晚就吃这个。   江一六正痛着,发现他北哥抬头看向自己。   干什么?后悔了?要三顾茅庐了?江一六赶紧摆出高冷姿态。   游北盯着他看了三秒钟,说:“今晚,吃火锅。”   江一六:“……”火锅怎么了?一个火锅能让我出卖灵魂?我自己吃不起火锅吗?   游北说:“你不来,也好。”   江一六太能吃了,还吃得特别辣,一般人都承受不了的那种,更恐怖的是他还特别看不起鸳鸯锅。游北喜欢吃甜,不爱辣,但吃什么都是吃,他以前就总让着江一六。可是,陈其年不太能吃辣的。   江一六:“……”   操啊!你什么意思啊游北!   “我去!”江一六惨中激将法,冷笑道,“有火锅我能不去吗。”   游北低头回短信:江一六说去。给他单独准备一个锅吧,他吃得辣。   【陈其年】你和龙哥不吃辣的吗?   【游北】你不吃。   【陈其年】我吃啊。   【游北】不,你不吃。   【陈其年】我吃的……   【游北】你家平时吃饭都不辣,你突然吃太辣,万一对胃不好。   【陈其年】那做个鸳鸯锅呗,总不能让江一六自己抱着个锅吃吧,像我们孤立他。   【游北】那就孤立他吧。   【陈其年】哈哈哈哈你俩今天又怎么了?   【游北】我很正常,他不正常。   【陈其年】搞得和我插足你俩了一样。   【游北】我是他爸爸。   【陈其年】哈哈哈哈,那是因为我这个后爸进场了,他心理失衡了吧?   【游北】我是一婚,没和别人在一起过。   【陈其年】别解释了,又不嫌弃你带着个孩子。   【游北】火车站捡的。   自从那天中了邪地说了那些话、还对陈其年做了那些事之后,陈其年和游北的短信画风就是这样的。   游北觉得自己是破罐子破摔了。   当然,仅限于手机上。   一旦面对面,游北就假装自己短暂失忆了,拿手机的人不是自己,是自己的孪生兄弟,不是个好家伙的那种。   而游北自己,仍然是那个内向又冷酷的结巴,清清白白。   火车站捡的江一六看他北哥再度开着小花背景沉迷手机,质疑地问:“为什么突然请我吃火锅?”   万一是鸿门宴呢?   虽然也不知道对自己开鸿门宴干什么。   万一是玄武门事变呢?   虽然感觉早就变完了,自己大势早就不在。   他北哥回完短信,抬头看他,平静地说:“主要是,请龙哥。”   “……”   江一六愤然离席!   愤怒的江一六在放学后还是跟着游北回家了。   哦,路上还被迫拐去菜场买菜。   他看着曾经提刀拿砖的游北如今左手提肉右手提菜,背上还背着个书包,站在摊位前让小贩给他拿几包火锅底料,内心满是“英雄末路”的凄凉,他都要看到他北哥如同他亲爸一样的未来了。   婚姻,是男人的坟墓!   江一六悲痛又警惕地为自己敲响警钟。   游北买完底料,问江一六:“还,想吃什么?”   江一六绝望地说:“随便。”   已经进入家庭妇男人设不可自拔的游北如同对待叛逆孩子的严父,说:“没有随便,吃。”   孩子更加叛逆了,顶嘴道:“有个冰激凌就叫随便!”   严父沉默半晌,拎着菜,领着江一六去买了一个冰激凌:“给。”   江一六:“……”   游北犹豫着,叮嘱:“快点吃完。不要让,陈其年,知道,我给你,买了这个。”   陈其年每一次逛街都想吃冰激凌,每一次都被游北阻止,理由是夏天还没有正式到来,吃冰激凌是不对的。真实理由是陈其年小时候冬天吃冰棍正好赶上拉肚子还感冒发烧了大半个月,这件偶然的事情给游北留下了心理阴影,令他执着地认为陈其年的身体不接受夏天以外的冰棍。   但如果被陈其年知道了他让江一六吃,陈其年一定会发表演讲抗议,游北不确定自己能说得过陈其年。按照以往经验,他基本不可能说得过陈其年,毕竟他只是一个无助又弱小的结巴。   其实这件事情的最好解决办法是也不给江一六买冰激凌吃,但在严父的表面下,总是有着不为人知的溺爱孩子的本质,所以游北还是给江一六买了。毕竟这几天江一六也挺乖的,每天都交了作业,哪怕没交齐。   江一六:“……”   他想把手上的冰激凌怼到神志不清的游北的脸上。   但他衡量了一下游北和自己的战斗力,觉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默默地吃着冰激凌,并且听从游北的话,乖巧地留在原地看守一堆菜,等着游北去买差一点忘记了的油豆腐。   没有油豆腐的火锅是没有灵魂的火锅,和吃清汤锅也没什么差别了。BY江一六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加更!意外吗?惊喜吗?因为我刚刚没有保存到稿,一番操作后,找回了它,所以加更还愿☆ 第四十九章   龙哥来得比较晚, 是陈其年开的门。   龙哥并不认识陈其年, 上一次在电玩城见面,对方戴着口罩包得严严实实,因此一时也没能确定这是游北那对象还是游北另外请的人, 便只是笑了笑,说:“你好。”   陈其年看出了对方的不确定, 笑着主动说:“你好,龙哥, 上次见过了。”   龙哥点点头,笑道:“我怕认错了尴尬。”   说着,他看到门口早已经摆好的新拖鞋, 便自觉地换了, 一边对陈其年道,“我没跟小北见外,就没带什么东西来啊。本来照我们这风气就是带烟啊酒的过来, 小北不让。”   说着, 把手上的袋子递给陈其年。   陈其年接过来一看,是箱牛奶和一些菜。   “牛奶是我老婆让买的,说都是送这个。菜是她刚从老家过来, 自家种的。”龙哥也很不理解他老婆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拖一堆菜回来,但她老婆坚持认为这些菜比菜市场买的好吃,那就好吃吧。   虽然菜市场的菜不也是乡下拖来的吗?   这句话龙哥没敢说。   龙哥换了鞋就跟着陈其年进屋,关好门,打量了一下客厅。   他以前来过游北家, 和现在截然不同。以前游北的家给他感觉就是个棺材,说不上来的压抑和死气沉沉。   “挺好看的。”龙哥的笑更爽朗了,是真心替游北高兴,也对陈其年的印象更好了。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因为陈其年才改变的。   陈其年也没把龙哥当外人,让他自己坐,然后把菜先拿去了厨房,给在那里忙东忙西的游北和江一六,说:“龙哥来了。”   江一六沉迷削土豆,头也没抬。   游北应了一声,接过菜,有点犹豫地看了一眼陈其年。他担心陈其年独自面对龙哥会尴尬和紧张。   陈其年明白他的担忧,只说:“龙哥人挺随和的。”   游北点了点头,说:“是。”   陈其年顺手拿了碗筷回去客厅,摆好了,回头看龙哥自在地站在原本就没关的卧室门口往里面看。   看完了,龙哥竟还叹了一声气,挺感慨的,对着陈其年欲言又止。   陈其年笑了笑,没主动说什么。   龙哥想了想,走到陈其年身边,声音小了些,笑着说:“我们都挺好奇你俩怎么搞上的。”   他这出身,说话用词不是特别讲究,有些大咧。   陈其年坦然道:“我和游北很早就认识了,我就住在他家对面。”   龙哥一怔。他以前并不知道陈其年的存在。   陈其年看出他的疑惑,说:“以前我和小北有点误会,绝交过一段时间。”   龙哥好奇地问:“这回怎么解开误会的?”   因为我重生了。陈其年这么想着,嘴上道:“也说不清吧。”   龙哥见他有意含糊,也不追着问,只是想来想去,尽最大可能委婉地说:“小北挺认真的,他虽然跟着我们玩,但从没乱搞过。”   陈其年比谁都知道游北对待自己有多认真。   那甚至已经不能够只用“认真”来形容了,那是虔诚。   陈其年甚至还有那么些不能理解游北怎么能到这种程度。   他点头,澄澈的双眼看着龙哥,说:“我也是很认真的。”   龙哥与他对视了一小会儿,为了那双眼睛,相信了他,却仍然还有那么些担忧:“我刚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情况,但你光是看起来,就和我们有很大的差距。你应该成绩很好吧?家里也应该很好?”   这是气质问题了,陈其年就算不说话,只往那里一站,阅人无数的龙哥也看得出他大约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看得出他是个好人家出来的好孩子。   而游北……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也知道游北是什么样。”陈其年笑着说,“龙哥,我也知道你的担忧。”   龙哥平日里对谁说话都爽快,如今对着水晶似的剔透的陈其年,却忽然有种自己不该有那些担忧和试探的感觉。   “我和游北,大概就是,谁也离不开谁了。”陈其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有些热,心里面特别害羞,却还是坚持、坚定地看着龙哥。   龙哥沉默了一小会儿,朝着陈其年身后边看过去,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听到没,小北,这个弟――”他难得讲究一回,也不清楚陈其年敏不敏感被说弟媳妇,总之就改口道,“反正这个弟弟我认了啊,比你好多了,八棍子打不出个笑来。以后别让我知道你欺负他啊,他不揍你我揍你,听到没?!”   “……”   陈其年的脸更烫了,他都没敢回头去看游北。   大意了!   啊,有点羞耻。   算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好羞耻的,又不是没有和游小北说过类似的话。   但每一次说的时候都脸发烫。   算了,想想这几天发的短信,比现在羞耻多了。   靠,越想越羞耻了,我这段时间是怎么了!   陈其年这几天和游北在手机上面双双放飞自我,面对面的时候双双装作发短信的人不是自己,倒还好。可这一次是当面说出这种话……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说,他也什么都没有听到!   陈其年自欺欺人地火速假忙去了。   游北担心陈其年和龙哥不熟会尴尬才出来看情况的,刚从厨房出来就听到龙哥在试探陈其年。游北是想阻止的,却又说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就停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沉默地看着陈其年的背影,想知道他会怎么样回答。   龙哥不认识陈其年,却也一眼看得出陈其年是优秀的,是和自己这种人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面的两种人。而认识陈其年的人,只会更加清楚陈其年有多么好。   所有的人都能够一眼看出来,自己配不上陈其年。   远远的配不上。   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坑里面。   陈其年现在还在校园里面,所接触到的环境都很单纯,他根本没有成年人的思维,所以才把和自己在一起这件事情看成了一件很轻易的事,他或许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   如果,以后,陈其年到了社会上面,成熟起来,他会后悔的吧?   游北早就做好了陈其年会后悔的心理准备。   陈其年一旦清醒过来,不后悔才奇怪。   到那个时候,就由着陈其年离开。   只能由着陈其年离开。   能够和陈其年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已经完完全全是自己白赚回来的。   游北一直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但是,他知道自己有多不情愿,越来越不情愿。   明明只拥有了陈其年这么短的时间,却已经没有办法接受不再拥有他的事实。   到那个时候,要么就是自己失控地把陈其年强制留住,要么,就去死吧。游北是这么想的。   但他不敢让陈其年知道,不敢流露出半点这个意思。   而现在,他听见陈其年对龙哥说:“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也知道游北是什么样。”   陈其年还说:“我和游北,大概就是,谁也离不开谁了。”   陈其年会离不开我吗?   游北很迷茫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又忽然在迷茫中得到了一个启发。   ――无论陈其年现在离不离得开我,总之,如果,我让他离不开我呢?   要怎么让一个人离不开另一个人?   对他好。   好到让他舍不得走。   龙哥看游北站在那发呆,好笑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想什么呢?”   游北回过神来,没说话。   “闻着挺香的,什么时候能吃?”龙哥岔开话题,“第一次吃你做的菜,火锅我也认了,中午都没吃什么,特意省着肚子。”   游北冷酷地说:“江一六,做的。”   正端着火锅底出来的江一六面无表情、心如止水。   从游北这个混球把他骗回家说“我不会,做火锅”的那一刻起,江一六就对这个世界绝望了,他已经不相信人性这种东西了,至少不相信游北有人性这东西。   他妈的游北你找我过来就是给你们做火锅的吧?!怪不得还给我买了个冰激凌!你以为一个冰激凌就能收买我了吗?!不能!   但,来都来了。   江一六决定为了自己做火锅。   游北又让他做鸳鸯锅。   江一六当时就想往锅里面放抹布。   但他忍住了。   因为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忍辱负重地做出了鸳鸯锅,端上了桌。   龙哥还要调戏江一六:“六儿怎么了?嘴能挂个酱油瓶子了。”   游北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他饿了。”   江一六:“……”   搞了对象的游北,就不是个人。   火锅其实很容易做,把锅底弄好之后,就每个人看着自己想吃什么菜往里面放就好。   四个人入座,也都没客气,烫菜的烫菜,说话的说话,不和在外面跟外人吃饭时那样还得时不时说个客套话敬个酒之类的。也没得酒敬,人人面前一杯阔落,甚至还不是冰的,因为陈其年说一烫一冰对胃不好。   游北和龙哥东西倒吃得不多,主要是边吃边聊去了,而江一六则埋头苦吃来发泄自己今天吃的苦,吃得还挺香的。陈其年看江一六吃辣锅吃得香,忍不住将筷子伸过去,夹了一片海带结,吃完就将阔落一饮而尽,默默洗筷子,再也不觊觎江一六的半边锅了。   游北没有骗他,江一六的味觉大概已经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游北心想:我真他妈太卑鄙了!我好有心机啊!我居然想出了这么一个阴谋!   龙哥欲言又止:你高兴就好。 第五十章   游北和龙哥很快就入了正题, 说起烂尾楼那件事。   “我想了, 还是不做。”游北缓慢地说。   一般情况下,游北的语速要比其他人慢一点,令他在一句话之中原本不该有的停顿会显得自然一些。倒也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 就是这使游北说起话来有种很从容稳重的派头,不像很多同龄人那样轻浮毛躁。   龙哥点点头:“也行吧。”   游北接着说:“我想和你, 合作。”   龙哥一怔:“什么?”   游北说:“我打算,组车队, 做运输。”   龙哥更加没回过神来,过了十来秒,下意识地看了眼和江一六不知道在说什么的陈其年, 又看回游北脸上:“哥还是没懂你这意思。你是要自己开公司?”   游北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我也应该,考虑,我的前途, 了。”   这几天来, 游北和陈其年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游北虽然不愿意跟着龙哥做,但龙哥的话仍然令他想了很多。虽然陈其年说他最近复习进步很大,但游北和陈其年都清楚, 游北无论有没有学习天赋,聪不聪明,他的兴趣都不在学习上面,就算他去大学里面混了四年,拿了个文凭出来, 最终要考虑的仍然是他未来的具体就业,一份普通大学的文凭只有辅助作用,起不了决定作用。   讨论来讨论去,还是觉得,无论从任何方面而言,游北都是自己创业更合适。他俩都想象不出游北给别人打工能干什么,做保镖吗?   所以,出于生活和现实所迫,游北只能站出来,成为游总了。   龙哥想了想,问:“是你的主意,还是……”他看了眼陈其年。   游北说:“我和他,都是,这么想的。”   龙哥有点犹豫地说:“想法不错,但――你确定你自己搞?”   龙哥做烂尾楼也是拉了一票兄弟的,除了资金人脉这些原因外,其实也有点类似于“壮胆”的意思在里面,多个人也多个支撑。   游北淡淡地道:“试试吧。不行再换。”   龙哥哑然失笑:“你说得对。”   游北还这么年轻,试得起。   这事儿就到此为止,接下来就转移话题聊些闲话了。   四个人边聊边吃吃喝喝完,龙哥没坐多久,就拎着江一六走了,没让送。   陈其年和游北悠闲地收拾着饭桌,边聊着以后的打算。   关于游北的那些存款,陈其年和他好好商量过。   这年头,尤其对于游北这样的学生而言,理财的概念并不强,无非是赚了就花,花了再赚,还是一通随性乱花。陈其年却不是这样的,哪怕他对金钱并不热衷,也仍然会觉得这些钱就这么扔在银行里面吃活息有点可惜。   至少,存个定期都能多出去吃几顿饭吧……   当然了,身为一个重生者,完全罔顾自己的优势,拿着钱去存定期,也不太说得过去嚯。尤其是游北决定了要去自主创业,陈其年就为未来想了很多。   谁也没有办法保证游北的创业是成功还是失败,当然,就算失败也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重新来过就好,但上辈子在事业上被崔烈折腾过的陈其年有那么些心理阴影,比起以往更加谨慎,就想多留几条后路。   首先,陈其年和游北约好创业这事儿不急,不能影响他平时上学,因此基本可以往后推到高考完。   其次,在游北创业之前,游北的那笔原始资金是可以拿去做别的用处的。   陈其年给分了几份,40%拿去买股票,30%拿去买比特币,30%拿去买房。那30%的份额不够买房也没关系,陈其年把自己的压岁钱加在一起,届时再想办法周转出个商贷来,也能买个老破小的危楼了,跳楼大减价也没什么人想要的那种。如果运气好遇上凶宅更棒。   “……”   龙哥知道这事儿以后,突然怀疑陈其年是不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靠谱。   “比特币是什么东西?”龙哥皱着眉问,“而且炒什么股?不是哥说你们啊,股票这东西没人敢说玩得转。你们要买的这几家别看现在是新鲜,但是互联网泡沫这词儿你听过没?你买石油实业都比买一家搞网上聊天的公司股票强吧?分分钟给你倒闭。还有买房,你买房我赞同,无论如何以后有个地方住,但你跑B市去买没人要也住不了的郊区破房子是想什么?买市里我就不说了,你们看那地儿,八百年拆迁不到!我们现在买那郊区烂尾楼也没想着赚钱,就是图便宜,方便我们进圈当名片而已,实在不行还能抵押出去唬人,再不行,以后大家搬自己造的新楼里面当邻居,至少不亏。但你跑外地去买个住也住不了,拆也没得拆的自住房干什么?”   龙哥倒也不是怀疑陈其年居心不良坑游北的钱,他就是怕陈其年一个学生崽子太理想化了,纸上谈兵,一通想当然的乱操作,回头还觉得自己特牛逼,其实就是中二病。   游北不是来听龙哥的质问N连的,他是听陈其年的话来给龙哥“推销”陈其年看中的那几支股票和比特币的。   龙哥甚至怀疑陈其年是不是误入了传销组织!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地沟通一阵,最终也没沟通成功,游北只好放弃。   说到底,游北其实也不懂陈其年这套操作,但他不在乎自己的钱,只要陈其年想花,就算陈其年把钱全拿去买石头打水漂玩了,游北也只会在旁边说打得好看打得更远点试试看。   至于陈其年让他来给龙哥几个亲近兄弟透透底,让大家一起买点儿放着这件事,其实游北的心里面是迟疑的。毕竟在本质上,游北和龙哥的想法差不多。   游北回去一交差,陈其年只说:“那算了吧。”   这种事情又不能勉强别人做,而且就算不这样操作,龙哥他们日后仍然会发达起来,也不指望着这笔钱。   至于为什么这么分配游北的这笔钱,陈其年也是考衡过综合方面的。比特币毕竟存在操作上面的一定风险,他不能把大头压在这上面。而那几家公司的股票却是稳赚不赔的。至于房子更不必说,坐等拆迁吧。   这其实已经算得上是作弊了。   陈其年从读书开始就没在任何大小考试中作过弊,从不乱扔垃圾,也没横穿过马路,除了重生前和崔烈那事、重生后和游北这事外,陈其年可说是循规蹈矩地做了小半辈子完美模范生,他如今利用自己“先知”的优势偷偷地摸这一笔横财,其实是有些不自然的。哪怕没有别人知道,他也有些内疚,他总觉得这是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为此,他尽可能买了一些不会太影响到其他人的项目,在游北的创业上,他也并没有打算“未卜先知”地提供后来一定会爆发的大热方向。这样对后来真正的弄潮者是不公平的。   陈其年再想了想,说:“你再问一下江一六吧。”   这道题游北知道答案,他说:“他没钱。”   陈其年问:“压岁钱也没有吗?”   游北说:“他爸妈,帮他存着。”   陈其年心想,那看来是一分钱也没有了。   做完这些,陈其年和游北继续普通校园生活,和以前唯一的差别大概就只有游北和江一六不太出去浪了。   以及,期末考试的时候,游北拿了他们班第五名。   举班震惊!   对此,当事人未来的游总十分嫌弃这群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然后回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卷子放在客厅,等着陈其年来夸。   为了自然一点地让陈其年知道自己拿了班上第五名这件事,游北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江一六也放在了客厅。   江一六不负北望,搁地上就开始叉腰吹起老大来。   是非常贴心的小棉袄了。   陈其年一边听江一六吹,一边沉默地翻了半天卷子,深刻地感受到了末班同学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的现实。   他虽然知道末班的成绩不好,但着实没有想到,会不好成这样。   游北这样的卷子和分数,居然是他们班总分第五名。   而且显而易见的是,批改游北他作文的老师绝对开闸泄洪了。这作文放到陈其年的班上,是要被当成零分范文当众处刑的。(从中陈其年也看出来,游北他们班的卷子很可能都是单独批改的,所以老师泄洪都没有心理压力,毕竟泄了洪也不会太影响其他班同学的年级排名。)   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全球首富的小儿子第一次来到贫民区。   他以前在电视上面看到过的贫民区,都是经过美化的了。   现实比电视更惨烈。   “你们班最后一名有没有分数,或者他的分数是正数吗”这个疑问在学霸的心中徘徊了许久,最终也没有问出来。   他终于开始尝试着面对自己曾说过的关于游北可以冲刺211的这些激进发言了。   但陈其年的脸上仍然露出了真诚的虚伪笑容:“你进步好快啊!”   游北露出了谦虚的傲慢表情:“才第五。”   陈其年鼓励他:“再往前四位就是第一了。”   游北流露出淡淡的势在必得:“第一,只比我,高二十分。”   陈其年:“可惜,你看你少错两道大题,就是第一了。”   游北:“嗯。”   江一六:“……”   围观了全过程的江一六什么都不想说。   他觉得和这俩人说话会拉低自己的智商。   虽然他只拿了班上第三十名。   但他觉得智商和成绩没有直接联系,比如眼前这位年级第二显然脑子不正常。而这位自己班上的第五名,早就已经直接没有脑子了。   呵呵。   江一六这么冷笑着,低头绞尽脑汁地继续思考着如何安慰秋雨。   他们的年级前十名人员名单向来是固定的,最多就是互相换下位置,而秋雨就稳定在这十人名单中。   但是这一次,秋雨成了第十一名,因为年级前十名里面挤进了一个新的名字:崔烈。   崔烈是这一次期末考试的年级第一名,比陈其年的分数高出整整十分。   江一六不确定这件事情对秋雨的打击有多大,但他在学校里偷偷观察到秋雨最近愁眉不展,至于QQ上的瑟瑟秋雨就表现得更明显了,以前就低落地说过自己学习遇挫,这几天更是经常半夜三更才回复江一六的消息。   秋雨一定是天天悬梁刺股学习到凌晨三点才有时间看手机!多惨啊!还经常回着回着就睡着了,这得是多累啊!   江一六心疼得要命,天天给瑟瑟秋雨发网上找的心灵鸡汤,想让她看开一点。   但看起来这对瑟瑟秋雨的帮助并不大,在她回复江一六的字里行间,仍然充斥着疲惫和痛苦。   江一六的心都要碎掉了,一不留神就迁怒了。   他每天经过成绩榜看着崔烈这名字,都觉得刺眼。   这他妈哪儿冒出来的野鸡啊!   作者有话要说:秋芒:独自和文狐狸周旋,累,很累。   秋雨:担心哥哥,愁眉不展。   崔烈:就很无辜,这一次就非常无辜.jpg 第五十一章   但这件事情对于陈其年而言, 说得上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在上一世, 崔烈的成绩就很优秀。   吃饭的时候,说起期末考试成绩的事情,陈爷爷很惊讶:“小烈看着闷声闷气的, 成绩这么好?这叫真人不露相啊。”   陈家对陈其年的成绩没有要求,以前陈其年考第一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因此这次被崔烈挤下了第一,爷爷奶奶也没当回事放在心上, 还朝着陈其年开玩笑道:“骄傲使人退步,你多跟小烈学学。”   陈其年接着话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崔烈这样看起来文静又乖巧、惨兮兮还成绩好的孩子向来得老人家的心疼, 陈其年他爷爷奶奶为了勉励他, 便又多夸了他几句,顺便拉踩了一下陈其年。   陈其年知道爷爷奶奶是出于对崔烈的同情和好意,他并不计较这种事情, 安定地专注于投喂游北。   如果陈其年不给游北夹, 他就绝对不夹远处的菜,只盯着面前的菜吃,拘谨得厉害。   崔烈被陈其年他爷爷奶奶夸得多了, 红着脸,低着头,小声说:“我也只会读书,比不上小年,他什么都会。”   这句话, 其实是真的。崔烈以前就没有朋友,唯一的消遣活动只有学习,对于他而言,除了学习,他也根本找不到别的出路。   而重生之后,崔烈也不屑于和身边的同学们多来往,原本想接近游北的计划又在还没有开始的时候就夭折。他憋着气没处发,暂时也只能继续埋头读书。   被cue到的陈其年朝崔烈笑了笑,说了句“你谦虚了”,就收回目光继续投喂游北。   游北的碗里面都堆起来、吃不到饭了,但游北不说,游北只埋头乖巧地吃。   陈其年他奶奶都看不下去了:“小年,你等小北吃完了再给他夹吧。”   这场景怎么这么熟悉呢,仿佛以前发生过……比如遥远的曾经,小年疯狂给小北塞糖吃,把人孩子硬生生地喂出了蛀牙。   崔烈脸上笑眯眯,心中mmp:你不应该怀疑游北这么大了吃个饭还要靠陈其年来夹菜是件很不正常的事情吗?!这俩老家伙眼瞎吗?怎么看这都不正常吧?!你们不应该是让陈其年别再给游北夹菜了吗?!   简直是操了。   崔烈的记忆力很好,他仍然记得重生前自己刚追陈其年那段时间,陈其年一脸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做作的震惊。   □□妈的你震惊个屁啊?!我不信你跟游北现在是清清白白的朋友情!你俩这样子床都上烂了吧?!看不出来啊,陈其年你可真会装!   崔烈越来越怀疑自己当初从头绿到了脚。   虽然他当初追求陈其年只是为了利用和报复,但他仍然受不了自己被绿。   陈其年跟他谈恋爱的时候根本不是这状态,一口菜也没给他夹过。   一口也没。   呵呵。   “我不给他夹,他就只盯着他眼睛前面的菜吃。”陈其年回答他奶奶,顺便抱怨一下游北,话锋一转又说,“家里面人吃饭的人多,夹菜是不太方便,我们买一张可以转的饭桌吧。”   崔烈:“……”你还能有点下限吗陈其年?为了一口菜,你连饭桌都要换了?   陈爷爷很感兴趣地说:“我看可以。”又心疼地看着乖巧吃菜的游北,道,“小北光吃那么点菜,容易营养不良。”   崔烈:“……”你告诉我,游北他哪里看起来营养不良了?   陈奶奶说:“下午我就去看看。”   崔烈:“……”这一家子怎么回事?   游北终于开口了,说:“我去。家具城,太远。奶奶,你别跑,那么远了。”   崔烈:“……”你这副顺理成章入赘了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陈奶奶注意到崔烈咬着筷子默默地看着大家,忙雨露均沾道:“小年,给小烈也夹,他够不到小北这边的菜。”   陈其年只好把筷子换了个头,用自己没吃过的那边去给崔烈夹菜。给游北夹菜的时候,陈其年没这些讲究。   崔烈好像得了陈其年多大的照顾似的,感激地说:“谢谢。”   陈其年笑了笑,继续吃饭。   为了不再被奶奶拉着雨露均沾,陈其年看了一眼游北仍然堆成山的碗,终于中止给游北夹菜了。   游北默默地吃着菜,心里面的崔烈已经是个死人了。   考完期末,也没有就此放暑假,他们还得回学校里面补课,毕竟下学期就高三了。   江一六最近很不高兴,因为他妈从家长会知道了游北得了第五名,回家就拿着扫把追着他抽了一晚上,问他同样是天天浪,为什么游北能得第五,他却是三十?!   江一六当时就心态崩了,反问:“我上回四十二,这回不是进步了吗?!”   他妈吼他:“但是游北第五啊!”   江一六吼回去:“但是我进步了啊!”   他妈吼回来:“但是游北第五啊!”   江一六撕心裂肺:“他第五关我什么事啊?!”   他妈痛心疾首:“他上个学期四十四啊!”   江一六无话可说。   不,这种时候不能够示弱,否则家长就会以为他们赢了,以后更加嚣张。   于是江一六绞尽脑汁,疯狂地出卖了他曾经深爱着的北哥:“但是游北他!早!恋!”   满室皆静。   江一六心想,我赢了。   数十秒之后,江一六他妈神志不清,恨子不成龙,道:“他早恋他还第五?我生你有什么用!”   江一六:????????   江一六:这位大妈你清醒一点好吗?!   又过去三秒钟,这位大妈语出惊人:“游北和谁早恋的?”   江一六:“……”你想干什么你脑子里面在想什么你难道想把那人抢过来给我就为了个第五名吗?!只是个第五名而已,需要做到这一步吗?!   “说啊!”他妈步步紧逼。   江一六坚贞不屈:“这种事是别人的隐私,我不能说。”   他妈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便转而道:“你们班上的?”   江一六觉得他妈的情绪哪里不对劲。   他妈又问:“和游北上次突然买那么多家具有关系吗?”   江一六警惕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问一下不行?”他妈理直气壮,“别人早恋都是拖垮成绩,怎么到游北这就第五名了呢。女方成绩好?”   江一六含糊道:“还行吧。”   他妈扼腕叹息:“你说你成天吃得比游北多,但除了话比他多之外,长得比他矮,脸也没他好看,连个女人――女同学都抢不过他。”   “……”江一六问,“你有毛病吧?”   早恋是不对的啊!   他妈语重心长道:“如果你也能拿第五,我拿你女朋友当菩萨拜。”   江一六:“……”那你还是继续拜菩萨去吧。   他妈又看了他一小会儿,叹气:“唉,可能你也只能找到些歪瓜裂枣吧。”   江一六的怒火冲上了头,一时嘴快:“至少我给你找个女的!”   说完,他就后悔了,刚想着怎么补救,就见他妈一脸没当真的态度,懒洋洋说:“哦,那你很棒棒哦。那如果男的能让你拿第五,我选男的。”   江一六觉得她已经神志不清了,拒绝继续和她交流,愤怒地离席回房。   江一六就这么不高兴地返校上暑假补习班,结果到了班上发现有人比他更不高兴。   坐他后面的秋芒这瓜娃子就不说了,这段时间一脸黑气,继承了他北哥曾经的校园睡神称号,在教室里面不是睡觉就是彻底消失。   而他那神志不清的北哥,现在也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江一六冷笑一声,问这个背叛了自己的男人:“拿了第五还不高兴?我看你那天挺高兴啊。”   游北连眼神都不想给他,没说话,低着头玩硬币。把一枚硬币扔到桌上竖起来打转,然后再扔一枚竖着打转。   已经扔了大半张桌子了。   旁边的同学有男有女,集体无脑夸:“哇好厉害,北哥就是北哥。”   江一六:“……”   江一六不能理解他北哥和这群同学的心里面装着些啥,以前他也和这群同学一样,觉得北哥咋样都炫酷帅,如今脱粉,就开始怀疑自己跟随了这么久的哥是不是其实挺二的。   不是他狂妄,但他怀疑整个班。   注意,是整个班。   他之外,全员傻子。   游北不知道江一六已经默默地成长了,他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桌面上的行为艺术照片,传送给陈其年。   陈其年却一直没有回复他。   直到上课又下课,下课又上课。直到中午放学,陈其年也没有回复他。   游北身边的气压又低了很多。   陈其年说过他最近在学校里面不玩手机了,看来是真的。   起因是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之后,陈其年的班主任找陈其年亲切谈话,话里话外质疑陈其年是不是最近手机玩多了分心了才导致期末考试掉名次了,进一步就是话里话外的质疑陈其年是不是早恋了才总是在课间抱着个手机,老师都看见过好几次了,不说你是因为你向来让老师放心,老师偷偷给你点小福利,可你成绩落后了老师就不能不管了哦,老师已经和你妈妈电话沟通过这件事情了哦。   陈其年:“……”   他班主任是他妈的初中同学,因此就算年级第一仍然在自己班里面,班主任也还是私心希望第一由陈其年蝉联。   陈其年只能委婉地说:“是崔烈的成绩本来就很好。”不是我太弱,而是敌方强。   班主任毕竟还是教育工作者,心不能太偏,也不能明目张胆地说“打倒崔烈夺回第一”,只能拉着陈其年又亲切了两节课,知道的是陈其年从年级第一变成了第二,不知道的,可能以为陈其年拿了倒数第一。   离开办公室之后,被洗脑的陈其年反省了一下自己,觉得可能不是敌方太强,而是我方沉迷早恋导致成绩退步了,所以他决定知错就改,一定程度上面戒色。首先,就要在学校里面封印手机。其次,原定每周一次的逛街约会看电影,改成三周一次。   知道了事情前因后果的游北:对崔烈友好值-99999。   目前游北对崔烈友好值:-999999。   原始友好值框下限是-100。   如你所见,框都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崔烈要登上舞台了。但你们看这一章的节奏,也知道,他大概会被迫成为谐星,所以不要方。 第五十二章   江一六没兴趣知道他北哥突然的低气压是为什么。   除了没有收到陈其年回复短信之外, 还能有什么?   呵呵。看吧, 陈其年玩厌了你,就不要你了!   江一六阴暗地这么想着,起身去厕所, 在走廊上远远看见了迎面走来的秋雨。   啊,秋雨!   他的脸色还没有来得及舒缓开来, 就见到了秋雨身边的另一个人――崔烈。   秋雨和崔烈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都有些拘谨, 却又青涩得恰到好处,远远看去,像互有好感。   ――毕竟崔烈长得跟个小白脸似的, 跟谁站一起都容易站出青春朦胧偶像剧感。   江一六:呵呵。   不是第一次了, 他这几天见到好几次秋雨和崔烈走在一起。   “我再拿一点吧。”秋雨担忧地看着崔烈的细胳膊。感觉上,崔烈比她要弱一些。   崔烈抱着厚厚一沓练习册,笑着说:“我比你的力气大。”   秋雨只好说:“那谢谢你了。”   “应该的。”崔烈边走边说, “我才要谢谢你帮我补习, 我转学落下了很多进度,没有你的话,很难赶上来。”   “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是学习委员嘛。”秋雨说,“不过你很厉害啊,感觉不需要我帮忙。陈其年考试很厉害的,我是第一次见他没拿第一。”   “我也只是运气,恰好这次考试有几道大题是我以前学校老师喜欢说的。”崔烈轻描淡写地谦虚着。   秋雨对崔烈很有好感, 甚至不止是同学之间的普通好感。   她甚至感觉得到,崔烈对自己也是一样的。   这并非秋雨自作多情,而是崔烈表现得含蓄而又明显。他虽然是陈其年的“远房亲戚”,在学校里面和陈其年的交流却并不多,面对其他同学就更是沉默寡言了。唯独对秋雨,崔烈十分亲近。   秋雨又不傻,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之后,她就觉得崔烈以前总拿借口找自己问学习上面的问题是另有目的。   然而秋雨并不讨厌崔烈的那些借口,她甚至有些羞涩和开心。   原因也很简单:崔烈长得很好看,性格又文静,成绩还好,完全是校园爱情小说里面的男主角现实版了。   这样的男孩子对自己有好感,秋雨很难不高兴。   毕竟,这也是唯一的一个_(:з)∠)_   哪个少女不怀春。   在前一世,崔烈虽然忽略了游北的存在,却对秋雨很熟,因为秋雨和陈其年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这两个人来自同一所高中的同一个班级,关系向来不错,进入大学后也总是约着一起学习、吃饭和参加活动,又分别是校花和校草级的人物,顺理成章被同学们误以为是一对过。   没错,眼前这个看起来胖胖的、土土的、戴着不好看的眼镜、长得有点抽象的麻布袋秋雨,日后是校花,艳压四座那种。   更妙的是,秋雨外表美艳,性格却仍然甜甜的,更是令人喜欢。   崔烈倒不是因为这个而盯上了秋雨,而是因为一件事情。   读大学的时候,在众人羡慕和意外的目光中,秋雨和一个小学弟交往了。   羡慕是一定的,而意外则在于,那小学弟的条件太差了。   当时,追秋雨的人能排着队从女生宿舍到市中心,其中除了学校里面的优秀学生,甚至还有年轻老师,更有慕名而来的富二代等有钱人,秋雨都是温温柔柔地以一句“对不起,我们不合适”拒绝。   众人都在猜测她的眼光有多高时,她高调地谈恋爱了。   和一个依靠贷款和各路助学金才能读大学的贫困学弟。   贫困到什么程度呢?据说他来大学报道的时候,穿的是高中校服。后来也没扔,时不时就能见他穿着那套已经洗到掉色的高中校服出入学校各个地方。   哦,那套校服严格说起来还不是高中的,据他高中同学说,那是初中的。   当然,穷一点也没什么,莫笑少年穷嘛,小说里也总有那种穷但仍然酷帅拽到一笔的男主角!   但是,这学弟也不酷帅拽。   非但不酷帅拽,他根本就是怂本怂。   相传,学弟和秋雨的相识,源自于这学弟被校外人士勒索,当时这货毫无反抗地哭了。对,他哭了。   然后,路过的秋雨把他救出来,还请他喝奶茶,给他做了长达一个月的被勒索后恐惧心理辅导。   一个月后,秋雨向寝室闺蜜请教怎么追男孩子。   事后,当事闺蜜面对校内地下网络小报采访,表示十分后悔。   “就是后悔,我现在非常后悔。”她说,“当时我如果知道秋雨说的是那个人,我就不那么真诚贡献秘籍了,我不那么真诚付出,她就追不上,她追不上,现在大家也不会这么谴责我。可是现在呢,我不但要天天给秋雨晒她男朋友的状态点赞,我还胖了十斤。对,吃狗粮吃的。”   总之,秋雨就和那学弟官宣了。   大家当时以为得是个多么耀眼的人物,结果跑去一查,发现这人除了脸不错、成绩好之外,想夸都不知道能从何夸起。那段时间大家都热衷于围观他,而他就和鹌鹑似的被围观得瑟瑟发抖,总是需要秋雨拉着他挤出人群。   面对质疑,秋雨洋溢着幸福的小花朵说:“他很可爱啊。”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纷纷说爱情果然令人神志不清。   而崔烈如今接近秋雨,正是为了取代那个学弟。   他对秋雨本人并没有兴趣,他只是,很嫉妒那个学弟,从以前,到现在,都很嫉妒。   正如他嫉妒游北和陈其年那样。   他总是放在卧室书桌上面的那本日记是他故意要露给陈其年和其他人看的,可其中也不乏一些真心话。他只是把“嫉妒”这样感情色彩强烈的词语换成了“羡慕”。   他嫉妒那个学弟有秋雨,正如他嫉妒游北和陈其年互相拥有一样。   明明他不比这三个人任何一个差,明明他比他们都优秀,甚至比他们都惨,怎么比都是赢的,可却从来没有人会那样爱他,没有人会那么对他好。   游北和陈其年暂且不提,崔烈见过秋雨和那学弟相处的模式。那学弟不知为了什么事情红着眼睛委屈巴巴,而秋雨就抱着他,哄着他,还给他扮鬼脸逗笑。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都能有的东西,我就没有?崔烈无数次这样问自己。   如今他重生了,他比任何人都占优势,他完完全全可以凭借着这得天独厚的优势,把曾经渴望却得不到的一切,都夺过来。   包括陈其年的家,包括游北,也包括秋雨的爱。   只是,现在的秋雨太丑了。崔烈在心中嫌弃地想。   被一个丑姑娘爱,并不是一件能令他高兴得起来的事情,因为完全不值得炫耀。大学时候的那个秋雨全心全意地爱他,才是有价值的。   所以他打算进一步接近秋雨之后,暗示秋雨赶紧去减肥,早日成为大学那样子,否则他下不去嘴。   中午秋芒也没力气出去浪,打算去学校食堂里面凑合一下。他买了面包正要离开,就瞥见了正和闺蜜们一起吃饭的秋雨,随意地瞟过秋雨的餐盘,一怔。   秋雨吃完中饭回教室休息,听到抽屉里面的手机震动。   【哥】不舒服?   【小雨】没有啊。   【哥】中午吃那么少?   【小雨】减肥嘛>_<   【哥】有毛病吗你,减什么肥,再减你都能被风吹走了。   秋雨从她哥身上感受到了有一种瘦,叫做只有你亲哥觉得你瘦。   关键是,她亲哥的腿都要瘦成女团腿了,究竟是怎么对着她说出瘦这种形容词来的?   【哥】我发现你最近不对劲啊,成绩退步不说了,中午吃草就算了,你还涂唇蜜了?   【小雨】……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我这几天都没有看到你。   【哥】你别管我怎么看到的,你就告诉我你是不是早恋了。   【小雨】没有。   【哥】你还记得我跟你双胞胎吗,我就心灵感应你最近早恋了。   【小雨】我还心电感应你最近很累呢,你到底在做什么?   【哥】少给我扯开话题,我跟你说,学生就好好搞学习,把大学考上了我就不管你,在那之前少给我来些乱七八糟的,现在就一群毛头小子,屁都不懂,一毕业就得分,浪费时间浪费感情,知道吗?   【小雨】那你什么时候把我的QQ号还给我……你和J姐姐聊得还开心吗……   【哥】少给我扯开话题。还有,手机也少玩,看看你自己那成绩。咱俩在娘胎里面的时候营养全长你脑袋里面去了,你不连我的份一起好好学习,你对得起我吗?   【小雨】……   【哥】不说了,你午休会儿,下午好好上课。还有,别让我再看到你吃草,减什么肥,别人都补营养的时候你减肥,毛病,等你高考完再减,高考完你绝食我都不管你。还有,把早恋的心思给我收收,没和你开玩笑,你要不听话,别让我知道那小子是谁!   崔烈发现,秋雨在有意避开自己,肥也不减了,唇蜜也不涂了。   他有些疑惑,找机会拦住秋雨,故作紧张又难过地问:“你怎么,好像,在故意避开我?”说完,他又很害羞似的,目光来回闪烁。   秋雨也很难过,但她知道她哥在她学习的事情上面说一不二,比父母更严格。如果她坚持,她哥说不定会真打崔烈一顿的。   何况……她也没找到自己非得坚持的理由。   她在午休的时候仔细地想了又想,觉得她哥说得十分有道理。   秋雨温温柔柔地对崔烈说:“没有,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在努力复习而已。”   崔烈有些羞涩,又有些冲动,像情窦初开的小子那样急切道:“我帮你复习啊!”   “会影响你的复习进度。”秋雨体贴地说。   崔烈摇了摇头,说:“我愿意。”   秋雨的脸一红,许久才道:“谢谢你,但是,不用了。”   中学时期的恋爱故事,be是正常的事情。秋雨心想,这令这段初恋情怀想起来都纯纯的涩涩的,美。   崔烈前不久在攻略目标一号游北那里碰了壁,好不容易在秋雨这儿找到些许安慰,此时也不愿就这么放弃。以他上一辈子苦追陈其年的经验来看,陈其年和秋雨这类人,就是标准的烈女(男)怕缠郎。   于是他坚持道:“可是……”   “快上课了,我还要去办公室一趟。”秋雨匆匆忙忙地朝拐角楼梯走去。   崔烈赶紧跟上她,却在拐角过去后,就被站在那儿的人撞了个踉跄。   秋雨正沉浸在她纯情甜涩校园be故事情绪中,没在意身后发生的事情,自顾自地下楼,霎那就不见了踪影。   崔烈心中不悦,却还是坚守自己的人设,柔柔弱弱地对着撞自己的人说了句“抱歉”就打算追过去,可他一步还没走出去,就被这人给拽住了后衣领。   “撞了老子,就这么走,老子不要面子的啊?”这人懒洋洋地问。   崔烈这才正眼看这人。   有点眼熟。   游北那狗腿子,江一六。   作者有话要说:崔烈:偶尔我会怀疑,我可能是个假的重生主角。   天选郭总:实不相瞒,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第五十三章   江一六躲在这角落里面偷听许久了, 他算是听出个所以然来了。   这姓崔的死缠烂打秋雨!说不定秋雨就是因为被他纠缠才成绩退步了!   崔烈不欲和江一六过多纠缠。如今游北对他态度恶劣, 想必这江一六会受到影响,说不定江一六此刻为难他,就是游北授意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崔烈想了想, 再度露出恳切的态度对江一六说:“对不起。”   江一六却突然扯着嘴角笑了笑:“哎,刚没看清楚, 是你啊,这不那个, 上次见过,叫什么来着……”   崔烈犹豫了一下,说:“我叫崔烈。我们在陈其年家里见过。”   “哦。”江一六的笑容消失, 冷冷地说, “你也没见学点好,专挑老子得罪。”   崔烈:????   江一六:你妈的,陈其年死缠烂打游北就算了, 反正游北脑子也不太正常了, 趁着还有人要的时候扔出去算了。结果你他妈又来死缠烂打秋雨?老子欠你们的啊?!陈家风水和老子八字相克吗?!   崔烈正要继续道歉,就被江一六使劲儿一拍脑袋,脑袋猛地撞到了墙上, 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老实点儿,打听清楚这儿谁是规矩。”江一六又抓着他的衣领朝墙上一推,然后冷酷地走了。   崔烈有点懵地看着江一六的背影,过了一小会儿才缓过来,在心底大骂:操|你妈的, 老子最近没搭理陈其年啊!   游北最近对放学回家这件事特别积极,因为他失去了在学校里面和陈其年的手机情缘,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和陈其年面对面,导致陈其年严重不足,只能靠回家续命。这样一来,他出去浪的几率更低了,连寻常打桌球这些都不爱去了。   今天他听到放学铃声就立刻拎起书包,大步往教室门口走。   狗腿A好奇道:“北哥最近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哎,一六,问你呢。”   江一六呵呵:“跟他不熟。”   狗腿A:“你俩吵架了?”   倒是给我找出个时间来吵?现在他的时间表上还有我的位置?江一六在心中持续冷笑!   游北在校外小巷子被人堵住了。   他看着迎面围过来的几个外校痞子,神色不变,淡漠地移开目光,绕过他们继续走。   这群校痞愣了一下,赶紧追上去重新拦住他:“你什么意思啊游北?”   游北被他们围在中间,停下脚步,不悦地说:“让开,没空。”   “你都不知道我们想干什么你就没空?”带头大哥能被他气死。   游北敷衍地问:“什么事。”   连问句的语气都不屑于给,因为他对这群家伙有什么事情毫无兴趣,他只对陈其年今晚能不能一分钟做二十个俯卧撑感兴趣,他和陈其年打了赌,如果陈其年做不到,就要被游北按肩膀十五分钟,如果陈其年做到了,游北就要给他按十五分钟肩膀。   稳赚不赔!游北神志不清地想。   带头大哥道:“张俊是不是你小弟?”   游北没说话。   那人道:“他抢我兄弟马子不说,回头还把我兄弟打了一顿,这事儿怎么算?”   游北:“……”操,智障。   这事儿他不用问,也信了五分,因为这张俊是有点这毛病,仗着长得不错就到处沾花惹草,还仗着家里面有点钱横行霸道,在学校里面拉拢了一堆小弟。只不过张俊这人欺软怕硬,回头还是乖乖认游北这个哥。   然鹅,游北最近严重脱离组织,除了江一六之外基本没搭理过其他人,现在才知道张俊又惹事了。   上一次张俊绿了四中老大的表弟,差点就地失踪,还是游北去捞人的,回来发誓再不犯了,这才多久啊。   游北刚要说话,余光就瞥见了陈其年和朋友从旁边经过。   那朋友十分机灵,见这阵势火速摆出一副“我是隐形的我也是瞎的我更是路过的你们就当我不存在”态度低头往前冲,可陈其年却好奇地看了这边两眼,因为游北被人堵在了中间。   带头大哥眉一皱,眼一横,瞪向陈其年,狠狠地吼道:“看什么看!”   好凶啊这人。陈其年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其他外校校痞看着陈其年这斯斯文文的好学生样子好欺负,便起哄地嘘起来。他们常常这样,也没什么特殊含义,纯属发泄过剩的荷尔蒙,彰显自己的威风,以看别人慌张害怕的样子为乐。   可这次他们还没看到对方难堪的样子,就被游北揍了。   游北摁住两个人的脑袋砰到一起,又抬脚把一个人踹到树干上,接着冷冷地看向带头大哥。   校痞们一脸懵。   带头大哥也很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和游北没仇,甚至还一起混过吧打过球,关系在这个复杂的各校大哥圈里面算可以了,所以这次为了兄弟出头也没直接动张俊,想和游北来个先礼后兵,是给游北面子,也是忌惮游北,毕竟游北是出了名的凶。   可这还没说几句话呢,自己也没多强硬啊,游北今天脾气咋这么爆啊?赶上他心情不好?   游北还想动手,见已经走远了的陈其年还在回头好奇又担心地张望着,就改变了主意,只沉声道:“张俊的事,你是,什么意思?”   带头大哥从气势上弱了下来,也看出游北刚才揍自己小弟没使劲儿,犯不着纠结这个,便实力装瞎,掏出烟来递给游北。   游北接了过来,夹在指缝,却手背朝外一挡,没就对方的火,淡淡道:“说事。”   对方有点疑惑,却也没问,只说:“北哥,你的面子我肯定要给,不然我就直接找张俊去了,你说是吧?”   游北没说话。   带头大哥继续道:“但我也要服众的啊,那是我兄弟,这事儿我不给他出头,不给他讨个说法,以后谁跟我?你不信我都能去问张俊,这事儿是不是他不对,我兄弟腿都折了,现在还躺医院里。”   游北不耐烦地说:“少废话,说重点。”   带头大哥讪讪道:“北哥爽快!就三桌酒,张俊当众给我兄弟道歉,包住院费,外加四万营养费。”   游北:“公道。”   确实公道,毕竟出来混讲个义字,绿别人是大忌,张俊又是前科累累的纨绔子弟,游北也烦他这个臭毛病,平时都不爱带他玩。   带头大哥松了口气:“我就说北哥最好打交道,也是两个字,公道!”   废话太多了,游北更加不耐烦,说:“没事了?”   “这么久没见了,请你吃饭。”带头大哥热络地说。   游北冷酷地说:“没空。”   “怎么没空了?”带头大哥道,“北哥最近哪发财啊?最近出来玩都没见你了。”   “复习。”游北说,“准备高考。”   带头大哥:“哦,复……”他一怔,“啊?”   “张俊的事,我让,江一六,联系你。”游北嫌弃推开他,大步朝前方公共汽车站走去。   带头大哥一脸懵地看着游北的身影,半晌才道:“吃错药了?”   想了想,他也懒得管了,回头领着小弟道,“妈的,饿了,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吃――”他又愣了一下,目光盯着从不远处走过来的人。   小弟问:“怎么了?”   带头大哥低头叼了根烟,目光闪烁了一下,道:“哦,没事,你们自己去吃饭,我这有个熟人,还有事。”   崔烈被人一路推搡到僻静的死角里,顶着墙,一巴掌扇到脑袋上:“妈的,你在这!”   他低着头,沉默了数秒才缓缓地抬眼看向对方,眼睛里面不像在陈家人面前的忧郁和怯懦,只剩下了阴沉和仇恨。   带头大哥――秦天被他这目光激怒,二话不说先抬起膝盖朝他肚子上来了一脚。   崔烈抱着肚子,佝偻着腰,望着秦天的眼神仍然阴沉仇恨。   秦天是崔烈的表哥,他妈是崔烈他爸的姐姐,当年就看不惯崔烈他妈。崔烈他妈和陈其年他爸的丑闻出来后,秦天他妈更是不遗余力地在崔烈他爸面前添油加醋、火上浇油,怂恿着崔烈他爸带儿子去做亲子鉴定。   鉴定证明崔烈和他父亲是亲子关系,可秦天他妈仍然不甘心,继续挑拨。崔烈去他爸那里拿赡养费的时候,总能碰上隔壁的秦天他妈,轻则被那个女人极尽嘲讽之能事,重则被他那听信挑拨的爸打一顿。   有一次,崔烈他爸出远门,把当月的赡养费放在了那个女人家。   崔烈去要的时候,那女人把钱扔在了地上。   崔烈默不作声地蹲下去捡钱,那女人仍然喋喋不休地骂他和他妈,话非常难听。说到她自己激动的地方,一脚踩在了崔烈正捡着钱的手上面,使劲儿地碾了碾。   崔烈那瞬间脑子里面一片空白,耳朵旁嗡嗡地响。   他再恢复意识的时候,被人给拉开了,而那个女人狼狈地倒在地上哭喊,满脸都是他挠出来或咬出来的血。   几天之后,崔烈在学校厕所里面被那女人的儿子秦天堵住了。   秦天的狗腿子把其他人赶了出去,只剩下崔烈面对他们。   ……   重生前,初中两年和高中一年,崔烈的校园生涯都是在秦天的侮辱中度过来的。崔烈反抗过,可他若敢和老师说,就会遭到秦天更猛烈的报复。若他敢还手,秦天就会怂恿那个泼妇去崔烈妈那闹。   崔烈和他妈搬过无数次家,其中许多次都拜秦天他妈所赐。   直到秦天他爸工作调动,带着老婆孩子到了别的城市,崔烈才得以喘一口气。   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活过来的,混乱,肮脏,丑恶,扭曲。   而本该和他一样的陈其年,却活得像温室中的花,这让他怎么甘心?怎么能不去嫉妒?   明明是同样的起点,凭什么自己就得生活在全世界的恶意下,四周只有发臭的潮湿霉菌,终年不见天日,而陈其年,却可以沐浴在阳光中。   这不公平。   “不说话?”秦天冷笑道,“老子有的是方法让你说――”   “我妈死了。”崔烈说。   秦天一怔,道:“所以?”   崔烈垂眸:“所以,我没什么能被你要挟的了。”   “唬老子?”秦天嗤笑,“你妈是死了,你不还活着吗。”   崔烈却不再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了,他反问:“所以你能拿我怎么样?”   秦天刚要回答,崔烈猛地一拳揍在了他肚子上。   秦天没有反应过来,因为他根本想不到崔烈会这么做。在他的记忆中,崔烈是瘦弱的,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他不知道,崔烈后来学了打拳。一开始是为了发泄身体里面就快要爆发出来的愤怒,后来,就意识到了学这个的好处。   重生后的崔烈虽然身体不比后来强健,但他这段时间已经有意识在锻炼了,何况脑子里面记得学过的招式。   秦天反应过来时,已经挨了崔烈几拳,脸都肿了。他登时大怒,一脚踹向崔烈,把对方按在地上压住,一巴掌扇过去,崔烈的嘴角都出了血。   两人就这么扭打起来。   另一边,游北快步走到公共汽车站,刚好来车,他随着人群上去,默默地站到陈其年的身边,脸上却仍然一副漠然的表情,戴着耳机,望着窗外。   陈其年原本还没有发现,正和朋友讨论着今天学的一道大题题型,忽然他朋友的声音小到消失,眼神使劲儿飘。   陈其年奇怪地回头一看,就看到了本校令人闻风丧胆的老大北哥冷酷地立在那。   “……”   所以你们到底怕他哪里?   这个问题陈其年疑惑很久了。   就算不是现在这个游甜甜,只说平时学校里面那个面无表情的游大北吧,最多就是不好亲近,怎么也不用怕成这样吧?江一六还没事欺负一下普通同学,可游北从没主动欺负过人啊。   游北的余光注意到陈其年在看自己,听到陈其年说:“装什么酷。”还给了自己一个无比可爱的小白眼。   游北:“……”   在家里面的时候,陈其年经常嘲他装酷,就为了骗他多笑。   游北才不。   江一六成天嘻嘻哈哈,就跟个二傻子似的,他才不要沦为江一六那形象,嫌弃,非常嫌弃。   事实证明,二傻子是搞不到对象的,酷才有对象。游北缜密地如此推理,有理有据。   陈其年和游北的“恩恩怨怨”在学校里众人皆知,只不过大家的信息尚且停留在“陈其年倒霉和游北是邻居,倒霉地被爷爷奶奶逼着规劝游北,倒霉地这样得罪了游北,倒霉地遭到了游北势力的报复”。   此时,陈其年的朋友听到他嘀咕那句话,只当是陈其年和游北不对付下的恶意讽刺,疯狂地给陈其年使眼色――   好汉不吃眼前亏啊我的年!你这也太不怕死了!   他的年浑然不知黑恶势力可怕地天真无邪地回了一个“no problem”的眼神和OK的手势。   朋友:“……”   你醒一醒!并不ok!problem很big!   过去几站,陈其年的朋友忧心忡忡、一步三回头地到站下车了。   陈其年看了看,没有其他学生了,便对着游北开始今日份的调戏:“说你呢,装什么酷,把我朋友都吓到了。”   游北例行装作不认识他,沉浸在音乐的世界中。   陈其年正要继续,兜里的手机就响了。他只好选择先接手机。   正好车开了,陈其年一只手提着放了参考资料的袋子,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没有抓吊环。   但是陈其年丝毫没担心自己会摔。   他也确实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因为游北在他拿手机的时候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抓着陈其年头顶上的吊环,另一只手握住陈其年身侧的后车车门处竖杠,大半个身体都挡在了陈其年的背后,几乎可以说是将陈其年圈在了自己的怀里面。   但车上比较拥挤,游北的神色极为冷漠,陈其年又专心在讲电话,因此在旁人看来,游北也不过是被挤得只能这么站了,并不会想太多。   陈其年一边讲着电话,一边随着公交车晃晃悠悠,偶尔往后靠一点,就能够感觉到一个有力的身体支撑着自己。只要游北在身边,他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遇到任何麻烦。   只是游北身体的温度有点高,隔着校服都能感受得到。   游北的心跳也很用力,在这吵闹的车厢里面都能够听到。   最终陈其年也只能听到那道心跳声了。   砰!   砰!   砰!   陈其年把手机放回兜里,抓住了身边的竖杠,手挨着游北的手。   游北默默地把手往下滑了一点,陈其年便也往下滑了一点,不依不饶,非得挨着他。   游北反正也不知道自己耳机里面在放些什么东西了。   他只看得到车窗上面倒映出来的陈其年的笑脸,干净又阳光,带着可爱的狡黠,眼睛亮晶晶的,小虎牙又露了出来。   陈其年听到那道心跳声更大了,也更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但最初是想写北哥炫酷追陈其年,还想写陈其年非常软糯好欺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大概我也神志不清: ) 第五十四章   陈其年和游北回到家里, 放下书包就开始写作业。   写了一会儿, 陈其年他奶奶就来敲门了:“小年,小北,回来了吗?”   陈其年抬头了一眼钟, 又看了一眼游北,有点疑惑。   还没到饭点, 而且他奶奶见游北在家长面前拘谨,寻常不来这边。   游北起身, 道:“我去开门。”   但陈其年还是跟着站起身来,看着游北开门请他奶奶进来。   陈其年的奶奶站在门口地毯上,表情是极为罕见的严肃。   陈其年第一时间想起了当年自己出事后的场景。那个时候, 她和爷爷失去了惯常的笑容, 整日里忧愁满面,最后进了医院。   陈其年的心一紧,问:“怎么了?”   “是小烈的事情。”奶奶说, “他又被打了。”   陈其年一怔:“啊?怎么回事?他人呢?”   “刚回家, 你爷爷在给他上药,可怎么问,他也不说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他那性子内向。”奶奶叹了一声气, “上次的伤刚好不久呢。这次比上次伤得更严重。”   陈其年道:“那还是送他去医院检查一下更放心。”   “我们也这么说,可他不愿意去。”奶奶又叹了一声气,“他说不想给我们添麻烦。你和他是同龄人,说得上话,你去说说。”   陈其年点点头, 换了鞋子去自己家。   奶奶却没有跟着一起走,看着陈其年进了家门,重新望向游北,和蔼地说:“小北,你在学校里面的朋友多,能帮小烈这个忙吗?”   她话说得委婉,但游北知道她是怀疑崔烈受到了校园霸凌,而自己是校霸,所以希望自己罩着崔烈。   罩个屁,上回还是我自己动的手。   游北不动声色地说:“嗯。”   奶奶道:“小烈是个好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你和小年能帮衬他的地方,就帮一帮。”   游北心如止水地说:“嗯。”   心里面却想:我再没亲自下场都是看这崔烈识相了,还要我罩他?   陈其年帮着爷爷给崔烈上药,慢声细语地劝他去医院。   这次崔烈受的伤比上次严重多了,整张脸青青紫紫还带血,已经不能看了,别处也是一片狼藉。   “万一有内出血这些,就出大事了。”陈其年说。   崔烈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带着点哭腔,道:“别闹大……而且,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如果内出血,麻烦会更大。”陈其年道。   崔烈的头更低了,愧疚地说:“对不起……”   陈其年又劝了几句,可算把崔烈劝动了。他终于抬起头来,眼圈红通通的,道:“爷爷和奶奶不要去了,在家休息,我没事的。”   爷爷点点头:“你们叫个车去。”   陈其年小心翼翼地扶着崔烈出来,朝对门的游北说:“小北,你下去叫个车,我们送崔烈去医院检查一下。”   这傻逼事真多,看来是皮够痒。游北在心里翻白眼,脸上持续高冷,应了一声就下楼去叫车了。   两个人把崔烈送去医院,照了一堆片子,伤口也都重新处理。   陈其年和游北等在走廊里面,忽然问:“你以前打架也会这样吧?”   游北:“没。”   陈其年看着他。   游北皱眉:“真没。我厉害。”   陈其年无语道:“你还挺得意吗?”   游北不说话了,假装自己是透明的。   “江一六给你上药啊?”陈其年问。   游北犹豫了一下,说:“一般都是,我自己涂。”   “你还真打成这样了啊?”陈其年瞪他。   游北:“……”   你这是钓鱼执法吧?!   但游北不敢说,也不敢问。   陈其年小声道:“反正以后不准乱打架了,不管你打不打得赢,都会受伤,我会特别心疼。”   游北点头:“嗯。”   陈其年看着他的脸,忽然想起了上一辈子后来见到游北,游北的额角有一道疤,大概就是打架打出来的。   如今那里干干净净的。   陈其年希望那里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   没多久,崔烈出来了,结果也出来了,确定没有大碍,陈其年才放心下来,先打了个电话给家里,不让二老担心,然后道:“这么晚了,回去也远,就在附近吃点东西吧,不然爷爷奶奶还得等我们回去才吃饭。”   游北自然是他说什么是什么,他说今晚不吃饭了都行。崔烈也点点头,红着脸,讷讷地再一次道:“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是你的错。”陈其年宽慰他,“别这么客气,走吧。”   他们一边出医院,一边说着话。   陈其年问:“想吃什么?”   游北果断说:“火锅。”   “……”陈其年忍不住看他一眼,低声提醒,“崔烈现在不适合吃火锅。”   他适合吃火锅的话,我就不提议吃火锅了。游北冷漠地说:“我适合。”   陈其年:“……”   崔烈讪讪道:“北哥想吃这个,就吃这个吧,我没事的。”   陈其年觉得虐待病人实在不好,就拉了拉游北的衣袖,委婉地暗示:“你最近上火,吃不了火锅。”   游北叛逆地说:“我没上火。”   陈其年:“……”   陈其年说,“不,你上火了。”   游北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崔烈,又看回陈其年,说:“那我,不吃了。饿死我。”   陈其年:“………………”你清醒一下,北哥。   他算是发现了,游北很不待见崔烈,是故意的。   但他俩能有什么仇?   他俩的仇只在上一辈子啊,这一辈子哪来的仇?还是说,冥冥时空中自有微妙的感应,所以哪怕这一世崔烈没有黑化来害自己,游北也仍然在潜意识里面产生了防备与反感?   虽然说起来似乎有点玄学,但反正重生这回事本身就很玄学了。   陈其年瞬间想起了上辈子的游北,心软成一捧水。   崔烈自然知道游北是故意针对自己,他在心中冷哼一声,脸上却体贴又暗藏着委屈与退让地对陈其年说:“我没事。就吃一点,应该没事……”   以陈其年的性格,做不出这种虐待病人的事情。   崔烈如今对游北的仇怨大过兴趣。既然看起来是轻易睡不到游北了,那不如先气死游北。   陈其年叹了一声气,对崔烈说:“那我们吃鸳鸯锅吧,你吃清锅,没事的。”   崔烈:“……”   崔烈:?????   陈其年有点心虚,但他的脑袋里面有个小恶魔在悄悄地对他说:游北叫的车,游北给的钱,游北作业都不写就送人来医院了,游北就想吃个火锅,凭什么不让游北吃火锅?   他的脸都红了。   我也太偏心了,偏心得太明显了。陈其年心想。   “呵。”社会北哥发出了高冷的嘲讽声。   “……”妈的。   崔烈觉得自己头上又重了一点,毕竟绿帽又他妈多了一顶!陈其年这(&¥#……   崔烈,离被气死剩下9999步。   崔烈忍辱负重地吃了个火锅,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回家,脸上还得连着游北一起千恩万谢,心中把游北家的祖坟都给挖了三遍。   回到卧室里面后,崔烈关好门,死死地咬着牙,扭曲地攥着被子,只觉得心口要爆炸了。   凭什么游北要什么,陈其年就给他什么!   他的眼睛里面仿佛有火在燃烧。   崔烈正扯着被子发泄怒火,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这是陈其年他爸给他买的最新款。他知道那个男人对自己有愧,自己越是退却和表现怯懦,那男人的内疚就越盛,对自己也会越好。   崔烈想了想,拿起手机,接了:“叔叔。”   “最近还好吗?”陈父关切地问,“都还习惯吗?”   崔烈答道:“谢谢叔叔,我都很好。”   陈父一怔:“你说话的声音不对劲,怎么了?”   崔烈哽咽道:“没事,有点感冒了而已。”   “哦……那记得按时吃药。”陈父犹豫着道,“有什么困难,就和叔叔说。”   崔烈乖巧地应道:“嗯。”   陈父又道:“那你,不舒服就早点休息吧。”   “叔叔!”崔烈有些急切地叫他。   陈父忙道:“还有事?你说。”   崔烈却沉默下来,在陈父越来越担心的催促声中,半晌才低声道:“没有什么事。”   陈父却更加担忧:“你有事就说,和叔叔不用瞒着。”   崔烈小声道:“真的没事,就是想说,我很高兴。”   陈父:“啊?”   崔烈道:“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我过。”   陈父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也低下来,很感性地说:“是我应该做的,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   “你不要这么说。”崔烈忙道,“你……你也有难处,我知道的。”   陈父道:“你妈妈是怪我的,我知道。”   崔烈便不说话了。   手机里面只有轻微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陈父温柔道:“不该说这些的,你休息吧,有事随时联系叔叔,啊。”   “嗯。”   崔烈挂了手机,翻了个白眼,想了想,拿着手机给陈其年发短信:谢谢你和游北,我只会给你们添麻烦,对不起……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我,谢谢你,你对我太好了,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过去了五分钟,崔烈都要睡着了,才收到回信。   【陈其年】陈其年在路边看到只死鸟都想帮它挖坑埋了,还带超度。   作者有话要说:北哥:我说话是结巴,但我打字没怕过谁。 第五十五章   崔烈:“……”   崔烈:?   崔烈:游北你他妈有什么病?   半分钟后, 崔烈还没在内心辱骂完游北, 又收到了游北发来的短信。   【陈其年】滚远点傻逼   崔烈气得两眼一抹黑,想砸手机还不能砸,怕被隔壁的爷爷奶奶听到, 只好抓起枕头撕咬,俊脸狰狞扭曲, 青筋都出来了。   他的情绪管理是两个极端,在许多人面前, 他可以把滔天的恨意都隐藏得丝毫不见,可只有自己的时候,就是一个可以因为风吹草动而歇斯底里的疯子。   陈其年洗完澡出来, 一边用搭在头上的干毛巾擦着头发, 一边问:“干什么呢?”   游北拿着陈其年的手机,刚把那三条短信删除,没来得及放下, 闻言无理取闹地反问:“我不能, 看你手机,吗?”   陈其年调戏他:“我求你看了,多看看, 千万别放过,说不定我和别人聊些什么呢。”   游北放下手机,高冷道:“不看了。”   陈其年觉得自己早晚能被他萌死。   “你去洗吧,洗了早点睡。”陈其年说。   游北:“作业,还没写完。”   陈其年神志不清地说:“今天突发情况, 太晚了,你别写了吧,不然大半夜还不能睡觉。”   游北问:“你敢不写,作业?”   陈其年说:“我肯定要写啊,我没多少作业了,今天课间做得差不多了。”   游北高贵冷艳道:“那我也写。”   “随便你。”陈其年很高兴他有学习积极性,“那你赶紧去洗澡,洗完了写,舒服,不然一身火锅味。”   游北洗澡的时候,陈其年就开始写作业。等他出来了,坐在陈其年对面,也写起来,客厅开着明亮的大灯,餐桌上再开着护目台灯,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写字和翻书的沙沙声,都很专心。   陈其年很快就完成了今天的作业,可他并没有收拾桌面,而是拿出一本练习册刷起了老师并没有布置的题目。他想陪着游北一起,但如果被游北发现了,游北绝对会赶他先去睡觉。   游北中途发现了不对劲,抬头问:“你不是说,作业,没多少,了吗?”   陈其年面不改色地胡说:“记错了,漏了练习册。”   游北:“写完了,你就去睡。”   陈其年说:“嗯,好,你赶紧写你的吧。”   大概到了夜里十二点多,游北才写完今天的作业。   他一写完,陈其年“也写完了”。   游北收拾课本的手一顿:“你早就,写完了吧?”   “我一直在写练习册啊,你要不要看?”陈其年一脸无辜地问。   名侦探游北犀利地说:“练习册,不是你的,作业!”   “练习册怎么就不是我的作业了?你们这些人啊,就是老师让写一个字就写一个字,老师说选择性写两个字,你们就绝对选择不写,所以你们成绩都没我好。”曾制霸本年级第一多年的陈其年如是说。   曾经老师让写一个字都不写的学渣游北:“……”可恶!找不到角度反驳!不愧是陈其年!   陈其年打了个呵欠:“不说了,这么晚了,赶紧睡觉去。”   游北跟着他站起身,绕过桌子到他身边。   陈其年嬉皮笑脸地问:“怎么,不服气?”   游北都懒得回答他,直接把人给扛了起来就往房里走,搁床上,说:“惩罚。”   “……”陈其年真诚地问,“我能不能问一下,你还有别的惩罚吗?”   游北不近人情地说:“有很多。”   “还有什么?”陈其年说,“算了,你先告诉我,我要怎么样才能快速把所有惩罚都触发一遍?”   游北不想搭理他!   冷酷地给他一个晚安吻,就去门口把主卧的灯关了,再去客厅关了灯,回次卧,睡觉!   陈其年着实是累着了,也没追着调戏,打了几个呵欠,倒下去,很快就在软软的床上睡着了。   距离暑假补习结束还剩一个星期,早上陈其年和游北收拾好出门,就见崔烈坐在楼梯口,听到声音急忙站起来,期期艾艾地看向他俩。   除了崔烈刚转学过来那阵子,陈其年带他熟悉了从学校往返的路之外,崔烈都没有和他们一起走。当然,不是崔烈拒绝的,而是陈其年有意识岔开了。他和崔烈走在一起总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不说话呢怕崔烈尴尬,说话呢,陈其年自己别扭。而且……想想游北昨晚上那个不吃火锅就要绝食的态度,换到这上面,大概就是如果和崔烈一起走他就要逃学拉!   如今崔烈却小声说:“我可以和你们一起走吗?”   这种事情陈其年虽然不乐意,但也不可能拒绝,心想着崔烈大概是害怕又被不良少年欺负吧,就说:“好。”   说完,陈其年就紧张地观察游小北的表情,生怕游小北来一句“那我不上学了”。   还好,游小北高冷得很,没说话,径直下楼了。   “走吧。”陈其年温和地对崔烈说。   游北排斥崔烈的心情毫不掩饰,都不和平时一样跟陈其年并肩走去汽车站了,大步走了半分钟,就走得不见人影了。   陈其年觉得游北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怪我惯他,不怪游北。陈其年神志不清地想。   崔烈小声问:“游北是不是很不喜欢我?”   陈其年忙说:“没有,他对谁都这样。”   你可真会睁眼说瞎话。崔烈在心中冷笑,垂眸道:“他对你就很好。”   你拿我和你比什么呢?陈其年纳闷地打哈哈:“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嘛。”   “我以后可不可以每天都和你一起走?”崔烈看起来有点紧张地问。   陈其年只好说:“可以啊。”又问,“你是不是怕……那个?”   崔烈难堪地点头。   “我建议你把事情说出来。”陈其年说。   “可能只是欺生,以后不会了吧。”崔烈小声道,“万一把事情闹大了,我怕他们报复。”又赶忙问,“我是不是很胆小?”   “没有,很正常。”只是我不习惯这样子的你而已。陈其年抚慰他道:“我也只是听说,听说有些人就是挑你这样内向的人来欺负,所以你越怕,他们越来。你平时多和同学们说说话,交交朋友,多些照应,那些人也就不敢找你了。”   崔烈道:“我不敢。”   “大家都很好的,很容易打成一片。”陈其年说,“我们班上氛围很不错,没一些尖子班的不好习惯。”有些尖子班都可以拍出一部宫斗剧了。   “不是说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陈其年问。   崔烈犹豫了一下,说:“以前,在我以前的学校,都嘲笑我,因为……因为我妈妈的事情。”   陈其年一怔。   崔烈难为情地红了脸,低着头往前走。   陈其年有些尴尬,也有些出自本能的同情油然而生。家长的事情做错了,那是家长的错,崔烈却是无辜的。   “崔烈。”陈其年叫他。   崔烈停住脚步,迟疑着回头看他,苍白的脸显得特别忧郁。   陈其年的心情更复杂了。   他见过后来的崔烈,知道崔烈本身是很优秀的,可是大概是由于身世阴影导致的解不开的心结,所以在身体里面藏了一个感情激烈的、宁可玉石俱焚的偏执灵魂。很可惜。   “上一辈的事情,是上一辈的事,我们是我们。”陈其年朝崔烈笑了笑,眼睛里面清清澈澈的,“人也不应该总待在过去的阴影中出不来,你要往前看,你现在已经不在原来那个环境中了,你可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清晨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缝隙落下来,斑驳的光点落在陈其年的头发和脸庞上,他的皮肤看起来像是透明的,眼神温柔得像海。   过了好一会儿,崔烈才说话:“嗯。”   “加油吧。”陈其年勉励他。   崔烈感动到哽噎,道:“我其实……我其实一直以为你讨厌我。”   陈其年:“……”啊……也不能说你的直觉不准,但是吧……   “错觉。”陈其年心虚地否认。   崔烈似乎很激动,红着脸,突然抓住陈其年的手,差点儿就要直接撞上陈其年一样,真挚地、直直地盯着陈其年的眼睛。   陈其年被他吓了一跳,尤其是被他的手抓住的那一瞬间,背脊上猛地冒出了一层白毛汗,整个人都一颤,出自本能的排斥,是自小养成多年的镇定才令他没有第一时间使劲甩手,只是干笑着试图默默地抽出手来:“怎、怎么了?”   “你能,成为我的第一个朋友吗?”崔烈问。   陈其年:“……”不能,不想,别看我鸡汤一锅一锅的,其实我自己还在你的阴影里面没完全出来,我怕你。   他自然不能这么说,只能保持着商业微笑,说:“可以啊。”   崔烈对他露出一个极为感激、也极为卑微的笑容。   陈其年不忍心地别开了目光。   他骗了崔烈,至少在目前,他没有办法真心做崔烈的朋友,但是他也没有办法断然拒绝崔烈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   这令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游北。   那个时候,在幼儿园里没有小朋友愿意和游北玩,非但如此,他们还总是嘲笑和欺负游北。游北不敢反抗,天天沉默地站在角落里看着其他人玩得兴高采烈。   陈其年几次去拉他,他都低着头往后躲,慌乱得不行,好像他真像其他小朋友说的那样,能够把结巴传染给他身边的人。   游北越是这样,陈其年就越是担心他,越是想方设法地拉着他一起玩。   陈其年没有办法看着别人就在自己眼前难受而不去管。   “小年没有办法看着别人难受不去照顾。”   崔烈想起了陈其年的奶奶说的这句话。   那个时候他陪着两个老家伙坐在客厅里面看电视,陈其年的奶奶在崔烈的好奇下说起了陈其年和游北的幼年趣事。   她说陈其年是个特别心软的人,打小这样,陪着爷爷看新闻看到哪里遭了灾就立刻抱着储蓄罐说要捐款,个子还没成年人腿长的时候,路上见到老爷爷老奶奶提着菜就主动要帮人家提,稍大一点,别人带着小伙伴去溜冰,他组织小伙伴去慰问老人院。   说这些的时候,奶奶是自豪的,她自豪于有这样一个孙子。   可崔烈每听一句,心里面就冷笑一声。   陈其年当然可以做到这么圣光普照大地,因为他自幼无忧无虑,要什么有什么,他当然有余力去扮演一朵盛世白莲。   而其他的人,就连活着,都是侥幸。   陈其年不过就是命好。   崔烈就是痛恨他的命好,所以崔烈就想要把他的光环一点一点的剥夺掉。崔烈倒是想看看,到那个时候,陈其年一无所有的时候,还能不能这么“慈悲为怀”,还能不能这么“心怀天下”。   到那个时候,所有的人就会知道,没有了温室的陈其年,和崔烈没有差别,甚至,根本不如崔烈。   所有人都会知道,陈其年之所以看起来亮闪闪的,那是因为他本就生活在阳光中。一旦把他推进黑暗里面,他就会和其他人没有二样地被黑暗吞噬,再也发不出光来。   崔烈轻轻地瞥过远处一脸阴鸷看向这边的游北,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很快地移开目光,羞涩地对陈其年说:“你真好。”   自从期末考试之后,江一六他妈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拿着别人家的游北来鄙视他,言语之间恨不得立刻拿江一六换游北当崽,仿佛以前那个天天嫌弃游北带坏他的人不是她。   呵,女人。呵,家长。   江一六烦得要命,来学校比谁都积极。反正能摆脱他妈就行!   他今天也来得很早,趴在课桌上面补觉,刚梦到自己中彩票,还没摸到那一堆崭新的钞票,就被巨大的踹门声给吓醒了,当下拍案而起,愤怒地骂道:“卧槽谁他妈一早上有病啊!”   本来全班都看向踹门的游北,这下子又集体看向咆哮的江一六。   江一六则看向了冰若寒霜地从门口走到座位前,把书包往地上一扔,抬脚又踹椅子的游北:“……”   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绝逼是和陈其年吵架了。   别问为什么知道,问就是一把心酸泪。   老子的泪。   老子终于知道为什么学校里面禁止搞早恋了,因为害人害己。   主要是害人。   主要是害老子。   江一六假装若无其事地坐下去,绝对不想去问游北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人安静了会儿,各自窃窃私语去了。不到三分钟,小道消息的版本已经发展到游北和江一六为校花兄弟阋墙今晚决一死战了。   游北在位置上坐了会儿,冷冷地盯着桌面,一动不动。   他同桌在旁边无助地徘徊一阵,在求生欲的督促下转身去教室最后排的空位了。   过了会儿,游北掏出手机,劈里啪啦地按字,最后拇指贴在发送键上,停住了。   然后,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这条短信。   作者有话要说:崔烈:火真好玩。 第五十六章   游北比谁都知道陈其年有多容易对弱者产生同情和亲近, 因为当年陈其年就是因此而来到他面前的。   如今崔烈来这一套, 陈其年会上当是自然的。在陈其年的世界里面,只有阳光,他不知道、游北也不愿意让他知道, 这个世界上面像他一样好的人,其实很少。   可显然, 现在很难做到。   游北原本打算强硬地要求陈其年不准和崔烈来往,就想昨晚非得吃火锅那样。可是他又退缩了。   这看起来太强横了。   就算陈其年再一次选择了自己, 心里面又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现在的自己,成了当年那些孤立结巴的学生。陈其年会不会将现在的崔烈当成以前的游北?   陈其年更会看到自己心里面那头畜生的独占欲。   他会被吓到的, 或许两人会争执, 会吵架,陈其年会生气,会难过, 会离开。   游北干坐了会儿, 把手机放回了桌上,扭头看向隔着过道的秋芒。   秋芒收回盯在自己手机上面的目光,看向游北, 笑道:“北哥有事?”   “出去说。”游北说着,就站起身。   秋芒点点头,跟着他出去。   正在桌面上挺尸的江一六眼睁睁地看着他北哥和那个秋流氓一前一后地出去了,散发着要商量机密大事的信息素。   ――卧就槽了?什么情况?北哥商量机密大事带陈其年就算了,现在是什么意思, 带那个姓秋的都不带我?!妈的,游北你是飘了,还是嫌我人老珠黄了?!   二次下堂的一六要被气死了。   崔烈的伤太多,遮不住,引来了老师的高度关注,把他拉到办公室里面亲切地问了大半个小时,什么也没问出来。   崔烈死活不愿意说是谁打的,老师们也没办法,只好又拉来陈其年,让他多多照顾和保护崔烈。   陈其年和崔烈出办公室的时候,另一个刚刚一直在发短信的老师搁下手机,对其他人说:“哎,中午去附近新开的那家餐馆吃饭不?我请客。”   其他老师问:“这么大方?”   “我什么时候不大方了?这两天奖金发下来了,我比你们潇洒多了,不用上缴,全是我的,哈哈哈哈,可怜你们。”这老师是个小年轻,刚进学校不多久,很活泼能来事儿。   “走你的吧!没对象你还挺乐呵的。”其他的老师们笑道。   ……   中午放学时,陈其年心想就在学校食堂吃饭,崔烈总不会在学校里面挨打,就对崔烈说:“学校里没事的,别怕。放学我陪你走。”   崔烈沉默了一小会儿,点点头。   陈其年不愿意和他一起吃饭,秋雨最近又刻意疏远他,崔烈便又是孑然一身。   他平静地吃完饭,出了校门,朝老师们聚餐的餐馆过去,却没去那餐馆,而是直奔附近的书店,停留了会儿,买了书和笔,看了看时间,提着出来,穿过这条商铺街后面的少人近路往学校走。   陈其年和朋友们回教室聊了会儿天,刚趴在桌上打算休息,手机就震动起来。他这段时间戒手机,但也没关机,怕别人有急事打电话,只是忍着不管短信而已。   手机一直震动,显然不是短信,他就拿出来,一怔,接了:“崔烈?什么事?”   手机那边却没有声音。   “崔烈?”陈其年叫了他几声,仍然没听到回复,也没有多想,以为是崔烈不小心按到了手机。现在的手机是按键的,很多没有屏保锁,难免误按到。   陈其年刚准备挂掉,就听到崔烈惊呼了一声。   崔烈的声音听起来畏惧又惊慌:“游北!”   陈其年一怔。   随即,陈其年听到手机里面传来嘈杂的喇叭声。他听出,这是离学校很近的一家“最后三天”了三年还没三完的一元店广播。   陈其年抓着手机起身就往外跑。   游北又一脚揣在佝偻在地上的崔烈。   崔烈的旧伤口裂开了,新伤口也不比那个轻,清俊的脸上全是血,校服也是泥混着血,狼狈不堪。   “我让你,离他远点!”游北狠戾地又踹了他一脚。   崔烈抱着头缩在那里,浑身发抖,没有说话。   游北弯下腰拽住他的衣领,又一拳揍了过去。   崔烈被迫看着游北此时此刻的表情,恍惚间,和上一辈子杀自己时的游北重叠了。那个时候,游北的眼神也是这么冷厉,或者说,比现在更嗜血,像是从地狱里面爬上来的厉鬼。   他心想,游北和自己也没多少差别。   他们是同一类人,在陈其年那些人面前装得乖乖巧巧,本性却都是扭曲的,暴戾的,凶狠的。   只是游北的命稍微比自己好那么一丢丢罢了。   所有人的命都比自己好,只是好得多,和好得少。   凭什么。   崔烈露出了轻微的嘲讽的笑意。   游北见到了,再次一拳揍了过去――   “住手!”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游北的身体明显一僵,原本暴戾的神色在霎那间变成了恐惧,他犹豫了一下,看向跑过来拽自己手的陈其年。   游北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去那边!”陈其年推了呆怔怔的游北一把,低声道,“想办法换套干净衣服。从那边走,快点!”   游北茫然地看着陈其年。   “快去!”陈其年使劲儿推他。   游北仍然有些发愣似的,却还是照着他说的话做了。   陈其年看着游北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离了。那一瞬间,他刚刚看到游北打崔烈的那一瞬间,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上一世穿着囚服坐在玻璃后面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游北。   那个从眼睛里面看不到任何活气的游北。   陈其年的心跳几乎在那一刹那停止了跳动,随即,又跳动得比任何时候都快。   他正出着神,忽然听到吃痛声,这才想起还有个崔烈在,犹豫一下,惶惶地看向崔烈。   崔烈从脸到任何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几乎已经不能看了。   陈其年张了张嘴,有点干涩地叫:“崔烈……”   巷口传来吵闹声,一群在附近聚餐的老师跑了过来,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他们刚刚在吃着饭,突然有个穿着本校校服的面生学生跑进来,惊慌地说看到有学生在这挨打,他们就赶紧跑来了。   “崔烈?”一班班主任震惊地叫道,“陈其年?!怎么回事?”   陈其年在那瞬间感觉自己像是灵魂出窍了,拳头紧紧地攥住,口干舌燥地小声说:“我……”   坐在地上的崔烈突然剧烈地咳嗽,似乎很痛苦。   老师们手忙脚乱地摸手机打急救电话。   陈其年下意识去扶崔烈,碰到崔烈的那一瞬间,猛地恢复了一点神志,却又更像是彻底没有了神志一样,非常小声地、近乎哀求地说:“崔烈……”   崔烈忧伤地看着他,像在看着一个不值得信任的叛徒。   陈其年的心跳得更猛烈了。他心虚。   他此时此刻并不知道前因后果,可他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把游北摘出去。可是他明明看到了崔烈是被游北打成这样子的。   他还想求崔烈不要说出游北的名字来。   崔烈用这种眼神看他,也是自然的了。   陈其年从未做过这种无理袒护的事情,他的脸发着烫,几乎不敢再看崔烈。   老师们打完急救电话,过来察看崔烈的情况:“崔烈,还能说话吗?”   “怎么样,哪里难受?”   “马上送你去医院,别怕啊。”   一个老师愤怒地问:“谁动的手?”   他们第一时间就排除了陈其年,因为陈其年的身上干干净净的,也因为他们完全信得过陈其年。如果有一天,全校打起了群架,那陈其年估计也是就地组织红十字会的第三方。   “陈其年,你来的时候看到了吗?”   陈其年一怔,呐呐道:“没……”   崔烈又咳嗽起来。   陈其年愧疚地看着崔烈,觉得无地自容。   自己这样,是不对的。   游北把崔烈打成这样,或者,前面两次也是……   他不应该帮着游北隐瞒真相,这样对崔烈是不公平的。   但是,他没有办法不这么做。   大概是因为,前一世游北那完全没有求生意志的麻木的脸被他牢牢地刻在了心里面。   然后,陈其年听到崔烈断断续续的虚弱声音。   崔烈说:“我……我也不认识……”   班主任皱眉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肯说?都打你三次了,得是多大的仇?!”他平时对学生并不会用这么严厉的口吻。   崔烈犹豫了很久,脆弱地看向了陈其年。   陈其年却也没比他坚强到哪去,回了他一个茫然的眼神,还带着无声的乞求。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崔烈缓缓地收回了目光,低着头,半晌,道:“今天的人,我确实不认识。但我想,大概,也是我表哥叫的人吧。”   陈其年又是一怔。   众人先把崔烈送去了医院治伤,整个下午都快耗完了,这事儿才大致出来个“雏形”。   崔烈将他表哥――秦天――和他的恩怨纠葛都说了出来。这其中,自然难以避免地把崔烈他母亲出轨一事也说了出来。只是他隐去了出轨对象的信息,撇清了陈其年的父亲,仍然只说陈其年父亲是远房亲戚,看着自己可怜才收留自己。   陈其年以班长、目击者和亲戚的身份全程陪在一旁,全都听见了,心里面更加不是滋味儿。上一世闹掰后,这一世陈父把崔烈接过来后,陈其年多少听过些关于崔烈的身世往事,心里面有数,崔烈以前的日子过得不好。可具体是怎么不好,陈其年直到现在才真真正正地知道,并且,这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崔烈说完后,班主任和警察、医生出去谈话了,只留下陈其年和崔烈在病房里面。   陈其年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   崔烈忧伤地望着他,许久才道:“没事。”   陈其年更加愧疚,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学校那边,我……”   其实就是想要私了的意思。   游北在普通师生面前的名声本来就差,以前是没抓到把柄,如今若让老师们知道了他殴打年级第一名崔烈,游北的麻烦就大了。打学生已经是忌讳,打成绩拔尖、能帮学校争荣誉的学生,更是大忌。   “没事。”崔烈低声说,“是我不对。”   “没有!”陈其年急忙道,“谁动手就是谁不对,我一定会给你交代。”   崔烈苦涩地笑了笑:“真的没事,我习惯了,这也不算什么。”   陈其年:“……”   两人又沉默了会儿,陈其年问,“你表哥那里……”   “昨天打我的,确实是我表哥,不是游北。”崔烈说,“我刚刚和老师说的,以前我和我表哥的事情,也都是真的。”   陈其年的心情更加低落,只能再三地道歉。   “说了没事,我习惯了,我从小就是这样,身边的人都当我有传染病似的。”崔烈笑了笑,“游北不想让我接近你,也很正常。”   他越是这么说,陈其年就越是内疚:“你不要胡思乱想,没有这种事。游北可能是误会了别的。”   “嗯。”崔烈说。   陈其年犹豫着,又问:“那第一次,你在小区里……”   “别问了。”崔烈低下头,说,“我不想你难受,也不想你内疚。所以,你别问了。”   陈其年:“……”   学校找到了秦天的学校,把人给拎过来。   秦天自然死活不肯认。第二次还有些含糊暧昧之处,至于第一次和第三次,他则都有很站得住脚的不在场证明,一次给朋友庆祝生日唱K,一次在教室睡觉。   陈其年深呼吸。   他想,大概,也许,崔烈第一次在小区里面挨打,也是游北动的手。   游北从那个巷子里面离开后,就短暂地失踪了。陈其年怎么打他的手机,都没有人接。   陈其年给他发短信,只说让他回来把事说清楚,没说别的。   可这短信也如石沉大海。   最后还是江一六联系了陈其年,说游北没事,过两天就回去,让陈其年别担心。   “游北让你和我说的?他在你旁边吗?让他接电话。”陈其年说。   “没,他也是发短信给我说的。”江一六郁闷地说,“你也别问我他在哪,我也不知道,他说我是叛徒,他什么都不告诉我了,说我转头就跟你告密了。”   陈其年:“……”   江一六哼哼了几声:“就是你害的。妈的,他说我跟你是一边的。”   陈其年:“……”你俩是小学生吗?   江一六越说越生气。游北不理他就算了,居然就让那秋芒趁虚而入了!秋芒这个臭不要脸的。   “我看秋芒跟你们一样是个gay,”江一六试图借刀杀人,心机地宫斗道,“秋芒特喜欢找北哥撩骚,连我都不放过,抓着我就试图从我这里打探北哥的喜好。我跟你说,他特骚,真的,现在北哥跟他说话都不让我跟着了,你看紧吧,男人,呵。”   陈其年:“……”江一六你是不是又让自己进入什么奇奇怪怪的电视剧角色了?你们这不良少年圈怎么感觉gay gay的?   昏暗的小房子里面,只有几样简陋的家具。   游北靠在破破烂烂的沙发上,翘着腿,面无表情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手里面的打火机,在安静的空气中重复发出哗啦哗啦咻的轻微的响声。   在他不远处,秋芒坐在破桌子前,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劈里啪啦地打着,白皙的脸被屏幕光打得五颜六色。   过了会儿,秋芒敲下回车键,拿起一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扭头道:“差不多了。”   游北“嗯”了一声,仍然玩着打火机,目光停在坚持震动的手机上。   秋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还不接?别玩脱了啊。”   游北没说话。   “不过说真的,非得这么刚吗?这事儿有别的解决方法。”秋芒搭着椅背看游北,“你就算将计就计的,把那姓崔的两面都给曝出去,他最多也就是被人说几句阴险,你可是实打实动手了。人家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这是杀敌一百自损八千啊,要不要这样?”   “不该你,管的,你就少管。”游北冷淡地说。   他不喜欢磨磨唧唧,那个崔烈在用他最讨厌的方法挑战他最没有办法容忍的底线,他就打算一波解决,没耐心和崔烈拉锯战。   如果他坚持不让陈其年和崔烈来往,就方便了崔烈继续在陈其年面前演那恶心的可怜样子。   而他如果就这么空口白牙地告诉陈其年崔烈不是个好玩意儿,又站不住脚。   哪怕陈其年知道了崔烈心怀鬼胎,可崔烈毕竟还住在陈家,陈其年他爸的偏向很明显。就算陈其年疏远了崔烈,崔烈随时能把现在对着陈其年和自己的招数套用到陈家其他人和陈其年的身上去。   所以,游北要崔烈一次死透。   作者有话要说:游甜甜和北哥是双胞胎,精分的那种。 第五十七章   “嘿, 河还没过完你就拆桥, 这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个性,不愧是北哥。”秋芒嬉皮笑脸地举着矿泉水瓶, “敬你。”   手机终于再一次地停止了震动。   游北的目光这才移到秋芒的脸上,说:“那你, 别要钱。”   “别,感情归感情, 钱归钱,做生意谈感情就伤钱。”秋芒忙说。   游北拧开一瓶饮料,喝了一口, 忽然朝着一脸玩世不恭的秋芒道:“你很缺钱?”他一直觉得秋芒应该很有钱, 无论是从那个二十多万说送就送的机车,还是当时赢了自己三万块就随便地扔给别人去吃东西,或是平日里的派头来说, 秋芒都像实打实的富二代, 败家子那种。   可秋芒却住这地下室。   “谁不缺钱啊,你问问首富他缺不缺钱?”秋芒笑道,“不过赚你的这点钱我还真看不上, 就是和你交个朋友搭个桥。我看人还行,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要交的朋友,对我绝对没坏处。”   游北问:“那你怎么,没看出来,那个文总, 你不该交?”   说出这话来,说明游北是看得上秋芒的,否则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规矩,游北和龙哥私下里埋汰文总是自家的事,若出去随便见个人都说,就是得罪人的事了,犯不着。只是这段时间的来往令游北觉得秋芒这人有点意思,他又想到龙哥说的关于文总那些事,就顺嘴一提。   秋芒低着头又笑了一阵:“我看出来了啊,这不没办法嘛,富贵险中求,你让我去跟和尚道士阿弥陀佛做生意,我也发不了横财啊。”   “你好像,玩电脑,厉害。”游北扫视了一圈秋芒这屋子。家具都破破烂烂的,唯独电脑设备很齐全,连屏幕都有三块,和外国高科技电影里似的。   游北会打游戏不假,但对专业电脑配置不太了解,只是光凭肉眼,他看这一堆相关设备,都能感觉到跟自己和江一六这种网吧打游戏、基本靠重启治疗所有电脑毛病的技术不同,他甚至怀疑秋芒有点骇客的倾向。   游北想了想,说:“你有技术,不如,往互联网,方向走。”   陈其年给他分析买股票的时候说过,以后网络圈肯定是会大爆发的,各类新潮软件会层出不穷。只是游北对学这行技术不感兴趣,就没多说。   而秋芒不一样,他之所以能搭上文总这棵大树做博|彩那事,是因为他自己做了一个网络赌博软件,计划后续会配套各种,比如网站,甚至是电脑病毒和手机病毒。   暂且不说这件事本身,只说秋芒有这方面的天分,是没错的。   秋芒笑了笑:“那二愣子跟你说的?”   游北没说话,点到即止。   秋芒向来识趣,见游北不想说话了的样子,就低头玩自己的手机去了。他玩了一会儿,就接了个电话,声音很温柔,听起来也很真诚,和在外面混的时候有那么些微的差别:“这么晚了还没睡?我?我睡了啊,这不你让我早睡早起吗。真睡了。你也赶紧睡吧,多休息长得高。”   秋芒和手机那头的人什么重点也没有地聊了一会儿,挂了手机,拿起矿泉水又喝了起来。   游北却忽然问:“谁?”   秋芒一怔,笑了:“你居然会八卦?”但也没瞒着,说,“我妹啊,你早知道我有个妹妹,以前喜欢你那个。”   游北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么一嘴,如秋芒所说,自己应该是不会问这种事的人。   他想了想,问:“离异?”   自己也不应该是会继续问下去这种事情的人,可就是问了。   秋芒也很惊讶,挑了挑眉,仍然回答了:“没,我们妈都死了,离个屁,离了就好了。我妹成绩特好,我就让她安心待着念书。”   说着,秋芒放下水,去墙角拎了两罐啤酒,一罐抛给游北。   游北把啤酒罐拿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拉环,看着秋芒仰头喝了一口,又笑嘻嘻地问自己:“你突然收手,是二愣子不让你干?”   游北又不说话了。   秋芒道:“那你怎么养他?”   游北说:“他不需要,别人养。”   虽然游北很想、想疯了这么做,他巴不得陈其年只能被自己一个人看到,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全都是自己的,包括喝的每一杯水、穿的每一双鞋子、花的每一元钱,都是自己的,这样就能够让陈其年彻底地打上游北专属的印记。   游北疯狂地这么想过,他都恨不得把陈其年吃掉,把两个人的骨肉灵魂完完全全地融为一体。   但这是变态才会有的想法,这是那头怪兽又在蛊惑他向地狱里面走。游北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他还知道,陈其年不喜欢这样,陈其年一次都没有主动地用过他的卡。   起初,游北很失落。可是最近,这股失落就渐渐地淡掉了,他开始接受陈其年所说的“我们是两个人”这个理念。   陈其年说,两个人之间只靠一方付出全部,是不健康的关系。   “不健康”这个词语令游北一听就慌,太负面了,他不接受自己和陈其年之间存在不健康的东西,所以他在学着怎么样健康起来。虽然对他来说并不容易,他习惯了所有不健康的东西,无论是生活方式,还是思维方式,都和陈其年是不同的方向。   秋芒叹了一声气:“好吧,你有福气。我就不一样了,我那妹妹从生下来就娇生惯养,傻白甜一个,买东西生怕店家亏本,我能怎么办?肯定是我养她啊。”   说是这么说,游北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上面看到了可耻的炫耀。   游北不高兴了。   游北又要神志不清了。   ――你以为陈其年就比你妹糙吗?陈其年绝对比你妹更娇生惯养更傻白甜!   游北克制了一会儿,没克制住,说:“你妹会,看电视,看着看着,就睡着,叫都,叫不醒?叫醒了,就发脾气?”   陈其年在那个时候发的脾气特别可爱,就是发出小孩儿一样无理取闹的呜呜声,还蹬腿,坚决不肯抽空清醒十秒钟从沙发去床上睡觉。   后来游北就不叫他了,直接抱过去。   每当这时候,游北都会暗搓搓地吐槽:陈其年真娇气,和小公举一样。   然后,游北就要暗搓搓地假装自己是童话故事里面吻醒公主的王子,偷偷地、用非常经典的、有仪式感的吻睡美人的姿势,亲一亲陈其年的额头。   是他先像公主的!   游北亲完就火速甩锅给陈其年,自己仍然清清白白,弱小无辜。   ……而陈其年似乎一直也没发现自己睡着之后错过了游北的一百台年度大戏。   秋芒:“……”   秋芒:?????   秋芒:你这突然的谜之战意和自豪face是怎么回事?   秋芒:而且看电视看到睡着还叫醒就发脾气有什么好炫耀的?你有事吗?   秋芒直到这一刻,才终于能够确定,江一六总在QQ上面吐槽游北谈恋爱之后神志不清,不是因为江一六暗恋游北不得并不自知而导致的微妙吃醋,而是真的,游北,真的,一提到陈其年,就脑子不正常了,正常人都看不下去,不怪江一六。   秋芒不说话了,一口一口地专心喝啤酒,这令怀揣着“陈其年娇生惯养一百例”跃跃欲试要与之一战的游北无英雄用武之地,有点不爽。但游北转瞬又安慰自我:我赢了,秋芒一定是发现他妹比不过陈其年娇生惯养,所以他不说话了。   耶。   狭小的地下室里面就这样安静了很久。   游北看着秋芒喝完啤酒,把空罐子空投到垃圾桶里,忽然说:“你可以,做游戏。”   秋芒:“啊?”   游北却站起身,把啤酒随手放到一边,朝门口走去,说:“走了。”   他只是突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而已,没有雏形,灵光一现的东西。他和江一六都喜欢玩网络游戏,而秋芒对电脑上的东西又很熟,他就天马行空地突然想到了这点。   但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暂时也没有多想。   游北出了地下室,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其年发来了短信。   【陈其年】我知道你一定是有原因才动手的,但我不知道这个原因,我想知道。你不要躲着我,和我把话说清楚,否则我心里慌,我很怕你出事。   游北直接回了电话过去。   陈其年几乎是立刻就接了,语气仍然很温和,只是隐隐约约地藏不住那么些焦虑和担忧:“你在哪里?没事吧?”   游北的语气更温柔:“我没事。”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陈其年的语气仿佛游北只是放学之后出去玩了,还没到家似的。   游北说:“现在,就回去。但是,有点远,你去房里,先睡。不要等我。”   他之所以这几天躲着陈其年,是因为他不相信自己如今的自制力,也因为他过于相信陈其年的聪明和敏锐,他怕陈其年发觉他想做什么,怕陈其年阻止自己,也怕自己会因为陈其年的阻止而收手。   不止一个人说过最近的他变了,他自己也察觉到了。   他变得,不那么果断了,他犹豫一件事情的时间变多了,不像以前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会第一时间先考虑陈其年会不会高兴或者生气,很多事情会因为想要看陈其年高兴地笑一笑就去做,也有很多事情因为害怕陈其年生气,就不去做了,就像一条摇着尾巴只想讨主人欢心的狗。可他乐意极了做这条狗,这是这个世界上面好处再多不过的肥缺。   其实现在也不应该回去的,在事情彻底尘埃落定前,他仍然该躲着陈其年。可是他等不及了,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陈其年了,陈其年也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   理智已经被冲动就地打死了。   游北回去的时候,客厅里面没有开灯,这令他觉得有些奇怪。陈其年知道他要回来,应该是会留灯的。   他关了门,一边脱鞋一边去摸客厅灯的开关,刚摸到,就听到从沙发那里传来陈其年的声音:“别开灯,过来。”   游北怔了怔,依言走过去,连拖鞋都没穿。   屋子里面说不上伸手不见五指,还是有那么一些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足以令游北看到陈其年坐在沙发上朝自己招手。   游北刚要自觉忏悔自己这几天丧尽天良的离家出走的所作所为,就被陈其年抓住了衣领口,往下拉了拉:“你坐。”   游北听话地坐到沙发上,刚要说话,陈其年就跨坐过来,火热地、使劲地亲吻他。   游北愣了几秒钟,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个情况,他也不敢问,反正如果能这么蒙混过关就很好,于是他化被动为主动。   陈其年比平日里更激动,吻着吻着,就摸索着把游北的背心往上卷。   游北猛地清醒过来,急忙制止他。   陈其年的动作停顿住,过了会儿,说:“小北,我怕。”   游北忙抱住他,轻轻地揉捏他的头发。   陈其年没有骗他,是真怕。那天看到游北打崔烈那一幕,他立刻就想起了前生,睡觉的时候也一直在做噩梦,梦到游北又被抓了,又要被枪毙。   “对不起。”游北低声说。   陈其年现在不想别的,他懒得想崔烈怎么样,他只想说:“小北,我想要你。”   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对抗那股恐慌,才可以让他更完整地感受到游北活生生的还在这里。   游北的手指渐渐蜷缩起来,半晌才说:“你还小。”   “……”陈其年道,“我比你大两个月。”   游北灵活改口:“我还小。”   陈其年:“……”   如果不是这样那样的原因,游小北看起来就很像一个被逼着谈恋爱的、甚至是被强抢、因此死活不愿意往下发展进一步的直男了,被逼直为给的那种。   “成年了。”陈其年说。   游北的手从陈其年的头发慢慢摸到他的脸颊,像抚摸世上独此一样的宝物。   陈其年抓住了他的手,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   过了许久,游北的声音有些哑,低声说:“你还小,年年。”   游北想把陈其年吃掉,无时无刻不在想,想得快要疯掉了,可是又舍不得。   陈其年还很小,他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他没有意识到他自己是多么璀璨的一颗明珠,他不知道他将来会遇到很多很好的人,那些人都是万里挑一的优秀的人,和他一样善良,一样聪明,一样生活在阳光里面。   他太小了,所以他这么不成熟地向魔鬼展现自己所有的美好,他不知道魔鬼吃人是不吐骨头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游北是知道的。   而且,很快,陈其年怎么都会发现,面前的人是一个很恐怖的魔鬼了。   陈其年不甘心地挣扎着说:“我不小了。”   游北安抚地亲了亲他的额头,说:“等你大一点。”成熟到有足够的分辨能力,再来决定自己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陈其年问:“那是什么时候?”   游北仔细地想了想,给出了一个非常谨慎的答案:“等你,博士后。”   陈其年:“……”   陈其年:“……”   陈其年:告辞。   你是不是在报复我逼着你考大学?   游北感觉到陈其年默默地用修剪整齐的指甲掐自己,虽然并不痛,但求胜欲还是促使他换了一种说法:“或者,等我开到,上市公司。”   陈其年:“……”   有谁要男朋友吗?就是你跟他亲热,他跟你说念书和创业的这种。   要就拿走吧,不用还了,顺祝你们学习顺利事业发达: ) 第五十八章   陈其年长久的沉默令游北忐忑。   许久之后, 陈其年换了话题:“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反正不管哪个话题, 都是送命的。游北回答:“没去哪。”   陈其年盯着他看。   游北想了想,试图萌混过关,出卖美色亲陈其年一口。   陈其年叹了一声气。   游北瞬间警惕。   “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你打崔烈的原因?”陈其年问,“我很好奇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你以前经常和别人打架, 我早就知道你以前是校霸,你也知道我和崔烈的关系很一般, 为什么你还要在崔烈这件事情上面瞒着我?”   游北欲言又止。   陈其年双手捧住他的脸,认真地注视着他:“小北,把你的心送给我好不好?”   游北一怔, 旋即有种冲动, 现在就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送给他。   只要陈其年愿意要,他就立刻给。他只怕陈其年不愿意要,因为那颗心是脏的, 是臭的, 会污了陈其年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游北说:“他抢了,你的东西。”   陈其年一怔。   “那是你的, 房间。是你的家,你的爷爷,和奶奶,你的爸爸。”游北说,“他抢了。他不能抢。”   陈其年很难形容自己在这一瞬间的心情。游北的语气很平淡, 说了一个像小孩子赌气似的理由,可是陈其年却因此眼中一酸。   游北瞬间急了:“你别哭!”   “没哭。”陈其年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脸,耐心地讲道理,“不是他抢的,是我让给他的。他也没有抢到,他只是在我家暂住。他太可怜了,多多少少,也和我爸有点关系,高考完就没事了。而且,我因为他来,才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和你住在一起,算是塞翁失马。”   游北却不接受这种安慰:“他很虚伪,和表面,不一样。”   陈其年有点惊讶地问:“为什么这么说?”他忽然想到了前一世的崔烈,心一顿,重复了一遍,“小北,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游北不知道陈其年在想什么,只说他自己的:“一开始,我只是,直觉,和讨厌他,抢你的,卧室。才打他。”他有点心虚地说,“我就是,这样的人。不需要,正当理由,想打人,就打了。”   “以后别这样了。”陈其年说,“打人不好。”   游北怕他因此轻视自己,怕到极致,就成了叛逆,梗着脖子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早就,说过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游北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为什么要这么和陈其年说话?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好了,先哄着骗着。   可是,有股冲动令他说出来了这些话。   他害怕陈其年看不起自己,却又急切地想要赌一把,近乎自暴自弃地等待着陈其年的生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陈其年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那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游北就奇怪了,陈其年怎么就听不明白自己的话呢?他重复道:“我就是,这样的人!”   “好吧。”陈其年不和他进入小学生争执逻辑圈,迅速转移话题,“一开始是这样,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游北:“……”刚才的话题就想这样装作没有了吗?   陈其年太会打太极了!   但他又不敢说出来。   他只好也装作一秒失忆,接着陈其年的话说:“后来,就是这次,我发现,他故意,接近你,故意,激怒我。”   陈其年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上一次,打他,的时候,警告过他,如果他,再接近你,我就,打死他。”游北说,“现在,他却还是,接近你。如果,他,和他表面,上,一样,懦弱,他不会,这么做。”   陈其年:“……”这逻辑仿佛很有道理,但又仿佛哪里怪怪的。   “我很难,说清楚。”游北皱眉,“更多是,直觉。我和你,不一样,什么垃圾,我都见过,打过交道。如果,不会看人,出来混,会吃大亏。”   陈其年却陷入沉思当中。   他自然是最信任游北的,加上崔烈在上一世就是黑化的,因此游北说崔烈是装的,哪怕只是靠虚无缥缈的直觉,他都毫无抵触地就相信了,并且思考起来崔烈是否和上一世是相同的思路,又想接近自己泡自己,然后来搞事。   然而,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有些地方对不上。比如,崔烈为什么会和上一世的人生轨迹不一样,现在就来到了他家。又比如,这一次他爸已经带着崔烈去做过DNA检测,证明崔烈和他爸、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那么崔烈上一世的计划就是没有用的,最多骗自己出个柜,杀伤力大大减弱,应该是不能够满足疯狂的崔烈的。   陈其年这样想着,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非常大胆、也非常吓人的假设:假设,崔烈和自己一样,也重生了呢?   这样的假设令陈其年毛骨悚然。   游北感觉到陈其年的身体抖了一下,忙拿过一旁的沙发毯裹住他:“冷?很晚了,先去睡觉。”   “不。”陈其年说,“小北,你完全只是直觉吗?”   如果没搞清楚这件事情,陈其年想自己今晚是不可能睡得着了。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现在的崔烈会是重生的,因为现在的崔烈看不出一点重生的痕迹,性格和前一世大相径庭,却又非常自然,自然得像这个人原本就是这样。   如果这样的崔烈是重生的,一切都是假装出来的,那就太恐怖了。   那,崔烈会不会知道自己是重生的?他不知道的话,现在提前跑到自己家来,还各种暗示明示想和自己做朋友,是想做什么?如果他知道、或者他以后知道的话,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些,陈其年都没有办法想出答案,因为他再聪明,都无法理解崔烈的脑回路。于他而言,崔烈的种种行为都可以进入迷惑大赏,就算知道了前因后果,都无法推敲出其中逻辑和思路的那种。   恐慌的陈其年默默抱住游大北,心中安定一些。   游北犹豫了一下,说:“本来,只是完全,直觉。这两天,我就是,去找事实,了。”   陈其年好奇地问:“你怎么找的?找到了什么?”   游北说:“这次我,打他,是他,设的局。我看出来,就,将计就计。甚至,机会是我,给他的。”   陈其年一怔。   游北却在心中想,自己果然不该提早回来,果然又和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根本瞒不了陈其年。   时间回到几天前。   早上游北叫秋芒出去,把事情简单说了,让秋芒给他帮忙。   “北哥开口,是我的荣幸。”秋芒疑惑地问,“但为什么找我?我还以为你不太爱搭理我。”   游北冷酷地说:“你看起来,擅长,搞小人。你够阴,够狠。”   而江一六那群人必然只会说堵住崔烈套麻布袋打一顿,这个他自己都能来,还节省麻布袋。但游北不满足这种效果,他要彻底解决崔烈。但他现在并不想杀人,他连博|彩都不做了,遑论杀人,他现在的命特别金贵,因为陈其年还在家里等着他,他是家中的顶梁柱,他是有妻有子(?)的人。   秋芒满脸写着喵喵喵。   喵完,秋芒还是给游北这个人情,反正这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他也仍然没放弃游说游北搭伙发财。   随后,就是一班班主任把崔烈叫去办公室亲切询问,又拉着陈其年说了一会儿。   办公室里面新来的那位年轻老师低头玩着手机,忽然收到了短信,是秋芒发来的,让她找个借口,中午请全办公室老师去附近新开的餐馆吃饭,钱算秋芒的,并且还要让崔烈听到。   这年轻老师和秋芒并不熟,只是秋芒这人交友广阔,谁也不知道他认识多少人,而这老师也是时髦小年轻,以前跟着朋友参加过几次有秋芒的饭局,点头之交。   虽然不知道秋芒是想搞毛,但这年轻老师是个爽快人,反正是秋芒出钱让她请同事吃饭得人情,又不让她干别的,她何乐而不为呢。说不定是秋芒认识那家饭店老板,拉人去暖场子的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让崔烈听到,但关她屁事。   于是在崔烈和陈其年出办公室的时候,这老师就对同事们提议中午聚餐。   崔烈就听到了。   崔烈早就预备要搞点事来挑拨陈其年和游北的关系,自己则趁机卖惨。   以陈其年的性格,就算不和游北决裂,也会因此对自己产生愧疚,进而和自己的关系大进一步。   崔烈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把游北打自己的事情说出去,他只需要陈其年知道他为了陈其年而甘愿自己委屈,就达到了目的。就算游北去陈其年面前说三道四,陈其年也只会觉得游北不可理喻,而自己就会被衬托得更加无辜和善良。   只是游北也不傻,应该不会在学校这种人多的地方动手,那他就得给游北创造一个人少好动手的机会。   但崔烈又不能真给游北找一个打完就能跑掉、没有其他人发现的机会,毕竟他要在老师们的义愤填膺、陈其年的亲眼目睹下帮游北隐瞒自己受伤的真相,这场戏的效果才会更好,陈其年才会更内疚。   大概是老天爷也助他,他和陈其年出办公室的时候,听到老师们讨论中午去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   那家餐馆后面的巷子是给商铺后门堆放货物或者垃圾的,平时少有人走,是杀人放火贩毒越货的好地方。   崔烈就定了那里当游北和陈其年这对蜜里调油小情侣分裂开始的舞台。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有看到拿崔烈和夏秋相提并论的同学。你们认真地想一想,夏秋这个单纯的拖后腿狂魔真的配碰瓷崔老师吗(x 第五十九章   崔烈还做了其他的准备, 他打了秦天的电话。   秦天强作镇定地问:“什么事?”   崔烈笑了一声:“你听起来很害怕啊, 表哥。”   秦天确实是怕。虽然崔烈被他打成了猪头,但他自己被崔烈打得更惨。   至于这个弱鸡表弟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并且身手也大变,秦天都来不及思考, 因为这表弟当时告诉了他一件令他毛骨悚然的事情。   那个时候,秦天已经被打趴下, 动都没力气,只能愤愤不平地在嘴上扳回面子, 从崔烈骂到崔烈他妈。秦天知道崔烈对他妈的感情很深,故意刺激道:“你那个婊|子妈都死了,你这个杂种怎么就没跟她一起死!”   他以为崔烈会被自己气到, 可是他只看见崔烈听到这句话之后, 居然笑了起来。   大热的天,秦天看着崔烈的笑,觉得凉飕飕的。   笑起来的崔烈不像个人, 像个鬼, 厉鬼那种。   崔烈蹲下来,揪住秦天的衣领往上拽,笑着低声道:“如果我跟着她一起死, 那她不就死得很没有价值吗?”   秦天脑子没转过弯来,愣愣地问:“啊?”   “毕竟,我好不容易才让她死了的。”崔烈轻轻地说。   秦天的脑子里面空白了三秒钟,仍然回不过神来:“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崔烈又笑了起来。   秦天终于回过神来了,浑身打了个颤:“你你他妈有病吧?你疯了吧?你胡说的吧?你妈明明是自杀的!”   “她是自杀的啊。”崔烈问, “可是你猜一猜,为什么她这么多年都没自杀,现在突然就自杀了。”   秦天都顾不上自己向来对崔烈的破脾气了,他被这个消息冲击到脑子里面一片混乱,犹豫着说:“都说,因为你长大了,你妈觉得你可以照顾自己了,就自杀了。”那段时间,秦天的父母和周围的其他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崔烈却“啧”了一声,摇了摇头,说:“离答案很近了,但还差一点点。”   秦天觉得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和语气像连环杀人案的变态凶手,虽然秦天并没有亲眼见过连环杀人案的变态杀手是什么样子。   “因为我长大了,我可以照顾自己了。”崔烈微笑着说,“所以,她就该去自杀了。”   秦天的第一反应就是:妈的我现在叫救命有用吗?!妈呀这里有个神经病啊!   秦天抖着嗓子道:“那是你妈啊!”都破音了,“我不信!你和你妈感情很好啊!你打我妈不就是因为她骂了你妈吗?”   “谁跟你说我和我妈感情不好了?”崔烈皱眉,“我和她感情很好啊,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面唯一爱的人,虽然我并不是她唯一爱的人。”   秦天:“……”   “所以,我不想看着她继续痛苦下去了。”崔烈说,“她活得那么痛苦,为什么还要继续活下去?我爱她,所以我希望她开心啊。”   秦天:“…………”   妈!救我!这人真的神经病啊!   总之,被崔烈这么一通吓唬,秦天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此时接到崔烈的电话就很慌。毕竟据说神经病杀人不犯法的,万一崔烈仗着这点跑到他家来放炸弹呢?神经病啊!很难说得清的!大家以前又有那么多仇!俗话也说了,横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神经病的!   崔烈在电话里戏弄了秦天两句,就说:“帮我做个事。”   “什么事?”秦天警惕地问。   “别这么紧张,很小的一个忙,你在我学校这边找个靠得住的,穿我学校的校服,去找我老师报个信,说我正在被人打,就行了。”   秦天疑惑地问:“这是干什么?”   “不该你问的,你就别问,不该你好奇的,你也别好奇。”崔烈说,“事后我们学校老师会去找你,问是不是你打了我,你别管他们怎么说,否认就行了。其他的,就没你的事了。事后不该你多嘴的,你也别多嘴,否则我也不知道我能对你干出点什么来,反正我是神经病,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秦天虚张声势:“你、你别威胁我啊,老子吓大的!”   崔烈在手机那段笑了一声:“行,表哥你别后悔就行。”   “老子怕你啊?”   “你当然不怕我,你怕我的话,当初怎么会把我摁在厕所里呢?你怕的话,怎么会把我锁在储物柜里面整整周末两天呢?你怕的话,怎么会把我的书包都扔进湖里呢?你怕的话,怎么会放狼狗追我呢?你们玩得很开心吧?我跑出去那么远都能听到你们在笑。”崔烈笑着说。   秦天:“……”   “但是,”崔烈猛地收了笑,冷冷地说,“有你们怕的时候。你别担心,有一个算一个,所有人我都记得,不会让你孤孤单单的。”   秦天深呼吸,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帮你这个忙,但你可别以为我是怕了你,我他妈是看你神经病,也不是大事,才帮你,以后可别以为我怕了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放心,没什么事,我也懒得和你打交道。”崔烈说。   接着,就是中午时候,崔烈装作去那餐馆附近买东西。他知道游北在跟着自己,鱼真的上钩了,崔烈便在心中得意地笑着,转去了那条后巷,并且悄悄地把手伸进裤兜里,拨通了陈其年的手机。   果然,游北就跟上来了。   一切都如崔烈所设计的那样,游北狠狠地揍了他,而陈其年就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亲眼看见了这一幕。那些老师,也在随后赶来。   果然,陈其年求他帮游北隐瞒这件事,而他便照做了。   人心是特别有趣的东西。   尤其是玩起来的时候。   看着陈其年愧疚自责的样子,崔烈这样想着。   ……   陈其年听游北说完前因后果,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问:“你打算怎么拆穿崔烈?崔烈对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他很谨慎。”游北说,“但是,秋芒守在,餐厅外面,逮住了,去给老师,报信的人。”   陈其年不解地问:“但是崔烈并没有供出你来,你要从什么角度去拆穿这件事?”   难道游北自己跑去老师面前先承认是自己打的崔烈,再说通风报信的人是崔烈安排的吧?老师们会觉得游北有毛病吧?   游北道:“明天,去学校,你就,会知道。”   “不行。”陈其年说,“你现在就要告诉我,你想怎么做。”   他很不安。   游北犹豫了一下,没说话。   陈其年豁出去了:“这样我睡不着,今天晚上是你和我睡一起,还是告诉我你想怎么做,二选一。”   游北:“……”   反正我早就是天天霸凌校霸的恶霸了!陈其年放飞自我。   两人僵持了一小会儿,游北说:“找到些,崔烈以前,的照片,和资料。我让人,去学校,公布。”   陈其年立刻就说:“别这样。”   游北垂眸。他就知道陈其年一定会反对,所以这几天才躲着陈其年。   果然,今天也不应该回来的。   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了,现在越来越没有办法远离陈其年,就像鱼离开水太久就会死。   陈其年的语气仍然很温和,又捧住了游北的脸,说:“我现在知道崔烈是什么人了,以后不会上当了,会离他远远的,那些以前的东西,你也不要公布出去。”   陈其年在上一辈子就被崔烈用类似的方法折磨过,他很清楚自己不愿意被人知道的伤疤反复被挖开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有多痛苦。   哪怕对方是崔烈,是造成他上辈子痛苦的始作俑者。   “如果是他这次设局的资料,我不反对公布出去,”陈其年说,“但是以前那些单纯只是他的家庭隐私,你别那么做,小北。”   陈其年至今也没有原谅崔烈,如今猜测崔烈很有可能也是重生的,并且又在居心不良地搞事,陈其年心中更是对崔烈敬而远之,害怕又嫌恶。但他仍然不喜欢用攻击对方隐私疮疤的方式去报复,这种方法是旁门左道,就像当初的崔烈一样。   游北低着头,半晌才道:“所以我说,我就是,这种人。”   陈其年一怔。   游北今晚已经是第四次说这句话了。   “我只靠,喜欢,或者,不喜欢,就可以,打人。”游北缓缓地说,“也会,用这种,方法,去报复,别人。”   陈其年欲言又止,他看见游北抬起头来,望着自己的眼神。   那眼神里面有痛苦、有恐慌、有委屈,有泪光。   游北知道陈其年会阻止自己,知道陈其年会觉得这种手段上不了台面。   就像自己这个人一样。   咋的了,咋这么委屈!陈其年的心迅速碎成八瓣,赶紧顺毛撸:“我也没说别的啊!”   你心里面说了!游北沉默地想。   “不是,我只是觉得那样不太恰当。”陈其年说,“一码事归一码事嘛,不有句老话还叫罪不及妻儿吗,差不多这意思。”   游北低声道:“但我就是,这么做事!”   陈其年撸大猫的手一停,无声地叹气:“小北,我没有想过逃避你这些年的身份,我知道你和很多混混们混在一起,很多习惯和风气,一时半会儿很难改过来,但是你已经在为了我改,我知道。你现在都不抽烟了,酒也没怎么喝了,上课也听课了,前天单词默写还满分。江一六都看着呢。”   游北:“……”操,江一六这个二五仔,居然还敢对着灯火发誓他没背叛我!   陈其年毫无心理负担地达成今日份出卖江一六成就,继续道:“我男朋友这么好,你总是贬低他,是觉得我不会生气吗?”   游北:“……”   “我生气的时候,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陈其年问。   游北犹豫了一下,问:“怎么做?”   陈其年严肃地说:“我会让我男朋友打他。”   游北:“……”   “但这不足以让我泄愤。”陈其年更加严肃地问,“你知道更狠的办法是什么吗?”   游北问:“是什么?”   陈其年抓起游北的手,啪的一下打在自己的肩膀上,说:“打他最喜欢的人。”   游北:“……”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在陈其年面前永远都是嘴笨的。   陈其年又抓着那只手放到嘴边亲了亲,说:“我知道,崔烈欺负你最喜欢的人,是动了你的底线,所以你才想用这种方法对付他。如果换了是别的事情,你不一定会这么做。比如说,如果是江一六被人欺负了,你只会带人去打一架吧。”陈其年说着就笑了,“但我不是鼓励你打架的意思啊,别误会了。小北,我只是想说,你很好,我也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在重生前,陈其年就知道了这一点。   半晌,游北说:“晚了。”   陈其年:“啊?”   “这个时间,”游北看着墙上的钟,说,“秋芒已经,入侵,学校电脑,成功了。”   陈其年:“……这么高科技?你们还入侵学校电脑?!秋芒?他这么厉害的吗?”   “嗯。”游北说。   还嗯?!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的小宝贝六六是一月六日过生日,今天不要给他过生日。 第六十章   陈其年忙说:“你打电话让他撤回呢?能不能撤回?”   游北也不知道能不能撤回, 在陈其年的催促下给秋芒打电话。   “喂?”   游北问:“那些东西, 能不能,撤回?”   秋芒沉默了两秒钟:“北哥你玩我啊?我搞了半天才侵进去,你以为跟喝口水一样简单啊?”   “不是。”   秋芒说:“我没这技术, 要不然你去把学校总控室的锁给撬了,从那撤。但那里有监控, 我才不会跟你半夜跑进去呢,别人还以为我去偷电脑的, 我吃饱了撑的啊?我不要面子啊?”   游北:“……”   他挂掉手机,对陈其年说:“不能。”   “完全没办法?”陈其年问。   “没办法。”游北本来也不是很诚心想撤回,秋芒说不能的时候他就放心了。   陈其年问:“我们去找值班的老师开门呢?”   “理由, 是什么?”游北问, “卖了秋芒?秋芒会被,开除的。”   陈其年:“……”   “大概是,天意吧。”游北淡然地说, “是命运。”   陈其年:“…………”   游北想了想, 很不情愿地说:“但是,贴在,校门外, 的那些,打印件,我可以,让人撕掉。”   陈其年:“还有打印件?!”   游北假装看天花板。   “好吧,那你先让人把这些撕了。”陈其年说。   游北不情不愿地给人发短信。   陈其年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要不然, 我们还是去学校试试,不说是秋芒做的。我知道总控室的备用钥匙藏在那里了,我去引开监控室保安的注意,你和秋芒赶紧去总控室。学校里面晚上保安也不会太认真守着,一般都在打瞌睡。实在不行,我们就说从小道消息听说的这事儿,是谁干的不知道,就赶紧来补救了……”   陈其年还没有说完,秋芒又打来了:“二愣子让你撤回的?”   游北没说话。   秋芒叹气:“行吧,让他别急,我试试看。”   游北挂掉电话,对陈其年说:“他说他,试试看。”   陈其年只能先寄希望于此了。   一个小时之后,秋芒打来电话:“幸不辱命,搞定了,北哥你得请我吃两顿饭了。不对,撤回难度比发出去高,五顿。”   游北:“好。”   “那我先睡觉去了啊,元气大伤。”秋芒打着呵欠挂掉了手机。   游北看向陈其年:“听到了?可以安心,睡觉了?”   陈其年的心里面仍然有些不安,叮嘱道:“以后有事先和我说,不要瞒着我。”   游北点点头。   陈其年既然已经知道了崔烈如今的本性,自然是比起以往更不想搭理他,可回家吃早饭的时候,他奶奶一个劲地叮嘱他这段时间要陪崔烈一起上学放学,千万别再让人打了,再打就要住院了。   以往游北假装吃醋还好,如今崔烈被打成这样,若游北仍然不许陈其年和他玩,就怕奶奶和爷爷会从“小北真可爱”倒向“小北太不懂事了”,因此陈其年及时在桌子下面按住游北的大腿,不动声色地答应了。   就快结束暑假补课了,这几天先应付着,时不时再找点理由跑路就好。陈其年这样想。   因此,陈其年和崔烈一起上了学,而游北不远不近地跟着。   陈其年担心被崔烈看出端倪,一路上还得装出仍然代替游北很内疚的样子。崔烈则是非常温柔的样子开解陈其年,却又透露出对身后游北的畏惧。   崔烈越是这样,陈其年身上的鸡皮疙瘩就越盛。   即使陈其年如今已经知道了崔烈在装,再来看崔烈演戏,也仍然难以看出破绽,实在是太可怕了。   陈其年忽然担心起爷爷和奶奶来。如果被崔烈发现了自己也是重生者,并且与已经看破并疏远他了,他会不会将矛头改而朝向爷爷和奶奶?   那,要怎么和崔烈继续周旋?学校有宿舍,想个办法把崔烈送宿舍来吗?   陈其年焦虑地思考了整个早自习,直到第一节 课上课,老师走进来,按照惯例放下投影布,打开电脑――   全班寂静了三秒钟,随即爆了。   陈其年正低头翻着笔记本,听到声音疑惑地抬头看过去,一瞬间愣住了。   大屏幕上面,赫然是崔烈的照片……不,应该说是崔烈的过往“档案”幻灯片。第一张照片就很劲爆:是崔烈衣衫不整地站在那里,各处被人用马克笔扭扭曲曲地写着侮辱性的词汇,而崔烈的表情是麻木的。   若只是第一张这样被霸凌的照片,倒也罢了,同学们先是义愤填膺,可随即,他们就看见了第二张照片,啊,不,是视频。   视频似乎是有人从楼上往下偷拍的,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是崔烈。那是一个僻静的巷子死角,崔烈蹲在地上,低着头,拿着什么东西不断往下捅,传来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动物叫声。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响动,崔烈慌忙地站起身,转身跑了。   班上的女同学们猛地尖叫了起来。   ――在崔烈离去后,地上赫然是一只浑身是血的流浪猫。   陈其年听到同桌的尖叫声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后座的崔烈。   崔烈仍然坐在那里,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幻灯片,仿佛不知道周围的同学都在看自己,仿佛没听到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很有那么些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气质,只是和这些时日在人前总无比怯懦的样子不一样的阴沉的脸,终于出卖了他此时此刻的真实心情。   刺激的照片和视频仍在继续播放,同学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就沸反盈天。   陈其年以为,游北要放的只是崔烈过去被欺负、和他父母的往事资料,他没有想到,在被欺负之外,崔烈还主动做了别的事情。   眼见班上同学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场面就快控制不住了,身为班长的陈其年腾的站起身,上了讲台,把电脑关掉,冷静地对老师说:“电脑中病毒了,要请人来修一下。”   老师也反应过来了,看了看陈其年,又看了看崔烈:“嗯……是中病毒了,那这节课别用电脑了。别吵了,上课!”   陈其年拍了两下黑板:“还在上课,安静。”   与此同时,全校所有开了多媒体准备上课的教室里面,都面对着同样的情况,只是,其他班很少有人及时去关电脑,大家或震惊,或八卦,或疑惑地看了下去,有的老师回过神来想关,大多被学生们阻止了。   游北他们班也开了,江一六惊讶地看向面无表情地转着笔的游北。   秋芒坐在游北前面,将椅子往后靠在游北的课桌上,侧着脸看他,扯着嘴角笑了笑,轻声说:“不客气,我从小演反派,演出心得来了。”   游北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收到一张超可爱的封面!对方说不客气,然鹅,在不客气的后面就让我看到了加更二字!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加更了,并且实名曝光她,让我们一起来对她说:hing!(封面先不放,得改个字体w) 第六十一章   大家虽然安静下来, 但没有人的心思放在听课上, 大多都在交头接耳地讨论,或者互扔小纸条,或者和别的班上的朋友用手机疯狂传短信, 间或还自以为动作很不惹人注意地看崔烈。   崔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沉默地写着笔记。   陈其年的心里面很乱。一方面, 这些本应该撤回的东西,仍然出现了, 另一方面,他和其他同学一样,震惊于崔烈的那些过往资料。   他们班上没有把那个幻灯片看完, 可有的班看完了, 并且一传十,十传百,陈其年的同桌都迅速得知了后面的内容, 还转发给了陈其年与其他同学。   那个幻灯片里面, 不但有崔烈父母的事情,有崔烈以前被霸凌的照片,还有一些, 是崔烈做的事情,比如虐猫虐狗,比如,出现了一张关键信息被打了马赛克的堕胎记录。幻灯片里面没有说那个女生是谁,也没有说孩子是谁的, 但基本不会让人产生第二个联想。   陈其年这段时间在学校是坚决不看短信的,可今天事发突然,他和其他同学一样,也低着头假装看书,实则在看短信。   看完之后,陈其年整个人彻底不好了。   崔烈以前不是被欺负的那一方的吗?为什么他还做过这些事?   在陈其年一直以来的印象中,崔烈以前就是完全被人压在地上摩擦蹂|躏的那种,他完全没想到崔烈还搞了别人。   陈其年勉强地镇定下来,给游北发短信:那些是真的假的?   【游北】真的。   【陈其年】……   【游北】你别管了。   陈其年原本想问秋芒不是已经撤回了吗,最终没问。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无论是秋芒出了岔子,还是故意在骗他,事情已经这样了,问也没用。   他想了想,刚要给游北回短信,就听到班主任站在前门口,说:“崔烈,你来一下。”   崔烈放下笔,朝门口走去。   全班,包括陈其年和讲台上的授课老师,都看着崔烈的背影。   崔烈跟着班主任离开教室之后,班上重新爆发出了热烈的讨论声,有人还疯狂劝说老师把电脑打开,继续看那些劲爆的消息。   若是在游北的班上倒还不会有这么激动,因为末班的同学们大多都是混的,可陈其年所在的一班几乎都是埋头苦读的尖子生,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啊,他们平时见到游北那伙人就贴墙角装透明的,可如今一个看起来比游北那伙人更恐怖更传奇的崔烈,居然就在他们中间!   无异于羊群忽然发现有只狼披着皮混进来了,令羊瑟瑟发抖,又忍不住好奇。   老师其实心里面也好奇,但电脑既然已经关了,不可能再去打开,便皱着眉头喝斥了几句,继续讲课。   游北见陈其年没回自己的短信,怕他多想,忙又发过去一条:不关你的事,你别多想,别卷进来。   【陈其年】那个堕胎……是怎么回事?   【游北】不是崔烈的,但是他害的。那女的是领头欺负过崔烈的人的姐姐,知道弟弟欺负他,对他很愧疚,处处照顾他,崔烈却串通她前男友下套,把她那什么了。   【陈其年】……那女孩儿后来呢?   【游北】那前男友也不是个东西,女的不可能要那孩子,差点疯了,打完胎,被家人送出国了。   【陈其年】那你怎么知道的?还有其他的那些,你怎么找到的?   【游北】我有我的办法,知道崔烈以前的学校就好办了,学生之间肯定会有流传,只是小范围而已。   陈其年犹豫着按下一行字,还没有发出去,游北又来了短信。   【游北】放心,没人能查到那女生是谁,她家有钱,把事做得很漂亮,除了她家人和医生和崔烈之外,没人知道了。   陈其年删掉刚刚的一行字,写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游北】打听消息的时候让那女的她弟知道了,她弟自己联系上我说这事儿的。我本来没打算把这件事加进来,她弟非得让我加。很多东西都还是她弟给我找出来的。   【游北】他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当初跪地上求她弟别把这事儿说出去,别找崔烈麻烦,非他妈说她是在替她弟还债。她弟怕她想不开,就答应了,但心里憋着气,借我的手杀人呢,这他姐就怪不到他头上了。   【游北】秋芒说他有妹妹,看不惯别人姐妹被崔烈这么害,所以就要把东西发出来。我说他搞这件事怎么这么积极。   【陈其年】……   【游北】现在知道崔烈是什么东西了吗?就不是个东西。   【陈其年】嗯。   【游北】别理他,离他远点,他如果找你事儿,你就和我说。这玩意儿欺软怕硬,不值得你同情他,同情他的都被他害了。   【陈其年】嗯。   游北摩挲着手机,过了十几秒,又发过去。   【游北】我不知道秋芒是骗我的。   【陈其年】我没这么想,就是还在震惊,所以不知道说什么,你别乱想。   【游北】怕你生我气,不理我了。   【陈其年】你干什么我都不会再不理你,但生不生气就不一定了。   【游北】那你现在生我的气吗?   【陈其年】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很恐怖。   【游北】别怕,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陈其年】小北,我怕两件事,一件是崔烈超乎我的想象了。另一件就是,我怕你因为太想保护我而冲动,会做出没有办法挽回的事情。小北,你千万答应我,以后想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之前,先跟我说,否则如果你又出了事,我……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了。   【游北】我答应你,你别着急。你也别因为崔烈的事难过或者自责,这件事情是我和秋芒干的,和你没关系,你阻止过我了。   【陈其年】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就是……哎呀,你别觉得我是在怪你和秋芒,我现在都没心思想你们,我还在很震惊,还没回过神来,你让我冷静一下。   【游北】嗯。但是宝宝先要一个抱抱\\( ̄3 ̄*\\))   【陈其年】……你是江一六吗?江一六你拿了游北的手机吗?   【游北】江一六给你发过这个?!   正震惊地在群里讨论崔烈这事儿的江一六忽然感到一股杀气,他敏锐地看向他北哥!   他北哥低着头也在玩手机。   错觉吧。江一六收回视线,继续八卦。   办公室里,学校各层领导都来了。   崔烈站在那儿,垂着眼,小声说:“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堕胎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那个女生和我不熟,倒是她弟弟,一直欺负我。因为我父母的事情,我在以前的学校一直被校园暴力,我试着和老师们说过,也试着反抗过,惹那些校霸生气了,他们就捏造了很多很难听的传闻,让其他同学都不敢再接近我。那个时候我很难过,但是又没有办法,就拿流浪猫狗出气,我知道错了。”   校领导和班主任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和学生的安全比起来,似乎这个时候把虐猫虐狗拿来当重点不妥当,可是除此之外,女生堕胎的事情很模糊,崔烈又不承认,反而那些崔烈被霸凌的事实倒是很清楚,他们刚刚联系崔烈以前的学校,得到的回答虽然含糊,却听得出崔烈确实被校园暴力过。而前些天疑似打崔烈的,又正好是那个学校的校霸。   那似乎,比起批评崔烈,更应该安慰他。   校领导们便安慰了崔烈几句,和他说本校和他以前的学校氛围不一样,让他忘记过去,好好学习,用知识改变命运。   崔烈很乖巧地点头。   随后,学校迅速发布广播,试图消除这件事情的负面影响,澄清幻灯片中存在许多虚假信息,云云。   然而,学生们看崔烈的眼神仍然不对劲。关于那个女生的孩子,幻灯片里面的态度很暧昧,大家便理所当然地当作那是崔烈的了。   崔烈成为了校园名人,下课之后甚至还有其他年级的学生找借口“路过”崔烈班级教室外,就为了看看这个人真身。   崔烈一言不发,似乎隔离了所有人和声音,什么都没有发生。   下午放学后,陈其年刚收好书包,就见崔烈已经走出教室门了,没和平时一样等他。   而周围其他同学在崔烈离开的那瞬间,再度爆发了沸腾的讨论声,他们都憋一天了。   陈其年欲言又止。他下意识想阻止同学们,他觉得自己身为班长应该劝大家遵从学校广播,不要继续传播讨论这种事情,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全校都在讨论崔烈,他没办法阻止其他班的学生。   他也没有立场去阻止。   崔烈对那个女生做的事情,太丧心病狂了。   退一万步而言,那位女生家里面有钱,能够帮她压下这件事情,把她送出国,可如果她只是个普通家庭呢?她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何况,就算她家有钱,很多伤害,也不是有钱就能治好的。   陈其年心情复杂地走出校门,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眼,一怔:“崔烈?”   崔烈的语气很平淡,像讨论天气那样:“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陈其年一时没有说话,被崔烈催促了几声才开口:“嗯,我觉得你错了。”   崔烈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听起来毫无感情:“你没看到我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吗?”   “这和那个女生有什么关系?”陈其年问。   “我被欺负的时候,可没人告诉我,我妈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崔烈说。   陈其年和他无话可说。   大概,上一辈子,崔烈也是这么想自己和父亲的吧。陈其年心想。   如果放到大自然里面,崔烈大概会是一个很优秀的捕猎动物,他很懂得怎么快准狠地咬住敌人最柔软的腹部,并且从不硬碰硬。说得直接点,就是欺软怕硬。   “所以,你成了你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陈其年低声说,“我觉得,这很可悲。”   崔烈几乎就要大笑出声了!为了陈其年的伪善,为了陈其年的天真。   我可悲?那你就他妈是可笑!   崔烈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其年不想暴露自己也是重生的事情,只说:“崔烈,可能我确实不了解你的过去和遭遇,所以我也不多说什么了。”   崔烈又冷笑了一声:“看来你也对我避之不及了,我还以为你会不屈不挠试着感化我,看来是我低看你了,我和游北在你面前还是差别挺大的。”   陈其年说:“这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也没有必要作比较。我和你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但是崔烈,身为你的班长,我理应给你一个建议。以前的已经没有办法挽回,那就从现在,重新开始吧。”   崔烈沉默了一小会儿,挂掉了手机,望着河面发呆。   不多久,原处一艘船开了过来,船头站着几个成年人在聊天。   崔烈看着那艘船开得越来越近,又看了看时间,大致地计算了一下,就往水里面跳进去了。   重新开始?   是重新开始了啊,这不重生了吗。   可是又有什么用?   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并且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善待过我,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崔烈在意识模糊中,这样想着。 第六十二章   吃晚饭的时候, 崔烈仍然没有回来, 这令陈其年的爷爷和奶奶很担心。   “小烈不会又被人堵了吧?”陈奶奶看向游北,“这孩子不会不说一声就晚归的。”   游北没说话。   陈其年还没有和二老说今天在学校里面发生的事情,他有些尴尬。   陈爷爷皱眉:“小年, 你想说什么就说,你那张脸也藏不住什么事。”   陈其年:“……”我重生的事情都藏了很久!   他深呼吸, 然后说:“崔烈他……”   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爷爷和奶奶对视一眼,追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说, 别吞吞吐吐。”   游北见陈其年为难,正要代替他说,却被立刻拦住了:“小北, 我来说。”   陈其年再度深呼吸, 然后说:“崔烈精神有问题。”   爷爷和奶奶:“……”   陈其年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崔烈的状态,在他看来,总之这不是正常人的精神状态了。   “今天, 学校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些幻灯片。”陈其年斟酌着说, “里面有一些关于崔烈的事情。”   ……   陈其年简单地说了一下幻灯片里面的事情,见二老也是一脸懵。   半晌,奶奶问:“什么人发的?是真的假的?”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发的。”陈其年有点心虚地说, “不过,应该是真的吧,都有视频了。”   二老面面相觑:“小烈……看着不像啊。现在不是视频也可以剪辑吗?”   陈其年是被二老养大的,性子就是随了他俩,陈其年心想, 若是自己没有重生,没有亲身体验过被崔烈蒙骗坑害,大概会和二老一样,不敢相信如今的崔烈居然是装出来的。   可他不能说这些内情,只能含糊地说:“视频看着不像剪辑的,而且崔烈的态度似乎也是默认了。”   爷爷道:“不会因为这件事,他就不回来了吧?”   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爷爷尚且有些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道,“发生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让他一个人放学回家?也不怕他路上出事。”   奶奶也道:“出去找找吧?”   他俩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脱离平日里那个乖巧内向的崔烈的印象,第一反应是担心。   陈其年倒是觉得崔烈自身不会有什么事情,就怕崔烈对别人做出什么事来。   游北则是压根不关心崔烈怎么样,他就觉得崔烈的事耽误大家吃饭了,为这事儿,爷爷奶奶都没心情吃饭,陈其年自然不会赶着吃,游北便也坐在一边陪着。   这时候,电话响了。   奶奶赶紧去接了电话,说了两句,脸就白了。   奶奶挂掉电话,皱着眉,说:“去医院,小烈……跳河自杀了。”   陈其年:又是演的吧?   游北:卧槽他真是脑子有病。   陈其年忙起身,道:“我和游北去吧,你和爷爷别跑了。”   “你们俩孩子顶什么用。”奶奶叹气,“我们在家也是担心,也没法儿睡觉,去吧,一起去吧。”   四人匆匆地出了巷子,拦了车去医院,途中奶奶给陈其年他爸打了个电话说这事。   挂掉手机后,奶奶见陈其年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犹豫,便解释:“人是你爸带回来的,还是别瞒着他。”   陈其年点了点头,本能地叹了声气,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叹什么。   他坐在后座中间,爷爷坐副驾,奶奶坐后座右边,游北坐左边,见陈其年闷闷不乐,便大胆地揽住他的肩膀,轻轻地捏了捏以示安抚。   奶奶看见了,也没在意,反而也宽慰陈其年道:“别担心,医院说人救得及时,刚好有船过来看见了,赶紧给捞上来了,没大事。”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崔烈肯定不会真“自杀”死了……算了,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些什么。陈其年心烦意乱地顺势靠在游北的肩膀上。   游北却背脊一僵,使劲儿用小眼神飘奶奶和爷爷,示意陈其年这就过分了。   陈其年这时候哪还有精神注意游北这小眼神,自顾自地靠着,闭着眼睛反复深呼吸,平息心情。   好在,爷爷和奶奶是真心大,完全没多想。   陈其年他爸是在凌晨一点多的时候飞回来的,急匆匆地去了病房,也顾不上病房里面的其他人,去了病床前就哑声叫道:“小烈你没事吧?!”   崔烈已经醒了很久,只是一直恹恹的,没说什么话,此时见到陈父,红了许久的眼眶终于落下泪来,像受了委屈终于见到了唯一可依赖的人的可怜小动物。   陈父鲜少被人如此依赖和需要,一时激动,忙抱住他,温柔地抚摸他的脑袋:“别怕,叔叔在这,啊。”   爷爷和奶奶年纪大了,但又不愿意扔下三个孩子在医院,便一直撑着陪在病房里,刚被陈其年劝着靠在一旁的沙发上睡了会儿,就被这阵响动吵醒了,打了个呵欠,低声道:“陈明。”   陈明这才反应过来病房里还有其他人,一边仍拍着崔烈的背,一边朝父母道:“爸,妈,太晚了,你们就在附近酒店开间房休息吧。”又朝陈其年道,“小年,你和小北带爷爷奶奶去开房,你俩也休息去吧,明天还要上学。”   陈其年从他进来病房,就一直看着他的每一个举动,此时被他叫道,迟缓了几秒钟才近乎无声地答了个“嗯”。   陈明没注意儿子的神色,安排完,又回过头去低声安抚还在抽泣的崔烈。   陈其年和父母的感情都不是很深,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他父母就常年不在家,回来后倒是对他态度很温和,说得上是慈父慈母,可陈其年总和他们之间像隔着什么。   当年的陈其年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直到发生了崔烈那件事后,陈其年买醉被游北带走,在酒店里游北亲了他,抱了他,哄了他,他就哭了大半夜。   陈其年也一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突然就抑制不住嚎啕大哭的欲望,他从未那样过,哪怕是发生了崔烈的事情之后,他也一直是近乎麻木的,大多数时候的感想只是“啊我好倒霉,崔烈什么毛病啊,我又没得罪他”这种近乎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角度。   直到刚刚那一刻,他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崔烈,忽然想明白了。   是因为,在游北之前,从来没有人在他委屈的时候抱着他哄过。   陈其年从小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活泼,外向,开朗,友善,聪明,他的家长都以他为傲,他爷爷奶奶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我们也没怎么管他,他就是个小大人,自己完全能照顾好自己,还能把别人照顾好。   这句话并没有夸张。   也因此,他所有的优秀都成为了理所应当。   他是陈其年,所以他考第一名很正常。   他是陈其年,所以他当班长很正常。   他是陈其年,所以他如果走路摔了一跤,不哭不闹,爬起来一脸没关系地拍拍膝盖,自己提着药箱找大人帮忙消毒涂药,完了笑嘻嘻继续走他的路,也很正常。   所以他无论遇到了什么挫折,譬如体育不及格,钢琴总也练不顺手,家长也不会说他,不批评,也不安慰,放着他自己想办法琢磨,反正他一定能自己制定计划克服困难。因为,他是陈其年。   发生了崔烈那件事情后,爷爷奶奶被气得住了院,陈其年的父母也天天吵架,可他们唯独在一件事情上面达成了共识:陈其年有足够的能力自愈。   陈其年被所有人这么看待了二十多年,自己都信了。   他也觉得,自己能自愈。   可游北抱住他,亲着他,哄着他的那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委屈。   陈其年第一次知道委屈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就是,有个人告诉他,他可以不是十全十美陈其年,他也可以出了事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哭了再说,还要哄,不然继续哭的那种。   而现在,他的父亲,正在这么哄着崔烈。   陈其年还以为,他父亲是天生不懂怎么哄孩子呢。   结果不是啊。   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爸爸现在这个样子,不见了彬彬有礼的疏远,而是温柔亲近到了骨子里。   他忽然不合时宜地想,当年,父亲对着崔烈他母亲,也是和对着自己的母亲的时候很不一样吧?   毕竟,母亲是个很独立也很优秀的人,很多人都说陈其年的这些优点就是遗传了她。   “小年?”   陈其年忽然回过神来,看向担心地叫自己的奶奶,下意识道:“好,小北,我们先走吧。”   说着,他就去搀扶老人家,游北也在旁边帮着忙。   四人在医院附近的酒店开了两间房休息。   爷爷奶奶虽然没吃晚饭,但都说没心情,也不饿,只想休息,陈其年就没有勉强他俩。   安顿好爷爷奶奶,陈其年和游北回了自己的房间。陈其年刚进去,把房卡插好,灯还没亮起来,就听到身后的门关上了,自己也被游北从身后抱住了。   陈其年一怔,侧着脸问:“小北?”   游北两条长臂将他搂在怀里,用脸亲昵地蹭着他的脸,偶尔还啄一下。   陈其年被他弄得脖颈痒呼呼的,忍俊不禁道:“小北,你这样好像一条大狗子。”   “汪!”游北低低地叫了一声,还发出了点儿类似大狗子恐吓敌人的呜咽声。   陈其年:“……”   “我就是,保护你的,大狗子。”游北咬着他的耳朵说。   陈其年:“……”你今天又喝假酒了吗?   两人在玄关这么黏糊了一阵,游北干脆把陈其年抱了起来。   陈其年搂着他的脖子,两人继续接吻。   游北一边吻他,一边抱着他去了房里,把他放到床上靠好,亲了亲他的额头。   陈其年仍然抱着他的脖子,仰着头看他:“又喝假酒了?”   “没有。”游北坐在床边边上,低着头看他,大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低低地说,“你看起来,很需要我。”   陈其年笑他:“自恋!”   “不是自恋。”游北说,“你看起来,很难过。你难过,的时候,被抱抱,就会,高兴起来。”   陈其年嘀咕:“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一样。”   游北说:“我是,很有经验。”   “你对谁有这种经验?”陈其年震惊道,“江一六吗?”   游北:我对他有这种经验我是脑子进水了吗傻子还能有难过的时候吗是他跳舞机死活破不了我记录的时候吗那有什么好搭理他的给他五块钱买个冰激凌他就吃得像二哈过年了!   “对你。”游北说,“只抱你。”   陈其年不服气:“我也就这一次,你哪来的经验?”   “有很多次。”游北说,“幼儿园,把青椒,偷偷给我,被老师,发现,她那,一个星期,都看着你,吃完青椒。”   陈其年:“……”有这回事吗?我现在很爱吃青椒啊!   游北继续说:“小学,你有次,忘记,带作业了。小组长,喜欢你,偷偷地,不写你,的名字,被老师,发现了。老师,批评了,小组长。你很难受,很愧疚。”   陈其年:“小组长谁啊?”居然我小学一年级就有对我这么痴心的暗恋者了吗?有种虽迟到但终究还是来了的暗搓搓的小骄傲呢。   游北说:“我。”   陈其年:“……”   所以我只有你这一个暗恋者是吗?我开始怀疑是你编出来的了。   游北继续说:“上完体育课,你忘记,戴红领巾,被抓到,扣了,班级,一分。”   陈其年:“……”   陈其年忍不住道:“这些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吗?我怎么没印象了?”   “都是很小,的事情。这么久了,你不记得,很正常。”游北说。   陈其年逗他:“那你怎么记得的?还是说,都是你编的?”   游北摇了摇头,说:“你的事情,不分大小,我都记得。”   陈其年:“……”   因为,除了你以外,我的童年没有其他值得记住的。游北心想。   他只记得自己那个时候被其他的小孩子孤立和欺负,却不太记得都是哪些人了,都是一个个模糊的背景人,连名字都懒得回想。   唯独陈其年是清晰的,是彩色的,是活生生存在着的。   便也成为了自己活着的证明。   游北的眼神里面满是温柔缱绻,他用手指背轻轻地摩挲陈其年的脸颊,缓缓地凑近,用鼻尖蹭了蹭陈其年的鼻尖,然后再一次地含住了他的嘴唇。   想把陈其年吃进肚子里面去,可是又舍不得,只好多咬咬,多舔舔。   ……   趁着陈其年洗澡的时候,游北跑到酒店旁的二十四小时超市买了两份关东煮和两套换洗衣物,然后赶紧又回去房间,从门缝里递进去一套。   大概是洗澡的热气所致,陈其年出来的时候,脸在白里透着粉红色,眼睛也水润润的,比起平时像多加了一层柔光似的。   他见游北在吃东西,就问:“你就这么下去买东西的啊?”   游北看他一眼,飞速地避开眼神,低头往嘴里塞吃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吃个啥,闷声道:“嗯。”   “你快去洗个澡吧。”陈其年说。   游北放下竹签,机械地起身,拿着衣服去洗澡。   陈其年坐那把另一碗关东煮吃完了,看了眼安安静静的洗手间,又开始了操不完的心:“你还没开始洗呢?明天还要上学呢,这都几点钟了?”   一直坐在马桶盖上捂着脸的游北:唉……   作者有话要说:生活不易,甜甜叹气。 第六十三章   游北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才洗完澡出去, 房间只开着一盏床头小夜灯, 陈其年睡在靠里面的床上。   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关了灯,上了另一张床, 刚盖好被子,就听到陈其年问:“你怎么那么久?”   游北含糊道:“嗯。”   陈其年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游北:“……”   游北: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憋说了!   陈其年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看向他:“你说这跟身高体格有关系吗?”   游北:“……………………”   游北:我是个聋子, 我什么都听不到_(:з)∠)_   游北拉着被子盖过头顶,催眠自己已经死了。   陈其年cue了他好一会儿,见他死活不说话, 便悻悻然地闭眼睡觉了。   就是吧, 睡不怎么着。   陈其年半睡半醒了也不知道多久,突然床头柜上面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他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 看也没看就接了:“喂?”   “你来一下医院。”对方说。   陈其年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手机:“爸?”   他爸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你现在就过来。”   陈其年再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凌晨四点多。   “什么事?”他问。   “你过来!”陈明的声音像是爆发的前兆。   陈其年一怔,沉默了几秒钟,瞌睡也没了, 说:“嗯。”   陈其年挂了电话,见游北已经坐起来了,正警惕地看着自己,问:“什么事?”   “我爸让我现在过去一趟。”陈其年说,“可能是崔烈和他说了什么吧。”   游北的脸色瞬间黑掉了, 掀开被子道:“我和你,一起去。”   陈其年点点头,起身穿衣服,又不放心地叮嘱:“你可千万别承认那是你干的。”   两人没有惊动爷爷奶奶,径自去了医院,进了病房就见陈其年他爸严肃的脸色:“小烈在学校里面总是被人欺负,你怎么也没和我说?”   陈其年回答:“同学都很友善,没有欺负他。”   “他都被人打了好几回了!”陈明皱眉,“如果不是这次事儿闹大了,瞒不下去了,他还不会和我说实话。每次问他,他都说没事,你很照顾他,对他很好。”   陈其年的手指蜷缩起来。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怎么说,就如同平时一样,说些类似于“我也没想到”之类的话。   可是他说出口的却是以往的他并不会说的。   他反问:“那你应该问他为什么没有和你说实话,为什么要问我?”   陈明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就连崔烈和游北都有点惊讶地看着陈其年。   陈其年待人处事都非常温和,对待父母家人更是如此,而这已经算是顶嘴了。   陈明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只是合理发问。”陈其年的语气又温和下来。   陈明看了他几秒,见儿子的表情和平时差不多,刚被吓了一跳的心情逐渐恢复,想了想,换了口吻:“小年,很多事情,爸爸都和你沟通得好好的。是你向爸爸保证会好好照顾小烈的。”   “我没有保证过。”陈其年说,“我只说我尽力。我已经尽力了。”   陈明:“……”   “爸,我和小北等会儿还要回去拿书包上课,你还有别的事情吗?”陈其年问,“没有的话,我们先走了。”   陈明惊讶地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陈其年问:“哪样?”   哪样?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不懂事,不听话。   陈明却一时没能说出来。他没和陈其年吵过架,更没见过这样的儿子,很不适应,也有点莫名发慌,想了想,起身往外走,道:“小年,你和我出来下。”   陈其年从始至终也没有看病床上楚楚可怜的崔烈一眼,转身跟着他爸往外走。   游北自然是跟着陈其年一起。   陈明走到医院楼梯间,回头一看,愣了下:“小北,你……你让我和小年单独说说话。”这小北就很不懂看眼色了吧?   小北没理他,沉默地站在陈其年身后,像个保镖似的,脸还很黑,眼神很锐利,看得陈明心中一惊,是那种被凶犬盯上的本能恐惧。他还是第一次被游北用这种态度对待,以前哪怕是游北仍然叛逆的时候,路上见了他,要么飞快地低着头走开,要么就是别扭含糊地打声招呼就掉头走了。   最近游北不是还浪子回头了吗?为什么比以前更恐怖啊?!   陈明有点怯。   他是胆子并不大的那种人,性格也很中庸,从小到大,除了崔烈他母亲那件事情外,再没有过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过得如同温水煮青蛙。没有人伤害他,也没有人依赖他,偶尔他会对自己的人生意义产生质疑,试图设想一个没有自己的世界,然后惊悚地发现,似乎少了自己,对周围的人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   除了父母老婆儿子会伤心一阵子外,似乎就没有别的影响了。伤心完这阵子,父母老婆儿子的日子照常过,并不会受影响。有的家庭里面,壮年儿子是唯一或最多的收入来源,没了之后,整个家庭的经济支柱就垮了,接着各种事情纷纷到来,全完蛋了。可他家却不是,他父母的退休工资很高,还有三套房,他老婆的工资也不比他的低,这些年两人都是各出各的钱,他老婆明确表示对他的财产没有兴趣,谁赚的归谁。至于他儿子,那更是早熟得很,也就是正在读书没赚钱,可也不缺他这份钱,除此之外,更没有其他地方寻求过他的帮助,就连作业难题都没有问过。   崔烈和他的母亲却不是。   陈明始终记得,崔烈的母亲是多么温婉又柔弱的一个女人,完完全全像水那样,令人说话都不敢大声一点,怕吓到了她。陈明在她的身上才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全心依赖和崇拜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陈其年的母亲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而崔烈,从相貌到性情,都特别像他的母亲。就连如今依赖他的样子都像。   现在,佳人已逝,她唯一的血脉却还在。   陈明一直都后悔当年自己的怯懦,导致了他和崔烈母亲的分开,他无数次回想,若是再回到那个时候,他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他会勇敢地带着她离开,哪怕众叛亲离。   这样的想法,在他见到和母亲如出一辙的被虐打的崔烈后,愈演愈烈。   想到这里,陈明找回来一些底气,不去管游北了,朝陈其年说:“我和你单独谈谈,这是我们两父子的事情,当着外人也不好说。”他以前并不会直接这样形容游北,今日被游北吓到了,反而有些叛逆,想要找回点场子。   陈其年却说:“小北不是外人,你说吧。”   陈明:“……”   他沉声道,“陈其年!”   “对我而言,崔烈才是外人,他都能住了我的卧室,为什么小北现在不能站在这里?”陈其年温和地问。   “……”陈明被他这么一问,不知道如何回答,有些恼羞成怒道,“不是你自己让出卧室给小烈的吗?”   陈其年有些费解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说:“你把他带回来之前,没有问过我,那个时候人已经带回来了,看起来还那么惨,我难道让你把他放到外面吗?你会同意吗?”   “我――”陈明道,“那,那你不高兴可以说啊,你自己一脸高兴的样子。”   陈其年:“……”   陈明想了想,当时儿子的表情虽说不排斥,但委实说是“一脸高兴的样子”也有些勉强,便干咳一声,放缓了语气:“小年,爸爸不是冲你发脾气,你别不高兴。只是,如果你真不喜欢小烈住你的房间,你可以说。”   陈其年说:“我不喜欢他住我的房间。”   陈明一怔。   陈其年问:“那他可以搬出去了吗?”   陈明的脸都红了:“小年,你怎么了?”他甚至看了一眼旁边的游北,欲言又止,特别想问是不是游北带坏了他。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以前的儿子绝对不会这么说话,现在才和游北住了多久,居然就成这样了?   “你不要这么看小北,和他没有关系。”陈其年挡住他的眼神,说,“是你说,我不喜欢的话,可以说。”   陈明噎了一下,道:“现在人都住了这么久,你再来说,你想怎么样?你就算租房子出去,也不能说让人搬就搬吧?”   “他又没有给我房租。”陈其年说,“免费赠予的东西都可以要回来,何况我只是借给他暂住而已,现在我不想借了。我给崔烈两天时间,在我暑假开始前,搬出我的房间。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和小北上学去了,明年高考,我们很忙。”   说完,陈其年拉着游北就走了。   陈明:“………………”   果然!学好三年,学坏三天!眼看叛逆期都要无知无觉地这么过去了,可才和游北那小子待在一起多久啊,就这么爆发了?!他震惊地想。   出了医院,游北才开口,试探着叫他:“年年?”   “我没事。”陈其年对着他笑了笑,“直接回家拿书包吧,路上买个早饭,我请你吃,想吃什么?”   “随便。”游北说,“你爸……”   他其实和陈其年他爸一样,也很震惊陈其年居然会说出这些话来。   只是游北没觉得这样不好。   反正陈其年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不好。   “随便他吧,别管他们。”陈其年自从知道现在的崔烈就是重生的那个崔烈之后,就已经对现在的崔烈丧失掉了很多耐心,现在又知道了崔烈这么多黑历史,还来自杀这一套,他已经完全无语了,彻底失去了对待崔烈的最后耐心。   他看得出崔烈想做什么,崔烈绝不会轻易自行狗带,无非是想置之死地而后生。太无聊了,根本没有兴趣奉陪,撸大猫已经占用了他全部的精力。   陈其年说:“小北,暑假我们旅游去吧。”   游北:“啊?”   “我还没和你旅游过。”陈其年说,“这几天你多想想,我们去哪里玩。”   游北:“明年就,高考了。你不,复习吗?”   “只学习不玩耍,聪明孩子也变傻。”陈其年问,“没听过这句话吗?英语老师总说的。”   游北:“没听过。”   “那你现在听过了。”陈其年说,“要不,就去海边吧,你会冲浪吗?我不会,我只看过电视里面,好帅啊!”   游北:“……”回去就查查怎么冲= =+   陈其年又偷瞄他的肚子,神秘地脸红了:“你冲浪肯定好看。”   游北:“……”   陈其年红着脸,小声问:“你有没有发现,今天你那几块腹肌的皮肤特别好?”   游北:“…………”你可闭嘴吧!你自己都大红脸了,还坚持说个什么劲啊!   我可真是个流氓。陈流氓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去海边,你准备好衣服吧。”   游北:“……”   行叭,去问问秋芒会不会冲浪。   作者有话要说:从此,秋芒上位成为北哥的新棉袄,他和J姐姐的情缘没有希望了,J姐姐想打死他,流氓cp惨烈be(我胡说的)(但攻受不是胡说的,我知道我和你们大部分逆了,但是……为什么你们会觉得芒锅是攻?!) 第六十四章   游北在学校里还没来得及向秋芒虚心求教如何英俊潇洒地冲浪, 秋芒就先收到了一个消息:“北哥, 二愣子他爸来学校了,说要找出幕后真凶。”   和秋芒有交集的那年轻老师恰好在办公室里面,这段时间感觉到了什么, 就赶紧告诉秋芒了。   “不会把你,扯进来。”游北脸色一黑, 说完这句话,站起身, 大步往外走了。   江一六虽然发誓在游北主动向他卖好之前绝对保持绝交的高姿态,但见状还是忍不住凑到秋芒身边,不耐烦地问:“你们这几天到底在搞什么?”难道背着他搞那个博|彩?不应该啊, 有钱赚的事, 北哥不至于扔下我吃独食啊。   秋芒扭头朝他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江一六皱眉:“干什么?没东西。”   秋芒说:“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江一六狠狠地说,“老子再跟你说一个字, 老子就他妈不是人!”   说完, 他就很有骨气地扭头走了。   反正游北这货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是泼给陈其年还是秋芒,也没有太大差别!下堂一六恨恨地想。   陈其年也被叫到了办公室, 却是教务处办公室。毕竟在高二年级办公室里面说这件事,容易引起学生们的注意。   陈其年没说什么话,安静地站在墙角,看着他爸愤怒地质问校领导为什么不彻查崔烈被陷害被霸凌一事。   他以前没有见过他爸的这一面。   陈明是一个很中庸的人,他说不上不优秀, 但也不是拔尖的,踏踏实实地做着他的工作,从不出岔子,也没有过什么亮点。在性格上,也是如此,所有人都说他是一个老好人。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隐形人”。   前一世,崔烈在陈其年和陈其年父母面前揭露他的阴谋时,陈明倒是发了火,差一点就要打崔烈了。可最终也没打下去。陈明听着崔烈说自己的母亲,说那些往事,逐渐的,羞愧就大过了愤怒。   再后来,崔烈追着陈其年搞破坏,陈明说得最多的是:唉,是我错了,报应,都是我的错,小年你要怪就怪爸爸吧。   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他始终,都没有像如今这样,对着崔烈愤怒质问,近乎咆哮。   陈其年忽然觉得有点冷。   大概是心寒。   他觉得自己最近真是越来越矫情了,越来越多愁善感。明明以前并不会这样,二十多年来,都没有过这么大的负面的情感波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和游北两情相悦着,应该是更加不会有负面的敏锐度,怎么会是相反的呢?   还是说,都是被游北惯出来的?   因为可以尽情地欺负游北,也因为,从游北的身上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细腻宠爱,所以,反而心智退化了一样,越来越受不了委屈了。   那确实是挺矫情的。陈其年心想。   陈其年正胡思乱想着,听到主任无奈地劝说他爸:“可是陈博士,那些视频检查过,是真的。”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陈明严肃地说,“都要把这个居心不良的人找出来!这是崔烈的隐私!”   “唉,我们的技术做不到,我们只是一所中学而已。”主任更无奈了,“我们追踪不到啊,看起来,应该是黑客做的。”   “事情是在你们学校出的,现在崔烈人还在医院里面,你们就是有责任!”陈明道。   主任看了一眼陈其年,叹气:“陈博士,我们也很难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当时已经紧急全校广播,为崔同学解释过了。那现在,你希望我们怎么做呢?”   陈明道:“把人找出来。”   这就是车轱辘了,主任不说话了,只叹气,看着陈其年,希望他劝劝他父亲。   陈其年心想,您看我也没有用,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但他不得不站出来,说:“爸,你找学校也没有用,学校也很为难。”   他爸瞪了他一眼。   陈其年装作自己没有看到,继续和稀泥。   最终,陈明无功而返,悻悻然地走了。   主任留着陈其年问了几句,让他回教室好好学习去。   陈其年出了教务处办公室,福至心灵,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游北就站在那里,沉默而专注地望着办公室门口的他。   陈其年笑了笑,朝游北走过去。   游北顿时慌了,左顾右盼,假装正在树下看风景,和走过来的这个人并不熟。   陈其年走到他旁边,蹲下身把鞋带解开,小声道:“像不像地下党接头?”   游北:我不认识这个人,我只是在这里歇凉。   陈其年把鞋带系上,小声说:“没事,你别担心,重要的是你和秋芒别暴露就行。”   他站起身,跺了跺脚,说,“走啦,放学下车的地方见,mua。”   突然就被mua了的游北:“……”   这棵树下真凉快,真舒服。   放学的时候陈其年拿出手机,再一次按掉了他爸打来的电话。今天下午他爸突然给他打电话,打了十几个,还好静音了。当时陈其年正在上课,听到震动声吓了一跳,从没有人上课时间打他电话,他就赶紧把震动都给关了,下课一看,他爸打了好几个。   陈其年下意识要回拨,却又犹豫了下。   他怎么总觉得没好事呢。   而且,也不怎么想和他爸说话。至少,现在不想。   他还在矫情时间。   他爸就给他打到了放学。   放学之后,陈其年才看短信。   【爸】你来医院一下。   【爸】有事问你。   【爸】为什么不接电话?   【爸】回短信。   陈其年:“……”   陈其年: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手机没电了。   他径直回了家,下车的时候见到游北已经等在那,郁闷的情绪一扫而空,边往回家的路上走,边问:“今天怎么样?”   游北:“还好。你呢?”   “我还好啊。”陈其年说。   游北却说:“骗我。”   陈其年瞪他:“你说什么?”   “说你骗我。”游北淡淡地说,“你不高兴。”   “你什么时候学算命了?”陈其年问。   “别扯开,话题。”游北问,“你爸,今天,说什么了?”   陈其年说:“没什么,就让学校找出霸凌崔烈的人,学校说找不出来,我爸就很生气走了,后来疯狂打电话给我,我没接,他又让我去医院,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游北有点惊讶地问:“你不去,医院?”   “不去。”陈其年说。   游北斩钉截铁道:“看,你很不,高兴。”   “是啊,我很不高兴,所以你别和我说不高兴的话题了啊。”在游北面前已经彻底放飞自我恃宠而骄的陈妖妃跋扈道,“说个笑话让我开心,快一点。”   游北沉默了几秒钟,说:“江一六说,他怀疑,校花,暗恋他。”   陈其年:“……”   江一六真可怜。   游北见他不笑,努力地打补丁:“就因为,校花,在路上,和他说了,一句话。”   陈其年:“……”   江一六和你究竟是怎么成为兄弟的?你俩的感情原来如此塑料吗?   游北见他的表情越来越复杂,加油地说:“校花说,前面,这位同学,你掉了,十块钱。”   陈其年:“……”   我已经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可怜江一六了,他做错了什么?   游北问:“不好笑吗?”   陈其年委婉地说:“你也没笑啊。”   “我笑了。”游北说,“他和我们,说这件事,的时候,我是,第一个,笑的。”   陈其年:“…………”   江一六越来越惨了!   陈其年心情微妙地问:“你怎么笑的?很难想象啊。”   游北调整了一下状态,呵了一声,整张脸看起来嘲讽无比,如果不是仗着长得帅,并且一看就打不过,就很容易被原地暴打的那种。   陈其年:“……”   陈其年神志不清地护短:就这样还对游北死心塌地,江一六绝对也正常不到哪里去,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怪游小北。   这下子游北不高兴了,火速给陈其年表演了一个自闭。   毕竟连一个笑话都说不好的自己,就是个废物。   陈其年见气氛不对,赶紧说:“很好笑啊!就是江一六太惨了,所以我没笑出来!”   游小北继续自闭。   陈其年赶紧哄:“不过惨也惨得很有喜剧感了!”   游小北看他一眼。   陈其年继续拉开话题:“而且我还在想,你说的校花是谁。”   游北警惕地问:“你想这个,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你这什么眼神!   陈其年无语地说,“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追校花。”   游北欲言又止。   陈其年等了他一会儿,问:“你不会相信了吧?这你也信吗?”   “她挺,漂亮的。”游北一秒钟从自闭切换到自卑,“家里也,很有钱。还会跳舞。”   这下子,陈其年不说话了。   游北等了他一会儿,忽然悟了,急忙说:“江一六,说的!我不知道!”   陈其年高冷地呵了一声,扭头看路边绿油油的草地。   江一六果然是个祸害!游北焦急又冷酷地想。   两人在无数次的秒秒钟切换角色的神秘play中回到家门口,游北正拿钥匙开着门,忽然松开手,回头拽住陈其年往自己身后一推,然后用力扭住了突然袭击陈其年的那人的胳膊。   喀嚓一声响,在安静的老楼楼道间特别清脆。   随即就是那人吃痛的尖叫声。   游北看清了这人的脸,一怔。   陈其年抓着游北的校服,从他身侧探出半颗头,小心翼翼地看是谁,也瞬间愣了。   陈其年他家的门打开了,他爷爷大概是听到有人惨叫来看看情况,这下子看到自家门口的场景,也有点茫然:“你们干什么呢?”   陈其年他奶奶在后面问:“什么事啊?”说着,看出来,急了,“你们发什么呆啊!小北你这么扭着你叔干什么!”   游北犹豫一下,松开了陈明,反手却把陈其年探出来的脑袋往自己身后又按了回去,冷冷地说:“他想打,年年。”   陈其年的爷爷和奶奶:“……”   陈其年也懵了,拉了拉游北的手,小声说:“他是有事找我吧?”   游北冷眼看着靠在墙上抱住手臂叫痛的陈明,没有回答陈其年的话,但脸色越来越黑。他打过的架比陈其年考过的试多,已经养成了一般人都难以有的对于恶意和暴力的直觉反应,就像开门那一刹那,他就敏锐地听到了身后不同寻常的风声,呼啸着朝着陈其年过去了。   他是敬重陈明的,从小就和陈其年一起被陈家大人们看着长大的,哪怕是在他最叛逆的那几年,他都对陈家的长辈们保持着最大限度的敬重和礼貌,其中自然包括陈其年的父亲。   可是,如果有谁想伤害陈其年,无论那个人是什么身份,他都绝不会放过。   陈其年已经够难过了。   可是陈其年难过的时候也不说,仍然笑眯眯的,努力地让气氛朝好的方向走。   游北甚至惊恐地质疑自我:是不是我太没有用了,所以他才不和我说?因为他觉得就算对我说了,也是没有意义的。   陈其年总是让他有什么事情都要说出来,因为陈其年总有正确的处理方法。   可是当陈其年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却……   我霸占了陈其年,骗了他,哄着他,占了他的便宜,却没有保护好他,而他也看出来了,只是不拆穿。   这样的想法令游北痛苦不堪,他甚至想打死这么无能又卑鄙的自己。   他恼羞成怒。   陈明在吃痛的间隙里下意识地想要瞪一下罪魁祸首的游北,却在那瞬间被吓得心都漏跳了几拍。   直觉似的,幻觉似的,他感到,此时此刻,自己在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的眼里,是个死人。   更进一步的幻觉是,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此时此刻不是那个孩子了,而是一头正竖起尾巴、浑身炸着毛、龇着森森利齿,对着敌人发出恐吓吼叫的恶犬。   只需要一口,就能快准狠地咬断敌人的脖颈。   就连陈其年的爷爷奶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们看着游北的脸色,一时都没能够说出话来。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游北。   陈其年被游北藏在身后,看不见游北的脸,只能看到自己的爷爷奶奶和爸爸神色都不太对劲。他仰着脸看了看游北的后脑勺,想了想,大约猜到了原因,便轻轻地顺了顺游北的背,小声叫他:“小北。”   游北的背脊一僵。   陈其年问:“怎么了?”   游北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回过头去,满脸写着“我清清白白”地对陈其年低声说:“没事,我被吓到了。”   陈其年知道他担心自己,忙说:“别怕,我没事。”   游北左眼写着“无”,右眼写着“助”,垂眸道:“嗯。”   非常委屈又害怕。   他害怕陈其年发现自己的本性,害怕陈其年会被那头既恶心又暴戾的怪兽吓到。   对面的三位家长感到空气在一瞬间顺畅起来,仿佛刚才那股压抑是错觉。   但他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五秒钟之后,他们发现了哪里怪怪的。   “送陈明去一下小区保健站吧,”陈奶奶沉痛地说,“总之先把胳膊接上。”   被卸了一条胳膊的陈明:“……”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家注意防暑叭,否则容易神志不清。 第六十五章   陈明的胳膊很快就接好了。小区保健站的医生是爷爷那一辈的, 熟的很, 顺嘴问了句怎么回事。   除了游北之外的陈家四人各有尴尬,集体静默数秒,陈爷爷说:“哦, 几十岁的人了,搬个东西都搬不动。”   陈明:“……”   医生笑道:“这就是老陈你的不对了, 小明是读书人,你让他搬什么东西, 他那手是干这个的吗。”   陈明干笑了一声。   沉默了许久的游北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   陈其年:“……”他算是发现了,游大北挺喜欢适时送出嘲笑的。   一行人没敢在保健站多待,接完胳膊又浩浩荡荡地回家了。   关上门, 陈其年的爷爷和奶奶也终于回过了神, 面色有些严肃,问:“怎么回事?”   陈明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游北就说:“他想打, 年年。”   陈其年的奶奶有些惊讶:“很久没听你这么叫小年了, 好怀念啊!”拉着老头子道,“小时候小北奶声奶气叫年年,特别可爱, 还记得吗?”   陈明:“……”妈你能不能看看场合?   奶奶感慨完,觉得气氛不太对,迅速转移话题:“陈明,怎么回事?”   陈明犹豫了一下,道:“不是, 我就是有事找小年,给他打了一天电话他都不接,短信也不回。”   “他在上课。”游北迅速地说。   陈明越发觉得不对劲了,他皱着眉,想发火把游北赶出去,却又对如今的游北颇为忌惮,只好忍耐地说:“游北,我和我儿子说话,你要站在这里就站在这里,总插什么嘴?这是我们家的事,本来就不该你站这。”   游北正要怼回去,就被陈其年拉了拉胳膊,迅速闭嘴。   陈其年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说:“小北只是保护我而已。爸,你有什么事找我?”   陈明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有些迟疑。他并不太想把事情闹到父母面前,惊动二老。   “去医院说,别打扰爷爷奶奶休息。”陈明说。   爷爷奶奶却不干了:“都闹成这样了,什么话我们听不了?就在这说!”   陈明骑虎难下,一时不想说了,可一时又想起崔烈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噩梦惊醒、哭哭啼啼、无依无靠的可怜模样,心里面腾的又生出了无边的豪气。   他这半辈子,从没有感觉自己对一个人这么重要过,是那个人仅剩的倚靠。   半晌,陈明道:“小烈说,他在学校里面遭遇霸凌之后,给你打过电话求助,你刺激他去死。”   这话一说出口,客厅里面瞬间安静,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爷爷奶奶一脸震惊地看看儿子,又看看孙子。   陈其年反而吁出一道浊气,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翻来覆去的,最终居然只剩下了几分好笑。   当然,他没有笑出来,只是平静地说:“我没有。”   “那他怎么会自寻短见?”陈明愤怒地质问。   “这要问他,不是问我。”陈其年无声地叹气。   “我就是问了他,才知道我自己的儿子是个两面三刀的人。”陈明严厉道,“你不喜欢他占了你的房间,你可以直说,你却表面大方把房间主动让给他,背地里就和游北说你委屈,怂恿游北打他。陈其年,你的教养去了哪?”   这回,陈其年还没说话,他爷爷就听不下去了,斥道:“陈明你胡说什么!”   陈明却和告状似的,朝自己父亲道:“爸,小烈还在医院里躺着,他前几次被人打的事你们比我知道的早,我都是现在才知道,你和妈瞒着我,我能理解,可小烈都帮他俩瞒着!这回是事情闹大了瞒不住了,我逼着小烈问,他才说,否则他还想瞒着我!小烈的性子你们都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寄人篱下,什么都不说,但不代表他要被这么欺负!”   “小年的性子我还看在眼里呢!”爷爷道。   “所以我说他两面三刀。”陈明愤愤道。   爷爷也怒了:“小年是我和你妈亲手带大的,你这什么意思?”   陈明一怔,随即放缓了语气:“爸,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没说你和妈……”   “我管你什么意思,你空口白牙就说小年这样小年那样,那我还说崔烈胡说八道呢!”爷爷横眉道,“小年什么性子我和你妈比你清楚!他这小一辈子除了小北,就没欺负过人!”   小年:“……”   小北:“……”   爷爷说完也觉得自己说偏了,补了一句:“那也不是欺负小北,是亲近小北才开玩笑。”   总之就是不相信陈其年会欺负人。他孙子他了解,脏话都没说过,心更是一等一的软,谁见了都只有夸的,再找不到比他孙子更懂事乖巧善良烂漫的孩子了。   “崔烈什么脾性你是看着的啊!”陈明忙说。   “我看了小年十八年!”爷爷要被他气死了,口不择言道,“陈明你脑子有问题吗?什么逻辑?”   陈明问:“那你的意思是小烈故意说谎陷害小年?”   爷爷的声音一停,几秒钟之后,欲言又止。   他的态度很明显了,他无法确定是否崔烈说谎,但若要他在崔烈和陈其年中间选,他绝对选择更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孙子。   陈明看向自己的母亲。   陈奶奶一贯慈祥的脸色此时也很难看,半晌道:“陈明,你要不,给小烈请个心理医生看一看。”   若说先前她还觉得陈其年说崔烈有精神问题是小题大做,现在她就开始思考这个观点的可能性了。   她也不愿意相信崔烈是故意存了坏心陷害陈其年,毕竟崔烈这孩子看起来乖乖巧巧的,但若要说陈其年会这么欺负人,她就更不会相信了。想来想去,她觉得,说不定真是崔烈的精神有点问题。   也说得通,崔烈这孩子打小被家人虐待,平时又不爱说话,没什么交际,很孤僻的样子,憋出心理毛病来了很正常。   奶奶这么想着,有理有据,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道:“你赵姨的女儿是青少年心理专家,你联系看看。”   陈明头都大了:“妈!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看你妈说的对。”爷爷道,“你顺便也给自己看一看,我看你也不太正常,可能是中年焦虑吧,老钱家那儿子就有这毛病,吃了药好多了,你最近是不是工作遇到了什么困难?”   陈明:“……”   陈其年也没料到自己的爷爷奶奶会提出这种建议,有点啼笑皆非,但忍住了。   游北则是适时地继续送来一声呵。   陈明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被孤立了,这个家也看起来很陌生了。   此时此刻的父母,在他眼里就像纵容熊孩子的那类不明是非的家长。   无非是因为远近亲疏,崔烈不是他们的亲孙子,所以他们袒护亲孙子。   这样一想,崔烈更加的可怜起来。   他又想到了崔烈的母亲。   是他对不起这对母子。   陈明沉默了许久,苦口婆心地说:“爸,妈,我知道小年是你们看着长大的,隔代宠溺是常见的,但常见不代表合理,你们这样不是在宠爱小年,是害了他。”   “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奶奶问,“你就非得觉得你儿子学坏了?”   “学坏”这个词给了陈明灵感,他顿时又有了底气,指着一旁的游北道:“以前或许不是,但是自从他又和游北玩在一起后,就说不一定了。妈,我信小年,他是你们二老亲手带大的,但学好三年,学坏三天,游北这些年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小年本性不坏,但架不住叛逆期,再加上被人哄着就走了歪路,所以我才要赶紧把他领回正路上来。”   这回,爷爷奶奶还没说话,陈其年就发火了:“这么指人很不礼貌!”   谁也没想到陈其年发火的点在这里,都有点惊讶。   陈其年皱眉道:“而且小北很好,你别乱说。”   他是一个性情很温和的人,很少与人产生争执,就连发火的时候,说起话来都是尽力克制的,仍然显得文质彬彬。   却也很容易显得落入下风。   陈明便没有把他的怒火当回事,反而道:“你看,你现在还在执迷不悟。游北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他刚刚把我手都给拧断了,你们都看见了他那样子,那是对长辈的样子吗?”   陈其年说:“他不知道是你,以为有人偷袭我。”   陈明痛心疾首:“你现在就跟着他学的满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陈明!”爷爷听不下去了,“游北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不信游北,不信自己的亲儿子,也不信你亲爸亲妈,就信一个跟你认识还没一年的孩子?小年欺负他干什么?就算小年不喜欢他,也犯不上像你说的那样,大费周章,啊,还故意让出房子,其实记恨崔烈。小年是吃饱了撑的吗?他干什么做这种事?犯得着吗?他要真讨厌崔烈,直接拒绝就行了,我们还能为了一个外人逼着自己亲孙子挪窝?陈明你脑子坏掉了?”   陈明道:“所以我才说他装啊,说不定就是游北教的,表面上装大度,其实――”   “陈明你给老子闭嘴!”爷爷火大地骂道,“你脑子进水了啊!老子说了,小年没事针对崔烈干什么?搞得勾心斗角和电视剧似的,崔烈又不是你――”   话到这里,满屋子都安静下来,若一根针在此时落到地上,恐怕都能够清楚地听见。   爷爷和奶奶对视一眼,脸色都难看起来。   几秒钟过去,爷爷看了眼陈其年,欲言又止。   再过了会儿,爷爷放缓了语气:“小年,你和小北去写作业,你爸这边你别管了,我们和他聊聊。”   陈其年猜到了他爷爷刚才想说什么。   大概是突然从陈明反常的态度中领悟:崔烈很可能并不只是陈明所说的老朋友老同事的孩子这么简单。他们甚至怀疑崔烈就是陈明的私生子。   陈其年对崔烈和自己父亲究竟有没有血缘关系这件事,已经毫无知道的兴趣了,他知道爷爷想避开自己问这种敏感问题,也不给大人添难,点点头,只是嘱咐:“你们不要太激动,心脏受不了,我没事。有事叫我。”   爷爷点点头。   陈其年就领着游北出去了。   到了游北家,陈其年拉了拉游北的手,低声说:“你别把我爸的话放在心上,他现在也不太正常。等他走了,我们再去找爷爷奶奶解释一下。”   游北本来就对他自己的身世耿耿于怀,陈其年天天给他吹彩虹屁树立信心,生怕被自己爸这一搅和,又回到解放前。   游北默然地点头。   陈其年见他这神态,心道坏了,赶紧说:“你这样我生气了啊!”   游北紧张地看他:“别!生气!我没多想。”   “你脸上就写着你多想了。”陈其年转过身去脱鞋子。   游北跟在他身后,手足无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哪还记得几分钟前在陈家被其他人说过什么,他现在只知道陈其年不理自己了。可偏偏游北又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哄陈其年,这种情况他又不敢去抱陈其年,怕陈其年更生气。   陈其年换好了拖鞋,回头看着全身都写着无助弱小的游北,抓住他的衣领,踮起脚亲他一下,忽然笑了,露出小虎牙,说:“舍不得生你的气。”   游北:“……”   陈其年说的是真心话,他看到跟在自己身后小心翼翼看自己的游北,心都要化掉了,哪还能生得起气来呢。   他踩在游北的脚上,抱着游北的脖子,说:“你是全世界最好的。”   游北怕他往后摔,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腰,闻言,低声说:“你才是。”   “我是第二好的。”陈其年笑着说,“你是第一。”   “你是第一。”游北在这件事情上面决不退让,“我是第二。”   “那我们锤子剪刀布。”陈其年说着,放下一只手,要和他锤子剪刀布。   游北口头说:“我出锤子。”   “……”陈其年问,“还有这种玩法?来,把手伸出来。”   游北说:“你这样,站不稳,别摔了。”   “我平衡性差到这种程度?”陈其年道,“把你的手拿出来。”   游北被他催了几下,只好收回一只抱着他的手和他锤子剪刀布。   “不准出锤子。”陈其年说。   游北:“好。”   然后陈其年出了剪刀,游北出了布。   “我赢了。”陈其年说。   游北点头,很满意这样的天意。果然陈其年就是第一。   “所以我来决定谁是第一。”陈其年非常狡猾地说,“我决定了,游小北是全世界第一好!”   游北:“……”   这个比赛的暗箱操作太令人发指了,游北想质疑,想反对。   但他不敢。   他只好偷偷地叛逆,委婉地抗议DD吻住那张狡猾又甜蜜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毕竟他只是一个无助又弱小的结巴。   这个卷目就快结束了,不要担心,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第六十六章   陈其年也不知道爷爷奶奶和他爸关着门谈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他爸就气冲冲地走了。   陈其年担心爷爷奶奶,因此开着游北家的房门, 见状忙站起来,与去关门的奶奶四目相对。   奶奶的脸色本来也不好看, 见到陈其年,忙笑了笑:“别担心, 没事。”   “你和爷爷才别担心。”陈其年关切道,“你们本来就血糖血压高。”   “没事。”奶奶说。   接下来,终于正式放暑假了。   游北通过虚心求教, 已经从秋芒那里掌握好了冲浪的理论知识, 他有自信以自己的运动神经,绝对能够在海边冲出风采冲出自我冲出……   “把握机会啊,北哥。”秋芒挤眉弄眼地八卦, “东西带齐点, 别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游北冷漠地横他一眼。   “你知道要带哪些东西吗?”秋芒十分热情地说,“不知道我告诉你啊。”   “滚。”游北冷冷地说。   “少来了,都一起旅行了, 大家都懂。”秋芒道,“这时候傲娇对你没好处,到时候你就后悔了。学冲浪你倒是积极,最重要的你不学,你是不是傻?”   游北懒得理他, 脸上高贵冷艳,心中开始琢磨秋芒说的东西是哪些东西。   “……”不,不能想!   我他妈在想什么?!   陈其年信任我才跟我单独去旅游的!   我却要辜负他的信任吗?   我他妈还是个人吗?!   游北疯狂地鞭挞自我,发出直击灵魂的拷问。   当然,这不影响他放学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鬼上身,也可能是鬼打墙――地绕了一条路,徘徊在保健品店外半小时,以喝伏加特的态度,焦虑地喝掉了两罐可乐。   不,我不能辜负陈其年的信任。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在陈其年的熏陶下,我脱离了低级趣味。   神志不清的游甜甜在心中圣洁地这样说。   关键在于,这样太刻意了,一看就是狼子野心。   不能打草惊蛇,放长线,钓大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神志不清的北哥在心中城府极深地这样说。   无论如何,虽殊途但同归,也算达成了意见的统一。   游北便捏扁了可乐罐子,头也不回地朝身侧后的垃圾桶空抛了进去,空着手回家,并且向陈其年发出了六亲不认的建议:“请爷爷,和奶奶,一起去。”   陈其年:“啊?”   “留在这里,也不开心。他们很久,没有旅游,过了吧?”游北一脸正气地说,“带他们,散散心。”   陈其年沉默数秒,问:“你是不是怕我对你做什么?”   游北果断否认:“不是。”   脑海中却回响起秋芒那魔鬼的声音:我跟你说,就俩人出去旅游,不可能不发生关系,开两间房都没用,纯属浪费钱,开双人床就更没用了,你可别装了,大家都是男人,装什么大头葱,嘿嘿,不管你现在嘴上说什么,到时候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我说不会,就不会。   游北决绝地想。   鉴于游北的建议充满了正义性,陈其年不便否决,便去问了爷爷奶奶。   爷爷当场激动:“小北啊!没白疼你!”   小北很心虚,因为小北只是在心机地利用他们。   “去去,去,我和你们奶奶多少年没去过海边了。”爷爷回忆道,“还是年轻的时候去过,就有了你叔。”   游北一秒警惕,甚至开始怀疑这是陈家传统:把人带海边借口旅游,然后搞事。   陈其年:“你这什么眼神?”   游北收回质疑的眼神,低眉顺眼,弱小无辜:“没。”   “你就自己想得美吧。”陈其年恼羞成怒,语言系统陷入混乱,“成天在想些什么?我才什么都没想。”   “嗯。”游北低声说。   爷爷和奶奶则在那里热闹地讨论起带什么行李,相互的眼神里面却都心照不宣。其实二老对旅行这件事本身没这么多热情,更多是装出来的,因为陈其年在这。   虽然陈明否认崔烈是自己的私生子,但在父母的责问下,终究还是说出了他与崔烈母亲的那段往事。   听到那件事后,爷爷当场就骂他糊涂,不要脸。   陈明先是低着头听着,逐渐的,忍不住辩解起来。   接着,便吵了起来,陈明夺门而出。   二老都懒得管他,放他自己去冷静。而对于陈其年和儿媳妇这边,则是有些愧疚。   儿媳妇是奶奶老朋友的女儿,当初还是他们主动给拉的线,人闺女嫁过来之后和他们什么矛盾都没闹过,除了因为工作优秀常年外住出差外,再找不出别的毛病了。可就算不常回家,若家里有个什么事情让她操办,她也绝对办理得井井有条。而且他们儿子也不怎么回家嘛,工作需要而已。   旁人常常感慨他俩有福气,儿子打小没闹过事,娶了个儿媳妇又这么能干,生个孙子就更是说不出的令人羡慕的十佳好孩子。   现在,他俩才发现,事情没有这么完美。   关键是,儿媳妇都忍到这地步了,陈明这傻子居然还能把他们的乖孙都给拖下水,这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陈其年正担心爷爷奶奶受到崔烈那件事情的冲击,见他俩对旅游有兴趣,便也附和着讨论起来。   一时间,家里颇为热闹。   就在这个时候,陈明开门进来了,被四双眼睛看过来,有点不自在地皱眉:“这么热闹?都在?”   爷爷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淡淡地说:“小北请我们去旅游。”   陈明一怔:“为什么?”   “旅游有什么为什么,小北孝顺。”毕竟是十月怀胎的亲儿子,奶奶虽然也气他糊涂,但脸色比爷爷好一些。   陈明下一句却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小烈?”   四人:“……”   自从知道崔烈的身份之后,二老对他的感情极为复杂。一方面,这是自己儿子造的孽,一方面,崔烈这孩子是挺惨的,另一方面,又觉得儿媳妇和亲孙子也很惨。   感情天平是有倾斜的。   无论是谁,都没办法和他们看着长大的亲乖孙相提并论,哪怕是儿子都不行,遑论崔烈。   “你要回去工作了吗?”奶奶温和地说,“那给他请个好的护工照顾一下。”   陈明觉得他父母简直是疯了,或者是,完完全全的不可理喻,不讲道理。   “人是他俩搞成这样的!”陈明指着一旁的陈其年和游北,竭力维持着风度,但气到声线都颤抖了,“你们这样合适吗?你们这是……这是……助纣为虐!陈其年就是被你们惯坏了!”   “我说了让你脑子里面的水没倒干净就别回来!”爷爷要被他气死了,骂道,“滚!”   “我不和你们吵。”陈明冷静下来,说,“我今天回来是给你们看看,陈其年和游北背着你们是什么样的。”   听了这话,陈其年背脊一僵。他倒没想别的,第一直觉只有,他和游北亲热的样子被发现了。他的计划是大学后再慢慢暗示家人,慢慢地出柜。   但随即,他又平静下来。   早晚都是要出柜的,根据上一辈子的经验,他爷爷奶奶对这件事看得很开,他奶奶更是第一时间开始试探他搞同性恋的话,愿不愿意试管个曾孙给他们抱,心大得不行。当时陈其年甚至都要怀疑自己失宠了。   陈其年这么安慰着自己,看了一眼旁边的游北。   游北的表情有点冷,看不出紧不紧张,他对外的时候都是这张扑克脸。   但陈其年还是安抚地推了一下他的背。   游北反过手来抓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   那边,陈明已经把手机打开给二老看视频了。   视频拍得有点模糊,但能够看清楚,崔烈好端端走在路上,游北突然从他身后窜出来,一脚把他踹在地上,然后抡起拳头开始打。再接着,就是陈其年跑了过来,指挥游北逃离现场。然后,一群老师跑了过来询问情况,陈其年时不时盯着崔烈,崔烈则蜷缩得更厉害,犹豫着低低地应答。   拍摄视频的人隔得比较远,声音有些模糊,但大致情况能推测出来。   爷爷和奶奶的脸色都凝重起来,对视一眼,都有瞬间的茫然。   他俩几乎是无理由相信陈其年和游北不是陈明说的那种人,可看这视频……明明就是游北打了崔烈,然后陈其年帮他逃走,亲眼所见,也能作假吗?   半晌,爷爷对俩孩子说:“你们看看这个。”   陈其年接过手机和游北看起来,一看,他的脸就白了,也瞬间知道,这是着了崔烈的道。   若说在这之前他对崔烈还有最后的愧疚,就是哪怕重生之后的崔烈装模作样地提前来到自己家必然是别有所图,但毕竟还没有做什么事,游北就已经揍了他两顿,陈其年还有些尴尬。   在这一刻,这仅存的尴尬都没有了。   陈其年背脊发凉地想:这一切都是个连环套,甚至包括游北会反击,都在崔烈的预算中。或者说,崔烈就是故意激怒游北的,否则他怎么会提前就找人埋伏起来拍这些?   游北告诉过他,那些虐猫虐狗视频也不是巧合拍出来的,是当初被他害了的那姑娘的弟弟在姐姐出事后想找出真相,请了私人侦探查这件事,才拍到的。起初那弟弟也没想到崔烈头上去,毕竟那个时候的崔烈看起来比兔子还无能,还是私人侦探查出来的。只是后来那姑娘不让弟弟把这些事情公布出去。   游北却轻轻地按了按陈其年的肩膀,示意他没事。   陈其年努力镇定地问:“这是怎么拍下来的?”   陈明道:“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别以为你们背后搞的事就不会被知道,天都看不下去!”   “……”陈其年忍不住委婉地提醒,“你的信仰应该是科学和马克思。”   陈明被他噎了这一下,恼怒道:“这叫天理,不是迷信!”   “我讲究逻辑。”陈其年问,“所以从逻辑上发问,我想知道,这段视频是从哪里来的。”   陈明皱眉说:“这重要吗?你们可以拿这段视频去检查,不是合成的,那它怎么来的,和你们做了什么事,有联系吗?有冲突吗?”   他几乎可说是有些莫名的兴奋起来。   可是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股兴奋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这充分说明了他是对的,他父母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是错的!   陈其年正要回答,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说:“这很重要,也有联系,我也想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   陈家四人都一愣,扭头看向门口风尘仆仆的女人。   “妈?”陈其年讶异地问,“你……”   谁告诉她的?   赵霜叶――陈其年他妈――面无表情地看着陈明,余光却扫到了儿子身边的游北。   她是他们工作小组的负责人,连轴转了大半个月,终于能休息睡一觉的时候,被国际长途给叫起来了。   是游北打给她的。   任谁在那种情况下被叫醒都会有点起床气,但赵霜叶更多是疑惑,毕竟,就算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也不至于是游北联系她吧?接着她就瞬间恐惧地联想,不会是陈其年带她公公婆婆三个人集体出事吧?!   一瞬间的胡思乱想后,游北在电话那头说,让她回去一趟。   “什么事?”赵霜叶担心地问,“小北你直说。”   游北说:“你听过,引狼入室,吗?”   赵霜叶:“……”游北还会用成语?   “不要和我卖关子,”赵霜叶皱眉,“阿姨快三十个小时没休息了,现在精神不好,你有话直说。”   游北说:“你知道,崔烈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还要同意,他到,你们,家?”   赵霜叶一怔,也没问游北怎么知道的,下意识解释:“这是大人的事……”   “陈其年,都被,挤出,他,自己的,房间了!”游北始终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就算陈其年心大,就算陈其年说这是两人得以同居的契机,游北仍然无法释怀。   他宁愿不要这种契机,也咽不下陈其年被挤出自己房间的气!   谁也不能抢走陈其年的任何东西,就算是陈其年主动不要的,也不行。   他比谁都知道陈其年的心有多么软,天性有多温柔,对人有多绅士,而这些本应是人身上最美好的东西,在现在这个脏兮兮的世界上,却反而成为了陈其年容易被人利用的致命弱点。   陈其年不懂争抢,只知道谦让。   就像一只绵羊,漂亮,善良,却没有自保能力,明明长着角,其他动物的角都是武器,唯独它的角,温柔地弯了起来。   狼就爱吃这样的羊,因为山羊的角尚且能够与它搏杀一番,绵羊却不能。   但这不代表陈其年就得任由着狼吃掉。   他不争的,游北就帮他争。   他无法面对的天敌威胁,游北就替他去铲除。   游北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必须要把这只洁白漂亮的绵羊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这是自己的天性,也是这一生最重要的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这哥是德国牧羊犬变的。   大大们,我申请明天的更新推迟到晚上八点!过节聚餐,来不及码字><   端午安康! 第六十七章   赵霜叶沉默了几秒钟, 叹了声气:“游北, 我知道你和小年关系好。阿姨不有把你当外人,但也不拿你当孩子,所以直说了, 这件事,毕竟是我们的家事。”   “如果你, 不解决。就我解决。”游北说。   赵霜叶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什么意思?”   游北便一五一十地将这段时间的事情都告诉了赵霜叶。   包括崔烈做了什么,想做什么, 陈明做了什么,想做什么,也包括游北自己做了什么, 和, 如果接下来崔烈仍然对陈其年虎视眈眈,那么游北将要做什么。   赵霜叶几乎都被游北吓到了,但随即, 她的情绪就成为了愠怒。   被陈明和崔烈气得。   但她尚且没想好说什么, 就听见游北说:“阿姨。陈其年,不计较,但是我, 计较。他很懂事,忍让崔烈,是因为,他心软。也因为,他尊重, 你的选择,心疼你。但是他,也会难过。他只是,不说。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我只是,想告诉你,有的事情,不能,一味退让。你是,他的妈妈,你应该,保护他。如果你,不在乎,陈其年。那他,就归我了。”   “……”什么玩意儿,我怀了十个月生的他,怎么突然就归你了?你哪位啊?   赵霜叶沉默了几秒钟,道,“我马上回去。”   陈明看着赵霜叶,愣了下,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那项目……”   “我回来衬托一下,让崔烈显得更惨点,反正他不是喜欢卖惨吗。现在就让他看看,他没了妈,但陈其年有妈。”   赵霜叶是从项目组直接赶回来的,行李都没拿,甚至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只在路上脱了白大褂的外套。   她瞥了一眼游北,有那么点微妙的恼怒,把挂在手肘上的外套扔给他,然后单手扯开点自己向来一丝不苟的衬衫衣领,朝爷爷奶奶看了过去,语气缓和一点,叫道:“爸,妈。”   二老看这架势,也知道儿媳妇是回来兴师问罪的,他俩懒得想是谁通风报信,赶紧打招呼:“坐啊,你这看起来累得。也不说一声,去接你。喝水吗?”   说着,奶奶赶紧去倒水了。   陈明:“……”   在各种因素的掺杂下,他瞬间也恼怒起来,却仍然忍耐着道,“霜叶――”   赵霜叶却没理他,只朝厨房说了句“妈,我不喝水,您别忙了”,就径直走去了陈其年曾经的卧室。   陈明不知道她去那里干什么,下意识地跟过去,犹豫一下,关了门,低声说:“谁叫你回来的?”他接着一怔,震惊地问,“你干什么?”   赵霜叶从衣柜里找出陈其年偶尔会用来整理要捐出去的旧衣服的编织袋,把崔烈的东西一股脑往里面扔。   陈明没见过她这样子。   就连当年他出轨的事情被揭穿后,她都没有这样过,她始终都是理性到近乎另一种形式的冷漠,像电脑一样在条理清晰地就事论事,没有哭,也不闹,以一种令陈明甚至恐惧的平和态度问他有什么计划和打算。   陈明就是讨厌她这样子,仿佛她的丈夫出轨对她而言什么大事都算不上,仿佛,他在她的生活中根本一点也不重要。   赵霜叶没回答,继续把崔烈的东西往里面扔。   看到赵霜叶把桌面上崔烈和他母亲的合照也扔进编织袋里面时,陈明终于忍不住了,上前去拦她:“赵霜叶你干什么?”   “这是小年的房间,他提前通知了你,让崔烈这两天搬出去。既然你们到现在还没有搬,那就我帮你们搬。”赵霜叶说,“松手,你知道我学过自由搏击。”   陈明:“……”   赵霜叶的爱好其实很多,不说都精通,但有模有样。   至少打三个陈明不在话下。   陈明没见过她动手,但也不想拿自己来做实验目标。   他只好试图讲道理:“小年是你儿子没错,但你不能没道理就袒护他,他也是我儿子,我也是为了他好,现在他还小,还来得及改!”   “这话留着和崔烈说去,他还小,”赵霜叶拉扯编织袋的动作停在那里,深呼吸,扭头看着陈明,说不上愤怒,反而很平静,说,“他改还来得及,别学他妈。”   陈明脸一白:“你――你怎么这样?”   “我哪样?”赵霜叶说,“当初你哭着闹着要带崔烈回来,说你内疚,你要赎罪,说小孩是无辜的,崔烈是受害者,就照顾他考上大学就好。好,我同意。但是我也提了要求,不能影响小年。现在是你违反承诺在先。”   “现在是你儿子串通游北――”   陈明的话还没说完,就猛地顿住了。   他看见赵霜叶面不改色地把桌上的一根水性笔掰断了。   赵霜叶很想把裤兜里面的U盘拿出来给陈明看。   她问过游北,如果崔烈拿着游北打他的视频把事闹大,游北要怎么脱身。   游北就发给了她一些东西,足以证明整件事情是崔烈故意设的局。   就算游北真打了他,这件事抖露出去,游北固然会有麻烦,但对于崔烈而言,他最后的退路――卖被舆论压力逼死的惨――也走不了了。   但是游北让赵霜叶暂时别把这些东西拿出来。   赵霜叶甚至感觉到,游北希望崔烈能早日出来卖这个惨,然后游北就可以立刻把这些东西公布,让崔烈陷入每一步都是陷阱的阴影恐慌中。   游北看起来并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因为打了崔烈而受到处罚,他只想整死崔烈。   赵霜叶不希望游北惹上麻烦,可她也不能现在就把U盘拿出来。   因为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提前拿出来只会暴露底牌,给崔烈修改计划的机会,并不能改变游北就是打了崔烈这个事实。而从崔烈做过的那些事情来看,崔烈是条疯狗,对付疯狗,必须步步谨慎。   “我忍你很久了,陈明。”赵霜叶的语气又平和下来,像在说别人的事情,“相亲是相亲,相完亲我根本没想理你,你自己追的我。   结了婚,说好先不生孩子,我就差当时那个项目就能升了,结果你把避孕套戳了,我怀孕请假,那个项目归你。别说话,闭嘴,我知道是你戳的,没那么多凑巧那时候就活该我运气差。行吧,孩子早生晚生都要生,算了,小年也挺好的。   结果回头你给我戴个绿帽子,还把我的数据拿去给那女的写论文,回头组织调解,你说我性冷淡,对你冷暴力,还怀疑我喜欢女人。陈明,你想想,你说的是人话吗?   你自己婚前婚后有意无意抱怨我太受欢迎,追我的男人太多,所以我避嫌,我尽量和女性玩。工作本身很枯燥,我需要放松,出去玩的时候都想带你一起,你自己说那是浪费时间,你宁愿待在宿舍里面看书钻研项目,还批评我玩物丧志。   我留在宿舍陪你钻研项目,你就防我和防贼似的,生怕我偷看你们组的数据。我学习,你就怕我超过你,我学一个小时,你就半夜爬起来偷偷多我一个小时。   我和你聊兴趣爱好,流行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怪我不务正业。我和你聊工作,你总认为我在炫耀。   还有那什么,你自己什么水平你心里没点数是吗?我提建议你就不高兴,和我说这是在羞辱你。好,我照顾你的自尊,我什么都不说,你倒是还有理了?”   陈明原本还对赵霜叶有点怕,又有点心虚,如今被她这么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热血冲上了脑,恼怒道:“是,我一无是处,什么都是你赵霜叶最强,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赵霜叶沉默了几秒钟,淡淡地说:“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很奇怪吗。你能力不论,多少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温文尔雅。古代还那么多为美色亡了国的呢,我还算好的了,至少我也有点私心,我爸妈怎么也会逼着我赶紧嫁了,你在同行里算条件很不错的了,我和别的行业的人结婚,人家恐怕不能接受我长时间外住。”   陈明:“……”   对,就是这样,说这种事情都是这样的语气,像数据分析似的。   “唉。”赵霜叶叹了声气,“陈明,离婚吧。”   陈明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气焰小了一些,嗫嚅着道:“小年就快高考了。”   “他还要考硕考博,没完没了,谁知道他要考到什么时候。”赵霜叶说,“咱们就别说这种虚话了吧。”   陈明:“……”   又来了,这种被赵霜叶压倒的感觉。   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看懂过赵霜叶,他总觉得,她的绝大多数想法都非常奇怪,和其他人非常不一样。   起初,他也被这样特立独行的赵霜叶吸引过,可是逐渐的,相处得久了,这种吸引力就成为了压力和困惑。他无法理解她,也不能驾驭她。   最终,陈明道:“我不同意离婚,你的说法太可笑了。小年快要高考了,别影响他的心情。”   “我从你的身上真是深刻的明白了什么叫做绣花枕头。”赵霜叶语气非常温和地这么说,“你认为,你和崔烈现在的所作所为,还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陈明终于想起了崔烈,忙说:“对,先不说别的,崔烈――”   “你要怎么认为都可以,反正你都能认为我从初中就帮扶崔烈他妈到工作还手把手教她,结果她搞我老公只是出于她情难自禁身不由己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了,你能再想出点别的匪夷所思的东西,也不奇怪。”赵霜叶在平静中有那么一丢丢的困惑。   有些时候,她能懂陈明的脑回路,但却不明白他的脑子为什么会那么长。但她也习惯了,其实也不止陈明说过她的一些想法和行为奇怪,从小到大连她亲爸妈都说过。   陈明:“……”   其他四个人在客厅里面沉默着,谁也没做出去听门的举动,只想在寂静中偷偷地听到一言半语,无奈房门隔音效果太好。   好一会儿,赵霜叶和陈明才出来。   赵霜叶拖着个大编织袋,对游北说:“扔出去。”   游北默默地走过去,提起编织袋就放门外了。   陈明一脸痛心疾首难以置信却又敢怒不敢言。   赵霜叶回头把门反锁,一直挂在上面的钥匙抽出来,给游北:“收着,小年不住的话,就谁也别住。”   游北:“……”   他感觉到赵霜叶这是在报复他把她从梦中叫醒,所以她几乎等于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宣布告密的人是他了,还非常故意地给人营造一种他是她的狗腿子的氛围。   这么多年,没想到,她居然是这种人。   居然看走眼了!   赵霜叶接着对陈家另外三人轻描淡写地说:“我和陈明计划离婚。”   此言一出,陈其年和他的爷爷奶奶都十分惊讶,连“告密的人居然是游北”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   爷爷奶奶是没有彻底弄明白事情,突然听一向贤惠温和的儿媳妇来这句话就愣了,其中更多是下意识的反对。而陈其年则是纯粹的疑惑。因为,上一辈子自己被崔烈害了之后,他妈妈也没有打算他爸离婚。   陈明皱眉,说:“我没同意。”   “不需要你同意,分居就行。”赵霜叶淡淡地说。   爷爷奶奶终于反应过来了,忙道:“霜叶,这事儿陈明是做得不对,但是,这,看在小年的份上……”   “他如果不知道这件事,也就勉强凑合了,可小年也十八了,他现在心里对整件事也有了数,我和陈明再凑合,孩子看着也只会觉得好笑吧。”赵霜叶笑了笑,“爸,妈,以后我也会经常来看看你们的,你们还是小年的爷爷奶奶,也没什么别的变化。”   “话不是这么说的……”奶奶道。   “小年,你表个态。”赵霜叶说。   陈其年沉默了一小会儿,下意识地先看他爷爷奶奶。   比起父母,他更亲一手带大他的爷爷奶奶,这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怕爷爷奶奶情绪激动出事儿。见二老虽然脸上焦急,却并没有昏厥的前兆,这才稍微放心。   然后,他说:“妈,这是你和爸的事情,我尊重你的决定。”   这是他的真心话。   他固然有他自己的想法,可是他总觉着,这只是他个人的想法。婚不是他结的,也不是他来离,这种事情只能由当事人决定,哪怕那当事人是他的亲生父母。或许,正因如此,他更不想由自己来干涉这些。   在个人的事情上面,孩子和父母其实是相互独立的,不应该过于掣肘。陈其年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奶奶着急地拉陈其年:“小年!”   陈其年犹豫了一下,问:“妈,是因为我吗?”   赵霜叶笑了笑:“是啊。”   陈其年便不说话了。   他的爷爷奶奶也彻底明白了。   人们常用的劝合理由是“为了孩子好”,可赵霜叶恰恰是为了孩子,才选择离婚,那通用的理由就用不上了。   过了一小会儿,爷爷说:“霜叶,都先冷静一段时间,也别急着。冷静完,还是这个决定的话,我们也尊重你的决定,好吗?”   赵霜叶点点头:“好。我不急。”   陈明:“……”   “爸,妈,我几天没睡好了。”赵霜叶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我想先去休息会儿。”   “啊,你去,去休息会儿,晚饭叫你。”奶奶忙说,“你房间是干净的,前两天才打扫过。”   “谢谢。”说完,赵霜叶就去卧室休息了。   陈明站在原地,有点尴尬,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应该说些什么,他感觉事情有点脱轨。   过了会儿,他低声说:“爸,妈……”   “陈明啊。”奶奶叹气。   陈明忙说:“爸,您说。”   “崔烈怎么安排,是你的事,也是你造的孽,你自己该还。”奶奶又叹气,“小年和他妈妈没欠崔烈。我和你爸呢,倒是错在没教好你,但我们也老了,受不起折腾,就厚着脸皮赖一句,这事儿我们管不了,也不管了。”   陈明一时有点愣:“爸,您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别再把崔烈带回来的意思。”爷爷说,“至于你,把脑子里的水倒干净之前,也别回来了,你不嫌丢人,我和你妈嫌。也别觉得我们逼你,你爱回不回,你不回,我们也不会求你回,你没把事情解决好,你想回,我们都不让你回,你可别影响小年高考了。”   陈明:“……”   他恍然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陈明就这么被自己的亲爸妈扫地出门了。   陈其年他爷爷奶奶关好门,对视一眼,回头看向自己一脸懵懵的乖乖孙,心里疼得要命:“小年啊,来,奶奶抱。”   早就比奶奶高的小年:“……”   奶奶一把抱住他,摸了半天脑袋:“别难过,爸爸妈妈和爷爷奶奶都还在,啊。”   啊……还好吧。陈其年的情绪挺稳定的,他没觉得父母离婚是件多大的事儿。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有些怪怪的。比如说上一辈子崔烈跳反的时候,他其实也没多大的情绪波动。就觉得:啊,还有这种事情啊?但为什么要找我的麻烦?   后来是一再被崔烈往死里追着打,他才痛苦起来。那痛苦说起来更多是为了牵连到爷爷奶奶住院、自己还总是被迫失业、也不知道要这样到什么时候,和自己被崔烈欺骗感情这件事的关系不是特别大。   “我没事,你和爷爷没事吧?”陈其年更关心这一点。   “我们没事。”爷爷顺手也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别管这些事了,大人来处理。你就好好念书。”   “……嗯。”   吃晚饭的时候,陈其年他妈出来坐一起,大家心照不宣地忘记今天发生的事,东拉西扯地吃完了饭。   饭后,爷爷奶奶看新闻,陈其年扫地,赵霜叶拎着抹布去厨房,瞅了一眼正在洗碗的游北,说:“奶奶在楼顶晒了衣服,你跟我去收。”   游北点点头,把碗放好,擦了擦手,和她出了门。   “我和小北去顶楼收衣服了啊。”赵霜叶出门前说了句。   扫地的陈其年抬眼看看他俩,收回目光。   去了顶楼,谁也没提收衣服的事情。   游北垂着手站在那,等着赵霜叶开口。   赵霜叶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   游北想了想,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   赵霜叶:“……”   她只是起了疑心,就诈他一下而已,没料到他这么果断就给跪了。   而这一跪,似乎有些事情不需要猜了。   她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很不可思议,只是一时半刻的尚且接受不了。一个是她儿子,另一个也算她看着长大的,她没想过能有这一天。   赵霜叶斟酌着说:“你们还小……”   “是我的错。”游北低声说,“我哄了,陈其年。他不知道。是我,单方面,暗恋他。”   “……”赵霜叶愣了下,“他不知道?”她还以为前面儿子突然积极搬家跟游北搞同居是暗度陈仓呢。   “他不知道。”游北说,“阿姨,我不会,对他做,出格的事。我只想,多陪他,两年。我不会,影响他,以后,交朋友。也不会,让别人,知道,我和他,走得近。我很清楚,我配不上,他。我只会,保护他。不会,伤害他。你能不能,暂时,不要,赶我走?他最近,和我,走得近,是因为,他总在,莫名其妙,的害怕。他没有说,他害怕,什么。但是我猜,会不会和,正好出现,的,崔烈,有关系。也许,是他的,直觉。自我保护,的意识。彻底解决,掉,崔烈,的事情以后,确定,他不会再,害怕,也没有,别的危险,我就会,慢慢地,远离他。”   赵霜叶想了想,问:“所以你大费周章的搞这么多,是故意让我知道这件事情的?”   她原本就纳闷了,游北如果想解决崔烈,有很多种方法,不必这么铤而走险,把人越牵扯越多。   “嗯。”游北说,“你可以,监督我。”   他对自己并没有百分之一百的自信,他害怕自己管不住心里面那头怪兽,所以他宁愿故意暴露在陈其年的母亲面前,让她来监管自己。她不可能愿意看见陈其年和他在一起,她会帮他一起把陈其年引导回正常的生活轨道上面去。   他想趁着自己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的时候,多给陈其年上一道保险栓。   陈其年愿意和他在一起,是他的荣幸,他高兴得可以拿命去换。可是,他不想这么自私地把陈其年圈在自己的怀里。   陈其年以后会进入更广阔的世界,理应在更成熟一些后,再做出真正的选择。   他现在,只是出于寻求安全感的本能而已。   所以游北要帮他把危险解决掉,让他回到正常的状态中去。   赵霜叶的心情很复杂,也很微妙,半晌,她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喜欢他,能为了他做这么多,却主动找我当你的阻碍?”   “我是个,结巴。”游北仍然跪在那,抬头看着她,神色十分赤诚,认认真真地咬着字说,“别人会,笑话他。”   作者有话要说:很晚才回来,刚写完这一章的内容,写嗨了没看时间QwQ,超过八点了,把本来给明天早上用的存稿一起发了叭。不过,明天就也要晚八点更新了orz   游小北:我是不敢跑了,但我可以请外援!我自己,拆自己!   但观众朋友们看到这一章麻麻的脑回路,大概就能够猜出,北哥也是,人有失足……   (原句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文中这句是错的,玩梗的w) 第六十八章   赵霜叶犹豫了一会儿, 刚要说话, 就见游北腾的站起来,回头去看。脸上有警惕,也有着令她不解的――害怕?   她也看了过去, 便见到儿子出现在不远处,语气温和地说:“奶奶说她还晒了一些菜, 东西多,我来帮忙。”   仿佛是什么也没听到。   赵霜叶点点头, 转身去拿晒好的衣服。   游北犹豫了一下,迟疑地观察着走过来的陈其年的脸色。   陈其年的表情很正常,但行为很不正常, 走过来一眼也没看他, 直接去拿晒了白菜豆角的菜篮。菜和筐比较重,游北赶紧过去从他手上接:“我拿这个,你去拿, 衣服。”   陈其年躲了一下, 没理他,朝下楼梯口过去。   游北心道糟了,他百分之一百是听见了!   赵霜叶抱着满怀的衣服, 见还有两套被单,便扭头道:“你们谁把这――”   她就看着游北追着陈其年拉拉扯扯下楼去了。   赵霜叶:“……”   赵霜叶喃喃道:“――个被单拿一下。”   她在凉如人心的夜风中站了五秒钟,重新确立了“男人无论大小,都靠不住”的原则,冷漠地转身自己把被单扯下来了。   呵。   游北也不敢说话, 就沉默着和陈其年抢菜,好不容易抢到了手,抱着沉甸甸的,就和他此时此刻的心一样。他小心翼翼地去看陈其年的脸色,却见对方转身往楼上走。   “你干什么,去?”游北忙问。   “给我妈拿衣服。”陈其年淡淡地说。   赵霜叶抱着一堆衣服被单下了半层楼,就见儿子去而复返:“妈,我来拿。”   她的心中稍感安慰,把儿子从靠不住的男人名单中划出来。   陈其年接过大部分的衣物,和她一起下楼。   赵霜叶正思索着和儿子说点什么,就见游北正站在下面的楼梯道里,抱着那堆菜筐,仰着头,期期艾艾地看过来。   赵霜叶:“……”   她不是很想卷入这场她也没搞明白怎么回事的感情纠纷中。   在一些观念上,她和陈其年很像,譬如陈其年不会过多干涉她的私人生活,她也觉得自己不应该过多干涉已经成年了的儿子的感情生活。至少在儿子的这段感情并不过分的情况下,关她什么事呢……她受够了自己爸妈非得插手自己搞不搞对象的事,才不会成为第二个自己妈。   她很少听游北说那么多话,听得有点吃力,但还是勉强从中提炼出了几条重点:1,我儿子是游北男神。2,游北现在不会搞我儿子。3,他俩不会怀孕。4,游北有点自卑啊。   哦,那就这样吧。   并不像游北想象中的她会立刻阻止,她就觉得,照现在看来,游北如果能追上陈其年,那就追呗,又不是追她。如果追不上,那也不关她的事。谁还没个青春躁动期了呢。   在孩子没有原则性错误和难以独立解决的困难的情况下,采取放养,是她的一贯宗旨。   赵霜叶这么想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地从游北身边走过去,头也不回地继续下楼。   别找我,我事还很多,没空管你们小屁孩的情情爱爱。   陈其年也和他妈似的,默默地从游北身边走过,头也不回地继续下楼。   游北赶紧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   陈其年:“看路,别摔了。”   游北忙说:“嗯。”   陈其年又不说话了,沉默着到了家,把衣服放到沙发上,折好分开,然后说:“我先回去睡觉了啊。”   奶奶犹豫了一下,看了眼他的卧室门,暗示他能搬回来了。   “小北那住着宽敞。”陈其年笑着说,“还都是新家具呢。”   奶奶知道他在开玩笑,但一想,陈其年在游北那是住得挺好的,便也笑了,说:“也不错,你继续去住着吧。”   陈其年和他们道了晚安,就转身回对门的游北家去了。   游北犹豫着默默给赵霜叶送去一个神秘的眼神。   赵霜叶收到他的眼神,默默地别开了脸。   ――别找我,找我就是不关我的事,我好忙的,我刚结束一段失败的婚姻,我有自知之明,我无法给你们任何感情上面的建议。   游北:“……”   他从来没发现,赵阿姨居然是这么的不靠谱?你儿子在我手里啊!你不怕我对他干点什么吗?你不觉得我对陈其年有那种想法很恶心吗?你不应该赶紧阻止我继续接近他吗?!你为什么总是不保护你自己的亲生儿子?!   游北并没有再次得到他郎心似铁的赵阿姨的眼神,反而爷爷关切地问:“小北,你还有事?”   游北:“……”   游北:“没事。晚安。”   赵霜叶偷偷地看着游北走出去的背影,觉得他的脚步沉重得像在赶赴刑场。   明明是你暗恋陈其年,又不是陈其年暗恋你,你这一副怕被陈其年搞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男人的心思真难猜啊。   赵霜叶纳闷地想着,突然就见到了朝自己走过来的二老。   赵霜叶:“……”   “我们谈谈吧。”奶奶和爷爷的眼神十分慈爱。   赵霜叶:“……”   她现在严重怀疑她儿子其实是在逃避二老爱的唠唠。   同时她怀疑自己今天晚上又不能早睡了。   游北回了自己家,看着拿衣服去厕所洗澡的陈其年,欲言又止。   陈其年没理他,关了门,开始洗澡。   游北站在门口徘徊了几秒钟,耷拉着脑袋去客厅沙发上坐着。   陈其年洗完澡,出来,倒了杯水,也坐到沙发上,拿着遥控器看电视。   游北条件反射地站起身,看着他,继续欲言又止。   陈其年换了一个电视剧,看起来。   游北在沙发旁徘徊几秒钟,去拿了衣服洗澡。   游北洗完澡出来,陈其年还在那看电视。   他想了想,把冰箱里面的半边西瓜拿出来,去厨房切成小块,插上牙签,端去茶几上面。   陈其年似乎没看见,眼睛仍然盯着电视。   游北从陈其年眼前伸手过去,叉了一块西瓜,自己吃了,没话找话:“你试试,这西瓜甜。”   “……”陈其年觉得自己都快被他气笑了,实在也忍不住,憋着笑,淡淡地说,“都吃完一半了,我当然知道它甜。”   毕竟买瓜的时候,游北问水果店老板“这瓜甜吗”时的表情可能会被老板直接翻译成“你是老子下一个要砸的店”。   老板当场积极主动给挑了一个瓜,凛然无畏充满底气地拍着胸膛说不甜来找他。   游北见陈其年还和自己说话,心里稍微安定,再接再厉,叉了一块西瓜喂陈其年。   陈其年看他一眼,把西瓜吃了。   游北的心又安定一点,忙又去叉西瓜。   陈其年这回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游北再度忐忑。   没多久,电视剧插播广告,陈其年拿起遥控再次换台,换到一个购物频道,看着里面的导购员正在介绍洗碗机。   陈其年想给爷爷奶奶家买一个,便看了起来。   没多久,他就听见游北在旁边问:“买吗?”   陈其年:“……”   拿错剧本的刷卡机又上线了。   游北见陈其年没回答自己,继续说:“给爷爷,奶奶,买一个。”   “那也是我买。”陈其年说。   游北忙说:“我买。”   “为什么要你买?”陈其年问。   游北说:“我在他们,家,吃饭。”   陈其年说:“我还住你家没给房租呢。”停顿一下,他又说,“我又不是谁的钱都花。”   游北不说话了。   在顶楼听见游北说那些话,陈其年其实也说不上是生气,他知道游北是太爱自己了,童年的经历又给他留下了很难治愈的阴影创伤,他没有办法生这样的游北的气。他只是……只是心疼游北。   心疼小时候的游北,心疼直到现在仍然隐忍克制又纠结的游北,也心疼前一辈子那个游北。   那个时候的游北,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呢?   正常人无论性情如何,无论是嘴上说出来,还是心里偷偷地想,其实潜意识里面总会觉得自己比旁人要更好的。可游北并非如此,他就是真心实意地觉得他比旁人差。   陈其年比谁都知道游北会这样的原因。   也比谁都难过游北会这样。   游北慌了。   他看着陈其年眼睛里面亮闪闪的,水汽一点一点的凝聚,像是随时能哭出来,却又一直没哭。   游北忙把人给抱住,不停地亲他的脸颊哄他。平时他只要抱着陈其年亲,陈其年就会特别高兴。   但是现在陈其年却恹恹的,不反抗,也不高兴。   游北更慌了,亲了一会儿,又怕陈其年讨厌自己这么做,讪讪地停下了,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陈其年说:“我睡觉去。”   游北只好松开他:“嗯。”   游北跟着陈其年过去,却站在主卧门口没再继续前进,仿佛有道隐形的符咒拦住了他。   他看着陈其年进被子,犹豫着说:“别蒙着头。”   陈其年没理他,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其实偷偷地从一条小缝里暗中观察。   只看得到游北的脚,在门口有些局促地挪过来,挪过去,原地走圈圈似的。   过了会儿,游北心一横,说:“我是,以退为进!”   陈其年:“……”编,你继续编。不错啊,成语越用越溜。   游北继续胡言乱语:“阿姨早晚,会看出来。我就现在,和她表现,一下。她就会,觉得我,很不错。”   游北说着说着把自己给说服了,他觉得说不定这才是心思深沉狡诈阴险的自己的真实目的。   他继续说:“阿姨,看到我,没有危险,就会,让我们,继续,在一起。她就会,放松警惕!”   陈其年使劲咬着自己的小手胳膊,他怕自己不咬用力点,会爆笑出来。   游北把他新鲜出炉的诡秘计划详细描述完,说完越发觉得自己卑鄙得人神共愤,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可见陈其年丝毫不为所动,仍然埋在被子里面,地狱恶魔便又开始不安地在门口原地挪动。   陈其年从被子小缝里持续观察,清清嗓子,不动声色地说:“原来你这么聪明,那是我误会你了,为了赔罪,今晚你陪我睡。”   游北:“……不。”   他觉得陈其年当自己傻的,为什么陈其年赔罪要自己陪|睡?不应该是陈其年陪|睡自己……   不!   陈其年赔什么罪!   睡什么睡!   游北火速地在内心殴打那头没事儿就跑出来发疯的怪兽一顿,听到陈其年闷闷地说:“那你别盯着我看,我要睡觉了。”   游北想来想去,低声说:“你别生气。”   陈其年不理他。   过了几秒钟,陈其年就看见那双无处安定的jio离开了门口。   接着,陈其年听到了游北挪动东西的声音。   再接着,陈其年看见沙发出现在了门口,游北则出现在了沙发上。   最后,陈其年听见游北(自以为)非常机智的声音:“我陪你睡,你别,生气了。”   陈其年:“……”   实话实说,面对这样的游小北,陈其年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更新w明天恢复早八点哈!   陆阔:我是家中的顶梁柱,我专一我帅气我能赚钱我对我宝宝世界第一好!   岱樾:我有神经病,我动不动就会家暴的。   沈谓行:我脚踩两只船,我是渣男。   游北:我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陆阔:哇你们这么可怕居然还能有对象?   这么一看,co哥的画风……和弟弟们不太一样哦!就他最拥有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盲目自信。但从某种角度上来看,怎么感觉他的思维最正常_(:з)∠)_ 第六十九章   陈明被逐出家门后, 思来想去, 先没回医院,而是租了一套幽静的带院子小别墅,把崔烈的行李放进去。   然后他才买了老火汤去医院。   崔烈正在睡觉, 安安静静的,与世无争的。白皙的脸上那些淤青伤痕并不使他看起来难看, 只令他越发的显得楚楚可怜。   陈明搬来椅子,坐在病床前看着这样的崔烈, 心里越来越是酸涩。   他和他的母亲太像了,无论是相貌、性情,或是遭遇。   自己没有保护好他的母亲, 已经是后悔终生, 如今,再不能重蹈覆辙。   陈明正在心中想着许多事,崔烈就醒来了, 朝他笑了笑:“陈叔叔。怎么不叫我?”   “你多休息会儿也好, 好得快。”陈明温柔地说。   “我在这里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睡觉。”崔烈不好意思地说着,便要坐起来。   陈明忙扶着他坐好, 给他塞了一个舒服的枕头,心里面那股新奇感和满足感越来越充实。   他没这么照顾过人,因为家里没人需要他这么照顾,他爸妈身体硬朗,儿子也从小没病没灾, 老婆也一样。不是他不想做,而是真没有需要他做的地方。   “谢谢你,陈叔叔,没有你的话,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崔烈感激地说。   崔烈永远都用这样无比感激和依赖的眼神看着他,像一只如果离了他就会死掉的小鸟。   陈明一时间忘了被赶出家门还要被迫离婚的恐慌,心里越发勇敢起来,朝崔烈温和道:“是叔叔应该的。是小年对不起你,叔叔很抱歉。”   “我们不要说这件事了。”崔烈垂眸,小声说,“叔叔,是我对不起小年,也是我妈妈对不起阿姨。他们不喜欢我,是很理所当然的。”   “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陈明忙开解他,“何况有错也是叔叔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别乱想了。”   崔烈看他一眼,眼眶泛着红。   陈明忙安抚地揉他的头发:“别乱想,小烈。”   崔烈乖巧地点点头。   陈明斟酌了一下,说:“陈其年是被大人们宠坏了,你别和他计较。也别回去了,省得自己憋屈。叔叔给你租了别的房子,住起来也舒服。”   崔烈迟疑着看他,半晌,问:“我又被赶出来了吗?”   这个“又”字令陈明的心都碎了,忙把他抱在怀里摸着脑袋道:“不是,是我们不和他们住,他们不讲道理。你别怕,叔叔陪你一起。房子很大,很舒服,你可以再养些小猫小狗……”   说到这里,陈明的声音忽然一顿。   崔烈知道他想起了那些视频,便小声地说:“我那个时候很不懂事,总是被打,又打不过他们,很难受,所以才……”   “都过去了。”陈明叹气,“那个时候你还小。没事的。以后叔叔会照顾你,你再也不会被欺负了,啊。”   崔烈低声问:“那叔叔你的工作怎么办?房子太大了,你总是出差,我一个人住吗?”   “当然不会。”陈明心中那股充实感越来越旺盛,几乎有些得意了,说,“叔叔早就想到了,叔叔已经和工作那边说了,会提交申请,调回来。以后,叔叔就不用总是到处出差了。”   崔烈震惊地看着他:“真的吗?”   “嗯,真的。”陈明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头发。   崔烈:“……”   陈明感觉到崔烈那一瞬间的僵硬,猛然醒悟过来,有些尴尬道:“不是,你别误会,小烈,叔叔只是作为长辈……”   “嗯。”崔烈小声地说,“你对小年,也是这样吗?”   陈明更尴尬了。陈其年小的时候,他倒是试图亲过,可陈其年不喜欢被长辈亲,就连奶奶亲,陈其年都会有些不自在,奶声奶气地说“男女授受不亲”,把大人们逗得不行。爷爷故意去亲陈其年,说男男就能亲了吧?陈其年就奶声奶气地说“你是男的,亲我干什么啊”。大家都被他逗得要笑傻了,只觉得这孩子小大人似的,别有一番可爱,但也都不会继续追着他亲,改成捏他脸了。   陈其年再长大些,不会说些那么可爱的话了,却更是和陈明间像隔了一层似的,看似父慈子孝,实则……   “嗯,也是一样的。”陈明对崔烈笑着说,“你和小年,在叔叔的心里,都是一样的,叔叔把你当亲生孩子一样。”   崔烈又露出了那样感激又依赖的样子,说:“谢谢。”他低声说,“我不知道爸爸是什么样子……”   陈明的心,更软了。   ……   游北当真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正要完全进入梦乡,忽然沙发一沉,他怀里挤进来一个人,软软的,香香的。   游北:“……”   陈其年不讲道理地说:“你的错,本来我不是这样的,但是被你惯坏了,现在我觉得我既然说了要你陪|睡,你不陪,我就没面子。”   游北:“……”行行行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沙发实在也不大,睡两个人确实很挤,陈其年扭来扭去的琢磨着舒服些的姿势,忽然听到头顶游北的声音有点哑,说:“别乱动。”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被惯坏了的陈其年故意动得更欢快了。   游北知道陈其年是故意的,今晚自己把他惹毛了,这事儿可能无法轻易翻篇,他想了想,便猛地翻过身,像做俯卧撑似的,自己身体半悬空,把陈其年摁在沙发上,低头就去吻他。   试图出卖色相萌混过关,非常心机了。   果然,陈其年被他一亲,就乖了,也就偶尔哼哼唧唧两声,也不知道在哼唧什么。   游北流连在他的唇舌上,低声问:“哼什么?”   陈其年脸热得不行,抱着他的脖子,又哼唧了两声,然后说:“你管我哼什么,成天想着甩了我。”   还记着这事儿呢?游北觉得这不行,低头继续亲他。   亲了一会儿,陈其年喘气的时候继续说:“你这是欺骗我感情啊。”   游北:“……”   这事儿还能不能蒙混过去了?!   不管吧,继续亲。   亲来亲去的,陈其年也发现了,问:“你是不是现在就发现用这一招就能把事儿盖过去?”   阴谋惨遭拆穿的游北不说话,继续啃脖子。   陈其年想了想,说:“那也不是不行……”   游北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他,十分真诚并且无辜,令陈其年差点觉得是自己无理取闹。   他稳住,告诉自己游小北如今小心思也比较多,就像现在这眼神,也是游小北这段时间琢磨出来的萌混过关的方式方法之一,所以不能被骗过去,这家伙果然还是个混社会的!   陈其年战术性冷住心肠,低声说:“那和上次一样。”   游北沉默了一小会儿,问:“哪样?”   陈其年才不上他的当,说:“你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算了。”   游北又亲他一会儿,眼睛里有点暗,低哑地说:“不知道。你提醒,我一下?”   陈其年:“……”游小北还要不要脸了!   已经被第二人格接管身体的游大北不记得、也不在乎自己还有没有脸,一举反守为攻,占据主动地位,催他:“说啊。”   陈其年挖了个坑埋自己,红着脸,纠结半天,觉得事儿能干,但话还是说不出口,便推开游北,试图落荒而逃:“不跟你说了,我要睡觉去了!”   游北轻轻松松地把他拽回来,圈在怀里,咬他的耳朵,说:“不让你跑。”   陈其年回头瞪他,说:“你不是还生怕我不跑,把我妈都叫回来吗?”   游北早已经把自己的脑给洗干净了,此时理直气壮地强调:“是,以退为进。”   陈其年觉得游小北果然社会混多了,居然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游北见他不说话也不动了,小心翼翼地探头去偷看他的脸色,说:“不生气了,吧?”   “那你如果发现我天天惦记着甩了你,你生不生气?”陈其年没好气地问。   游北沉默了一小会儿,说:“不生气。”   陈其年猜他就在想“反正你甩我也很正常,所以我不生气”之类的,顿时更气了:“你――”   “你不会,这么想。”游北却小声说。   陈其年一怔。   游北继续说:“对不起,年年。我知道,我错了。”   陈其年:“……”   可恶。   气呢?气不见了,找不到了。好端端的,活生生的气,就这么原地消失了。   “我舍不得,你,所以更怕,失去你。”游北的声音很小,有些局促,有些紧张,很不自在,“你是我,拥有过的,最好的,唯一的,宝贝。我不知道,怎么办。”   他害怕自己照顾不好这宝贝,害怕别人会嘲笑这宝贝本该和同类在一起,本该被放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却落到了自己这一个灰扑扑的山洞里。   照顾不好,就不应该继续霸占着。游北小时候看电视剧,看到妖怪或者恶霸强抢民女,偶尔还有些自诩深情的,把人抢来也不硬上,就关在那里等着人软化。游北那个时候就瞧不上这种,他想,如果是真喜欢,一开始就不应该乱抢。妖怪和人本来就是殊途。   “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游北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兮兮的,倒像是正被陈其年狠狠地欺负,而不是他圈着陈其年,“但是我,怕你,不高兴。”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陈其年却从这颠三倒四的话里面听明白了游北的想法,叹了声气,掰着游北的手指头玩,说:“算了,我不生气了。”   本来也早就想好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游北的心结也不是一天就能解开的,只要他人没主动跑掉,都可以慢慢来。反正这人也不是完全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老实,除了本垒打,其他的也没耽误= =   游北又去偷看他的脸,见他真不生气了,心终于放回原位,抱着黏着的撒欢不松手。   正在这年纪,本就干柴烈火,陈其年被他撩得都快着了,然后就听到来自魔鬼的声音:“该睡觉了。”   陈其年:“……”   他是不爱骂脏话,但他真想说:睡(消音)睡!   “就这么睡,我冷。”陈其年说。   大夏天的你冷什么冷!游北说:“开空调。”   “夏天的空调制冷又不制热。”陈其年说。   谁家空调还是这样的啊!游北说:“制热的。”   陈其年不说话了,就是赖着不走。   游北强行把他抱起来塞床上去了。   陈其年狠狠地锤了一下被子。   游北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回去门口的沙发上,说:“晚安。”   安不了!   陈其年不理他。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游北蹑手蹑脚地起来,去了厕所,关好门,还没十秒钟,就听到陈其年在门那边说:“开门。”   游北:“……”   “我要上厕所。”陈其年说。   游北忍耐着说:“等会儿。”   陈其年蛮不讲理:“等不了。”   游北:“……”陈其年怎么变成这样了!   “开门。”陈其年非常霸道地说,“我上完了你再上。”   游北纠结得头都痒了。   十秒钟后,游北迟疑着开了门。   陈其年立刻进来了,像鱼一样灵活,然后就抱住游北,吻上了他的嘴唇。   游北:“……”   陈其年怎么变成这样了!游北痛心疾首地这么想,但也没耽误他该干什么干什么。   是非常虚伪的混社会的了。   ……   陈其年可算是睡着了。   游北躺在主卧的大床上,身体僵硬,时不时还要把睡梦中的陈其年跨过来的腿给摆回去。总之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事情就这样了。他沉默地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得出了几点结论。   第一,赵阿姨靠不住。   第二,赵阿姨这么靠不住,陈其年还得我来保护。   第三,还是别轻举妄动了,因为感觉每次结果都和自己预想的相反呢……   作者有话要说:北哥陷入孤立状态。无助.jpg   这一刻,他就像一个永远搞事不成的反派。   说到反派,你们不要误会崔老师,他连陈其年都不放过,怎么可能会放过陈明呢。 第七十章   虽然和陈其年那小妖精谈了恋爱之后的游北逐渐就不是个人了, 但是, 毕竟兄弟一场,游北的内心中还是惦记着自己的。   被陈其年叫上一起去旅游的江一六如是想。   至于为什么是陈其年叫他,他却觉得是游北还惦记着自己……人生在世, 谁还没点一厢情愿的时候呢。   北哥什么身份,这种通知人的事情肯定是找跑腿的(陈其年)干啊!江一六这么想着。   这样的一厢情愿持续到他看见秋芒也出现在集合地点, 还朝他又飞了个十分骚气的媚眼。   操。   江一六把陈其年薅到一边,非常愤怒地质问:“你明明知道我讨厌他!以后你别想从我嘴里知道北哥任何消息!”   拖着行李箱从旁边路过的游北闻言, 默默地看了一眼江一六。   那眼神中写着“你妈的还不承认你天天出卖老子”。   但江一六正在愤怒于陈其年的背叛,没空搭理他北哥对自己背叛的愤怒。   关系很复杂了。   陈其年很无辜,说:“我不知道秋芒会来。不骗你, 游北也没和我说。”   江一六更加愤怒了:“他还自己亲自去请秋芒的?!他只让你来找我?!”   陈其年不是很能理解江一六这妒恨的点, 看起来有点像争宠,但讲道理,那也应该是针对自己吧, 为什么针对秋芒?   他决定不去掺和这么复杂的感情纠纷, 摆摆手,说:“我去帮我爷爷奶奶拿行李了。”   说完他就赶紧跑路。   二老还是跟着他们来了,但陈其年的妈妈没来, 赶着又回去加班加点了。   看似有点复杂的小旅行团人员构成,却在一路上无比和谐。   江一六虽然日常不靠谱,但在老人家面前就是个活宝,把二老逗得一路上合不拢嘴。秋芒更不用说,这家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一条活生生的变色龙,迅速融入这个小团体,甚至还有和江一六争夺最受二老喜爱宝宝的架势。   江一六就日了,在学校里秋芒抢他北哥的信任和倚重,现在来旅游还要抢他的爷爷奶奶!   于是这一路,四人团伙陷入诡异的欢声笑语与勾心斗角。   和游北坐在走道另一边,在小毯子的掩护下偷偷地勾着手指头的陈其年忽然悟了,默默地看一眼若无其事看窗外的游北,低声道:“北哥你好意思吗。”   游北用无辜的眼神看他。   陈其年就不说话了,看着游北笑。   这北哥太社会了,把江一六和秋芒薅过来当替身,自己就能安安静静地搞对象了。   社会北哥仍然一脸清清白白,在小毯子下面的手指却勾得更紧了点。   接下来的旅游一路顺利,游北提前找了旅行社定制小团行程,钱没少花,服务自然就好,导游把六个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既照顾了两位老人家,也安排了精力充沛的四个年轻人的其他冒险行程,譬如老人家多多休息的时候,年轻人就能去玩些海上冲浪、海上飞伞、开快艇/摩托、潜泳这些。   爷爷奶奶毕竟年纪大了,身体再硬朗,也比不上年轻人,就算白天他俩的行程已经算是养生休闲,仍然吃完晚饭就得回酒店休息了。   老人去休息了,年轻人就该嗨了。   秋芒和江一六的关系十分微妙,虽然江一六单方面排斥秋芒,但他在排斥(陈其年+游北)和排斥一个秋芒中间纠结犹豫十秒钟,选择了和后者私奔去酒吧泡妹。   海边的酒吧,闻名不如见面,江一六就不信了,到这种地方他都脱不了单。   就算脱不了单,他也得脱点别的东西,呵呵。   秋芒笑眯眯地跟他去了,回头还和游北说了一句“别担心,我看着江哥,你俩安心约会”。   游北用冷漠的眼神实力演绎自己并没有关心江一六。   好了,现在其余四人都不在了,终于又是二人世界。   海滩边上有灯光,但隔得有些远,游北和陈其年就在昏暗的近岸浅水里泡着。白天太晒了,人也多,这时候出于安全考虑,就几乎没什么人下水了,多在原处的店里吃东西聊天,或者在沙滩上走路、乘凉。   游北正教陈其年游泳。   陈其年是个好学生,也没多久就掌握到了关窍,只是不太熟练,游北一松开他,他就慌张地威胁道:“你盯紧点我,我要沉了,你就没对象了!”   游北:“……你沉不了,别紧张,我就在,旁边。”   陈其年又在水里面扑棱了半天,总算相信自己学会了游泳,不会轻易沉下去了。他一时高兴,围绕着游北游了两圈,然后扩大范围,扑棱着试图往远一点的地方游去。   也没敢去太远,陈其年感觉自己脚已经踩不到海底了,就心知到这儿差不多了,大晚上的,又刚学会游泳,远了就很危险。   他这么想着,见远处的海面没有尽头,夜幕下黑茫茫的,大半的身体又泡在水里,起初的兴奋劲儿渐渐过去,又不安起来,回头道:“小――小北!”   小北不见了,他忙四处看看,这边没一个人影。   陈其年倒说不上特别为了游北的“失踪”而慌张,因为他知道游北肯定不会突然离开,八成是躲水里吓唬他。但想是这么想,心里面还是不踏实,就使劲儿用手拍水,虚张声势:“我看见你了!”   他拍了半天水,忽然听到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一句“别怕”,同时被人一只手抱住了腰,另一只手给他把挂在脖子上的潜水镜戴好,然后拉着他往海水里沉。   陈其年听声音知道是游北,便也不挣扎,被他拉着泡进水里,又被他扳过来面对着面,借着折射进来的月光,依稀见到游北没戴潜水镜,就这么朝着自己笑,有那么些恶作剧得逞的得瑟和顽皮,是不太常见的样子。   陈其年算是发现了,游北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别的原因,平时总一脸面无表情,可灯光暗淡的时候,又没有别人的时候,游北的表情就会生动很多。   这么想着,陈其年便也冲着他笑起来。   他一笑,游北就像被吸引的磁铁似的,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捂着他的后脑勺,凑过来在水里面亲吻他。   亲了没几秒,陈其年就憋不住气了。   游北像是和他有心电感应似的,忙拉着他浮出水面,让他呼吸新鲜空气。   陈其年呼吸了两下,就朝着游北撅嘴,示意他继续。   游北:“……”   见游北不答应,陈其年飞快地看了一眼周围:“这里没人,还黑乎乎的,看不见我们。”   游北想了想,拉着他又往水里沉,继续吻他。   陈其年:“……”   两人在水里这么沉沉浮浮地玩闹了好一阵子,浪大了起来,游北道:“不安全,明天再来,玩吧。”   陈其年点点头,和他拉着手游回了岸上,拿扔在沙滩上的酒店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罩着浴袍往回走,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些可有可无的事儿。   夜晚的海边很舒服,风吹着非常凉爽。他俩把拖鞋提在手里,光着脚踩在白软的细沙子上,和踩在家里绒毛地毯上似的。   可是走着走着,陈其年又开始作妖了。   他忽然停住脚步,说:“不想回去。”   游北也停下来,回头注视着他:“怎么了?”   “回去我就要和江一六睡一间房。”陈其年无比幽怨地盯着他。   游北:“……”   游北干的。   他坚持把陈其年和江一六分到了一间房,自己和秋芒一间房。   忽略掉江一六当时那“卧槽你们如此淫|乱的世界为什么要拉上我一个无辜的直男”的复杂眼神,游北知道陈其年不高兴,但不高兴也没办法,他惦记着秋芒说的情侣出来旅游住一间房必出事定律,也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只能出此下策。   “江一六,和你,很有话说。”游北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他喜欢,和你聊天。”   “我喜欢和你聊天。”陈其年说。   游北硬着心肠道:“我喜欢和,秋芒聊天。”   陈其年:“……”   话分两头,江一六为了摆脱游北和陈其年这两个死给,带领着秋芒去了附近的酒吧嗨。   龙哥他们没骗他,这地方酒吧里的妹子太多了,还很正,还很野。   江一六觉得自己的春天要到了。   他和一个混血正妹打得火热,酒也喝了不少,眼看就能交换QQ号了,突然听到一阵尖叫声,差点把他给吓聋了,扭头一看,目瞪口呆――   秋芒那不省心的家伙,跑上台去,抓着钢管跳起来了!   他妈的跳起来了!   有病啊?!   秋芒还跳得挺嗨的,也跳得挺好的,一个人把整个场子热爆了,原本只在台下看的人们都被他给拉上去一起玩,宛如他的主场。   江一六深深地怀疑这货背着他嗑药了。   江一六不想理这货,回头继续和他的正妹要QQ号,却见正妹人已经不见了。   他觉得哪里不对劲,扭头再度看回台子上。   妈的,那妹也跑上去了!还一个劲儿往秋芒的身上跳!   操!   江一六能怎么办,他只能暴躁地自己喝闷酒,喝得上头了,也嗨起来,没上台,转身去了旁边的舞池里扭。   当江一六扭出了一身的汗,也累了,看看时间就想回酒店睡觉了。   秉承着最后的同班同学的情分,他去高台子旁边找秋芒一起走,省得这货一个人留下来不知道会不会嗑药嗑死。   结果没找着。   江一六吼着嗓子在高台下问了一圈,随手一抓都是个疯疯癫癫的神经病,好半天才终于问出来秋芒的下落,说刚跟人勾肩搭背的去角落包厢喝酒了,看起来像熟人。   神经病啊?来这旅游的,哪来熟人?   江一六赶紧找过去了。   这过去就不得了,一眼看到那包厢里坐着几个年轻男女,个个儿骚包,但看打扮能看出来,非富则贵。   哦,也不用看这些,就看被这群人随手扔在茶几上的车钥匙就行。   至于秋芒,正笑嘻嘻地给坐在这伙人中间的年轻男人敬酒。   那年轻男人的下巴有点儿尖,皮肤也白,戴着眼镜,一说这配置有点像陈其年,可出来效果却截然不同。陈其年一看就是个斯文好学生,可这人,看着就是个斯文败类,此时此刻胳膊搭在沙发上,倒也不高傲,嘴角勾着笑看秋芒,却就是像个不怀好意的狐狸。   秋芒喝完那杯,其他人就起哄,把他杯子再给满上。   秋芒笑着又给喝了。   江一六听到秋芒说:“Co哥,这诚意够了吗?”   那Co哥得了便宜还卖乖,说:“你自己要喝的,我可没让你喝啊。”   “这肯定的,我还能劳动Co哥劝酒?”秋芒嬉皮笑脸地往这人身边挤着坐下,叼了根烟点着了递给他,“上次跟文总搭线,还多亏了Co哥,这不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道谢吗,你贵人事忙。”   Co哥没接他这烟,挡了挡,道:“别,离我远点。”   “这就没意思了,”秋芒仍然笑得没皮没脸,道,“别说你嫌弃我啊Co哥。”   “不嫌弃,就是惹不起。”Co哥也笑了,抓着旁边的兄弟一推,“妈的,我介绍陈霭给你行吗,别骚我。”   “霭哥也行啊!”秋芒顺势就抓住那人,“你怎么知道我其实更喜欢霭哥这型?”   “操,滚,别搞我!”那霭哥像个被非礼的良家妇女似的往后躲。   一众人都笑了起来,打打闹闹的。   可江一六看着就是有点不爽。   他看着秋芒在那群人中间这敬杯酒,那陪根烟,还配合着到处骚,忽然觉得,秋芒有点像小丑,脸上始终带着笑,其他人,也只当他好笑。   作者有话要说:还年轻气盛的Co哥=0= 第七十一章   过了会儿, 那Co哥接个电话, 扭头和秋芒耳语了几句,没多久便站起身朝着入口招手。   江一六看过去,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这男的是个笑面虎, 虽然不露锋芒,但见那群人都起身尊敬地叫他“吴叔”, 江一六猜也知道这人有点地位。   这吴叔的口音有点怪,咬着字和大家说了会儿笑, 没年龄代沟。没多久,一群人又各自嗨了起来,有拉着去跳舞了的, 有打闹成一团的, 有去撩妹的――也有那Co哥接了手机,笑嘻嘻地捂着话筒边说边往外出去的。   经过江一六身边时,江一六听见这Co哥像在哄人, 语气粘腻温柔, 说得肉麻兮兮:“还没睡呢?想我想的吗?我也想你了,后天才能回去。我知道你说不想我是假的,咱俩什么没干过, 你还害羞呢?那你今天午睡梦到我没?梦到我干什么了?”   江一六:“……”   感觉全世界都搞了对象,并且还都要搞到老子面前来,你妈的,凭什么。   江一六收回打量这个Co哥的眼神,再看去时, 见秋芒和那吴叔玩到了一起,两人正划着拳喝酒。秋芒十次能输七次,也不含糊,端起杯子就灌。灌了就笑嘻嘻地和吴叔再来。   吴叔笑眯眯的,看着特别和善,可喝着喝着,那搭上秋芒的手就和他那张脸所表现出来的不一样了。   江一六皱了皱眉,看着秋芒脸色变也没变的,仍然笑得没心没肺的吆喝着和吴叔划拳喝酒,似乎没发觉对方的动作,又或者是根本不在意,甚至可能是巴不得这样。   那么长一个沙发,两人越坐越近,就快直接搂怀里了。   江一六觉得恶心,这他妈那中年老变态都能当秋芒爹了。   他到底还是个学生,平时虽然在学校内外混,和龙哥他们混,但年龄层没到这吴叔上面来。感情圈乌烟瘴气的都是群小年轻,自带滤镜,看着没这么难以接受。而龙哥那圈人里乱搞的少,就算搞也不会搞到江一六面前来。   这时候看着,就有点突破江一六的接受底线了。   妈的,那老变态皮都他妈松了吧,也好意思?真是人丑多作怪。   江一六皱着眉头又想,这秋芒也他妈脑子有病,平时骚骚就算了,对着那么个老家伙也下得了口,操……   他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面说不出的腻味,不想再待着看下去了,黑着脸转身就挤着人群出了酒吧,拦了一部出租车回酒店。   出租车开出去十分钟,遇到了一个长长的红绿灯,停在那里等着。江一六的眉头从十几分钟前皱起来再没松过,一直死死地盯着车窗外,此时更是暴躁,啧了一声,说:“回去。”   司机:“啊?”   “回刚才那酒吧。”江一六沉声说。   司机便打着方向盘调车头往回开,到了酒吧门口,车还没停稳,江一六就抽了张大团圆往前座一扔,开了车门下去,大步往里走。   酒吧里面和十分钟前没差别,仍然是一群嗨上了头的害虫们扭来扭去搞来搞去。江一六艰难地往里挤,一边在心里想,妈的,人是老子带出来的,万一出个事儿,就算是那姓秋的出事,老子也是良心不安的。不管那姓秋的怎么浪,先把人逮回酒店,那时候他如果还要出来玩,那就是他的事了,就不关老子的事了,出了事老子也心安理得!   他这么想着,心里头那股别扭就消了,只觉得自己非常明智。   然而,明智的江一六好不容易挤过了这群人,就两眼一抹黑,傻了――妈的,刚才那沙发上一个人都没了!   秋芒呢?!   江一六冲过去,左右看了看,问收拾桌面的服务员:“哎,刚这的人呢?”   服务员说:“买单走了。”   “都走了?”江一六问。   服务员想了想:“我记得,他们好像在这分手,有的说还有事,分开走的。”   江一六问:“有个穿兜帽牛仔裤的小白――的长得挺好看的一年轻男的,俩耳朵都戴耳环的,往哪走了?”   服务员想了想,说:“好像他,是和另一位先生走了。”   江一六赶紧问:“一中年男的?”   “是。”服务员是见惯了场面的,说到这里,看着江一六那眼神有点儿揶揄,又有点儿同情,忍着笑,一脸淡定地给他提供身为同胞能给的最后的一点正义支援,“大概是回酒店了吧。那位吴先生最近几天都来这里玩,好像就住在隔壁酒店。”   江一六没发觉服务员用“你只能选择原谅啊”的微妙眼神看自己,听到答案忙给他塞了两百块钱,转身就往外跑。   虽然他没听懂服务员的深层同情,但是他听明白了秋芒被那老变态带走开房这事儿了。   操啊!别人搞基你也搞基,别人搞竹马竹马郎才郎貌,你他妈搞个爸?!恋父吗?!图什么啊!   之前游北突然为爱退圈,搞得本来很有把握拉他联手的秋芒措手不及,只能自己一个人应付文总,焦头烂额,却也更直观而快速地认识到了和文总这人无法长久和平合作。他便想找下家了。   秋芒和游北的关系有点微妙,属于惺惺相惜,他平时对游北刻意亲近,在崔烈那事儿上尽心尽力,游北也讲义气,听他旁敲侧击地抱怨过几次文总,就默不作声地帮他联系上了人称Co哥的陆阔。   这位Co哥是个掮客,自己没什么实业资产,也不是富二代,就靠着在各方势力大佬间给互相拉资源搭桥做担保,但他很会来事儿,人脉很广,出来都给他面子。秋芒先前搭上文总也是走了Co哥的路子,但还不是Co哥本人拉的线,是他小弟拉的下线。   而游北就牛了,直接给他联系上Co哥本人。   一问游北咋这么牛,游北说他其实也和这Co哥不熟,但打游戏认识了Co哥他兄弟,叫陈霭的,俩人关系不错,一个公会的,还面过基。游北上游戏送陈霭一个跟宠,陈霭就把陆阔手机号给他了。   凡是知道陆阔的,就没有不知道陈霭的,毕竟这俩双胞胎似的形影不离,几乎能当分|身。   ――看陈霭能为了一只跟宠就啥也不问的给出陆阔手机号而不被陆阔打死,大概陆阔是陈霭亲哥也说不一定。   陆阔果然是名不虚传的陈霭亲哥,莫名其妙接个不认识的游北的电话,一听是陈霭朋友,也没挂,就聊了会儿。聊着聊着,陆阔觉得秋芒这名字有点耳熟,叫小弟一问,还是个“老顾客”,就答应了这事儿,亲自领秋芒见个比文总靠谱的大佬,也就是他嘴里叫的吴叔,据说还是陆阔他干爹,算是非常给游北和秋芒面子了。   也因为这,秋芒才跟着游北来海边的。陆阔和吴叔自然不可能余尊降贵去找他,就说这段时间在这玩,让秋芒自己过来。   秋芒也算是风月场上混多了的,一见这吴叔,就能透过那张笑脸面具看到里面,他也没说出来,他很懂得怎么和这种人相处,轻易就哄得吴叔兴高采烈。   接下来,不用明说,也都知道,该去干什么了。   但应付归应付,秋芒没有和这吴叔上床的打算,原因也非常直接而简单,妈的他又没有恋父癖,甚至因为他爸的原因,他特别恶心这种中年油腻好色男。   如果对方是陆阔或者陈霭,或者随便哪个年轻小帅哥,秋芒觉得自己就当约炮,不说赚了,至少没亏。可这吴叔吧……他不如干脆去要饭得了,做个屁生意,他要睡这种玩意儿的话,还不如直接进娱乐圈找个金主呢,至少金主明码标价。而陪吴叔睡是白睡,睡完了还得靠自己动脑子做生意,有毛病他才干。   秋芒无比现实地这么想着,心里已经迅速有了脱身且不得罪人的法子,可他还没来得及使出来,就突然听到一声吼:“我操|你他妈的姓秋的给老子戴绿帽!”   秋芒:“……”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就已经被人一把拽开甩地上,接着眼前一黑,一道人影闪过去,抵着吴叔到墙上,愤怒地骂道:“老子的人你也敢泡!”   秋芒:“……”   他这才看清楚了,这人是江一六。   然而江一六这货不是嚷嚷着他今晚一定给勾搭个熟女吗,秋芒在酒吧里见他跟女的玩得欢,就没理他,见陆阔去了。   吴叔吃惊且懵逼地看看抵着自己的陌生小年轻,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秋芒,然后问:“你谁?”   “老子是这骚货的男人!”江一六吼到眼含泪光,“搞他你他妈也不怕得病!”   拜他妈看过的无数部情感大戏所赐,江一六非常完美地演绎了一个不知道已经被戴过多少顶绿帽,却又仍然纠缠在对对方爱与恨的痛苦边缘,看似出言刻薄、但谁又能懂在这愤怒下所隐藏的只有深爱才会如此折磨对方也折磨自己的男人的一颗沉痛的真心呢?   秋芒:“……”   吴叔:“……”   江一六吼完,在内心中感动得不行。   ――老子真他妈感天动地义薄云天还绝顶聪明。   吴叔在家乡有点势力地位,可来岸这边,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了。   虽然他也不确定眼前这突然冲出来的年轻仔是不是地头蛇。   但江一六多少也跟着游北混了这么些年,看起来就不太像个规规矩矩的好人,哪怕不是地头蛇,也得是个难缠的小鬼。   吴叔又看了看还坐在地上、神色有点微妙的秋芒,心里就顺着江一六的设定走了,觉得可能确实秋芒这孩子是给这后生仔戴不少绿帽了。   他好年轻漂亮的孩子,尤其好清纯那挂,秋芒虽然不清纯,但条件不错,送上门来的不吃白不吃。可如果要为了一个也不知道被睡过多少次的小东西,在陌生地方搞出不必要的麻烦,吴叔就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想了想,他和气地对江一六说:“这位小兄弟,你误会啦,我和你男朋友就是谈生意,我喝得多了点,他送我回来酒店,正准备走呢。”   江一六:老子信了你的邪。   但江一六也不想在这陌生地方贸然得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人,便顺着台阶下,哼了一声,转身拽起秋芒,横眉竖眼地骂:“还不走!回去老子再跟你说!”   秋芒被他拉着走了几步,回头朝吴叔露出一个尴尬又抱歉的笑容。   江一六扭头就踹他一脚,骂道:“还骚!你是看老子真不敢弄死你吧!”   秋芒陪着他演,露出讨好的笑,撒娇道:“都说了是误会,你他妈也别总是怀疑我啊……”   江一六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到明天都消不了。   直到江一六把秋芒塞进出租车,才停止了这场即兴演出,嫌弃地松开手,几乎是贴着车门坐了,仿佛秋芒真能送他一份艾的大礼包似的。   秋芒点了根烟,递给他:“给。”   江一六又往车门上缩了缩,理也没理他,继续看窗外风景。   秋芒笑了笑,摇下车窗,靠在那儿,自己抽起来,一根接一根地抽,直到车子停在他们住的那酒店外面。   江一六面无表情地给司机钱,秋芒正低头看手机,看完了说:“江哥,今晚你得来我房里睡了。”又笑着说,“北哥可真有意思,你说是不?”   江一六懒得理他,给完钱就开车门下车。   秋芒跟着他下去,追了两步,笑嘻嘻地踩着他的影子,说:“干什么啊?还真入戏了啊?吃醋啊?”   “有毛病。”江一六回头瞪他,“滚滚滚。”   “那我滚回去继续了?”秋芒说。   江一六冷笑:“去啊,你现在去就不关老子的事了,反正不是老子把你带出去玩出事的了。”   “江哥,那酒吧还是我带你去的吧?”秋芒忍俊不禁。   江一六又不理他了,高冷得很,转身去刷电梯。   秋芒跟着他进电梯,又撩了两句,江一六就是不和他说话,脸板得比他北哥还冷漠冷酷冷血无情。   秋芒也不在意,好像不管别人对他怎么样,他都是这股子没脸没皮没尊严的样子,还抢先过去刷开了他自己房间的门:“江哥,我房是这间。”   江一六也收到游北短信了,就知道游北这狗比靠不住,他妈的开房的时候江一六还和秋芒赌游北最后会不会改和陈其年一间房,赌局夭折于两个人都赌会。   操了。   江一六面无表情地进了原本是秋芒和游北的套房,冷眼看着他妈的自己的行李都被姓游的给换过来了,真是人间无望。   他心如死灰地打算过去开行李箱拿换洗衣物洗个澡,早早睡觉来治愈自我严重受创的心灵――   就被身后的秋芒猛地跳到了背上,夹着他的腰,趴在他耳朵边,暧昧地问:“江哥,你不是说你今晚绝对要脱处吗?脱了吗?”   “……”江一六僵硬地说,“你妈的,滚,现在没心情陪你玩。”   “为什么没心情?看我和别人开房,不高兴了啊?”秋芒笑着问。   “老子怕你有病传染给老子。”江一六皱着眉头说。   “没病。”秋芒说,“我是出来玩,又不是出来找死的,我还怕有病呢。”   “滚!”   秋芒不滚,继续问:“约吗,江哥?”   江一六使劲儿拽住他的手,掰开就往地上扔,瞪着眼睛道:“滚你妈的,离老子远点儿。”   说完,江一六就拉着行李箱朝小房间里走,走到门口,他停下来,看着门板,低声说:“你他妈把自己当个人不行吗。”   江一六砰的把门关上后,秋芒仍然坐在地上,就这么看着那门,脸上仍然是没心没肺的笑。他似乎觉得这很好笑,笑容越来越大,最后扶着墙站起来,笑着回自己的小房间去了。   关好门,秋芒坐在床上,望着墙壁,嘴角像形成了本能反应似的继续笑着,好一会儿,嘴角才逐渐地恢复了。   他面无表情地发了一会儿呆,低头打开手机看了看银行短信,数了一会儿数字,心里又好受一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钻进钱眼秋小芒 第七十二章   江一六草草洗了个澡, 躺回自己房间的床上, 发了会儿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打开手机找瑟瑟秋雨聊天吧, 瑟瑟秋雨没回他,估计没在线。   他想来想去, 起身在秋芒房间门口徘徊了几秒钟,飞快地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蒙着被子想了又想,给游北发短信:你说这秋芒是个什么人啊。   游北没回复他。   游北正在和陈其年亲热。   有的人吧,嘴上说着你离我远点, 抱得比谁都紧, 亲得比谁都腻歪。   开着空调的房间里,陈其年愣是出了一身薄汗。   游北还低声说:“你的汗,都是香的。”   陈其年的脸都要烧出高原红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的心乱。”游北立刻说。   陈其年:“……你到底从哪儿学的这些?”   游北下一秒就接上:“想着你, 看着你, 就会说了。”   陈其年:“……”有点想让他闭嘴。   不行,不能让他闭嘴,要鼓励他多说话。   游北还不太满意了, 蹭着他的嘴唇,轻声问:“怎么,不说话了?”   陈其年嘟囔:“不知道说什么。”   “说你,喜欢我。”游北垂眸注视着他。   陈其年搂住他的脖子,埋着脸说:“我爱你。”   游北觉得自己死也值了。   他抱着陈其年, 把他放平,低着头,比起深爱,更像是膜拜一般,缓慢而庄重地亲吻着陈其年,仿佛他稍微用力一点,陈其年就会碎掉。   陈其年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原本想看着游北,却又担心他会害羞,何况自己也害羞,便闭上了眼睛。   可是与这些时日无异,没多久,陈其年就被游北再度抱回了怀里,还给盖上了被子,说:“睡吧,只能睡,一小会儿,等下,我叫醒你,去看流星。”   之所以和江一六换了房,也是因为陈其年和游北在海滩边散步的时候听到别人在讨论,今晚凌晨,海边能看到一场流星雨。规模不大,但总归是一件稀奇事。陈其年和游北自然不会错过。他俩问二老是否一起去,二老听到时间,连连表示流星雨不如睡眠重要,让他们自己去玩。   陈其年:“……”   所以你每天撩完我就跟我说睡吧是几个意思?   “你不是真要等到我博士后吧?”陈其年睁开眼睛问游北。   游北失笑,捏了捏他的鼻子,亲了一下,说:“等你长大。”   又是这句话……   陈其年问:“多大?所以还是博士后是吗?”   “至少,你读,大学吧。”游北犹豫着说,“现在先,学习。”   陈其年:“……”   行叭,没脾气。   游北假装没有看见陈其年偷偷给自己递过来的白眼。   江一六给游北发完短信,觉得这货如今靠不住了,改成给陈其年发。   发完,江一六冷静了五分钟,怀疑自己脑子有毛病。   他妈的游北和陈其年肯定在一块,游北死了,陈其年肯定也没活着!(有的人,活着就是死了。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By江一六)   江一六怎么也睡不着,折腾到了大半夜,起身打算去洗手间撒尿,刚打开一条门缝就听到了外面细微的响动声。他的手快,赶紧把门稳住,从门缝里看着秋芒出门了。   操了,凌晨两点,他出去抓鬼吗?   江一六非常不想理这个神经病,反正现在是秋芒自己半夜跑出去,出了事也和他没关系了。   他这么想着,去厕所撒了尿,回来时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他看了一眼秋芒的房间,犹豫着推开门,看到满桌子都是空酒瓶。   “……”   操。   秋芒的酒量还行,但喝了这么多,免不了上头,能维持着基本的清醒就很不错了。他撑着下了楼,出了酒店,去了附近的一个僻静海滩上,坐在那,抱着膝盖,抽着烟,眼神空洞洞地望着黑漆漆的辽阔大海。   妹妹知道他要来旅游,却也只知道他是来旅游的,兴致勃勃地给他做了许多攻略,包括要带哪些必备用品,这边有什么地方好玩,有什么特产值得买……   她很高兴,却不是为了那些特产,而是为了他能够出来散散心。她说看着大海就会心情开阔,什么烦恼都可以烟消云散。   可是秋芒看了这么久,只觉得茫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芒再次把一根烟头摁灭在随身带下来的一次性塑料杯里,却发现一道人影在身后闪过去,便警觉地回头去看。   一怔。   随即又笑了:“江哥你也睡不着啊?还是偷看我?”   江一六没好气地用脚尖踢了他一下,力气不大,打了个呵欠,纯属抱怨:“你他妈又作什么妖?好好儿睡觉不行啊?”   “睡不着,这不出来吹吹风吗,这也不行?”秋芒笑嘻嘻道,“江哥你担心我啊?怕我跳海吗?”   江一六倒是没怕他跳海,早知道他是来海边,就懒得跟来了。江一六起初以为秋芒……他也不知道秋芒半夜三更喝得醉醺醺的出门干什么,但肯定没好事儿,就一边在心里骂一边往外追,追到这,怪异地看着秋芒除了抽烟灭烟之外几乎再没有动作的背影半天。   “老子怕你不跳。”江一六又打了个呵欠,“北哥带你出来的,你要出个事,回头你家长不得找他麻烦?”   秋芒笑道:“这就不用担心了,我妈早死了。”   江一六关键时刻还是敏锐的,他听出了秋芒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便不问他爸的情况,只是含糊地说:“反正你就会给北哥找麻烦。”   “是的是的,江哥说得对。”秋芒敷衍地说着,“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再抽两根就回去,这酒店房里不准抽烟。”   江一六心想自己也已经待这半天了,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何况看这架势,也说不准这神经病真跳海,就趁势坐到秋芒身边的沙子地上,说:“我也抽根。”   秋芒便给他点了一根。   两人沉默地各自抽着烟,过了许久,秋芒先开了口:“江哥,我没艾滋病。”   “……”江一六有点恼羞成怒,“老子也没说你有!”   “你不知道你很多时候就把心里想什么摆在脸上吗?”秋芒笑着问。   江一六尴尬道:“滚你妈。”   秋芒又道:“没事儿,我又不介意。”   江一六倒是觉得他介意点更正常,谁他妈这都不介意啊?   “反正吧,你自己……看着办吧。”江一六含糊地说。他想让秋芒自重点,可想起自己和这人关系一般,贸贸然说这种话也是讨人厌,更没有这个必要。   “我真不是出来卖的。”秋芒语气诚恳地说。   江一六又暴躁起来:“我没说你是!你他妈别乱翻译老子的表情!”   “我就是做生意。”秋芒自顾自地继续说,“只是生意不好做。”   江一六拧着眉头瞪了他半天,说:“你这么急着赚钱干什么?你家不挺有钱吗?”   “是我爸的,又不是我的。”秋芒淡淡地说。   “你爸的以后就是你的。”江一六道。   “得了吧,他跟他现在的老婆能让我有这个命?”   江一六顿时有点了解秋芒的身世了――看来就是他妈看过的无数部狗血豪门伦理大剧背景设置的那样,秋芒他爸和小三逼死他妈,然后剥夺秋芒继承权!   秋芒又摁灭一个烟头,说:“但我想把他们手头的股份弄回来,那是我妈的心血,被这对奸夫□□给弄走了。”   江一六恍然大悟,怪不得秋芒又搞博|彩又陪那老变态呢。   “先说好,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江一六说,“但我就觉得,股份是死的,人是活的,你要能拿回来那股份,当然好,可要是有难度,你也没必要不计代价去搞。你妈人都不在了,你把那些股份拿回来又能怎么样呢,也就是一口气而已。”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秋芒又露出那个没心没肺的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咽不下气的人。   “真看不出来,你平时不是能屈能伸吗。”江一六没好气地说。   秋芒刚要说话,突然见江一六叫起来:“卧槽,看!”   秋芒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辽阔的海边上的天空往下掉起了流星雨。   “……”   江一六激动地拽住他胳膊就喊:“愣着干什么,许愿啊!”   秋芒:“……”   他默默地看着虔诚地双手合十、闭目许愿的江一六,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半晌,他踩着这场小流星雨的尾巴许了个愿。   江一六问:“你许了什么愿?”   秋芒笑眯眯地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屁话,这你也信?”江一六非常鄙视他。   秋芒苦恼道:“万一我说出来,就不能实现了,你赔我?”   江一六和他杠成自然了,闻言立刻道:“你说啊!”   秋芒眼珠子一转,滴溜溜的,像只小狐狸似的,说:“我许愿江哥你亲我一下。”   江一六:“……”   江一六面无表情:“滚。”   秋芒说:“看吧,我就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他妈不说也不可能灵啊!”江一六咆哮,“我警告你别搞我!”   “我说说而已,开玩笑的。”秋芒无辜地摊手。   江一六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杵着沙子地打算站起来,突然就被秋芒扑倒在了沙滩上。还好江一六反应快,手臂往后杵住了地,正要骂人,就被秋芒堵住了嘴。   江一六:“……”   江一六:????!!! 第七十三章   因为太过震惊, 十来秒后, 江一六才回过神来,立刻就推开秋芒,啐了一口, 用手臂狠狠地抹自己的嘴,骂道:“你他妈有毛病啊?!”   江一六的劲儿大, 秋芒被他推得直接躺沙滩上了,却也没急着起来, 就这么躺着,看着他站在旁边疯狂擦嘴,笑了起来。   操了, 还他妈笑!江一六想打死他, 但又觉得自己太计较这件事,好像有点丢面子,毕竟对方一脸“江哥你真是童子鸡啊”的玩味的笑。   操操操操!   江一六单方面仇视了秋芒一会儿, 见始作俑者居然又悠悠地闭上了眼睛, 手枕在脑袋底下,打了个呵欠,像是要睡觉了, 就更觉得这货脑子不正常:“你干吗?”   “好累。”秋芒低声说。   江一六心想,你他妈是该累,是个人这么折腾一晚上都该累了,妈的,这么一比, 都不好意思嫌弃陈其年作了。   哦,仔细想想,陈其年好像也没作过。   那为什么同样是给,你他妈这么作?!   江一六陷入了对团体多样性的深刻思考中。   他思考了一小会儿,说:“喂,睡这你也不怕被淹死?”   秋芒只说:“好累啊,淹死算了。”   说完赖在那,就是不起来。   江一六没办法了,左思右想,心一横,蹲下去拽着他往自己背上拉。   秋芒是真累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浑身软成没骨头,被江一六背到身上,晃晃悠悠的,还挺舒服。他努力地睁了睁眼睛,先是看见下面移动的地面,侧头,看见江一六写满了“老子想杀人抛尸”的不耐烦的脸。   秋芒想再逗一逗他,比如咬他耳朵一下,看他能不能气到当场把自己扔在地上踩,但太累了,太困了,一动也不想动,连眼皮子睁开这么一小会儿,都在拼命地打架了。   于是,秋芒趴在江一六的肩头,又睡过去了。   朦朦胧胧中,他只觉得,特别踏实。   可是江一六就很不踏实了,他站在酒店电梯门口正等着,就遇上了同样海边看流星雨回来的游北和陈其年。   江一六和陈其年默默对视,接着――   陈其年移开了目光,用“这是怎么了”的眼神,看向了他背上的秋芒。   江一六移开了目光,用“老子只想草”的眼神,看向了他身边的游北。   游北冷酷地捂着打开的电梯门内侧,示意他俩进去。   电梯里的空气寂静了三秒钟,陈其年关心地问:“秋芒怎么了?”   “睡着了。”江一六冷漠地说,“喝多了。”   陈其年知道他俩去酒吧玩了,还以为喝得刚从那回来,没多想,只道:“那等下给他泡杯茶喝吧。”   江一六心想老子没打死他就算普渡众生慈悲为怀了,还给他泡茶喝,他咋不上天呢。   嘴上敷衍道:“哦。”   四个人出了电梯,分道扬镳。   陈其年进了房间门,就被随后的游北给强行背起来了。   陈其年:“你干什么?”   “背你。”游北说。   陈其年问:“所以你没事儿背我干什么?我又没喝醉。不然,你倒是在外面背啊。”   游北自然不会在外面背,他在外面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连手都不敢拉陈其年的。   这时候,他就背着陈其年进了小房间,一边还说:“猪八戒,背媳妇。”   “谁这么说自己猪八戒的……”陈其年无语地嘀咕着,转念想了想,自暴自弃地觉得还好,至少升级了。有一次游北跟他亲热着亲热着,说的情话方向就歪了,愣说他自己是癞蛤|蟆吃着了天鹅肉,还不准陈其年纠正,一纠正,就摆出一张好像被陈其年欺负的脸,陈其年也是服了他。   算了,好歹升级成神仙了!就像从博士后跑进度到了读大学!形势很可喜了!   陈其年自我安慰的能力逐渐满级。   结果陈其年这回不反驳游北说的猪八戒了吧,游北又找到了新的矫情点,把陈其年放在床上坐好,转身摁住他的肩膀,非常凶地问:“承不承认,是我媳妇?”   陈其年:“……”   游北脸上巨凶,心里慌得一匹,紧张地等着他承认。   就算已经这样那样,但每次陈其年回应情话的时候,游北都仍然像是第一次听到似的紧张和欣喜。   陈其年知道他最近有这毛病,故意不说话,偏过头去,眼珠子滴溜溜地看别处。   游北默默地把脸移到他看的方向。   陈其年就换一个方向看。   游北又移过去。   陈其年低着头看自己的腿。   游北就蹲在床前,歪着头凑过去看他。   陈其年忍不住破功笑了,抓住游北的脸揉。   游北仰着脸让他揉,却坚持不懈地问:“似不似,喔系服?”   陈其年说:“可是你不是猪八戒啊。”   游北见他不承认,就不高兴了,熟练地摆出一脸“我好无助弱小,你还欺负我”的表情。   陈其年:“……”   陈其年忙说:“是是是,你是我也是!”   游北也不让他揉脸了,低着头,蹲在地上,当场给他表演自闭。   陈其年赶紧也溜下床去,搂着他亲亲哄哄,亲着哄着,又忍不住笑了:“差不多得了啊!你自己都笑场了!”   游北确实笑场了,他还有点不好意思,一边试图捂住陈其年的眼睛,一边扭过头去偷笑。   “你为什么每次笑都不好意思让我看啊?”陈其年抓住他的手啪唧嗯在地上,就要看他笑,“你笑起来这么帅。”   游北不自在地继续躲避他的目光,低声说:“没。”   “没什么?你要不要照照镜子你有多帅?”   游北不说话了,反过来拉住陈其年的手,抱着他坐回床上,然后自己蹲回去给他脱鞋子。看流星雨的时候是穿了帆布鞋,省得回来又要洗半天沙子。   陈其年没拦着他,就坐在那静静地看着他略低着的脸。   游北的头发长了一点点,但摸上去还是毛刺刺的。   锋锐的轮廓和五官就像是一尊精致刻出来的雕像。   他此时此刻专注地给陈其年解鞋带,好像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值得他集中全部的注意力。   “我发现了你的阴谋。”陈其年突然说。   游北疑惑地仰起头看他:“嗯?”   陈其年瞬间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了,脸一红,说:“你再嗯一个。”   游北一脸茫然:“……嗯?”   陈其年莫名脸热,他觉得自己没救了,光是听游北的声音,心就狂跳。好喜欢,特别喜欢,游北的声音都这么好听!有点低沉,特别man。   游北等了几秒钟,主动帮他找回思路:“什么阴谋?”   “啊?”陈其年想了一下什么阴谋,终于想起来了,说,“你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养废掉。”   游北:“……”   游北反应过来,一秒紧张,火速代入自己:靠!被他发现了!他终于意识到我有多么阴险狡诈了!   心狂跳起来,惊慌失措。   陈其年却接着又说:“那就让你养废掉。”   游北:“……”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想去拿拖鞋。   “干什么去?”陈其年忙拉住他。   “拿拖鞋,过来。”   “背我去。”陈其年提出要求。   游北也不知道他这是想干什么,但也不问,二话不说,就背起了陈其年,去玄关拿拖鞋。   陈其年趴在他的背上,问:“你刚刚流星雨,许了什么愿望?”   游北低声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陈其年说,“肯定和我有关系。”   游北沉默。   “你是不是偷偷地许愿,我们永远都在一起?”陈其年说,“我说出来的,不是你说出来的,不会不灵的。”   游北还是沉默。   “流星雨很灵的。”陈其年继续给他洗脑,“你都许愿了,就一定会实现。”   游北终于“嗯”了一声。   但他心里却在想,确实会实现的,一定会实现的,他会用生命去守护这个愿望。   他没有许愿能够和陈其年永远都在一起,因为他害怕同时许两个愿望太奢侈了,就没有那么灵验了。   所以他只许了一个愿望。   他许愿,陈其年能够永远快快乐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接下来的旅程热热闹闹地顺利结束了。   除了江一六对秋芒心怀恐惧,能躲就躲之外,其他四个人都玩得挺开心的。   借着这个机会,爷爷和奶奶找游北谈过崔烈的事情。   毕竟,游北打崔烈的录像,他俩是看过的,就算当着陈明的面,他俩维护了陈其年和游北,心中却仍然很困惑。   陈其年当场就想替游北解释,却被奶奶温和地阻止了:“小年,你让小北说。”   他只好闭嘴。   游北安抚地抓住陈其年的手,对爷爷和奶奶说:“是我打的。因为我,知道他,不是好人。”   这里游北刻意模糊过去了。事实上,他第一次对崔烈动手的时候,并没有调查崔烈的过往,只是依靠本能,只是因为他起初就是一个不讲道理的暴戾的混混而已。可是他不敢让爷爷奶奶知道这一点,怕他们让陈其年远离他,所以他撒了谎。   游北自嘲地想,看吧,自己果然就是一个满口谎言的地痞流氓而已。   骗了这个,骗那个。   哄着陈其年和自己在一起,又哄着陈其年的家人同意陈其年和自己在一起。   却无法控制这样卑劣、龌龊和猥琐的自己。   这事儿若真论起来,游北确实不该先动手打崔烈。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并且后来的一系列展开也隐约说明了崔烈恐怕真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无辜。爷爷和奶奶想来想去,最终语重心长道:“小北,以后别这样了。”   游北沉默了一小会儿,说:“如果还有,这种事情,我还会,这么做。”   爷爷和奶奶一怔,陈其年也有点茫然地看他,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回答,明明敷衍一下,答应一下,这事儿就过去了。   游北却不想什么事情都撒谎。   他说:“谁也不能,欺负,陈其年。”   陈其年的手指蜷缩起来。若不是爷爷奶奶看着,他就想抱住游北。   爷爷叹气:“小北啊……”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半晌,道,“如果还有这种事情,你就告诉我们,不一定要你自己去解决,我们是一家人,好吗?奶奶和爷爷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看待过。”   游北垂眸,僵硬着点点头。   奶奶则抱了抱他,慈爱地摸他毛刺刺的头发:“小北,和小年一起好好生活,好吗?”   游北沉默着点头。   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   一行人在海边玩够了,又浩浩荡荡地回了家,继续暑假生活。   这个暑假过得很充实,陈其年仍然和游北住在一起,两人每天有固定的写作业和复习功课的时间,其余时间就会出去约约会。只是游北仍然坚持约会就要口罩帽子全戴上,大夏天的能热死人,两人便更多是去附近城市或者郊区爬山。山里面凉爽,并且不太可能遇到认识的人。   在这样快乐的时光中,只有江一六非常忧郁。   他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只单身狗。   因为,瑟瑟秋雨不理他了,不管他发什么过去,瑟瑟秋雨都不回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一次和瑟瑟秋雨聊天的时候说错了什么,翻来覆去地看,一切都很正常。   他也不敢问。   唉……   真他妈涝的涝死,旱的旱死。   游北那嘴上说着绝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和陈其年在搞对象的狗比连QQ头像都换成了德国牧羊犬,陈其年的QQ头像则是一头羊。   你妈的,就差上新闻宣布发喜糖了。   不是这俩人脑子已经谈恋爱谈到彻底坏掉了,就是他俩以为别人的脑子都是坏的。   而自己,却连瑟瑟秋雨的一条QQ回复都收不到了。   操。   气得他都上火了,没忍住喝一口他妈的静心口服液,被他妈以此为借口把他拉到商场里打暑假工赚钱赔她口服液。   江一六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   全世界都和他在作对! 第七十四章   暑假就这么过去了。   再到学校, 大家都是高三生了, 刚开学,就全年级都被召集到大礼堂开了动员大会,倒数的牌子也挂到每个班的黑板上面。   空气终于正式紧张起来。   很多新闻的时效性都很短。学校封锁消息得快, 又一个暑假过去,关于崔烈那件事的印象, 已经不如最初那样令人深刻了。   何况,崔烈转学了。   陈其年也是开学后才知道的, 他身为班长,要协助老师统计同学按时报到等事宜。   得知崔烈转学了,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却也略微松了一口气。   希望以后再也别见面了吧。   而他从学校回去后, 同时知道了另一件事情:他爸爸向单位递交的转职申请得到了批准,以后陈明就会稳定留在城市里面工作,不再到处飞, 也不用总是封闭式一大段时间, 他可以每天|朝九晚五了。   陈其年他爷爷奶奶得知这个消息,差点没被气死。   稳定是稳定了,前面十几年的项目全都白做了, 基本等同于前途废了。   何况,陈明对他们说得明明白白,像是炫耀,又向威胁:“你们不愿意照顾小烈,我就自己照顾。”   陈其年他爷爷气得骂了句“滚”, 就把电话给挂了。   这时候,陈其年和游北正好从学校回来,一开门就听到他爷爷很鲜见的在发火,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后,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虽然说起陈明和赵霜叶的工作很辛苦,一年到头要满世界跑着做项目,可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轻易还拿不到这种机会。   当着陈其年和游北的面,爷爷按捺着脾气,没说什么,等俩孩子回游北家之后,他忍不住和奶奶嘀咕了几句,说陈明是不是吃迷魂药了。关键是,崔烈他妈人都死了,怎么还有迷魂药吃。   奶奶有些犹豫着说:“我琢磨着吧,我们直接把陈明扔出去,是不是他就更没忌惮了?要不,我们把他叫回来,放身边管着?”   “那崔烈呢?”爷爷问,“你当陈明是十几岁啊?”   “这崔烈……”奶奶也头疼,“放寄宿学校呢?我们出这个钱。”   “你去试试?”爷爷说。   奶奶就去试试了。她当真给儿子打了个电话,语气很委婉地提出送崔烈去一间最好的寄宿学校,陈明则回来和陈其年修复一下父子关系,说不定,也能劝得赵霜叶回心转意,不离婚了。   陈明和他爸杠也是为了一口气,其实心里也有点忐忑,一来不想和老婆这么大年纪了还闹离婚,二来,就算儿子陈其年再怎么“被惯坏了”,毕竟还是亲生儿子,也不想闹得太僵,三来,更不想和父母也离心。毕竟现在他算得上众叛亲离了,这种结果太糟糕。   如今,他妈妈给了个台阶下,他便也缓和了语气,母子俩说了好一会儿。陈明最终道:“妈,这事儿你让我再想想。”   他挂了手机,坐在沙发上发呆。   他和崔烈仍然租着这别墅住,别墅不算很大,但两个人住,仍然显得过于空旷,安静得有些吓人,尤其是夜里。夏天总是下暴雨,连闪电带打雷,那种时候最恐怖了,崔烈很容易被吓醒,怕得不行,陈明一问,他是以前被亲爸打出后遗症来了,心里更疼了。   陈明想了一会儿,起身,一转过去,就愣了下,看着站在门口的崔烈:“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出声?”   崔烈很内疚地说:“爸爸,我不是故意的,但我都听到了。”   这段时间,崔烈终于这样叫他了。   第一次是在打雷的晚上,陈明哄了他大半夜,听到他这么叫自己,浑身都如同过了电一般,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   崔烈说,这是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父爱。   后来,就这么叫了。   陈明尴尬地笑了笑:“别乱想,小烈,爸爸不会扔下你的。”   “您还是,送我去住宿学校吧。”崔烈却仿佛是忍着痛下了决心,眼神忧郁,语气却很坚定,“爸爸,我没事的,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和爷爷奶奶,还有阿姨和小年,都继续闹僵下去。”   陈明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后悔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总是情绪上头,做出冲动的行为了,可崔烈这么一说,他顿时又忘了那些后悔,反而觉得崔烈果然是很懂事,不像自己那个被宠坏了的儿子。   可是再一想,崔烈正是从小没有被宠过,是被那样对待着长大的,因此才这么被迫早早懂事和处处忍让,心里更怜惜了。   “可是……”   “爸爸!”崔烈走到他面前,真诚无比地看着他,“我真的没关系,如果你为了我和家人闹僵,我会很难过的,都没有心思学习了。”   ――你可他妈的快点滚吧!   崔烈在内心呐喊。   他要被陈明这狗比给烦死了!这什么人间极品,他妈的黏死个人,关键是还非常不懂读空气。   比如说,陈明口口声声要补偿他这些年亏欠的父爱,没事儿就拉他上街买衣服买这个买那个。这本身没什么,可关键是吧,陈明看崔烈的眼神令崔烈自己都受不了,浑身鸡皮疙瘩。崔烈觉得自己可能也有点心理作用,因为陈明越来越爱说“你这样跟你妈好像,你那样就更像你妈了”,他就操了。   每次商店里面的导购员看他俩的眼神都可以直接翻译成“卧槽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孩子才多大就找sugar daddy了”。   崔烈试图委婉地拒绝陈明过于不知轻重的亲密举动――至少在外面别这样――可他一拒绝,陈明就当场给他表演苦情剧,张口就来“我知道你这些年受苦了”“你怪我是应该的”“你给我一个机会,把你失去的都补偿给你”。   也不看场合。   然后满大街的人用微妙眼神看他俩。   崔烈也是要脸的。   还有,陈明这神经病在家更过分,逮着机会就要抱抱亲亲,还试图给崔烈喂饭。   崔烈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甚至有天晚上还做噩梦,梦到陈明把他当他妈给上了,吓得睁开眼,就见陈明坐他床头,沉默而忧郁地注视着他。   崔烈:“……”   窗外轰隆隆的又一道雷劈过去了。   天雷滚滚。   陈明关切地问:“你又被吓醒了?爸爸就知道你怕,所以过来陪着你。”   老子求你了,你别吓老子行不行!老子怕的是你啊!你他妈是不是苦情剧看多了!   崔烈扭曲地露出一个感动的苦涩笑容,刚准备劝他滚回他自己的房间,就被他抱住了,摸着脑袋说:“爸爸陪着你,你继续睡吧。”   滚啊!   崔烈满心苦涩地说:“谢谢爸爸,你真好。”   想死。   崔烈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他得改变战略。   他原本是想坑陈其年和游北不成,那就顺势先拆了陈其年他爸妈再说,搞得陈家四分五裂,陈其年最好没心思高考。   结果陈其年他妈二话不说,干净利落给离了婚不说,陈家那俩老家伙居然真狠了心把陈明给赶出家门。   再根据崔烈找人跟踪调查的结果,陈其年在这个暑假里过得无比滋润,到处游山玩水,旋转木马都坐了三回,还他妈和游北去双人蹦极了。   呵。   崔烈开始怀疑这是陈其年的阴谋,其实陈其年和他妈早就想甩掉陈明这个废物点心很久了吧?!   既然如此,崔烈决定把陈明给扔回去折磨陈家人。   如今,他见陈明犹豫不决是否要把自己送住宿学校以换取回家资格,在心中冷笑一声,心道陈明果然还是墙头草,嘴上却更加懂事又可怜,极力在展示自己的委曲求全的前提下,洗脑陈明赶紧送自己走。   除此之外,其实崔烈还有别的打算。   关于住宿学校选择哪一间,他早就想好了。如今陈明不说,陈家那俩老家伙为了送走自己,必定也是愿意出血的,所以崔烈就将目标定在了B市的一所寄宿高中,那里面轻易进不去,得有钱,更得有关系。   教学质量这些不重要,崔烈对自己的成绩有信心。重要的是,那所学校里面的学生除了靠奖学金养着的学霸外,其他都是有来头的富家后代,不乏后来和崔烈陈其年进了同一所大学的几个风云人物。   崔烈打算凭借着自己的“先知”,提早混进去这个圈子。   不料,向来对崔烈百依百顺的陈明死活不同意他去寄宿,非说那都是没有家长管的小孩才去的学校,里面一定会有各种霸凌,尤其欺负崔烈这种脸生的乖孩子。   崔烈道:“可是,我大学也要住校了。”   陈明温柔地说:“是啊,你大学就要住校了,也就这一年能让爸爸陪着你了。”   崔烈:“……”你他妈去死。   陈明继续温柔地说:“高三很辛苦,你在家里,爸爸也方便照顾你。”   崔烈:“……”你他妈赶紧去死。   最终,陈明反而一丝犹豫也没有了。崔烈越是坚持去住宿学校,他越是对自己的动摇而感到内疚,心一横,当着崔烈的面给他妈打电话,重申了一遍关于二老不接纳崔烈,他就不回去的宣言。   陈明他妈气得当场把电话给挂了,和他爸说要把家中门锁都换掉。   崔烈感动得不行,当天晚上回到自己房间,面无表情地重看了一遍《白夜行》。   没了崔烈,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游北也收了心,安安稳稳地为高考复习着。如今陈其年也没给他定目标考二本冲一本了,让他宽着心学,能考多少是多少,反正以后会是拆迁户,还带股票和比特币= =   游北:“……”   作者有话要说:崔老师心里的苦,谁又知道呢……   陈曦:我大概……略知一二……   交代了崔老师的近况,知道他过得不好,我想你们也就放心了(。   下章预告:忧郁的六六向北哥发起爱情咨询,一个敢问,一个就敢答。 第七十五章   陈其年越是这么说, 游北心里就越不爽, 他有种被男朋友鄙视了的感觉。   他并不想当暴发户,这样以后走出去,别人要说:你看, 陈其年他男人不但是个结巴,还连大学生都不是。   除此之外, 万一陈其年和他聊点什么事儿,他都不知道怎么办?学校和社会是有代沟的, 他如果对大学一窍不通,那大学四年岂不是和陈其年会越来越没有话题可聊?那陈其年会不会就在大学被别人追跑?!   所以游北反而卯着劲儿复习起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某一天, 江一六忽然说找游北聊一聊。   这段时间游北很少出去浪, 除了在学校吃饭还和江一六貌合神离地一起吃外,其他时间生动形象地表演出了什么叫做见色忘友。   游北虽然内心毫无愧疚,但还是认这个儿子, 就和江一六找了个天台聊一聊。   上了天台后, 江一六却又不说话了,低着头在那抽闷烟。   游北看了看时间――陈其年送他的手表,陈其年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表盘内测还互相刻了名字首字母B和N――催江一六:“什么事?”   江一六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抬头看他,叹一声气,低着头,又咬一根烟。   游北:“……”   他无情又冷漠地提醒, “半个小时,了。”   这感情已经是感天动地义薄云天绝对亲生的了,换别人(除了陈其年),游北等半分钟就扭头走人了。   江一六咬着烟,抬眼看他,又叹一声气。   游北转身就要走。   江一六赶紧拉着他:“我难受死了!”   游北停住脚步,冷酷地说:“说。”   “那个……”江一六挠挠头,“你和那谁,最近怎么样?”   “……”游北反问,“关你,什么事?”   “不是,我就问问怎么了?”江一六梗着脖子道。   游北不和小孩一般见识,高冷地说:“很好。”   “好到什么地步了啊?”江一六问。   游北瞥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我就问问怎么了?”江一六道。   游北说:“少问。”   江一六又叹气:“不是,其实我对你们怎么样了没兴趣,我就是……”他再叹气。   游北不耐烦了:“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走了!”   “是不是兄弟?”江一六怒道。   游北冷漠无情地说:“不是。我是你,爸爸。”   江一六愤怒道:“你才不是我爸!你是我爸你能这么对我吗?!”   游北无情无义地说:“能,比这更狠。”   江一六想到了自家那个每次看着老婆打儿子就立刻给老婆递扫把的亲爸,觉得游北说得也没有错。   游北已经是很好的爸爸了。   当然了,鉴于陈其年没有追着自己打过,所以江一六也不能断言游北就不会在那个时候给陈其年递棍子,毕竟,男人,呵呵。   一想到这里,江一六却更加迷茫与痛苦了,蹲在地上,无助地说:“我也成为了一个男人,怎么办?”   游北默默地用探究的眼神看他,那眼神中饱含着不解,包括但不限于“你以前难道是女人?”   江一六为自己也成为了一个要被呵呵的男人而纠结,抓着自己那并抓不住的寸头,闷声说:“北哥,我亲你一下行不?”   游北默默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观察着他的动作,说:“老子就,打死你!”   “不是,也不是想亲你,我就想试试。”江一六仰着头,一张脸写满了困惑,“你和人亲嘴的时候,会那什么吗?”   游北并不想知道他说的那什么是什么,现在游北就想回家写作业,今天作业挺多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游北皱眉问,“你亲谁了?”   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江一六瞬间颓废得不行,捂着脸,沉痛地说:“一男的。”   游北:“哦。”   江一六又痛苦了很久,心一横,说:“不止一次。”   游北:“哦。”   江一六见他波澜不惊,继续加码:“我控制不住自己。”   游北打了个呵欠。   江一六怒了:“你他妈给点反应啊!”   游北又打了个呵欠。   “操!是不是兄弟!”   “不是。”游北说,“是你爸。”   “……”江一六忍辱负重,“那你说说,我怎么办啊!”   游北沉默三秒钟:“不怎么办。是谁?”   江一六犹豫道:“不告诉你。”   “哦。”游北也并没有好奇心,只说,“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就是不知道啊!”江一六道,“他先亲我的,他故意勾引我的,他故意的!”   游北立刻反驳:“先亲你,也不代表,他就是,故意的。怪你,不主动。他只能,先主动。”   江一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有你这种说法呢?”   游北坚定地点头。   “那这是什么意思?”江一六大胆地问。   游北大胆地回答:“你们,互相喜欢。”   江一六立刻否认:“我不喜欢他!”接着又犹犹豫豫地问,“他喜欢我?”   “他都,亲你了!”游北恨铁不成钢。   江一六想来想去:“我觉得也像。不是,根本就是。我早就觉得他暗恋我了,没事儿就勾搭我。”   游北见缝插针地问:“谁?”   江一六却十分警觉:“不告诉你。”   游北只好继续装作自己其实一点也不好奇的样子。   江一六继续嘀咕:“那我怎么办?我不喜欢他啊。”   游北冷漠地说:“那就,别亲他了。”   “说了控制不住啊!”江一六痛苦地说,“他勾引我!”   游北说:“那你就,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   “那你就,别亲他了。”   “你能不亲你那谁吗?!”   “我喜欢,他啊!我们,亲不亲,关你,什么事!”游北也怒了,他觉得江一六的脑子里面全是水!   江一六的脑袋里面确实已经全都是水了,他抱着头疯狂地试图甩干:“可是我喜欢女的啊!”   “哦。”游北冷酷地说,“那你去,找一个,女朋友。”   江一六腾的站起来:“好主意!”   江一六想了又想,说,“对,我肯定只是因为没亲过别人,产生了错觉!”又贼心不死道,“我先亲你一下试试看?”   游北无情地说:“老子就,掐断你,的脖子!”   “好吧。”江一六放弃这个送命的选项,低头在群里发消息。   【乌拉乌拉魔仙堡】   J.   找女朋友。   痞痞   江哥你突然发什么春呢?   一时间,群内活跃起来。   这个群是附近不良少男少女们抱团出来的。   至于为什么叫这名字,得去问群主他刚上幼儿园的妹妹。   这名字不能改,一改,他妹就哭,他妹一哭,他就要被他爸妈打三条街。   为了保护自己,他只能带领全体兄弟们成为魔仙堡的一份子了。   江一六吧,从来没交过女朋友,倒不是因为他长得丑,他还挺好看的。   之所以从没被评上校草甚至于年纪草和班草,原因主要在游北身上。   众所周知,游北两米以内必定长了一个江一六。   俗话说得好,有对比,就……   怪游北帅过头了。   还带人设气质加成的。   毕竟游北整天一副狂帅酷霸拽的乱世巨星样,衬托得江一六就是条二哈。   如果江一六生在别的班,至少还是个班草。生在别的年级,就是一根年纪草。可惜,他生在游北的身边。   这是原因之一。   其实江一六没女朋友,怪不到游北抢他草封号上,主要是他在学校里凶神恶煞横着走,其他班的乖女孩儿看都不敢多看这位校霸一眼,见了面转身就跑。小太妹呢,又和江一六太熟,也有笑笑嘻嘻试探他的,结果人女孩儿约他玩,他说他和游北约好了一起玩,问他能不能一起去,他说他北哥不喜欢女孩儿在旁边。约他吃饭吧,他说他妈昨晚给他做了新鲜菜,还带了两份,他约好了北哥中午一起吃。约他放学一起走吧,他说他今天要去北哥家看球赛。   你他妈去跟你的北哥过吧,死给!   江一六就这么单着了,并且大家纷纷传言他其实根本不喜欢女人,他就是在掩耳盗铃。   如今江一六说他要找女朋友,大家纷纷调侃他是被北哥甩了呢还是被北哥甩了呢。   江一六在群里舌战群儒,顺便回复几位妹子跃跃欲试的应召消息,眼看大事将成,忽然,他见到了一条消息冒出来。   大芒果子   原来江哥这么受欢迎啊^_^   大芒果子   我也想找女朋友了^_^   江一六:“……”   操了这货怎么混进这个群的?!这个群本来有他吗?!没见他说过话啊!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他加进群之后没有人说欢迎他?!不怕他心里不爽吗?!   妹子们见状,纷纷倒戈,开始@大芒果子,毛遂自荐,或者举贤不避亲。   江一六再度落败于情场。   但江一六顾不上这些,他脸色发白,心慌气短,眼冒金星,单独打开大芒果子的私聊框,发去愤怒的质问:你他妈一个gay找什么女朋友!   大芒果子不回复他,在群里继续和妹子们打情骂俏,后宫选妃。   游北不是故意的。   他对江一六搞什么事都没有兴趣。   他也对铁骨直直的江一六喜欢上了谁家男孩子没有兴趣。   但他眼神太好。   他还就站在江一六身边。   江一六比他矮,还突然就忘我地沉浸到了手机世界里面。   游北就是看了那么一下,一下下。   然后,他思索地皱起了眉头,发现此事哪里不太对。   作者有话要说:江哥敢问,北哥就敢说。 第七十六章   游北怀抱着满心的狐疑, 回家去了。   今天他耽误了太多的时间, 虽然已经给陈其年发了短信说要晚点回去,但这不影响他归心似箭。   而江一六也不再指责他北哥有了对象忘了崽,因为他自己也顾不上他爹、啊不, 他北哥,直奔秋芒那地下室小破屋去了。   江一六掏出钥匙开了门。   钥匙是秋芒给他的。   ――呵, 这边勾着我,那边找女朋友!江一六冷笑。   开门之后, 看见满屋子沉寂。   秋芒不在。   江一六就更生气了,但他不说,他打开秋芒的电脑, 安安静静地玩起了自己的游戏, 中途还打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张附近饭店的广告宣传单,打过去要了一份外卖。   游戏打着, 外卖吃着, 就这么到了晚上十点多钟,门才再次被钥匙扭开。   秋芒从门缝里见到灯光那瞬间,就知道江一六来了。他推门进去, 笑着说:“江――”   “你又背着我去见他了!是不是!”江一六愤怒地叫道。   “……”秋芒沉默一秒钟,笑道,“江哥你这什么捉奸语气。我见谁?群里那些小姑娘?我开玩笑的,这不你先要找女朋友吗,我凑个热闹。”   “那个姓文的!”江一六更加愤怒了, “别给老子来这套!你他妈天天装疯卖傻!”   “哪能啊,我天天都在装自己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没事装疯卖傻干什么。”秋芒不在意地随口说着,走过去拉住江一六的衣领,就亲了上去。   接下来就是身体本能反应了。   总之等江一六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分钟后了,两人像是打了一架似的。更确切点说,像江一六单方面打秋芒。   他看着秋芒嘴角破着皮还仍然笑着的样子,心里很微妙,爬起身,咽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不自觉地声音放缓了些:“吃饭了没?”   “没吃多少,光喝酒去了。”秋芒笑嘻嘻地问,“心疼不?”   江一六扭头瞪他:“你他妈――”忍了,“操!”   江一六起身去狭窄的小厨房里把剩下的外卖饭菜逐一倒进锅里,又加了个蛋,翻炒几下,装碗里端出来,没好气地往小破桌子上面一放。   那厨房其实不是厨房,就靠几张桌子板子给隔出来的,刚刚秋芒一直歪在床上抱着他妹送他的玩偶,安静地看着江一六背对自己在炒饭。   江一六转身那一刻,秋芒立刻又挂上了吊儿郎当的笑容:“卧槽,江哥你也太贤惠了,嫁给我吧!”   江一六又瞪他一眼:“滚!”   秋芒嘻嘻笑着在床上滚了下:“滚完了。你看我多听你的话。”   “操。”江一六都要无语了,“快吃吧你!”   秋芒扔下玩偶,下床去吃炒饭,边吃边说:“我突然想起这是你吃剩下的,还是别嫁了。”   江一六都懒得理他,站旁边叉腰看着他埋头吃饭,挠了挠头,有点焦虑。   焦虑于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焦虑。   他和秋芒这个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的莫名其妙的关系就开始于刚放暑假时那场莫名其妙的旅行。   当时在海边看流星雨,秋芒突然就令人发指地夺走了他的初吻。   江一六在那个时候是懵了,回来之后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就约秋芒出来打一架。(没搞对象之前的)北哥给他的言传身教,男人之间的纠纷,没有什么事情是打一架不能够解决的。如果一定有,那就打两架。   结果秋芒这王八蛋一听,嘴上说着“好啊”,当场把眼睛一闭,杵在江一六面前就不动了。   江一六当场就快要炸掉了。   ――你他妈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这是等着老子亲你的姿势!没看过猪跑老子也看过电视剧!   这秋芒居然还贼心不死,令江一六愤怒又恶心,心里直发毛,面对面地骂道:“骚什么骚!老子是找你打架的!你有病吗?!”   “让你打还不好吗?”秋芒睁开眼睛,满脸写着诚恳地说,“我知道错了,所以我不还手。你以为我是让你干什么?”   江一六:“你别当老子是傻子!”   秋芒委屈巴巴地说:“我没有啊。”又问,“那你还打吗?”   说完,他又闭上眼睛,微微仰着脸。   江一六是想找他打架,而不是单方面打他,那样有损男子气概。毕竟吧,虽然被一个男人盯上这事儿令他不知所措……啊不,令他倍感焦虑,也不是,是令他倍感恶心,但多少对方暗恋他,这令他觉得不能单方面殴打暗恋自己的人。   其实暗恋本身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人而已。   江一六慎重地这样想来想去,说:“算了。”   秋芒既然也已经认错了,看样子打他也不会还手的,就不如算了。   老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江一六这么想着,还没来得及在心中给自己发一朵小红花,就见秋芒睁开了眼睛,抓住自己的衣领,就凑过来亲住了自己的嘴。   江一六:“……”   江一六不知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因此愣了十秒钟才回过神来,一把推开秋芒。   秋芒被他推到身后的墙上,靠在那,歪着头,看着他笑:“打吧。”   “你――卧槽!”江一六的嗓子都破音了,“你他妈真的有病吗?!你干什么啊!”   “不干什么,逗你好玩儿,逗你有意思。”秋芒笑嘻嘻地说,“跟只小猫似的,逗一下就炸毛。”   “你他妈才跟猫似的!你他妈才炸毛!”江一六不管三七二十一,总之先吼回去,“你他妈才逗起来好玩!”   秋芒听着他这小学生式吵架方式,笑得更欢快了。   事后,当事人江一六回想起来,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他表示,第一责任方绝对是秋芒,这就不必展开阐述了。至于第二责任方,是当天的天气。那天,太热了,他们俩又在室外一个小巷子里,被热得中了暑,所以脑袋不清醒。第三责任方是那条巷子,巷子尽头居然三面是墙,不透风,所以导致他们在炎炎夏日中暑了。第四责任方是全球温室效应导致夏天越来越热了。第五责任方是导致了温室效应的全人类。   总之和他江一六没有任何关系。   他江一六清清白白。   虽然那个时候恶向胆边生,一把揪住秋芒的衣领,把人压在墙上,狠狠地亲回去的人,就是江一六。   但他是受害者。   温室效应的受害者。   当时,江一六的心脏砰砰砰,嘴贴着秋芒的嘴,手使劲按着秋芒那并没有任何挣扎意图的胳膊,眼睛看似凶狠实则迷茫地瞪着秋芒。   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啊,让我死了吧。江一六在心中这样许愿。   但是众所周知,这么随随便便的许愿是不会实现的。   秋芒也僵在那十来秒,见江一六仍然如同石膏像一样定在那里,重新笑了起来,刚要说点什么舒缓这尴尬的气氛,就见被他的笑给吓醒的江一六猛地松手往后退两步,满脸写着震惊,瞪了他三秒钟,转身拔腿就跑。   秋芒:“……”   秋芒本来以为事儿就到这了,结果第二天,他又接到江一六的短信,说要出来聊聊。   又聊?   行叭,闲着也是闲着,那就聊叭。   秋芒欣然赴约。   可江一六瞪了他半天,二话不说,眼睛直愣愣的,啪的又亲了上来。   亲完,江一六转身就跑。   秋芒:“……”   第三天,江一六又发短信来了……   这次两人也没浪费时间,见了面就直奔主题,亲就完事儿了。   亲完,江一六非常震惊地问:“你为什么就得盯着我?!”   “……”秋芒沉默三秒钟,说,“哥,是你约我出来的。”   “我约你出来是为了跟你把话说清楚的!老子是直的!”江一六吼道。   秋芒再度沉默三秒钟,说:“哥,昨天是你亲我的,我什么都没做。”   “……”江一六陷入沉默,最后说,“今天谈不下去了,明天再谈吧,咱俩都冷静一下。”   虽然秋芒觉得自己无需冷静,但还是非常宽容地说:“好叭,江哥你说什么是什么叭。”   江一六耷拉着脑袋,顶着太阳回去了。   烈日下,他颓靡得就像一个突然失业的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只靠他一份工资的那种。   第四天,秋芒毫不意外地又收到了江一六的短信,说冷静完了,要出来把事情谈完。   然后秋芒站在那听江一六叭叭了五分钟,也不知道叭了些什么,堪比听开学典礼校长致辞。   天气热,秋芒也有点不耐烦了,抓住人亲一口就完事儿了。   江一六等亲完了才愤怒地发言:“你又来!说了今天结束这种关系!”   “……”我们什么时候还有了“关系”这种词语?秋芒不知道,也懒得问,抓住江一六,再次亲。   亲完了,江一六继续发言:“你还来?!说――”   秋芒亲上去。   两分钟后,江一六重新发言:“你――”   秋芒亲上去。   两分钟后,江一六红着眼睛道:“老子――”   秋芒亲上去。   也不知道多少分钟后,秋芒松开眼睛憋得红到看似要哭了的江一六:“不好意思啊江哥,我还约了人,这事儿我跟你道歉,你看要怎么赔偿,打我一顿还是赔你点精神损失费,都行,你想好了和我说。我――”   “操!”红眼一六怒吼一声,扑上来咬住了秋芒叭叭叭的嘴。   妈的,咬烂这张嘴就完事儿了!   那一刻,在复仇者江一六的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再后来……   总之,在漫长的暑假里,他俩就这样了。   仇没报完,江一六是不可能放过秋芒的,钥匙也不会还回去的。   不可能的。 第七十七章   江一六回想往事, 顿觉往事不堪回首, 便默默地坐到仍在吃饭的秋芒身边,皱着眉头道:“不跟你开玩笑,你别跟那姓文的混了, 他妈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北哥都不跟他混,你就信北哥, 北哥看人的直觉特准。他不喜欢这人,这人肯定不行。”   秋芒瞥他一眼, 没说话,继续吃。   “你是猪啊,就知道吃!”江一六怒道, “说话啊!”   秋芒把嘴里的饭吃下去, 棒读:“北哥好厉害啊。”   “不是让你说这个!”   秋芒问:“北哥不厉害吗?”   “北哥当然厉害!”   秋芒继续吃饭:“那不就结了,你不就想说他厉害。”   江一六能被他气死:“才不是说这个!我是说――”   “江哥,你是我什么人啊?”秋芒笑着问, “你管我这么多呢?”   江一六愣了下, 半晌,不自然地说:“你是北哥的兄弟,那就是我的兄弟。”   “你兄弟北哥都没管我, 你管什么?”秋芒说着,把最后一口饭吃下去,起身送空盘子去小厨房里,随便刷刷,扔回去架子上, 就站在那,从兜里摸出烟,点了一根自己抽,把剩下的烟和打火机扔给江一六。   江一六接在手上,却没抽,只是看着他,许久,说:“我和北哥性格不一样,他心里不支持,但他不说而已。我就要说。”   秋芒朝他走过来,停在面前,弯下腰,低头往江一六的脸上吹了一口烟。   “卧槽,你又干什么!”江一六忙身手在脸前挥了挥,驱散烟雾。   “给你吹迷魂烟。”秋芒为自己的恶作剧笑了起来。   “我跟你说正事呢!”江一六怒道。   秋芒点点头,语气很好地说:“你可以说,我也可以不照着你的做。如果不是那二愣子插一脚,你北哥早就跟着我一起做了。所以你北哥不做,和文总没关系,只是跟那二愣子有关系。江哥,我知道你人不错,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你也不是我什么人,你管不了我要走什么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江一六坚持。   秋芒歪着头看他,很疑惑似的:“你的意见,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江一六愣了好一会儿,目光有点游离,没说话。   秋芒拍了拍他的脸,亲了亲,笑得没心没肺的,轻声说:“江哥,我们又不是处对象,就打个炮而已,你可别当真了。”   江一六又愣了会儿,回过神来,咬着牙,低声骂了句,一把掀开秋芒的手,起身往门口走。   走到门口,江一六突然抬脚踹向门板,折回来,把秋芒往后面一推,骂道:“操!”   ……   游北浑然不知他崽在干什么,毕竟他自己正在爱与痛的边缘徘徊。   ――陈其年最近迷恋做各式各样的甜品和饮料,负责吃掉成品的主要人员,当仁不让就是游北了。   游北爱吃。   但坏就坏在他爱吃上。   因为他一爱吃,陈其年就高兴。陈其年一高兴,就继续做。陈其年做了,游北就想吃。   这个循环太可怕了。   游北觉得自己长胖了。这很直观,因为他低头就能看到自己的腹肌中间那几道沟沟快被填平了。   其实吃还不是主要问题,主要问题是,他以前的运动量大,每天放了学就到处浪,还总是和人打拳赛车,干的都是高强度的事儿,如今吃完了东西就坐那写卷子。   游北甚至还找不到借口出去浪,因为他现在不缺钱。有次他试探着说起赚钱的事,陈其年就给他看股票,说如果缺钱可以先套现一部分。游北看了一下那数字,就不说话了。   当然了,陈其年也不限制他去玩儿,打拳玩,而不是打比赛,那就没问题。   可游北自己玩不起劲儿,因为陈其年在抓紧时间复习高考,说高考完才陪他去拳馆玩,游北自己就在拳馆打了一阵沙包,了无趣味,赶紧回家吸对象,顺便吃对象给他做的甜品。游北也不知道那叫什么玩意儿,反正看起来好看,吃起来也好吃,玻璃杯子看得清清楚楚,一层一层的,有草莓有酸奶有这个有那个。   陈其年真厉害。游北一边吃一边想。   今天的游北也得到了他的“晚上茶”,是一杯人工手制奶茶,和一块樱桃蛋糕。   游北一边吃,一边看坐在旁边喝水的陈其年,叉一勺子递到他嘴边:“吃。”   陈其年偏了偏头:“这么晚了,我不吃,长胖的。”   游北:“……”   游北:?????   游北欲言又止:“那我……”   “你喜欢吃这个啊。”陈其年说,“给你的奖励,你开学小考成绩也很好。”   游北:“不用,特意做。”   “你喜欢吃吗?”陈其年问。   游北秒答:“喜欢。好吃。”   “那就做给你吃。”陈其年亲他一口,笑眯眯地说,“你高兴就好了。”   游北已经够高兴了,他觉得这段时间的自己就像生活在蜜里面一样,甚至有时候觉得这不真实,更像是一场纯粹的梦。可是这梦也太长了。他每天都害怕自己突然醒来,发现还在那个昏暗的老旧的破房子里,而陈其年看到自己,远远就绕路走了。   有一次游北做噩梦,梦到自己醒来,发现一切都回到了以前,把他吓醒了,想也没想就直奔隔壁卧室,抱着陈其年许久才平复心情,继续睡觉。   最后,他索性就想,如果这真的只是做梦,那么醒来之后,不如就换自己去追陈其年吧。   但是,又害怕“现实中”的陈其年并不喜欢男人,更不喜欢自己。   那么,就算只做回以前的朋友……   还能做回以前的朋友吗?   陈其年必定是愿意的,他那么心软。可是自己,显然无法以单纯的朋友的心态去面对他。   陈其年见游北盯着樱桃发呆,眼神里有点委屈,便问:“怎么了?”   游北摇摇头,说:“我长胖了。”   陈其年“啊”了一声,说:“高三都会长胖的。高考完就瘦了。现在用脑过度,就得补补,明天煮核桃薏米露吃吧。”   游北:“……”又吃!   陈其年安慰他:“看不出来的,你不胖脸,还是很帅。”   游北狐疑地问:“可是我,照镜子――”   “不,你的脸没有胖。”陈其年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我看你反而瘦了,可能是写卷子写的。下个星期开始就要晚自习了,晚上不能回来吃饭,你还会继续瘦,趁现在赶紧多吃点。”   游北想了想,觉得陈其年说的话都是对的,所以低头继续吃他的樱桃蛋糕,然后喝他的奶茶。   贼甜。   ……然后,在陈其年睡着后,游北偷偷摸摸地在次卧地上做俯卧撑。   万一陈其年喜欢的就是我的身体呢?!肌肉都没有了,我还能有什么优点!游北神志不清地想。   一个星期之后,高三年级开始了强制晚自习,每天放学后都要留在学校自习,十点钟才准走。   一想到俩孩子中饭和晚饭都得在外面吃,爷爷奶奶给心疼得不行。   可更令他俩心疼的是,陈其年提出要和游北去学校附近租房子住。   虽然,这样确实是方便许多,毕竟可以省出路上奔波的时间,多休息一会儿,晚上放学回家也安全些。   可是!   “那你们三餐怎么办?”奶奶担忧道,“不然我跟你们一起住。”   爷爷发现事情不太对劲:“那我呢?”   奶奶瞥他一眼:“你这么大人了,自己做。”   爷爷:“……”   陈其年忍俊不禁:“没事的,奶奶,不用。我和小北可以自己做饭吃。”   “你们小孩儿自己做饭吃就是吃方便面,以为我不知道?”奶奶皱眉。   “可是,放学回家很不方便的。”陈其年叹了声气,“放学之后都没车了。”   偶尔运气好能遇上末班车,运气差一点,就只能打车了。倒也不是缺这个钱,只是觉得没必要。其他同学大多是家长来接,可陈其年和游北显然没有这个条件。   最终,爷爷和奶奶只好答应了这件事,依依不舍地叮嘱两人周末一定要回来好好补补。并且每次周末,两人回家里补完,返回学校附近的租房时,都能带上二老强塞的一行李箱吃食。这是后话了。   陈其年和游北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是新建小区,精装修,四室两厅,家电齐全,拎包入住。   “你们租这么大干什么?”中午被陈其年叫去看房子的江一六不解地问,“没小房子了?”   “因为游北想让你也一起住这里来。”陈其年说。   游北:“……”   他没有,他不是,但他不说话。   江一六愣了下:“我住这干什么?”   “你晚上也不方便回家啊。”陈其年说,“而且我们住一起,方便互帮互助搞学习。”   “……”江一六顿时否决,“我不住。”   “你和我说没用,游北决定的。”陈其年火速甩锅。   江一六冲游北叫:“我不住!”   游北:“……”   游北想了想,淡定地说,“可是,你妈,已经答应,了。”指了指一间次卧,“你的行李,在里面了。今晚,你就开始,住这里了。”   江一六:???   江一六的行李是他妈亲手打包,他爸亲自送来的。   事情是这样的,昏君在妖妃的怂恿下,给江一六的父母打去电话。   本来妖妃还担心江一六的父母会对游北有点意见,不料江一六他妈兴奋地打断了游北的话,问:“那你那个学霸朋友也住一起吗?就六儿说你是因为你学霸朋友给你补课,这次开学摸底才考你们班第一的!”   游北:“……”   作者有话要说:年年的重生会改变所有主要角色的命运   因为陈其年和崔烈上一辈子都不清楚游北的事,遑论江一六和秋芒,所以他俩上一辈子的事情在正文里面应该是很难找到合适的角度和时机写出来了。番外也不知道会不会写,先在这里说一下吧。   上一世游北带着江一六,和秋芒一起搭伙文总,这个过程中,江一六和秋芒眉来眼去的就暗搓搓搞上了。后来,游北秋芒和文总的矛盾越来越深,文总挑拨游北和秋芒,制造了一堆的事情,导致江一六和秋芒为了游北的事情而产生许多矛盾和相互怀疑。众所周知,上一世北哥单身,没人知道他单相思陈其年,于是秋芒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深度怀疑江一六和游北有一腿。而江一六则怀疑秋芒和文总有一腿并且还要联合搞他北哥。两人嫌隙越来越大,就be了。   因为家庭原因,秋芒对待爱情很多疑,很容易分分钟怀疑江一六跟别人有一腿,绿完自己还要卷走自己的财产去给奸夫(或淫|妇)= = 第七十八章   “六儿考个二本我们都烧高香了!你和六儿是好朋友, 苟第一, 不相忘啊!”他妈激动地说,“你想想,到时候你俩大学还读一个学校, 说不定还一个寝室,多好!阿姨以前就觉得小游你肯定有出息, 每次六儿说跟你出去玩,我都不多问的, 不信你问问六儿。不过就是啊,这回暑假他成天和你一起被你朋友补课,为什么你第一了, 他还是那狗成绩?”   游北:“…………”   大概, 因为,这个暑假他并没有成天和我一起补课吧。   总之,江一六在下一秒就接到了他妈发来的短信, 说让他晚上不用回家了, 牙刷毛巾内裤都给他一起打包到行李箱里了,还有这个月的生活费。   江一六:“……”   他愤怒地发去拷问心灵的诘问:你儿子重要还是高考重要?!   他妈几乎是秒回:别傻了,养儿防老的, 你如果读不了大学,找不到好工作,以后我跟你爸靠谁养老啊,你说什么重要。   江一六:……   妈的,不回了, 求老子,老子也不回去了!   江一六愤怒地冲进次卧,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   突然,他又想到一件事:“那三室一厅不就够了?还有人?”   陈其年刚要回答,就听到了开门声,笑了笑:“是啊。这不来了,你也认识,听游北说,你俩关系挺好的。”   江一六好奇地从房里探头看向玄关。   两个搬家工人搬着几个纸箱子进来,小心地放到客厅地上。   大多数箱子上画着电脑。   “卧槽,还每个人配电脑?”江一六吹了声口哨,前嫌摒弃,惊喜地对游北说,“北哥你发财了啊?”   他北哥还没说话,门外的人和搬家工人结清了钱,已经进来了,提着一个行李袋,笑嘻嘻地打招呼:“北哥,年哥,嗨,江哥。”   江哥:“……”   江哥的笑容渐渐消失,并且觉得,世界虽大,却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并且他还觉得,陈其年一定仍然在记恨自己多年之前戏弄他的仇怨。   太坏了,这人心眼太小了。   是故意的,他想折磨死我,他想把我的一切都从我的身边抢走,先是抢走了我的北哥,现在又要抢走我的……   江一六想了想,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概括比较好。   总之,他在这一刻,咬碎一口银牙,暗暗撕裂了一方锦帕,在心中恨毒了富察氏陈后其年,却还要隐忍地在脸上写满开心,对那扭轱辘氏秋答应阿芒说,欢迎弟弟。   游北挺喜欢秋芒的。   自然不是爱情意义上的喜欢,而是和喜欢江一六差不多的喜欢。   秋芒会做人,很讨喜,也帮过游北不少忙,两人有点惺惺相惜。在文总这件事上虽然没能合作得成,但不影响私交。   游北和陈其年聊天的时候,也提起过秋芒这人。   于是陈其年知道了秋芒和一个危险社会人做地下博|彩。   而游北知道了秋芒是陈其年班上女同学秋雨的孪生哥哥。   两人一合计,决定潜移默化地尝试着把秋芒给拉回来。   闲着也是闲着,如果不找点事情做,就整日里除了写卷子就是谈恋爱,太无聊了,(还令人长胖)。   而且,陈其年听游北说秋芒挺有编程天赋,顺嘴又说了句曾想过让秋芒开发网络游戏。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其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现在的网络游戏已经在青少年之间很流行了,再过几年,游戏业更是会爆裂发展,何况游北和江一六都喜欢玩游戏,对这方面有兴趣,也有经验。   两人越说越起劲,俨然已经上任网游公司CEO了,当下就拍板把秋芒薅到身边洗脑。   秋芒乍一听到游北说找自己去一起住,不要房租,还倒贴水电和伙食,也没问原因,立刻就答应了。   不要钱的便宜,不捡白不捡,何况他也有心拉拢游北。   四个人,就这么住到一起了。   当天晚上,大家坐在餐桌两边,由陈其年主持召开第一届同居会议,游北进行记录。   江一六:“……”生无可恋,想回家,不想陪这两个已经脑子坏掉了的家伙玩真人过家家。   不是他歧视陈其年,但是他真的发现,自从跟陈其年搞到一起后,他北哥的智力水平就直线下降,基本已经回到幼儿园阶段。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大家一起住,还是得有一定的规矩。比如自己房间的卫生自己做,带朋友回来玩,得事先给其他室友说一声。   陈其年说到这里,书记官游北打断了他的话,说:“不准,带人过来。”   江一六趴在桌面上,心如死灰地想,老子自己都不过来,可以吗。   秋芒笑嘻嘻:“我都没问题。”   第一天晚上,就这么过去了,散会后,大家排队洗了澡,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整个过程平平无奇。   问题出在第二天早上。   那是早晨五点半,江一六猛地从床上醒来,警惕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然后捂着脸陷入自我谴责与质疑。   直到秋芒开口:“你还不走,等下北哥他们就起来了。”   江一六抓起散乱了一地的睡衣,起身就往外跑。   早晨五点三十分,游北蹲在床头边的地上,两只锋利的猛兽爪子搭在床边边上,依依不舍地啄着陈其年,把人啄醒了,才低声说:“我先出去,回去,换衣服。”   陈其年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点头:“我也起来。等下咱俩出去遛一圈,给他俩带早饭。”   游北点头,起身出了门。   然后,游北和江一六就这么在客厅相遇了。   两个人站在并不属于他俩的房门前,看着彼此,静静地看着。   内心却在打鼓。   江一六:操!   游北:操!   江一六: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怎么蒙混过关?!   游北:陈其年的清白由我来守护!   江一六:操,我要怎么证明我是清白的?   游北:操,我要怎么蒙混过关?   十秒钟之后,江一六镇定地说:“你这么早起来?我刚被尿憋醒了,结果他妈的走错房间了,厕所在哪?我不记得了。”   游北的目光从他身上的裤衩转移到他手上的睡衣:“带着睡衣?”   江一六镇定地说:“早上冷,怕感冒。”   “哦。”游北镇定地说,“我也是,上厕所。”   江一六的目光从他身后陈其年门上娘唧唧的独此一块“休息中,勿扰”小牌子移到游北身上:“这块牌子是挺像厕所门口挂的。”   游北镇定地说:“嗯。”   江一六问:“那厕所究竟在哪里?”   游北指了指厨房的方向,营造出自己委实不熟这个房子构造的假象:“可能是,那个。”   江一六点头:“你先去吧,我还能忍忍。”   游北哦了一声,转身去了厕所。   江一六:好的,渡劫成功。   游北:很好,顺利过关。   游北:不对!   游北挤完牙膏,抬头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突然锐利的目光。   那是接近了真相的目光。   他想起了那日在天台看到的江一六的手机内容。   想起了暑假在海边旅游时,看流星雨的那天夜里,背着秋芒的江一六。   又想起了这段日子以来自己被迫倾听的江一六的少男心事。   他如今怀疑,江一六其实并不是少男了!   ……   哦,但是那关我什么事呢?   也不是很关心的样子。   呵。   游北低下头,把牙刷塞进嘴里,开始思考今天早上吃什么。   然而,一周后,游北陷入了深深的后悔当中。   他就不应该答应陈其年,把那俩人也加进来的。   当初他答应,一则是他很难拒绝陈其年的请求,二则,赵阿姨靠不住了,他就暗搓搓地给自己找新的保险栓。毕竟,如果搬离了陈家,就更是天高皇帝远,他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就兽性大发。如果加上江一六和秋芒,自己就不得不克制!   然而,机关算尽,反……反正现在他后悔了,就是后悔,非常的后悔。   因为,他不但不能兽性大发,甚至连基本福利都被砍掉了许多。   虽然那两个人都知道他和陈其年是什么关系,但游北仍然无法在他俩、尤其是秋芒面前,和陈其年进行亲密互动,只能半夜三更趁着大家都睡着了,偷偷地溜进陈其年的房间,才能一解明明就在眼前却不能亲不能抱的相思之苦。   问题在于,这样也容易影响陈其年的正常睡眠,游北只好进一步克制。   再者,游北觉得,自己不是陈其年唯一的宝贝了。   因为陈其年每晚亲手做的甜品和饮料,也会给江一六和秋芒吃。   每当这个时候,游北都会在心中强调:那他妈都是我的!给我做的!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俩把属于他的东西吃掉了。   陈其年还挺高兴的。   大概是因为从小被爷爷奶奶带大的缘故,陈其年有些观念深受老人家影响,比如他爱看着别人能吃能喝,最好养得白白胖胖,他就觉得开心,就觉得棒。   游北陷入了新一轮的自闭逻辑链,他开始怀疑,陈其年就是喜欢照顾人,所以他做甜品不是只为了自己,换了是江一六和秋芒吃,也是可以的。   游北就不高兴了。   但今时今日的游北,已经不是当初的游北了,他不高兴,他就说。   他暗搓搓地对陈其年吹枕头风:“那是我的,不给,他们吃。”   陈其年熟练地顺毛:“又不能让他们看着你吃。大家一起吃嘛。”   游北拒绝分享:“不。”   “他俩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不是。”游北果断否认。   从他俩吃了他的巧克力奶杯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他们只是严重拖垮他生活质量和幸福指数的两坨累赘而已,得想办法解决掉。   就这样,未来制霸全国的大型网络游戏公司领导班子,还未成立,已经濒临解散。   作者有话要说:养成狂魔陈其年 第七十九章   又过去半个来月, 陈其年发现, 秋芒开始躲避自己的甜品和饮料了。他以为是游小北护食的结果,私下里还批评了一下游小北。   面对从天而降的批评,游小北沉默三秒钟, 委屈了,脆弱了, 往床上一趴,被子蒙头, 表演自闭。   陈其年觉得游北越来越娇气了,小脾气越来越多了。   可爱^_^   他非常吃游北这一套,立刻转变立场, 隔着被子叠上去, 也不说话,就这么抱了一会儿,才去掀开被子一点点, 和里面亮闪闪的两只眼睛对上, 问:“不闷吗?”   “闷。”游北说。   “那出来吗?”陈其年问。   游北不说话。   “不是你让秋芒不吃的,你就和我说啊,你躲起来干什么?”陈其年和他讲道理。   游北不讲道理:“就算是我, 说的。你也不能,说我。”   陈其年:“……这样还是不好吧?”   “那我们,就不要,谈了。”恃宠生娇的游北伸手把被子拉回来,继续埋自己。   陈其年:“……”   在另一个房间里面, 也在进行一场没啥意义的争执。   起因源头还是陈其年做的甜品。   江一六坐在床边生闷气,秋芒背对着他,坐在桌前写程序。   江一六自己生了半天气,见秋芒丝毫不受影响,就更气了:“你他妈――”他惦记着其他房间里面的游北和陈其年,降低音量,压着嗓子,很不满地问,“你他妈什么意思啊?”   秋芒头也没回地继续敲键盘,语气如常:“什么什么意思?”   “你自己心里清楚!”江一六说。   “不清楚,你说清楚点。”秋芒继续敲键盘。   江一六被他的态度气得要炸了:“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秋芒:“什么什么意思?”   “你别敷衍我!”   秋芒的手指一顿,叹了声气,回头看着他:“江哥,你突然进来往这一坐,就一直在问我是什么意思,我真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究竟想问什么?”   江一六被他这么一反问,脸憋得有点红,目光闪烁,又不说话了。   秋芒转过身去,继续敲代码。   “喂!”江一六沉默了会儿,支吾着又叫他,故意装出恶声恶气的样子,“老子一个还满足不了你?”   “……”秋芒的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三秒钟,问,“你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这段时间你睡觉把门都锁了什么意思?”江一六终于问出了他此行最大的困惑。   其实还是很委婉的。   更直接一点说就是,秋芒这段时间不但拒绝陈其年的甜品,也拒绝了江一六的求欢。   江一六要疯了,他压根琢磨不透秋芒在想什么,见面还是笑嘻嘻的,但只要一碰,就算只是拉个手,秋芒就嘻嘻哈哈地找借口溜了。   这什么意思?崩了还是没崩?   秋芒恍然大悟:“哦,就为这个啊?”   他再次回头,满脸写着无辜,说,“你胖了啊。”   江一六:“啊?”   秋芒的目光从他的脸扫到他的腿,神色很微妙地说:“江哥,我提醒过你的,你再那么吃下去,咱俩就没戏了。”   江一六:“……”   啊,秋芒仿佛是说过这话。不过他说这话的时机不太正当,语气也非常暧昧,所以江一六完全没当回事儿。   那时候说的话他妈的能当真吗?!   那不是在撒娇吗!   这货每次情绪上头了能比江一六看到过的任何一个妹子都娇,娇到恶心,恶心到令人当场失控。   看着江一六震惊的脸,秋芒笑了笑,也没有直接说他胖了,而是脾气很好地委婉道:“江哥,咱俩这关系吧,都是看脸看身材来的,你说你这都没了,我和你还搞在一起干什么呢,是吧?咱俩又不是真爱,我就只是看你帅。”   江一六:“……”   于是,第二天,陈其年发现,连江一六也开始拒绝自己的甜品了。   为什么?!   江一六不说原因,只是冷酷地看着陈其年,又看了一眼游北,呵呵了一声,把防汗头巾往脑袋上一戴,下楼夜跑去了。   妈的陈其年,哪儿哪儿都有你,你就会坑我!江一六愤怒地想。   陈其年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游北默默地收回看向江一六的羡慕目光,说:“他胖了。”   但他还能去跑步。   游北也能去跑步,但跑完回来,陈其年会给他做夜宵,说跑步把能量都消耗完了,必须得补充回来。   陈其年还说了,高三的时候就得有点储备脂肪,等高考完再瘦也来得及。   那你自己怎么不吃也不胖呢?!   游北的内心充满质疑,但他不敢问,他只能继续吃。   然后在体育课上疯狂虐同学来消耗脂肪,比如打球的时候一个人刚五个人。幸好他们班是高三唯一一个保留了全部体育课的班级。再加上中午去附近健身房里疯狂燃烧,这才保住了他岌岌可危的腹肌。   就是陈其年陷入了疑惑当中。   他想不明白,怎么游北刚有点肉乎起来的征兆,突然那肉又不见了呢。   肉点多好啊,游北那脸肉多一点就不显得这么锋利了,虽说没那么酷了有点可惜,但就隐约能看到小时候那水灵样子了,多可爱啊,人见人爱。陈其年神志不清地这样认为着。   就在游北和江一六与恶魔之灵陈其年为了肉与肌肉明争暗斗的时间里,学校里面悄然地传播起了一个暗网网址,点进去就是一个模拟游戏页面。玩家注册账号进入游戏,就可以看见各种虚拟赌场,可以赌球,可以打牌,甚至还可以炒模拟股。   其实网上的赌博网站不少,一般学生们都不会沉迷进去,遇上了甚至会赶紧有意识地避开,可这个网站一出,却迅速地风靡了起来,其原因在于和学生们的生活联系得太紧密了。   里面的打牌扔色子这些不说,就说赌球,并非是赌国际赛场上的球,而就是赌身边的球赛,比如班级赛或校园赛,或市内几所学校的联赛。   还有赌每次考试名次排行的。   甚至还可以由玩家私自开设赌局,赌张三和王六约架谁会赢,赌校运会当天会不会下雨,只要有人愿意参与,就什么都行,网站则从中抽百分之三十的成。   这些赌注通常不大,小的就一块两块的,谁都玩得起。   起初多数学生都在观望,直到他们看着第一批吃螃蟹的同学“发了”,真赌赢拿到了钱,一块变十块,十块变一百,逐渐便忍不住都下水了。   毕竟这些都是发生在身边的事情,不像外面大型赌局那样,一看就假假的在骗钱。   至少,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游北和江一六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个网址,有小弟在里面捞了一笔,请同学吃零食的时候说的――当然了,小弟也不是白请客,目的在于拉人用自己的邀请码注册去玩。他靠自己的专属邀请码拉一个人注册充值,就能得到网站免费送的一个虚拟铜筹码。   一个虚拟铜筹码,可以随时兑换一百块现金。   游北和江一六自然明白这网站是怎么回事儿――秋芒和那文总折腾了半天的,就是这玩意儿。   那俩人自然不会是来做慈善的,这赌网就和任何一个骗钱的局都一样,前期给玩家赚点,后期就该收割韭菜了。   游北却什么反应也没有。他到底不是个规规矩矩的好学生,以前就是走旁门左道的,自然对秋芒搞这种事没什么意见。若不是因为陈其年,他自己都是这网站的创始人了。   ――当然了,那些所谓的“好学生”,也有不少被这阵突然席卷校园的热潮给吸引得入了圈。一开始只是几块钱,谁都给得起,谁都喜欢一本万利的事情,眼见真有得赚,便滚雪球似的,越来越热衷其中。   而江一六起初也没在意这事儿,他只对那文总随时可能绿了自己有怨气,对文总和秋芒做这网站没意见。   直到期中考试那天。   吃中午饭的时间,陈其年和朋友一边对着上午考试的答案,一边去食堂打饭,排队的时候还恰巧遇上了同样来吃饭的游北和江一六这伙人。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有食堂的头牌菜,糯米芋头蒸排骨。   这是这学校食堂做得最好吃的一道菜,在红辣椒炒青辣椒、西红柿炒月饼、土豆丝拌油渣、糖醋粽子、花菜蛋汤等菜式中脱颖而出,且味道堪称一绝,还限量供应,没有人排到了会不买的。   眼看打菜的师傅在那喊着最后两份了,并且陈其年和他朋友那条队伍轮到他俩了,游北和江一六来了。   横行霸道江一六那一刻站在食堂门口,甚至还没来得及走到队伍尾部,就立刻吼了一声:“最后两份北哥和我要了!”   排队的学生们:“……”   校霸说要,能不给吗?   能。   但不敢。   江一六毫无排队意识,螃蟹似的径直就朝窗口走去了。其他的小弟在他带领下也跟着走上去,场面如同收保护费。   排队的同学们敢怒不敢言,只好默默往后退出一位。   陈其年那朋友也立刻怂了,与其他人一样,自动自发地拉着陈其年往后退。   陈其年默默地看了一眼游北。   游北:“……”   游北:看我干什么我这不是排队了吗我站在最后面啊!   游北: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我清清白白!   游北:江一六又他妈拖我后腿。   游北:打死江一六。   游北没说话,并且试图避开陈其年的目光,但跟在他身后的其他小弟们就很敏锐了,当场起哄:“哟,江哥,那嫂子你还是别往后挤了吧!”   江一六这才看见陈其年,脚步一顿。   其他小弟仍然停留在叫陈其年嫂子是羞辱陈其年、并且他们就是要在江哥光辉伟大的领导下羞辱陈其年,以达到为北哥报仇(?)之目的的年代,哪知世事变迁之快,风水轮流转之理。   于是在怪叫声中,层起彼伏的“嫂子好”就响了起来。   陈・真・嫂・其年:“……”   当年就是这么一失足成千古恨,从此全部命运的咽喉都被妖妃攥在手中玩弄的江哥:“……”   清清白白的北哥:“……”   妈的,还是要杀了江一六。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他已经釜底抽薪地搞了你们大哥。 第八十章   江一六嚣张的气焰硬生生压了回去, 脸色复杂地朝着离自己最近、起哄得最得以前的他的真传的小弟脑袋上一巴掌呼噜过去:“操, 叫什么叫,吓死老子了。闭嘴,食堂吃饭的地方!”   小弟捂着脑袋, 一脸问号。   江一六看了看自己的真嫂子,咳嗽一声, 转身去另一个窗口了。   小弟们面面相觑,都没有理解这场面, 但求生欲是真小,也没尝试去理解这情况,见江一六去了旁边, 便补上了陈其年这个窗口的空缺, 对着师傅说:“一份排骨!”回头狗腿地越过人群,问道,“北哥, 还想吃什么?”   北哥虽然没有和以前一样, 跟着他们一起插队,但这代表北哥是不想插队吗?   当然不是!   这只代表着,北哥的架势越来越足了!   北哥什么人物, 需要插队吗?不需要,他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亲手打饭!   考验身为狗腿的眼力见的时刻到了!   北哥:“……”   北哥什么都不想吃,他想打死这个没有眼力见的家伙。   江一六在旁边也没心思打自己的饭菜,扭头察言观色,立马几步过来, 抓着那小弟往自己那窗口一推,骂道:“你他妈在这打!”   小弟茫然地问:“为什么?”   “你这太明显了,欺负别人就算了,欺负年级第一,你不怕被老师唠叨死啊?”江一六神志不清地说。   小弟:“啊?”耿直道,“江哥,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这么欺负他了,老师从来没说过啊。他又不会去告状。”   往事不堪回首,江一六再度咬碎一口银牙,含恨道:“现在的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时至今日,江一六已经看透了陈其年。   陈其年绝对是在布一个很大的局,这个局,就是针对他刚鸭楼的!   陈其年看似热情贤惠地把他拉到租房同住,其实是为了用卷子折磨他。   这还不够,眼看没有能够折磨死他,陈其年便再生毒计,用甜品使他发胖,令他被秋芒嫌弃。   呵,好狠的心!就为了报复!这个从仇恨深渊中归来的复仇王子!   脸上却还一副盛世白莲的样子,把北哥都给骗了。   可北哥单纯天真,我江一六却不会上你的当!我是已经脱不了身,可我的小弟叫我一声江哥,我就绝不会让他们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江一六冷笑连连,义薄云天。   小弟看看抱着手站在那、以一种微妙的神色看这边的陈其年,觉得江哥说得对,现在的陈其年和以前是不太一样了。以前的陈其年被这么起哄,脸早红了,又羞又气,却还拿他们没办法,看起来特好玩。   现在吧……   感觉他好像在努力憋着不笑场。   小弟被陈其年的态度惹得恼羞成怒,瞪着眼,充满恶意地问:“看什么看?没看过男人?”   其他小弟立刻嘴贱又猥琐地接上:“看北哥还没看够,还想找别的男人?”   又是一阵嘿嘿嘿。   游北待不住了,黑着脸朝这几个小弟走过去。   到底还是江一六讲义气,见状赶紧把人给踹自己身后去,紧急救场,朝着陈其年和其他学生说:“吃你们的啊!把队排回去!”   小弟们:???   其他同学也:???   江一六拉着游北到旁边窗口,回头朝其他小弟道:“都到这来排,别骚扰其他队伍!”   “……”   这支无端就被迫单独献祭了的队伍的学生们悄悄地露出了mmp的表情,却还是认命地去其他队伍了。   游北又悄咪咪地看向陈其年。   陈其年转过身去,对打菜的师傅说:“你好,我要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个鱼香茄子,一个手撕包菜,四两饭,谢谢。”   其他重新恢复队伍买菜的学生们也都没有提要排骨。   虽然队伍是恢复了,但江一六已经发话要排骨了,他们不敢抢。   当然了,陈其年不是不敢,他就是见江一六和游北想吃这个,便让给他俩了。而且,游北总要他在学校里面保持好距离,别让其他人发现他俩关系好,那他也不能表现得太嚣张嘛,他一嚣张,小弟们就要发火,小弟们一发火,游北就要帮他出头,那不就露馅了?   低调,要保持低调。   江一六如愿帮他自己和北哥买到了心爱的糯米排骨,可惜他北哥并不领情,一直用死亡之眼凝视着他。   仿佛在说:你天天吃陈其年做的夜宵,你还抢他的排骨,你这个不孝子,家门不幸,我怎么就有你这个儿子!   江一六:“……”   那我排骨打都打了,能怎么样嘛!你打我咯?   江一六悻悻然地打好了饭菜,和他北哥一起端着,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里面找座位。   食堂面积不算大,在这里吃的学生却很多,毕竟便宜又卫生,还方便。因此这时候差不多都坐满了,大多只能等着别人吃完。   陈其年和他的朋友端着饭菜,等着一桌学生吃完。   那学生见他们在等,赶紧把剩下几口饭菜吃完,就把桌子空出来给他们了。   可他俩还没来得及入座,就见两道人影往前一飘,两个流里流气的学生混子已经占了座位,得意洋洋地瞥他俩一眼,然后招手,殷勤地叫道:“北哥!六哥!这有位子!”   陈其年:“……”   陈其年他朋友:“……”   游北和江一六走过去,才看见桌子旁边背对着他俩的人是陈其年。   两人的脚步同时一停,端着饭碗的手同时一僵,死亡之眼同时看向那狗腿。   =_=   狗腿天真不谙世事地继续谄媚:“坐这,就坐这!”   江一六开始认真地思考以后收小弟是不是要加一个智商准入机制。至少,他妈的能不能会那么一点点看气氛?!打饭的时候老子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吗?!   他正琢磨着怎么既不暴露陈其年和游北的关系,又能让愚蠢的小弟们领会到陈其年和游北的苟且关系,就听到陈其年不卑不亢地对那小弟说:“不好意思,这里是我们先来的。”   陈其年他朋友疯狂使眼色:我的年,好汉不吃眼前亏!桌子我们让给他们!命,我们自己留下!下午还要考试的!   赶在所有人开口之前,游北对陈其年说:“你们坐。”   然后游北端着饭菜去别的桌子,走两步,回头看一眼还站在那的江一六和小弟们。   “……”江一六回过神来,朝小弟们道,“走啊!智障啊你?”   陈其年和朋友顺利入座,一边吃饭,朋友一边低声说:“下次你别跟他们杠了,我知道你也不高兴。”他以为泥人也有三分火,何况陈其年又不是泥人,被这群校霸混混戏弄了好几年,现在是忍无可忍了,“但是就快高考了,你可别得罪他们,那群人谁知道干得出什么事来,万一阴你一把怎么办?你反正都忍这么久了,也就不足一年的时间,考上大学了就不用看到他们了。”   陈其年没说话,垂着眼把习惯饭前吃的营养胶囊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咽下去,心中却十分感慨。   前一世的时候,朋友们每每见他被江一六为首的那伙人戏弄,也是这么劝他的,而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那个时候他并不会像今天这样驳回去,他只会能避开就避开。   那个时候,他把绝大多数的怨气,都算到了游北的头上。   他以为,这都是游北授意的。所以他很难过,也很愤怒。   如今他知道了,游北只是刻意想要远离自己……仍然很愤怒啊!   游北他们找了别的座,没吃几口饭,游北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边吃饭边单手打开看短信,差点没被一口饭给噎死。   【陈其年】好生气啊,突然想起来你以前就这么让他们戏弄我!!!   三个感叹号。   生气程度三颗星。   在可控范围内。   游北强作镇定地这么判断着,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地措辞回复短信。   【游北】但是他们也没说别的,就调侃一下你和我之间的玩笑,我以前就和江一六说过,他们不敢真伤你。   【陈其年】。   坏了,一个句号。   生气程度五颗星。   就快不可控了。   游北飞快地打字:但是我错了,我那个时候脑子有坑,对不起,你别生气,我坏,我该打,给你打Q_Q   【陈其年】每次打你,我的手比你痛,你那肉块好硬哒。   【游北】等等,所以你想养胖我的原因是为了这个?   【陈其年】……   【游北】别逃避问题。   【陈其年】现在是我刁难你,还是你刁难我?   【游北】我错了,对不起orz   【陈其年】知错就改,还是我的好宝宝w   【游北】宝宝要抱w   【陈其年】回去抱w   【游北】想快点回去w   不得不说这小弟怎么混成江哥爱将是个迷,因为他又开始了他的表演:“嘿嘿,北哥和谁发消息呢?饭都不吃了?看这甜蜜的,蛤蛤蛤蛤。”   逐渐自闭的江一六:你他妈就不能闭嘴吃饭吗,嘴巴不用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游北没理他,也没关系,反正都习惯北哥的高冷了。而攻陷北哥这朵高岭之花(?),就是他们最大的成就(?)。   小弟再接再厉:“什么时候带嫂子给我们看看啊?哎呀,上回我不在,听说嫂子好可爱哒。”   虽然据说是个男孩纸。   北哥居然喜欢可爱的男孩纸!   不愧是北哥,有个性!   其他学校的大佬天天带妹,太庸俗了,随波逐流,没有一点自我想法。   小弟神志不清地搞着个人崇拜。   进一步自闭的江一六:呵,你已经看过了,你还试图抢你嫂子的座位,你北哥现在十有八|九是在跟你嫂子在说刚才的事。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问就是我最惨我不想接受采访。 第八十一章   见陈其年不回复了, 游北放下手机, 继续吃饭,一边说:“少问。”   江一六继续救场,及时阻止这个傻逼到也不知道像谁的心腹小弟说出更多愚蠢的话来, 严肃地说:“你老几啊,嫂子说给你看就带出来给你看?你老大还是北哥老大?”   小弟恍然大悟:“对哦!抱歉啊北哥, 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一六陷入沉痛当中。   他不想要这个小弟了。   蠢到他竟不知道以后能给这货派发什么任务。   众人继续吃饭,突然, 游北就听到一声惊慌的尖叫:“你没事吧?!怎么了!”   他下意识地和周围人看过去,脸瞬间就白了。   尖叫的是陈其年的朋友。   因为陈其年捂着自己的脖子,特别痛苦地趴在了饭桌上, 低声说着什么, 听不太清。   周围的学生们也很惊慌,都在关心地问怎么了。   游北刹那的脑子都是空白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什么在学校里保持距离的人设都抛到脑后, 他腾的起身,大步走过去,蹲在陈其年面前, 紧张地问:“怎么了?”   “我……”陈其年很难受地断断续续道,“呼吸……不上来……医院……”   游北二话不说,又站起身,拦腰把陈其年腾空抱在了怀里,对江一六扔下句“找人把, 他的饭菜,都看好,谁也别碰”,就匆匆地出了食堂,疯狂地朝校门外跑。   一边跑,他一边低声安抚怀里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虚汗的陈其年:“别怕,就到医院,了。没事,别怕。”   陈其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都肿了。   游北比陈其年更慌。   虽然他在安抚陈其年,但不如说,他是在安抚自己。   他已经和陈其年一样,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了,只是在机械地奔跑着,甚至他神经质地觉得怀里的陈其年在快速地变轻,仿佛是生命或者灵魂在逐渐地被看不见的力量从这个身体里面抽离出去。   好在学校附近有一所还不错的公立医院,游北很快就抱着陈其年冲进了急救大厅,叫来护士送他去急救。   护士见陈其年只剩下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也吓得够呛,赶紧把正在吃饭的医生给叫过来。   一检查,很可能是吃了过敏的东西。   江一六过了一会儿才找过来,插着腰,喘着气,慢慢地走进被拦在手术室外面的游北,干着嗓子问:“怎么了?”   游北靠着墙角坐在地上,抱着膝盖,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术室的门,仿佛其他一切都感受不到了。   就在刚刚那短短的时间里,游北什么都想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最后,居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如果陈其年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就陪着陈其年一起去死。   陈其年活着,他就活着。   陈其年让他好好活,他就好好活。   如果陈其年死了,他就跟着一起死。   这辈子,陈其年无论死活,无论用什么方式,都别想甩脱掉自己了。   只有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游北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清醒而克制地把陈其年和自己隔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面各自生活了。   他已经一点也无法接受,不能够拥有陈其年的生活了。   江一六察言观色,并不追着问,只是蹲在游北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没事的,肯定没事的。陈其年那耳垂你注意到没,特长,我妈说这种耳垂都是长命百岁的有福命。没事的,别担心。”   游北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让人把,陈其年,吃的饭菜,给,留住了没?”   江一六点头:“让人给看着了。怎么回事?下毒?”   “过敏。”游北说,“但陈其年,知道,他自己,过敏。他不会,随便吃,东西。”   “你是说有人偷偷给他放他过敏的东西了?”江一六咋舌,“过敏会这么严重的吗?确定不是下的毒药吗?”他还以为过敏就最多是长个痘红个脸打个喷嚏就完事儿了,可回想起陈其年被游北带离开食堂那会儿的样子,基本和下一秒就要嗝屁没差别。   “这他妈是谋杀了吧?”江一六目瞪口呆地说,“他跟什么人结这么大仇啊?我出来混这么久,都没被人这么恨过。”   游北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崔烈那张令他作呕的脸。   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说:“报警。”   江一六赶紧摸出手机就报警去了。   游北这才慢慢地从地上起来,仍然盯着急救室的门,手却兀的攥紧了,若靠得近一些,甚至能够听到骨骼嘎吱嘎吱作响的声音。   江一六挂了手机,过来和他说:“马上就过来查了。”   游北说:“你也找人,去查。”   江一六点点头:“查出来是给条子还是?”   游北的目光从急救室门上移开,落到了江一六的脸上。   江一六有些不自在地闪躲了一下。   他有点怕这样子的游北,眼睛里面黑寂寂的,没有半点光,像是人一掉进去,就会立刻死亡的深潭。   很久以前,他刚认识游北的时候,游北就总是这样的眼神。   就像一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游荡在这个世界上面的孤零零的亡灵,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也没有理想,什么都没有,就这么无望地活着,等待着随时死去和腐烂。   可江一六已经习惯了这段日子以来,和陈其年苟且在一起,疯狂使用小表情的OOC狗比游北。   虽然很狗,一点也不酷了,分分钟想原地浸猪笼的那种。   但江一六还是更喜欢这样的游北。   他感觉,游北以前就像一个干瘪瘪的皮囊,如今被陈其年在慢慢地充气,越来越鲜活地存在着了。   游北前段时间还偷用他新买的香水,用就用了,关键是,这狗比用完了还要一脸嫌弃地说,陈其年闻到香味只是礼节性地夸了一下,说明这香水实际上并不是特别好闻,不足以增加男性魅力,建议江一六赶紧换一瓶。   你妈的,老子几百块买了这么一丢丢回来,是给你用来吸引陈其年的吗?!老子自己能用他吸引到那姓秋的就不错了,谁有空管你啊!和你很熟吗?!   “先查。”半晌,游北这么说,“别,打草惊蛇。”   江一六再度点头。   查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陈其年确实是由过敏所引发的休克,而过敏原则是他每天饭前吃的营养胶囊。   陈其年的爷爷奶奶怕他天天在外面吃饭,又高三了,营养跟不上,眼瞅着还是几个孩子里面长得最矮最弱的,就特意去给他开了营养药。陈其年放了一瓶在学校,是午饭和晚饭前吃,另一瓶则放在租房,早上起来吃,以防忘记带。   而陈其年放在学校的那一小罐胶囊里面,全部都被掺杂了花生粉。   陈其年对花生严重过敏。   可是事情就到这里卡住了,因为,就算查出了原因,就算猜得到是有人故意往里面放的花生粉,可问题在于,没办法找出凶手。   这个年代,又不是正式高考的考场,学校里面不兴到处安监控。   虽然询问过许多人后,大致锁定了一个嫌疑人,是其他班的学生,曾在事发前一天进入过陈其年的教室。   当时陈其年他们班晚自习放学了,只留下几个被整天的学习摧残到睡眼朦胧、还要燃烧自己打扫教室卫生的同学,都心不在焉的埋头干活,只想赶紧做完赶紧回家休息,没在意那个突然跑过来说等朋友一起回家的隔壁班同学。   可对方打死不认,只说就是羡慕久不联系的朋友在重点班,想借个笔记学习,没干别的。又没有确凿证据说就是他干的,陈其年也抢救回来没事了,嫌疑人还是个高三生,这事儿就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陈其年的家人自然不肯干,可他们也没办法,只好忍着气,先照顾好陈其年算了。   “我没事。”陈其年被洗了一通胃,浑身都是虚的,使不上力气,还带点恶心,脸色发着白,却还强颜欢笑地装没事,安慰病床前的爷爷奶奶和男朋友,“这不没事了吗,就是过敏。”   “那人心肠怎么这么坏啊!”奶奶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这时候又哽咽了,抓着陈其年的手腕,委屈又心疼道,“你都不认识那人!”   “我也不知道。”陈其年也挺郁闷的。他根本不认识那个嫌疑人,自问也没做过得罪人的事,你说他就吃个营养药而已,突然就祸从天降了,防不胜防的,搁谁都郁闷。   接下来几场考试还都弃考了。   这可是期中考啊,陈其年还打算去参加提前面招以图高考加分呢,这成绩单就不好看了啊……   爷爷叹气:“算了,你也别哭了,小年看着也担心。”他拍了拍奶奶的肩膀,对陈其年说,“你妈那里在跟一个大项目,关系她升职的,我们见你没事了,就做主,没和她说。”   陈其年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小年你没事吧?”   他转头看过去,不冷不热地叫了句:“爸。”   陈其年的爷爷奶奶虽然嫌弃自家儿子糊涂,可到底是亲儿子,也不希望他和亲孙子真为了崔烈一个外人而生分,便赶紧把儿子给叫到医院来了。   陈明还是担心儿子的,就算知道儿子已经抢救回来了,还是有些后怕,担忧地问:“这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陈其年说,“不过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能不担心吗?”陈明叹着气,摇了摇头,看了看病房里的爸妈和游北,又看了看桌上的水果鲜花,一时之间心情也有些复杂,讪讪道,“东西谁买的,这么见外?”   “我班上同学和老师送的。”陈其年解释,“他们来看我,刚刚才走。”   陈其年只是单纯的解释,陈明却想岔了,以为陈其年在暗示自己这个当爸爸的来医院比他的同学和老师都晚。   他有些尴尬,说:“爸爸临时……有点急事,得安排好了才能过来。”又忙问,“你妈呢?”   “霜叶忙工作,我们没通知她,她又不在国内,回来一趟不容易。”爷爷说。   陈明胡乱地点了点头,又说:“小年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和爸爸说,爸爸给你买。”   “他刚,洗了胃,不能,乱吃东西。”游北幽幽地说。   陈明:“……”   他再度尴尬,说,“总不能不吃东西,你总抬杠干什么?”   游北冷冷地别开目光。   “医生说,就只能吃点清粥,刚吃过了。”奶奶忙圆场,拉着儿子道,“不过我们也都没吃东西,我在这陪着小年,你们去附近吃点东西,给我随便带点就好。”   陈明忙说:“妈,你和爸……还有游北一起去吃吧,我陪着小年。”   “我陪。”游北说着,拉开椅子,就这么坐在病床前,拿了个苹果削起皮来。   陈明:“……”靠,你为什么这么嚣张?   爷爷心想俩孩子感情好,游北担心也是自然的。更进一步想,爷爷也怕陈明这个蠢东西单独留下来又把事情搞砸,实在不放心把他放出眼皮子范围外和陈其年沟通,便点点头:“也行吧,孩子在一起说会儿话,也好,和大人没什么好聊的。走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小北,等下给你带饭回来。”   游北点点头。   爷爷和奶奶拉着儿子出了病房,等电梯的时候,奶奶就忍不住先“发难”:“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现在这单位,不是说时间上很宽裕吗?”   不宽裕也不行,就是个养老闲职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的那种。   陈明皱着眉头,说:“我也不想,可是小烈突然晕了!”   奶奶一怔:“他怎么了?”   “不知道,学校突然打电话来,说他好端端走着路,突然就喘不上气来了,往地上一栽,还以为是中暑,结果折腾了半天也没醒,赶紧送医院,医院也没查出是什么毛病。”陈明叹气,“小年这边有你们,再不济还有游北和小年他亲妈,可小烈只有我啊,我总不能扔着他不管吧。”   奶奶虽然听着他这话总觉得有点刺耳,可也没追着说,只是问:“那小烈现在呢?”   “醒了,说是没事了。”陈明说。   “那是什么毛病?”爷爷也有点好奇了。   陈明也百思不得其解:“谁也说不清他是什么毛病,他自己也说以前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医院也检查不出来,不是中暑,也不是食物中毒,什么事儿都没有,不知道怎么就一下子喘不上气了。可能……可能是以前过得太苦,经常被打骂欺负,所以身子骨弱吧。” 第八十二章   游北削了一个苹果, 不敢投喂太多, 只喂陈其年吃了两口,就说:“晚点再削,别吃太多。”   “嗯。”陈其年就看着他把剩下的苹果吃了, 说,“别担心, 我没事了。”   游北咬着苹果,说:“爷爷奶奶, 不在。你不用,和我说话,难受就, 躺着。”   陈其年笑了笑:“还好啦, 也不是特别难受。就是有点郁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而且,最关键的是, 看你们为我担心, 跑前跑后的,我比较在意这个。”   “没事。”游北飞快地把苹果吃完了,核扔到垃圾桶里, 起身去洗了个手,擦干了,回来摸了摸陈其年的额头,“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啦。医生都说没事了, 住院观察一两天就能走了。”陈其年抓着他的手,“你别耽误课,到点儿就回学校去,放学再来找我。”   游北想了想,问:“你要不要,笔记?”   “你的笔记给我抄吗?”陈其年故意逗他。   游北说:“不是,我帮你,去你们班,拿。”   “那这样,别人不就知道咱俩好了吗?”陈其年惊讶地看着他。   游北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破釜沉舟似的,问:“你愿意,被别人,知道吗?”   陈其年更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我一直都挺愿意的啊,但是你不是……”   “我想开了。”游北说。   陈其年有点疑惑地偏了偏头,并不知道自己过个敏和游小北想开了有什么必然联系。但他也没问,只是说:“好啊。”   游北还要说什么,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接了起来,说:“龙哥,我这边,有点事,等下,给你,回过去。”   陈其年忙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打电话,不用留在这,自己正好休息。   游北朝他歉意地点点头,出了病房,把门虚掩好,朝着走廊死角过去,脸色却在瞬间变得冷漠无比,眼睛里面也重新变回了黑寂寂的模样,说:“说。”   江一六在手机那边说:“人弄到了,在狗儿家那旧仓库里,你什么时候过来?”   “先帮我,照顾客人。”游北面无表情地说,“我就过去。”   游北挂了手机,回到病房里,看到陈其年躺在那睡着了。   安安静静的,漂漂亮亮的,光是就这么看着,就能看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厌。   他蹑手蹑脚地回去床边,坐回了椅子上,就这么凝视着睡梦中的陈其年,望着望着,游北那冰霜利剑似的眉眼,逐渐地便化成了温柔的春水。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能有人忍心伤害陈其年,也没有兴趣知道。   他只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再度发生。   谁要伤害陈其年,他就要杀了谁。   不可能有人忍心伤害陈其年,如果有,那就不是人,是恶魔,是鬼,本来也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游北就是这么想的,他的眼眸里渐渐地淌过去暗流,望着陈其年的神情,却更加的痴了。   没多久,爷爷奶奶和陈明就回来了病房。   “小北,你也赶紧吃点吧,还是热的,你喜欢吃的菜。”奶奶关心地说。   游北起身去到他们面前,很小声地说:“我要回,学校了。”   “那饭……”   “我带去吃。”游北接过饭,朝爷爷奶奶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一个小时后,偏僻荒芜的老城郊区旧仓库里,传来了压抑的求救声。   可是这声音太微弱,附近又荒废多年,人烟稀少,并没有人听到来救他。   江一六蹲在仓库里的地上,也挺烦的,皱着眉头又啧了一声,对趴在地上涕泪横流地求自己放了他的学生说:“再给你一次机会,说是谁让你这么干的,早点说了,你解脱,我也舒服。别说我没提醒你,等下北哥来了,他真没我这么好心了,你还是识相点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去借笔记的!”这学生――吴兴激动地说,“真的和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他妈跟你那小学同学多少年没打过招呼了,突然跑过去借笔记,有毛病吗?”江一六翻了个白眼。   “都要高考了,我也顾不上这些,就想多借重点班的笔记看看。”吴兴哭着说,“江哥,你信我。”   “不是我信不信你的问题,是――”江一六的话没说完,就听到仓库大门被推开的声音。这仓库废弃了好些年,门轴都不利索了,一打开就嘎吱嘎吱的响,听着都令人心里难受。   江一六的声音顿了顿,扭头看了眼走进来的游北。   仓库里是暗的,没开灯,外头是亮的,还在白天。   游北就这么一步步地从外面走了进来,逆着光,影子拖得特别长。   江一六无声地叹气,回头拍了拍吴兴的脑袋:“真的,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赶紧说吧。”   吴兴仍然坚持喊冤。   江一六也没辙了,犹豫了一下,站起来,回头看着游北:“北哥,他不肯说。”   游北没看江一六,只是把手上提着的外卖往江一六面前一递。   江一六接过外卖,欲言又止。   最终,江一六什么也没说,提着外卖出去,坐在门口阴凉处吃起来。   吴兴本能地往后躲,却被游北伸手卡住了脖子。   他被迫仰着头看游北,支支吾吾地辩解自己是无辜的。   游北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上却兀的用力。   吴兴再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四肢挣扎着,在嘴里呜呜乱叫。   就在他濒临窒息的时候,游北松开了手。   吴兴趴在地上,急忙大口地喘气,像一条快死的老狗。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多喘几口气,又被游北扯着头发拽起来,像拖垃圾似的,轻轻松松地把他从地上拖着到了角落里。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北哥你别――”吴兴拼命抵抗,却敌不过游北的劲儿大。   游北仍然什么也没说,掀开角落盖在一个废弃水池上的帆布,也不顾那漫天飞舞的灰尘,把吴兴摁着头往里面塞,另一只手则拿过了地上的脏水管,打开水龙头对着吴兴冲。   这水管多年不用,刚打开就呜呜乱响,随即一股又一股的铁锈水都冲到了吴兴的头上和身上,甚至他还措手不及的吃进了嘴里和鼻子里,眼睛里,难受得不行,拼了命的往水池外爬。   游北再次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摁回水池里。   水已经逐渐地积累了起来,漫过了吴兴的脑袋。   吴兴被他摁着,挣扎不开,在水中无法呼吸,憋了几秒钟就开始呛水。   每当他以为自己快被水呛死的时候,游北就把他拉出来呼吸几秒钟空气,然后再次把他摁回去。   吴兴到最后都意识模糊了,他甚至放弃挣扎了,软趴趴地被游北拎着作弄。   这时候,游北才暂时放过他,把他拎出来,扔到一边的干燥地上。   吴兴恢复了一点儿意识,又有了求胜欲望,挣扎着,还没爬起来,突然脖子一凉,惊得他瞬间清醒,瞪着眼睛扭头看自己身后的游北,破着嗓子叫道:“北哥,别!别,你这是杀人,我真死了,你肯定会被抓到的,你别――”   游北根本已经不在意他说什么了,就觉得他吵,把手使劲儿一拽,绳索就死死地勒住了吴兴的脖子。   吴兴再度丧失语言能力,看着那个几度来去的死神在自己面前招手。   在这个时候,游北终于说话了。   他拽着绳子,幽幽地问:“能呼吸吗?”   吴兴恍惚间听清了这句话,急忙摇头,呜咽着求饶。   “难受吗?”   吴兴用力点头。   游北沉默了几秒钟,幽幽地说:“年年也,不能呼吸,他也,很难受。”   他仍然记得,那个时候,在他怀里的陈其年,脸色有多白,身体有多冰冷,表情有多痛苦。   那种,陈其年像是在一点一点的、慢慢地离开他的感觉,让他疯了,他难受得恨不能有一只手把自己的胸膛撕开。   吴兴勉强还有点脑细胞在运作,听到游北这话,主要是听到他叫陈其年“年年”,顿时就脑中轰隆一声响,懵了,又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游北见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低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吴兴:“……”不想听,感觉听了就要没命,小说里面都是这么写的!   可是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便听着游北那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的冷冰冰的声音,不像人能发出来的。   游北说:“我爱,陈其年。”   吴兴:“……”   崔烈猛地从梦中惊醒,四处一看,自己仍在病房。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学校里面突然就呼吸不上来,突然就晕了,醒来就在医院里,医生说检查不出原因,可能是营养不良,让他多休息两天,就能出院了。   他吃了药有些晕,就睡着了。   睡梦中,他又想起了上一世,自己被游北杀掉的那一幕。   那个时候,游北从头到尾只对他说了两句话,就是在他最后一口气没了的前一刻,他仍然在不甘心地问游北究竟是谁,自己哪得罪了他。   游北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告诉你,一个秘密。”   崔烈一怔。   游北的眼中看不到任何色彩,像一具行尸走肉似的,机械似的,仿佛是被输入了程序才这样说似的,说:“我爱,陈其年。”   崔烈:“……”   他就在震惊中,被游北结束了那条命。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游北真的是凶兽,只不过他凶的方向和他自以为的不一样而已。 第八十三章   江一六闷头把盒饭给吃了, 正好听到门里面吴兴在叫着“说说说我都说”, 他把盒饭往地上一扔,撇了撇嘴,起身进去了。   一进去, 江一六就闻到了恶臭的味道,他嫌恶地捏着鼻子, 皱着眉,走过去, 踢了一脚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吴兴。   吴兴被他踢得往旁边滚了半圈,江一六看到他裤|裆一片湿漉漉的,恶臭味就是从那传来的――吴兴被吓得大小便都失禁了。   “操……”老子刚吃完饭。   江一六忍耐着, 没好气地说, “快点说吧。老子早就让你说了,你非得……”   吴兴还在那嚎。   “别嚎了,你再不说, 又给你来了啊!”江一六喝道。   “说!我说!”吴兴这回听清楚了, 也不敢嚎了,趴在地上哭着道,“是我换的, 花生粉是我放的!”   “陈其年跟你什么仇,你连人都敢杀?”江一六横眉问。   “我和他没仇!”吴兴犹豫了一下,说,“我……我……江哥,你知道那个, 那个赌网吧?就最近在学校里都玩儿的那个。”   江一六愣了愣:“啊,怎么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游北。   游北没看他俩,低着头在一边点烟。   仓库里光线不好,窗户在很高的墙上头,阳光从外面只能照出一小块地方,游北的身体一大半融入黑暗里,只有脸上一小部分被点儿光给照着,又被立体分明的五官在另半边脸上遮挡出一大片的阴影来,像一尊冰冷的雕像。   江一六又问吴兴:“你们赌杀|人?你们没病吧?”   吴兴忙说:“哪能赌这个!我也没想杀陈其年,我不知道他过敏这么严重,我就以为他最多出个疹子,上吐下泻一下,这不大家过敏都这样吗,怎么就他这么娇气――嗷――”   他话还没说完,就嚎了起来,“痛――啊嗷北哥北哥――痛――”   游北刚点好的烟,就这么摁在了吴兴的脸上,离眼睛只差半个拇指的距离。   江一六摸了摸鼻子,自己脸莫名有有点疼:“操,你说就说话,别说不该说的行吗?”   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先把事儿问出来吧。”江一六又看向游北。   游北没说话,把烟头摁灭了,走到墙边去,半靠半坐在那叠起来的废弃货箱上,支着长腿,低着头,又点了个烟,抽了起来。这时候他完全沉浸在黑暗中,像个剪影。   他没看这边。   “所以你们赌的什么?”江一六问。   吴兴捂着自己脸上的伤,想嚎又不敢嚎,抖着嘴唇道:“就、就赌这次高三……期中考试,谁谁考第一啊……”   江一六不耐烦地说:“你他妈一次性说完,非得让老子一句一句问?”   吴兴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说!就是,就是大家都赌陈其年第一,所以如果他拿不了第一,庄家就赚了啊!所以我没想害死他,大家同学的,我害死他,我也不敢啊!我真不知道他过敏能这么严重,我只是想让他拉个肚子,少考两场,就啥事儿都没了啊。”   “你是庄家?”江一六问。   “不……不是……”吴兴说。   江一六骂道:“那你他妈替庄家操什么闲心啊?”   游北这时候开口了,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人气:“庄家是谁?”   吴兴恐惧地看向黑暗里的游北,目光闪烁着,低声说:“我不知道――江哥!江哥,你信我!”他朝突然拎起自己衣领的江一六疯狂大叫,“江哥你信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庄家是谁!我没见过面,电话联系的!他找我的!”   “你人都没见过,就敢替人杀|人?”江一六一巴掌拍他脸上。   吴兴哭丧着脸:“我真的不知道会这么严重,我真的就以为是拉个肚子。这事儿也不少干了,赌学校球赛的时候,还有人在鞋里放过图钉呢,又不会有很大问题。”   “操……那图钉果然是你们故意放的?”江一六惊讶地问。   学校里前段时间还真出过这事儿,中招那人和江一六有过同场打球的丢丢友谊,后来也没大事,送医院消毒包扎了事,没查出谁放的,就当意外含糊处理了,江一六没放心上。   吴兴说:“那不是我做的,别人做的。就……就现在那些赌局,很多都是结果定好了的,都是庄家在后面搞。江哥你懂的。我们就是一跑腿的,真不关我的事。”   “你们真是有毛病……”江一六都无语了,转念再一想,这赌网还是秋芒弄出来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了,有点犹豫地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游北。   游北已经抽完了一根烟,扔在地上踩灭,又抽了一根,说:“打那电话。”   江一六把早前搜出来的吴兴的手机拿起来,让吴兴指出是哪个电话号码,打过去,一直无法接通。   “估计是把电话卡扔了吧。”江一六分析道,“说不定卡还是不记名的。”   游北问:“那人怎么,给你钱?”   江一六道:“对哦,账户能查到。”   吴兴继续哭着说:“是通过赌网后台交易的,那你们要去找这网站的人查。”   游北又问:“你怎么,知道,陈其年,花生过敏?”   虽说陈其年没刻意瞒着,但也不会到处说这事儿。   吴兴说:“那打电话的人告诉我的啊。”   游北从自己的手机里打开一个文件,播放起了一段视频,没让吴兴看,只让他听。   那声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一来就在和游北求饶,惨得很,弱得很。吴兴先是一头雾水,听了一小会儿,突然道:“等等,给我打电话的人,跟这个声音很像!”   游北把手机关了,起身朝仓库外面走。   吴兴缩了缩,看着江一六:“江哥,我什么都配合,能放我走了吗?你们如果还有要问的,随时找我,我随叫随到!”   江一六冷笑了一声:“北哥都已经把你弄成这样了,你说我敢让你走吗?”   吴兴吓得就差再一次失禁了,失声叫道:“我什么都不说!我这……我这是自己摔的!我发誓,我绝对不说,我要说,我他妈……我他妈是狗……不是,我他妈天打五雷轰!这事儿绝对跟你跟北哥没关系!我发誓!”   “对不住了,兄dei。”江一六露出慈爱的表情,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保险起见――”   吴兴不等他说完,又开始嚎着求他饶命,连把所有积蓄拿来买自己的这条烂命都说出来了。   江一六:“……”要不趁机收了这笔钱吧……不要白不要。   算了,这钱烫手,再说吧。   “别嚎了!”江一六捂着耳朵,说,“不杀你!”   吴兴顿时不嚎了。   “给你家里人找个借口,说这几天不回去,说你离家出走还是去同学家,还是干什么都行。反正在北哥把事儿弄完之前,你就在这老实待着,三餐带夜宵给你吃,伤都给你养好。你就听话点,知道吗?听话就让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不听话,那我也不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江一六说着,朝外面叫了一声,守在外面的俩小弟就跑进来了,“你们在这看着他,看紧点,别给北哥坏事。他身上那些伤也给照顾好了,他不配合的话摁着也给他把药涂了。”   “是,江哥。”   江一六安排好后续,就赶紧跑出去追游北。   可游北已经开着机车飙得不见人影了――车还是秋芒硬塞给游北的那辆,平时放在修车厂里谁爱玩谁玩,今天被游北拿来征用了。   江一六头痒得要命,挠了半天,摸出手机给秋芒打电话:“你在哪?”   “干什么?”秋芒问。   “问你在哪!”江一六急得吼了一嗓子。   秋芒沉默了下,把手机挂了。   江一六能被他气死,赶紧又给打过去。   还好秋芒接了,懒洋洋道:“江哥,我这信号不好。”   “少来这套!”江一六急道,“快跟我说你在哪,北哥找你去了,你他妈惹事儿了!”   秋芒有点疑惑:“我惹什么事?”   “你他妈那赌网!你……”江一六急出一身的汗,“陈其年就为了你那破网出的事!来不及说这么多了,你先告诉我你在哪!”   秋芒说:“我在家里写程序啊。要不我先躲躲?”   “别!”江一六说,“我马上回去,我回去再说。记住,北哥如果回去了,你当心点,他让你给他找什么资料,你都给他,别惹他,他现在很不好说话!”   “哦。”   江一六急急忙忙赶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游北开门出来。   “北哥!”江一六忙叫他,目光却在急切地往他身后边瞧。   “我没事。”秋芒跟在游北身后,朝江一六wink了一下。   操,这种时候还骚个屁啊!江一六觉得自己早晚要被这货给气死。   游北没理他俩的互动,继续往电梯走。   江一六犹豫了一下,没跟上去,推着秋芒回了房子里,关上门,问:“查出那账户是谁的了吗?”   秋芒一摊手:“这个得找文总查,权限在他那,我只负责技术上的事,钱方面都归他管。”   江一六都想把他的脑袋拆出来倒一倒水了,痛心疾首道:“你这就不怕他偷偷扣钱了啊?老子平时看你刷个卡,你就生怕老子偷看你密码了!”   “……”秋芒沉默了三秒钟,理直气壮地说,“江哥你为了能打个炮,什么都能忍,文总你觉得他能跟你一样吗?他如果跟你一样,我倒是高兴哦。”   江一六:“……”   真要被气死了。   江一六没好气地把秋芒推到沙发上,作势要抽他。   秋芒立马像藤蔓精似的缠上他,非常做作又浮夸地委屈道:“刚才北哥差点吓死我,你不安慰我就算了,你还想打我?”   “你看你都折腾的什么玩意儿,早跟你说了别搞那个了!”江一六这么说着,倒是也不抽他了,顺势抱着他,坐到沙发上,半晌,叹了声气,语气缓和下来,说,“这事儿你真不能干了。那姓文的怎么看都不是好东西,现在赌局都搞得越来越严重了,早晚得出大事,到时候你再脱身就晚了。”   秋芒不以为然道:“富贵险中求。”   “险你大爷啊!”江一六被他气得都气不出来了,“查个账户的权限都不在你这,你富贵个屁啊?你他妈就一被人骗过去打工的!工资还不稳定!”   “谁说的?账户虽然归他管,我心里也有数。”秋芒说,“你知道我现在户头多少钱吗?上回分红还只是初期,就这个数,”他比了个数,“后期稳定下来只会更多。”又亲江一六一口,以一种哄小情儿的语气说,“上回送你的礼物就是因为分了钱,等下回再分了,再送你东西,你想要什么?”   江一六:“…………”   江一六面无表情地说:“老子存款九百二,借一万六给你买了条金链子,你他妈分红一百二十万,花四十八块钱给老子买了两双袜子,老子还能指望你给老子买什么?一百块三条的内裤吗?”   抠死你算了。   关键是,你他妈刚认识就送游北几十万的车,到我这就四十八的袜子!你妈的,为什么!你是不是暗恋游北啊?!   秋芒却露出了非常不赞同他的表情,有几分嫌弃地说:“你看过我戴那金链子吗?暴发户似的。你人这么帅,怎么口味那么重?”又问,“那袜子是不是特有品味?你不是天天轮着换?那谁买的更实用点?”接着还说,“而且咱俩就是逢场作戏,我送你是情分,不送是本分,你平白无故赚了我四十八呢。”   江一六:“……”   不跟他计较,不跟他计较。   江一六深呼吸,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犀利的问题:“那金链子你没转手卖掉吧?”   秋芒:“……”   江一六:“……”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作者有话要说:江一六做选择的时候到了,是要被陈其年气死,还是被游北气死,还是被秋芒气死。   下一章是秋芒主场,江一六和秋雨出场。北哥则持续迷失在去找文总的路上,年年,在医院睡觉,勿念。 第八十四章   见江一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秋芒突然笑出了声, 说:“逗你的,我也没low到那份上啊。搁我屋里呢,要拿出来给你看吗?”   “算了。”江一六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想卖就卖了吧,反正你也觉得丑。”   江一六算是深刻地知道了什么叫做看脸, 说的就是秋芒,他妈的问他为什么处心积虑了这么久勾引自己, 回答说因为自己帅,可还没高兴两秒钟呢,秋芒这王八蛋就来了一句北哥也帅第一目标是北哥可惜北哥怎么勾都勾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   江一六当时就差点没弄死他。   后来嫌自己胖了不肯再好了, 也令江一六非常无语。   “干什么啊, 真生气了?”秋芒笑嘻嘻地说,“我挺高兴呢,除了我妈和我妹, 没人这么用心送我过礼物, 都是我送别人。”   想到秋芒送游北那车,再想想自己那袜子,江一六没好气道:“你送别人有比四十八还便宜的吗?”   “送过我妹地摊儿上两块钱一个的手机链, 算吗?送过我妈一块钱一朵的玫瑰。”秋芒说。   江一六:“……你咋越亲近的人越抠呢?你不是一出手几十万都送吗?”   秋芒便笑开了,说:“我如果有什么事儿求你帮我办,我也送你几十万的东西,那叫送礼,不叫送礼物。”   江一六迷茫道:“这有什么差别?”   “说了你也不懂。”秋芒道, “你语文成绩那么差。”   “你语文也就刚及格吧?”江一六摆摆手,“不说这个,说正经的,你那赌网,真别做了。你知道现在为了赌钱,那些庄家故意搞事吗?”   秋芒从他腿上下来,坐到一边,摸过兜里的烟点了一根,半晌只道:“这不是我的本意。”   “可事情已经朝着这方向走了。”江一六揉了一把自己的脸,“你换个别的事儿做不行?陈其年帮北哥炒股,说稳赚不赔,你也已经有了点钱,就跟着他俩玩啊。”   “没背景没内幕就进股市,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秋芒笑了笑,“陈其年是成绩好,可他玩不转这个,也就你北哥恋爱脑。”   “我不知道股市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陈其年玩不玩的转,但我知道他既然拿北哥的全部积蓄去这么搞,他肯定有把握,那他妈不也是个恋爱脑吗,没把握不会害北哥的。”江一六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但这就是他的直觉,“而且不管怎么样,都比你这好。今天是有人在鞋子里放图钉,有人故意让陈其年过敏,明天说不定就有人敢直接下毒了。”   “那也跟我没关系。”   “你是不是有毛病?你怎么这么固执啊?真出了人命,往源头一查,能跟你没关系吗?你他妈平时人精人精的,怎么就非得在这件事上乱倔呢?”江一六是真不明白了,他就不信秋芒看不懂里面的凶险,可秋芒死活就揪着“富贵险中求”这五个字来坚持,“你到底什么毛病,你是有绝症还是你妹等着钱救命啊?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是,你是需要钱去搞你爸,但你如果自己都出事了,怎么去搞你爸?你已经是乱来了,还有上回那叫什么的那中年死变态,你也……”   秋芒的笑渐渐地消失了,被江一六这么不客气地说,他心里有些烦躁,可是忍了忍,又忍下去了,只说:“江哥,你别管我。陈其年的事,我很抱歉。如果你或者北哥不想看到我,我现在就搬。”   “谁他妈叫你搬了?我在让你回头是岸!”江一六怒道,“我就得管你!”   秋芒又笑了起来,问:“你是我什么人啊,你管我……”   “我就得管你!”江一六吼道。   秋芒沉默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神又疏远冷淡起来,甚至还带着防备,语气却仍然很谦逊:“江哥,咱俩吧……”   “你告诉我你要多少钱才够。”江一六打断了他的话。   秋芒愣了下,问:“你打算借我吗?”   “我给你。”江一六说,“不要你还。”   秋芒更愣了,又笑了起来,是有点儿懵的笑:“你干吗啊?你这样我有点莫名其妙啊。而且话说回来,你有钱吗?你买那金链子都还是借的钱。”   “你别管我哪来钱,我挣行了吧?”江一六的眉头皱得很紧,神色却非常认真,他定定地看着秋芒,“你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了,我给你钱。”   “……”半晌,秋芒说,“干什么,包我啊?你这就没意思了,江哥,而且你也没那么多钱啊,你还没我有钱呢。我不说多了,一年要三千万,你有吗?没有就边儿去。”秋芒把烟头摁灭,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扭头看着别的方向。   “可你弄这个,一年也没三千万吧?”江一六道。   “以后会有。”秋芒道。   江一六说:“那我以后也能给你三千万,我和北哥说好了,以后我跟着他创业,不会比你差。”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秋芒渐渐的又烦躁起来,重复了一遍,“江哥,你和北哥以后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你就是――”   “咱俩好吧。”江一六认真地说,“正经好的那种,就北哥和陈其年那种。”   秋芒:“………………”   他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江一六看了半天,慢慢地单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无助地嘀咕,“操,怪不得都说千万别碰处,操,怎么男的也这样……你们的思维有毒啊……”   江一六没有说话,等着他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秋芒挠了挠鼻梁,说:“那个,江哥,你不是直的吗?”   “老子现在直不直你不知道啊?”江一六也恼了,不过是恼羞成怒,脸还好,耳朵红得发烫。   秋芒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又挠了挠头:“呃……这就有点尴尬了,江哥,大家玩玩儿就得了,别来真的啊,这真的就很他妈尴尬了。呃,你不是还有个喜欢的妹子吗?”   江一六也很尴尬,但还是撑着道:“现在不喜欢了不行啊?”   秋芒沉默了一小会儿,道:“那你的喜欢也挺不值钱的。”   江一六:“……”   “你让我想起了我爸,他也是跟别人搞得爽了,就不要我妈了。”秋芒忽然笑了下,挺瞧不起的语气,“男人。”   江一六:“……”   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半晌,他才弱弱道:“你不也是男人……”   “是啊,所以我也渣,这不我就因为觉得好玩儿,所以掰了你又不打算负责嘛。”秋芒笑着,边说边站起身,“就这样吧,你玩儿不起,以后也别玩儿了。没意思。”   江一六怒而夺门出去后,秋芒独自在客厅里呆站了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突然觉得挺茫然的,拿手机出来一遍遍数财产都填不满的茫然,像突然被挖了一个很大很深的洞。   半晌,他接了个电话,是房产销售打来的,通知他上回看的楼盘可以准备签约了。   秋芒挂了手机,给妹妹打过去:“小雨,空吗?出来,带你身份证,去把房买了。”   “……”秋雨问,“你哪来的钱?”   “赚的啊,不然还抢的?”秋芒笑了笑。   “你突然哪来这么多钱,还能买房?”秋雨说,“你怎么赚的?”   “反正不是卖身赚的,你管呢。”秋芒道,“给人写程序赚的。”   “什么程序?”   “你年纪轻轻搞得跟管家婆似的,跟谁学的?”秋芒道,“碰面了再说,你赶紧的,我事儿多呢,难得有空。”   秋雨又茫然又担心,可她哥已经把电话挂了,她只好带上身份证就匆匆地出门去他说好的地点集合,打算当面再问询。   可她向来说不过她这孪生哥哥,三言两语就被打发了,再问也没有正经回答,她假装发脾气也没用,她哥那是看透她的性子了,熟练地把她摁着顺着毛,把房给买了,付的全款。   完事儿了就立刻带她去附近的装修公司,把装修合同也给签了,钱给了。   再给了她一张银行副卡:“想买什么自己买,别看人脸色去要。”   “我有零花钱。”秋雨蹙着眉头,很担心地看着他,刚要再次追问这钱怎么来的,就被哥哥截断了:“得了吧,我知道你有零花钱,做样子他们也得给你钱,但每次给仨瓜俩枣就跟给了多大的恩似的,有什么必要看他们脸色?你这是快高考了,我不想影响你,不然现在我就得把你带出来。”   “哥……”   秋芒又说:“小雨,你会不会也怪过哥没把你一起带出来?那时候也没钱,也不知道能不能弄到钱,我怕万一要吃苦,你得陪着一起,至少你留在那,虽然看点脸色,但还是能吃饱,有地方住。现在也是因为你快高考了,等考完了,我马上带你走,你别……你别怪哥,行不?”   秋雨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哽咽道:“我没怪你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就是,就是觉得,我挺没用的,咱俩一样大,你……”   “我早你三分钟我也比你大。”秋芒忙抱着她拍拍,“别哭,我怕你哭,你一哭我也想哭,丢人不。”   秋雨回抱住他,抽噎着断断续续道:“我真的没在家吃苦,他们没欺负我。”   秋雨这话是有几分安慰哥哥的意思,却也不是全在撒谎,至少,在明面上,她爸和她爸的现任太太没有欺负她,态度当然也不指望多热络真诚,可场面上过得去,毕竟秋雨平时文文静静的,不喜欢他们也不会表现出来,埋头就读自己的书,也不太花钱,不惹事儿,他们没必要刁难她,更多是拿她当空气。   秋芒倒是确实和那俩人冲突激烈,原因无他,秋芒当初还在家的时候,就总是和他们闹,两边互看互厌,那女的自然趁机吹了不少枕头风装委屈,导致秋芒和他爸的矛盾越来越深,后来在家直接动手打起来,那女的还报警,动了点手脚,把秋芒关局子里反省了几天。   那个时候,秋芒坐在墙角,抱着膝盖,一分钟也没睡着,全用来反省了。他反省出来的结果就是,他不能这么下去了,他得把他妹一起带走,然后有朝一日把属于他们的东西都抢回来。   “没欺负你就好。”秋芒也不多说,摸摸她脑袋,“你哪没用了,要没你,我也不定在干什么了,说不定就跟人嗨死这条命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别的指望,但是妈妈把你留给我,我就能因为你,继续活着,还努力挣钱,养小公主。”   秋雨在他怀里低着头,不想继续哭下去让他担心,却怎么也止不住眼泪:“那现在房子也买了,你别再去挣钱了,你也先把高考考了行不?”   “你房子是有了,我的还没啊。”秋芒逗她。   “咱俩一起住啊。”秋雨说。   秋芒道:“我倒是愿意,你嫂子不愿意。”   秋雨一怔,也不记得哭了,仰着脸问:“你把J姐姐追到了?那我QQ号能还我了吗?”   “……”秋芒瞬间冷酷,“就快高考了你还QQ号呢,等你考完了再说,你都加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群,成天讨论明星动画片,有什么好讨论的,人明星跟你们一群小姑娘有什么关系,动画片就更无语了,都不是活人,爱他们有屁用,给一张纸花钱,还不如把钱给我。我跟你说,你要高考没考好,我直接把你号给卖了。”   秋雨:“……”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我不能够在99章的时候完结了_(:з)∠)_ 第八十五章   秋芒刚送妹妹回去, 就接到了文总的电话:“文总。”   “游北刚从我这走。”文总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很温和, 可秋芒知道这个人的表面功夫向来做得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清楚。”秋芒打着哈哈,“他突然就跑过来找我, 说要看后台账户数据,这权限不是在你那吗, 找我也没用。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文总笑道,“就是丢了点面子, 他跑过来的时候,我正和几个朋友喝茶呢。”   秋芒也笑了:“我还差点被吓死了呢,不知道什么事。那后来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 ”文总淡淡道, “数据当然没给他看,哪能有这种规矩,不然我成什么了。”   秋芒道:“你也别动气, 没必要。”   文总笑了一声, 没说话。   秋芒又道:“不过这事儿倒是提醒我了,文总,不是我说你啊, 有的事动静太大了,马脚就多,条子盯上了,我们很麻烦的。”   “怕什么。”文总哎了一声,很不以为然。   “文总你路子多, 肯定不怕,我可是纯靠你给饭吃。”秋芒笑嘻嘻地说,“说真的啊,做假赛这些事儿,是你找人干的吧?局都是你设的吧?那些学生为了一点钱,也不至于有这胆子和想法。”   文总忽然笑了很久,好不容易才停下来,说:“我算是知道了,平时精的人,偶尔傻一下,是挺可爱的。”   秋芒没说话。   文总停顿了几秒钟,说:“聪明人吧,就会知道,永远别把人这种东西,当人看,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秋芒啊,你还是太低估现在的人了,你为了几百万做了什么事你自己知道,凭什么其他人就不能为了几百几千块,也去干些别的事?”   秋芒结束了和文总的通话,心里越来越烦,靠在床头听了一会儿歌也没用,左思右想,打开手机,上QQ。   【瑟瑟秋雨】   姐姐在吗,我不开心(哭脸)   过了一会儿,对方才回消息。   【J.】   我也不开心,你这段时间搞学习去了吗?找你也不回消息。   秋芒哼了一声,心想这不转头撩妹挺高兴的吗。   【瑟瑟秋雨】   是啊,快高考了,我哥管我管得很严呢。你别不开心啦,我这不是给你回消息了吗(可爱)   【J.】   啊?我不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啊,我是说我现在不开心。   【瑟瑟秋雨】   啊?你不喜欢我了吗?   【J.】   别闹,跟这个没关系,我是刚被人给甩了。   【瑟瑟秋雨】   ……   【瑟瑟秋雨】   ?????   【J.】   唉。你说这男人吧,好怪啊。   【瑟瑟秋雨】   ……   【J.】   我以前觉得女人怪,现在发现男人才最怪。   【瑟瑟秋雨】   我就这段时间不上线,你就抛弃我,去交男朋友啦?QwQ   【J.】   ……   你还小,有些事儿跟你说不清楚。   【瑟瑟秋雨】   那他是什么人啊?帅吗?有钱吗?   【J.】   好看,有钱,但抠死了。   【瑟瑟秋雨】   哇,那抠门的男人不能要啊,姐姐,你还是别跟这种人耍了。   【J.】   都说了你不懂,他抠是因为他还有个妹妹,要养妹妹。   【瑟瑟秋雨】   哇,还有拖油瓶呢?那更不能要了啊姐姐,好大的经济压力啊,你又不是扶贫的。   【J.】   你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他挺惨的。就一个妹妹,他说他妹妹特别乖,那养个妹子能花多少钱?   【瑟瑟秋雨】   养妹妹不能穷养,我哥就觉得我是小公主,什么都要给我最好的,不然当什么哥哥呢,白被妹妹叫哥哥了。又不和养男孩儿一样,随便扔地里长长就行。   【J.】   靠,男的也不能就随便扔地里长长吧,你们怎么这么性别歧视?   算了,不说这个。   反正我不介意那个。   【瑟瑟秋雨】   你好好哦,那你怎么被甩了?   【J.】   ……   扎心了妹子= =   【瑟瑟秋雨】   (天真)我不是故意的嘛(对手指)   【J.】   他介意吧。   我觉得他是故意的,他怕连累我。   【瑟瑟秋雨】   ……   【瑟瑟秋雨】   姐姐,我觉得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他可能就是嫌弃你没钱吧……姐姐你要小心啊,渣男很多的,就只是想骗你那什么,其实并没有想进一步发展,你如果不是玩咖,就及时止损。   【J.】   都说了你不懂,他不是渣男。   【瑟瑟秋雨】   他都甩了你了,还不渣啊?   【J.】   做人不能只看自己,还得替别人想想。他就是有苦衷,故意装的不着调的样子,我知道。   【瑟瑟秋雨】   ……   你又知道了?   【J.】   我是挺穷的,给他送个礼物还跟我哥借的钱,搁谁都嫌弃。   【瑟瑟秋雨】   你清醒一下,姐姐。   【J.】   谁还没个爱好呢,我哥还爱买东西呢,他爱钱也不奇怪了,怪我,没钱。   【瑟瑟秋雨】   ????   【J.】   跟你聊天真有用,我想开了,别担心,你好好学习,我会把他追回来的,谢谢你啦。   【瑟瑟秋雨】   我一直在劝分的,姐姐,我没劝你去把他追回来……   【J.】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瑟瑟秋雨】   我觉得你完全不知道……   【J.】   对了,说你,你怎么不高兴了?   【瑟瑟秋雨】   不说了,我哥催我复习了,下次再聊,挥挥。   【J.】   哦,挥挥。   秋芒把手机扔在一边,靠在床头,发着呆抽烟。   抽完了这根,他把烟头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摁灭,想了想,抱起一边的大玩偶。   这是江一六扔这儿的,只是基本上每晚这玩偶都只有被扔下床睡地板的份儿,毕竟床没大到容纳它一起睡。   秋芒把脸埋进玩偶里,许久,叹了一声气。   他不相信男人在感情上的事,哪怕他自己就是男人。   正因为他自己是男人,他就更明白男人是怎么一回事。   就像他自己的爸,就像陈其年他爸,不都那么回事儿吗。   好的时候你什么都好,不好的时候,什么都不好。而所谓好不好,说穿了就是好不好艹。   想到这里,秋芒想起了游北和陈其年这俩人。   可是即便是对这两个人,秋芒仍然持以质疑态度。   他质疑这份感情能纯粹到什么时候。   或许,现在那两个人不过是出于本能的天然落差吸引力而已,一个是混惯了的校霸,一个是循规蹈矩的乖乖牌,这种模式很常见,毕竟彼此都有对方没有的特质,产生吸引不奇怪。   可是,日子久了呢?   现实又不是童话,不会永远停留在公主和王子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了这刻就不再往下走了。   往下走,就是柴米油盐,就是花花世界。   或许有朝一日,陈其年不像现在这么天真了。他毕了业,出去工作,难免沾染世俗气,成为和庸庸众生没什么差别的工作党。   而单纯的年轻男孩儿却很多,割完一茬还有一茬,谁也不能保证,游北是不是单纯就好这口而已,那时候他就会觉得陈其年已经不是他喜欢的那个少年了,他就该去追求下一个少年了。   多少男人到了中年出轨,不都是这个理由吗。   而陈其年呢,现在没见过世面,等他日后见了世面,就会知道什么叫做人言可畏,也会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他前途无限,一表人才,结果男朋友是个混子,开口还是个结巴。   陈其年就会觉得丢人了。   然后,他俩就该散了。   秋芒对这俩人没恶意,他甚至还挺喜欢看这俩人凑在一起的样子,可这并不影响他对此持悲观态度。   只是隐约在这旁观者的角度外,秋芒有那么一丢丢的羡慕。   他不是羡慕陈其年,而是羡慕游北。   他猜想,陈其年是故意租了这套房子,故意把自己和江一六拉上凑数的,故意每天变着花样的做夜宵,故意这样做,故意那样做,而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游北造了一个家的氛围。   只是,现在多真爱,以后不爱了的时候,回想起来,就会多难堪吧。   游北从文总那没得到信息,并没有继续纠缠,而是打了几个电话,安排了一些事,然后回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买了一盆绿植带去医院,没事人似的继续陪着陈其年。   “我觉得我好了。”陈其年说。   游北削着苹果的手停顿了一下,抬眼认真地看他一会儿,说:“脸还,有点白。”   陈其年:“哦。”   “再住两天。”游北哄着他,把削好的苹果递到他嘴边,给他咬了一口。   “这个苹果好甜。”陈其年惊喜道,“你吃下,好甜啊。”   游北说:“你先吃。”   “你为什么要弄得好像咱俩身处贫穷年代,一个苹果也推来推去的样子啊?”陈其年熟练地吐着槽,然后道,“你吃一下。”   游北只好咬了一口:“嗯,甜。”   “那这个给你吃了,我吃别的。”陈其年说。   游北把槽原封不动地吐回来:“你为什么,要弄得,好像咱俩,身处,贫穷年代,一个苹果,也,推来推去,的样子?”   陈其年:“……”   陈其年噗的笑了,伸手戳游北的嘴角,突然转换话题,“给你戳个酒窝出来。”   游北由着他戳,把苹果递过去继续投喂。   两人这么闹着玩,一时之间没人注意到,病房门外,陈明站在那,眉头逐渐地皱了起来,像在深思,像在怀疑。   他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游北和陈其年这么些年冷战,忽然就和好了,并且还,好得诡异。   小时候就罢了,如今两人都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还这么亲密,真的正常吗?照崔烈的说法,游北对陈其年的关心,似乎是有些过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门,崔老师要送出柜助攻了。为了拉快这对cp的进度,崔老师操碎了心,你们还要骂他,他好难过的。(虽然原因不是这个原因,但难过是真的难过。) 第八十六章   陈明想了又想, 越想越狐疑, 却没有当场发作,只在游北起身去扔苹果核的时候,装作刚到的样子, 推开了门,叫道:“小年。”   陈其年的目光原本含笑落在游北的背影上, 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不热络,却也不疏远地应了声:“爸。”   他的性情向来是很稳定的,因此就算如今和他爸爸有了隔阂, 也不会刻意去给人难堪。   毕竟, 就连崔烈,他也没有刻意给过难堪。   他就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是对方错了, 就犯不着连累自己露出狼狈的姿态,令自己失了风度,仅此而已。   陈明却误会了。   他心想, 到底还是亲生父子,哪里有隔夜仇,小年也不定就非得站在他妈那边。   这样一想,他的心里又安定一些,态度也自然多了, 以父亲的姿态问:“好点了吗?”   “嗯。”陈其年对谁都是这么说,“好多了,谢谢。”   陈明道:“我看你脸色也好多了,好了就早点回学校,别耽误学习了,就剩不到一年了。以后吃东西注意点,别乱吃,你看一大堆人给你操心。”   不光是陈其年他班上的老师同学抢着来医院看望他,爷爷奶奶天天往这跑,就连听说了这件事的亲戚们和老邻居们都纷纷往医院奔,又送红包又送水果又送鸡蛋,还有乡下的叔公特意让儿子带了几只放山鸡来给陈其年补补。实在来不了的,就打电话给陈明,问了半天陈其年的情况。   陈其年笑了笑,温和地说:“嗯。”   “你……唉。”陈明欲言又止,最终意味不明地感慨,“你就是活在蜜里的孩子,没多少人比你幸福,看你出了事,大家都这么关心你。”   和陈其年一对比,崔烈那孩子就……   从始至终,除了陈明之外,再没有一个人去医院探望崔烈。就连崔烈现在的老师,也只是打电话来客套地问了一下情况,仅此而已。   崔烈嘴上不说,可是陈明看得出,他是很难过的,也是很孤独的。那孤独深入到了他的骨髓里面,眼神都是忧郁的。   陈明这样想着,心里更是懊恼又疼惜了起来。   听了陈明的话,陈其年倒是半点没往别处多想,只是很诚心地附和道:“是啊,我都很不好意思,让大家都为我担心了。”   别人来探望他,他是很高兴的,也很感谢,但同时又担心给大家添麻烦了。   游北却心思转得快,听出陈明话里的意思,便朝着陈明冷冷地来了一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陈明:“……”   陈其年:“……”   游北隐约觉得自己特别有文化,看来学习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装逼的感觉真爽。   陈其年仔细地分析了一下这句话和当下语境,觉得游北用得不是很恰当。但他当然不会这时候说出来,并且还在心中感到一万分的安慰,重新把角落里面的《督促游小北考上211计划书》拿起来,擦干净了灰。   陈明……陈明差一点被游北气死,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别开目光,决定无视这个小流氓。   但他无视了两秒钟,见到儿子露出谜一样的欣慰表情,心里就更不爽了,忍不住对陈其年开玩笑似的暗讽道:“小北最近还学会引用了,有文化啊,打算考哪个大学?”   能考上就奇了怪了!就一小瘪三。   陈明在心中冷哼。   陈其年的表情却更加欣慰了,说:“还没定下来。”   陈明觉得这语气不太对劲。   陈其年接着微笑着道:“到时候再挑吧。”   陈明:“……”   就游北,还挑人家大学呢?   陈明觉得陈其年可能是洗胃把脑子也洗了,却不便说出来,只好敷衍地笑了两声,坐在那又东拉西扯了一阵子,无非是叮嘱陈其年别落下学习之类的。   哦,还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也注意点交朋友,你大了,读大学以后认识的人也会更多,什么人都有,得带着眼睛看人,你就是在温室里长大,被宠惯了,不会看人,太天真了。有些坏朋友,对你没有好处,就不要上当了。”   陈其年听懂了这句话,心里就不太高兴了,却没有当场黑脸,只是笑得淡了点,温和地说:“嗯,我知道,谢谢爸爸。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我不太会看人,但是小北很会看。”他说着,看向坐在床边闷头吃橘子的游北,笑容又灿烂起来,说,“有小北在我身边,我就不怕啦。”   陈明:“……”我说的就是他啊!你怎么回事?!   游北继续吃橘子。这果篮里面的其他水果都好,就是橘子有点酸,游北知道陈其年不爱吃酸橘子,但以陈其年的性格,不会愿意扔掉探病者的一片心意,肯定会勉强给吃了。所以,虽然游北也不太爱吃,却装作自己喜欢吃这橘子的样子,没事儿就吃点。   这橘子吃起来原本是酸酸的,如今,听了陈其年这话,游北觉得从舌尖到肚子里面,甚至到血管里面,都是甜的,甜到J。   但他不表现出来,他继续低着头吃橘子。   这橘子这么甜,得多吃点。   陈其年忍不住道:“这橘子好酸的,你每次吃半个就行了,吃多了牙酸。”   游北头也不抬地说:“不酸。”   陈其年伸手去抢:“人家送给我的,你给我留点,你怎么回事啊,一来就吃……”   游北把橘子往身后藏,说:“我喜欢吃。”   “少来,你喜欢吃甜的。”陈其年坐在病床上,拽游北的衣服,“给我吃点,本来不喜欢吃的,看你吃得这么起劲,我都馋了。”   游北不给他,两人就这么拉拉扯扯起来。   旁观了全过程的陈明:“……”   你们还记得,我还在这里吗?   陈明轻声咳嗽了一下。   陈其年回头看他,手还拽着游北的衣角,问:“怎么了,爸爸?”   “这么大人了,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当你们还八岁吗?都十八了。”陈明皱眉,“注意点形象。”   陈其年莫名其妙,却还是不想和他争论,只道:“嗯。”   手却仍然拉着游北的衣角。   游北趁他和陈明说话的时候,赶紧把手上还剩了几瓣的酸橘子塞自己嘴里,这下子给酸得差一点点就没憋住自己这张扑克脸。   陈其年余光瞥到了,默默扭头看着游北,好气又好笑,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陈明见他俩又要进入一个诡秘的单独小世界里,浑身都不对劲,心里面毛扎扎的,眉头越皱越紧,却没有发作出来,他看了看时间,犹豫一下,道:“爸爸还有事,先走了,忙完了再来看你。”   陈其年看回他身上,点了点头,说:“你忙的话,不用特意过来,路上注意安全。”   陈明点点头,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游北,心中烦乱地挥挥手:“好,我先走了。”   陈明离开病房后,陈其年问游北:“酸吗?”   游北沉默数秒,说:“还好。”   “酸就别吃了啊,让奶奶晒干泡茶喝,可以加糖。”陈其年服了他了,“傻不傻啊你。”   如今有文化的游北就不乐意被陈其年说傻了,当下用委屈眼神默默看他。   陈其年赶紧道:“不傻!”   游北绷不住了,笑了一下。   陈其年也笑:“你真是……越来越讨厌啊!”   游北仍然在笑,笑着笑着,和往常一样,不太自然地侧过脸去看别处――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游北的目光与门缝里望过来的陈明的复杂眼神交汇。   游北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   陈其年见状,疑惑地扭头看向门口,愣了一下:“爸?”   去而复返的陈明推开了门,站在那,想了会儿,表情严肃地说:“小年,你和爸爸说实话,你和游北,究竟是什么关系。”   陈其年没打算这么早出柜,可事儿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想否认,因为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否认的。于是他很淡定地说:“爸,我不会影响学习的。”   陈明:“……”重点是这个吗?!   “你――你们――”陈明一时间觉得气短,差点就要晕过去,他甚至害怕走廊上路过的人听见,忙进来,把门关上,然后瞪着屋里面的两个人,“你再说一遍!”   陈其年便再说了一遍:“爸,我不会影响学习的。”   “不是这个!”陈明要被气死了,“你――你们――”   陈其年点点头,默认了。   陈明:“……”   陈明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俩都是男的啊!”   “这又没什么。”陈其年说,“你应该知道这是正常的事情。”   他指的是父亲身为高知分子,理应不像寻常父母一样对性取向怀有偏见。   可陈明此时此刻却只是一个寻常的父亲,他猛地一挥手:“正常什么正常!这是变态!”   陈其年一怔。   他没有想到父亲会对自己的取向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因为,在上一辈子,陈其年为了崔烈向家人出柜的时候,他父亲的反应虽然也不是第一时间就接受了,却没有这么激动,也不会用这么严重的贬义词。那个时候,父亲只是皱着眉头追问他是不是想偏了,要不要再认真考虑一下。后来见陈其年坚持,父亲也没有说太多,只是委婉地提醒他别滥交,谨慎交友。   陈其年想了想,大概,这一次父亲反应这么剧烈的原因,也有一部分在于他和游北近来结了梁子吧?而且,家里面陆续出了这么多事情,父亲的心情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虽然陈其年不满父亲用那种词语来武断地评论这件事情,可他到底身为人子,也不想和父亲争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便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旁边的游北,担心游北会多想。   就是这一眼,如同火上浇油,陈明气得脑子都懵了!   他的儿子成了个同性恋,二椅子,对象还是游北这个没家教的瘪三! 第八十七章   这个信息令陈明的血冲上了脑, 眼前一黑, 来不及反应更多,就上前两步,扬起手就要朝陈其年打过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这一次, 又是游北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陈明的手,却没有和上次一样直接扭脱臼。毕竟, 虽然游北非常讨厌陈明,但陈明怎么都是陈其年的亲生爸爸, 不看僧面看佛面,而上一次则是因为游北来不及反应背后偷袭陈其年的人是陈明。   陈明被游北抓住手的一瞬间,身体快过脑袋, 迅速回忆起了上一次脱臼的事, 顿时惊出满背的冷汗。   但随即,他见游北似乎没有打算进一步行动,又稍稍地把心放了回去, 外强中干道:“干什么!”   泥人也有三分火, 陈其年还不是泥人,也有点恼了,却仍然保持着温和的态度, 说:“爸爸,君子动口不动手。”   陈明骂道:“你看看现在是谁动手!”   “因为你先想打我。”陈其年有些无奈地说,“小北。”   游北没有第一时间松手,而是推着陈明往后退了几步,离病床上的陈其年远了一些, 自己挡在中间,这才松开陈明的胳膊。   陈明心里面有些忐忑,脸上还是硬撑着,摆出家长的威严:“陈其年,我知道你们这年纪的孩子是在叛逆期,但你得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叛逆,什么事情不能!”   陈其年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能怎么和如今的陈明沟通。   陈明见他不说话,却以为是他无话可说,语气缓和一点,道:“这事儿被我撞见了,我当没看见,你俩就这么断了。”   陈其年这才说话:“爸,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陈明的怒火蹭的又回来了,“你说说,怎么就不行?”   “怎么我和小北在一起就不行?”陈其年反问,“而且我们不会影响学习,现在也不会出柜,也不会――”他犹豫一下,有点脸红,声音小了一点,委婉地说,“也不会越雷池。”   最近才开始有文化的游北没听懂“越雷池”是什么意思,但反正他也不在乎,陈其年说什么他都是一副陈其年说的对的表情。   陈明觉得陈其年这脑子是读书读傻了,这是影不影响学习的问题吗?   “问题是你俩都是男的,你见哪个男的和男的搞到一起?”陈明道,“你知道过去这叫什么吗?”   “不管叫什么,现在的国际医学上没有任何一种精神病叫同性恋。”陈其年坚持道,“爸,这个问题我不想多说,我就是喜欢游北,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陈明想来想去,憋出一句:“那你也得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你喜欢谁,就能和谁在一起!”   陈其年忽然一怔,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微妙。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想到了他自己和崔烈的母亲吗?   陈其年的心里面凉飕飕的。   这原本是他父母之间的事,大人之间的事,他不想过于干涉,可到底那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不可能没有任何芥蒂,何况,因为崔烈的介入,发生了那一连串的事情,陈其年对陈明是失望的,只是他不想在这种时候火上浇油罢了,父母已经在闹离婚了,爷爷和奶奶已经很难过了,他便只好作出镇定的样子。   如今听到陈明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陈其年很难不多想。这一想,心里就格外的膈应,沉默地望着他,不想回应这句话。   陈明却以为陈其年是被自己这一句话醍醐灌顶了,便乘胜追击:“小年,你十八了,到了应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的时候了,爸爸不希望你走错路,做错事。你懂事点,别胡闹了。这段时间,家里面是出了一些事情,爸爸和妈妈以前忙工作,疏于关心你,你闹点别扭,爸爸不是不能理解……”   “爸,我没有胡闹。”陈其年叹气,“而且,我和小北都是单身,两情相悦,没有血亲伦理关系,所以我不觉得我俩有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陈明一怔,随即,脸有些热起来。   他恼羞成怒。   因为,他听出了陈其年的弦外之音。   陈其年在讽刺他当年爱上了崔烈的母亲那件事。   可是陈其年怎么有资格来嘲讽他?!陈其年现在有什么资格来嘲讽他!   陈明想来想去,只能想出一个理由了。   “很多事情,和你妈跟你说的不一样!”陈明的相貌其实很不错,一副儒雅知识分子的模样,肤色很白,可如今却是脸红脖子粗,忍耐着道,“你不要听你妈的一面之词!”   陈其年莫名其妙:“我妈什么都没说过。”   陈明冷笑了一声。   什么都没说过?什么都没说过,母子俩怎么就一个鼻孔出气?   陈其年以前有多乖,现在就有多叛逆。他原本还以为是被自己的父母宠坏了,如今一想,却都串联了起来,终于明白了,原来如此。   “我就说,你也不是爱欺负人的性子,怎么就偏偏容不下小烈。”陈明深呼吸,“看来,当初小烈刚到家,你妈就和你聊了很多啊。”   “……”陈其年有些无语,“我妈什么都没和我说过。”   陈明却充耳不闻,继续道:“我就知道,女人的嫉妒心……”   陈其年:“……”   游北:“……”   两个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字:懵。   陈明叹了一声气:“小年,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和你说说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否则,你就要被你妈的一面之词给骗过去了,这对我不公平。”   陈其年:“……”不想听可不可以?   话题怎么就转到这儿了?那还讨论不讨论我和游北的事儿了?   陈明已经在那说了起来:“我和你妈妈那个年代,没有现在这么自由,我们是相亲认识的,不是自由恋爱。”   陈其年是真不想听他说这些,便不动声色地插了一句:“我记得奶奶说过,我妈没相上你,你相上了我妈,所以追了她很久。我妈那个时候很多人追,但是你天天去找她,还总是拉着爷爷奶奶找借口请姥姥姥爷聚餐,大家就都以为你已经和我妈成了,就不怎么追我妈了。”   当初陈其年他奶奶说这件事儿的时候,其实是当趣事儿说的,说陈明木讷了那么些年,结果追起老婆来还是挺有心机的。这个“心机”自然不是贬义。   原本打算暗示自己是被迫和赵霜叶结婚的陈明:“……”   他能说什么呢,他能怪自己的亲妈嘴怎么这么碎吗?他不能。   陈明只好换了一个开头,含糊道:“一开始,你妈妈是表现得很优秀……后来,我和她结了婚,才发现,她的个性和男人似的,争强好胜,什么都不服输,尤其爱和男人比。”   陈其年:“……”   因为满是槽点,所以反而无懈可击,陈其年选择沉默。   游北也觉得这很浪费时间了,他看了看,退后一步,坐在陈其年的病床边边上,从果篮里面拿了一个苹果,开始研究怎么削出兔子形状。他见班上同学削过,怪可爱的,说不定陈其年会喜欢。   至于陈明的故事,在游北的心中,一文不值,根本不值得听。   啊,那个兔子是怎么削的来着……   游北看着手中的苹果,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陷入沉思。   陈明仍然在那里说,并且说到了女二号登场。   “素素……”陈明说到这个名字,语气不由自主地温柔了一点,就像他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女人似的,“哦,就是小烈他母亲。”   陈其年:“……”   陈明叹了一声气:“她很可怜,她和你妈妈不一样,你妈妈就和你一样,从小衣食无缺,家人都宠着,小烈他妈妈却过得很苦,家里没钱,还重男轻女,很多次就想让她辍学。还好她成绩不错,人也乖巧,老师都夸她,到处给她找助学金,这才勉强读了书。她看着弱不禁风,可是又那么坚强。”   陈其年听不下去了,扭头看游北手中的苹果,指了指,用眼神传递信息:你在想什么?   游北接收到无线电波,一只手贴着脑袋,用两只手指勾了勾,比了个兔子耳朵的手势。   陈其年哪还顾得上苹果啊,他要被游北这手势给萌死了,自己把两只手贴在脑袋两侧,学着游北的样子,也比起了兔子。   游北:啊我死了。   游北:死之前我要多看看这只年年兔。   游北想来想去,觉得光在脑袋里面想还不够,他苹果也不管了,放回果篮里面,掏出手机,在上面打字给陈其年看。   陈其年一看,是这么一句话:这只年年兔太可爱了,要加糖熬汤,吃掉w   陈其年接过手机,在上面打字:吃掉年年兔就没有了!   游北打字:吃掉年年兔,就不用担心年年兔跑掉了w   陈其年打字:等等,我不是羊吗?怎么又成兔子了?为什么我永远都是吃草的?为什么我越变越小,你却从狗进化成了狼?   陈明沉浸在他的回忆中,幽幽地叹了一声气,坐在一边的沙发上,低着头,惆怅地继续道:“素素她,后来很努力地考上了大学,并且来到了我们单位。那个时候,她是你妈妈的助手……”   游北打字:因为我要吃掉你了丫w   陈其年打字:你不保护我了吗?   游北打字:游小北才保护你,游大北想吃掉你。   陈其年打字:那……那我还是要游大北。   游北打字:为什么?   陈其年打字:因为我想被游大北吃掉啊!   陈明:“我和素素,就是一场时代的悲剧。我知道,你站在你妈妈的立场,会对我有怨气,可是你也长大了,要为我想一想,或者说,你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想一想,换了是你,你又会怎么做?何况,我扪心自问,已经够对得起你妈妈,够对得起这个家了,在那种情况下,我抛弃了素素,我背叛了她……”   陈其年打字:怎么不说话了鸭?   游北打字:。。。。   陈其年打字:不是要吃掉我吗?   游北打字:不吃了,舍不得。   陈其年打字:我就要你吃。   游北打字:再养肥一点,再吃。   陈其年打字:哇,北哥好心机!   游北打字:怕了吧?   陈其年打字:超――――――怕的!这――――――么怕!要抱!抱抱才不怕。   游北打字:抱你\( ̄0 ̄\) 第八十八章   陈明:“我这辈子是注定对不起素素了, 所以, 小年,你得理解我,我对小烈好, 不是因为我不爱你了,而是因为, 我亏欠那孩子。你不要因此就吃醋,也不要听你妈妈胡说, 爸爸的东西,以后都是留给你的,你不用担心这一点……”   他说着, 抬头看向陈其年, 一愣。   陈其年就在他的眼前,和坐在床边上的游北几乎是头挨着头,三只手一起抓着一部小小的手机。陈其年自然不必说, 笑得特别灿烂, 就连游北也露出微微的笑意。   ――为什么是三只手呢?   因为,游北的另一条胳膊绕过了陈其年的背,搂着陈其年的腰呢。   看起来, 陈其年几乎就全部被游北抱在了怀里。   两人也不知道在手机上面干什么,你按几下,我按几下,然后对视笑一下。   笑着笑着,游北就低头在陈其年的额发上亲了一下。   陈明:“……”   陈明:到了想骂街这一刻, 才发现自己不会骂街,要气死了。   “陈其年你还要不要脸!”陈明憋红了脸,才低吼出这么一句话。   陈其年一怔,恍然才想起他爸还在这,脸腾的红到爆炸,一路红到了脖子根,有些尴尬地说:“我――”   “没有谁,”游北突然开口,打断了陈其年的话,“比得过你,不要脸。”   陈其年犹豫了一下,无声地长吁一道气,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游北。   事实上,他之所以会刻意催眠自己忘记陈明还在这里,就是不想听陈明以一种那样怀念的神态说起崔烈的母亲。   他一点也不想听下去。   他对此毫无好奇,只觉得排斥和心寒。   若非如此,陈其年绝不会做出别人正在和自己说话,自己却在一旁和游北亲亲我我玩手机的无礼的事情。   他不想骂人,也不擅长发火,但他也有他无声抗议的方式。   因此,虽然其实他也不是很想听到游北这么说自己的父亲,可游北已经说了,他也不会让游北收回这句话。   因为,游北不过是说出了他无法说出口的话。   陈其年忽然在这一刻发现了自己的虚伪之处。   这突然的感悟令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利用游北做传声筒。   虽然游北一定不会计较这一点,陈其年自己却觉得不太舒服。   陈明已经被气到不行了,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口,颤抖着手指了游北和陈其年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只好转身出了病房,狠狠地摔了门,以示抗议。   然后迎着过往的护士医生与病人们谴责的目光和责备,窘迫地落荒而逃。   游北没兴趣管陈明,他只怕陈其年难过,忙揽着陈其年的肩膀晃晃:“年年?”   陈其年沉默了一小会儿,有些迟疑地问:“小北,我是不是,大伪似善?”   游北一怔。   陈其年没听到他回答,便抬起眼睛看着他,有些犹疑,又有些难过。   陈其年从小就成绩好,性情好,又是小康家庭,因此爷爷奶奶对他的要求非常简单,只要求他健健康康地成长为一名善良的好人,仅此而已。   陈其年一直用这个要求来规范自我,可是这一刻,他忽然对自己产生了质疑。   “小北,你告诉我实话。”陈其年认真地望着游北的眼睛,这样请求道。   游北的神色也有些迟疑起来,欲言又止。   陈其年催他:“没事,你说什么都可以,我都不会生气的。”   游北在他期待的目光下,默然地“嘶”了一小口凉气,然后,有点为难又尴尬地说:“大伟,四扇……是,什么意思?”   陈其年:“……”   陈其年:????   突然遭到文化打击的假文化人北,瞬间陷入自闭。   我连个成语都不会!还被陈其年发现了!怎么不让我去死啊?!   游北羞愧难当地想。   陈其年挠了挠头,说:“就是说,我这个人其实很虚伪,虚伪到了一定的境界,就看起来像是善良了。”   游北理解了一下这意思,一怔:“为什么,这么想?”   “算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想,突然抽风吧。”陈其年立刻又笑了起来,“莫名其妙的,不说这个了。”   游北看着他刻意岔开话题,却没有跟着转移,而是沉默了一阵,又把他薅回自己怀里,低头亲在他的头发上。   陈其年不说话了,也不动,就这么靠着他。   “你很好。”游北低声说,“好到,我喜欢,你这么好,可是,有时候,又希望,你能够,不这么好。”   游北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这样的意思来。   他总觉得,陈其年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可对别人的要求却又很低。   就像吃夜宵那事,游北虽说偷偷地忙于减肥保肌,但他却并不是当真被陈其年逼着吃的,他是真喜欢吃那些东西,又被陈其年纵容着,就受不住诱惑,一边吃一边后悔。可陈其年自己却说不吃就能做到不吃。   还有在学习这件事上,有时候作业太多了,时间太晚了,陈其年甚至还会主动怂恿游北早点休息,做不完的就别做了。可他自己的学习计划却绝对要完成,否则他不会休息。   陈其年便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他觉得,问游北也是白问,反正游北肯定看他哪都好= =   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游北是被陈其年赶回来的,说明天周一,他得回家洗澡写作业拿校服睡觉。   他却没有做这些事,而是开了自己的电脑,斜靠着电脑转椅,翘着腿,一只手按着鼠标,面无表情地浏览那个地下赌网。   他这是第一次上这个网站。   大致浏览了一番,他找到了一个比较隐秘的入口,输入了从吴兴那里得来的特定账号与密码,登进了一个隐藏的内部论坛。   这里面又是另一番天地,类似于“黑市”。   吴兴会在这里面接一些“小任务”,比如帮私人庄家完成一些“小目的”,像是想方法让某支篮球队输之类的,以此换取筹码奖励,直接兑换现金。   这个论坛的页面设计得非常卡通化,令这些任务看起来非常的轻描淡写,仅仅像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游戏。   游北慢慢地浏览着这个论坛,忽然听到敲门声,秋芒在外面叫他:“北哥。”   “进。”游北头也不回地说着,继续往下刷网页。   秋芒推门进来,走游北身边,也看着电脑屏幕,笑着问:“怎么样?有建议吗?”   游北没说话,继续往下刷。   “陈其年还好吧?”秋芒问。   游北“嗯”了一声。   秋芒有些尴尬,但仍然用笑掩盖过去了,只说:“我对不住他。”   游北又不说话了,继续看电脑。   秋芒站了一会儿,从裤兜里摸出一个U盘,放到游北的手边。   游北这才侧过头来,瞥了眼桌上的U盘。   “我也是牛逼了,自己侵入自己设计的安全墙。”秋芒笑了一声,“一时半会儿拿不到所有数据,不能太心急,我那时候设计了自动销毁功能。我电脑还在继续弄,你先看着这些。”   游北眼角一抬,冷淡地看着他。   秋芒朝他笑了笑,想说点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出去了。   秋芒回了自己的房间,也没关门,坐在那,沉默地看着自己电脑屏幕上飞速下滑的绿字黑底的页面,发了一会儿呆,胃突然疼起来,便随手抓起一包方便面,拆开咬了起来。   他胃不太好,以前折腾出来的,最近还好,最近三餐尚算稳定,心情也不错。   可现在,心情非常低落。   他不知道游北打算下一步怎么做,但他知道游北肯定会给陈其年找回这个场子。如果明面上没办法抓吴兴,游北就会用自己的方法来解决这事儿。   可若游北只惩罚吴兴,也就罢了。   显然不可能。   秋芒也犹豫过要不要帮游北。   可他想来想去,如今这情况,已经不是自己“帮”或者“不帮”了,而是游北愿不愿意把文总和那个网与自己撇清来看。   明面上来看,游北再能耐,也不过是个学生,和老谋深算的文总斗起法来,很可能就是以卵击石,秋芒其实犯不上怕游北找麻烦。   可是,文总那老狐狸过于狡猾,秋芒拿不准文总究竟会怎么做,本来也一直和文总在暗里有些心照不宣的摩擦。   虽然平时总对游北和江一六说着“富贵险中求”,可秋芒只想谋财,不想害命。他搞钱是为了报仇,是为了养他妹,不是为了爽一把就死。   可文总却觉得,想要谋财,必然会害命,像秋芒这样的想法,说得好听点是少年心智还不成熟,有点幼稚,说得难听点,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当然,文总不会把难听的话说出口,可秋芒能听懂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两人面和心不和不是第一天了,但各取所需,仍然在貌合神离地为了共同利益合作着。   上回秋芒借游北这条线搭上了Co哥,也无非是秋芒已经开始在找其他的路了。   然而,秋芒好不容易搭上的新路子,最近得了消息,已经毁了。   据说那个吴叔搞死了Co哥的男朋友,然后Co哥报仇未遂,被抓了,判了好些年。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秋芒差点没被气死。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气的是谁。   大概是老天爷吧。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太热了,大伟就买了四把扇子出街。是为大伟四扇。用以形容天气炎热,人们想方设法寻凉。   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一章节中,谁更尴尬?   A.年年   B.游北   C.陈明   D.秋芒   E.Co哥   F.吴叔   G.大伟   H.不管什么反正就是选江一六拉 第八十九章   他觉得自己也太他妈倒霉了, 当初计划得好好的, 拉着游北一起抗衡文总,绝不会落得像今天这样自己单方面被文总压制的场面,可半路就杀出个陈其年。   他眼睁睁的就看着游北“回归家庭”, 天天晚上写完作业洗了澡,就穿着画满小绵羊的睡衣坐在那, 安安静静地用专属小叉子叉蛋糕吃,小叉子还是粉色系的, 顶端一个五彩斑斓小甜甜圈的装饰物。   游北吃得四平八稳,脸不红心不跳,半点不觉得羞耻, 仿佛和学校里坐在秋芒后桌的那个坐着不动也能平地起风的北哥是双胞胎。   这份淡定迅速地洗脑了江一六那个傻子, 于是江一六也吃起来,还跟风买了一对小叉子,要秋芒跟他一起过养猪生活。   秋芒觉得自己眼都要瞎了, 他甚至一度怀疑陈其年在那些蛋糕里面下了药, 使人变智障那种。听说以前江一六总是戏弄陈其年,而游北也从来不管,那么说不一定陈其年突然搞游北就是为了伺机报仇的。   这些不说了, 说其他的。   文总也不必说,一边合作还得一边提防被坑。   好不容易帮着游北跑前跑后的整崔烈,讨好了游北,这才搭上了那Co哥,结果Co哥自己都玩完了。   秋芒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这都是自己的错, 是不是其实就是自己八字不好,霉运太多,所以克死了妈,现在连一面之缘的Co哥也被感染了。   无论如何,他得为自己着想,因为他没有退路。   没人会帮他,也没有人能帮他。   他只能靠自己,也只相信自己。   屏幕上跳跃的画面突然停了下来,需要秋芒进一步操作。他放下啃了一半的方便面,在键盘上敲打了几行代码,盯着等了会儿,见成功地又突破了一层虚拟安全墙,继续往里深入,便拿起方便面继续啃。   令秋芒有点意外的是,当游北在两日后拿到了全部的数据后,并没有立刻动手。他甚至没有动手,看似一切都恢复了风平浪静。吴兴“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对家里对学校称自己去网吧里熬夜玩了几天,见他没事,也没人追问。而陈其年也出院回了学校继续上课,除了吃东西谨慎了一点、有那么点心理阴影地开始连午饭都自带便当外,其他也没什么。赌网则继续运行,也没其他人知道陈其年那事儿是由赌网引起的。   哦,一定要说的话,也不算完全的风平浪静。   甚至,其实可以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比陈其年住院更惹人讨论的热点事件――毕竟,陈其年住院是因为花生过敏,不少人甚至怀疑这就是一场单纯的倒霉意外,说不定就是食堂菜里面不小心混入了花生,反正食堂炒菜也不是特别严谨。   而另一件事情,就怎么看也不像意外了。   另一件事情是:游北和陈其年好上了。   游北和陈其年是竹马这事儿,大家基本都知道。甚至大家还很清楚以前陈其年是被自家爷爷逼着规劝游北,而游北身边那群兄弟就因此常戏弄陈其年。   就在这样的一个背景下,大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情况下,游北和陈其年,这俩人,就好上了!   好上了!   不是“哇这就是发小情吧”的那种好上了,而是“哇你告诉我这就是发小情?”的那种好上了。   当然,当事人并没有召开记者发布会来承认这事儿。   但也他妈的没有否认啊!   大家都长了眼睛,那天在食堂里,陈其年出了事儿之后,游北是什么反应,众目睽睽都看在眼里。   如果你非得说游北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也行叭……   但陈其年住院后,游北那一系列操作,又令人迷惑了。   先是某一天,大名鼎鼎的冷酷残暴校霸游北在放学后大驾光临一班教室……外。   当事人一班劳动委员A同学事后说:“卧槽,他们班居然准点下课?我们班就没有一堂课不拖……哦不是,不是说这个。我是要说,我当时就坐窗户旁边啊!我当时感觉窗外有个人影,我以为是我们班主任又来偷窥……视察,我还纳闷呢,那节课是副校长的课,班主任一向放心,不视察的。我就扭头一看,操!游北就站窗户外看着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A同学的同桌B同学点头:“我可以作证,他当时突然往我这边一倒,还‘嗷’了一声,把我也给吓到了。”   然后全班都看过来了。   激|情拖课的副校长也看了过来。   窗外的游北,就那么淡定地收回了看着A同学密密麻麻笔记本的眼神,泰然自若地扫视了一圈教室里面的人,仿佛领导视察工作那样的……理所当然。   并没有把副校长放在眼里的意思。   副校长也习惯了。   习惯归习惯,副校长也心中疑惑,不知道游北来这干什么,万一吓坏了她用心浇灌的这些可爱的重点班的花花草草们,就不好了,重本升学率和奖金和教育局来年拨款都靠这些小宝贝呢!上学期那个宝贝黑马突然就出事儿了,突然就转学了,已经够令她痛心疾首,这学期的宝贝班长陈其年又住院了,她已经受不起更大的打击了!   于是她警惕到都无心讲课了,想了想,让学生们休息一下,她则走出教室去和游北交涉:“游北。”   游北的语气说不上多恭敬,但也不轻佻,就是平淡,叫她:“老师好。”   副校长试探着问:“你是来找我的?”   游北摇头:“不是。”   副校长心中一慌,问:“那你是来找谁的?”   游北想了想,平静地问:“这个班,除了,陈其年,谁成绩,最好?”   副校长:“……”   副校长:“啊?”   副校长:“你想干什么?”   她决定了,如果游北是想报复学校,想搞高三的年级第二名,她就和游北拼了。   那么话说回来,难道陈其年这个第一名也是被游北害了吗?!   话再说回来了,学校最近哪里得罪游北了啊?!非得在毕业之前拉着大家同归于尽吗?!   面对副校长全副武装的森严表情,游北面不改色,淡淡地说:“借笔记。”   副校长:“……”   副校长:“啊?”   副校长:“你借笔记干什么?”   游北说:“给陈其年,抄笔记。”   副校长:“……”   副校长:“啊?”   副校长:“陈其年抄笔记干什么?”   副校长:“哦,不是。我是问,你给陈其年抄笔记干什么?”   游北悄悄地用一种怀疑她不正常的目光看着她,沉默了几秒钟,说:“防止他,赶不上,复习,进度,成绩退步。”   副校长:“哦。”   她有点懵,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是教数学的,现在她觉得这件事情不符合逻辑。   一班学生们无心休息,也不敢轻举妄动,都躲在教室里面,密切地观察着走廊上面的动静,并且三五成群地小声逼逼,讨论谁得罪这个大佬了,惹得大佬都亲自上门了。   A同学距离窗户最近,承担着把耳朵贴在微小窗户缝上偷听外面谈话并且同步传达的重大任务。   然后,大家纷纷看向副班长――本班除了陈其年之外,成绩最稳定的第二名。   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规则,本重点班的规则就是,第一名是班长,第二名是副班长,实力决定官职,不搞任何黑幕。   当然了,这个规则也有一点不好的地方,比如像副班长,她根本不想当副班长,纯属赶鸭子上架。   这位鸭子――啊不,这位副班长是一位不走寻常路的妹子,在这种情况下,她脸上一红,默默地从抽屉里面拿出小梳子,顶|着众人担心的目光,开始梳头发。   她的闺蜜从另一个大组狂奔过来,撕心裂肺且小声地对着她吼叫:“你冷静一点!”   “哎呀,你先松手……”副班长与她纠缠着争抢梳子,“我就梳个头发,我一天没梳头发了……”   “你就看游北长得帅!”她闺蜜痛心疾首,“但他打人的啊!你又偷偷看小说了是吧!你清醒一下!现实的校霸好可怕的!”   “哎呀,没有啊,我就梳梳头发……”副班长心虚地说。   眼看一对姐妹要为了一个男人而大打出手(?)的时候,A同学及时传达来新的信息:“游北说要借笔记给班长抄,怕他赶不上复习进度,成绩退步。”   副班长拿梳子的手一僵。   闺蜜松了一口气。   副校长仍在试探:“你和陈其年关系还挺不错啊,听说你俩是邻居?”   游北嗯了一声。   副校长继续试探:“他成绩好,你们多走走,也好,你让他多辅导一下你的学习……”不,千万别,你可别把陈其年给带坏了,学校指望着他高考呢!副校长在内心呐喊。   游北又嗯了一声。   副校长持续试探:“听说在食堂里,是你及时送他去医院的?”   游北:“嗯。”   副校长左顾右盼地问了一堆话,游北都简短作答,这令她也觉得没意思,左思右想,不过是笔记罢了,管游北拿去是不是真要送给陈其年,就算是骗本笔记去撕着玩,也比骚扰到学生本人好。   就当破财消灾了。   副校长道:“好,你等着,我去帮你借。”   游北点点头。   副校长回到教室里面,叫副班长的名字,然后道:“你把你的笔记借一下给游北,他要带给陈其年的。”   副班长满头雾水地把笔记上交给副校长。   副校长委婉地安慰她:“多抄一遍笔记,记得更牢点。”   副班长:“……”   这是已经做好了我的笔记一去不复返的打算了吗?!   算了,说的也没有错,温故而知新,重抄一遍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是轻松逗逼的校园剧拉,放松哈,迎接期末考试和暑假叭(?)赌网的事儿北哥在暗地里布局,过段时间再有后续,没有写着写着就忘记这件事hhhhhhh 第九十章   副校长把笔记本拿出去给游北:“这是几门主课的笔记。”   “谢谢。”游北仍然没什么表情地这么说着, 但比起平时, 算是肉眼可见的“温和”了,“明天早上,我就, 还回来。”   “嗯。”副校长并不抱多少希望地这么说着,目送游北拿了笔记转身离去, 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回到教室里, 也无心上课了,让大家先放学去吃晚饭,吃完了准时回来教室上晚自习。   说完, 她就离开了教室。   令副校长想不到的是, 她“百密一疏”!   在她离开后不久,游北去而复返!   那个时候,一班几乎所有学生都没有出去吃晚饭, 热火朝天地讨论着这件事。   毕竟这段时间大家的学习都很紧张, 随便一件事儿都能引起大家八卦的高昂热情。   就在这个时候,游北出现在了一班的教室门口,敲了敲门。   声音不大, 没人听到,都在继续八卦。   游北加大了一点声音敲门。   大家还是没有听到。   游北咚咚咚地敲门。   终于有人听到了声音,回头一看,嗷的一嗓子叫了起来:“游北!”   教室里面瞬间陷入安静之中。   羊群开始不自觉地各自靠拢,团成一团, 警惕又瑟瑟。   游北面无表情地说:“这个笔记,字看不清,还少。”   笔记主人副班长:“……”老子自己的笔记自己能看清就行了啊!你的字就很好看吗?!   游北记得他刚刚在窗外随便看到的一个学生的笔记就比手上这个笔记详细且清晰,所以路上翻了翻,决定回来换一个靠谱的人。   他接着问:“你们班,谁的笔记,写得最好?”   一班学生:“……”   集体沉默地看着他。   游北见他们都不说话,抱团用防备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有点不爽,却也没显露出来,只是说:“我借一下。明天,早自习前,就还。不会弄坏。不放心,我可以,放押金。”   一班学生:“……”   场面尴尬了半晌,还是学习委员秋雨打破了这宁静。   平时她的存在感不太高,胆子也不是很大的样子,但此时此刻她犹豫着举起了手,对游北说:“我的吧。”   大家齐刷刷看向她。   秋雨坐在第四大组,她说完那句话,就低头从抽屉里拿其他科目的笔记本。   游北进了教室,朝她走过去。   抱团的羊群默默地转移位置,力图离游北远一点,再远一点。   帅则帅矣,但只可远观,不可靠近,就要高考了,并不想因美色误国。   “给陈其年的话,这就是这几天的笔记了。”秋雨把一叠本子和卷子都摆整齐,递给游北,又细心地说,“还有他自己的卷子,今天刚发了这次考试的数学卷和物理卷,你也一起带过去吧。你等一下,我去拿。”   说完,她就起身去陈其年的座位,从抽屉里拿这几天发的陈其年的卷子和练习册。   游北站在那,随意地翻了翻秋雨的笔记本,见比窗户口那学生的笔记更密密麻麻,字还娟秀好看,就满意了。   他接过秋雨整理好的陈其年的东西,想了想,说:“你复习,要用的,可以,留一点。不用,全借我。”   东西太多了,游北怀疑陈其年一晚上也很难写完。陈其年还在住院,能不熬夜最好。   秋雨笑了笑:“没事,我还有别的卷子做。”   游北又从校服裤兜里摸出钱包来,准备给押金。   “不用啦。”秋雨忙阻止他,“别!”   游北见她惊讶的样子,也不勉强,把钱包放回去,只说:“多谢。”   秋雨摆摆手:“不客气。”   游北又问:“周雅坐哪?”   秋雨指了指副班长:“那。”   游北走过去,把副班长的笔记本放回她的桌上,说:“谢谢。还给你。”   副班长:“……哦,不客气。”   游北不再说话,满载而去。   一班羊群:“……”   懵,就是很懵。   第二天一大清早,游北再度大驾光临一班教室,默默地走进来,把秋雨的笔记本整齐地放到她的桌子上,还附带一杯奶茶。   当时秋雨还没到校,游北放下东西,又默默地离开了。   羊群再度默默靠拢,以探究的眼神观察秋雨桌上奶茶的玄机。   他们在故事走向是bl还是bg中犹豫不决。   直到副班长一语道破天机:“奶茶下面压着纸条。”   他们凑过去看,那明明白白是他们班长漂亮的字迹:秋雨,谢谢你的笔记,奶茶请收下^_^陈其年   哦,是班长让游北买的奶茶。   ……感觉故事更加的扑朔迷离了呢!   就在羊群默默扩大,并且持续深思的时候,突然门口传来不客气的喊声:“喂!都他妈死了?”   众羊火速回头,惊恐地看着站在教室门口的几位惯来在学校横行霸道的大锅们。   那几位大锅的内心比一班羊群迷茫多了,但他们不说,也不表现出来,只是皱着眉头,把手上沉甸甸的塑料袋提到讲台上,黑着脸说:“一人一瓶。”   羊群的目光看向那几袋饮料。   大锅们完成了北哥布置的任务,又看着下面这一群和他们同样迷茫、却看起来远远比他们愚蠢的优等生们的脸,万分嫌弃,扔下一句“北哥请你们喝的”,便飞速离场。   羊群:?????????   一班关起门来将此事讨论了一上午,都觉得非常蹊跷,集体同意暂且不将此事透露给其他班级知道。   然而,中午时,这事还是传扬开了,并且名扬全校。   事情是这样的,陈其年那位朋友和其他朋友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突然被身后冲过来的人撞得原地转了个圈圈,汤和菜全泼那人的校服和球鞋上了。   校服暂且不论,那球鞋呢,是名牌货,硕大的LOGO就挂在那。   当然,是真名牌还是山寨的,这有待考量。   而球鞋的主人呢,却是名副其实的恶霸,没事儿都能找事儿的那种,刚进高一,就已经恶名远扬,传说初中一人打十个。   那人凶狠地看向了陈其年的朋友――明修文。   明修文脸一白,当场想哭:“对对不起,我我我赔你……”   球鞋主人没理也不饶人,当场坐地起价,开始了讹的套路。   眼看形势危急,此时此刻,突然上来一位比球鞋主人早生两年、因此比恶霸更恶霸的恶霸3.0,将恶霸1.0往后一推,骂道:“挡老子路了!滚!”   恶霸1.0一怔。   明修文也一怔。   恶霸3.0回头看明修文,皱着眉头,一脸凶相,问:“你是高三一班的吧?叫什么?”   明修文忍着恸哭的冲动,在内心告别父母朋友,委屈地说:“明修文。”   “陈其年是你朋友?”恶霸3.0的眼神更加凶恶。他记得平时总看陈其年跟这人走在一起。   明修文已经告别到了他家养的狗:“嗯……”   他曾多愁善感地想过,日后给他家老狗送终的时候,自己一定会非常难过。此刻,他想,旺旺给他送终的时候,必定会十分难过,白发狗送黑发人。嘤。   恶霸3.0说:“哦。”   哦是什么意思?明修文心如死灰地看着他。   恶霸3.0扭过头去,指着恶霸1.0的鼻子,说:“这个人是老子罩的,你有意见?”   恶霸1.0:???????   明修文:???????   围观的吃瓜同学们:????????   恶霸3.0见1.0不说话,上去就是一脚,不耐烦地问:“听到没!”   1.0好汉虽然初中一打十,但其实他当时差点被打死,来这学校后早就很懂规矩地摸清楚了谁是本校老大――老大自然是游北,而离游北最近的那伙人,自然是本校恶霸圈的“上流社会”。   一言以蔽之:是他惹不起的大佬们。   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1.0瞬间笑了:“保哥你早说啊!”又朝明修文“和蔼可亲”道,“和你开玩笑呢,就一双鞋,回头刷刷就行,别紧张啊。”   明修文:??????   1.0不欲在这是非之地久留,饭也不吃了,火速去柜台买了个面包就溜。   其他人装作无事发生,继续打饭吃饭,空气再度陷入一片欢乐的进餐氛围。   明修文却不敢轻举妄动,仍然瑟瑟发抖。   恶霸3.0皱眉瞪眼:“去吃你的饭啊,不吃了?”   明修文赶紧道:“吃!”   恶霸3.0就不理他了,转身去打饭。   明修文犹豫一下:“哎――”   恶霸3.0回头看他,凶狠地问:“啊?”   “谢……谢谢啊。”明修文小声说。   恶霸3.0的眉头松了一点,却仍然是凶凶的样子,摆了摆手,想了一下,又说:“跟你们班的说一声,以后在学校里遇到事儿了,报我的名!”   明修文迷茫道:“啊?”   恶霸3.0的表情逐渐微妙,沉默数秒,居然叹了声气,欲言又止。   明修文更迷茫了。   恶霸3.0――人称保哥的这位大锅――内心惆怅无比。   有什么,能比一早上来学校,突然就听到“北哥和陈其年已经在国外领证了”这个消息更令人惆怅的呢?   没有了。   毕竟,去年春游的时候他钱包丢了,就地拦住路过的陈其年和明修文,勒索了他俩两百块钱,还抢走陈其年的眼镜,扔给猴子群了呢……   望祖坟冒烟,祖宗显灵,让大嫂大人有大量,忘了这些不愉快的陈年旧事吧,千万别给北哥吹枕头风,他王保保必定感恩戴德,戴罪立功,从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orz   至于北哥和陈其年何时、何地、如何去国外领证,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北哥反正也没有否认。   他不但没否认,还公开让小弟去一班送饮料。   还是,每天三餐的送。   早上罐头咖啡,中午维C果汁,晚上AD钙奶。   高三一班成为了全校最受瞩目的班级。   学生们纷纷传言,高三一班班长陈其年,为了守护一班的子民们,为一班同学争取到一方保护伞,他,英勇无畏地,与校霸游北,和亲了。   陈班长,生得伟大……   作者有话要说:游北:别想随便拿几本笔记就糊弄我,我调查过了,你们班的笔记没有这么少!(机智) 第九十一章   明修文在第一时刻向好友发去了拷问心灵的质问。   好友陈其年也十分惊讶, 扭头就摸游北的额头, 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游北没有发烧,他一边削苹果,一边给陈其年讲述自己的新人设:“是我, 苦苦追你。你,看不上我。”   陈其年:??????   游北说:“这样, 就没人,敢欺负, 你了。”   陈其年想了想:“不是,我的主要疑问是,都这样了, 你还坚持让我看不上你呢?干脆就这么出柜得了。”   游北摇头, 坚决地说:“不。”   陈其年:“……”   他欲言又止。   最终决定,还是别尝试着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了。   如果游北坚持觉得别人看不出他俩已经两情相悦两厢情愿地在一起了,就让他这么觉得吧……   为了维护游北的一厢情愿, 陈其年给好友回复短信:我和游北从小就关系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年是有点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了,他人挺好的, 你们别乱猜了,都好好上课,别管其他的,我这两天就能出院回学校了。   接着,陈其年就回校了。   回校之后, 他突然从某一个角度理解了游北坚持让自己“看不上”他的原因。   原因就是……   陈其年觉得自己一夜之间,“红了”。   从他踏进校园的那一刻起,他就收到了无数暗搓搓的观察目光,做课间操的时候,更是感觉自己成为了人群中最闪亮的崽。   上厕所的时候……   陈其年努力地维持着自己风淡云清的微笑:“你们请。”   “年哥请!”不知名小弟殷勤地说。   陈其年微笑:“不用,你们先上吧。”   小弟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开始清场旁边排队的学生们:“看屁啊看!操,滚!”北哥老婆的屁股是你们能看的?!你们想上天啊?!   陈其年:“……”   陈其年果断地转身离开厕所,他不上了,他上不出来了。   “哎!你不上了啊?”明修文惊讶地叫他,却换不来好友的一次回头。   但是……我憋不住啊!你是不是想绝交?!   明修文泪目,咬唇,悲痛,委屈巴巴。   然后他听到那逼走了陈其年的小弟殷勤地说:“明哥,请!”   明修文:“……”   突然的一瞬间,他也不想上厕所了。   他决定原谅陈其年。   上厕所的问题还是能够解决的,陈其年和明修文可以去老师办公楼上,那里是单间厕所,一般不让学生进去,但对高三的第一名和第四名可以例外。   可是解决了一个问题,又来了一个。   中午吃饭的时候,明修文继续留在食堂吃,而落下了些许心理阴影的陈其年则带着自己的爱心便当去学校外面找微波炉热一热,热一次五毛钱,很多中午带饭的学生都这么干,每家店门口排队等微波炉的人都很多,大家都是一放学就拎着饭盒冲过去抢时间的。   陈其年不知道这情况,知道了也不可能这么干,所以当他慢慢悠悠地到了那儿时,队伍已经老长了。   他也不急,就默默地排在队伍末尾。   一份饭盒至少热三分钟,最多一次也只能同时热两个饭盒,再多就容易热不透,因此排队的时间很长。   陈其年一边排着,一边思考能不能想个别的方法带饭,天天这么排队有点浪费时间。   明天试试保温饭盒叭。   如果保温饭盒的效果不好,就干脆做能够冷吃的寿司这种食物?   陈其年正思考着这件事,就感觉自己手上的饭盒被人抢了。   他一怔,扭头看过去,心想这年头饭盒也有人抢?   那人穿着他们学校的校服,一个裤腿长一个裤腿短,左右脚俩鞋子还是颜色不一样的,至于上衣里面,仿佛是挂空档,什么都没穿,就看见一大片胸。   “年哥,”这人热情地说,“热饭啊?”   年哥:“……嗯。你是……”   “我是北哥的弟弟!叫我小宝就行!”这人笑得阳光灿烂,拎着饭盒就往队伍前面走,边走边回头叮嘱,“别急啊年哥,马上给你热好!”   年哥:“……”   年哥:别啊――   迎着周围学生们异样的目光,陈其年隐藏多时的薄脸皮再度上线――毕竟他只是个“窝里横”――他的脸有点红,忙追着这位小宝哥道:“不用,我排队呢。”   “排什么队啊,等你排到了,人都饿死了!”小宝哥挥挥手,豪爽道,“没事,这店是我表叔开的!我等下再跟他说一声,以后你来这,直接把饭盒给他就行!”   说着,小宝哥已经把陈其年的饭盒塞到了店主手里:“叔,这北哥他媳妇儿!”   陈其年:“……”   店主一看就也是曾混过社会的锅,虽然有点年纪了,但丝毫不对北哥他媳妇儿的性别产生任何疑惑,一秒接受这设定,拿起陈其年的饭盒就给加塞进微波炉,为了防止不够热透,特意给调了五分钟,然后趁着这等待的空隙,朝着陈其年露出与小宝哥同款的热情笑容,呃呃呃地竖大拇指。   陈其年:“……”   小宝哥同步翻译:“我叔说你好看,和北哥天生一对!”   陈其年:?????   陈其年:我怀疑你在乱翻,反正我也看不懂。   店主朝着小宝哥点点头,继续竖大拇指。   小宝哥继续翻译:“他说北哥人特别好,又帅又讲义气!”   陈其年:“……还是把我饭盒还给我吧,插队不好。”   “没事儿,就插|你一个。”小宝哥安慰他。   陈其年垂死挣扎:“不是一个两个的问题,这样,我以后就不敢来了。”   “别!”小宝哥瞬间紧张了,“年哥你别啊!你这样让北哥知道了,他会骂我的!”   “……”陈其年开始怀疑游北逼良为娼。   小宝哥说完,见嫂子表情有点微妙,赶紧解释:“不是,不是,嫂――年哥你别误会啊,不是北哥让我这么干的。你听我说啊,北哥对我表叔有恩。”   陈其年:“啊?”   “你看我叔是个哑巴吧,以前在这开店,生意好了被其他店的老板欺负,找了一堆混子来砸我叔的店,不是北哥出面帮他解决,这店早开不下去了。”小宝哥道。   陈其年为难地说:“这也和我插队没有关系。”   “要不你以后每天早上把饭盒放我叔店里,快放学了他就给你热好,你来了就拿走,也不耽误别人。”小宝哥积极思考解题新思路。   陈其年却本就是因为有了被人偷偷放花生粉的心理阴影才自己带饭的,书桌抽屉上都拴了一把锁。不光是他,他们全班都有心理阴影,不但怕陈其年再出事,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陈其年,如今离开教室都是锁门的。副校长做得更绝,为了保证她的心肝们茁壮成长快乐高考为学校这一届的重本率做出贡献,火速向学校申请了监控器安装到一班教室里。   如今让陈其年把饭盒长时间放在别人店里,陈其年是有顾虑的。   他自然不会明说,委婉道:“不用了,谢谢。”   小宝哥也不强求,岔开话题又开始花式夸他北哥,如同一位推销自己大龄未婚儿砸的热情操心老父亲。   陈其年:“……”   漫长的五分钟过去了,被绑架的饭盒终于再度回到了陈其年的手中,小宝哥还在那关切地说:“小心烫啊!要不我给你拎着?”   “……”陈其年干笑,“不用,我提着袋子,不烫。谢谢你。”   他拿出五十块钱放在柜台上,对店主道了声谢,低声说:“后面的同学的钱都算我的。”   接着,他转身,脸仍然红着,也不敢看排队的人们的脸,愧疚地颔首,说:“对不起。”   然后就匆匆地往学校里走,假装自己听不到小宝哥在身后一个劲的叫他把钱收回去。   这顿饭,吃得太贵了。   明天不来热饭了。   陈其年沉重地想。   陈其年拎着热好了的便当去食堂,一进去,就警惕地两边看看,生怕突然有人赶走一桌人,来一句“年哥坐这里”。   好在没有。   只有好友明修文朝他挥手:“这儿!”   陈其年到明修文旁边坐下,看了一眼他的饭菜:“你等我呢?”   “我都差点跟你绝交,还等你呢,想得美你。”明修文道,“我也刚来,放学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了。”他压低一点声音,道,“问我你和那个谁的事儿。”   陈其年:“……”   “我说我也不知道。”明修文道,“下午肯定就直接找你本人了,你自己想想怎么说吧。”   “嗯。”   明修文又问:“不过,说真的,我也很好奇,你跟游……那个什么……证都领了?”   “……”   陈其年沉默两秒钟,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是我第一名了。”   “滚!”明修文恼羞成怒,“虽然这是用了一点夸张的修辞手法,但本质是没变的!你说说这本质上,你和那谁是怎么回事?”   陈其年想了想,没说话,打开饭盒,开始吃饭。   游北亲手做的爱心营养餐。   作者有话要说:小弟们其实是在帮北哥找回那些年被陈其年欺压过的场子叭,让陈其年当初吓得他们北哥不敢上厕所(x) 第九十二章   明修文见他不说话, 震惊道:“是真的啊?不是, 你俩什么时候……”   “上学期坐车回家,他站咱俩旁边,我说他装酷, 你还记得吗?”陈其年也压低了声音说话。   明修文倒吸一口凉气:“我去,然后他就为了这事儿逼良为娼?!说了让你别惹他吧!”   “……”陈其年无语地看他, “不是,那个时候我跟他已经……”   明修文更加震惊:“不是, 你俩总得有个开始啊!以前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陈其年:“……”   开始……难道要告诉你,开始是我重生了吗?   陈其年犹豫了一下,心虚地说:“以前, 也不是讨厌他, 就是有很多误会吧。”   “但是……这……你……他……”明修文纠结半晌,最终很认真地说,“你还是多想想吧, 你俩不是一路人。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 但他们那些人吧,你也知道,就是挺乱的。”他斟酌了一下, 还是把话挑明了,“吃亏的是你,别到时候就被玩了。”   陈其年知道明修文是为了自己好,只是感情这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何况, 明修文也不可能会知道,游北为自己做过的那些事。   “嗯,我知道。”陈其年只能这么说,“别担心我,我有数。”   明修文点点头,吃自己的饭。   基友俩吃完了饭,回去教室,正遇上大锅发完中午维C果汁打算离开。   两边一碰面,大锅便看着不太情愿却还是打着招呼:“年哥。”   年哥:“……你们好。”   若说北哥的老父亲,啊不,小弟们里有一些是生怕北哥情窦初开追不上对象,于是拼命朝陈其年搞推销的,那么就有另外一小部分,是谨慎地觉得北哥这情窦要开也不能瞎几把开的,开到一个男的身上就算了,这男的还是个(他们觉得)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重点班班长,以前总一副看不上北哥的样子的陈其年。   北哥还搞得特别倒贴,特别一厢情愿。   他们就不高兴了。   然鹅,他们高不高兴也没卵用,北哥安排的事儿他们还得照做,不得不来一班发三餐饮料,还要屈辱地叫年哥。   年哥和年哥的朋友目送着被迫送温暖的大锅们离去,回头就见到了同学们闪着绿光的求知眼神――和每次考完试之后盯着去拿成绩单的课代表的眼神没什么很大的差别。   陈其年觉得头痒,非常痒。   明修文在关键时刻担负起基友的重要职责,非常讲义气地说:“别看了,没看出来陈其年也很懵啊?”   看脸暗恋游北许久,却惨闻男神不但是给,还是给一直压制自己名次的陈其年的副班长心情最为复杂,她火速地拆台:“不是,我还听说班长跟游北都同居了。”   这事儿是藏不了的,所以陈其年也没打算否认,他就说:“我和游北是和好了,住学校附近,互相有个照应。”   其实他真想就这么承认算了,还打补丁多烦啊,反正早晚大家都会知道这是真的,否认起来怪怪的。   可是抛开游北乱自卑的那些不说,现在他俩的关系一旦真承认了,确实麻烦会不少。不说别的,首先老师们就得天天抓着陈其年进行教育工作。游北他们估计无所谓,也没指望什么,但陈其年不同。   一班曾经出过一对儿,还是男女搭档,成绩都是年级前二十的,约会都是去图书馆约查复习资料,写交换日记都是用英语顺便练习语法默写单词。   就这么俩怎么看怎么般配还不影响学习的小情侣,愣是被老师家长们给联手拆了。   不可能不影响学习的,现在不影响,下一秒就该影响了。   这就是老师们的想法,根深蒂固,解决不了的。   何况是陈其年和游北这俩人。   所以陈其年的策略就是,在高考之前和大家打太极。   反正问就是他和游北竹马竹马关系好,奉爷爷奶奶之命来给游北搞学习的。   至于游北单方面大张旗鼓追他,那是游北的事,只要游北不做出过激的事情,陈其年也不投诉,那么老师们也拿游北没办法。   一班学生们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儿,那校霸要干点强抢民男的事儿,班长他能反抗得了吗?班长反抗有意义吗?   班长有、可怜。   不过维C果汁的味道还不错。   大家一边喝着来自恶霸的贿赂,一边心疼班长,并且火速达成共识:那恶霸别以为拿点饮料收买我们,我们就会卖班长,就会帮着他追班长。我们得给那家伙一点教训,比如说,吃他的拿他的,不拒绝,但也不干事儿,让他去亏吧。   班长:“……”   班长:你们吃的拿的是我楼的首付款,还不帮我男朋友干事儿,可以,很可以,社会,很社会:)   明修文也喝着自己的果汁,瞥了一眼陈其年的桌子:“怎么就你没有?”   陈其年笑了笑,没说话。   大概是因为游北也有了心理阴影,所以特意让人不给陈其年的,要喝的话,陈其年再去随机买。   晚自习放学的铃声敲响时,陈其年还在和一道大题做搏斗。他的思路来了,打算做完这道题再走,就没动,继续在那写,也没在意周围突然又诡异地安静了一下。   明修文看看站在教室后门口的游北,又看看陈其年,内心充满老父亲的悲痛。   他的年,他白白嫩嫩的年,就在糊涂的爷爷奶奶的助攻下,硬生生地跳进了火坑!   其他人都只说陈其年在不情愿地被游北追,哪知道,根本就是已经被追到了!   明修文在心中挥泪如雨,脸上还得不动声色,低声提醒好友:“游北来了。”   陈其年卡在解题的关键时刻,胡乱应了一声:“你让他等等,我做完这道题。”   明修文:“……”   你自己去跟他说啊!   交友不慎的明修文深呼吸,提起自己的书包,去教室门口,朝游北说:“那个,他有道题在做,让你等等。”   游北点点头:“嗯。谢谢。”   明修文的心情无比复杂,见他语气还不错,偷偷地看他两眼。   唉,男的长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年啊……糊涂啊!   游北不在意其他人投来的各异目光,就安静地站在后门口,低头按着手机,等着陈其年。   一班学生们强作镇定地从他身边过去,走远一些,疯狂议论。   “卧槽游北真的好帅啊!”   “卧槽你们女的关注点就是这个啊?”   “开玩笑吗,校草你以为假的啊?”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   “好高啊!真的好高啊!”   “卧槽周雅你不是说你要一生黑了吗,为什么你脸又红了!”   “他那么帅,我脸红一下有什么错!”   “帅他也是个gay!”   “你直的也不帅啊!”   “不是,你们就不担心班长了吗!他们晚上要住一起!”   “应该没事吧……班长那么淡定……”   “我觉得吧,如果他俩是真爱的话……”   “醒醒吧,少看点小说,多读读报,也就你们觉得这种坏学生酷酷的,真被渣了都没办法要个说法。”   “对啊,我也这么觉得。”   ……   陈其年写了一刻钟才把那题目给写完,这才收拾书包,起身去了后门。   游北虽然一直在看手机,却仿佛有感应似的,立刻就抬起了头,问:“可以走了?”   “嗯。”陈其年努力维持游北给自己的人设,淡淡地说。   虽然他疯狂地想搓游北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被男朋友等有种暗搓搓的小激动啊!   两人这么出了学校,离人群远了些后,见没别人能听到了,游北才问:“老师,找你,说什么了?”   “你的耳目众多啊北哥。”陈其年笑道,“晚自习前找的我,你就知道了?”   北哥傲娇地哼了一声。   “就是问我和你的事儿。”陈其年说。   游北紧张地问:“你没,乱说吧?”   他怕陈其年耿直地说真话。   “我当然是乱说,不乱说的话,我就得承认我和你在一起了。”陈其年白他一眼。   游北:“……”   “我就否认了啊,说就是误会,和你就是朋友。”陈其年说,“我这么说,他们也就没说别的了,就让我好好学习,别分心。”   游北:“嗯。”   陈其年又说:“不过,你那些兄弟,你能不能别让他们那么夸张?我好尴尬啊。”   “我会说。”游北安抚他,“再过几天,大家都,知道了,就不,这么干了。”   那其实也是游北故意纵容的。   他就是要让人都知道陈其年的后台硬,以此吓退下一个吴兴赵兴钱兴孙兴。   并且,做得越夸张,其他人只会越相信是自己这个混子一厢情愿地追陈其年,不会认为陈其年已经和自己在一起了。   陈其年挠挠头发,无奈道:“好吧。”   大不了,就不去热饭了,并且去办公楼上厕所。   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最多被人叫几声年哥= =   如游北所说,过了几天后,那些小弟们就不再这么夸张了,只是见了面仍然会叫年哥,见到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帮个小忙。   渐渐的,一班学生也习惯了游北天天来教室接陈其年一起放学,不再那么害怕游北了。因为他们发现,这个曾经在口耳相传中能手撕恶犬生吃人肉(?)的可怕校霸,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上一个说男的再好看也没什么用的人已经真香了,但是明哥可以挺住的,毕竟明哥是年级第四名。 第九十三章   游北每次到他们班上都是客客气气、安安静静的, 遇到陈其年有事不能及时走, 他就默默地低头玩手机,手机还调静音。偶尔挡到了其他人的路,他还会立刻让开, 并且低声说句“抱歉”。   ――声音还贼他妈好听!   甚至有一次,晚自习之后陈其年和几位班干部开会, 需要的时间较久,陈其年就让游北进来坐会儿。   然后一众留守班干部便看着游北坐到陈其年的位置上, 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卷子,开始认真地写卷子……   那天走的时候,游北还朝其他人略点了点头示意。   虽然仍然是没啥表情啦, 但看上去已经不像是残忍暴虐冷血无情了, 更像是一个有点内向拘谨的人。   于是,“地狱恶犬为爱收起獠牙”“浪子回头竟是因为……”“问世间情为何物,竟叫一代校霸洗心革面”“流言蜚语何其可怕, 腼腆校草缘何被歪曲成红眼恶魔, 这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等诸多地下小报的标题悄然流传开来。   陈其年深刻地感受到了班上同学的墙头草属性。   他们开始对他说:“班长,游北人还不错哦。”   “班长, 你考虑一下吧。”   “班长,唉,你自己决定吧,但不要错失一段良缘!”   “班长,如果他真的改过自新了的话, 其实仔细看看,确实挺帅的……”   “最近好像那群校霸都不怎么欺负人了,班长你要不为了学校的长治久安,就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算了吧,反正跟谁搞对象不是搞。”   “我听说游北在他们班还是成绩第一啊。不错了不错了,不能用我们的环境去评价,要站在他们班普遍水平上去看待这件事,一分为二。”   一边说,他们一边美滋滋地吸一班特供的AD钙奶,并且议论纷纷,觉得游北真是太细心一男的了,随着天气转热,饮料都带点冰,却又不会很冰,这种男票去哪找啊。   陈其年:“……”   说好的那恶霸别想用一点点饮料收买你们帮忙追我,你们收了东西不拒绝不负责,就这么坑他一笔大的呢?   陈其年将班上同学的话转告给游北,揶揄道:“北哥好会收买人心啊。”   他就知道,游小北看着老老实实的样子,其实小心思多着呢,不愧是混了那几年社会。   社会北哥面不改色地傲娇道:“还行吧。”   陈其年好笑地踩了他一脚。   期中考试的成绩很快出来了,卷子也讲完了,陈其年因为全校皆知的原因只考了两门,人生第一次、大概也是唯一一次,名次掉入了年级倒数榜里。   若说学校不偏心,是很虚伪的。   为了照顾陈其年的情绪,经过开会讨论,他们决定这一次不排名次。   但他们也不顾此失彼,找来万年老二周雅,亲切和蔼地向她解释了一番。   周雅当场表示求之不得,她其实考完就在忐忑,生怕自己这次拿个第一反成笑话,多丢人啊,别人才不会说她终于逆袭,只会说陈其年进医院了才给她捡漏,她这辈子就得靠捡漏才能拿第一。   更甚,她在得知陈其年住院是被人故意下毒(?)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思考怎么写新闻稿澄清不是自己为了拿第一名而狠心下的黑手,腹内废稿达到了十版之多,其中包括文言文版、议论文版、故事版、英文版、抒情散文版和诗词版。   “……”班主任想了又想,斟酌了一下,委婉地说,“周雅,就快高考了,你还是,少看一点小说吧,你如果能把看小说的时间用在多写两套卷子上,老师相信你早能第一了……”   唉,学生还是不能分心啊!   遇上个晚自习左边放英语书右边放数学卷子,中间偷偷地露出一本小说的第二名,你能说什么呢,生怕影响孩子情绪,根本不敢上前指责,只能装作没看到。   唉。   就这样,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在期末考试中,陈其年仍然是第一名。   家长座谈会仍然是陈其年的爷爷奶奶轮流来接受表扬。   老师们对陈家这一伙人的遗传感染性心大有着深切的体会,不说啥时候都见二老笑呵呵的吧,就连游北纠缠陈其年这事儿,老师背地里通知二老,暗示二老要盯牢宝贝孙子,二老给的回答是一通笑,笑完了说他们都习惯游北和陈其年关系好了,打小就好,就是发小的感情吧。   班主任:“……”不,我觉得这不叫发小的感情吧!   班主任见二老这边不重视情况,就打给了自己的老同学,陈其年他妈。   陈其年他妈在电话那头“emmmm”了一会儿,说:“我过年回去,你有什么要代购的吗?”   班主任:“……”陈其年是你的亲生崽还是我的亲生崽?!他是你们家捡的吗?!   总之一来二去的,班主任自暴自弃,对联手陈其年家长来棒打游北(?)的事儿不做指望了。   不仅如此,期末开家长座谈会的时候,老师们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陈其年他奶奶,来了一班,给陈其年开家长会。   陈其年他爷爷,去了末班,笑呵呵地给末班班主任自我介绍,说给游北来开家长会的。   老师们:????   所以游北这个社会哥怎么回事,他不但收买了一班那群没骨气的学生,早就连陈其年的家长都一起收买了?!   人才啊!   不是。   太可怕了啊!   其实游北也没特意说什么,他甚至人都不在,被体育老师叫去有事了。但从陈其年他爷爷踏入末班教室势力范围的那一刻起,从江一六“不小心”地提了一句那是陈其年他爷爷起,老爷子就享受到了太上皇般的待遇。   端茶倒水扇风都是小事,还有人收集了软垫子试图给老爷子现场搭一个沙发的。   这些不说了。   还有些能说的人,围聚在老爷子身边,开始花式推销他们北哥,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毕了业不去搞销售就是浪费人才,就是活生生错过几个亿的提成。   班主任心情复杂:你妈的,写作文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能写!   爷爷被这样的气氛迅速洗脑,感动得不行:“我以前还以为小北什么都不干,就到处乱混,还欺负同学,还生过他气呢!”   “没没,你别听其他人胡说,北哥从不欺负同学,他和我们一起过马路的时候看到老人家,还会帮忙扶老人家过马路,我骗你我是狗!”狗腿A说。   “有一次下雨,北哥还背一位老人家过水坑了,我骗你我是猪!”狗腿B说。   然后“北哥(各种行侠仗义路见不平助人为乐)我骗你我是(老鼠/猴子/巧克力/小饼干)”的豪言壮语在教室里面此起彼伏。   正在擦黑板的江一六:“……”   老子每天都在和一群什么玩意儿在一起啊,这都是一群妖怪吗?这年头连巧克力都能成精了?   当一个冒进的傻逼说到北哥英勇地开着战斗机击退了侵入我国内流河域的索马里海盗时,江一六听不下去了,他们班主任也听不下去了,抢在江一六前面驱逐了这群家伙。   班主任绝望地想,看来自己班上都是群智障的传言是洗不干净了。她那么的努力,那么的努力,那么努力地在外面帮他们说话,说他们只是顽皮不收心,不是智商有问题,到了这一刻,她却只能思考自己撒了那么大的谎,鼻梁会不会长高一点。   其他的家长们纷纷侧目,却欲言又止,并不好议论这群智障。   因为这群智障就是他们生的。   如果说此时此刻还有人是反游北的,那首当其冲就是这些家长了,他们觉得自己家的崽仿佛进入了一个大型邪教,或者说,传销集团。   这样的情绪维持到班主任找人在黑板上抄期末考试的名次,宣布游北又是班上第一的时候,家长们又开始思索,如果能让孩子成绩变好,稍微搞一下传销是不是也不亏……   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陈其年坐在操场边看错题本,等着家长会结束后带爷爷奶奶去吃饭,再去租房里面给二老看看。他班上的同学们也有些没走,等着家长一起的,有得找地方也在复习,有的在聊天,有的则难得轻松一刻,借了球拍在玩。   没多久,陈其年听到有人在叫游北,抬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班上的同学在招呼路过的游北一起玩。   陈其年坐的地方比较隐蔽,没人看到他,游北也一时没注意到,应了一声,走过去接过乒乓球拍,就和一班劳动委员A同学打了起来。   一群人在旁边叽叽喳喳,说没想到游北除了篮球,还会打乒乓球。   打完一局,游北淡然(zhuang bi)地说:“我第一次,打兵乓球。”   “不可能吧,你还能削球!”   “看过,别人打。”游北说。   “吹牛吧你!”也没什么恶意,就是笑嘻嘻地起哄他。   他们越来越不怕游北了,反正陈其年在他们手里(?),有一次有人打闹着不小心踩了游北一脚也没死,后来又有人麻着胆子和游北聊了两句,居然有问有答,还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调侃了一下游北,仍然没被打,还震惊地收获了游北很轻微的笑容一个……在那之后,游北在他们班就没有地位,啊不,是没有隔膜了。   他们单方面宣布,游北就是他们的班长夫人了,瞧瞧,多么贤良淑德,懂事大方,端庄明|慧,出得厅堂,下得战场。   对,他们还单方面宣布,他们班长就是攻。   虽然他们自己都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班长拒绝!班长不! 第九十四章   游北没吹牛, 不说国人是真抓到乒乓球拍就本能会打, 游北他本身就在体育上有天赋,刚刚体育老师叫他去,就是和他讨论高考的事。体育老师和他关系不错, 见他有心考大学,特意帮他打听了消息, 建议他去考个体育系,别浪费天赋, 还能想办法弄个特招名额,降低分数要求。   游北也不知道搞体育的除了以后当个体育老师还能干什么,就不太想考这个, 但他知道老师是一片好意, 还是先谢谢了对方,说回来考虑一下,其实就是打算征询陈其年的意见。   游北对陈其年班上的同学容忍度非常高, 其实他没心思玩, 但被叫住了也不拒绝,被他们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也没有不耐烦,偶尔还笑一下。   他很少和这种重点班的优秀学生打交道, 像他和江一六这种末班混子,和重点班的人天然是两个世界里的,基本属于井水不犯河水。也说不上人家就是自命清高,因为他们确实有那个资本来瞧不上末班混子。当然了,在大多数末班人的眼中, 也会觉得重点班的人都虚伪,端着,有着非常刻板的好学生都是为了成绩勾心斗角的阴险人物的印象。   可接触多了,游北觉得,也不是这样的。其他重点班他不知道,但陈其年的同学都挺不错的,没什么讨人厌的地方,也就胆子小了点儿。   哦,“帮他”在陈其年面前说好话的时候,就显得更是平添了几分可爱。   陈其年看着游北和同学们融洽相处,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旁的明修文看着他这样子,怒其不争地叹了声气。   算了,没救了,抬走,下一个吧。   在陈其年和游北的日子过得充实又惬意时,崔烈和陈明的日子则过得不是很好。   先说陈明。   他曾以为赵霜叶不过也就是说气话,至少,自家爸妈会帮忙劝好她的,她不看别的,至少看在儿子和老人的份上,也不会当真在陈其年就要高考的关头闹离婚。   他也不是没有补救过,回头就找岳父岳母促膝长谈,赔礼道歉,又三天一封邮件地给赵霜叶求复合。   岳父岳母倒是和他站在同一战线,说帮着他劝赵霜叶,结果没多久,岳父岳母长吁短叹地说他们劝不动赵霜叶,赵霜叶翅膀硬了。   陈明:“……”   分居期限一到,赵霜叶就找他一起去办离婚手续了。   甚至,赵霜叶提出,只要他老老实实去办离婚,财产分割他来决定,她净身出户都行。   这样避之如蛇蝎的态度激怒了本还想着拖延一下、继续求复合机会的陈明,他到底也有点清高骨气,不缺钱,也不爱钱,认为赵霜叶这句话是在侮辱他。   他想来想去,不顾崔烈拼命的劝阻,去和赵霜叶离了婚,并且赌了一口气,把名下的大部分财产都分割给了赵霜叶,只把陈其年留在自己名下,很宽和地说了一句“你以后要再婚,也好一些”,作为对赵霜叶的还击。   一时间,为他挽回了不少的同情分,都说他不过是多年前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倒是赵霜叶小心眼过于计较了。现在来看,陈明是个厚道人,即便离婚,也处处为赵霜叶设想。   唯独崔烈觉得陈明脑子有坑,天大的火坑。   这就他妈是个傻子!   赌这种气有屁用啊?   崔烈甚至怀疑这就是陈其年他妈故意用的激将法。   房产店铺、基金债券、珠宝收藏这些财产才是实实在在的,你他妈分个陈其年回来还觉得自己能把赵霜叶气死,还觉得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有屁用啊?!陈其年现在理不理你你自己心里没有一点逼数是吗?!他都成年了,户口挂在你名下和挂在他妈名下,有什么差别吗?!你他妈分了个空气还乐呢!   崔烈抱着花茶喝了三天,才把火气消下去。   赵霜叶也不是个惦记钱的人,她自己就挺有钱的,因此她还劝陈明别赌这口气。可她越劝,陈明越坚决,她也没办法了,有点郁闷、也有点啼笑皆非地接受了这个离婚方案。   最终,她很有些感触地对陈明说:“陈明,说这么多都是虚的,还是谢谢。”   她和陈明结婚这么多年,虽说有不少磕磕绊绊,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可说到底,很多事情她虽然不赞同陈明,却也没有放在心上,若不是吵架的时候凑话说,她就根本没打算计较那些事。   而且,至少,在最后这一刻,陈明也没有和一些离婚的人那样吃相难看地抢财产。陈明也有他自己的骄傲,虽然也有他的缺点和幼稚所在。可无论如何,他愿意给双方这段婚姻最后的体面,她是领情的。   “这些财产,我再婚与否,都不会带走,它是我们俩这些年一起攒出来的。”赵霜叶笑了笑,对前夫说,“它们都是小年的。小年已经成年了,他也很懂事,等他高考完,我就陆续把这些东西都转到他名下,让他自己学着打理,你觉得怎么样?”   不是陈明才有骄傲,她也是个有自己骄傲的人。   陈明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可以。”犹豫一下,又说,“也不用都给他,他一下子会丧失斗志,而且也说不定就被游北把钱骗走了,你自己留点。”   “小北应该是真心的。”赵霜叶道,“你不用担心这个,小年也不是个傻子。”   陈明对陈其年和游北交往的事情深恶痛绝,不敢和他爸妈说,就找赵霜叶管陈其年,却得到了赵霜叶“他俩的事儿我掺和什么,咱俩的事儿小年也没掺和啊”这样一个奇葩的回答。   陈明是没办法了,他也不敢找陈其年说这事儿说得多了,因为看那态度,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把陈其年说明白的,还怕影响孩子复习。找游北……他又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找游北肯定没用。   陈明又沉默了会儿,忽然自嘲地笑了笑:“他妈就被渣过,说不定遗传给他了呢。”   “没意义了,再来说这种话。”赵霜叶道,“咱们也不必弄得和怨偶似的,有小年和你爸妈在,咱俩也不可能离婚就成陌生人,逢年过节都还会走动的。”   她说得很真诚,陈明有些动情:“霜叶,其实……”   “我怕路上堵车,赶不上飞机,得走了。”赵霜叶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你以后多保重,这边有什么事就联系我,再见。”   陈明看着她,低声说:“嗯,你路上小心。”   他看着她匆匆地走了,心里空落落的,有些茫然,一时间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可事儿已经这样了,陈明在黯然神伤后,只好强打精神,梳理自己目前还剩下的资产。   算起来,大概总数在三十万左右。   就这,还是赵霜叶费了老大的劲塞给他的。他本来是打算非常有骨气地一毛钱也不要,就要个儿子。   赵霜叶嘴上没说,心里很无奈,心想就你现在那点死工资,你还是得了吧,你不吃饭,也想想你爸妈啊,虽然他俩也有钱,但……   到底曾是夫妻一场,也算有缘,赵霜叶不太忍心看着陈明的生活质量降得太离谱,前夫混得太狼狈了,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陈明目前和崔烈是租的别墅住,也是他当初为了赌一口气。赵霜叶和陈其年他们不待见崔烈,他就非得给崔烈最好的。可如今这别墅,他有点犹豫要不要退掉了。   很显然,这是很划不来的,因为上下四层还带个院子,只住他俩,没意义。   “小烈,我们搬家吧。”陈明难过地说,“这儿太大了,没有家的温馨。”   崔烈:“……”你他妈没钱了就说没钱好吗,家你麻痹,老子想寄宿。   在正式离婚前,陈明已经很奇葩了,正式离婚后,陈明更是像弥补缺憾似的,把被他亲儿子和前妻嫌弃不要的感情全部投注到崔烈的身上,黏得不行。   崔烈在现在的学校里不再艹可怜寡言形象,他像曾经大学的自己那样呼朋唤友起来,还在组织自己的圈子和事业,事儿多得很,哪有空理陈明。   可是不理,陈明就疯了。如果陈明给他打个电话,他没接到,或者故意不接,陈明就来连环追命call,说怕他出意外了!   身边的人还总怀疑崔烈是不是背着他们有个特别黏人的女朋友,看这查岗的劲儿。   崔烈脸上笑咪咪,内心mmp。   可还不敢手机关机,如果关机,陈明就更疯了,直接找他老师。   老师说“你爸爸对你真好,这么紧张你”的时候,崔烈笑得有多开心,内心就有多操蛋。   不仅如此,只要学校一放假,陈明就要带他出去玩。   玩玩玩玩你妈啊玩!你就算不知道老子要创业,难道看不出老子要高考了吗?!   崔烈还不能拒绝。   因为,他一拒绝,陈明嘴上说着“对不起爸爸没想到,你继续复习”,人就坐客厅难受。   然后他必然在睡前接到长长的短信,来自于陈明,主题是道歉信,文笔倒是还不错,可去掉所有修辞手法和华丽辞藻,归纳起来,中心内容是:我都是为了你好,我只是想弥补你缺失的童年,你为什么不能够理解我的一片苦心,你是不是心中还在怪我,你是不是恨我?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你妈妈当年是不是也这么恨我?啊我不想活了,我活着没用,我要去死了。   崔烈:“……”   如果陈明是真要去死,崔烈觉得倒还好了,绝对不拦他。可怎么想,这都只是一句假话。   崔烈还不得不假装自己信了这是真话。   于是,崔烈就得在临睡前,拖着自己忙完一天疲惫不堪的身躯,去和陈明说:不,我没有怪你,我真的就是快高考了,想多复习。   陈明这时候必然已经喝了半瓶酒,坐那儿含泪看着他,说:你恨我是应该的。   崔烈就得说:没,我没恨你,你先把酒瓶放下,洗个澡早点睡吧。   陈明就会说:你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了,你和他们一样,都嫌我了,是不是?小年现在也不愿意认我这个爸爸了。   崔烈:“……”   每当这个时候,崔烈都会无话可说,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陈明都会执着地陷在自己的思维泥坑里自怨自艾。   可是他不说话,也不行,因为他若不说话,陈明就更加确定他是嫌弃自己,要继续狠喝两口酒,坐那儿默默流泪,真情演绎一个颓废中年大叔的绝望独角戏。   别问崔烈怎么这么熟陈明这一套流程。   问就是崔烈也很绝望,他也很想喝瓶酒来流泪。   作者有话要说:生活特别不易,北北可以叹气,烈烈也要叹气。   下一章是崔烈主场。 第九十五章   他绝望到甚至考虑过要不要放弃报复陈明, 收拾包袱溜了算了, 因为他觉得现在受折磨的人是自己。   但他还不能溜,因为他还得参加高考,他很怕他若强行溜了, 陈明会死缠烂打地闹去他的学校,说不定还要在校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   于是崔烈就得为了安抚陈明的情绪, 陪着他把这戏给演足,包括但不限于抱着他, 陪着他哭,说些“我第一次感受到爸爸的温暖,你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 我也不活了”之类的话。   说着说着, 崔烈就真哭了。   太他妈羞耻了。   惨,自己是真的惨。   崔烈在深夜里自抱自泣。   可是他从来不服这惨淡的命运,所以他抱泣完, 又振作起来, 开始思考怎么快点解决掉陈明这个包袱。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陈明从这个世界上面消失。   可这需要契机,他不能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或许, 可以借助文总的手?   但崔烈并不完全信任文总,不能让文总知道自己的真实意图,只能伪造成是文总自己出于主观意愿要干掉陈明的假象。   崔烈正思索着这件事情,文总就来电话了,找他吃饭。   今天陈明值夜班, 通宵不回来,崔烈便欣然应了文总的邀请。   和文总搭上线,是崔烈计划外的收获。   他所在的学校风靡起了一个地下赌网,他第一时间就进去观察了一下,并且迅速发现了其中有很多可操作的门路。他尝试着组织了一场小赌局,自己坐庄,然后略微动了一点手段,就操纵了结果,成了最大赢家,小赚了一笔。   钱倒还是其次,钱对于崔烈而言,是一样工具,说不上非常重要,也绝不会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通过这样东西,来达成更多的目的。   他就在这件事的背后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比如,可以利用这个途径来操纵别人。   毕竟为财的赌徒是很好操纵的。   崔烈又做了一个实验,他针对他那表哥秦天做了一个局。   秦天在自己学校里也算是个大小风云人物,因此就算被人拿来设赌局,也不显得突兀。   结果如崔烈预料的那样,他轻轻松松的,只是在电脑前动了动手指头,付出了一点点筹码,就有人替他“打工”,去找了秦天的晦气。   秦天平日里多威风啊,谁也不敢惹的小霸王。   可金钱的诱惑,比什么都大,多少人为了钱,可以主动将自己的头套入绞刑架上的绳索之中。   何况,就算那人蠢一点,被揪出来了,也没有人能知道这件事是崔烈做的,只会以为是一场赌局令赌徒铤而走险。哪怕真出了大问题,那也有这个赌网顶|着。   在秦天身上实验成功后,崔烈便迫不及待地将目光移到了陈其年的身上。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自己灰溜溜地被陈其年和游北从陈家驱逐出来的耻辱。   前一世,崔烈假意和陈其年恋爱时,就听陈其年随口提过,说他花生过敏。   崔烈也如一般人似的,以为这过敏最多就是拉拉肚子,起个疹子,难受个一两天而已,就没放在心上。可是,这一世,崔烈尚且在陈家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稍微逗一下陈其年,便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往菜里面加花生。   奶奶见状,赶紧给拦住了,说陈其年绝对不能碰这个,他过敏症状特别严重,小时候还闹上了医院,差点没命,把所有人都吓得够呛。   崔烈便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其实还有点不以为然和妒恨。   他在身边没见过过敏严重成这样的人,不确定是不是奶奶夸大其辞,可无论如何,他都第一时间想到,就为了这么一件事,陈家人都那么关心陈其年。   而他呢。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发高烧,烧得非常难受,忍不住哭,却也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他母亲忙着做工,不在家,顾不上他。   除此之外,再没有人管他。   那个时候,他心想,自己死了或许是一种解脱。   可是究竟他也没死,撑过去了,他便觉得,这或许是要他留着命报仇的。   如今设赌局,赌陈其年是不是期中考试第一名后,崔烈知道会有赌徒想对付陈其年。   他担心赌徒脑子不够好使,万一像对付秦天那样来明的,很可能还没靠近陈其年,就被游北给弄死了。   于是他特意假借了身份,手把手地指导对方,让对方不动声色地去放花生粉。   顺便,他也能试试,究竟是陈其年真娇气到一个小小的过敏也能要他的命,还是陈家人太小题大做。   结果,陈其年是差点没命,可崔烈自己也差点没命。   起初,崔烈和陈明及其他人一样,也很疑惑自己为什么忽然毫无征兆的就呼吸困难,然后晕了,送医院也查不出任何毛病。   可崔烈到底是知道所有内幕的,他结合所有条件,想来想去,得出了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猜测:难道说,自己和陈其年的命是绑在一起的?否则为什么在那个时间点,恰好陈其年过敏,差一点死了,而自己会同时感受到?   若说是巧合,那也太巧了,巧到了他宁可相信更奇幻的“绑命”。   毕竟,他都能重生了,绑命似乎也算不了什么。   但是,更深入地想一想,他推测出,这个绑命,很可能是单向的。因为他被游北打的那几次,甚至假意跳河那次,陈其年都看起来好好的,没有任何异样。   也就是说,如果陈其年的身体受到损害,自己也会遭受到同样的伤害。可是若自己的身体受到了损害,陈其年却不会有任何损失。   想通了其中关窍的崔烈陷入了新一轮的自闭中。   那岂不是代表着他只能把陈其年供起来了?甚至他还得防着别人去伤害陈其年,以防自己无端受到连累?   你妈的,凭什么!   然而,就算心中怒火滔天,崔烈却仍然不得不用理智将这新仇旧恨压制下来。   若事情真是他所猜想的那样,他就算不甘愿,也不能对陈其年轻举妄动。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死在游北的手上,却恰巧重生了,他并不想再冒险一次,失去现在的这条命。   让他为陈其年陪葬?   陈其年也配?   这样想着,崔烈便转移目光,决定先去忙自己的事业。   他重生回了这个年代,若不利用自己的“先知”谋利,那就是个傻子。   无论是很快就要疯涨的房地产业,还是网络行业,甚至娱乐行业,只要是暴利,他都不打算放过。   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重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可这需要一大笔的原始资金,指望净身出户的陈明是指望不上了,崔烈便积极开拓自己的人脉圈。   就在这个时候,赌网背后的老板,文总,自己找上门来了。   文总早就注意到了崔烈这个账户,观察过他操纵的几场局,对他很有兴趣,想要收为助手。   崔烈接到邀请,考虑过后,欣然应约。   可他却说得很清楚明白,他并不想只当助手,他是要和文总合作的。   区区一个小赌网,就算再火,钱还得洗白,并且也只是赚学生那仨瓜俩枣的零花钱,没意思。   文总见他口气这么大,也不生气,仍然笑眯眯的,请他继续发表高见。   崔烈也有所保留,只隐约透露了自己未来的一点点打算。   可是对于文总而言,一个初出茅庐的高三生能有这样的“远见”,还分析得头头是道,已经足够令他惊艳了。   两人的性情又相投。   至少,比起秋芒那又当又立的来,文总更偏爱崔烈。何况,自从发生陈其年事件后,秋芒看起来就像是被吓破了胆,总一副怕惹祸上身的样子,文总越来越烦他,觉得这人以前都是装的,本质就是上不了台面,只能做点左右逢源的跑腿儿的事。   哪里像崔烈,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自信与张扬,老子天下第一的劲儿,文总反而喜欢。   两人一拍即合,便这样成为了“忘年交”,崔烈不光光是在赌网的事儿上给文总频出建议,教他怎么谋取更大利益,也帮他继续架空秋芒,更和文总发展起了别的行业。   例如囤地以待几年后炒房价,例如,把后世会蓬勃发展的几家企业的模型提前照搬上来,自己来做。   未来,他甚至能掌控全国的经济命脉。   崔烈想到这里,对陈其年的嫉恨方才暂且消了一些。他甚至隐约对陈其年产生了一些“怜悯”。未来自己呼风唤雨的时候,陈其年能怎么样,只能和一个结巴过着再普通不过的生活,柴米油盐,庸俗无能。   或许……到时候,可以轻而易举地把陈其年和游北隔开。   若不能对陈其年的身体造成损伤,就可以改成对他的精神进行控制。   譬如说,把他养在笼子里面,确保他、主要是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还可以日日夜夜地欣赏到陈其年精神痛苦的模样,岂不美哉?   崔烈这么想着,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游北也挺高兴的,根据他知道的消息,崔烈和文总的来往越来越密切,频频有大动作,文总似乎有意将资金进行大项目运作,甚至还在到处找人融资。   但还得耐心地等一等,等到他们的摊子越来越大,那个时候再去破坏,他们才能亏得更多。   文总才能更恨崔烈,狗咬狗的场面,才能更好看。   游北这么想着,却也懒得笑,面无表情地呵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北哥:意思意思呵一下吧。 第九十六章   高三的寒假总是很短暂的, 家长会也开了, 其他年级都放假了,他们仍然在校补习,直到年三十才放假, 可放到大年初四,立刻又要提前返校, 继续补课。   只有这么几天的时间,就不能浪费了。   陈其年迅速做出作战指示, 放学就直接回爷爷奶奶家去,别耽误时间,大年初一去姥姥姥爷和其他亲朋好友家拜年, 大年初二约朋友们出来玩, 大年初三,疯狂赶作业。   把自己和游北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爷爷奶奶早已备好了满满当当的年货在家,还预备了满桌子的菜――不光是他们一家, 还来了亲戚, 将原本也不算小的房子挤得热热闹闹。   陈其年一回去,就被亲戚们薅到面前使劲儿慰问,担心他上回住院留下后遗症了, 又担心影响他学习,云云。   游北不太习惯这样的氛围,往年的三十,他大多都是自己一个人过的,江一六他们总有自己家的年夜饭要吃, 叫过他,他不想去,独自待在家里玩游戏或者睡大觉。   零点的时候外面尤其热闹,大家都出来放炮竹烟花,蹦蹦跳跳,叫叫喊喊,互相恭贺新年,游北的家里就显得更加安静了。   热闹都是别人的,与他无关。   如今他被陈其年带了过来,也不太认得陈家这些亲戚,有些局促,跟着陈其年打完招呼后,就去厨房帮忙,陪着爷爷奶奶说会儿话。   虽说陈其年是赞同父母离婚的,但心中到底是有些被藏起来的难受。   往年,父母总会一起回来过年,可今年,他妈妈虽然早几天就回国了,也提着礼物和年货来看过爷爷奶奶,却同时说了,既然已经离婚了,三十她就回她自己家过了,初一再来拜年。   陈其年终究是黯然的。   而这个时候,他爸爸回来了,还带着崔烈。   陈其年开门的那一瞬间,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大概什么都没想,心底是一片大雪白茫茫的真干净。   麻木了。   “爸。”陈其年还是这么叫了声,可语气与叫一个陌生人“叔叔”也没什么差别了。   陈明没听出来,倒是颇为热络,大概是过年的气氛令他终于高兴了起来,打算趁机来个新年新起色,摆脱掉去年的霉气,还特意穿了一件红色的毛衣。   他把手中的礼物递给陈其年:“小年,你去放一下。”然后空着手去接身后崔烈提着的大包小包,“小烈你换鞋子,我来提。”   陈其年不想看他俩在这父慈子孝,觉得过于荒谬,便提着东西去别处了。   一众亲戚早就在背地里把陈明两口子离婚的八卦消息咀嚼了千八百遍,如今见到本人,脸上热情打招呼寒暄,目光却迅速化为探照灯,将陈明和崔烈里里外外都照射了一个透,同时还没放过陈其年的一举一动。   ――他们很自然的,就认定了崔烈绝对是陈明的私生子,否则不可能闹到夫妻离婚。   见陈明高高兴兴地领着崔烈叫人,他们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互相看了眼,都心照不宣。   并且还有点尴尬。   毕竟他们也没想到陈明刚离完婚,居然能现在就明目张胆地带着私生子回来过年,所以只准备了陈其年的那份红包。   爷爷奶奶从厨房端菜出来,见到了陈明和崔烈,对视一眼,心里直叹气。   他们已经懒得骂这傻儿子了。   你回来就回来吧,还把崔烈给带回来,成心给陈其年添堵呢?还不如你干脆说要加班别来了呢。唉……   可崔烈该不该来,都已经来了,爷爷奶奶也做不出给他下马威的事儿,心中虽然疼亲孙子,面上还是对崔烈和蔼笑着,打了招呼,让他别拘谨,坐那吃东西看电视。   崔烈乖巧地点头,坐在一旁陪着亲戚家其他的孩子们看电视。   看在年三十的份上,所有人都装傻,倒也这么热热闹闹地吃完了团年饭,看着春晚收拾碗筷,然后小孩儿们拿着压岁钱有要趁着过年松禁去附近网吧的,也有要去楼下玩烟花的,大人们也难得随他们去,自己则留在客厅聊天。   陈其年和游北拎着一袋子烟花,领着几个小孩儿下楼去玩。   小孩儿们都是懂事的年纪了,不用太操心,拿着烟花就各自玩去了。   陈其年和游北蹲在花坛的小角落里,也玩了起来。两双眼睛就这么看着手上的仙女棒滋滋滋,偶尔在空气中画出一点意义不明的图案――大多数时候是桃心――就觉得再快活不过了。   “这一年就像做梦似的。”陈其年忽然打破了这静谧,仍然看着手中的焰火,低声说。   游北附和道:“嗯。”   陈其年侧过脸来,看游北在焰火的冷光下棱角分明的脸,笑了笑:“你‘嗯’什么‘嗯’,你又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说的是重生这件事。   游北也看着他,半晌,道:“我也觉得,像在做梦。我没想过,你会,喜欢我。”   一年前,游北尚且在做着一尊行尸走肉。   陈其年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忽然问:“真没想到过吗?”   游北:“嗯?”   “真没想过,我会喜欢你?”陈其年的笑眼里有着令游北越来越熟悉的狡黠的色彩,一般情况下,这就代表着陈其年又要开始挖坑了。   但是看破了又有什么意义呢,说得好像知道前面被陈其年挖了坑,就不会往里面跳了一样……   就算前面是万丈悬崖,陈其年让他跳,他也二话不说就会跳,连为什么都不会问。   “没有。”游北说。   陈其年才不相信:“你最多就是不敢相信,但脑补也没有脑补过吗?”   游北梗着脖子,坚持道:“没有。”   陈其年将声音压得更低,凑近些,神秘地问:“那你每次梦到我的时候,情节都是你强迫的我吗?我就没有一次是主动的吗?”   游北:“……”   若现在让游北回答一件他后悔终生的事情,他必然是回答:我就不该告诉陈其年,我以前总梦到他的事。   我的脑子是坏掉了才会主动说出这种事情的啊!游北沉痛地想。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总之当时的氛围过于使人神志不清,所以游北就神志不清地说了些胡话,导致他和陈其年最终神志不清地干了些胡事。   那之后的好几天,陈其年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劲。   虽然陈其年拒不承认。   唉。   后悔,就是非常后悔。   陈其年见游北不说话了,还躲避自己的目光,便催他:“说啊。”   游北闷声道:“不说。”   “你脸红了,哈哈哈哈!”陈其年惨无人道地嘲笑他。   游北忍无可忍:“你耳朵,都红了!”   他算是服了陈其年,为什么明明自己都害臊,却还是在坚持说些拉他一起害臊的话啊!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我这是冻红的。”陈其年辩解。   游北立刻神志不清地相信他,皱着眉头说:“让你,戴耳罩,下来。”   说着,游北就把打火机搁在一边,搓了搓自己的手,往两只手掌中心哈了一口热气,然后捂住陈其年的耳朵,问:“还冷吗?”   “不冷。”陈其年笑着看他,“但是好想亲一亲你。”   游北忙说:“会被看到。”   虽然现在不像最初那么警惕到连在外面都不愿意一起走路,可无论如何,在家里楼下接吻,还是过于冒险了。   “那怎么办,我好想亲你。”陈其年可怜巴巴看着他,“特别想,超级想,想得都要不高兴了。”   “年三十,不准,不高兴。”游北忙说。   “我要打滚了。”陈其年说着就要往雪地里躺。   游北赶紧拽着他:“冻!”   陈其年一脸光棍地看着他:“我要打滚,我要亲,我要不高兴,你选一个吧。”   游北:“……”   越来越无理取闹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好像他敢说出来似的。   游北在绝境中艰难求生,他想了想,想出了一个非常天才的创意。   他把自己的羽绒外套拉链往下一拉,猛地将大衣往上拽,蒙住了自己和陈其年的脑袋,然后在一片黑暗中凭借着直觉和本能的吸引力,准确无误地亲吻到了陈其年柔软又香甜的嘴唇上。   蹲在这个花坛角落的两人身边,还有几簇小烟花在燃放,滋滋的,不高,只到人的腰那儿,像一棵小巧的、五颜六色的、会发光的圣诞树。   游北和陈其年在羽绒服外套的笼罩下接了一会儿吻,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一点点,各自的呼吸都有些紊乱。   他们仍然没有离开这个自欺欺人的鸵鸟式的小黑屋。   可是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便也能在这黑暗中逐渐地看见对方了。   两人的眼睛都湿漉漉的,亮晶晶的,像淬了星光。   “谢谢你。”游北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   陈其年回应道:“我也要谢谢你。”   游北沉默了几秒钟,又说:“我很高兴。”   陈其年道:“我也很高兴。”   游北道:“我爱你。”   陈其年道:“我也爱你。”   游北再度沉默了一小会儿,声音有些低哑,叫道:“年年。”   陈其年应了一声:“嗯。”   游北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大概是什么都想说,却又什么都不想说。   他盯着陈其年澄澈的眼眸看了会儿,再度吻住了陈其年的嘴唇,像是害怕陈其年会躲开似的,手也悄然地来到陈其年的身后,轻轻地按着陈其年的后脑勺,截断他可能逃跑的路线。   陈其年闭着眼睛,微微地仰着脸,享受着这个吻。   雪地上的小烟花终于燃放完了,火花越来越矮,直到最终归于一片沉寂,仿佛前面的热闹从未存在过似的。   这个角落回到了黑暗当中。   便很难有人再能从远处注意到,在这片黑暗的小角落里躲着两个人,正在忘情地亲吻着彼此。   陈其年逐渐地有些呼吸不过来了,他终于下意识地尝试着往后退,可退路早就被游北阻断了,只能非常缓慢地往后下着腰,还得游北“同意”――游北同意,按着他后脑勺的手臂才会配合着他,慢慢地往后放倒。   陈其年的手撑在雪地上,不知所措地乱抓,抓了满手的雪,却感受不到冰凉。   终于,游北停止了进攻,他将额头靠在陈其年的脖颈间,许久才低声道:“年年。”   “嗯?”   游北重复道:“年年。”   陈其年低声道:“我在。”   “我很高兴。”游北闭着眼睛,像梦呓,又非常认真,“我高兴得,心脏,像要,爆掉,一样。”   陈其年侧过脸,亲了亲他此时此刻滚烫的耳朵。   两人这样沉默了会儿,游北又说了一遍:“我好高兴。”   这一次,他的声音越发低哑起来,甚至有些极力克制与掩藏的哽咽,若非环境这样安静,一片雪的声音落在衣服上都能听见,陈其年就差一些不能够听见了。   可是,陈其年终究还是听见了。   就像,游北曾经那么努力地将暗恋深埋心底,可最终,还是让陈其年知道了。   陈其年撑着雪地的手收了回来,抱住了游北的腰,轻轻地咬了咬游北的耳朵尖,非常温柔地说:“我知道。”   在这个时候,远方接连又飞上了许多的烟花,硕大,漂亮,在天鹅绒似的夜空中绽放。   陈其年和游北没有去看,他俩仍然待在黑暗的外套里面,维持着这个姿势,安静地听着烟花怒放的声音。   好像是,这声音比画面更美丽。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我永远都要在离过年八字没一撇的时候写过年,并且我还这么喜欢写过年_(:з)∠)_但写都写了,就给诸位拜个早年了!   下一章是陈明和崔烈的主场,不想看他俩可以跳过~ 第九十七章   在孩子的群体里, 喜恶和“利益”, 甚至比成年人显现得更加直接。他们从自家大人那隐约听到些闲话议论,“知道”崔烈是陈明的私生子,导致了陈其年父母的离婚, 便对崔烈有那么些看不起。   一来,通常人都会看不起出轨生的私生子, 二来,他们挺喜欢陈其年这位哥哥的, 便更看不惯崔烈,也怕自己对崔烈和颜悦色会引来陈其年的不待见。   孩子们都这能做出这种考量,大人们更是如此。   因此, 一餐年夜饭下来, 陈明都有些话题和人聊,可除了陈明和陈明父母外,几乎没有人搭理崔烈, 将他当作透明人似的, 不给难堪,却也不当回事儿。   崔烈默然地吃着自己的饭,心中说不上难受,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他从小到大,面对的都是这样的处境,甚至比这更艰难。   那些恶意的目光和嘲讽,向来都是他仅能得到的新年礼物。   很小的时候,他母亲还带着他回姥姥家拜年, 可是没有一次能够愉快地吃完年夜饭。那些人看待他和他母亲的眼光,就如同看待两只有鼠瘟的污染物。   陈明也不傻,隐约察觉到了大家对崔烈的孤立,心中更是难受。他纠结了许多天,才决定将崔烈带回来一起吃年夜饭,并非没有考虑过会是这样的局面,可若让他将崔烈一个人扔在新租的房子里面过年三十,他也于心不忍。   可他又不能当场对着亲戚们发作,只好装出没事人的样子,没事儿就给崔烈夹菜,找崔烈说话,把崔烈牵扯进亲戚们聊天的话题里。   他越是这样做,崔烈越觉得尴尬,还不如一直做个隐形人呢。   一顿饭吃得崔烈胃疼,好不容易吃完了,赶紧借口帮忙洗碗,躲进厨房里面磨蹭时间。   当他洗完了碗,再出来时,那群孩子们,包括陈其年和游北,都已经出去玩了,大人们就在看着春晚嗑瓜子聊天。   陈明见状,便委婉地道:“大人聊天都很无聊的,你去网吧玩会儿吧,不用特意陪着我们。”   崔烈点点头,露出一个拘谨的笑容,和爷爷奶奶小声打了个招呼,就默然地出门去了。   他一走,亲戚们也松了口气,聊天的内容避无可避地往陈明身上来了。   当着崔烈的面不好说,可崔烈和陈其年都不在了,他们忍不住也要八卦一下。   陈明有心帮自己和崔烈都扳回点印象分,便耐着性子和他们说了起来,趁机倒苦水,讲述自己的不容易,无外乎是说崔烈并非自己的私生子,以前的事情又过去那么久了,赵霜叶却忽然翻起了旧账。   自然,陈明说得没有这么直接,比较委婉,但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大家都听得懂。   毕竟这都是陈明的亲戚,而不是赵霜叶的亲戚,所以逐渐地,大家无论心里怎么想的,口头上终归还是倾向了陈明。   直到此刻,今晚的陈明才觉得气顺了些。   可是说着说着,他们说起了一件令陈明再度气不顺的八卦消息――赵霜叶最近似乎在谈男朋友。   陈明:“……”   陈明:???   亲戚们议论纷纷,觉得这也太快了些,刚离婚没多久呢。   他们甚至隐晦地表达自己的猜测:赵霜叶突然翻旧账,毅然决然和陈明离婚,莫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真实理由是为了现在这个男朋友?!听说现在这个男朋友条件还很不错呢,比赵霜叶年轻十多岁,家里还挺有背景的。若说赵霜叶为了他而离婚,完全说得过去。   许多人的想象力,唯有在吃瓜时刻,才会有飞一般的跃进。   陈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却还是撑着笑道:“别乱说,她不是那种人。”   众人也不将话说得太明,打着哈哈带过去,随即又开启新的话题:“那你也得抓紧啊,没想再找?我这认识一位姑娘,比你小十来岁,也是最近刚离的,没孩子,约出来见见?”   陈明:“……”   不要以为,结过一次婚,儿子都成年了,就能够逃脱掉过年被亲戚介绍相亲的命运。   不存在的。   陈明应付着突然热情高昂的亲戚们,心中却越来越微妙。   虽说给他介绍的也是小一些的,可男大女小很正常,赵霜叶那边怎么就来了个现在所说的小狼狗呢?而且自己这边的一介绍就是说女方踏实稳定,暗台词就是说普通,赵霜叶那个就……   他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相亲对象与赵霜叶那传说中的男朋友作起了比较,越比较,心里面就越不是个滋味儿,仿佛在所有人的眼中,他就理所应当的不如赵霜叶,就算是再婚对象,都低赵霜叶一头。   陈明越想越不满,找了个借口开溜:“哎,小烈出去没戴围巾,我给他送过去,别感冒了,他身体不太好。”   说着,他就赶紧跑了。   崔烈不光没戴围巾,帽子手套和耳罩这些都没戴,因为他也是在尴尬中赶紧溜出来的,一秒钟都不想多待,就赶紧出来透气了。   他对玩电脑没有兴趣,也没有目的地,双手插在大衣的兜里,沿着马路慢慢地走。   街边还是很有些过年的氛围,到处还放着鞭炮,劈里啪啦的,人们都在欢笑。   只是这欢笑不属于他。   从来都不属于。   崔烈找了条路边的长椅坐着,沉默看着不远处的几个小孩儿在玩焰火,旁边跟着一个成年女人,大概是监护人。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他其实并不知道,那个女人爱不爱自己。   说不爱吧,她也从没有扔开他,若是她扔开他,可能她随便再找个男人结婚,也会容易得多。就算没找,她至少也少他这笔开支。   可是若说爱吧,也看不太出来。她终年活在自怨自艾和忙碌的工作中,没怎么搭理过他,他小时候饿了她就给他吃饭,病了和她说,她就送他去看医生,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他也不知道,她是吝于给自己母爱,还是她确实也不懂这些。还是说,其实大家都是那样的。   重生回来后,崔烈不是没有想过一个虚拟的问题,那就是:如果他重生在了那个女人自杀前的时间段,他会不会阻止她自杀。   崔烈曾经对表哥秦天说过他是故意诱骗母亲自杀,其实只是吓唬秦天的。   但真相也好不到哪去。真相是,崔烈事先发现了他母亲自杀的意向,他大约是可以阻止的,但他想来想去,最终没有阻止。   他觉得,她很累了,她大概是终于撑不下去了,想要解脱了,他没有什么理由阻止她。   反正他和她,一直以来也不过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室友罢了。   可是当她真的死了之后,他才发现,好像也不是那样。   直到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面唯一的亲人没有了。   如今重生回来,他便想,若是那个女人还没有自杀,或许,自己会阻止她。   只是这件事情总归是没有发生的。   也不知道怎么就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来,大概是新年的气氛导致。所有人都在团圆,而他只有孤身一人行于世间。   崔烈自嘲地笑了笑,低着头扯自己的手指头玩。   很多人都会夸他的手指修长好看,说他一定会弹钢琴。   弹个屁。   他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因为什么他都没钱学。   他只能读书,只有读书,读了书,才能出人头地,才能不继续过那种不该是人过的生活。   他也曾想过,到那时,他就能给母亲买一栋很大的别墅,花园里种满了花,养两条狗,买一部车,有一层楼都是她的衣帽间――她生得漂亮,也喜欢打扮――让别人都羡慕她。   可那是非常非常久以前的想法了,那个时候,大概他还在读小学。   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便忘记了。   他逐渐的,只记得自己了。   陈明远远看到的,便是那个削瘦苍白的少年,坐在昏黄的路灯下,低着头,沉默地绞着手指,有些天真,又很忧郁。   周围的热闹幸福与他无关,他沉浸在一个非常孤单的小世界里,就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似的。   “小烈。”   崔烈一怔,转过头去,看着踏雪而来的陈明。   陈明走近几步,也是一怔。   走得近了,他方才看见,崔烈的脸颊上有两行清凌凌的泪痕,眼睛是红的,像哭出来的,鼻头也有些红,像冻出来的。   陈明不记得自己是要和崔烈说什么的了,他甚至不记得眼前的人是崔烈了。   他只记得,许多年以前,有个女孩儿,也是这样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也是一个下雪的夜晚。   陈明和崔烈就这样互相望了会儿,陈明慢慢地走过去,将手中的纸袋子放在长椅上,从里面拿出帽子围巾和手套,逐一给崔烈戴上去,然后温柔地问:“冷吗?”   崔烈迟疑一下,摇了摇头。   陈明从这迟疑中看出他的口不对心,又问:“饿吗?晚饭你好像没有吃多少。”   崔烈再次摇了摇头。   “但是我饿了。”陈明笑了笑,说,“陪我吃点东西好不好?”   或许是过年的气氛令人会多想点什么,或者少想点什么。崔烈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然后崔烈为自己一时的心软陷入了深深的反省中。   陈明非说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惊喜,带他去吃隔壁省一家非常好吃的店,然后开着车带他出了城,上了高速,下了高速,在年三十安静的市外马路上抛锚,等待着也不知道年三十会不会加班的拖车来救援。   崔烈:“……”草你麻痹,听到了吗,陈明,老子草你麻痹。   陈明觉得有点倒霉,但他随遇而安,高高兴兴地拉着崔烈下了车,在冰天雪地里指着夜空对崔烈说:“人生就是这样的,我们要享受这些意外,你看,那些星星是不是特别漂亮,还有那些烟花。”   崔烈:“……”享受你麻痹,听到了吗,陈明,老子享受你麻痹。   陈明得不到崔烈的回应,扭头一看,笑容僵住,三秒钟之后,他眼中含泪,委屈道:“你不高兴了吗,小烈?”   “……”熟悉的气息令崔烈瞬间警惕,忙说,“没有啊,我在看那些烟花,爸爸你说的对,真漂――”   “都是爸爸的错。”陈明打断了他的话,“爸爸这一辈子,就仿佛没有做对过一件事。无论是对你妈妈,还是对你。”   崔烈:“……”   “我知道,你是怪我的。”陈明哽咽道。   “没有。”崔烈生无可恋地说,“没有。”   “真的没有?”陈明期待地看着他。   “没有。”崔烈慎重地点头,“不过,爸爸,外面太冷了,我怕你感冒,我们还是进去车里面等拖车吧。”   陈明点头,伸手去拉车门,手一顿,又拉了一下,从车窗往里面看了下,叹了声气。   崔烈听见他叹气就紧张,忙问:“怎么了?”   “钥匙忘拿下来了。”陈明忧伤地说,“门打不开了。”   崔烈:“……”   他开始思考在这个地方杀人抛尸是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陈明见他不说话,又难过了起来:“对不起,小烈,我只是想给你一个难忘的新年。”   够难忘了,人生第一次杀人,没有比这更难忘的了。崔烈在心中麻木地想。   崔烈就这么度过了他难忘的一次新年。   年三十在马路上冻了一整个晚上,初一进医院打吊针。   呵呵。   崔烈咬着牙,红着眼,瞪着自己被这小地方破护士扎了好几次才找到血管的手背,陷入了滔天的愤怒中。   他怀疑陈明恨他。 第九十八章   陈其年和游北、一众孩子们都在零点前回了陈家, 陪着大人们吃饺子, 等跨年倒数。   等着等着,陈其年就偷偷地打呵欠了。   他这人也奇怪,若让他写作业, 他能写通宵还精神奕奕,可让他坐那儿看电视嗑瓜子地等倒数, 他很快就困了。   陈其年坐在角落沙发里,靠着身边的游北, 盖着小毯子,就这么眯了起来。   快零点的时候,外面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陈其年仍然没醒。   游北陷入纠结, 陈其年睡得这么香,他一点也不想叫醒陈其年。   但奶奶比他心狠手辣多了,袖子一拉, 就要表演压轴绝技:叫陈其年起床。   亲戚们都憋着笑, 一时间安静下来,围观这个固定节目。   ――往年,陈其年也总是守不住夜, 得叫醒他。   游北被迫成为了众人目光中心,他不知所措,不知道大家想对他的陈其年干什么,他充满防备,甚至怀疑这些人是想组团偷他的羊。   偷羊领头狼奶奶无视掉了一脸懵的游北, 附在陈其年耳边,小声地说:“小年啊,上学要迟到了呀。”   游北:“……”   游北:????   陈其年正梦到自己和游北还在玩焰火呢,突然就――是谁在耳边说~上学要迟到……   他背脊一凉,心脏漏跳,猛地睁开眼睛,人未醒,心先至,强作镇定地安排:“我不吃早饭了!”   现场安静三秒钟,然后大人小孩们都要笑厥过去了。   百试百灵。   瞬间明白了发生什么事的陈其年:“……”每年都来这一招,你们居然还没玩厌?   神志不清的游北:“……”年年,可真是,太自律了。   反正吹就完事儿了。   哄堂大笑中,陈其年的脸忍不住就红了,倒也不生气,自己也跟着笑,好脾气得很。   游北却扭头去喝水了。这个时候的陈其年过于可爱,他怕自己若不及时移开目光,容易被人看出端倪。   保留节目表演完毕,电视里面也开始倒数了。   大家齐聚一堂,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时刻,跟着荧幕上的主持人一起倒数。   陈其年和游北的手藏在小毯子下面,悄悄地勾着手指头,一起倒数。   一边数着,陈其年一边冲游北笑。   游北也冲着他笑,虽然笑得没有他那么灿烂。   跨年的那一刻,陈其年朝游北道:“新年快乐啊,游同学。”   游北在毯子下面的手忽的握住了陈其年的手,手心里有些发烫,力气略微有一点大,声音却很温柔,说:“新年快乐,年年。”   ……   年也跨了,饺子也吃了,大家也该各回各家了。   到底是新年,赵霜叶没来,陈明给崔烈送围巾送到现在还没回,爷爷奶奶嘴上不说,送走亲戚们之后,面对瞬间空落落的房子,还是有些黯然的。陈其年便和游北商量,今晚留在陈家睡觉。总不能连他也走了。   游北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觉得陈其年的卧室单人床不方便睡两个人,自己不如回自己家去睡。   奶奶见乖孙子要留下来睡一晚,高兴得不行,瞬间自愈了被儿子气到的心,赶紧说:“小北也别回去一个人睡了,大过年的。你就在这睡,这不小年他爸妈的房间,现在也空出来了,都换的新床单,你就在那睡。”   她已经不想考虑陈明那傻子回来之后睡哪的问题了,不愿意睡沙发就自己出去睡大街吧。   亏她还怕他触景伤情,特意把他和前儿媳的卧室里东西都换了新的,结果呢……唉,太令她失望了。   老人家到了这岁数,自然还是比较重视仪式感的,对于陈明这种跨年都溜了的行为,嘴上不说,心里面终究还是不满的。   她一时间又怪自己没教好儿子,令陈明这么不懂事,还连累了赵霜叶。   只是当着孙辈的面,她什么也没表现出来,仍然笑呵呵的。   游北也不扭捏,点点头。   事儿就这样定了下来,几个人轮流洗漱完,也就各自回房去睡了。   第二天大早,陈其年和游北就起了床,陪着爷爷奶奶吃了早饭,便穿着新衣服,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出门去拜年了。   他们首先去的自然是陈其年他妈妈家,一开门,就受到了姥姥姥爷和其他人的热烈欢迎,拉着陈其年问了好一会儿,塞给他和游北厚厚的红包,又留他俩吃了午饭,还想留晚饭,可见陈其年还要去给其他人拜年,也没有强留。   赵霜叶送陈其年和游北下楼,母子俩大过年的也没说严肃话题,就寒暄了会儿,就告别了。   接下来是去其他较为亲近的长辈家里面拜年,一圈下来,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还好你借了车。”陈其年道。   游北应了一声,专心地开着车。夜里路不好走,陈其年还在他车上,他比考驾照的时候专注多了。   ――前段时间他就把驾照给考了,因为没多少空去上课,他又早就会开车,也不需要再上那些课,便找的熟人,最后直接去考就完事儿了。   年初一就这么过了,初二,陈其年和游北把亲近的朋友给叫出来聚会。   游北自然叫的江一六,陈其年则叫的明修文。   明修文觉得自己真是出息了,居然和学校数一数二数三的恶霸坐在游乐园里称兄道弟地吃同一份鸡米花,真是说出去都没有人信。   数三的恶霸自然不是指的他单纯的年,而是一看就很社会的,秋芒。   年啊!在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被迫成为了卧底?!   明修文默然垂泪,转瞬又想,他的年做卧底都是如此优秀,根本不需要从小弟做起,摇身一变就比恶霸更恶霸(?),看看恶霸老大那令人悚然的深情目光,看看恶霸老二那令人发指的忌惮神态,看看恶霸老三那令人玩味的热情言语。   唉,似乎也不是很值得高兴的亚子。明修文默然叹息间,无暇顾及江一六同时伸来的手,拿走了盒子里面最后一粒鸡米花。   江一六:“……”   他这暴脾气啊!蹭的就上来了!他妈的陈其年的狗腿子都敢给他这个狗腿子下马威了?!什么意思啊!是他妈飘了,还是看北哥提不动刀了!   就算游北已经是狗比了,但那也是和他的内部矛盾,对外,游北还是他大哥,他不容许陈其年这妖妃太过分!   这只是一粒鸡米花的问题吗?   表面上看,是这样。   但实则,不是!   你想想,现在只是一粒鸡米花,陈其年的狗腿子就敢抢走,往深了说,如果地球末日,丧尸爆发,只剩下最后一份抗病毒血清了呢?   是不是很严重?   你就说,是不是,很!严!重!   想到这里,江一六怒发冲冠,腾的站起来,可还未来得及发作,就听见坐在对面的秋芒说:“江哥就是有眼力见。”   江哥:????   秋芒充满暗示意味地扭头看了一眼旁边排了老长队伍的快餐店,笑嘻嘻地对江一六说:“来,给你鼓个掌,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为团体奉献自我,我顺便还要一个原味冰激凌,谢谢。”   江一六:“……”   江一六悻悻然道,“这么冷吃什么冰激凌。”   “那你买不买?”秋芒问。   江一六忍辱负重地转身去排队,听到身后秋芒在热情地问:“年哥,明哥,还想吃什么吗?让江哥一起买。”   江一六:“……”   秋芒是被江一六薅来的。   大过年的,秋芒和曾经的游北一样,也无处可去,问他怎么不叫他妹偷偷地出来聚聚吧,他就说不关江一六的事。   行叭,这不关江一六的事,但江一六可以管别的事。   拉他回江家过年的计划被无情且坚决地拒绝,可拉他来游乐园的计划,就怎么都得实现了。好在秋芒对这个并不是特别排斥,死缠烂打的,就拽来了。   自从几个月前陈其年因赌网出了事儿后,虽然事情在明面上不了了之,陈其年只当自己倒霉,事后也没多想了,而秋芒也想尽法子投诚,争取到了知道真相的游北的宽容处理,甚至因此接受了游北的“趁火打劫”,在逐步地想办法把自己从赌网幕后边缘化,自己架空自己,还帮游北一起推文总和崔烈组cp的助攻――妙就妙在,文总这人生性多疑,防备心重,生怕别人组了自行车联手对付自己,因此对着秋芒不提崔烈,对着崔烈隐藏秋芒,至今崔烈那边都不知道代号gogo的赌网技术老大是秋芒,文总也不知道秋芒和崔烈之间由于游北而搭起了一座崔烈并不喜闻乐见的神秘桥梁。   ――但是,无论如何,秋芒面对陈其年的时候,心里面仍然单方面有些疙瘩。   尤其是,陈其年一直对他很好。   当然了,陈其年对身边的人无论深交浅交,都很好,习惯性的操心与照顾别人。与秋芒对人好都是出于别有所图不同,陈其年看起来压根没想从中获得什么,纯属本能。   这就更令秋芒心里面“膈应”。   对,就是膈应。   自然不是膈应陈其年,而是――说不出的感觉。   但秋芒是什么人啊,油锅里滚过来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变色龙都没他能变,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和陈其年相处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并不会将自己的疙瘩表现出来。   不过就是,下意识地对陈其年更热情了。   ――或者说,有点接近于谄媚了。   排着队的江一六陷入绝望。   他大哥跟那个陈其年跑了,他(未来的)对象,眼看着也要跟陈其年跑了。   他所有的一切,都在一样一样地被夺走。   呵,若这是一场报复,陈其年,你成功了!   是我技不如人!   我无话可说!   陈其年却没察觉秋芒的热情升级,只当大家越来越熟了。这时候他见秋芒和明修文聊得热火朝天,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秋芒和秋雨是双胞胎兄妹这件事,陈其年是知道的。   两兄妹的关系似乎还非常好,只是,似乎因为父母离异和秋芒不走正道的关系,两兄妹在面上装出不熟的样子,直到大学才不那么避嫌。可那个时候,每次出现在秋雨的朋友面前时,秋芒也总是一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穿着打扮,摆出一副青年才俊的模样,因此陈其年重生后第一次见秋芒时,都有些惊讶。   不管那些,陈其年想来想去,想给秋芒一个惊喜。   大过年的嘛,听江一六向游北抱怨的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秋芒过年也是一个人,怪可怜的。   陈其年便打电话给了秋雨,约她出来一起玩。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河神:六儿啊,你掉的是秋芒呢,还是这个瑟瑟秋雨呢?   六儿:……   其实这篇文的主线是陈其年与江一六的爱恨情仇,前世今生,报复与报应。那个男人曾将侮辱强加在他身上,他无力抵抗,可重来一生,他决定,将所有痛苦都百倍还回去,他要夺走那个男人的一切!我编不下去了。 第九十九章   电话里, 陈其年说得很委婉, 也不说自己知道了秋芒和秋雨的关系,只说了和哪些人在一起玩,问秋雨要不要一起。   没什么很必要的事情, 秋芒总是避免和秋雨见面的,连逢年过节都是如此, 只用电脑视频就完事儿了,一说就说秋雨不擅长撒谎, 大过年的特意跑出来和自己玩,太引奸夫淫|妇的注目了,回头容易给她小鞋穿。   这令秋雨十分郁闷。   如今, 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枕头, 秋雨一听陈其年的话,眼中一亮,赶紧就答应了, 和过年在家的爸爸说同学叫她去玩。   秋雨的爸爸和后妈知道陈其年是她班长, 还和其他同学来家里玩过,见过面,记得那小伙子长得也不错, 成绩也不错,性格也不错,就只当这俩人在暗搓搓搞早恋,没打算管,让她去了。   见秋雨得到允许后超级开心的样子, 还回房去换了一套平时她不怎么穿的颜色靓丽的衣服,两人更是确认了自己的想法,更是懒得多问了。   能见哥哥的秋雨心情雀跃,感觉自己身轻如燕,走着走着都要飞起来了,没多久就赶到了游乐园,见到了人群中最闪亮的她哥!   哥哥今天也很帅!   哥哥今天的衣服也很骚包――啊不,也很色彩鲜艳时尚潮流!   哥哥――哥哥在干什么呢?   秋雨脚步一顿,眉头微皱,看着正给江一六嘴里塞薯条挤番茄酱、试验新式薯条吃法的哥哥。   秋雨的心要碎掉了。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她哥哥,当着她的面,和一个可怕的校霸举止亲密,行为暧昧。(这一刻她选择性遗忘她哥和她夭折的第N次初恋对象游北也是校霸。)   ――虽然这一幕在一般人的眼中,她哥和江一六此时此刻的行为完全可以解释为兄弟情朋友情同学情,不至于腐眼看人基,但,秋雨并不是一般人。她怎么都和秋芒是双胞胎,从秋芒的神态中延申到心灵感应是基本操作。   她这还算好的了,亲眼所见才觉不对,她哥平时隔得几里路都能开天眼似的突然问她是不是在路上被人搭讪了离陌生人远点别看长得不错但十有八|九是人贩子说不定就掏出一把烟把她迷晕了连人带存折都给抢了。   ……   那些暂且不论,只说眼前。   难道,哥也是gay?   那,J姐姐呢?   他不是和J姐姐相谈甚欢吗?   秋雨被卷入了情感漩涡与思维迷宫,一时无法言语。   江一六曾觉得,陈其年把他大哥和他(未来的)对象撬走了,已经是陈其年报复他的极限了,他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陈其年总不能够把他亲妈亲爸给撬走。   直到,陈其年站起身朝着人群招手,笑着叫出“秋雨”这个名字的那一刻,江一六才恍然发现,自己在和怎样的一个魔鬼做斗争。   赢不了了,跪在地上求饶吧,告诉姓陈的,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戏弄你,你收手吧,人类最大的美德是宽恕,不是赶尽杀绝!   有那么一刹那,江一六的内心中浮现了这样的软弱想法。   他竟不知道,是该先为这样的自己而悲哀,还是先为被陈其年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自己而悲哀。   呐,明明该是两份喜悦,为什么却……   在江一六陷入瞳仁地震的时候,秋芒也很惊讶,只是他很快就藏好了表情,笑嘻嘻地看向走过来的妹妹,装作不认识妹妹,对陈其年道:“这么巧啊?认识的?”   陈其年看破不说破,笑着道:“这是秋雨,我朋友,叫出来一起玩。”   他主要是对着江一六介绍的,毕竟秋芒和秋雨是兄妹,而游北帮他借笔记时,已经和秋雨有过不少交道。   游北朝秋雨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明修文也朝秋雨挥了挥手,内心却充满了“我军成功壮大一员,但若双方一言不合打起架来感觉也没什么卵用”的复杂盘算。   江一六……   江一六漠然地自我介绍,“哦。江一六。”   秋雨礼节性地朝他笑了笑,内心展开了飞速的思考。   她久闻江一六的鼎鼎大名,校内横着走的大闸蟹之一,霸女的事儿暂且没听说,但欺男的事儿似乎做过不少,比如曾经就无故踢翻过她同桌的初中同学的邻居的表弟的饭盒,还曾带头哄闹陈其年,非常讨人厌。   此时此刻,这位看起来面像有点凶凶的江大闸蟹,臭着脸在看别的方向,仿佛看不上自己的样子。   秋雨不需要他看得上自己,同时也不希望他看上自己的哥哥。   她对江一六的印象不是很好。   她哥哥,应该配天仙。   操!   搞什么啊!搞什么啊!陈其年你他妈的搞什么啊!   江一六表面镇定,内心慌的一批。   他单方面地陷入了修罗场。   一边是秋芒,一边是瑟瑟秋雨,怎么办?!   虽说他已经委婉地在QQ上斩断了自己与瑟瑟秋雨的暧昧,暗示自己已经另有对象,但――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种前女友和现男友突然就同时出现了的绝杀境地!   陈其年,你果然够狠!   我甘拜下风!   你赶紧把瑟瑟秋雨弄走行不行!   不对,陈其年怎么知道我和瑟瑟秋雨曾有过半条腿的?   江一六忽然灵光一闪,但闪得太快,因此基本没派上任何用场。   他是这样想的:不管陈其年怎么知道的,还是纯粹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总之,目前这一关怎么过!怎!么!过!   秋芒有些探究地看向了陈其年,怀疑陈其年知道自己和妹妹的关系,是故意的。虽然也不知道陈其年从哪里看出来的,但这个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心生警惕。   虽然妹妹已经知道游北和陈其年是一对,这两个双双死会了的基佬不会再成为妹妹早恋备选人,但那个年纪第四的明修文除了胆小,说出去也是一表人才,换一个故事也很有成为主角之一的潜质,不得不防,再说,还有一个江一六。   妹妹不知道江一六也死会了。   他忘记告诉她,江一六也是个基佬,至少是个双插头。   而江一六,一直以为瑟瑟秋雨是秋雨。   呵呵。   秋芒在大脑风暴中火速制定了今日的计划,朝妹妹扬起灿烂的笑容,挡到她与明修文还有江一六的中间,说:“好巧,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哦,我也姓秋,秋芒,你叫我哥就好。”   秋雨:“……”哥,我们现在也是一家哦。   江一六:卧槽秋芒你想干什么!卧槽老子后院着火!   明修文:卧槽末班是铁了心要跟我们班联谊了吗?搞走我们班长不说,又要来搞我们学习委员?再加上一个很想被搞但暂时还没搞的副班长……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下一个难道是我?!实力拒绝!   陈其年:“我们等下去鬼屋吧小北。”   游北:“大过年,去什么,鬼屋。”   好吧,最后这俩并不在一条剧情线上。   陈其年凭一己之力搅浑了江一六那摊水,本人却浑然不知地功成身退,和游北并不激烈地讨论等会儿玩什么。   陈其年对于参与到游北的生活中这件事情充满热情,积极想要玩一切吓人的惊现游乐设施,但金盆洗手的游北觉得陈其年参与自己生活中安全平和的一部分就足够了,他不想吓到自己的大宝贝。   陈其年觉得这不行,总不能游北和自己在一起之后,连喜欢的娱乐活动都没了。   游北觉得这不行,总不能陈其年和自己在一起后,就要为了自己面对危险与惊吓。   秋芒一脸殷勤地对着秋雨说:“这身衣服真好看,衬你,有品位。”   秋雨面对哥哥的时候,放得开很多,便俏皮地说:“谢谢,你也很帅。”   秋芒道:“那必须的。”又问,“大年初三,你家人同意你出来吗?”   秋雨心领神会地说:“我爸爸以为是我班长约我出来玩的,他们等会儿要去我爸爸的太太家拜年。”   他们后妈的娘家在偏远的乡镇上,一去至少今天是回不来了。   秋雨又忧愁地说:“我哥哥宁愿和他朋友们出去玩,都不陪我过年。”   秋芒:“……”   我杀江一六!江一六这傻子,我都说了我今天要在家补觉!好不容易放几天假,我弄北哥那游戏弄了几天没好好睡觉!   “可能是你哥哥的朋友死缠烂打,太烦了。”秋芒疯狂解释,“你不同,你乖。”   江一六一直在默默地往这俩人身边挪动,假装在看远方风景,耳朵却竖起来在仔细地听,听了这几句话,顿觉不妙。   他认为,瑟瑟秋雨说这些话倒是没多想,可秋芒这厮就很说不一定了。   人家瑟瑟秋雨说自己哥哥呢,秋芒就非得把他自己代入,意有所指指桑骂槐地说自己死缠烂打他出来约会,同时还给瑟瑟秋雨卖好,拼命地撩妹。   呵,撩妹。   你他妈昨天还在那夸老子好棒,今天就撩妹了!还五百年前是一家,你他妈在暗示什么!你很带种啊秋芒!   江一六深呼吸,再深呼吸,告诉自己大年初二不能大动肝火。   明修文看看左边角落里不知道从哪里召唤出来一团粉红空气,正沉浸在其中过二人世界的班长与班长夫人,又看看右边奇奇怪怪的修罗场,默默地叹了一声气,低头给副班长发短信:出来玩吗?游乐园。   他决定召唤自己的小伙伴。   自从他单纯的年被游北蒙骗之后,就日渐不靠谱了,他得靠自己。   副班长很快回了短信:我和你没有可能的!你忘记我吧!我不喜欢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书生。   明修文:来不来,一句话。游北也在,江一六也在,秋芒也在。哦,陈其年和秋雨也在,不过我知道你不在乎我们这种正经人家的年级前十名。   副班长:我马上过来。   明修文放下手机,在内心呵呵了一声。   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   他就快摆脱这奇奇怪怪的氛围了,虽然他与周雅并不来电,但至少他们可以假装来电。虽然他热爱学习并不热爱搞对象,但左右两边都在搞对象的氛围中,他也要。   他明修文,向来都不是一个脱离群众的人,他明修文,从群众中来,就要回到群众中去,群众都在成双成对,他不愿形单影只。   团结就是力量,倘若没有人愿意与他团结,他就自己找人团结。   他明修文,向来坚信,人定胜天!   陈其年和游北已经从玩什么游乐设施展望到了高考完暑假旅游,秋芒也已经扮演王子邀请了他美丽的公主进行游乐园一日约会,明修文也不知在和谁神神秘秘地发短信,江一六觉得自己成为了孤家寡人。   他不甘心。   他觉得秋芒这厮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不能惯着。他就是太惯着了,这不行,看看游北那厮就知道,惯得久了,来游乐园连包都要背对方的――此处插播江一六对一班的歧视:一班的男的出来玩还都要背个休闲包,里面塞一堆有的没的,一点不man。男人出门都是只带钱包钥匙手机烟和打火机的,但凡往兜里塞多带一样都不是真男人。   至于自己兜里给秋芒带的咽喉含片,暂时不算,带药能算带东西吗?药都不让带还是人吗?   无论如何,江一六觉得自己应该适当地给秋芒一点回击。   比如,秋芒撩妹来刺激自己,自己也要撩个人来刺激他。   但是要把握好这其中的微妙平衡,也不能刺激得太过火了,省得玩脱了,要做到进可攻退可守。   思来想去,江一六决定将此事做得模糊一点,于是他选定了一个很好的人选,发去了短信。   六哥:来游乐园。   王保保:干什么六哥?   六哥:约会。   王保保:??????   作者有话要说:明修文还是太天真了。如果两边打起来,对面只会剩下一个江一六,其他两个想也不想就叛变了。(再惨不过江一六)   周雅:今天捅了校草窝了,我快乐! 第一百章   六哥:少废话, 过来, 穿好看点。   王保保:跟谁约啊?   六哥:我!   王保保:?为什么?   六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滚过来!   王保保:那个,北哥呢?   六哥:他和陈其年在一起啊,不然呢?你快点过来, 不然老子削你!   正(被迫)披着床单、扎着牛角辫,坐在家中地板上用粉笔画出来的歪七扭八的封印符号里面的王保保抓着手机, 陷入了迷茫与瞳仁地震。   他曾以为,没有什么比过年更令他恐惧的了, 想他王保保纵横江湖这么多年,除了不敢打不敢骂的亲戚家熊孩子,怕过谁呢?   可这一刻, 他才深刻地认识到,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比过年要被迫带着亲戚家的熊孩子们更令他恐惧的事情,那就是,被六哥gay。   因为, 他又不能反抗他的六哥。   但是, 他又不想被他的六哥gay。   他根本不想成为一个gay。   是女孩子不可爱了吗,还是男孩子太可爱了呢,为什么要gay?   男孩子就算可爱, 六哥显然也不属于可爱的范畴啊,啊不是,不是鄙视六哥的意思,但他只喜欢可爱型啊,会嘤的那种!   王保保咬着床单一角, 思来想去,突然灵光一现!   他早该想到了,他早该!   原来,这段日子以来,六哥与北哥渐行渐远,不再下课时间蹭北哥身边开心,而是转到自己桌边,趴在自己桌上,对着自己长吁短叹,还一脸鱼鱼换休……   原来,北哥忽然追求那个陈其年……   原来,……   六哥和北哥,在虐恋情深。   他俩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对彼此的感情,可是他们不愿意承认!他俩是那样亲密的兄弟!怎么可以将这段赤诚肝胆的感情腐败成另一段不堪的感情呢?!而且他俩也分不出谁是受啊!谁甘于人下!   所以,北哥就找了替身!   替身还是那个六哥曾经特别爱戏弄的陈其年!   北哥一定是以为,六哥表面戏弄陈其年,实则对陈其年有兴趣(他表姐看的小说里面都是这么写的,喜欢谁又说不出口,就要欺负谁)(至于六哥为什么同时喜欢北哥和陈其年,这种小细节不要多想,男人三心二意不是常态吗)。   北哥无法与六哥在一起,却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六哥和陈其年在一起,于是他就一不做二不休,搞了陈其年!   六哥见北哥搞了自己暗恋多年的陈其年,心痛难耐,却还是要忍耐,谁让他还是爱着北哥的呢,他不忍心责怪北哥!   可是,他仍然痛苦。   尤其是,大年初三,他就要被迫看着北哥和陈其年秀恩爱。   痛苦之下,六哥就决定也找一个替身。   而这个替身……就是六哥向来看重的心腹大将,自己,王保保!   “嘶――”王保保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自己的胸。   他在忽然的一瞬间,对陈其年产生了同情。   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情。   他与陈其年,便成为了那两个人的纠葛爱恋下的牺牲品。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但是,他王保保,对着灯火发誓!   他,绝不会像陈其年那样逆来顺受的!   半个多小时后的明修文:“……”   为什么那位保哥会和周雅同时出现在这里?   这位保哥太恐怖了。   明修文看见他,就陷入阴影当中。   那一日在食堂中受到的冲击太大,明修文回家之后才想起来,他是见过这位保哥的。   在往年的春游中,他和陈其年一起被这位保哥勒索过钱财,保哥还将陈其年的眼镜扔给了猴子。   保哥还用非常凶狠的语气威胁他俩,敢和老师说,就等着好看吧。   非常凶,好可怕,嘤。   现在陈其年是和游北好着,所以这保哥嘴上说着要罩自己,可是谁知道内心在想什么呢?万一哪天陈其年和游北不好了,这保哥会干什么?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明修文深呼吸,悄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试图将自己藏身于阴影之中。   王保保见到一大堆人的瞬间,就松了一口气。   他瞬间明白了,他六哥不是要gay他!他六哥只是见别人都成双成对,找他凑数的!   看北哥和陈其年在那不知道说些什么还要互相戳一戳(北哥还在笑!在笑!妈的,北哥笑起来真几把帅!不愧是北哥!),看秋哥和一个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至少是个妹子的乖妹子在那不知道说些什么还要时不时被妹子娇嗔地瞪一眼(秋哥看起来还颇为享受,不愧是秋哥,一看就是久经情场的帝国浪子),看明修文和一个挺漂亮的妹子在那不知道说些什么还要时不时地用诡异的目光看前面两对……呃,第三对奇奇怪怪的,可以忽略。   总之,他六哥也要排面的,所以找自己来撑场面的!完全可以理解!乐于效劳!   于是,讲义气的王保保笑嘻嘻地和大家逐一打过招呼,就去他六哥身边进入自己的角色了。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和年年只是稍微探讨了一下蜜月地点的短短时间里,突然就多了两个人,气氛还极其诡异,但游北并不在乎,并且还觉得不错。   很不错。   大家都有伴了,那就可以分组行动了。   而我,要和年年去鬼屋,年年说他一定会怕,怕了就会往我怀里钻,让我一定要把握好机会!   年年都把攻略塞到我手里面了,我还不要,我是个人吗?!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时至今日我还需要这种攻略……   但年年说得一定没有错!   我要把握好机会!   游北神志不清地想。   游北正打算开口让大家自由分组行动,突然听到周雅热情提议:“别在这干站着啊,我们去玩冲天炮弹吧!”   此言一出,她成功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冲天炮弹,融合了过山车与云霄飞塔与高空弹跳等诸多惊险刺激项目的精髓于一体,中途还要过个“闹鬼墓地”,是本游乐园乃至于本市最惊险刺激的项目,没有之一。   其宗旨,大概就是把人吓死。   吓不死,就代表它失职。   周雅在热情中还很有条理:“那里排队的人最少,其他项目都得排很久。”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那里排队的人最少吗?   因为,大家不敢玩。   这个“大家”,包括我们。   一众男士陷入了沉默。   秋雨察言观色,心疼哥哥,说:“芒哥不玩。”   众人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   秋芒:有妹妹就是好,妹妹就是小棉袄,不是我狂妄,在座各位,我是说你们所有人,都是永远无法体会到我的幸福与快乐的可怜虫。   陈其年:没有什么多余想法,就觉得这两兄妹关系真好。   游北:没有什么多余想法,仍然在思考怎么在鬼屋里吓唬年年,年年说了,一般情况下,小情侣还会互相吓唬对方,非常有情趣。他要成为一个有情趣的男朋友,否则怕年年会厌弃自己。那么问题来了,要怎么吓唬年年,却又不会吓到年年呢?值得深思,开始深思,正在深思,持续深思。   周雅:哇擦,看不出来啊秋小雨,平时一声不吭的,居然和秋芒搭上了!为什么不传授给姐姐两招!这不江一六还单着吗,姐姐也可以的!   明修文:唉,学习委员终究是不保了,我还是牺牲小我的美色,保全副班长吧!   王保保:卧槽一班可以啊,搞走北哥,又搞走秋哥,看来接下来是六哥了。吃瓜吃瓜。   江一六:……   江一六:呵呵。   江一六:秋芒你他妈可以啊!这才多久啊,人妹子就知道心疼你了!你看她的眼神又是什么意思!你还笑!你还对她笑!你从来没有对我露出这样的笑!   江一六:我死心了,我退出。   “我也不玩。”江一六从兜里摸出烟,叼在嘴上,漠然地说,“你们玩吧,我有事,先走了。”   他不仅不玩这个冲天炮弹,他甚至决定退出这个队伍。   他不想再看着秋芒对瑟瑟秋雨献殷勤,也不想看着他俩一见钟情。   这是那两个人的故事了,与他无关。   虽然平日里秋芒见谁都骚,但那是不同的感觉,江一六能够感受得出来。秋芒对别人骚,很显然就是逢场作戏,可他看着瑟瑟秋雨的时候,整个人的磁场都不一样了,很难用语言形容起来,就是觉得――就是觉得,秋芒对瑟瑟秋雨是认真的,再认真不过的,眼中的喜爱是真的,嘴角的笑容也是真的。   这是一种第六感。   而江一六,决定放弃争取,毕竟那个人是瑟瑟秋雨。   众人的目光转移到江一六的背影上,面面相觑。   秋芒也看了过去,犹豫了那么一瞬间,神色很快又恢复了平常,低头给妹妹拧饮料的瓶盖。   周雅不知所措地喃喃问:“我是不是说错了话?”   但我只说了一句要不要去玩冲天炮弹因为那里人少啊……这句话哪里不对了?为什么气氛突然就不对了?天哪,难道我们一班的人真的读书读傻了,说话ky不自知吗?!但是那句话哪里ky了?!哪里!告诉我,我立刻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鱼鱼换休=欲语还休。保哥的成语不太好,但听人说过这个词,强行保留了一下记忆,并且强行使用。理解一下他。 第一百零一章   陈其年回过身来, 忙安抚她:“不是, 没事。”   周雅火速向上级靠拢:“那他怎么突然走了?”   陈其年在本质上对感情是有点迟钝的,因此他至今没发现江一六和秋芒的爱恨纠葛,只当两人是单纯的欢喜冤家, 这时候便没多想,只说:“他突然有事吧。”为了活跃气氛, 他忙转移话题,“那我们要不要去玩冲天炮弹?”   周雅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忙说:“我也只是随口说说,玩别的也行啊!”   王保保这个曾经得罪大嫂与大嫂好友的戴罪在身的小机灵鬼察言观色,赶紧站队, 附和大嫂娘家人的提议:“挺好的啊, 想玩的就玩这个吧,那个,”他想了一下周雅刚才的自我介绍, 说, “周雅妹子吧,我陪你玩啊!”   这引起了明修文的火速注意,立刻警觉地说:“我也玩。”   这个保哥想干什么!果然如他所料, 他们连副班长也不放过!   我们的班长和学习委员已经献祭了,你们末班,休想一锅端!我这个娱乐委员兼宣传委员,不允许!   陈其年看向游北,小声问:“你敢玩吗?这个我是怎么也不敢, 我在下面看着行不行?给你们拍照。”   鬼屋他尚且可以一试,过山车也能鼓起勇气,但这个,他不行。   游北淡淡地说:“我们,去鬼屋。”   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不知道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的时候,他已经设计好了在鬼屋里面怎么把陈其年揣到怀里的完美姿势,他跃跃欲试,他迫不及待,他要在十分钟之内和年年抵达鬼屋!然后他偷偷地往年年耳朵上吹气,然后紧紧地抱住年年,说“不要怕!我在!”,还能偷偷地亲一口!光是想想就很激动!   于是,大队伍原地解散。   周雅、明修文和王保保前往冲天炮弹。   陈其年和游北前往鬼屋。   秋芒与秋雨,前往旋转木马,接下来还要去坐摩天轮,还要去玩水枪小飞机,还要去玩飞椅,还要去玩碰碰车,还要去吃小蛋糕。   等着妹妹上洗手间的空隙里,秋芒想了想,又往嘴里扔了一颗妹妹给的糖,差点没给酸出眼泪来。   然而,妹妹给的,哭着也要吃完,这是身为妹控的自我修养。   秋芒把糖从左腮帮卷到右腮帮,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腿,有点不太舒服。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舒服,左思右想,觉得女厕所人真多,队伍都排出来了,不知道要等多久,太无聊了,拿出手机玩一玩吧。   既然手机都拿出来了,就看一看短信吧。   哦豁,第一条短信就是江一六的,还是刚刚发的。   【江哥】操。   秋芒忍不住笑了一下,单手回复。   【秋芒】干什么?江哥到家了?   【江哥】玩得不开心吗,约会还玩什么手机?   【秋芒】我在吃人妹子给我的糖呢,酸死了,哎呀,好酸。   【江哥】酸死你算了。   【秋芒】我看你也挺酸的了,嘻嘻。   【江哥】滚。   【秋芒】好,那我滚了。   【江哥】……   【秋芒】我听不听江哥的话?我最听江哥的话了(敬礼)   【江哥】滚!平时老子说什么你听过了?!   【秋芒】我想想啊,太多了,你想看我脸我就给你看脸,想让我转过去我就转过去,让我干什么我没干了?   【江哥】滚滚滚滚滚滚你还要不要脸了!   【秋芒】我的脸这么好看,当然要了嘻嘻。   【江哥】算了。你心都不要了,还要什么脸。   【秋芒】……江哥,你现在是真酸到我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江哥】滚!我跟你说,以后我不找你了,不纠缠你了,你高兴吧?   秋芒一时没有回这条短信,他沉默地看了会儿,忽然笑了。   【秋芒】嗯。   【秋芒】你早该清醒了。   【秋芒】以后还是兄弟吧?   江一六再没回短信。   秋芒拿着手机等了会儿,直到手机屏幕黑了下去,倒映出自己漠然的脸。   挺好的。他心想。就这样,挺好的。   人就不应该相信爱情,不相信它存在过,它就不会突然不再存在。   江一六远远地看着侧对着自己坐在那里的秋芒,看着秋芒和平时不一样的有点儿落寞的脸,心里一紧,随即在心中骂。   干什么?都是你他妈自己提出来的,勾引老子也是你主动勾引的,完了说只是玩玩想散了也是你说的,现在又这样子,给他妈谁看啊!   江一六就不懂秋芒了,怎么都不懂,他觉得秋芒脑子有毛病。   秋芒干坐了会儿,他妹妹还没有从洗手间里面出来,他便无聊地打开了手机QQ,原本是打算帮妹妹养一下宠物的,可一眼就看见了江一六的账号。   江一六前段时间换了QQ头像。   换成了一颗黄灿灿的芒果。   大概是受另两个已经神志不清的人影响。   当时秋芒就觉得挺尴尬的,脸上却还带着假笑调侃江一六,实则就想让他取消这么尴尬的行为。   但江一六不,江一六还勾着他的脖子,耀武扬威似的狠狠亲他一口,说就不换。   秋芒觉得他特别幼稚。   但是转念一想,可能也不是江一六幼稚,而是自己早熟。   或者,根本说不上是谁的错,纯属两个人不合适。   秋芒咽了口唾沫,不小心把还剩下一点的糖给吞了下去,喉咙有点痛。   他写代码的时候,经常烟不离手,这段时间又上火了,喉咙肿得不行,说话都难受,也因此才想着过年避免和妹妹见面,怕她看出异样会担心。   本来他也没和任何人说,就自己宅在房里写代码,结果接了回家的江一六的电话,电话里没说什么,一个小时后江一六就跑过来了,还大包小包带了药,卡着他脖子给塞进去的。   也别说,吃完了还是好很多,至少说话的时候没那么痛了。   江一六絮絮叨叨了大半天,最后得出结论,说他这是因为生活不健康,需要出门散散心,然后就把他给薅到游乐园了。   临出门前,江一六还塞了一盒清嗓润喉含片在兜里,说没事就给他含两颗,当时秋芒还笑嘻嘻地打趣江一六,说江哥你真是让我含东西上瘾了。然后被江一六压在墙上强迫他含那张嘴五分钟。   秋芒摸了摸兜,只摸出一包烟,犹豫了一下,把烟塞回去,发过去一条消息。   江一六又看了会儿秋芒,越看越觉得真是没意思,就打算转身走了,可他刚收回目光,手机就震动了一下,他低头拿出来一看,居然是瑟瑟秋雨,不由得一怔。   【瑟瑟秋雨】   姐姐你在干什么呢?   江一六以为是瑟瑟秋雨在洗手间排队的时候无聊玩手机,也没多想,犹豫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复:没什么,你呢。   他决定了,聊完这次,他就把瑟瑟秋雨给删了。   没意思,都没意思。   【瑟瑟秋雨】   我和我哥哥在游乐园玩呢。   江一六瞬间愣住了。   【J.】   什么你哥哥?   【瑟瑟秋雨】   你知道我有哥哥的啊,你还帮我给他买过模型呢。   【J.】   哦,知道啊。   【J.】   就是没想到你们去游乐园玩。   【瑟瑟秋雨】   ^_^你在干什么呢?   【J.】   我在家。   【瑟瑟秋雨】   过年不出来玩吗?   【J.】   刚回来。   【瑟瑟秋雨】   嗯。   【J.】   哦,那你们玩吧,回头再聊。   江一六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整理一下思路。   ――秋雨的哥哥是秋芒吗?!   啊,都姓秋是没错。   但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瑟瑟秋雨和她哥不是双胞胎吗?!为什么长得一点也不像?!秋芒那――――么好看!   不是,也不是说小姑子就不好看的意思……   秋芒那么骚!   ……   不是,也不是说媳妇儿就很骚的意思……   好吧,就是这个意思。   江一六左思右想,“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抬头再度看向远处的秋芒。   不可思议!   这一刻的江一六没有想到,令他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在下一秒。   下一秒,他眼睁睁地看着秋雨终于从洗手间出来了,两手空空,并没有拿着手机。   而秋芒,举着手机,似乎对着不远处的洗手间门口在干什么。   三秒钟之后,江一六的手机又响了。   他机械地低头拿出来一看,瑟瑟秋雨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瑟瑟秋雨】   厕所人好多哦><   【瑟瑟秋雨】   洗手间门口长队的照片.jpg   江一六:“……”   他机械地抬起头,看着那端,秋芒仍然在低头按着手机。   三秒钟之后,他的手机又响了。   【瑟瑟秋雨】   不说了,我和哥哥继续玩去啦,么么哒=3=   江一六:“……”   他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秋芒将手机放回兜里,起身迎上秋雨,两人继续玩去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江一六陷入思维迷宫。   秋芒和瑟瑟秋雨是双胞胎兄妹?   秋芒嘴上那个可爱的妹妹是瑟瑟秋雨,瑟瑟秋雨嘴上那个可爱的哥哥是秋芒?   可是瑟瑟秋雨其实是秋芒?   秋芒是怎么厚着脸皮说自己可爱的?   啊不,不是说媳妇儿不可爱的意思,有些时候还挺可爱的,就是气人的时候也很气人,并且气人的时候比较多。但那又怎么样呢,自己搞的媳妇儿,气人也只能受着,陈其年那么奇葩,北哥不也受着吗。   总之,那么,和自己一直在聊天的瑟瑟秋雨是谁?   而且……秋芒他知道J.就是自己吗?!   哦,册那,当然知道,因为老子加他本人的QQ号也是用的这个号码啊!   那秋芒这厮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他有性别认知障碍吗?!   江一六茫然,震惊,又无助。   他需要静一静。   于是他买了一打冰啤酒,蹲到草丛旁颓废又忧愁地吨吨吨吨吨。   身为一个男人,实在是太难了!他一边吨一边如此想。   作者有话要说:北哥:你过来,我和你讨论一下谁奇葩。 第一百零二章   江一六吨着啤酒, 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深思状态。   他深, 如果秋芒确实有性别认知障碍怎么办?   他思,怪不得秋芒总说自己不懂他。   这确实不太容易懂。   不仅是自己不懂,恐怕在秋芒的内心深处, 认为全世界都不懂他,所以他只能躲在妹妹的账号后面释放天性放飞自我, 短暂地成为一个他梦想中的女孩子。   Emmmm,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药娘, 只是没见过而已。   想到这里,江一六的脸色凝重起来。   他只在以前听朋友们聊天的时候偶尔提起过这个话题,没啥兴趣, 只听了个皮毛, 总之大家就大多都觉得这种人不正常吧,说起来都觉得脑子肯定是坏掉了,不男不女的。   那, 秋芒……被人这么歧视过吗……所以他只敢躲在QQ号后面放飞天性……   嘶――   难道, 秋芒这么努力赚钱,是为了……是为了……是为了去泰国做手术?!变成彻底的女人!   嘶!!!!!!!!!!!!   江一六猛地打了个激灵,从草丛旁腾的站起来, 捏扁了手中的空易拉罐,激动出声:“卧槽!”   带着妹妹恰好从旁经过、突然眼前就冒出一个江一六的秋芒:“……江哥?你怎么在这?”   秋雨一秒警觉:哥!他跟踪我们!好恐怖!你不要和他玩了!   秋芒一秒警觉:操,不是说回家了吗,江一六也学会骗人了,男人的嘴果然不能信!今天他没回家就骗我说他回家了, 明天他就要卷走我的钱给奸夫或者淫|妇,后天他就要骗我去死了!男人没有好东西!   秋芒:那我要不要告诉这个渣男,他头上有一抹绿?   江一六顶着刚沾到的头顶绿叶与兄妹两人六目相对,谁也没动,就这么沉默而诡异地站着。   半晌过后,江一六艰难地问秋雨:“你和秋芒是双胞胎吗?”   秋雨一怔,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家哥哥,见哥哥神情莫测却又没有立刻否认,心中有数,便说:“嗯。”   江一六点点头,艰难地看向秋芒,欲言又止。   秋芒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熟悉的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反正肯定没好话的不祥光芒,脑中灵光一现,正要阻止江一六语出惊人,江一六就已经语出惊人:“其实,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生活,那个,什么,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生活信仰……不是,生活选择……没伤害到别人,就没什么……”   江一六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毕竟他只是一个纯种的双标狗,以前歧视别人,现在轮到他对象要干同样的事,他就想方设法要说服别人也说服自己。   这是人类的劣根性。   绝大多数庸俗低级的人类的本质就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的双标狗。   而绝大多数的人类在本质上就是庸俗与低级的。   秋芒不明觉恐,继续阻止:“江哥你别――”   “你这么漂亮,穿裙子,也一定很好看的。”江一六艰难地说。   这话违心,却又不违心。   江一六不怀疑秋芒穿裙子漂亮,一个不穿也很漂亮的人,绝对穿什么都能够很漂亮。江一六也很喜欢穿裙子的小姐姐小妹妹。但是,他也不是很愿意看到秋芒结合自己的这两大爱好。   然鹅,如果秋芒就是喜欢穿裙子的话……   夫妻之间,总是要相互忍让,相互融合的。江一六慎重地想。就像老爸吃不了辣,老妈喜欢吃辣,自己从小到大在家里就没吃过不辣的菜,是一样的道理。   “……”秋芒满脑袋问号,“江哥你――”在说什么?   秋芒向来是个善于捕捉人心的小机灵鬼,但他越接近江一六,就越是无法捉摸透江一六的脑回路。他也不否认,一开始对这个男人有兴趣,大概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听我说。”江一六阻止了他发言,继续说,“以后,你不用那么痛苦,我会努力理解的,但你得知道,确实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比较难理解,但你不要乱想,我不是歧视你,我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但我觉得我能接受。你……你在我面前,可以适当的放飞一下。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不过还是慢慢来,不要一步到位。你明白的吧?”江一六目光闪烁地看着他。   秋芒沉默三秒钟,诚恳地说:“不是特别明白,确切来说,一点也不明白。”他低头看着江一六脚边的一堆啤酒易拉罐,问,“江哥你上头了吧?”   江一六摆了摆手,深呼吸,郑重地说:“秋芒。”   虽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秋芒直觉他什么也别说最好,便道:“江哥――”   “你闭嘴听我说!”江一六痛苦地低声喝道。   他非常痛苦,极为痛苦,从未如此痛苦!   他曾铁骨直直,对妹子充满热爱,可一朝就被一个男人掰弯了。   弯便弯了,男子汉大丈夫,弯也要弯得坦坦荡荡,没什么对不起天地苍生的!   可就在自己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的内心时,却又发现,那个男人在内心中将他自己当成了一个女人!   那么,问题来了:我江一六,此时此刻,究竟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   江一六无助,彷徨,不知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何去何从。   秋芒:“……”   秋芒想了想,“呃”了一下,“你还是别说了,江哥。我们回头再说。”   他很怕江一六说点什么污染自己妹妹耳朵的话来,下意识警惕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妹妹,温柔地把她挂在脖子上的兔子毛耳罩给她戴回耳朵上面。   妹妹小声说:“我不冷。”   “不,你冷。”秋芒温柔地说,“你――”   “不!我要说!”滤镜系统失控的江一六看着秋芒与平时不一样的茫然无措我见犹怜地求助似的摆弄着身旁妹妹的耳罩的模样,忽然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也罢,有什么好计较的。   江一六释然地轻叹了一声。   他连同性恋都不怕当了,还怕当一个也不知道自己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的不知道什么恋吗?   至少,秋芒总还是个活人。   想到这里,江一六突生疑窦,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秋芒。   秋芒已经懒得阻止他了,直接对妹妹说:“你去那边买饮料。”   秋雨:“……”不要支开得太明显哦。   秋芒轻轻地推了一把妹妹,顺利地把她支开,然后看向江一六:“江哥,速战速决,有什么要说的赶紧,别在我妹面前说。”   江一六保守地问:“你是人吧?”   秋芒:“……”   秋芒:????   秋芒反而被他逗笑了:“不是,我不是人,我是修炼千年的狐狸精,上个月你不亲手把我尾巴给拔了吗,你那时候还挺亢奋的。”   江一六的神色却恍然若有所思起来,他认真回忆那条尾巴看似是假的,会不会其实是真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其实是秋芒拿自己的真尾巴当假尾巴,使了个障眼法。   真……真可爱……   他恍然间觉得自己赢了他一直以来只能仰望的那个姓游的男人。那个姓游的他对象有毛茸茸的尾巴吗?有吗?没有吧?   秋芒:“……”   秋芒:卧槽看表情这货难道信了?!他喝酒喝傻了吗?   不,修炼千年的狐狸精怎么还会跟人合伙创业却被坑得那么惨呢,这智商也基本告别狐狸精了,傻成这样,狐族族长不会放他下山来糟蹋门楣口碑的。   江一六非常理智地这样思索着,判断出是秋芒又在信口开河。   这小妖精,一开口就没句实话。   江一六恢复智商(他自以为的),想了想,又叹了一声气,非常认真地对秋芒说:“以前,嘲笑你是财迷,说你抠,是我不对,很多事我没有考虑周全。”   秋芒谨慎地说:“没没没,江哥,你说得也没错,不过你能不能快一点说正题?”   他都心里打鼓了,也不知道江一六又想到哪去了。   江一六又深呼吸,声音压低了一些,很正经,倒有些成熟男人的影子了。   他缓缓地正经地说:“你要喜欢扮女人,在我面前,就扮吧。”   秋芒:“……”   江一六缓缓地正经地继续说:“不过别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也别攒那么多钱做手术了,我听说,对健康很不好,容易短命,没必要,你把裙子一穿,假发一戴,妆一化,戴个硅胶,也差不多了。”   秋芒:“……”   “你本来……”江一六艰难地无视着自己一身的鸡皮疙瘩,咬着牙安慰秋芒那颗被社会所不容的脆弱敏感的心,“你本来,就很像女人了。”   秋芒:“……”   秋芒天生一张笑面,后天也总笑嘻嘻的,别说倒真有几分传说中典型小狐狸精的狡黠模样,基本上来说,不管是什么场面什么处境,他都能下意识地维持着使自己看起来高深莫测的笑容,算是另一种形式的面瘫。   可是这一刻,他看着江一六,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僵硬掉了。   最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江一六,张了张嘴,觉得人类的语言已经无法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内心想法了。   他选择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江一六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追又不敢追。   妹妹还在这里,不要在妹妹面前给秋芒难堪,他已经那么难了。   知道了秋芒的悲惨内心的江一六的内心如今是无限柔情,就连一丝风都害怕会吹伤了秋芒。   作者有话要说:秋芒:算了还是告辞吧。   下章放你们的年年和北哥(和北哥其他神奇小弟)出来,所以今天把这章给加了吧。(我已经放弃找加更理由了,反正我就是有存稿就想花出去= =) 第一百零三章   秋雨刚买到饮料, 就被她哥拉着手走了。   她一边走, 一边回头看着远远跟着的江一六,小声问:“怎么……”   “小雨。”哥哥的声音非常严肃,“哥现在告诉你一件事, 你一定要记住。”   秋雨忙说:“嗯。”   “你记住了,以后找男朋友, 不能只看脸。”秋芒面无表情地说,“有些男人, 表面看起来帅,其实他是个比你能想象的智障更智障的智障。”   他在这一刻明白了,他不应该怕江一六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伙同奸夫或者淫|妇卷走他的钱财, 因为江一六的智商显然不足以支撑他做这种事情。   但是凡事也说不一定, 万一江一六被奸夫或者淫|妇伙同奸夫或者淫|妇给骗着卷走自己的财产,然后奸夫淫|妇再把江一六给干掉呢?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和江一六搞在一起了,到时候自己被江一六绿了, 却还不得不去救这个刚刚背叛了自己的渣男。惨上加惨, 惨绝人寰,人间惨剧。   他赚那么多钱不是为了过这种悲惨生活的,所以他宣布, 他和江一六玩完了。   他甚至就不该在半个多小时前出于一时心软而故意把小雨和自己只是双胞胎的事情告诉江一六。   茫然的秋雨:“啊?”   茫然的秋雨:“你和江一六是不是……”   “不是。”秋芒断然地说。   茫然中隐约抓住了一丝直觉的秋雨:“但是我看你们俩像是……”   “你看错了。”秋芒断然地说着,揽着她的肩膀拐入了旋转木马的势力范围。   越来越确定自己的直觉的秋雨:“可是我觉得你和他就是……”   “不,你没觉得。”秋芒断然地说着,拧开她刚买的橘子味芬达的瓶盖,开始吨吨吨吨吨。   秋雨用微弱的质疑目光看看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哥哥, 又看看远处跟着的江大闸蟹,也没觉得闸蟹哪里帅,至少没有哥哥和游北帅,哥哥为情所困都开始神志不清了。神志不清的哥哥不仅早恋,还不准她早恋,哥哥还一脚踏两船,还不把她的QQ号还给她。   哥哥变了,变得不讲道理了,是他过早接触的成人社会令他变成这样的,是因为我,才令他不得不过早接触成人社会,是我害哥哥变成这样的,我没有立场指责他,也没有立场要回我的QQ号,更没有立场提醒他,他喝的那最后一瓶橘子味芬达是我给自己买的。   秋雨想了想,低头拧开自己刚刚买的葡萄味芬达的瓶盖,也开始忧愁地吨吨吨吨吨。   与此同时,在五百米之外的鬼屋门口,陈其年和游北的弟兄们,正在面面相觑。   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半分钟前,陈其年戴着口罩和(乐园新年周边卡通)帽子和(乐园新年周边卡通)墨镜,身上裹着游北的外套,手上还抓着一朵(被路过的买花束的小女孩强卖的)玫瑰花,此时此刻正坐在花坛边上,面前蹲着给他系鞋带的男朋友。   而游北的弟兄们在短暂的半分钟内进行了如下交流。   “保保偷拍的那照片上不是北哥和陈其年在约会吗?”   “我拿我的命保证陈其年今天穿的不是这一身,不说别的,鞋就不一样。”   “我知道这是谁。”   “谁?”   “你们记得半年多前北哥带过一个马子……男的能不能叫马子……反正北哥带这货来过龙哥电玩城。”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北哥有两个马子。”   “那哪个才是嫂子?”   “看你怎么想了,保保拍的那照片上陈其年穿好土一羽绒服,还背着好大一包,还给北哥抱着外套自己低头拧瓶盖呢,北哥自己走了都没理他,好惨一张图。你再看看这个,哪次不是遮得严严实实,眼睛都不让人看的,北哥还亲手给他系鞋带呢,还给他买了花。”   “你是在暗示因为爱所以低调,不爱就可以抛头露面,所以陈其年其实不是北哥真爱吗。”   “看你怎么想了。”   “那陈其年哪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   “所以陈其年其实是烟|雾|弹?”   “看你怎么想了,也可以是红玫瑰和白玫瑰,家花哪有野花香,一个黄脸婆一个小妖精,一个做饭的一个解语花。”   “这么一说陈其年有点惨。”   “惨个屁,谁让他自己不识相,还装矜持,北哥追他一个学期才追上,追上了不得好好算帐啊?北哥不要面子的啊?”   “卧槽还好你泡的不是我姐,你好恐怖你好渣。”   “卧槽你他妈泡的不是老子青梅吗,你滚远点。”   “我还是觉得不对,那他们怎么同一天出现在了这里?”   “看你怎么想了,可以是大的要今天来玩,小的也要今天来玩,齐人之福不好享,北哥只好两边跑场子。”   “……”   “……”   “……”   “北哥,就是北哥啊!(佩服.jpg)”xN   时间倒回将近一个小时前。   当江一六单方面与秋家兄妹修罗场时,陈其年和游北正在开开心心地约会。   只是有些毛病游北尚未完全改掉,他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站在游乐园周边商品店门口不走了,非要买口罩帽子和墨镜,嘴里说着来都来了要买点纪念品,但其实都知道他又开始以为自己是明星了,啊不,是他又开始担心有间谍会跟踪拍摄他和陈其年的亲密画面了。   游北是这么认为的,刚刚和一大堆人在一起玩,是可以说得清的,如今只剩两个人,就可以被看图编故事了,说不定狗仔就会拿着只有两人的照片说他俩在约会有暧昧。   陈其年坦然地说:“可是我们就是在约会,有暧昧啊。”   游北忙说:“是我,单恋你!你只是,被爷爷,逼着,敷衍我!”   陈其年:“……”   陈其年:“你还要演这个角色到什么时候?”   游北装作没有听见他的吐槽,继续盯着手上的周边商品看,偶尔默默地扭头看一眼陈其年,仿佛陈其年不给他饭吃,他特别可怜,他无助得就像是个一米八二还在继续长高、一脱衣服全是漂亮肌肉、一拳下去能捶碎三块实心木板的宝宝。   陈其年觉得游大北越来越狡猾了,这种招数用得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却还不能说,一说,游大北就进入新的境界,开始自暴自弃说自己就是社会人就是有心机所以是不是就不要他了。   惯的。   惯坏了。   是自己的锅,是自己惯出来的,不能怪游北。   这么一想,游北还怪可怜的,平白无故就被惯了。   陈其年神志不清地如此想着,只好说:“买吧。”   游北一秒高兴起来。   陈其年:唉。   买完之后,游北察言观色,说:“你不戴,就我戴吧。”   “给我。”陈其年不想浪费宝贵的约会时间,拿过来给自己戴上,“你这身高太显眼了,一看就是你。”   而我,是大众身材大众脸。   从小到大只要演出剧目从未演过男主角之外角色的一班班长如此想到。   他从来都发自内心地谦逊地觉得,那不过是出于成绩加成,只是大家给面子。   陈其年完成换装后,觉得这也不算件坏事,毕竟游北迫不及待地立刻就拉住了他的手,不再刻意装感情单纯的哥们儿。   大冬天的,陈其年的羽绒服是奶奶买的基本款,还是白色的,帽子上带一圈毛那种,他又偏瘦,包住头和脚,不说话,基本就是男女不分。虽然身高是一米七多略高了一点,但在游北的衬托下就不显高了。   所以陈其年把脸一遮,游人们倒也没怎么在意这两个举止亲密的小情侣,游北牵着陈其年走了一百米,胆子越来越大,受到迎面而来的第N对小情侣的刺激,悄悄地松开手,改成搂住陈其年的肩膀,还扭头在陈其年的帽子上亲了一下。   贼开心。   游北亲完就自己先笑了,还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另一边的手抵在唇边,轻轻地咳嗽一声,试图把嘴角的偷笑掩饰过去。   陈其年:“……”   游小北可真是一个容易开心的单纯的男孩子啊。   这么单纯的男孩子摆在眼前,不轻薄一番怎么可以。   于是,陈・霸道衙内・其年便凑过去,隔着口罩轻薄了一下游・单纯良男・北。   游北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了,但又为了偶像包袱必须垂死挣扎,在那电闪雷鸣的一瞬间想出了绝佳的好主意,原本侧对着陈衙内、被陈衙内轻薄的脸转了过去,恰恰好将自己的嘴唇与陈衙内隔着口罩的嘴贴在了一起。   游北轻轻地噘了一下嘴,还自带“啵”的一声轻响配音,说他不是在调戏人都没人相信。   陈衙内:“……”   陈衙内的脸开始发烫。   这良家妇男不正经!他居然反过来调戏本衙内!反了他了!他是黑风寨土匪假扮的!   风流土匪游大北看着陈衙内吃瘪的样子,忍俊不禁,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算了,这土匪太帅,不忍心责怪,让他以身相许就好了。陈衙内毫无原则地迅速放弃抵抗,并且开始主动思索私奔方向。   两人中途去周边商品店绕了一点路,再去鬼屋的途中就要经过其他的一些娱乐设施,陈其年便提议不走回头路,一路玩过去吧。   游北自然没异议。   两人这么一路玩玩走走,游北突然停住脚步,问:“你的脚,怎么了?”   陈其年一怔:“啊?没什么,就是鞋子有点打脚。”   过年自然穿新衣服新鞋子,和往年一样都是奶奶买的,不能算不合身,但今年这鞋的尺码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太合脚,也不是特别痛,陈其年便装自己不知道算了。   “你这也能注意到吗?”比起jio痛,陈其年更惊讶这一点。   游北闷声道:“嗯。”   他天生运动神经好,以前又喜欢玩各种玩意儿,除了拳击外,击剑和搏击这些东西他都玩过,并且玩得很好,自然比一般人的注意力更敏锐。何况,还是将这份注意力放在陈其年的身上。   “没事,就有一点不舒服而已,不痛。”陈其年说。   “你坐一下。”游北拉着他到一边,说,“等一下。”   “哎,你干什么去?”陈其年忙问。   “刚才,那家店,有鞋子卖。”游北说着,就转身匆匆地往来的方向回去了,并且很快带回来一双鞋。算周边商品设计师有品位,这鞋子的造型不算特别夸张,也不过分可爱,但穿上去还挺潮的。   陈其年换了鞋子,倒是比刚才舒服多了,便将换下来的鞋子用新鞋袋子包好,放进大背包里,和游北继续逛游乐园,中途还遇上一位卖花的小姑娘,游北就给买了,递给陈其年,然后再度露出神秘偷笑。   陈其年:“……”算了,他高兴就好,管他在想什么也只能凑合着过,还能离咋滴。   游北的身体素质比一般人都好,今天出门就没穿厚外套,可这么一番活动下来,他仍然觉得热起来了,便将外套脱了搭在胳膊上。   可除了之前在大部队中,游北要去洗手间的时候把东西给陈其年拿了下之后,其他时候他都死活坚持要自己负重,陈其年也挺头疼他这不知道从哪里学习到的大男子主义思想行为,想来想去,死缠烂打,好不容易从游北的胳膊上扒下他的外套,强行说自己冷,给自己套上了。   ――以上,就是陈其年之所以会是在鬼屋外那个造型的原因。   然鹅,北哥的小弟们是不知道这些内幕的。   他们只知道,北哥脚踩两条船,太能玩了,不愧是北哥。   他们就说吧,北哥怎么可以莫名其妙就被一个陈其年给套牢了!那不是北哥!如今看来,北哥还是很风流多情潇洒倜傥的嘛!这才是北哥该有的排场!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这个学校里面都是这种人,就看你们怎么想了。 第一百零四章   双方就这样在鬼屋门口对峙了一分钟。   陈其年属于不认识这群人, 他觉得似乎有些眼熟, 仿佛在哪见过,但着实又不认识,可这些人又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边窃窃私语边瞄自己这边, 委实诡异,他便在认真思索中。   而游北就比较单纯了, 他单纯又专注地继续蹲在那,低着头, 给陈其年系鞋带,浑然不知自己在这顷刻之间已经成为了一个不但左右逢源甚至还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赶两边场子的如果这样的人是纯爱文主角攻那弱小又无助的作者就有在写出下文反转之前已经被月石砸死了的隐患的大渣男。   总之,这是一项他争取了许久才争取来的光荣工作, 绝对不能浪费如此宝贵的机会。   ――凭什么三百米前看见的那对小情侣就能让男朋友给系鞋带?那个男的可以, 我也可以!游北如此想着,盯了陈其年的鞋带一路,可惜特异功能没练好, 并没有用念力解开陈其年系得结结实实还漂漂亮亮的鞋带。   眼看两人都来到鬼屋势力范围了, 陈其年终于忍不住了,问:“你一直盯着我鞋子看什么?你想穿情侣鞋吗?那我们回去买?”   游北一怔。   ――我为什么忘记情侣鞋这么重要的事情了?!我居然忘了这个!   游北扼腕!   但他还是及时阻止了要往回走的陈其年:“不是。”   陈其年问:“那你盯着我鞋子干什么?”   不能怪陈其年和游北不够心有灵犀,毕竟很难有人可以想象到自己的男朋友莫名其妙就想用念力解开自己的鞋带, 就为了给自己系鞋带。   这是连江一六都想不到的脑回路,陈其年又怎么可能想到。   游北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蹲在陈其年面前,伸手, 抓住陈其年鞋子的一根鞋带,轻轻一扯,开了。   陈其年:“……”   陈其年:????   他为自己男朋友的行为举动感到无比的迷惑。   他只在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见过同班同学这么欺负人。   游北如法炮制,将陈其年的另一根鞋带也扯散掉,然后站起身来,满脸写着“我既酷帅又无辜”,淡淡地对陈其年说:“你的鞋带散了。”   陈其年:“……所以?”你是在欺负我吗?   “我给你系。”游北轻快地说,“你不方便。”   陈其年:“……”对不起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并不,这位君子的腹有点奇怪吧?   陈其年想了想,忽然猜到了游北这一系列诡异行为的来源,忍着笑,说,“北哥,我没不方便,我又没有穿裙子。”   那女孩子是穿了裙子才不方便!   游北摇了摇头,坚定地说:“你不方便。”   陈其年正要说话,就被游北推到身后的长椅上坐下,然后就看着这位哥蹲下去像模像样地给自己系鞋带了。   陈其年要被他笑死了,但又怕自己笑出来会令游北尴尬,便憋得要命,加上在外面这么做,就算别人也没有很在意他俩这姿势,可到底陈其年在本质上还是脸皮子薄的,两颊又发起了烫,小声道:“你干什么啊。”   游北不说话,继续系鞋带。   他不管,他就要当一个集全世界男朋友所有优秀品质于一体的男朋友。   别人能为爱人做到的,他都要为陈其年做到。   别人为爱人做不到的,他也要为陈其年做到。   只要陈其年愿意和他在一起……陈其年居然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又怎么能够不把自己每一滴的心头血都奉给陈其年呢?   陈其年是天上的神仙,本来就不该被任何人碰到的,可是他愿意被自己亲,愿意被自己抱,甚至自己每天早晨睁开眼睛的时候,都能第一时间看到他,听到他每天都笑得特别好看地说“小北你好好,我好喜欢你”……   自己一点也不好,好的是陈其年。   就在这个时候,陈其年不经意抬头,就与不远处的几位看起来有点潮的大锅们确认了目光,是有点眼熟的人。   陈其年好奇地看着那群大锅频频看自己这边,又频频回头去窃窃私语,仿若一个神秘组织在执行神秘任务,想了想,低头问:“那边有些人在看我们,是你认识的人吗?”   游北给他系好鞋带,回头漠然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小弟们,冷酷地说:“别理他们,别打招呼,当没看见。”好不容易甩掉了江一六那堆人,他不会允许别人再来打扰他和年年的约会,不会的。   陈其年:“……”   说好的出来混义薄云天兄弟如手足呢?   有了对象要什么兄弟能吃吗刷干净了烤熟撒孜然好吃吗好吃的话谁要谁拿走吃吧我嫌肉肥BY冷酷无情游大北   小弟们不知自己的大哥原来唇薄情更薄,而他们仍然义薄云天地在八卦着……啊不,是操心着北哥的后宫事宜。   “北哥是不是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但他假装没看见我们。”   “你他妈约会想被这么多人当电灯泡啊?”   “看你怎么想了,北哥当然可以是不想让我们参与他的约会,但也可以是暗示我们偷偷跟上。”   “跟上干什么?”   “看你怎么想了,我觉得是让我们帮忙平衡好两个嫂子。”   “你刚刚不还说北哥更偏爱现在这个吗,陈其年只是黄脸婆。”   “看你怎么想了,外面彩旗飘飘,家中红旗不倒,就算北哥的身心属于外面的小妖――外面的嫂子,但他还是要回家的,男人嘛,都这样。”   “卧槽,我觉得你说得好对啊!你他妈真是一个哲学家,平时小看你了。”   “看你怎么想了,我也这么觉得。”   “所以你的意思是,北哥等会儿还要赶回陈其年那边去?”   “嗯。”   “看来,北哥需要我们的帮助。”   “很显然,他确实需要。”   ……   陈其年和游北装作没看见那些人,系完鞋带,便去排队了。   今日游乐园的人太多,鬼屋外面的队伍也很长,甚至已经超出了鬼屋向来的队伍行列,往外面加长到了隔壁场区,中间还穿了一个平时用作景观的城堡建筑。   陈其年和游北从旁边的小路沿着长长的队伍往末尾走去,忽然,陈其年脚步一顿,笑了笑:“小北,你先去排队,我等下过来。”   “怎么?”游北不解地问。   “我看到我初中班主任了,去问声好。”陈其年说。   游北点点头。   陈其年便转身朝着队伍前端过去,一边摘了自己的全副武装,隔着队伍铁栏杆对里面排队的中年女性叫道:“赵老师。”   赵老师正排着队,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也笑了:“陈其年。”   “赵老师新年快乐。”陈其年道。   “你也新年快乐。”赵老师说着,拉了拉身后的小女孩儿,“叫哥哥。”   小女孩儿年纪不大,却也大方,朝陈其年道:“哥哥新年快乐。”   “你也新年快乐。”陈其年半蹲着和她打了招呼,又看向老师,主动道,“我和朋友来这里玩,好巧看见了您,就来和您问声好。”   “有心了。”赵老师一直都挺喜欢他的,毕竟这么一个成绩好还彬彬有礼的学生,很难有老师会不喜欢,“没事儿,玩去吧。”   陈其年点点头,刚要走,忽然又被赵老师叫住,“等一下。”她的表情有点儿尴尬,笑道,“你不急着吧?”   “怎么了?”陈其年关切地问。   “这孩子,刚刚就想去洗手间。”赵老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人多,我怕她这年纪一个人去容易丢,队伍又好不容易排到这里了,一走得从头排起,她就不耐烦再排,说忍着玩完了再去。要不,你能帮我们站一下吗?我们马上就回来了。”   陈其年点点头:“嗯。”   赵老师赶紧带着她女儿从栏杆下出来,急匆匆地往不远处的洗手间过去,陈其年则站到她俩的位置上,对身后的游客笑了笑,有些腼腆道:“不好意思。”   游客也笑了:“这有什么。”   陈其年挠了挠头发,跟着队伍往前面挪了两步,想给游北发个消息,告诉他自己等下再过去,省得游北以为自己丢了。   因为今日人多,陈其年怕手机被人偷了,先前给秋雨打完电话后,便将手机放进了裤兜里,而他的羽绒服是长款,若要拿手机,就要把羽绒服解开,除非贼有通天本事,否则拿不到。   这导致了陈其年自己拿手机也挺折腾的。   他得先把游北的外套脱下来,然后拉开自己羽绒服的拉链,才能掏到手机。   ――刚把手机拿出来,陈其年就听到了游北的声音:“你插队啊?”   陈其年:“……”   他扭头看游小北非常故意的笑意,想装恼羞成怒,却不料先笑了起来:“是啊。”   游北就不乐意了:“你插队,也不带我?”   陈其年笑得更高兴了,笑完了才说:“帮老师站一下,她带小孩儿去洗手间,马上就过来了,我刚打算给你电话。”   “这么久,我以为,你丢了。”游北一本正经地说,“今天人多,人贩子多。”   陈其年好笑地嗔他一眼,又是熟悉的可爱小白眼。   游北每次被他扔小白眼就身心舒爽,因为陈其年从来不扔别人小白眼,只在自己面前才会这样,自己是陈其年心目中最独一无二的,这样的想法令游北都快高兴炸了。   “我拿。”游北说。   陈其年站在拥挤的队伍中确实也不方便抱着东西,怕影响到旁边的人,便将手中的外套递给栏杆外的游北,帽子口罩和墨镜也一并暂且塞进游北背着的大包里,和游北聊起了闲话打发排队的无聊时间。   就在这个时候,“为北哥风流债操碎了心”小分队简称“风流行动”小分队,正在旁边的台阶上寻找茫茫人海中的北哥和小嫂嫂(陈其年是大嫂嫂,小妖精是小嫂嫂)。   今天的人太多了,他们不过是一个不留神,就跟丢了。   终于,有人道:“我找到北哥了!在那里!你们看!”   众人急忙看过去,果真看到他们寻找许久的北哥,正在队伍前端,和――和大嫂嫂陈其年在说话!   那是陈其年没错了,那平平无奇的羽绒服,那素面朝天的脸,那――哦,人太多,看不清鞋子,但这不重要。   “怎么肥四,为什么陈其年又出现了?”   “都说了北哥在两边跑,所以他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就得在他两边跑的时候确保另一边不会发现他背着自己去找了另一个人。”   “北哥真是牛逼,一个地方就算了,还都来鬼屋,他到底想怎么搞?”   “要不他是你北哥呢。”   “北哥就是北哥。”   “那小嫂嫂呢?”   “还在后面吧,说不定北哥先让大嫂嫂来鬼屋排队,然后找个借口跑去找小嫂嫂,这边快排到了,他再让小嫂嫂排队,他赶紧来和大嫂嫂玩鬼屋,回头再让大嫂嫂去别的地方排队,他回来和小嫂嫂进鬼屋,接下来重复这个操作,这一天就过完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静,半晌,齐齐露出了震惊而钦佩的目光,看向北哥的眼神中肃然起敬。   北哥,真是个狼人。   狼不过,狼不过。   陈其年和小嫂嫂栽在如此一个如斯恐怖的男人的手中,不冤枉。   他们神志不清地想。 第一百零五章   “那现在怎么办?继续盯着?”   “别管这边了, 北哥在这边, 我们去盯着小嫂嫂那边。”   “走走走走。”   他们就收回目光,匆匆地去队伍末尾寻找小嫂嫂了。   赵老师带着女儿很快就回来了:“谢谢你啊。”   陈其年摆摆手:“您客气了,那我们去后面排队了。”   “嗯嗯。”赵老师说着, 看了一眼游北,怔了下, “你――”   “这是游北。”陈其年忙介绍。   赵老师:“哦……你好……”   出来混,啊不, 在学校里教书,谁不认识游北啊!问题是他怎么在这里!   “我和游北是朋友,一起来玩。”陈其年说着, 看了一眼游北。   游北对赵老师道:“你好。新年好。”   赵老师:“哦……你好……新年好……”这和我记忆中的游北不一样!   游北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钱包, 拿出四百块钱,递给赵老师的女儿。   赵老师:“……”   陈其年:“……”   赵老师的女儿:????   陈其年默默地截胡了这笔钱,说:“不用。”   倒不是陈其年抠门, 只是他知道赵老师不可能让女儿接受来自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给的压岁钱, 这看起来有点奇怪。   陈其年又朝赵老师笑了笑,两人心照不宣地转移话题:“那我们先去排队了。”   “好的好的,赶紧去吧, 我们都排了很久了。”赵老师说。   陈其年便领着游北走了。   走远几步,陈其年忍俊不禁道:“你为什么那么有给红包的自觉啊!”   游北不说话,还沉浸在红包没有给出去的不爽中。   毕竟,他的钱烫手,不给出去就不舒服。   陈其年把钱塞回他手里, 自觉地说:“把帽子口罩给我。”   游北顿时忘了钱花不出去的不爽,低头给陈其年拿帽子口罩和墨镜。陈其年怕他不方便翻包,便先接过他手上的外套,顺手又往自己身上一套,随即看一眼游北,说:“要不然,你送赵老师女儿一个气球吧,这个的话,赵老师肯定会让她收下的。”   陈其年知道,游北其实也不是嫌钱烫手,只是他不擅长表达情感,久而久之,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总之,他对别人表达善意的方式之一就成为了送东西送钱。   还挺可爱的,又有点说不出的心疼。   因此陈其年才突然这么说,他不想让游北憋着自己的善意,不希望游北难受。   游北点点头,说:“你在这里,排着。我就回来。”   “嗯。”陈其年点头。   游北又问:“你要吗?气球。”   陈其年笑道:“要。”   游北也笑了,终于彻底高兴,转身去买气球了。   游北买气球送人的时候,陈其年也已经“伪装”完成了,来到队伍末尾,排了进去。转瞬,他后面又站了很多人。   远处,风流行动小分队的成员又开始鸡叫。   “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小嫂了!我眼神真好!”   “卧槽,和我们猜的一模一样!”   “卧槽我们神了。”   “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别慌!我们只要保证小嫂老老实实在这里排队就好,这队伍能排一两个小时,北哥搞定陈其年就回来了!”   陈其年正排着队,忽然来了工作人员,一边发|票一边说:“各位游客朋友们,队伍太长了,要排很久的,大家先去用餐休息,或者玩别的游乐项目吧!这边给您发了时段票,您可以凭票等会儿过来优先入场!节省游玩时间!”   工作人员大概可以根据队伍长度估算等候的时间,也是为游客着想,便想出了这个方法。   陈其年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位置排到得一两个小时了,确实也没意思,便领了票,出了队伍,朝前面走去找游北会和。   风流行动小分队目睹此情此景,陷入到了巨大的危机当中。   “他干什么去?”   “他出队伍干什么?”   “他在到处看,在找谁吗?”   “卧槽!他不是在找北哥吧!”   “卧槽!他一定是在找北哥!我看到他打电话了!他一定是在问北哥在哪!为什么要给他们发|票啊!让他们老老实实排着队不行吗!册那!”   “完蛋了完蛋了,北哥还在陈其年那!”   “稳住,北哥可以对陈其年说临时有事要离开一下,回头来把小嫂带走。我都能想到的方法,没理由北哥想不到。”   “那陈其年怎么办!你他妈被安排自己排了几个小时的队,结果最后男朋友突然说有事让你自己去玩,你他妈不会炸啊?!你还好自豪呢?你好渣!”   “陈其年看起来不像会炸的人!”   “但是他太可怜了!他已经承受了太多!他都被这妖精给绿了,他还要自己排队,现在他还要自己过鬼屋!你们还是人吗!”   “卧槽那你这话的意思是就陈其年要紧,小嫂就不算嫂了?你他妈屁股坐哪边的?”   “你也知道是小嫂了,说难听点――算了我不说难听了。”   “你他妈倒是说啊!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就是想说小嫂是三嘛。但是我告诉你,还说不一定是谁绿谁呢,谁是三谁是后来的,说不定呢!北哥先带小嫂去电玩城,后来才追的陈其年,你凭什么说小嫂就是三?我还说陈其年是三呢!北哥那么宠小嫂,对陈其年这样,说不定就是陈其年死缠烂打,北哥无可奈何,只能被迫接受!陈其年他爷爷多恐怖大家都知道!”   “陈其年不是那种人!而且他爷爷来开家长会的时候你这家伙不是马屁拍得最响吗?!陈其年和他爷爷都很不错的亚子!”   “卧槽你和他很熟吗!卧槽你个二五仔,你他妈对陈其年是不是有想法,卧槽!你想干什么!北哥你也敢绿?!”   “卧槽你他妈脑子有病吗!我――我……我……”   “卧槽他结巴了!他心虚!”   “卧槽老子口水呛了一下而已,怎么就心虚了?北哥还结巴呢!”   “卧槽你现在居然还敢骂北哥结巴了,就为了陈其年!卧槽!”   “卧槽!北哥他不本来就是结巴吗!”   “卧槽你还敢说一句北哥的闲话,老子打死你!”   “卧槽你他妈打我!你为了北哥打我!六哥都没为了北哥打过我!”   “你们都别说了,闹什么闹,你们把六哥放在哪!明明是六哥最先的!”   ……   当风流行动小分队终于结束掐CP的内乱,重新冷静下来时,已经是三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北哥的事要紧,我们的恩怨情仇可以以后再说。”   “如果不是为了北哥,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都别说了,一人少说一句,赶紧去阻止小嫂!”   陈其年给游北打了个电话,让他给赵老师的女儿送完气球,就到旁边的地标下来会和。   他刚挂了手机,往地标物走了两步,突然就被人拦住了。   “帅哥,一个人?”拦住他的大锅如此说着,并且歪嘴一笑,(自以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陈其年:“……”这人有些面熟。不是小北的兄弟们吗?刚刚在那盯着我们看了一会儿的人,他这是干什么?   见口罩墨镜帽子下的小嫂嫂高冷地站在那不回应,大锅再接再厉:“一起玩玩?”   陈其年:“……”   陈其年:????   陈其年:他们,在搭讪我吗?为什么?他们不是小北的朋友吗?他们不是看到我和小北在一起了吗?为什么?他们在和小北开玩笑吗?那我要不要配合?这是我成功进入小北朋友圈的好机会吗?除了江一六和秋芒和龙哥之外,他都不让我和他其他兄弟们有交流。   陈其年满脑袋问号,茫然地透过墨镜看着大锅。   这小嫂嫂,真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如此镇定又高冷地看着我,不害怕,不逃跑,不说话,配得上做北哥的男人。大锅在心中暗自思忖着,忽然又想到,啊,那陈其年仿佛也是这样的,不过陈其年以前被六哥戏弄的时候虽然强装镇定,气红的脸还是暴露了他真实慌张的内心,究竟是落了些下乘。   如此看来,小嫂更能镇得住场,陈其年则不太出得了大场面。不过这样也好,大嫂在家相夫教子,小嫂跟随北哥去镇场面,环肥燕瘦,各就各位,除了俩都是男的之外,没别的不好之处了,北哥就是北哥,太会想了,这小日子可真幸福。   这位大锅有那么一丢丢的羡慕与联想自身一个对象也没有、过年只能跟那群狗比来玩的落寞,强颜欢笑地说:“贵姓啊帅哥?”   帅哥:“……”   帅哥想了想,谨慎地反问:“你贵姓?”   “免贵,姓钱,叫我小钱哥就好。”小钱哥道,“你贵姓啊?”   陈其年虽有心接近游小北的朋友圈子,但游小北对此不太乐意,如今更特意给他套上全副武装,因此陈其年也不想急功近利地暴露自己,又不愿意撒谎,便沉默了。   小嫂做得好,你的名字岂是随便一个路人搭讪就能得到的?拿出你当北哥的男人的骄傲来!小钱哥欣慰地打量着他,不问名字了,只说:“请你喝杯奶茶去?”   陈其年反问:“为什么?”   问得好!庸庸凡人凭什么请你喝奶茶!小钱哥更加欣慰。他曾听说过一中扛把子威哥被马子绿得特别惨的事,那威哥在北哥面前都耀武扬威的,总吹他马子才貌双绝还天天上电视,结果回头发现那人把威哥当提款机,还是之一,谁请逛街和吃饭都去的那种。在那之后,威哥一度没脸在人前行走,就是废了。   北哥不愧是北哥!   “一个人不无聊吗?”小钱哥再接再厉道,“我又不对你干什么,就做个伴,一起玩玩嘛。”   “我不是一个人。”陈其年谨慎地说,“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他有点事,很快就过来了。”   明事理!不会轻易说出和北哥的关系,但其实大家都知道你们的关系,既不会给北哥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又留有余地,更甚,进可在其他人面前伸,退可在陈其年面前屈,有觉悟!懂事得令人心疼。   小钱哥已经彻底被小嫂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但他还有那么一丢丢记得自己的使命,便道:“我陪你一起等,聊聊吧。”   反正只要拦住小嫂去破坏北哥陪陈其年玩鬼屋的步伐就可以了!   陈其年道:“不了吧,我和朋友约好了,我去找他。”   找什么找!刚夸你懂事呢!唉!小钱哥一秒变脸,流氓似的张开双手拦住小嫂:“嘿,你试试我让不让你走?”   陈其年:“……”   陈其年:????   且说另一端,游北接完陈其年的手机,正要对赵老师告别,一抬眼,就见赵老师对着自己露出和蔼的笑容。   游北:“……”   “你和陈其年和好了?”赵老师问。   她隐约听说过陈其年和游北小学时候是好朋友,不过初中那会儿完全没看出来,只知道刚进初中的时候,陈其年会追着游北,游北则是避之不及,态度也不是很好,后来,陈其年也就心冷的样子了。   “嗯。”游北低声说完,以为赵老师是在为陈其年和自己这种人玩在一起而担心,想了想,犹豫着,说,“他在,辅导我,复习。我想高考。”   赵老师一怔,随即又笑了:“很好啊。”   游北又说:“不会影响,他高考。”   赵老师又是一怔,想了想,反应过来了,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我没有别的意思。”她有点看出来游北一瞬间的闪躲和警惕了。   说实在的,若说第一眼看到陈其年和游北玩在一起,不担心是不可能的。这是一种身为教师的本能反应,毕竟游北是挺劣迹斑斑的,而陈其年又是标准的好学生。   但是一来,她如今也不是陈其年的老师了,二来,从刚刚到现在的短暂接触中,她感受到游北和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至少,现在的游北和以前的游北不太一样。甚至他还特意过来送给她女儿一个很漂亮的氢气球,手上还牵着另一个氢气球,说是买给陈其年的。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若那真挚又腼腆的样子是演出来的,他就可以不做混混,改去演戏了,反正他长得也不错。   她只是单纯地找个话题寒暄一下而已,没想到这也能刺伤他。   校霸的内心其实这么敏感纤细吹弹可破的吗……赵老师从业以来都在带重点班,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校霸,有点迷茫。 第一百零六章   敏感纤细的校霸坚持认为一般人会用异样眼光和反对态度看待他和陈其年的来往, 因此不是很信任她地低声敷衍:“嗯。”   赵老师看着他这神色, 想了想,叹了声气,又笑了起来, 很和蔼:“你们和好了,是件好事儿。”   游北持续不信任她地低声敷衍:“嗯。”   “带他来这里玩一玩, 放松一下,也好。”赵老师说。   游北抬眼看着她。   “他现在还是班长吧?”赵老师问。   游北:“嗯。”   “他在我班上的时候, 也是班长,很能干,很优秀。”赵老师微笑着说, “越是这样, 有时候我反而会担心他会不会太累着了,你也知道,有些学生看起来什么都好, 成绩优异, 特长突出,平时表现也乖巧,其实把压力都积攒在心里面, 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又谁也不说,日子久了,就憋出毛病了。”   新闻里这样的悲剧太多了。   游北点点头。   赵老师又说:“虽然陈其年看起来倒也不像是那样子,但还是忍不住这样担心他。他家人把他教养得很好, 也保护得很好,只是我也说不清这是一件好事,还是会有那么一些隐患。你发现了吗,他很容易相信别人。”   游北又点点头。   陈其年总愿意以最大的善意去揣度和对待别人,从小时候到现在,都是这样。可游北是从泥坑里滚过来的,他看到的社会负|面太多了,觉得很多人都不值得陈其年的善意。例如说,崔烈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可是游北又不舍得强迫陈其年去看透这些丑陋人性。   陈其年的心干干净净的,觉得这个世界是很好的,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和自己一样心里眼里都是脏东西呢。游北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想来想去,最终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陈其年继续这样也可以,只要自己在旁边帮陈其年防备着那些蛇虫鼠蚁就好。陈其年都愿意把自己交给他了,他如果不能造出一座能让陈其年做一辈子快快乐乐、纯白无暇小王子的城堡来,就根本不配拥有陈其年。   “不仅这样,他有时候……”赵老师斟酌着措辞,“怎么说呢,他有时候……过于心软了。其实我也不该这么说,当老师的,肯定还是希望学生都能心肠好,不能对学生说‘你别太心软了啊’。不过你的话,老师没拿你当孩子看,所以就这么说了。”   游北又点点头,想了想,问:“您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赵老师失笑,随即道:“其实你想得也没有错,我是对你们有点担心。你和他的性格南辕北辙,经历和背景都不一样,很可能你有时候理解不了他,或者他理解不了你,三观冲突免不了,但是,我相信你俩都不是那种迷迷糊糊的孩子,我尤其相信陈其年,他不是个叛逆和乱来的孩子。既然你们俩是认真考虑后选的这条路,就要好好珍惜,相互包容。没有人是完美的,陈其年也不例外,你明白吗?”   她不知道游北是看上陈其年哪里了,更不知道陈其年看上游北哪里了,她只是猜测,只能猜测。她希望自己猜错了,因为她真心喜欢陈其年这个学生,而她猜测的那条路很难走,她像任何一位慈爱的家长那样,不希望孩子走崎岖难行的路。   可是她也知道,这是陈其年的选择,轮不到她来反对。何况,陈其年是她带过这么多届学生中数一数二的靠谱班长,她对陈其年的信任一如既往,陈班长说这事儿能行,她就相信他的判断。她能做的,只有尽力提点一下游北。   游北听出了赵老师的意思,一时震惊无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赵老师阻止了:“终于排到了,我们先进去了啊,下次见到再聊。快高考了,你们好好学习,暂时别分心,等高考完再说别的,大学就轻松多了。提前祝你们高考顺利。”   说完,赵老师就牵着女儿,跟着队伍往入口走。小女孩儿一只手牵着妈妈,一只手牵着气球,回头对游北笑着道别。   游北对她露出了很浅的笑容,看着她和她母亲进去,心跳仍然很快。   这个老师看出来了!她看出来他和陈其年在谈恋爱的事情了!   但是,她居然没有说破,更没有露出震惊或是嫌恶的态度,她仿佛没有觉得他这样的人和陈其年谈恋爱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无论是同性恋爱本身,还是对于他这个根本不配和陈其年放到一起的对象,她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她只是像普通的长辈那样,很普通地叮嘱着一些家中孩子普通恋爱时会叮嘱的普通的话。   好像,这整件事情都很普通似的。   普通到不普通。   她居然,没有觉得自己配不上陈其年。   她居然会这样觉得。   居然!   游北咽了口唾沫,深深地呼吸,名为喜悦的情绪从心脏里面随着血液慢慢地游走到全身各个地方。他在一瞬间觉得心口有一只气球在往外拱,高兴得想要供出皮肉飞上天去!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背脊都直了一些,他忍不住自己嘴角往上勾的弧度,却又觉得自己一个人站这傻笑很蠢,忙用拳头抵住嘴角,咳嗽两声,稳住自己。   这和以往不同。赵阿姨一向不靠谱,所以她的不反对在游北看来,更像是偷懒不作为懒得管。而江一六和那群兄弟们的看法,游北也觉得没什么参考价值,毕竟那是群智障。可赵老师不一样,赵老师代表着很普通很“正常”的绝大多数人,她的态度令游北都有些受宠若惊和不知所措了。   虽然她仍然在话里话外流露出担心自己会渣了陈其年的意思,可她到底没有觉得自己不配和陈其年在一起,她也没有流露出对陈其年居然和自己好了的鄙夷和反感。   ……   过年真好。   过年果然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游北希望自己会瞬间移动,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陈其年的身边,和陈其年分享自己的快乐。   他匆匆地朝着和陈其年约好的地点过去,可是到了那,找了几分钟也没找到陈其年,便打电话过去:“你在哪里?”   “我还在队伍末尾这里。”陈其年说,“你认识一位叫小钱哥的人吗?他拦住我,不让我走。”   游北一怔,想了想,皱眉道:“不认识。”   他自然不会认识,“小钱哥”又不是傻的,怎么会说个真名让小嫂记住今日拦他捉奸的人是自己。   陈其年瞬间迷茫了:“你不认识吗?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游北说:“不认识。”   陈其年说:“你等一下。”他看向面前的小钱哥,“你不认识游北吗?”   小钱哥听出陈其年电话那端是自己的北哥,有心让北哥知道是自己在鞠躬尽瘁义薄云天地帮他周旋在两个老婆之中,但又不想让小嫂看破这一切,便忍着痛装不认识:“不认识啊,我就是想请你喝奶茶,帅哥,给个面子啊。”   电话那端的北哥:????   北哥:我他妈听到了什么?   北哥:什么玩意儿????   北哥:这个社会果然很乱啊?????   小钱哥生怕小嫂和北哥打电话的时间太长,打扰北哥和大嫂的约会,还容易引起大嫂的怀疑。大嫂一怀疑就要问,一问就要闹,一闹,北哥的年就过不好了。别问他怎么知道,你以为他为什么大过年的不在家待着喝可乐看电视,而是和一群狗比来游乐园玩?   他便趁着陈其年讲手机的时候,拽住陈其年的胳膊往鬼屋反方向拽,还朝潜伏在旁边的同伴们狂打手势:别管那么多了,先把人弄走吧!   同伴们一拥而出,从四面八方拽住陈其年,推推搡搡,七嘴八舌:“帅哥,一个人啊?”   “帅哥,请你喝奶茶啊。”   “帅哥,一起玩玩吧?”   仿若同一个失败的搭讪培训机构出来的,就差问帅哥要不要洗头了。   陈其年:“……”   陈其年:????   陈其年:四月一日还有两个月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其年眼前一闪,这位小钱哥就被过肩摔了。   陈其年:“……”   游北摔完一个,把陈其年往自己身边一拉,杀气腾腾地看向还站着的那几个要偷他羊的羊贩……子……   游北:“……”   游北:????   游北:这几个家伙在这干什么?   他回头看看还躺地上的“小钱哥”,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当中。   他思考,为什么自己会认识一群智障。   不,我不认识智障。   所以我不认识他们。   从这一刻开始,不认识了。   游北冷血无情地想。   其他人则是面面相觑,害怕和北哥的口供对不上号,引起小嫂怀疑。小嫂一怀疑就要问,一问就要闹,一闹,北哥的年就过不好了。别问他们怎么知道,这是生活常识。   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直到陈其年打破了这安静,问游北:“认识的吗?”   游北:“……”   他认真地想了想,漠然地说,“不认识。”   没有偶像会认识这种傻逼,没有。   偶像包袱极其重的游北对陈其年慎重地说:“这可能是,搞传销的。你不要,再,离开我。今天人多,这里,什么人,都有,很危险。”   陈其年:“……”   陈其年想了想,问:“你认识他们的吧?”   游北坚决否认:“不认识。我,不认识,这种人。”重要的话说两遍。   “……”陈其年看向从地上爬起来的小钱哥,问,“你们其实是认识的吧?”   小钱哥和身后的兄弟们对视一眼,坚定地对小嫂否认:“不是,我们本来是想抓你去搞传销的。”   陈其年:“……”   “但原来你男朋友这么厉害,我们服气了,珍惜能保护你的男人!刚才对不起了,得罪了。我们走!”小钱哥说着,率领兄弟们转身就跑,迅速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陈其年:“……”   他斟酌了一下,问游北,“所以他们为什么要拦着我?逗你玩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很有可能就因为他们脑子有坑。游北心情复杂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然后回答:“我不认识,他们。”   “……”陈其年说,“好吧,你不认识他们。那我们先去吃个午饭,到时间了再来。”   游北点点头,和他去附近找了一家W记吃午饭,趁着独自站在柜台前等餐的时候,游北火速给刚才那“小钱哥”发消息:你们脑子有什么病?干什么?   “小钱哥”很快就回了消息:大嫂有没有起疑?   【北哥】废话!你们干什么!   游北觉得好丢人啊!兄弟丢人就是自己丢人!兄弟在陈其年面前丢人,就是自己在年年面前丢人,年年会怎么看他啊!他不要面子的吗?!   游北觉得自己的面子工程仿佛就要被揭穿是偷工减料的豆腐渣工程了,真是令人绝望又无助。   “小钱哥”在附近的K记里,拿着手机,排在拥挤的队伍中,正与同伴们扼腕叹息:“陈其年还是起疑了。”   “所以陈其年还是一个人玩鬼屋的吗?”   “说真的,为什么你这么关心陈其年?”   “我只是看他可怜!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自己排队,自己玩鬼屋,而男朋友却在陪别人!”   “别说了,先回北哥。”   另一边,玩冲天炮弹的三人组在经历了一上午的刺激历险后,已经火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勾肩搭背地寻找了一家K记吃午饭。 第一百零七章   “我请啊, 别跟我抢, 谁跟我抢就是不给我面子!”保哥义薄云天地说。   明修文不敢和他抢,周雅见状,点点头:“那谢谢保哥了。”   “别客气, 谁跟谁啊。”保哥对她说。   周雅道:“那是!我听人说保哥就是讲义气,就是爽快。”   相貌算是堂堂, 当然比起校草来还是逊上几筹,尤为可惜的是, 这名字听起来太不像校园青春爱情故事的男主角,既不阴郁苍白,也不精巧雅致, 还不凌厉霸道, 说白了就是从里到外都没什么特点,只能发好人卡了。   周雅慎重地思量着自己的终身大事,自觉有理有据, 公平公正, 浑然忘却了自己当初对着闺蜜吹游北的名字引经据典地吹了一篇三千字小论文。   说穿了,其实还是看脸。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残酷。   “哈哈哈哈哈哈, 以后遇到什么事,报保哥的名!”保哥说,“我说真的,校门口那奶茶店,你报我名, 就说是我妹妹,可以七折。”   周雅道:“谢谢保哥。”又投桃报李,“那你以后去校门口那文具店,报我的手机号码,可以八点五折,我说真的,我在那有会员卡,积累好多年了才有这么高的折扣力度,普通会员卡只有九点八折。”   保哥:“我又不买文具。”   “你让你其他妹妹买的时候用啊,我也不会吃亏的,你们买多了我积分继续升级,大家一起养卡嘛。”周雅说。   “哦哦,对。”保哥又说,“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号码啊。”   周雅说:“1xxxxxxxxxx。”   保哥赶紧拿手机给保存号码,又回拨过来:“这是我的。”   周雅也把号码给存上了:“那你QQ号呢?”   保哥报了个数字。   周雅当场登陆QQ,发去好友申请,通过,加备注。   目睹了全过程的明修文:“……”   周雅你为什么这么自然啊!你俩为什么就这么自然地交换了电话号码啊?你们俩想干什么啊?相亲吗?那我算什么?没有人问一下我的吗?!   他感到沮丧,感到伤心,起身默默朝柜台走去排队点餐。   保哥余光看见,忙跟上去:“说了我请啊!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大有你不让我请客,就是不给我面子,你不给我面子,老子就打死你的江湖豪气。   “不是。”明修文弱弱地说,“就是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我先来排个队。”   保哥和他一起站在队伍末尾,见他如此给自己面子,立刻换了语气,说:“是人挺多的嚯。你还挺细心啊。”   明修文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一笑。   他开始再一轮地质疑好友其年君究竟是否在微笑的背后是遭可怕的校霸游北胁迫,含泪从了的。毕竟,这些校霸好可怕,而且还无法沟通,甚至还像家长们那样拿出了“你不让老子结账就是不给老子面子”的架势,有点尴尬。   其年君和游北要怎么沟通呢?唉。   明修文忧心忡忡。   保哥刚要继续和嫂子的至交好友修复曾经破损不堪的关系,忽然目光一顿,捂住明修文的嘴,示意他不要说话。   明修文不解其意,茫然地点头。   保哥指了指隔着两个游客、挤成一团不知在讨论什么的几个男孩子,小声说:“我哥们儿,你别出声,我吓唬他们,蛤蛤蛤蛤。”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明修文:“……嗯。”你是小学生吗?   保哥拉着明修文:“你跟我一起。”   明修文看着面前那不良少年窝,内心宽面条泪:我不想!我和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他不敢反抗保哥,只能被保哥拉着,悄悄地来到那几个人的身后,正在寻找吓唬他们的机会,忽然听到一人说:“你们说,陈其年如果知道北哥除了他还和别人有一腿,会怎么办?”   保哥:“……”   明修文:“……”   另一人冷笑道:“他能怎么办!受着!”   明修文:“……”   保哥:“……”   又有人感慨:“看你们怎么想了,说不定陈其年自己心里也清楚,北哥那样的男人,又岂是能为一棵树木放弃整片森林的人?他不风流都对不起他的英俊潇洒。”   明修文:????   保哥:这群傻逼在说什么玩意儿????   前面那人又道:“你说的对,出来混,谁他妈不是这样啊。”   “陈其年居然不闹?”   “闹就打,打两顿就好了,还那个什么斯德哥尔摩,越打越离不开,别问我怎么知道,嘿。”   “卧槽,你他妈行啊!”   “那是,还能给男人丢脸?”   明修文震惊地看向保哥。   保哥一怔,随即疯狂摇头,刚要出声解释自己不是这样北哥也不是这样这群傻逼其实也不是这样他们就是吹牛逼吹惯了其实像他们这种活在梦里的傻逼背地里根本没有对象并且只被动挨老爸老妈的打,就被明修文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保哥:“……”   保哥看见明修文的神色在那一瞬间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儒雅的他,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仿佛闪烁着“你老大居然玩弄我兄弟感情你们居然还这么低俗恶劣信不信老子用你根本听都没听过的化学药剂毒死你们”的锐利光芒。   保哥:“……”   他在这一瞬间,终于明白了六哥曾经无限惆怅地对着夕阳说的那句“你不明白,有些人看着一根手指都能碾死,又怂又菜(当时特指陈其年,现在可以泛指一班学生),但其实只是扮猪吃老虎,当你明白的时候,也已经是晚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班的学生,可能都是精分。   当然了,话又说回来,人家精分就精分,总比自己身边这群傻逼要强得多。   王保保十分心累。   他是六哥的心腹,却苦于一直无法在北哥面前上位,于是求到六哥面前指点迷津,六哥终究是爱他的,长叹一声气,欲言又止、又义薄云天地给他透露了内部消息,暗示他,如今他若想在北哥面前上位,就要牺牲自尊,就要懂得枕头风的重要性,所以他千万要不惜一切代价争取陈其年的原谅和亲近。当然了,要把握其中的分寸,别搞得像要撬北哥墙角似的。虽然他横看竖看也不像能撬动北哥墙角的样子,但他自己清楚,六哥清楚,已经神志不清的北哥却不一定清楚,清楚也不会容许有人撬自己墙角。   所以王保保左思右想,决定走迂回路线,从陈其年身边的人下手。这原理就和他表哥大学追妹子要连带那妹子寝室其他三个人的零食一起买是相通的。   否则他干什么在这陪着明修文和周雅玩惊险刺激项目一条龙哦!   一班的这群人大概是平时学习学疯了,难得来一次游乐园,彻底放飞自我,专爱玩这种不要命的东西!他们是不是其实在内心深处也觉得搞学习不如去死啊!   周雅那个狂野妹子就算了,明修文明明那么怂,居然在冲天炮弹上面带微笑地左右看风景!这不是他在恐惧中产生的错觉,他们下来后被拉去看抓拍纪念照片,明修文他妈的在冲天炮弹冲下去的那瞬间的抓拍居然是在惬意微笑!   你这么狠你他妈的为什么会怕我哦?!   王保保再一次确认了一班都是精分的原则。   但还是那句话,比自己身边的这群傻逼强。   王保保心情复杂地这么想着,被明修文捂着嘴转过去,侧头偷看到明修文在身后用身体挡住自己,似乎是在防止自己的兄弟们发现自己这人质,明修文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偷听那群人继续说话,非常标准的情报人员的冷静与卡位。   王保保:“……”你为什么这么熟练的样子?你们一班还培训怎么搞谍战的吗?   他忽然想到,陈其年是一班的老大。   按照北哥是他们老大,所以北哥具有他们的技能点之大成的例子来看,陈其年……真是深不可测。   王保保顿时肃然起敬。   那端,风流行动小分队仍在担忧(ba gua)地边讨论,边给北哥发消息。   【王子】别的回头再说,我和哥几个都在,我们帮你搞定。   【北哥】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王子】帮你啊!   【北哥】我要你帮我什么?   【王子】别瞒了,北哥,我们都知道了,也不是不能理解,男人嘛,男人互相打掩护很正常。   【北哥】我怀疑你们脑子有病,理解你妹。算了,不管你们在想什么,别跟着了,不然老子揍你们。   “北哥是不是生气了?”名为“小钱哥”,实和王保保五百年前是一家的外号王子的大锅放下手机,看向同伴,“我不应该把话说得这么透,看破不说破。”   “说都说了。”同伴安慰他,话锋一转,“小嫂是哪的,真没人知道?”   “不知道,北哥护得特别紧。”王子若有所思,“什么人就这么见不得光?他都没这么挡着陈其年。难道小嫂的身份不一般?”   同伴突发奇想:“不会是明星吧?”   “啊?”另一同伴惊讶道,“你怎么想的?”   “乱想的啊,明星出门才穿那样。”这人道,“这几年选秀出来一堆人,都是明星,红不红另说,五十八线也是明星。你们不记得江哥还去参加过唱歌比赛?拉北哥去壮胆,后来还认识了一些人。”   选秀最热的时候,江一六蠢蠢欲动,便怂恿兄弟和自己一起去参赛。但大家都觉得这事儿不靠谱,主要也是有自知之明,就都没理他。江一六无可奈何,只好找上了他北哥,死缠烂打,软磨硬泡,他北哥嫌烦,终于答应陪他去参赛现场排队,但绝对不参赛。   他北哥什么情况,江一六也知道,不勉强北哥参赛,只要北哥全程陪同。   就这么去参赛了。   可别说,江一六居然还过了本市海选,进了五十强才被刷。   虽然他愤愤不平说是有黑幕,但不影响他在选手堆里浪了一圈,倒还交了几个哥们儿,其中有仨冲入了全国总决赛,居然还火了一把,有段时间大街小巷都是这几个人的广告,其他的也都多多少少有些人气,能被称为五十八线明星。   作为全程监护人的游北自然也和那些人有点头之交。   此时此刻,风流行动小分队的兄弟们越说越觉得像,八卦已经朝着不可控的方向一路脱缰狂奔。   明修文越听越觉得玄幻,想了想,按捺住内心的疑惑,松开了王保保的嘴,作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回头再偷偷地把这事儿告诉陈其年。明修文谨慎地想。   当事二人对此一无所知。   游北对那群逼在想些什么毫无兴趣,因为反正一定是一堆坑,他闲得蛋疼才去管这个。   他和陈其年吃了午饭,算着时间去鬼屋进场,好好地爽了一把。   陈其年的胆子不小,但也不大,鬼,他还是怕的。虽然他知道这都是假的,但也不影响他在这氛围中毛骨悚然,甚至后悔自己还满怀信心地主动给游北提供了吓唬自己的秘籍。根本不用秘籍!这里面已经很吓人了!我高估我自己了,明明我觉得我应该没有这么怕的,以前学校同学们出来玩,就还好啊_(:з)∠)_   陈其年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主动地把自己的手塞进游北的手里面,使劲儿一攥,默默地再靠近一些些,再一些些,再一些些。   游北察言观色:“真怕了?”   陈其年强作镇定:“暂时还行。”   游北问:“那出去吧。”   “太丢人了。”陈其年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自己的面子工程,“没见人从入口又出去的。”   游北怕他真被吓到,便说:“这个也,没什么,好玩的。”   “没事,你等一下别吓我就行。”陈其年的面子包袱也极其严重。   游北见他坚持,也就没说什么了。   两人便拉着手慢慢地往鬼屋深处走。不得不说这鬼屋做得倒是十分用心,不是粗糙敷衍的小制作,除了恐怖的场景布置和}人的音乐外,有为数不少的工作人员扮成鬼怪,时不时从角落里冒出来吓唬人,甚至还有恶作剧地抓住游客脚踝或别处的,比寻常的冷冰冰的机器人要恐怖多了。   陈其年一路听着鬼屋里传来的荡气回肠的其他游客们的惨叫声,心里更毛了,他偷偷地看向身边的游北,与对方的眼神恰好对上――游北进来后除了搂着陈其年,目光也一直密切注视着陈其年。   游北早注意到陈其年的神色随着深入鬼屋和听到接连不断的游客尖叫声而越来越紧张,此时见陈其年看向自己,并不需要对方开口,游北揽着陈其年肩头的手臂收紧了一些,大手捂住了陈其年的眼睛。   “走吧,有台阶,我就叫你。” 第一百零八章   游北低声这么说着, 就这样把陈其年搂在怀里、捂着眼睛往前带着走。   突然的一瞬间, 陈其年就不怕了。   他看不见身边那些阴森的灯光布景,还被游北抱在怀里,就觉得, 即算有鬼,鬼也吃不了自己。   因为游北在。   有游北在, 就会特别安心。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游北一边注意着脚下情况,一边注意着陈其年的情况, 见他笑,问:“笑什么?”   陈其年停住脚步,抬起手搭在游北覆盖着自己眼睛的手背上, 轻轻地往下扒拉开, 扭头就往游北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刚想说话――笑容就僵在脸上。   与此同时,从游北身后冒出来、正想把化妆过后的冰冷鬼手搭到游北肩头的工作人员的动作也僵在了那里, 愣愣地看着。   游北皱眉, 顺着陈其年的目光回头,一脸冷漠地与工作人员空洞洞的两个鬼眼洞对视,0.01的感情都没有那种。   现场陷入诡异的安静, 只有惨淡的音乐仍在继续。   五秒钟之后,工作人员木然地转过身去,蹲回角落里面,等待下一个游客。   游北也回过头来,揽住陈其年的肩膀, 再次捂住他的眼睛,继续往前走。   双方都装作无事发生这样子。   只有陈其年的脸颊烫到游北的手心都能感受到了。   两人走出去几步,陈其年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虽然看不见,却感觉那工作人员的视线一直从背后射过来,他越想越害羞,再次扒拉下游北的手,改成拽住就往前小跑起来,急着早点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游北配合地被他拉着跑,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   傍晚时分,分开行动的小组们终于又聚到了一起,一起参加全园的篝火晚会和看烟花。   明修文趁着游北去排队买烤肉,赶紧把陈其年拉到一边,低声把自己在K记听到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   陈其年:“……”   他可算是知道游北的那些朋友们是在干什么了。   怎么说呢,心里面其实是有点微妙的。自然不是对游北,而是对他的那些朋友们。虽然整件事是一场乌龙,还有点搞笑,但这是建立在没有那个游北的“另一个对象”的前提下,才会觉得好笑。   但从本质上来说,如果游北真是那种脚踩两只船的人,他的那些朋友居然第一反应是帮游北遮掩,而不是劝游北不要这样。这三观就……   陈其年忍不住就联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心里不太舒服,有点膈应。他再如何宽以待人,却也只是不说出来,但心中怎么都会有衡量是非的一杆秤。   然而,他却也不能把这种感想完完全全地告诉游北。   怎么说呢,虽然自己觉得这些人的品格有问题,但他们对游北是真好,以前在游北一个人的时候,也陪了游北那么久……   陈其年的心情有点复杂,却只对好友安抚道:“他们开玩笑的,就那性格。其实我跟你说,那都是我,你不是知道我很早以前就和游北在一起了吗,游北怕别人说我闲话,所以故意把我包起来了。他们就误会了。”   明修文看他的眼神却仿若在看一个涉世未深被蒙蔽了双眼的失足少年,痛心疾首道:“现在是说游北的时候吗?游北就不说了,他身边那群朋友都是些什么人啊,三观都有问题,游北跟他们玩,那早晚……”他停顿一下,没把话说得太难听,只是担忧又认真地说,“反正我觉得,你还是再想想吧。”   明修文考虑的,其实和陈其年所想的差不多。   游北的那几个朋友,确实……   陈其年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好,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啊。”明修文却叹气,“你有数都不会搞这种事了,我是真觉得你和游北不合适,你别来真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对游北本来也没什么意见,但他那些朋友都一个个怎么回事啊?就不说今天那些人,那个保哥,现在看着是笑嘻嘻的,不还勒索过咱俩钱吗,还把你眼镜都扔了,他们本质上就是……唉,你和游北根本就不是一个世――”   陈其年原本听着,忽然敏锐地察觉明修文身后的暗处隐约反射了一下光,便突然打断了好友的话:“你等下怎么回去?”   明修文也不傻,闻言立刻回头去看,好不容易在黑暗中看清楚那轮廓是谁的,顿时浑身寒毛倒竖。   他看见自己前一秒还在说坏话的当事人游北就站在自己身后三米!那个地方还他妈的没什么光!游北的脸是因为没光才那么黑,还是因为听到了自己说他坏话啊?!他会不会打死我!   不对,我那也不叫说坏话,我说的是实话啊!   但是校霸打人需要理由吗?!   明修文立马怂了,含泪看向陈其年。   “等下送你一起回去吧。”陈其年说。   “不了,我打车吧。”明修文立刻说。   陈其年点点头,安抚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低声说:“没事,你先去找周雅玩。”   明修文点点头,火速逃离现场。   明修文走远了,陈其年看向游北,想了想,刚要说话,就见游北走过来,看着神色如常,把刚买的烤肉递给他,说:“让江一六,占好位置,了。先过去,就要,放烟火了。”   陈其年跟着他走了两步,忍不住停下脚步,叫他:“小北。”   游北也停了下来,回过头来,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这地方被茂密的植物拥簇着,大多数地方是黑的,路灯从外面照进来,斑斑点点地落在两人身上,有一点落在了游北的耳钉上面,折射出了光。刚才陈其年看到的光也是这个。   游北是有耳洞的,很久以前和他朋友们一起去打的。那时候还有人提议纹身,游北不知道自己要纹什么,图案都嫌丑,就没纹。   “你是不是听到了?”陈其年问。   游北笑了笑:“听到什么?”   可他越是这样,就越不正常。陈其年犹豫了一下,说:“你别又这样。”   他不喜欢游北憋着和自己有关的心事不和自己说的样子。因为一旦这样,游北必然只会独自胡思乱想。   游北看了陈其年一会儿,先还试探着笑,见陈其年不回自己的笑,那笑容就渐渐地讪讪地消失了,一米八多的个子,此时此刻耷拉着头,像受了欺负还要挨训的委屈小孩儿似的,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地面。   “修文没有恶意。”陈其年先这么说。   但游北却听到这句话突然敏感地反问:“你怕我,打他啊?”   陈其年一怔:“没啊……”   游北的声音又降低下来,说:“我没想,打他,真没有,一秒,也没有。”   这是真话,他完完全全没有想过对陈其年的朋友动手,哪怕听到对方劝陈其年离开自己。他只是难受和害怕。明明中午才得到了陈其年老师的认可,他还高兴得不得了,可现在,又被陈其年的好朋友否认了。   说不定,赵老师才是特例,而其他的普通人都是明修文的看法。   在他们眼里,陈其年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跟自己这种人在一起。   虽然,这明明就是一个很早之前自己就已经清楚知道的事实,但现在更难受和害怕了。毕竟,好日子过得多了,就得意忘形了,就以为自己真配了。   “我没觉得你会打他。”陈其年忙上前一小步,拉着游北的手腕晃了晃,赶紧哄,“你对我的朋友都很好,我班上同学现在都特喜欢你。”   游北平时对不熟的人都态度比较高冷,但对着明修文和周雅他们,包括赵老师和赵老师的女儿,他都在努力地释放他的善意,甚至还会主动找话题搭一两句。只是他确实不习惯对着外人太热情,所以做不到江一六秋芒和王保保那样自然。但是他在竭力去做,陈其年是看得出来的。   游北不让陈其年接触他的圈子,自己却在努力地试图融入陈其年的圈子,这都是为了陈其年。陈其年不可能不感动。   虽然重生的时候,陈其年就已经知道了游北喜欢自己,可如今越来越深入接触,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真正想象到游北究竟有多么的深爱自己。   “修文不了解你,所以才会那么想。”陈其年道。   游北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难过。明修文不了解他,就如同陈其年身边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了解他,他也不可能让所有人来了解自己,所以所有的人都会像明修文那样想。   关键是,他们想的其实还很有道理,合情合理。   今天王子他们搞的那件事,游北也能看到本质,本质就是明修文会觉得自己这一类人是渣滓是正常的。或许陈其年不会说出来,也不会把自己算进去,但在陈其年的心中,想必也有看法。   赵老师说陈其年不是完美的,那么,自己就可以说是在合格线徘徊了吧,或者更差。   毕竟,除了绝对不会对陈其年出轨之外,游北觉得自己和王子他们也没太大差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赵老师还说了,他和陈其年之间,一定会有因为经历和背景上面的矛盾的。   直到这个时候,游北才恍然真正的读懂了赵老师那些话里的深意。   她看得很透,很准。   陈其年刚要再说话,就听到游北说:“今天那些,人,是我朋友。”   陈其年点点头:“我知道。”   “他们,很low。”游北低声道,“和我一样。”   陈其年忙说:“不是――”   “但他们,是我朋友。”游北搭在身侧的手指逐渐地蜷缩起来。   陈其年沉默了一下,说:“我知道。”   游北觉得他不知道:“你不喜欢,他们,吧?”   可是游北喜欢他们。   或者也说不上是喜欢,只是,他们陪了他很长的一段时间,就像江一六,就像龙哥,感情或许会有远近亲疏,但游北仍然是感恩的。   他以往一个人住,但其实他不喜欢一个人住。   这些人虽然傻乎乎的,虽然闹哄哄的,还有这样的那样的大大小小的毛病,有时候让他忍不住就想挨个踹过去,但是,他知道这些人对自己是好的,他们佩服他,而不是嘲笑他,又处处照顾他,而不是孤立他。   虽然,这些人以正常人的眼光来看,是很low的,事实上他们可能确实在很多地方都很low,但游北曾深受他们的“恩惠”,这一点,游北不能否认,也不想否认。 第一百零九章   陈其年想了想, 决定诚实地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想骗游北,而且显然游北也不会相信。可话还是要委婉地说:“我确实,不是很赞同他们的一些观念。”   说完, 看游北渐渐握成了拳头的手,陈其年又心疼。   总不能让游北和自己在一起就非得砍断自己的朋友圈吧, 也没有这个道理。而且,重点是游北现在一定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又在想些“啊我果然配不上年年”之类的话。   陈其年这么一想,也很挫败。   明明大年初二开开心心出来玩,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呢?早知道还不如在家里看电视。   他这么想着, 刚要说话, 就听到游北特别委屈地说:“但是,你别,因为, 这个, 就,跟我,分手, 好吗?我,不带,他们,到你,面前。让, 他们,以后,离你,远点。你别,甩我。”   “……”   陈其年一怔,有点惊讶地看着游北。   游北终于抬起了头,也正看着他,眼睛里面湿漉漉的,像是……要哭的样子,整个人特别的弱小又无助,犹豫着,伸手来拉陈其年的手,还一脸怕陈其年不让拉的小心翼翼。   陈其年:“……”   陈其年:????   陈其年:我都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你的一波“我果然配不上你我们还是分手吧”了,结果你给了我这个惊喜?你是不是伤心过头所以背错台词了?   游北见他不说话,急了,把他往怀里抱,使劲儿抱着,生怕他挣脱跑了似的,还一不做二不休,见软弱的卖惨式乞求没用,就火速换了方案,很霸道地说:“我不,同意,分手。”   陈其年:“……”   啊,游北的心跳好快啊,不会出事吧?   他被游北摁在怀里,在安静的暗处,几乎能感受到游北那颗正在蹦跳的火热的惶恐的心脏,甚至,他还能看到那颜色,赤红得刺眼。   “你不准,分手。”游北见陈其年仍然不说话,急得北哥人格都上线了,狠狠地威胁,“否则,则,我,我就,把你,给我,我,写,写的,消息,我和,你,你的,聊天,聊天,记,记录,群发!”   陈其年:“………………………………”   陈其年:??????????   陈其年:看来出事了,这都急得更结巴了,他都多少年没这么说过话了。   威胁完陈其年,游北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他绝望了,对自己彻底绝望了,他居然这么卑鄙无耻地胁迫陈其年,和那种拿裸|照勒索前任的渣有什么差别!虽然他本来就是渣,但也不能渣得这么明显,不是,但也不能就这么自暴自弃地渣了啊!   “我骗,骗你,的!”游北赶紧把北哥踹河里去,疯狂补救,“别怕,我我,不,不发!你你,别怕!”   陈其年:“……”   陈其年:你倒是发啊,我又不怕,聊天记录被大家看到之后,该担心人设崩塌的是你吧,我的颜文字和萌萌表情包大多是从你那保存的,顺带一提,现在我们班大多数人的颜文字和萌萌表情包都是从我这保存的,为了维护你在我们班仅存的高冷形象,我都一直没暴露来源是你,要知道,我们一般都是发搞笑表情包的,以前没发过那么多粉色可爱系列,都不知道你从哪里搞到的。   虽然很想这么调戏男朋友,但这显然不是最好时机,眼看男朋友已经慌得气息都乱了,陈其年生怕他过呼吸,赶紧拍拍他的背,安抚道:“我从没说过要分手,是你自己又乱想了。”   然后还一个人在那说完了整场戏,什么都是你自己说的。陈其年默默地在内心吐槽。   还不敢说出来,说出来就怕男朋友当场哭出来= =   游北把他抱得更紧一点,低着头,把脸埋在他头发里,心情平缓了一丢丢,说话又流畅起来,问:“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陈其年都懵了,“我都不记得我们一开始是在说什么了。”   不是骗游北,他真一下子不记得为什么游北突然就情绪起伏这么大了,好像他刚刚是在提分手似的。   游北提醒他,提醒得和告状似的,嘴唇贴着他的头发,小小声委屈地说:“你朋友,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朋友。”   游北一想这事儿,又绝望起来,小心翼翼道,“我不让,他们,接触你。你就,当,他们,不存在,行吗?”说完了,又急忙补上,“我不,不会,乱搞。就,就和,他们,打打球,喝喝酒,唱唱歌。叫我,干别的,我,不去。”   陈其年一怔:“你还唱歌?”   游北:“……”这是重点吗?   陈其年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种气氛下跑题,忙收了回来,道:“我没让你和你的朋友绝交,以前不管怎么样,我知道你现在不会走歪路了。正常交友是你的权利,你又不是卖身给我了。”   游北忙点头,诚挚表现自己绝不会走歪路的决心。但接着又摇头,坚定表达自己已经卖身给他、卖身契已经被自己吃进肚子里面了的忠心。   “明修文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他没有不喜欢你,他以前是有点怕你,现在好多了,其实他不是对你有意见,他就是关心我,关心则乱,而且今天这事儿他也误会了,我会和他解释清楚的,你别对他有意见。”陈其年一本正经地越说越不正经,“而且吧,我和他是好朋友嘛,自从我和你谈恋爱之后,跟他玩的时间都少了,他吃醋也正常,不信你看江一六,我把你抢走之后,他是不是也一度很敌视我?后来有了秋芒,他俩玩在一起了,他看我的眼神才正常多了,不是那种我从他手上抢走了你的眼神。”   游北:“……”   好叭,你说什么都对。   陈其年见游北不说话,又说:“不过,有一点我很高兴。”   游北不解地看他。   “你没有想放弃这段感情了。”陈其年从他怀里拱出来,抬头看他,笑着说,“有进步。”   游北沉默,心想,这算什么进步,这明明是心里面那头怪兽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一开始说好的,只是假装和陈其年在一起,只要稍微地尝试一下这样的滋味,就足够了,就要到此为止了,就要赶紧推开陈其年,就可以抱着那样的回忆满足地回味一辈子了。可是自己根本不遵守承诺,尝到了甜头之后,根本就已经不想放过陈其年了。不仅如此,还卑劣地用各种手段挽留陈其年。   明明已经那么清楚的听到陈其年的朋友是怎么评价这段不被认可的关系了,却还是……   已经被邪恶怪兽支配了灵魂的游北将陈其年的脑袋又给摁回自己怀里,继续抱着,闷声说:“奖励。”   陈其年:“……”   陈其年愕然:“你小弟搞出这么多事情来,你突然又来这么一出,完了你还跟我要奖励?”   黑化北霸恬不知耻地说:“你说,我有进步。”   陈其年:??????   “进步奖。”游北得寸进尺地说,“考试,进步,都有,奖励。这个也要。”   陈其年:“……”   社会还是游大北社会。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陈其年神志不清地迅速洗脑自己:是有进步,那就得有进步奖,没错。   “奖励一个,年年,给我。”游北的声音有些沙哑,又有些低沉,在陈其年的耳边轻轻地说,“年年,你,不准,离开我。”   这是他一生中所得到的,最好的奖励。他的心不大,只能挂得上一张奖状,也只要一张。   明修文和大部队会和后,仍然心系陈其年那边,不由得长吁短叹,却又不说是为了什么事儿,遭到周雅的嫌弃与抛弃,眼睁睁看着她和秋雨去旁边姐妹好了。   明修文又叹气。   一根热狗递到他眼前,他扭头看去,防备又礼貌地说:“谢谢,不用这么客气。”   “给你就拿着!”王保保说。   明修文不敢和恶棍杠,毕竟他刚得罪人家老大。于是他接过热狗,默默地吃,味同嚼蜡地吃。   “怎么啦?”王保保坐他旁边问。   明修文摇摇头,继续吃。   见他不说,王保保也不追着问,只是说:“大过年的,高兴点。”   周雅和秋雨拉着手坐在长椅上边嗑香瓜子边等待着放烟花,边聊天。   “秋芒呢?”周雅郁闷地问。奔着校草来的,结果大半天都没和校草有什么交集,甚至脸都没吸多久,现在还校草一个都没见了,搞什么。   秋雨郁闷地说:“和江一六有事去了。”   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她哥和江一六有事。   江一六下午都跟着她和她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吵不闹,就像召唤兽一样跟着。哦,人家召唤兽还需要召唤,江一六都不需要召唤,反正就是特别周到的在她和她哥渴了饿了或怎么了的时候殷勤提供物资,然后又默默退回身后,搞得气氛特别诡异,秋雨浑身起鸡皮疙瘩。   关键是她哥的态度也很诡异,也不赶人走,也不给人好脸看,就吊着。   她很不想这么形容她哥的行为,但她只能这样形容:就是吊着江一六。   一问她哥怎么回事吧,她哥就说好孩子好好学习不要胡思乱想如果高考没考好就饿死她的Q宠还把她的QQ号卖了。   而就在刚刚,会合之后,她就和周雅说了几句话的时间,一回头,就见她哥和江一六拉拉扯扯地进小树林了。   就不是很开心。   烟花表演快开始了,陈其年和游北从僻静处出来,一边聊着天。   陈其年重拾话题,问:“你唱什么歌啊?”   游北说:“不唱歌。弹吉他。”   陈其年震惊道:“你还会弹吉他?”   什么宝藏男孩!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陈其年被男朋友迷住的钦慕眼光过于火热赤|裸,令男朋友都害羞起来,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情不自禁地说:“会一点。”   但又怕陈其年真以为自己只会一点,赶紧补充,“还行。”   又怕陈其年以为自己的水平只是还行,想了想,语气低调地说,“被朋友,的乐团,邀请过。帮他们,做了几场,酒吧演出。”   为了用乐团的水平衬托自己的水平,开着屏的孔・游北・雀继续说,“后来,他们,被星探,签了。”   陈其年果然get到了游北的中心意思,非常捧场地眼中冒着星星地盯着他道:“那你肯定也特别厉害!”   游北低调地说:“还行吧。”   陈其年问:“那你怎么没出道?”   游北怕他以为自己是被淘汰的,忙说:“我嫌麻烦,就没玩了。”   “你出道的话,肯定能红,肯定很多粉丝喜欢你,你这么帅。”陈其年号彩虹屁发射机持续运作中,全年无休。   游北看他一眼,说:“不要粉丝,喜欢。你喜欢,就够了。”   来了!游小北的突然袭击式情话发射机也开始运作了!   陈其年被他逗笑了,却故意道:“厚脸皮。”   游小北还不高兴了,说:“别人,喜欢我,你不吃醋?”   “不吃醋,越多人喜欢你越好。”陈其年说。   游小北更不高兴了,皱着眉头,瞅着陈其年,欲言又止。   “反正你也只喜欢我。”陈其年熟练地顺毛。   果然,游小北就憋不住笑了,说:“嗯。”   啊,小北好好哄,好可爱。陈其年扭头偷笑。   啊,年年好甜,想咬,想舔。游北扭头看着陈其年,嘴角微微的勾着,眼神软得像一捧水,专注地注视着自己的宝贝。   目睹了此情此景的明修文、秋雨和周雅:“……”   算了,我是瞎的,而且是透明的。X3   王保保:唉,北哥就是北哥,羡慕。说起来,总感觉哪里不对,是不是少了人啊?   总之,大年初二,就这样在混乱和热闹中过去了。   这是游北许多年来,过得最热闹的、最开心的新年。   而这一切,都是陈其年带给他的。   当然了,事后王保保同学接到他北哥的消息问“你勒索过陈其年和明修文,还抢了陈其年的眼镜扔给猴子?”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就不多说了。   至于明修文同学在开学后被迫接受了王保保同学强买强卖的“用每天陪接送上下学加陪打饭以补偿前年勒索的一百块钱(另外还还了钱带利息)”特殊服务这种事情,也不多说了。   陈其年莫名其妙收到王保保同学长达千字的忏悔信、还在做课间操的时候突然听到小蜜蜂喇叭里传出“陈其年看这里”,然后看到王保保同学在二楼高台上当众表演猴子跳草裙舞,最后被教务处长拎去了办公室这种事……也不多说了。   总之,北哥对此事表示不负责,他坚决否认是自己逼着王保保这么干的。   “我只是,问了他,这一句,话,而已。”游北把手机给陈其年看,满脸写着清白与无辜,“别的,我都,没说。”   而捧着别人的瓜吃得哈哈大笑的秋芒洞察了这一切,不无感慨地对着江一六道:“保哥也是牛逼,我看他以后是能干大事的,我就欣赏这种男人。”   于是好不容易得到了北哥再一次眼光的王保保,突然就得罪了六哥。六哥看见他就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的,都不知道为什么。   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但他活该。 第一百一十章   高三开学后, 先来一场誓师大会, 然后进入最后一波倒计时。   眼看时间迫近,陈其年过完年,就非常自觉地收起了玩心, 一头扎进学海之中。   虽然他是重生的,但距离高考过去那么久, 他也不太记得当年的题目了,甚至连一些高中知识点都模糊了, 还是得靠自己努力。再者说了,重生一回的人若还没第一次考得好,哪怕没人知道, 自己的面子工程也过不去啊_(:з)∠)_学霸包袱上线的陈班长默默地如此想到。   游北也跟着继续复习, 只是终究不像陈其年这么认真,而且陈其年也没强制性拉着他魔鬼式复习。   如今的游北反倒比起上学期有了一些“私人空间”。他又不能缠着陈其年陪自己玩,就在复习累了的时候带江一六去找龙哥他们玩, 或者找秋芒洗脑。   龙哥和胡子他们也没闲着, 在按部就班的捣鼓烂尾楼和他们的新公司,偶尔带着游北和江一六熟悉一下,毕竟游北计划自己创业, 现在跟着看看学学都是好的。   就这样,冬去春来,春走夏来,高考到了。   今年的高考考场是市内几所学校打乱了混坐,分场结果出来后, 陈其年就郁闷了,游北也郁闷了,因为他俩居然不在同一所学校。不仅如此,游北和江一六、秋芒、秋雨、明修文他们都是在本校考场,唯独将陈其年分去了另一所学校,那学校还和他们本校矗立在城市两个遥遥相对的方位。   陈其年觉得这不科学,他上辈子高考不是在本校的吗!   然而郁闷归郁闷,不科学归不科学,游北回家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二话不说,拿起手机就给人打电话。   陈其年觉得有点奇怪,站原地没动,看着他打完电话,和自己解释:“胡哥,有个,认识的,朋友,在那个,学校,旁边,开了宾馆。高考的,那几天,附近,房间,很难订到。要抢。那几天,你住那边,比较好。住家里,怕路上,堵车。”   陈其年没想到这一点,愣愣地点点头。   游北继续解释:“宾馆是,条件差点,但是,那边的,酒店,有一点远,走起来,不合算。”   游北的第一打算是直接给陈其年租一套房,可向胡哥那朋友一打听,那附近现在哪还能租到房啊,有也早被二房东承包下来开小旅馆了,全弄的隔间或高低床,条件反而比正规宾馆差多了。这朋友家宾馆的预订电话如今也被高考家长打爆了,游北这都算走后门。   “没事啊。”陈其年忙说,“我就是觉得,你好细心啊。”   这不是每日例行的给游小北树立自信心的彩虹屁,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慨。游北一听分考场结果,别的都没说,立刻把这个事儿给办妥了,行动力这么强!   陈其年要被自己的男朋友帅死了,赶紧过去亲一口。   男朋友内心沾沾自喜,脸上故作淡然,脑子里面却活跃过度地思考起来:年年高考完,就是读大学,读大学我肯定跟他不是一个学校,而且大学都光明正大谈恋爱了,他肯定很多人追,完蛋!得想个法子给年年下个蛊什么的……啊不,不是下蛊,就是先把人给套牢再说。订个宾馆算什么,得先把房买了……对!把房买了!至少一起还贷能把我俩绑在一条船上。   危机感就这么突然上线了,非常社会的北哥陷入了深沉又心机的思考中,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节奏感地敲着沙发扶手,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陈其年见男朋友忽然陷入神秘沉思,也没在意,反正他发现自己男朋友最近经常陷入神秘沉思,一边沉还一边用锐利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看。   反正问也不回答,随便他去了。   陈其年这么想着,接了妈妈的考前询问电话,又接爷爷和奶奶的电话。   陈其年的爷爷奶奶听说了分考场的事情,当下便提议奶奶过去陪陈其年住那三天,也好安排陈其年的饮食这些。   陈其年忙给拒绝了。他一个刚过完十九岁生日的大小伙子,还不至于生活这么不能自理,哪能让奶奶奔波过去陪考。   好说歹说的,才把二老给劝着在家准备考后大餐就好,到时候请江一六和秋芒秋雨还有明修文这些朋友都来吃饭。   二老就好热闹,一听便高兴了,又在电话里叮嘱了陈其年和游北许久,让他俩在考试期间放松心情,不要紧张,更不要中暑,云云。   挂完二老的电话,陈其年便接到了他父亲陈明的电话。   陈明问:“刚打你几个电话了,怎么都在占线?”   “刚和我妈妈,还有爷爷奶奶在通话。”陈其年客气地回答。   陈明的语气松缓一些,说:“哦。就要考试了,都准备好了吧?”   “嗯。”   陈明:“在本校考吗?”   陈其年报了自己考场所在的学校。   不料陈明却说:“那正好!你赶紧收拾一下,把东西都带上,爸爸等下来接你。”   陈其年疑惑地问:“怎么了?”   “就是小――”陈明停顿了一下,改口,“我现在就住这边,你别从家里出发去考场,万一路上堵车赶不上,你考试这几天到我这边来住,我请了假,这几天就在家。”   陈其年一怔,转瞬便明白了。   “崔烈就是在这个学校读书,而且考场也在这里”这句话,似乎没有必要求证。   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都没有必要,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了。   陈明还特意请了假在家陪考……   陈其年想起了自己上一世高考的时候,父母都在出差,只打了个电话回来。   虽然他也很清醒地告诉自己,具体情况是不一样的,毕竟那个时候父亲在外工作,也不便请假。   可是,有些时候,就算知道事情是这样的道理,却仍然从情感上,还是有那么一点,一点点,不太好受的。   他对崔烈真好。   陈其年这么想的时候,心里面说不上是吃醋,只是觉得,不舒服。   “小年?”陈明见儿子不说话,催他,“我就开车过去接你,你现在住哪?”   “不用了,小北帮我定好宾馆了。”陈其年拒绝。   陈明一听游北的名字就烦躁,但顾及儿子马上要考试了,不愿影响儿子心情,便忍耐着道:“宾馆哪有家里舒服,而且你吃饭怎么办?”   “也挺舒服的,那是小北朋友开的宾馆,我也可以和他们一起吃饭。”陈其年说。   陈明皱眉:“那也不方便。”   “爸,都安排好了,就这样吧。”陈其年道。   陈明心道儿子这是还怨念自己和他妈妈离婚,也仍然敌视着崔烈呢,便有心为崔烈辩驳几句,毕竟发生那么多不愉快的事情,崔烈可没记恨过陈其年,反倒时不时就劝自己回陈家去照顾陈其年高考,多懂事啊。陈其年就……唉……还是被惯坏了。   陈明又劝了几句,见陈其年坚持,也不便考前发火,便悻悻然地挂了电话。   和小气的儿子结束了不愉快的通话,陈明叹着气,见崔烈从卧室出来,忙掩去郁闷之色,起身道:“你干什么?”   崔烈乖巧地说:“我看书累了,想去洗个苹果吃。”   “你休息,我去给你削。”陈明忙说,“坐着坐着。”说着就把崔烈往沙发上摁。   草泥马的老子坐一天了,一起身你就把老子摁回去,你是不是有病!崔烈的屁股都坐麻木了,便又站起身,说:“坐太久了,我活动一下。”   崔烈都要疯了,随着高考临近,陈明这神经病越来越不正常,班也不上了,天天在家盯着他,他复习,就让他放松点别太紧绷否则容易考不好,他休息,就让他不要掉以轻心否则容易考不好,尤其是只要他拿起手机想要处理一点暗地里的事,陈明就恨不得把他打电话的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出来,话里话外都是怀疑并拒绝他早恋的意思,话里话外都是陈其年和游北带给陈明的阴影。   崔烈他……他无话可说!   为了躲开陈明,崔烈只能往洗手间跑了,他从没觉得洗手间这个狭小空间是多么可爱的地方。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他进洗手间超过五分钟,陈明就在门外叫唤,问“你在里面吗”“在里面干什么呢”。   老子不在厕所里面,老子被马桶冲走了,老子在厕所里面不上厕所,在吃饭!你他妈问的什么废话!   崔烈近来最常做的活动就是坐在马桶盖上怀疑人生。   他拼命地劝陈明回去折磨陈其年,他拼命地想要退货,无奈这黏皮糖就是不滚。操。   崔烈都快烦死了。这段时间他处处不顺,陈明这都算了,主要是他搭上的文总那边出大事了。   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文总和那赌网突然被查,明明说好的服务器架在国外,还各种密钥很难攻破,结果他妈的轻轻松松就被一锅端了,好像有内应似的。   这还不算,文总那赌网原本就越做越大,越大越被人眼红,都想分一杯羹,这时候文总一被查,可能他平时人缘也不咋地,有意无意的落井下石都来了,拔出萝卜带出泥,文总被挣得焦头烂额。   更甚,文总起先听崔烈的,野心勃勃地准备在好几个新兴项目上面大展拳脚,融了不少资,这时候文总一出事,公司内部也乱,各种趁机争权夺势的都有,乌烟瘴气的,项目只能停,资金链一根根断开。   最后,文总金蝉脱壳,干脆学他那个见风头不对就立刻销毁自己参与过的痕迹,凭空消失了的技术总监gogo一样,也跑了,崔烈都找不到他人了,能被气死。这他妈什么怂货啊,平时嘴上说得震天响,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就跑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崔烈也早早防了一手,如今文总虽然落水,却也没湿到他的身上。   ……   崔烈正想着自己的烦心事,听到陈明说话了。   “也对。”陈明笑了笑,“那你活动一下,我去给你削苹果。”   其实平心而论,被人这么伺候倒也不是件不好的事情,可偏偏崔烈如今烦陈明得紧,陈明干什么他都看不顺眼,还不能表现出来,就烦上加烦,脸上却还要露出特别感动的样子。   操。   再忍一忍,暑假就说要去打暑假工,大学就住校,就可以不用和这个奇葩天天生活在一起了。崔烈在心中疯狂地安慰自己。他暑假本来就要外出,当然不是打暑假工,而是失去了文总,他得拿手头的项目去游说其他的资本靠山。   陈明不知道崔烈的心理活动,屁颠屁颠地去厨房给崔烈削苹果,削着削着又想给小孩儿雕个花样出来逗人开心,   他这么一想,便开始雕花。   崔烈站在客厅里发了会儿呆,扭过头去看了会儿正认真在那弄水果的陈明,愣了一下,心里面缓了下来,忽然又不那么厌恶这个人了。   虽然这个人是比较蠢吧,但至少,他是唯一这么关心过自己的人。   崔烈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亲爸爸,上一世高考前,那个男人出去喝酒嫖娼赌钱,甚至都没回来过。当然了,他也不需要那个男人回来,甚至庆幸对方没在,至少自己能有一个平静顺利的高考。   崔烈默然地叹了声气,起身迎接端着水果盘出来的陈明,腼腆地笑了笑:“谢谢爸爸。”   “客气什么呢。”陈明笑着道,“吃吧,吃好了早点休息,明天一上午就要考试了。”   崔烈点点头,坐在沙发上,插起陈明精心雕刻的水果块,又笑了笑。   夜未深,崔烈便早早洗漱完去睡觉了。明日的高考虽然他已经做了万全准备,却还是要养精蓄锐,休息是非常重要的。   他却不知道,在他睡着后,陈明蹑手蹑脚地进了他的卧室,将一个香薰精油炉放在书桌上面,点燃了。   香气淡淡的,闻起来确实很舒服。   崔烈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的阴影太重了,总是做噩梦,睡眠不太好,陈明担心影响他的考试状态,特意问过同事,说熏精油有用。   陈明忙完这个,微笑着宠溺地看了会儿熟睡中的崔烈,这才出去。   崔烈今晚睡得挺安稳的,没做什么梦,比平时舒服一些,直到,他,闻见,烧焦,的味道。   “……”   崔烈翕动了一下鼻子,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扭头一看,火烧得真他妈的旺啊。   陈明说不定也是重生的,他在故意接近我,折磨我,好为他亲儿子陈其年报仇。   半个小时后,坐在客厅沙发上接受消防员批评的崔烈漠然地想。   然后他开始思考,还有不到十二个小时的时间,要去哪里补办被烧了的准考证。   以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陈明什么时候才能他妈把他自己给烧了呢?   哦,市内不许焚烧垃圾。   呵呵。   崔烈冷冷地想。 第一百一十一章   陈其年被游北送去了考点旁边的宾馆, 顺理安顿下来, 和游北在楼下吃了晚饭,就催游北回去了。毕竟明天要高考的人还有游北。   陈其年回到房间里,开着睡眠空调, 看了会儿笔记本,和游北发了几条叮嘱明天好好考试的短信, 又回了老师和朋友们的一些关于明天的消息,便早早休息, 睡了一夜好觉。   隔天早上他起床,先给游北打个电话,提醒游北记得叫江一六和秋芒早点起床, 把东西都准备好, 别漏带了,然后自己洗漱完了,正准备去楼下买早点, 就听到敲门的声音。   开门一看, 是这宾馆老板――胡哥他朋友――亲自提着豆浆油条和凉拌素菜上门了,热情地说:“都是自家吃的早饭,别嫌弃啊。”   陈其年昨天被游北领着和他打过招呼, 可还是免不了受宠若惊道:“谢谢,您太客气了。”   “别把哥当外人啊。”老板爽朗道,“我在这年年接待高考生,跟你说,这几天也别吃得太好了, 太撑了,反而影响状态,天气又热,容易腻歪,不舒服,好多家长不知道,拼命给补,反而坏事。听哥的,你这几天吃清淡点就好,考完了再补。”   陈其年点点头,接过早饭,笑着道:“知道了,谢谢。”   “不打扰你,你先吃,吃完了把东西都带上,提前点去考场啊。”老板又道,“中午回来跟我们一块吃,都自家人,别见外,小北把你放我这是放心我,我可得把你照顾好了。”   陈其年的脸有点红,腼腆地点了点头:“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板一摆手,“嘿”了一声,转身走了。   陈其年心情舒畅地吃了早饭,把考试必带品再检查了一遍,就出发去考场了。   进到学校,他倒是遇到了一个熟人――崔烈。   这是什么孽缘啊,居然这也能遇到?陈其年在心中这样想着,又转念道,别去管他就好,各考各的。   只是走过去的时候,陈其年注意到崔烈的样子有点不对劲,不由得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只见崔烈的脸色苍白,虚弱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正在一脸厌世地吨藿香正气水。   陈其年:“……”   陈其年:????   陈其年:崔烈这是怎么了鸭O_O?   崔烈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主要是对陈明绝望了。   昨晚陈明火烧他卧室还不算完,他好不容易半夜打电话搞定准考证的事情,将近凌晨三点多才重新爬上床,可陈明又开始作妖,非说怕他感冒,特殊时期特殊规矩,晚上睡觉关空调。   崔烈:“……平时也开着的,没感冒啊。”   “哪里没感冒,不记得去年夏天你就开空调睡觉,踢被子,感冒了?”陈明担心地说。   那几天是陈其年他妈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感冒了,老子给他陪葬呢!老子都调查清楚了!   崔烈这道努力想让自己遗忘的被动殉葬debuff伤疤被陈明狠狠揭开,心中愤怒滔天,脸上却还要露出乖巧模样,说:“那我开睡眠模式。”   “小烈,听话啊,懂事。”陈明哄他,“开风扇吧。”   “……”崔烈看看时间,不想和这傻逼扯下去,战术性退让,“好的。”   等你这傻逼去睡了,我就开空调。崔烈心想。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陈明搬来了风扇,打开了他卧室窗户,往他卧室飘窗上一躺,不走了。   陈明温柔地说:“你安心睡,爸爸陪你。”   崔烈:“……”老子安心不了,听到了吗,你这个王八蛋接近老子一百米之内,老子这日子就安不了,日。   “窗户别打开了,有蚊子。”崔烈说。   陈明温柔地说:“通风,别闷到了,开了整天的空调,屋子里都没换气的。有纱窗呢,没蚊子。”   崔烈知道和这货是说不通的,纯属浪费时间,因此他只好忍辱负重地躺下去,睡觉,催眠自己忘记这一切。忍一忍,忍这三天,就可以解脱了。   一个小时后,崔烈被蚊子咬醒了。   他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用指甲在自己手臂上硕大的蚊子包上狠狠地掐着十字架,听着耳边矜持而持续的蚊子叫声,告诉自己,再忍三天。   可他怎么也进不了深沉睡眠了,就这样半睡半醒地熬到了天亮,洗漱完,刚打算背着书包就跑路,却被陈明摁在了餐椅上,充满慈爱地说:“特意给你做了早餐,祝你考试顺利。”   你去死吧,你去死了我就什么都顺利了。崔烈在心中恨恨地想着,挠了挠蚊子包,对陈明露出感动的笑容:“谢谢。”   “你先吃着。”陈明又说,“我去给你准备点藿香正气水啊,风油精,都带着。”   “考场能带这些吗?”崔烈问。   “你先带着吧,有备无患,老师不让带进去就放外面。”陈明说。   崔烈点点头,吃陈明给自己准备的考前大餐。   看得出,陈明是下了功夫的,从昨晚就开始熬的老鸡汤,还搭配了其他菜。   崔烈对陈明的感受越来越复杂了。   陈明令他恨不得就地打死的时候非常多,可是,很多时候,他又免不了地在心中想,其实,陈明只是好心办了坏事而已。   崔烈不愿意这么想,他不愿意动摇,可是,确实,从来没有人比陈明对他更细心了。   上一辈子,他高考的那几天,都是自己早上在家炒前一晚的剩饭。   从来没有人像陈明这样主动又坚持地照顾他。   大概也因为这个,他曾经有机会可以让陈明“意外”离开这个世界,至少可以“意外”地离自己远一些,可是最终,在动摇中一次又一次地失去了机会。   崔烈不喜欢这样动摇的自己,他觉得这不正常,也极度厌恶这种情感。   是陈明毁了他出生以来的所有人生,这都是陈明活该补偿给他的,凭什么要为此而软弱动摇?   崔烈是这么想的,可是却忍不住其他的想法并发出来。   崔烈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垂眸喝了一碗鸡汤,吃了这顿丰盛的早餐,然后在陈明的陪伴下,收拾了东西,漫步走到考场。   一路上,崔烈就觉得肚子有点不太舒服,也没有太在意。他的肠胃从小就不好,长年累月的饱一顿饿一顿弄出来的。   可他告别陈明,独自进了校园后,没走几步,就不得不改变方向,先去了洗手间。   拉肚子。   崔烈:“……”   每天陈明这刁民都想对朕下黑手,他妈的这一次居然直接选择了投毒吗?!   崔烈拉了十分钟肚子,出来,找了个僻静的走廊角落里靠着,面无表情地从包里拿出陈明假惺惺给他带的药品包,从里面找出能吃的,给自己吃。虽然他怀疑了那么一秒钟陈明会不会给他放毒药,他还警惕地检查了一下药品有没有过期,但他最终还是吃了。他自暴自弃地想,要是真死了,也他妈算解脱了。   吃着吃着,他余光瞥到了陈其年,手的动作一顿,放下药瓶,表情立刻变成了讪讪的,小声打招呼:“你也在这里考试吗?”   陈其年本来是不想理他的,但人家主动打招呼了,不回应也不礼貌,毕竟这哥是个别人在他QQ状态下面留个蛤蛤蛤今天天气很好啊他都必须要回复否则觉得不礼貌的人,闻言便点点头,又礼节性地问候道:“你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怎么了?”   崔烈在心中嘲笑陈其年的伪善面孔,脸上却仍然柔柔弱弱,道:“昨晚没有休息好。”   陈其年点点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沉默了几秒钟,客气地说:“考试加油。那我先过去了。”   崔烈看着他走过去,忽然叫道:“陈其年。”   陈其年回头看他。   “你是不是恨我?”崔烈忧郁地看着他,“因为我,你和叔叔之间才有这么多的误会,你妈妈才和叔叔离婚。”   陈其年一怔,第一反应是崔烈的戏怎么这么多,第二反应才意识到崔烈可能是故意在考前说这种话的,毕竟谁都知道高考生要保持好心情,这时候提这事儿……   不过陈其年也是重生过来的人了,自然不会被崔烈这些话影响心绪,只语气温和地说:“你别想其他的,把身体顾好,先高考吧,不要分心,实在不舒服,趁着还早,去医务室看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其年也不是骗他,确实有事儿,他身为一个有责任心的班长,必须在高中毕业前站好最后一班岗,赶在开考前给班上的同学们群发短信,把老师已经嘱咐过一百遍的事情再嘱咐一遍,还要发祝福,很忙的,没空和崔烈对戏。   崔烈望着他,忽然有些微妙地笑了笑,道:“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关心我。”   陈其年:“高考对学生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谨慎点好。”   崔烈沉默了一小会儿,问:“你真的一点也不恨我吗?”   陈其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若说不恨,似乎也不太可能。可是若说恨,倒也不是特别准确。陈其年不喜欢崔烈,想对崔烈避之三尺,看崔烈如看猛兽蛇蝎,觉得崔烈这人太阴毒了,精神状态也堪忧。   只是,陈其年不希望自己做一个记仇的人,至少,教训可以记着,但是不要始终把过往的仇怨笼罩在自己的人生上,那样除了堵塞胸口之外,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所以,虽然陈其年带了药,却没有拿出来给崔烈分享,因为他怕崔烈等下用了自己的药出点什么毛病,又会拉自己下水。可是与此相对的,他还是提醒崔烈去医务室,没有任何别的原因,单纯是出于礼节。   崔烈看着陈其年沉默着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又冷戾了下来,低头挠了挠奇痒无比的蚊子包,皱了皱眉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力地抓挠破蚊子包,直到流血,然后再把止痒水喷在上面,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却终于是不痒了。   甚至,他从中感受到了别样的快感。   痛得很爽,因为没有休息好而颓靡的精神也为之一振。   他嘲讽地想,这是自然的,毕竟对于从痛苦中生存过来的自己而言,当然只有持续的痛苦才能令生命力更强大。   不像那个温室里长得的不堪一击的陈其年。   一想到陈其年刚刚的态度,崔烈的心口又仿若被猛兽的利爪狠狠地揪成了一团。   ――陈其年为什么不恨他!   为什么陈其年听了那些话,还是那张温和到像白痴一样的脸?!   他做了那么多,他拆散了陈其年那原本看似圆满美好的幸福家庭,让陈其年知道自己父母原来是一对怨偶,陈其年的爸爸还一意孤行地为了自己这个陈其年最大的仇敌而离家而换了工作,为什么陈其年还可以那么平静?   陈其年不应该这样,陈其年应该用仇恨的冰冷的目光看自己,应该反唇相讥,应该每每看见自己的时候都不能再维持住他那张虚伪的面具,应该看到自己就恨得面目扭曲。   为什么陈其年不这样?   陈其年是装出来的吗?其实他的心里面已经恨透了自己,但脸上却仍然装出云淡风轻。   或者,是因为陈其年太怂了,不敢。   这么一想,崔烈的心里面才舒服了一些。   但紧接着,他又想起陈其年居然还问候自己的身体,建议自己去医务室,内心里那把火蹭的又上来了。   陈其年他妈的装什么装!他想撕了陈其年这张脸!为什么陈其年能这么虚伪!   这令崔烈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不,比这更糟糕。   别人打在棉花上,是两边都没感觉,而自己,还他妈的搭上了一个陈明。   自己搞了这么多事,仿佛对陈其年没有任何影响,倒是自己就快被陈明那逼给折腾死了。   凭什么!   崔烈气得脑袋发懵,最后下了结论:他妈的,陈其年是故意的!他故意装出那副样子来气我的!他想让我乱了心绪考不好。我不能中了他的计,不能。   他勉强平复着自己的心情,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深呼吸,反复地告诉自己,以后陈其年就是个破研究员而已,还要被老子关笼子那种。   这才算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烈烈,在线求在意。   佛系年年……实力佛系。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就这样, 高考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陈其年和他的小伙伴们自然都很顺利, 而崔烈自从得了教训之后对陈明严防死守,最后都要哭了,好歹算是劝陈明消停下来, 让他安安静静地考完了。   考完,崔烈就谎称要和朋友们毕业旅行, 以光速逃离了魔窟。   陈明虽然心有不舍,却还是没有拦他, 只是一天三个电话地问平安,生怕崔烈在外旅游出事。   至于陈其年和游北他们,先是集体回陈家吃了一顿丰富大餐, 然后就放飞自我了。   主要是江一六和周雅他们放飞自我, 陈其年得了一个名额,报完大学志愿就被他妈带走去做援非志愿者了,而惨遭冷酷无情辣手拆cp的赵阿姨拒绝带小尾巴的留守游北便在国内和秋芒捣鼓他们的创业。   秋芒那是铁了心对自己靠读书发财充满不信任, 所以别人在复习的时候他还在继续编程, 除了越来越敷衍的文总那边,秋芒主要是给游北打工。   当然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 何况他和游北还不是亲兄弟,所以秋芒一开始对游北的游戏计划是充满了技巧性逃避的,并不想无条件凭感情卖身进一个他也没看出什么钱途的项目里面去。   做游戏是能赚钱,但也是点小钱,有什么意思?   秋芒自己不太爱打游戏, 更不爱氪金,所以他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游北却坚持认为这其中可以搞搞事。他也不逼着秋芒给自己做事,只是把自己名下陈其年给买的股票和比特币这些都做了抵押给秋芒,说是工资,日后游戏上线,赚了大家分,亏了也只算游北自己的。   说以后游戏的盈利,那是画饼,空头支票,秋芒不太相信,可股票和比特币是实打实的在那里,而且仅仅是半年多过去,这两样东西都以超乎大家想象的速度在持续增值,也算是从侧面验证了陈其年当初的观点没错。   秋芒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和游北搞游戏。   毕竟游北的诚意也摆到了这份上,情面上怎么也说不过去了,大不了就当休息了半年练手呗。   至于前期的开发资金,也全是游北自己搞来的,不多,凑合着紧巴巴过吧。   第一个游戏游北有心试水,是小型游戏。   秋芒说起关于自己钱途和本行的正事儿,也不太客气了:“你自己上网看看,小游戏到处都是,还免费的,我们做这个没有任何竞争力好吧。”   没想到北哥也这么不靠谱,但股票和比特币我不会还的。秋芒心想。   游北却说:“是手机,小游戏。除了,网页游戏,你能把它,改成,手机配套,的游戏吗?”   秋芒一怔:“啊?能是能,但为什么?”   游北拿起桌上秋芒的最新款手机――江一六送的――这手机的屏幕比起以前的手机屏幕,大了两倍不止――说:“现在的,手机,屏幕,越来越大。我看到,有人说,以后,可能会有,全屏手机,手机,会变得,像电脑,功能,一样多。”   游北是翻看陈其年订的那些杂志时看到的。   陈其年爱看书看报,家里两位老人也活到老学到老,订了一堆东西。游北觉得自己在陈其年面前装也要装出一副好学的优秀样子来,所以装模作样地也跟着看,看着看着,倒从中看出了趣味。   而且他还跟着龙哥去接触真正的商场社会,思维比起以前,开阔了很多。   陈其年见他对这个感兴趣,又不动声色地订了一些于学习创业有帮助的资料。   游北就是从这个中间得到了灵感,他自己爱玩游戏,尤其是有对象之前往游戏里氪金也不少,就凭直觉觉得,这个可做。可电脑网页游戏太多,客户端游戏需要的初始资金又太大,他只能另辟蹊径。   思路这么一扩展,最终就落到了手机上面。   秋芒拿着杂志翻了两下,皱眉:“这都是概念机,等做出来都不知道十几年以后了。”   “我不觉得。”游北道,“手机发展,很快。而且,我们暂时,也只是,针对,现有,按键手机,做游戏。全屏触屏,游戏,只是以后,的,计划。”   秋芒和他争了一会儿,见游北坚持,只好自我安慰反正股票和比特币是我的了,游北都不急我帮他急个屁,早点让他看清事实,我也早点脱身干别的去。   这么一想,秋芒就老老实实按游北的想法去搭建游戏了。   事实上,在他们高三下学期的时候,秋芒做的第一个试水小游戏就已经上线了。这时候还没有专门的app商城,普通的手机小游戏下载还得靠网页发下载地址,把手机或者mp4连上电脑,复制粘贴……   这种单机模式根本没办法赚钱啊!别人都没办法氪金!也不会有人花钱买这个游戏!秋芒抓狂。   游北倒没指望着这个游戏从玩家手中赚钱,他陪龙哥去见世面的时候,顺便拉了赞助――往这个游戏里面加广告。   他赚的是这个广告钱。   秋芒:“……”   怎么越来越觉得不靠谱了?   不靠谱也得听老板的话继续做。   第一批的广告费也不多,老板们无非是给面子,看着好玩儿投点钱,没认真对待。但这仍然足以令游戏的成本回来,还小赚一笔。   赚得不多,比游北以前干别的事情赚的少,战线还漫长,但他仍然很高兴,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赚到钱。   关键是,陈其年就很高兴。   陈其年不喜欢他和以前一样用旁门左道的方法赚钱,就希望他能走正经路子。   这一次赚的钱不多,游北还将绝大部分都分给了秋芒,自己只拿了六百六,纯属讨个好意头,然后用这钱给陈其年买了一双很不怎么样的鞋。   但陈其年高兴得和什么似的,三百六十度给那鞋拍照发空间,从此穿上了不肯换,出门特别小心,弄脏一点点就回家擦半天,还第一时间穿上给爷爷奶奶展示,说是小北送的,好像是第一次送他礼物似的。   爷爷一听是游北特厉害搞了游戏赚了钱买的,也特高兴,一天之内令全小区的老邻居都“知道”了游北是个引领高科技潮流的天才,说不定明年就要和世界首富共进午餐,后年就是商业帝国巨擘,大后年自己都能变形了……   但回头爷爷回过神来,又和小孩儿似的当场吃醋,质问游北为什么六百给陈其年买鞋子,就六十提了箱牛奶给他和奶奶,对,还是他和奶奶两人平分。   奶奶:“……”   陈其年:“……”   夫妻本是同林鸟,爷爷面前各自飞。陈其年选择残忍地装作自己没看见游北无助的目光。最后还是讲义气的奶奶援助,把无理取闹的爷爷给隔离开来。   这些暂且都不多说,仅说这一次的尝试,对于游北而言,最大的益处是他心里面多了许多的自信。他逐渐地确认,自己就像陈其年所说的那样,是可以成功地做一件正经事的,不是一无是处,不是只能干些有今天没明天的事情。   何况,这不是一锤子买卖,投放的广告有期限,到期后可以加入新一批广告,后续基本就是纯收入了。   游北便再接再厉,让秋芒赶紧接着做下一个,争取做出一个主题系列来。   晚上游北在家和陈其年视频联系,陈其年听游北远距离汇报近日创业进度,先是惯例彩虹屁,鼓励男朋友再接再厉再创辉煌,接着顺嘴提了一句:“你以前说的运输公司不开了吗?”   游小北的“第一志愿”不是开车吗。   游北的答案非常直接:“现在,没钱买车。”   陈其年:“……”   行叭,买卡车是需要挺多钱的。   “不对啊,把给秋芒的那些抵押拿去卖了买车,不就有钱了吗?”陈其年倒也不是对秋芒有意见,就是纯好奇游北的思路。   没想到逐渐商人化的游总给了他一个非常精明的答案:“拿去买车,就真的,给出去了,没了。给秋芒,他暂时,还留着,不会套现。等项目,成功,他会还给,我的。我这叫,空手,套白狼。”   游北认真分析过这件事情。   事实上,他也没想着一定让秋芒事后还给他,只是说很有这种可能。   因为秋芒也是个聪明人,并不是个纯粹的财迷,从秋芒以前一出手就拿二十多万送摩托跟他套关系就能看得出来,只要秋芒发现了做游戏这个项目的钱途与前途比这些抵押品更大,秋芒一定会立刻“投诚”,把这些东西还回来,换取更大利益。   届时,游北有很多选择权,比如不收回这笔钱,而是可以作为公司初始资金投入,钱滚钱。   游北喜欢和秋芒打交道,无外乎因为他欣赏秋芒。而他最欣赏秋芒的地方,就在于秋芒和江一六那群智障有很不一样的地方,用好了就会很好用。   陈其年:“………………”   陈其年:???????   这人为什么总是突然一下子就这么社会啊!你和秋芒的感情原来这么塑料的吗?   算了,我不是个做商人的料子,我还是继续看我的书吧。   两人如今隔着太平洋,也没一日不见过,他俩休息的时候,电脑几乎都开着视频,都有空的时候就聊天,不聊天了就各干各的,或者默默看着对方做事,就像仍然住在一个屋檐下似的。   如今陈其年抱着英语原文书继续看,看到不认识的单词,扭头找学习词典查。   游北如往常一样,坐在电脑前默默地痴汉着比画报更好看的他的年年,目光忽然落在学习词典机上,问:“如果,能用手机,查单词,会不会,更方便?”   陈其年一怔,扭头看他,半晌道:“肯定啊。”   “网上有吗?”游北又问。   陈其年说:“好像现在有些网页有在线翻译。”   以后这种会越来越多,智能手机出来后,像游北所说的手机查单词app更是如雨后春笋,并且花样繁多。   他特别惊讶于游北这突然闪现出来的灵感。   出于自己别扭的想法,陈其年除了“作弊”拿游北的存款去买了等拆迁的老破小和一些股票和比特币之外,并没有再利用自己重生的优势提前搞过别的事,无论是做手机游戏,还是做其他别的,都是游北自己琢磨出来的。陈其年最多就是给游北订了一些资料来给他开拓思路。   事实证明,游北一旦认真起来,特别聪明。主要是游北的思路很活络,不仅能够举一反三,还很有实践能力。   日益沉迷赚钱的游北想来想去,觉得这也能纳入他的小广告计划,和陈其年打声招呼就赶紧出门找秋芒去了。   突然摄像头那边就没人了的陈其年:“……”   行叭,我没有吃醋,我怎么会吃秋芒的醋呢^_^   另一边,秋芒一脸麻木地听着这个该死的老板对自己讲述他的伟大构想。   ――伟大个屁。   你现在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甲方,而我,想把这碗西米露倒到你的头上。   日子久了,秋芒已经失去了对北哥英俊帅气的脸庞和传说中完美身材的欣赏(之所以是“传说”,因为他认识北哥太晚了,差不多同时北哥就被陈其年拿下了,从那之后北哥再没在人前露过肉,也不知道是他太自觉,还是某人表面看着大大方方实则会突然小气吧啦),剩下的只有一个程序员对一天至少说三次“我有,一个,新想法”的邪恶甲方的天然的深入基因的仇与怨。   不,你没有新想法,你什么想法也没有,你闭嘴。   秋芒每每都在保持微笑的同时,在内心这样说着。   偶尔秋芒怀疑游北比自己还缺钱,江一六现在根本没资格说自己钻在钱眼里了,他这北哥看起来狂热多了。   但仔细想想,可能确实游北比自己还缺钱,毕竟游北的钱现在都在自己这抵了工资。   那也不关我的事,他硬塞给我的。秋芒莫的感情地想。   和他提什么都行,就是别提钱,一提钱,他就莫的感情。   游北在那说,秋芒低着头继续吃西米露。   一旁带来这份西米露的江一六左右看看,对游北说:“你昨天又说要做新的游戏,现在又要做词典,你还要做成一个系列,那游戏和词典怎么做成一个系列?你这不为难人吗。”   游北瞥他:“你怎么,在这。”   江一六露出假惺惺的笑容,心想,老子怎么不能在这,趁着高考完了,趁着放假了,趁着我给我妈抓回家打暑假工,趁着陈其年被他妈抓出国打暑假工,你居然没把这房子给退了,你居然让秋芒还住这,你居然还在这段时间天天跑来这里从早到晚都和姓秋的在一起,你想搞什么!妈的,还时不时打电话,一个电话,姓秋的也不管在干什么,就拔腿往你这跑。呵呵。陈其年那个傻子看不牢他的人,老子自己看!省得哪天绿帽都顶天了还不知道!   游北懒得搭理这傻子,面无表情白他一眼,继续拿出黄世仁的派头,和秋芒说自己的新想法。   游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是直觉,又像是着了魔似的坚信智能手机一定会很快普及,所以他现在所做的品牌,其实就是在为以后铺垫。   他想固定受众群,而不是打一棍子换一个地方。   无论是做游戏,还是做词典,他都要让使用者看到这个,就联想起那个,知道是同一出品方,并且成为这个品牌一系列产品线的拥护者。   这也是他从陈其年身上得到的启发。   他陪陈其年去买书的时候,发现陈其年有一个令他觉得奇怪的习惯,就是不事先决定自己要买什么书,而是看喜欢的那几家出版社出了什么书,他就买什么。   陈其年说,现在的书商太多了,一个公司一年能出百来本,随便弄弄就印出来了,内容良莠不齐,一一去辨别太麻烦,而他喜欢的这几家出版社都很注重形象,出的书品质有保证,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再浪费时间去选择,闭着眼睛买就很放心。   陈其年说,这就叫品牌意识。   游北的野心很大,他想,自己既然要做,就要往大了做,一开始就要把以后的框架雏形构造好。   他也知道自己在悄然地发生了变化,变得有一点像秋芒那样渴望着成功。   只不过,秋芒是出于恨,而他,是出于爱。   他终于完完全全地想明白了,他要和陈其年一辈子在一起,如今就算陈其年想分手,自己都无法接受了。   那就不要接受这种结果。   所以,他不要陈其年一辈子戴着帽子口罩墨镜,被别人误会成另一个人。   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陈其年就是陈其年,而且,陈其年就是跟他游北在好。   所以,他需要成功,他不能再躲了,而是要勇敢的、光明正大地走到陈其年的身边。   所以,他就要成为一个像陈其年那样优秀的人。   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了自己配不上而逃避与自卑是错的,努力去配得上,才是对的。   这不是陈其年教他的,但是因为有陈其年在,陈其年爱着他,愿意和他好,他才终于明白了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龙哥:盖房子就是和水泥嘛!   北哥:感觉不靠谱。   北哥:我们卖小广告嘛!   秋哥:感觉不靠谱。   日头底下,没有新事。   北霸就快变成游总了!所以这篇文的本质是霸道冷酷总裁(x) 第一百一十三章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 陈其年终于要结束这次的自愿者活动, 回国来准备大一开学了。   游北自然是要去接机的,不仅要去,他还打扮得英俊潇洒, 抱着捧花去了。   他一个多月没见陈其年本人了!   再不补充年分他就要死了!   赵阿姨绝对是在报复上次自己半夜打电话把她吵醒还教训了她一顿的事!   QwQ   陈其年的航班是半夜十二点多到,机场里没多少人, 游北等在接机口,默默地从落地窗的倒影里检查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是否整齐, 仿如第一次与相亲对象见面那样。   他正检查着,旁边一男的笑着问:“接女朋友啊?”   游北面无表情地转头看过去,是个年轻男的, 虽然刻意穿得一本正经, 西装革履的,但那笑嘻嘻搭讪的样子像极了标准纨绔二世祖。   游北不怕人贩子,也不怕碰瓷的, 加上心情不错, 所以面对陌生人搭讪,他便回了一句:“男朋友。”   二世祖有点惊讶地wow了一声:“卧槽。”赶紧又说,“我不恐同, 就是你这突然出柜吓到我了。”   游北没说话,低头检查花还新鲜不新鲜。每朵都是他亲手挑的,杜绝店家往里面浑水摸鱼的举动。(其实看他那张脸,店家也不敢)   二世祖估计也是闲得没事干了,继续搭话, 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接我女朋友跟她儿子。”   游北:“……”   游北:???   他充满疑问地看向二世祖。   二世祖嘿了一声:“让你出柜吓我,我也吓你,吓到了吧?”   游北:“……”这怕是个傻子吧。   年年不让我和傻子玩,我要离他远点。(其实年年没有说过这句话,这是在假传圣旨)   “不过没骗你,我女朋友儿子跟你差不多大。”二世祖看起来还挺得意的样子,“你差不多大学吧?我三十。”   游北:?   二世祖得意洋洋地说:“我就有个你这么大儿子了,你说是不是很厉害?”   游北:“……”   是挺厉害的,你这心态特别厉害,脑回路也很厉害,比得上江一六了。   “知道我怎么今天这么高兴不?”二世祖自问自答,“我第一次见我儿子,我女朋友说了,只要我儿子同意了,她就正式跟我处处。”   游北:“……”   原来人家根本还没答应当你女朋友呢?看你这自作多情的样子。   而我就和你这单相思的不一样了。   游北暗搓搓地有了那么一丝高他一等的优越感,甚至都愿意出于怜悯而认真地听他在旁边叭叭了。   两人正聊着(主要是二世祖单方面聊),接机口里终于往外走人了,游北忙收起自己的怜悯,看向机场里面,心都跳得更快了。   没多久,游北就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对象。   陈其年去非洲走了一趟,居然也没晒黑多少,只是比起去之前,头发长了点,又瘦了一些,比视频上看起来更瘦,看得游北心疼。   陈其年也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对象,拖着行李箱,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站游北面前冲他笑。   毕竟是在公众场合,众目睽睽之下,游北按捺住抱他亲他的冲动,把花递给他,接过他手上的行李箱,问:“阿姨呢?”   “她去洗手间了,就出来。我急着见你,就先出来了。”陈其年继续冲他笑,像笑不够似的,“我好想你。虽然能视频,但视频又不是在面前。”   游北也是这么觉得的,赶紧点头。   陈其年又低头看花,凑近闻了一下:“好香,好看,谢谢。”   “喜欢就好。”游北一脸端庄(?)地说。   “喜欢。”陈其年笑得脸都酸了,又说,“我也给你带了礼物。”正说着话,陈其年余光瞥到妈妈走过来,便拉了拉游北的手,扭头叫道,“妈。”   游北也忙看过去,叫道:“阿――”   “姨”字尚未出口,他俩就见一道身影旋风而过,往赵霜叶身上扑过去。   游北下意识就要上前去救驾,却见赵霜叶比他的动作更快,抬手就把巴掌印在了那人脸上。   陈其年和游北有点懵地看着那扑过去的二世祖被赵霜叶捂着脸,做原地踏步动作,一边还在嘴里嚷着:“孩子呢?”   陈其年:“……”   游北:“……”   陈其年默默地看向他妈:妈,这就是你要介绍给我看的你男朋友吗?我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游北默默地看向陈其年:年年,你,为什么,就不能,有个,正常爹,呢?   游北又默默地看向赵霜叶:赵阿姨,你,其实,就喜欢,这种,脑子,不太正常,的,戏剧性,人格,的,男的,是吗?   赵霜叶等二世祖情绪略微稳定下来后,才松开手,带着他走到陈其年和游北面前,介绍道:“这是我儿子,陈其年,这是他朋友,游北。”又对着陈其年和游北介绍,“小年,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周先生,周当。”   周当赶紧道:“什么周先生,把我叫年轻了,小年,你叫我叔叔就好啊。”   陈其年:“……”   游北:“……”我觉得你在占我男朋友的便宜。   周当继续说:“其实我就是看着脸显小,其实我三十二了。”   赵霜叶冷静地说:“虚岁。”   “我们那就算虚岁。”周当继续热情洋溢地说,“来来,别站这说了,先送你们回去休息,休息好了再聊。我车在外面,走吧。哎,行李箱我来拿。”   他说着,一手拉着赵霜叶的行李箱,另一只手去拉陈其年的行李箱。   游北死死地抓着陈其年的行李箱,淡淡地说:“不用。”   “也对,你男朋友你负责。”周当半点不尴尬,一边往外走,一边对他未来的儿子陈其年嘘寒问暖谄媚溜须。   游北见状,放慢了一点脚步,默然看向没说话跟在后面的赵霜叶。   眼神中写满了“你就不能找个靠谱的吗”这句话。   赵霜叶默默地回了他一个“看什么看,我儿子找你我说什么了吗,我什么都没说,你就也什么别跟我说,你如果坚持跟我说,我就要跟我儿子说”的眼神。   游北默默地收回了眼神,目不斜视往前走。   四人来到周当的车前,陈其年默默地看向他妈,眼中写着大大的疑惑:这就是你说的家里卖小饰品的?开法拉利?所以他家小饰品是金银玉钻做的那种还到处开连锁店是吗?   赵霜叶默默地避开儿子拷问心灵的眼神,走过去刚要开车门,就被周当叫住了:“等一下。”   他们仨看向周当。   周当绕到后车厢,打开,从里面抱出能把他整个人都遮住的大束花,搬货物似的搬到赵霜叶面前:“送你的。”   赵霜叶:“……”   陈其年:“……”   游北:日!比老子买的花大那么多!   这一瞬间,游北收回了自己对这个男人全部的怜悯,换成了雄性(莫名其妙)的竞争意识。   实在是太晚了,赵霜叶和陈其年肉眼可见的有些疲惫,因此大家都没继续折腾,赵霜叶意思意思点了点头,摸了摸那花,就让周当把它塞回后车厢,然后赶紧送他们回去先休息。   游北也是开了车来的,就和陈其年去坐自己的车,并且约好先休息一个白天,晚上再聚餐。   约好,两辆车就分道扬镳了。   游北载着陈其年往家里开,开到一半就忍不住了,把车开到一个较为隐蔽僻静的停车处,单手解开安全带,凑过来就吻住了陈其年的嘴唇。   他迫不及待地回味,一秒都不能再多等了,他都想念得快疯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个热情缠绵的吻,陈其年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脸也因为缺氧而红红的,靠在椅背和车门的夹角上,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游北,一笑,露出小虎牙,道:“我也好想你。”   游北有那么一个瞬间想对陈其年说:我不读大学了,我受不了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不碰你,我跟你去吧。   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又是另一件事了。   当时高考成绩出来,陈其年的无需说,就是top2任选,而游北也考了个相对他自己而言很不错的分数。   但有一个选择也接着到来了。   游北的体育老师帮他周旋过门路,靠着游北曾经在校内市内省内参加过的运动会等体育赛事的荣誉(高三时老师还特意拉游北再去冲击了几项赛事),加上这成绩,他能在本市上一所排名较后的一本体育系。   若游北坚持跟着陈其年去外地,那么,他很难得到外地合适学校的特招名额,勉强也只能上差一点的二本学校。   专业倒是没什么,游北想学商业可以课外再去报班,主要是这个学校问题,还有游北的创业问题。   甚至学校问题都可以推后不说了,更主要的是,游北是白手起家,他如今的关系网又都在本地,包括已经逐渐在崛起的龙哥这些哥哥们,都在本地。游北留在本地,会更容易发展一些。何况,只要发展起来了,日后往北搬是一定的,所以这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于是陈其年就帮游北做了这个决定,让游北留在本市念大学和继续创业。   游北不愿意,却并没有反对,也没有闹脾气,因为他知道陈其年是为了自己好,而他自己也希望自己好,因为,只要自己更快一点更好一点,才能更早一点离陈其年更近一点。   再说了,听人说大学时间挺宽松的,现在交通又发达,大不了每个星期进一趟……游北在心中默默计划。   游北的相思之情暂时得到缓解,他坐回去,重新系好安全带,继续开车回去。   回去之后,陈其年洗去一身风尘仆仆,蜷缩在游北怀里想说点儿亲密话,也没说几句就累得睡着了。   游北轻轻地亲了亲他的额发,抱着他,也很快就睡着了。   傍晚时候,两人去了约好的酒店见赵霜叶与那位神奇的二世祖,吃了顿饭,相互之间有了些了解。   如同赵霜叶对陈其年和游北的关系的态度,陈其年对赵霜叶和周当的关系的态度也温和到近乎某种意义上看起来像是“疏远”。他不会因为周当的性格如何和年龄如何、家世如何就去掺和他母亲的恋爱,他只需要知道周当是个不嫖不赌不家暴不花心还目前未婚的、与他母亲彼此有好感的正常人就好,至于其他的,那是他母亲的事情。   就是游北有点郁闷。   郁闷之余,他十分励志地想,陈其年连后爸都不靠谱,那看来我得更努力了,他身边靠谱的,只有我了。   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日子继续过着,大学也到了报道的日子。   陈其年没带什么行李,被褥甚至衣服鞋子这些,他都打算过去了买新的,否则爷爷奶奶能给他有多少行李箱装多少行李箱,放寒暑假他还得大包小包再拿回来,多麻烦。   因此陈其年也拿这个当理由拒绝了游北送自己的请求,毕竟游北自己也要开学,而且开学时间在同一天,他不希望游北一开学就整个高中初期的学渣校霸作风。   那一瞬间,游北情不自禁地自然流露出了一个仿若被渣男骗了的心碎表情。   明明陈其年哄他报本地那个破一本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报完现在连开学都不让送了!   面对游北震惊与质疑与愤怒的眼神,陈其年心虚地亲他一下,再亲一下,不消气再亲第三下。   好的,消气了。   就是有点哀怨。   这哀怨一直持续到游北把陈其年送进安检,看着陈其年的背影消失在乘客群中。   他强作镇定地想,年年说了,弄完开学,我这周末就可以去看他,也就几个小时的事儿。   然后游北从开学进他的大学报到那天起,直到半个月后,才放假。   问原因?   呵呵,开学连着军训。   呵呵。   年年不是我的年年了!他又哄我!   作者有话要说:此言差矣,他以前就经常哄你,你不记得了吗。   明天完结。 第一百一十四章   游北那段时间的脸上都写着被男朋友深深背叛后的生无可恋, 其厌世还英俊的脸, 以及炫酷又冷漠的性格,其挺拔强壮的身姿,使得他在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 迅速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成功当选大一体育系系草, 火速跳级校草,QQ每天登陆都会收到至少十几个好友申请。   觉得很烦的游北面无表情地把QQ签名改成了:早婚, 有子,勿扰。   众人:……   众人:??   行叭……据说有些地方,是婚得比较早, 生得也比较早……但他不是本地人吗?!   无论如何, 终于消停了2/3,剩下1/3属于有别的事找他,或者三观不太正还对自己充满盲目自信想试着努力挖一挖墙角的。   不过反正也没什么卵用。   游北像在地狱中似的熬完了这半个月, 上完放假前的最后一堂课, 宿舍都没回,除了钱包身份证和手机之外,什么都没带, 直奔机场,直飞B市,直达B大。   到了他才发现自己还没和陈其年说呢,赶紧打电话。   陈其年一听他都站校门口了,大吃一惊:“我马上过来!”   五分钟之后, 陈其年就从图书馆奔到了校门口,远远看到游北站在那,不在乎周围路过的学生打量他的眼神,像活在自己一个人的世界里面,低着头在踢地上的石子儿,仿佛被抛弃了似的。   也不知怎么的,陈其年就眼一酸,难受起来。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蹬蹬的加快速度跑过去,就要往游北身上抱,却被听到动静的游北眼疾手快地一手摁住了命运的脑袋顶,制止了他的动作。   陈其年:?   “这里是,大门口。”游北低声说,“影响不好。”   陈其年忙点头,然后问:“吃饭了没?”   游北摇头。   “先去吃饭。”陈其年都要心疼坏了。   陈其年领着游北先去吃了饭,然后在附近酒店开了间房。   当天晚上,他没回宿舍。   接下来几天也没回,反正他也放假了,原本打算是第二天就飞回去的,这下子好了,游小北主动来了。   当然了,也因为陈其年如今的状况不那么合适回宿舍。   原因很简单,小别胜新婚,而频繁的小别令新郎倌儿彻底黑化了。   他俩就圆了个房。   黑化的新郎倌儿有点没能控制住自己,清醒后又陷入了“我真他妈是个禽兽”和“死了也不亏”的精神分裂中不可自拔。   然后继续黑化。   继续分裂。   分裂完又黑化,黑化完再分裂。   陈其年无话可说,他也基本说不出话来了。   还好这次连国庆带中秋的假一起放……他心想。   等到游北终于从走火入魔的状态中平静下来,陈其年才能休养生息,得空、有劲儿和他说话。   “你公司上市了吗?”陈其年明知故问。   游北:“……”抱着不撒手,不说话,黑黝黝的眼珠子里还带着“你这么说就是嫌弃我公司没上市”的委屈与无声控诉。   陈其年便换了一种说法:“我考上博士后了吗?”   游北沉默一秒钟,低声说:“那你努力。”   陈其年:“……”   要不怎么说,社会还是游大北社会。   是我努力的事儿吗?是某人当初信誓旦旦地恐吓我,说要博士后啊!   游北自打脸也不是第一次了,打着打着就习惯了,反正是因为陈其年才打的,把脸打肿都没事。这么一想,游北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陈其年抱得更紧,继续盖章。   他不管,反正都这样了,有本事打他啊。   北哥十分欠揍地这么想着,然后在某人当真从怀里抽出手来想要打他一下的时候,一把抓住就不松手了。   游北是第一次来B市,却哪也没去逛,就在酒店里待了这几天,假期结束又直飞回去,打了鸡血似的继续折腾无助的秋程序员。   秋程序员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很难活下去看到妹妹读博的那天了,至少很难有头发看到那一天。这不行,他还要光鲜亮丽英俊潇洒地和戴博士帽的他妹妹合影呢,然后发社交平台炫耀一年。   他得做出一点改变。   于是秋芒破釜沉舟地绞尽脑汁去偷蒙拐骗了网上认识的其他不错的程序员给游北。   事实证明,秋芒除了当程序员,他还是一名顶级的猎头,他给弄过来的人虽然各有各的奇怪,但都在圈里颇有名气,算是大小的神了。   为这,江一六还吃了几大缸子醋,天天怀疑秋芒是靠美色把人弄来的,情路坎坷之下跑去酒吧登台唱醉酒失恋情歌,感情到位,声音不错,唱哭了一批人,还被星探递了名片。   ――江一六高考成绩就那样,勉强混了个民办三本,眼看着以后除了继续跟着北哥混,也没别的路子了,如今被秋芒一气,想着秋芒说不定就是看不起自己只能靠北哥,就是看不起自己没本事,想着为了那几个破程序员和秋芒吵架时秋芒脱口而出说那几个人至少都是靠自己而不是靠别人赚钱的话,江一六燃烧了。   江一六就去签了经纪公司,他妈的出道了,而且刚签完合同就遇上公司开的一部综艺的配菜嘉宾小鲜肉拍戏出了点意外,要住院,临时没找到有档期还愿意当配菜扮丑角的鲜肉,就先让新人江一六去顶一期。   然后这位新人凭借着他犹如综艺大神天赐一般的才华,在那第一期节目里,成为了观众查询的热点,大家奔走相告:快看,这有个长得好看的自带梗的傻……啊不,这有个逗逼!蛤蛤蛤蛤笑死我了这个傻……逗逼!   江一六,就他妈的,一夜之间,红了,成为了节目常驻嘉宾。   红了,立刻就有人找他拍戏,然后发现他该死的有天赋,简直是天生的戏精,成功地凭借着男N号的小小戏份圈了一堆粉。   然后就,顺理成章的,上位了。   他成为了后世俗称流量的当红小鲜肉。   秋芒:?????   陈其年:????   游北:?????   江一六,一个谁也无法预测的男人。   行叭,这大概就是江一六的造化。   游北虽然失去左膀,但他还有新上位的右臂王保保,也不是不能用。   关键是,秋芒还给他弄来了一堆神。也不知道秋芒怎么忽悠的,反正那堆神并不嫌弃这个正在创业期的小公司,和秋芒一样好养活,给张床,包三餐泡面或外卖,就够了。至于钱的问题好说,也不急着要,只是你一定给就行。   游北也兴奋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运气特别好,所以,他不想糟蹋这好运气。   他如鱼得水,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志在必得。   陈其年的大学生活也过得如鱼得水。   他没有任何负担,全心全意地泡在学海之中,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和同学们的相处也非常融洽。   ――他甚至不会经常遇到崔烈。因为崔烈去了对面那所大学,而且还忙于创业,大概也不常在学校。   只是陈其年略听过关于对面的崔烈大佬的“传奇事例”,心中有些震惊,又觉得好像也顺理成章。   这位“大佬”,在copy日后的成功商业模式。   若崔烈是自己开发出来的这些,那陈其年无话可说,可陈其年知道崔烈是重生的,很明显就是仗着“先知”在照搬别人的创意,可崔烈搬走了别人的,别人怎么办呢?陈其年的心中不免就有些膈应。   可这终究是崔烈的事情,陈其年没资格置喙,也没有办法去改变崔烈的想法,便只好继续无视崔烈的一切,眼不见为净。   至于后来崔烈搞的那些项目因为他只是利用重生的身份占了个便宜、只知表面壳子,并未掌握核心要义而纷纷出现这样那样的令他措手不及且无力修补的漏洞,被项目的真正创始人反而受到启发修复并上位,而崔烈成为了有名的失败创业家和“大佬启蒙者”,被人当成搞笑的梗,这都是后话了。   崔烈忙于自己的事业,一心在飞黄腾达后再去陈其年和游北面前羞辱他俩,一时之间也没怎么关注对面学校读书的陈其年了,反正这就是个死书呆子,没什么好关注的。至于游北,崔烈也没放在心上,因为他压根没把游北那玩儿似的所谓创业放在眼里。   崔烈和一开始的秋芒的想法很类似,就觉得游北那小游戏赚个广告钱,基本等同于街上到处贴牛皮藓小广告的那种low与没前途,混口饭吃而已。   当秋芒的想法逐渐改变的时候,崔烈仍然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崔烈在一次合作中与游北重逢。   那是他们大四的时候,崔烈找到了与他一起做电商平台的靠山资本,然后大老板兴致勃勃地告诉他,说这个项目中最重要也最难搞定的技术团队找到了,但人家不太乐意接这活儿,说这项目计划做不成,太幼稚。大老板便让崔烈一起飞过去洽谈这事儿,毕竟崔烈是这项目的提出者。   崔烈跟着那大老板去拜见那技术团队的老大,被秘书领着去办公室时,刚拐过走廊,就听到一道声音传来――“你还搂,她腰了!” 声音听起来非常愤怒。   崔烈:“……”   秘书面不改色地收回了自己指向那边的手,换了个方向,温柔可亲地说:“钱总,崔总,这边是会议室,您二位稍等片刻,游总现在有一点事。”   崔烈:“……”   他们转身走向会议室的那一刻,听到游总在继续愤怒:“你还,对她,笑,好看!”   崔烈:“……”   这他妈熟悉的断句。   游总气得都要呼吸不过来了,一边转过拐角,一边抬手使劲儿扯松自己这破领带,妈的,早晚被这玩意儿勒死,谁他妈发明的这东西!他一边迁怒于全世界,一边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把门关上,黑着脸听手机那边的解释,一边吨凉茶消火。   手机那端的游总的男朋友淡定解释:“迎新汇演,我男主角,她女主角,我手都握拳了,角度问题。这张照片谁给你拍的?修文吗?”   “你别管,谁拍的!”游总持续愤怒,瞥一眼办公室外面贼兮兮偷看的小弟,大步走过去,腾的把百叶窗放下,继续质问,“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还想,怪,明修文,吗?”   “他为什么一边劝我跟你分手,一边又给你通风报信?”游总的男朋友为男朋友与好友的迷惑行为感到迷惑。   游总更愤怒了:“他又,让你,和我,分手?!”   “没有,我是说以前,所以我的疑问是,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游总他男朋友持续迷惑。   “别管这个!”游总凶巴巴道,“你不准,再和,她,演!都知道,她,喜欢你!去蹭,你们,班,的课,找你,坐,还约你,吃饭!平安夜,送你,苹果。早上,约你,跑步。晚上,约你,散步!”   “三年前的事情了,你还在说,她都有男朋友了。”游总的男朋友感觉自己是六月飞雪,“三年前我就和她说过我有恋爱对象了,我估计人家自己都不记得这事儿了,就你还记得。”   这还是明修文的锅。   反正也不知道这位神一样的好朋友内心是怎样迷乱的世界,总之明大爷从反对这门亲事到给他反对的游北按时通风报信,一路走得毫无心理障碍。   陈其年不喜欢好友这种行为,也说过明修文,但明修文的思路却很惊人,他并没有认为自己这是在给游北通风报信,他老人家觉得这是在帮陈其年。   明修文的原话如下:你俩隔得这么远,异地恋啊,很容易崩盘的!而且我妈说的,男人搁眼前还容易出事儿呢,放远了分分钟就跑了。再说了,远则不能亲,不能亲则容易态度差,所以我故意跟他说这些,他就有危机感,就会记着时刻对你好,紧张你,就没心思搞别的小动作了。   陈其年:“………………”   行叭,你们高兴就好。   他也没什么不能让游北知道的,因此就让明修文别添油加醋就好,其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游北却振振有辞,还很心机地从另一角度出发:“你们,都有,男朋友,就更,应该,避嫌了,她男朋友,肯定,不高兴。”   “她男朋友是戏剧社社长,就是她男朋友找我演的。”陈其年说,“谁跟你一样啊。”   游北恨情敌N号的男朋友是个傻子,断然拉踩:“那她,男朋友,对她,肯定,不是真心,的!”   陈其年:“……”   游北:“反正,我,不高兴!我说,不行,就不行。”   陈其年道:“小北,我觉得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怀疑你膨胀了。”   “我没有。”游北断然否认,再用一脸今晚带小弟砍人全家的表情说,“我就是,没有,安全感!”   陈其年顺口就说:“那你下次戴安全套。”   游北:“……”   陈其年“……”   两人齐齐沉默三秒钟,游北的声音小了下来,说:“不。”   陈其年:“……”憋说了,已经很害羞了,你还接这种话?!   游北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委屈:“你又,不让我,去找你。”   “没有不让你来找我,但你不能每个星期都过来,你又要上课,又要创业,还要过来找我,很累的。”陈其年想想上次游北卡一个项目,连轴转了两三天没合眼,却还风尘仆仆跑过来找自己,只吃了一顿晚饭,开了房,亲着亲着就睡着了,也没睡几个小时就被闹钟惊醒,又要赶航班回去开会,就觉得心疼。这人都瘦好多了。   游北持续焦虑:“我不累。你是不是,怪我,上次,亲着,亲着,就睡着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分分钟失去侍寝资格,脑回路仍然是那个曾经害怕自己没有腹肌就会同时没有男朋友的熟悉路线。   “不是怪你,都解释过很多次了,我就是心疼你,你都那么累了。”陈其年都忍不住皱眉了。   在一起好几年了,关系也发生了,按理说游北也应该多了安全感,结果他比以前更黏人,若说以前还是暗搓搓地吃醋,现在就是光明正大的了,走路上陈其年多看别人一眼他都要追问五分钟的那种。每天睡前不死缠烂打陈其年说爱他,他就嚷嚷睡不着觉。每周不当面见到陈其年至少一次,他就嚷嚷心口痛,整个人比林黛玉还林黛玉。   陈其年没办法,说自己飞回去看这位已经一米八六了的游黛玉吧,他又不肯。   真是越来越任性了!   游北是真心焦虑。   就算没有明修文通风报信,他也能想象到陈其年在大学里面会多受欢迎,谁能不喜欢陈其年这么优秀的男孩子!没有!再说了,不靠想象,光是靠他刷陈其年学校的论坛和他暗搓搓混进去的陈其年学校的学生私人QQ群和其他相关平台,他都能感受到陈其年在学校里面的热度。   陈其年还对谁都是彬彬有礼、温柔友善、细心体贴的样子,很容易给人有好感的误会!很容易让人自作多情的!   虽说陈其年不是劈腿的人,但陈其年可以先和自己分手,然后再去开始新恋情啊!   这不代表年年渣了,而是代表年年终于成熟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好偷蒙拐骗的小天真了。   回想起自己当年信誓旦旦主动说出的若年年有朝一日成熟了想分手就立刻分的傻逼言论,游北当场窒息,并且还想穿越回去捂死当年那个说这种话的傻逼自己。分什么分,死也不分,要分就先从他尸体上踩过去。控制什么怪兽,不控制了,控制个屁。   “项目,这两天,就收尾。下个星期,他们,放假。”游北焦虑地说,“我要去,找你。不准,不让,我去。”   “公司放假,你还要上课吧?”陈其年提出质疑。   “不用。”游北说,“我没课了。”   “那你毕业论文还没写呢,说好了,你至少拿个毕业证啊。”陈其年说。   “你帮我写。”游北说。   “你想呢?”陈班长断然拒绝,“自己写,也不准找别人给你写。”   游北又说:“你监督,我写。你指导,我写。”   陈其年叹气:“你――”   “我难受。”游北的声音低低的,“年年,我心口疼。”   陈其年:“………………”   看吧,又心口痛了。   “那你来吧。”陈其年只好这么说,“休息好了再来。”   闻言,游北立刻打了个响指,露出“yeah”的得逞表情,推着面前的椅子在原地转了个圈,声音也轻快起来:“嗯!”   “我听到你打响指的声音了。”陈其年冷静地说,“你心口不痛了吗?”   游北这才想起自己那其实并没有人相信的病弱人设,扶住仍在转圈圈的电脑椅,往上一坐,靠着椅背,一派大爷气场,理直气壮地说:“一高兴,就不痛。不高兴,就痛。”如果有朝一日被分手,就当场痛死给他看。   陈其年:“……”   “你理我,我就高兴。看不到你,我就,不高兴。”游北接着说,“年年,我想你。”   “我也想你,虽然你十天前才来过我这里。”陈其年捂着脸说。   游北深沉地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十乘以三,三十年了。”   陈其年:“……你数学成绩真好,怎么没去数学系呢。”   游北深沉地说:“体育特招,不能转系。”   陈其年:“……”脸皮也越来越厚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好说歹说的, 把持续焦虑的男朋友给安抚好了, 陈其年挂完手机,从走廊角落回寝室,就见其他仨室友围在电脑前义愤填膺地骂人, 听到声音回头看他,愤愤不平道:“又是那货。”   陈其年问:“谁?”   “还能谁?那个体育系的孙子!”室友A道, “又在黑你。”   陈其年一听,就明白了。   体育系有一位大哥姓孙, 名迪,出了名的不学无术二世祖,天天开着自己的超跑穿梭在各大院校的女生宿舍外。结果就碰到了秋雨这块硬石头。   那是大一的时候了, 蜕变了的秋雨还没谈男朋友, 被这个孙子死缠烂打,陈其年自然看不过去,就明里暗里帮秋雨挡过几回, 得罪了这孙子。   后来这孙子倒是有了别的目标, 对秋雨没了兴趣,但单方面对陈其年充满了无法消逝的仇恨,见缝插针的黑陈其年。   陈其年的成绩和在校表现有目共睹, 没法儿黑,那就黑私生活。   先是黑陈其年看着温文尔雅,实则是个渣男,而秋雨看着温柔闺秀,实则也很不堪, 这两人从高中就是炮友,这样那样,秋雨为了陈其年,胎都打几回了。   陈其年:“……”   陈其年刚听到这种传闻,还没来得及开口澄清,就听闻孙迪已经被秋雨班上的男生收拾了一顿狠的,黑他电脑扒了个底朝天。   计算机系不在乎陈其年是哪位渣男,他们只知道,他们班只有四位女生,秋雨更是他们计算机系美貌与实力并存的女神,就够了。   黑陈其年,他们不管,黑秋雨,他们就要管。   孙迪:“……”   这个谣言不攻自破,被秋雨背后势力教训了一顿的孙迪便改成黑陈其年和明修文有不伦恋情,但陈其年还是个渣男,虽然他不能骗明修文去打胎,但他可以背着明修文去约炮,明修文戴着绿帽一次又一次地原谅这个花言巧语的渣男,甚至还被骗着玩过3P,云云。   陈其年:“……”   陈其年刚听到这种传闻,还没来得及开口澄清,就听闻孙迪已经被明修文班上的女生收拾了一顿狠的,在论坛上把当初计算机系扒出来的孙迪底裤又扒了一遍,还广发各校交际圈,广而告之这个渣男的真面目。   毕竟,读书早还跳过级、今年方才十六岁、一双眼睛如小鹿斑比的明修文是她们班上唯一的男孩纸兼吉祥物,吃个饭都像在卖萌的那种,扭个脚会换来一片“哎哟哎哟宝宝没事吧”惊呼声的那种,遇到事儿会被铺天的母爱笼罩在翅膀后面说“没事别怕放着妈妈来”的那种。   一定要打比喻,可以把明修文比喻成她们班的大熊猫,或者她们集体捡来养大的孩子。   黑陈其年,她们可以暂且看戏,黑她们精心养育了两年的宝宝,就撕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日了,宝宝还这么小,这么纯洁,吃酸奶能吃到嘴边一圈这么可爱的样子,这也黑得下手?!   孙迪:“……”妈的这年头女的都怎么回事,秋雨找了个废物男朋友就算了,这群女的怎么还成明修文那个怂货的妈了?!都疯了吗?!   无论如何,孙迪意识到,不能拉人下水,只能专心黑陈其年一人,这样比较好,陈其年的班上男女比例非常平均,不会引发极端情绪。   孙迪便开始黑陈其年被富婆包养了。   明明陈其年刚来学校时一副普通家庭出身的样子,也没听说他自己平时花钱多豪爽,身上却隔三岔五就多几件价值不菲的单品,再联系到陈其年明明家在外省,却几乎一放假就不回宿舍、也从没有去打过工的行为,得出结论,就是被包养了,没有第二个解释了。   当然了,这次孙迪也终于学聪明了,没让人知道是他发的洗脑包。   陈其年:“……”   如孙迪所料,这次没有人掐他了,都在讨论陈其年。   陈其年不能见人就解释自己没被富婆包养,只能对身边的老师朋友同学简单解释了几句,就没太放在心上,觉得清者自清。   而这种流言根本也传不了多久,因为毫无证据证明一向风光霁月的陈其年被富婆包养了,他在校内的各系大佬朋友们也纷纷对这流言翻白眼,这事儿就很快淡了。   见这没影响到陈其年,孙迪再接再厉,继续编。   后来孙迪也是实在没东西编了,直接编陈其年面对告白一律拒绝、并宣称自己有对象了、却谁也没见过他对象哪怕一张照片的原因是,陈其年不但没有对象,他还是个性冷淡,甚至阳痿。   陈其年:????   算了,性冷淡和阳痿听起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影响什么。陈其年心很大地这么想着,仍然没搭理孙迪。   他越是不搭理孙迪,孙迪就越是难受,越是恨他,到最后都魔障了,这事儿完全跟秋雨那陈年旧仇都没关系了,孙迪几乎就只是想得到陈其年的一个眼神,而不是陈其年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有时候在公事场合见了面,陈其年还能面色如常的叫一声“孙迪同学你好”这样子。   啊啊啊啊你他妈的是在蔑视老子吗?!孙迪愤怒到爆炸。   陈其年倒也没蔑视孙迪,就是无视罢了。这时候见室友们生气,便笑笑:“又说我什么了?”   “说你叫人打他。”室友说。   陈其年:“……”他慎重地问,“孙迪是不是真被打了?”   “这你也信?你去哪儿找人打他?”室友不屑道,“听说他绿了别人,被人家男朋友打的,这事儿说出来不好听,就栽赃给你。”   陈其年:“……”放心了,不枉他洗脑明修文多时,不让明修文把孙迪这事儿告诉游北,他怕游北一时冲动打孙迪一顿。毕竟孙迪已经被秋雨的同学和明修文的同学抖了个底朝天,如今已经声名狼藉是过街老鼠了,只能对自己说点无关紧要的闲话,不会再牵扯他人,就随他去吧,一般人不会信,若真有人信,也正好借此消灭不该有的绯闻,让某个醋坛子放心。   室友A恨铁不成钢:“你的心态能不能别在不该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好?”   “理他做什么呢,自己开心就好。”心态超棒的陈其年道,“我上次的报告还没写完呢。你们写完了吗?下周一就要交。”   室友们:“……”   室友们:“爸爸救命qwq”   “这次没办法救你们了。”爸爸愧疚地说,“后天我朋友过来,我也得赶。”   室友们心知肚明,陈其年的“朋友”代指他那个神秘“女朋友”。   陈其年从没带女朋友给他们看过,照片都没有过,只是经常接到女朋友的查岗电话与消息。   他们依据陈其年讲电话的频率和语气和他们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及各种细节推断,陈其年的女朋友是个非常黏人的软糯萝莉,可能正在读高中,爱吃醋,爱撒娇,可能家里也有点钱,是个口嫌体正直的大小姐。   他们曾打水路过走廊,就听到陈其年用比平时更温柔三个度的声音在小声哄人:“喜欢你,就喜欢你,只喜欢你。”   室友们:“……”操,真他妈嫉妒,凭什么老子没有这种女朋友,凭什么老子连女朋友都没有。   电话那头的大小姐似乎还不高兴,说了什么,然后陈其年就说:“不是只有喜欢,比喜欢更喜欢,就是爱你。”   室友们:“……”操!有些人表面看起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公子,背地里恶心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不是,你那女朋友,真和我们一样大?”室友们好奇地问,“为什么你一直不让我们看看啊?”   他们还曾怀疑过是否陈其年的女朋友长得不好看,所以陈其年要把她藏着,但是陈其年又实在不像这样的人。而且陈其年说过,他对象长得特好看。   哦,说到这里,陈其年还是给过他们看照片的,看一张十几年前的幼儿园照片,照片上是王子陈其年和一位漂亮的、可爱的、我见犹怜的、怯怯地抱着王子胳膊的瘦弱的白雪公主。如果这位白雪公主真是陈其年的女朋友,那也不太可能会在长大过程中长歪到哪里去。   可恶!陈其年这家伙真是人生赢家!居然还和这么可爱的白雪公主搞青梅竹马!   “他不让我给你们看。”陈其年说。   游北100%怕陈其年的室友知道他是gay之后孤立他疏离他,另有那么99.9%的担心陈其年的室友一不做二不休追求他(?),所以天天叮嘱陈其年不准让人知道对象就是他,实在想给照片,就给白雪公主,毕竟那是游北唯二的女装了。   小学一年级的灰姑娘那张也可以。   也是十分的破釜沉舟了。   看来游小北是真的很不想曝出自己现在的照片,那就不为难他了。陈其年这样想。   游北可以去看对象了,心情瞬间变好,挂了手机后,坐在椅子上支着大长腿转圈圈,一边快乐地吹着口哨,一边想给年年带什么礼物。   衣服鞋子和书和乱七八糟的东西,宿舍都放不下了,年年不准我再买了……   那就买个放这些东西的地方。   游北简单粗暴地这么下了结论,拿电话联系助理:“我要,买套房。在,B大附近,两百平,差不多,别太大。”   不买太大,就不会被年年说又乱花钱了。   游北从内心深处感受到了自己的机智。   助理记下这件事,又把钱总和崔总在会议室等待的事情告诉了游北。   游北皱眉:“不是说了,不合作。”   他已经和那个钱总吃过饭了,凭直觉就对钱总的感观不太好,觉得他不是个有能力撑起那么大的设想的人,迟早崩盘,和文总下场差不多。   具体看过钱总带来的项目策划案后,游北和秋芒讨论过,秋芒给出的专业意见是:仅从技术方面考虑,这份策划案目前属于他们无法完成的。   倒不是秋芒的团队技术差,而是因为,这份策划案根本就是步子迈得太大扯着蛋的典型。超前是挺超前的,不能说观点是错的,只是罔顾现有技术水平和社会现实,提出了很多强人所难的要求。   所以秋芒的评估意见是:最好别浪费时间。   不告自来的人很难受到欢迎,游北不太高兴,但还是整了整衣服,起身去了会议室,给钱总留面子。   游北走进会议室,怔了一秒钟,很快就把目光从崔烈的身上移开,和钱总打招呼。   钱总笑着给他俩介绍:“游总,这位是崔烈,项目是他提出来的,你有什么地方没看明白,他当场给你解释。”又对崔烈说,“崔烈,这是游总,可是年少有为,rain团队就在他手下。”   事实上,出名的不是游北,而是rain带领的团队,里面都是些近年冒头的大佬,这两年组成团队后联手做了不少出色的项目,和政府、各行各业都有合作,因此钱总才心心念念的与rain团队合作,因为除了他们的技术,他更看中他们的人脉关系网。   但是做技术的rain等人从不在人前露面,也不爱和外人联系,想要找他们,只能找他们的老板。他们的老板,就是眼前这位年仅二十二岁的游北。   崔烈从刚才听到疑似游北的声音,就一直坐在会议室里面上网查游北。因为游北的名字也不算特殊,所以查起来有很多同名同姓的,崔烈又向来自负,以往没有太在意调查过,如今一看,顿时日了。   ――别告诉他,飞鸟科技的老板游北就是他认识的那个游北吧?   一个飞鸟科技就算了,可飞鸟科技背后是很多大型企业集团。   这个年代的一些公司还没来得及培养自己的专业网络技术团队,却又在公司内部已经开始接触更进一步的网络构建与系统开发、升级,无可避免的需要可靠的技术公司,而rain团队就是这样的技术团队中的佼佼者,飞鸟科技管理规范,活儿好,还快,和不少大公司建立了长久并深入的合作关系,甚至连那个周字头的全国大型贵饰集团都有深入合作。   这样的眼光与能力,甚至是人脉,怎么可能是游北那么一个混混能有的?   这也是崔烈一直没把两者联系到一起的原因。   难道说……其实这都是陈其年在背后操控的?若说陈其年有这种眼光和能力,崔烈倒是相信的。   所以,游北只是一个傀儡?   崔烈这么一想,倒是想通了。   他没再多想,而是朝游北伸手,微笑着说:“你好。”   这就是为了生意而暂且抛弃以往恩怨的信号了,无奈游北不接收这信号,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更没打算伸出贵手与他握一握。   游北和钱总握完手,就把手插裤兜里了,淡淡地说:“我不和,您身边,这位合作。”   钱总一怔,莫名其妙地扭头看崔烈。   崔烈更是愣住了,他也没想到游北能直接这么说。一般人最多也只是私下里给使个绊吧?游北这该是说二愣子,还是说他刚?   钱总回过神来,笑着打圆场:“游总和崔烈认识?”   “有仇。”游北淡淡地说。   钱总:“……”   崔烈:“……”   游北惦记着就快放假了,得赶紧回去梳妆打扮(?)飞去见他的宝宝羊,没心思和外人多说话,便说:“钱总,白跑一趟,抱歉。不送。”   钱总:“……”   并没有看出你有多抱歉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不久之后,室友们仰头看着那个目光锋利的男人,陷入了深思。白雪公主真的在成长过程中长歪了,歪得不能再歪了,一般人都歪不成这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正文完结   周总不说你合作起来很舒服的吗!骗我的吗?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奇货自居的样子……因为崔烈吗?什么仇?   钱总见游北已经转身走了, 也懒得多待, 带着崔烈出了办公楼,上了车,皱了皱眉, 不动声色地问:“你和他什么仇?”   莫名其妙地因为崔烈而受了游北这顿落面子,钱总是有点迁怒于崔烈的。   崔烈沉默了几秒钟, 说:“我以前在他学校读书过,他是个校霸。那时候我不太爱说话, 他霸凌过我。”   钱总一怔:“啊?”   崔烈道:“所以钱总,如果我若是提早知道您是要和他的团队合作,我就劝您了。他看起来是走了正路, 但本性难移, 谁知道背地里会不会故意在系统里留些bug,再趁机给自己捞好处。我们的平台一旦做起来,日常百万流水都是少的, 高峰期过亿是常事, 他只要随便在里面捞一点,我们都很难发现。”   钱总思索起来。虽说做大生意的也都总有些不清不白的关系网在,可自己不清不白是正常的, 深入合作方若不清不白,就得多想想了。   “所以我建议钱总您现在就开始培养自己的技术团队,您看得到,日后高新科技就是发展的大势所趋,现在飞鸟科技这么红这么倨傲, 无非是因为一些企业还没来得及发展自己的团队,不得不靠他们。可您若有了自己的团队,不但在做自己的系统上更放心,也能在成熟壮大后独立出去,做成新的子公司,也去承包其他企业的技术指导。”崔烈道。   钱总若有所思:“这个想法不错,你再写个计划方案给我看看,我和股东们开开会讨论。”   崔烈笑了笑:“嗯。”   游北解决完这边,继续去核心技术部门骚扰他的程序员们,催大家再接再厉,赶紧把手头工作扫尾结束了好放假,放了假爱怎么奇形怪状奇装异服就怎么去,他就不骚扰他们了!   程序员们不恨他,恨秋芒,是秋芒为虎作伥,把他们骗来的。   秋芒装作对此一无所知的样子。凭本事偷蒙拐骗来的卖身契,怪他咯?大家在网上称兄道弟,那么在现实中也该有难同当,共享极品老板。   说归说,大家还是挺服气游北的。不说别的,游北的想法虽然多,听起来是让人想打,但绝大多数想法都是对的,真操作起来并非不可行,反而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激起这些人的挑战欲望。何况,游北和一般的老板不同,他对外是有模有样,对内,却仍是和中学时候带着一班小弟似的“江湖习气”,恰好对了这些人的口味。他们都是有个性有本事的人,忍不了那种通俗意义上的老板。   如今游世仁又来剥削他们,他们仍瘫在那,笑嘻嘻打趣这是又要赶约会了。   陈其年去年暑假回家乡,来办公室看过他们。那时候还没搬新办公楼,大家挤在一个居民小区的租房里。   因为早就得到了秋芒的八卦一手情报,陈其年一露面,大家就恶作剧的集体站起身,奏乐,敬礼,叫年哥。   年哥的脚刚迈进门槛,被这猛然一声吓得踉跄一下,还好游北扶得快。   看着游北想发火,又碍于年哥在,偶像包袱太重不能发火的憋屈样子,一群人笑得像形态各异的孩子似的。妈的,大仇得报,开心。   游北被调侃反而挺开心的,心中愉悦,脸上不动声色,面无表情,迈着轻松的步伐回自己办公室去翻最新一期时尚杂志了,立志艳压陈其年他学校里那群芳。   终于结束手头这单买卖,全工作室放假,游北叮嘱完这群傻逼别闲得蛋疼就去攻自家做的那些系统墙玩,也别攻惹不起的对象,就迫不及待直奔机场,飞去找陈其年。   别的不说,先开房。   然后才能冷静下来说别的。   在长达一个小时的“我想你”“我也想你”“我爱你”“我也爱你”“我更想你,爱你”“我更更”的拉锯战后,两人握手言和,洗澡更衣,出门约会。   虽然游北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出门约会的样子,然而陈其年下周有体育考试,必须出门约会。   陈其年几乎是拖着用全身心抗拒的游大北出门的。   现在的游大北变了,变了太多,已经不能相信他说的很多话了,比如“我们,就在,酒店里,待着,就看电视,不干别的”这种话,一定不能相信。   别问为什么,问就是陈其年脸红。   崔烈在游北那吃了瘪,险些又被新找来的钱总质疑,好不容易转移开钱总的注意力,把人哄回去了,崔烈怎么想都不是个滋味儿,回了B市后,就找了间常去的酒吧喝闷酒。   都说一醉解千愁,可崔烈越喝越愁。   他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   只要不是个傻子,重生必然能利用先天优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他大爷的,他怎么就越混越回去了呢!   平心而论,崔烈倒也算不上说是“越混越回去”,他重生以来,从高三算起,不算他主动挑衅陈其年和游北遭到反噬、被陈明无意中坑到的,其实比他前一世高三那时候舒服多了,他还从文总那混了点儿钱,读大学后更是有了陈明给的二十多万初始资金,又靠着“先知”到处弄了些东西在手头上,比前世怎么都好。   可人就是怕比,一比起来,他就受不了。   他是个重生的,这些都是他该得的,可游北凭什么?游北又不是重生的,这个死瘪三前世杀他时在混什么他不知道,但他能判断出那个时候的游北混得不是很好,从眼神和当时额角那道疤就能看出来。   游北走进会议室那一瞬间,崔烈整个人都懵了。   虽然那一刻崔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可是乍一看到现在的游北,崔烈的心理准备瞬间被打散了。   崔烈甚至差一点怀疑眼前的人不是游北。   游北穿着衬衫西服,还打着领带,头发比以前长点,偏背头,看起来倒也不死板和老气,比起寻常的老板,比如崔烈身边差不多打扮的钱总来说,游北更像是明星在拍总裁风格的杂志硬照,画报里走出来的人,轮廓更清晰利落,比起四年前那个野性难驯的校痞子,和前一世杀崔烈的那个凶狠沧桑的末路者,现在的游北整个人散发着成熟与野性糅杂的荷尔蒙,眼角眉梢都是春风得意。   他也该得意,他没什么不该得意的,陈其年是他的,陈其年还一手扶起了他这个吃软饭的傀儡,在背后帮他打造一个游总的假象。   想到这里,崔烈反而冷笑起来,心里好受一些。   ――游北也就是个吃软饭的。这令他舒服些。   可也没舒服多久。   上一世,陈其年可没对自己这么好,还眼巴巴在学业外帮着创业。   妈的,看来姓游的伺候得好啊,倒也是,看起来就是个能干的。崔烈酸溜溜地这么想着,越想越多,也有几分躁动起来,刚要四处看看,寻个今晚解闷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看一眼来电,皱着眉头不耐烦地犹豫了下,啧了一声,去旁边接了:“什么事?”   他的语气说不上很差,但也绝不好。   “小烈,你、你是不是回来了?”   “关你什么事?你怎么知道的?”崔烈问,“你又在我手机上动了什么手脚?陈明你――”   “没!”陈明忙说,“熟人说在机场看见你了。但你也一直没回来,我心想你可能是在忙事情,就没急着打给你,这么晚了,你还没联系我,就问问。你还在吧?没回学校吧?”   “和你没关系。”崔烈冷淡地说,“我说了,别再找我。”   “可是――”   “陈明你听一次不够,我和你说一百次都行,我要被你恶心死了!”崔烈的语速快起来,五官都有点扭曲,“你怎么没去死!你他妈别逼我弄死你!”   “我就是希望你杀了我。”陈明哽咽着道,“你说得对,我恶心,我不该对你那样,所以我就希望你能杀了我……我恨我自己……”   “你他妈倒是想呢!我杀了你还得给你陪葬,你配吗?”崔烈冷笑道,“你如果真恨你自己,你怎么不去自杀?那我就原谅你。”   “我想过,可是……”陈明抽噎了一阵,低低道,“小烈,你来动手吧……”   动你麻痹!   崔烈想起来就从胃里恶心到嗓子眼儿,秒秒钟要吐。   陈明居然对他有那种想法――陈明怎么他妈的敢!变态!   崔烈说不上把陈明当亲爹――就算是他真亲爹,他也没什么多余感情――可陈明蠢归蠢,又确实是难得的对崔烈真心好的人,何况大学距离产生美,崔烈读了大学后没那么讨厌陈明,渐渐地也不记得自己被他坑的血泪史来,倒真当个继父来了。   结果,结果……   艹。   陈明他妈的居然还有脸哭着蹦出一句“你长得太像你妈了,我是情不自禁”。   老子像你麻痹!情你麻痹!每天死那么多人,怎么你就不死啊?!   如果不是最后一丝理智尚存,崔烈当时就想去厨房拿了菜刀砍死这王八蛋。   崔烈从此就再没回陈明那了,陈明倒也有自知没脸,没敢和以前那样光明正大地纠缠崔烈,只是偶尔又发万字信,或者打几个电话尴尬地问问近况。   崔烈不再回他的信,他也自知理亏,不敢过多纠缠,默默发自己的。   只是崔烈看一次,又脑充血一次。   信里面是没看出来陈明有多忏悔,只看出来陈明是个老变态。这老变态写着写着,把他自己给写洗脑了,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他既爱着素素,也爱着崔烈,爱是没有理由的,也没有疆界的,爱不该受到禁锢。崔烈以往受苦了,他想以后以另一种身份永远地照顾崔烈,呵护崔烈。   崔烈:“……”   崔烈当时差点把自己新买的电脑给砸了,他就后悔自己手贱点开了那封邮件。   他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陈明甚至还总送花给他。其他人倒是不知道是谁送的,还调侃有白富美对崔烈追得火热,崔烈只能咬着牙认了,回头就把花扔地上疯狂地踩。   他觉得自己早晚能被陈明给恶心死。   操他妈的祖宗十八代。   崔烈挂了陈明的电话,也没心思找乐子了,去给了酒钱,就起身出了酒吧,刚打开自己的车门,手一顿,警惕地看向戴着口罩、压低帽檐朝自己走来的人,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那人低声道:“崔烈,是我。”   崔烈一怔,心中仍然警惕,面上却只露出惊讶,也低声说话:“文总?您――”   这人正是失踪了几年的文总。   文总左右看看,道:“上车说。”   崔烈想了想,重新打开车门,请他上了车,然后自己也上去,关好车门,关切地说:“这些年都不知道你去哪了。”   “四处躲。”文总说着,把口罩和帽子摘了。   崔烈没开车内的灯,只能隐约看见文总如今沧桑之极的模样,仅仅三四年,就像是老了二十多岁,头发都掺白了,哪里像当年那个保养极好的样子。   崔烈没有多问,只说:“文总这次回来是要东山再起?”   文总嗤笑了一声。还东山再起,若他现在能东山再起,他也不至于要这样狼狈的来见崔烈了。   “听说你现在混得不错。”文总自己从车上摸了根烟,点着了抽。   崔烈也点了根烟,笑道:“混口饭吃而已。”   “不跟你说虚的了,我这回来找你,是要你帮我个忙。”文总道,“我知道当年是谁搞老子的了。”   崔烈不动声色地问:“谁?”   “秋芒这个贱人。”文总咬牙切齿道。   崔烈一怔:“秋芒?”   “那个gogo,就是秋芒!”文总冷声说。   崔烈在一瞬间觉得许多问题得到了答案。   Gogo是秋芒?!   那……那飞鸟科技不是陈其年帮游北弄起来的?秋芒……   文总与崔烈思考的方向不同,他仍在自顾自地说:“妈的,为了个男人出卖老子,贱人。”   崔烈一怔,没跟上他这思路:“什么男人?”   “游北你不认识吗?”文总问,“你不是还被他整过吗。”   崔烈:“……”   文总恨得反而笑了:“秋芒那贱人,他妈的是被游北艹爽了,反水老子。你知道现在的飞鸟科技吧?里面那个rain,就是秋芒这死贱人,飞鸟科技是游北开的,姘头店,呵呵。”   崔烈:“………………”   崔烈: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你思考的方向偏了的直觉。   崔烈:不过就当是陈其年被绿了吧,感觉也挺不错的。   崔烈便自欺欺人地这么觉得了。   “所以,你这次露面,是想报复?”崔烈问,“文总,我能帮上你什么?”   “别紧张,我没打算拖你下水,我只是现在住不了酒店,朋友那也出了点问题,找个地方住,让你出面给我弄个地方住。”文总道,“别的我不会害你。不过你也别想着别的,你也没少帮我做事,我如果出了事,你也跑不了。”   崔烈笑了笑:“文总说笑了,于情我都会帮你。”   “你爽快,我也不含糊。”文总道,“送你一件礼物,不白住你的。”   崔烈问:“什么?”   文总没说话,给了他个地址,示意他开过去。   崔烈把车开进一个荒废的厂房,跟着文总下车,去了其中一间仓库里,看着守在那的打手和文总打招呼。   “人呢?”文总问。   打手道:“里面呢。”   “没闹吧?”文总又问。   打手:“没闹,要不说知识分子就不一样呢,我还第一次见被绑架了不叫不哭不闹的,就傻子似的待那。”   听到“知识分子”四个字,崔烈的心里就不自在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文总知道自己和陈明的事,要帮自己干掉陈明。   可是他转念再一想,陈明那怂货见到个蟑螂都要尖叫,不可能被绑架了不叫不哭不闹,何况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自己和陈明的事。   他这么想着,就被文总领了进去,与坐在货箱上的陈其年四目相对。   崔烈:“……”   陈其年:“……”   文总在旁边笑道:“你好像和他有仇吧?听说你妈绿过他妈。”   崔烈面不改色,问:“所以文总这是……”   “北哥还挺会玩的,一朵红玫瑰,一抹白月光,享齐人之福啊。”文总冷笑。   陈其年:“……”   陈其年:红玫瑰又是谁?   陈其年:为什么游北永远都在脚踩两条船的边缘?他长得很像玩弄感情的样子吗?   陈其年:仔细想想……   “文总想用陈其年引游北来?”崔烈笑着又点了支烟,“好主意。不过更多的计划就别让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也放心。”   “我被追得紧,这里也藏不了了,得让你把他给藏起来。”文总道,“我也一起过去。”   崔烈皱了皱眉,想了想:“给我点时间,我安排。”   文总一摊手:“天亮之前。”   崔烈点点头,便出去外面打电话安排了。他要安排些这种事,倒不成问题,这是还得顾及着把自己摘出去。   以及,他得把陈其年也保了。   游北和秋芒死不死,他不关心,或者说,死了最好。文总死不死,他也不关心,或者说,也死了最好。   全世界的人都是死了最好,唯独陈其年不能死。   因为陈其年和自己绑了命,陈其年若受到伤害,难说自己会不会跟着殉葬。   崔烈想起这一点,又差点被气死。   崔烈安排完,回去仓房里面,文总正在一旁和打手低声说着话,他不去打扰,冷冷地看着陈其年。   陈其年原本在看文总,感受到了崔烈的视线,便转过头来看着他。   崔烈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陈其年倒是很淡定啊,虽然被五花大绑着,却还规规矩矩地坐在货箱上,像平时在休息似的。   文总和打手说完话,看了看这边,笑道:“想玩随便玩啊。”   崔烈原以为自己没什么想法,可听了这话,突然又有了想法,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其年,阴恻恻的,问:“这么镇定?确定游北能把你救出去?”   “也不是。”陈其年淡定地说,“只是怕也没用,只会挨打。”   崔烈:“……”   崔烈又问:“所以你还是怕的?”   陈其年老实地点点头。   “要不要求我救你?”崔烈没有避忌文总,因为他知道文总会当自己是在开玩笑,越是大方,文总越不会起疑心。   陈其年对此没抱希望。他并不知道崔烈和自己单向绑着命,只知道崔烈恨自己。   他便没有说话。   “不要啊?”崔烈来回也没事,现在又不能离开,就索性戏谑陈其年。   陈其年却不爱被他戏谑,沉默着看他。   陈其年的眼神很澄澈,不像一个成年人,至少,不像一个经历过家变、和一个瘪三厮混了许多年、如今还被绑架了的成年人。   崔烈甚至有一种错觉,觉得陈其年看起来,像比高中的时候更单纯、更剔透了,像是越活越回去了,就连模样,都比以前更水嫩了。   崔烈记得,前一世的大四的陈其年,并不是这样的,那个时候的陈其年不差,却怎么都没眼前这个嫩。   他的眼神逐渐地暗下去,忽然问:“游北是不是让你很爽?”   陈其年一怔,脸瞬间红了,像是被极度冒犯了似的,眼中有点儿愠怒。   看着他这样的反应,崔烈觉得好笑:“还这么爱脸红啊?还是处吗?”   崔烈太粗鄙了,陈其年不想理他,别过头去。   崔烈看了会儿他的侧脸,掐了烟,捏住他的下巴,眼神落在他的嘴唇上,慢慢地凑过去。   陈其年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挣扎着往后躲。   崔烈倒也没继续逼近,只是哼了一声,很小声的、有那么一丝不甘心地说:“又不是没亲过。”   陈其年又是一怔。   他这几年不去在意崔烈,甚至都快忘记自己和崔烈在重生前曾也谈过一场满是谎言和阴谋的恋爱了。   他更不记得自己和崔烈亲热过了。   崔烈不知道陈其年也是重生的,他看着有些发怔的陈其年一会儿,忽然问:“你信不信有平行空间?”   陈其年:?   “你说,会不会在另一个平行空间里,你男人不是游北,是我。”崔烈勾着嘴角问。   陈其年:“……”   崔烈这些年都没有看心理医生吗?为什么不看?   崔烈说到这里,忽然把自己给说不高兴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想打陈其年一巴掌,又怕打完自己脸也疼,就更生气了,气鼓鼓地坐在陈其年旁边的货箱上,低声骂道:“操。”   陈其年:“……”   完全不知道崔烈经历了什么心路历程,只知道他看起来精神状态越来越堪忧。   崔烈生了会儿闷气,又去看陈其年,忽然很想告诉陈其年,这次的事儿自己也是刚知道的,不是自己和文总联手绑架他。   可崔烈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告诉陈其年这一点。   他也不能说,容易让文总多心。   何况,陈其年看起来也并不在乎的样子。   陈其年好像,很顺理成章地认为是自己和文总联手绑架他的了,甚至连一丝惊讶都没有。   也不知道自己在陈其年心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崔烈想到这里,心里忽然有点酸。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最终在陈其年的心里面,自己都是个恶人。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崔烈默然想。谁稀罕他怎么觉得啊。   崔烈不再想陈其年,自顾自地在那思考着怎么在让陈其年不受伤害的前提下,让游北和文总达到最大限度的两败俱伤,最好全都死了。   ――他思考了一整夜,好不容易有点眉目,假意陪着文总转移陈其年去自己安排好的地方,还没下高速,文总就被抓住了。   那一刻崔烈是懵的,文总也是懵的。   他俩没想到事情能结束得这么突然。   明明不该……   游北从后备箱里抱出陈其年,赶紧给他解了绑,搂在怀里搓手搓脚,怕他血液不顺畅:“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他们没打我。”陈其年小声说,“就是有点怕。”   “别怕。”游北忙亲了亲他的脸颊,又摸他的额头和刘海,“我在。”   “嗯。”陈其年虽说着不怕,身体却很诚实地继续往游北怀里躲。   别看他全程没哭没闹,可他真被吓到了,心里什么坏打算都做好了。   游北能感受到他的害怕,心都快粉碎了,抱着人又亲又哄,把旁边的警察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又尴尬,又好奇,还带着震惊。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   陈其年在男朋友怀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忽然道:“崔烈是不是跑了?”   “崔烈?”游北皱眉。   “他也一起,不过没在同一辆车。”   崔烈很警惕,找了个借口不与文总同行,说是兵分两路。   大概看情形不对,崔烈赶紧又开溜了。   游北没好气道:“算他,跑得快。”   他俩也没对警察多说什么,反正文总都会说的,崔烈怎么样,就看崔烈自己的造化了。   两人跟着去警局做了详细笔录,出来后,游北接了秋芒的电话:“在我旁边。”对陈其年道,“秋芒。”   陈其年接过手机,笑着道:“我没事,秋芒,谢谢你了。”   “没什么,没事就好。”秋芒道,“你先好好休息,回头再说,我知道你没事就放心了,先忙去了,你老公不是人,不是我说,你别说我说的啊,就你被绑,他居然还能有了新想法,操了……”   自从被绑架到现在,陈其年第一次笑了出来。   游北不知道秋芒和他说了什么,见他笑了,倒是放下心来,等他讲完电话,问:“怎么了?”   “秋芒说你又有了新想法,给手机做定位。”陈其年笑道。   其实这个,秋芒早做出来了,只是一开始是为陈其年和江一六特别订做的。因为游北社会新闻看太多,天天怕别人拐卖他的羊,而秋芒则天天怀疑江一六要伙同奸夫淫|妇卷他的钱跑路,就做了个手机定位系统,安到两人的手机上。   江一六知不知道这事儿,大家都不知道,但陈其年是知道的。游北一开始还怕陈其年生气,磕磕巴巴地发誓平时不会监视陈其年的生活路线,只是以防万一。   陈其年倒是没觉得怎么样,他读书的时候几乎都是三点一线,偶尔和朋友们出去景点玩玩,放假则几乎都和游北腻在一起,根本也没有被监控的“价值”,游北给他安个这东西,他还不怕日后手机被偷了。   这一次陈其年被绑架的时候虽然害怕,但心里面还是有点底气,也是因为这个。   而这件事也给了游北启示,让秋芒去找手机品牌商量加手机定位这事儿。当然了,当时游北着急陈其年的安危,没空多想,完完全全就是顺嘴对秋芒说了一句而已,说完就跑出去救陈其年了。   ――越来越过分了,现在就特么一句话,落实全是老子的事了!秋程序员冷笑着想。   游北不以为然道:“哦。是的。”又说,“再去医院,检查一下。”   “真的没事,他们没怎么碰我。”陈其年说。   游北忧心忡忡:“万一你有,心理阴影。我们先找,心理医生,问一问。”   陈其年忍俊不禁:“我没阴影。”   “看一下。”游北坚持。   陈其年拗不过他,只好跟着他去看心理医生,确定自己没有被绑架恐惧症,游北才放心,又“关”了他两天在酒店里,确定他浑身上下没有伤,晚上睡觉也不会做噩梦,这才放他回学校。   陈其年以为日子再度平静下来,可却发生了意外。   他回校没几天,室友便面色凝重地给他看一个帖子:震惊!x系高岭之花是gay石锤。   陈其年:“……”咋还没去震惊部报到呢。而且我什么时候定位高岭之花了?我一点都不高冷啊。   帖子里面的照片正是那天游北在高速公路上面抱着获救的陈其年时候拍的,两人都拍得清清楚楚,和连体婴似的,举止特别亲密。而游北那体格,很难强行说陈其年女朋友就是高了点,女生男相了点。   陈其年看了会儿,“emmm”了一下,认真地看向室友,问:“你们恐同吗?”   室友们:“……”   室友A:“还真是啊?”   “嗯。”陈其年点头,不太好意思地说,“他不让我说,怕日常生活会尴尬。”只是现在都拍到了,陈其年也不想打死不认,他挺随缘的。   如果,如果像游北所担心的那样,室友和其他同学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他也认了,因为游北值得他承担这些。   想了想,陈其年怕室友惊慌,又补了一句:“我只有他一个男朋友,他也是,我们都很健康,也很正常。”   室友们倒是不好意思起来:“什么啊,没说你们……”   “不是,你当我们什么人啊……”   “朋友一场,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吧。”   室友们纷纷说着,只是多少在第一时间还有些不太自然,又问:“那,你女朋友那张照片是谁?”   有一位仁兄激进地说:“是你妹妹吗?朋友吗?她还单着吗?”   朋友青梅,不可戏,但这朋友是gay了,那软妹子就是他们的了!陈其年是gay不是坏事!   陈其年:“……”就知道你们觊觎白雪公主很久了。   陈其年露出礼貌中略有尴尬的笑容,指了指电脑屏幕上面放大的游北那高大挺拔的背影:“没有骗你们的是,那位白雪公主真是我对象。”   室友们:“……”   他们拒绝接受这种事实。   这岁月已经不是杀猪了,是杀他们的梦想。   陈其年又看了会儿那帖子,见盖楼的速度很快,考虑了一下,干脆登陆,在下面回复:so what?   然后退出登录,继续复习。   室友们面面相觑。他们第一次见陈其年这么刚。   陈其年不觉得自己是刚,他就是觉得已经这样了,不想否认,也没有意义。   以及他很讨厌帖子里面说他男朋友是个结巴,并且以此嘲讽的话语。   无聊至极。   而这件事情在几个小时后又有了新的进展,室友们没陈其年这当事人淡定,偷偷摸摸地继续在窥贴,看着看着,互相使了个眼色,拉了个讨论组讨论半天,刚讨论出来还是告诉陈其年一声,陈其年就接到了手机。   明修文在手机那端惨叫:“你看电脑!看帖子!快看!”   陈其年挂断电话,疑惑地扭头看正盯着自己的室友,问:“又说什么了?”   室友们默默地把电脑给他看。   帖子上面有神秘人士扒出来了游北的姓名身世背景,自然包括游北的父母,以及游北在中学时代的校霸生涯。   “霸凌”这个话题,被引导成为了帖子的主题,并且以此引申出了许多其他帖子。   有一些学生曾也是这种行为下的受害者,被触发了阴影,纷纷发帖讲述自己的经历。   相对的,和这种人谈恋爱的陈其年,就成了帮凶。   他们可以试着理解和接受同性恋,但是陈其年和一个欺行霸市的混混谈恋爱,他们接受不了。   在他们看来,就算陈其年自己对人温和亲近,那也不过是掩耳盗铃。甚至还有人开始推测陈其年这次被绑架是自作自受,毕竟和一个混混谈恋爱,也该承担那个混混的江湖情仇寻到他这家属身上的责任。   陈其年还在看帖子,就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让他过去办公室一趟。   于是他在办公室接受到了无数的暗示。大家都把话说得很委婉,但主题就是让他注意私生活影响。   陈其年有那么一个瞬间,感觉自己像回到了前一辈子,在单位被同事和领导用异样眼神看待的那种场景。   可是他已经有些不太记得当时的感受了,大概是羞愤欲绝的吧,只是现在,他觉得还好,心情挺平静的。   “我男朋友不是帖子里面说的那样,他在中学是有一段时间不爱学习,来往的人也有点杂,我不否认他做过违反校规校纪的事情,但他没有帖子里面说的那么夸张,没有勒索过同学的钱,也没有因为别人挡住他的路了,就把别人扔进厕所里面打。”陈其年缓缓道,“因为我男朋友确实有一些口吃,从小就有,所以他一直受人欺负,家庭也有些不好,没人管他,他走了一些歪路,但也因为这个,他不会去主动霸凌比他弱小的人,因为他自己就是被霸凌过的。”   这不是陈其年替游北说话,而是游北确实如此。虽然游北身边的那些朋友们或多或少做过一些霸凌和勒索的事情,但反而是游北的出现限制了他们。游北那时候有些冷漠,倒也并没有非常严格地禁止他们干坏事,只是若游北在场,或是听说了,就会嫌弃地说他们无聊,他们看出游北不高兴,也多多少少克制了。至于勒索,因为游北的大方,他们倒也没那么缺钱了。   当然了,陈其年也不否认游北毕竟当时是校霸,在学校里面的“特权”多多少少也有,他也理所当然的享用了,例如去食堂有小弟帮忙抢位这种,打个篮球,他一过去,原本在那打球的普通同学就会自动退避三舍之类的,再例如游北会和同样是校霸或者混混的人约架。这些是客观存在的,陈其年不否认。   “他确实做错过事情,但他在改,以后不会再犯。这次也不是出于什么江湖恩怨情仇,而是他以前举报过一个赌博网站,被对方报复而已。”陈其年低声道,“我不打算和他分手。”   老师们面面相觑。   他们确实也不能过于干涉学生私生活,校规校纪里面也没有说不准搞什么对象。   大家尴尬一会儿,只叮嘱陈其年自己多注意名声,就放他走了。   陈其年刚出办公室,就接到游北的电话,说他知道这事儿了。   这才是令陈其年最担心的。如今的陈其年谁的目光也不担心,只担心爷爷奶奶和游北。   爷爷奶奶暂时还不太可能接触到这个消息,可游北……有明修文这个内应大嘴巴二五仔!   “我没事。”陈其年赶紧安抚焦虑症男友,“我和室友说了,他们除了哀叹他们的软妹子没了之外,其他的都好,还和我共用水壶呢。”   “什么,共用水壶?你们还,共用水壶?”焦虑症男友问。   陈其年:“……”   游北发现这不是正事儿,便改了话题,说:“你别担心,我来解决。”   陈其年问:“你想怎么解决?”   “正常解决。”游北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需要几天,时间。这几天,你要不要,请假,休息几天?我怕他们,说话难听。”   “我没事啊,其实也没有很难听。你想怎么解决?先和我说一下。”陈其年道。现实中大家倒也不会当面说得很难听,至于论坛上说的那些,陈其年不去看就当不存在了。   “你们学校,计算机系,和飞鸟,有合作。”游北说,“让秋芒,去开讲座。”   陈其年说:“然后呢?”   “然后你就,别管了,让秋芒,去解决。”游北冷酷地说,“他都能,解决。”   陈其年:“……”   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秋芒的工资和分红比例那么高了。   还兼职公关部门呢。   兼职公关总监秋芒得知这个消息,生无可恋:“北哥,我有句话想说很久了,当年赌网是连累过陈其年,我很抱歉,但是――”   “你不去,也行。”游北冷酷地说,“我让,江一六去。”   秋芒:“……”   游北拿起手机就要联系当红炸子鸡江先生。   “北哥,做人不是这样的啊。”秋芒忙去抢他手机,“你让他去,是嫌年哥不够惨吗!”   游北也没拦着,让他把手机抢过去了。   秋芒拿着手机,就听到那边兴奋的二狗子声音:“北哥找我干什么?”   “没你的事。”秋芒冷酷地说。   二狗子一怔:“宝――”   秋芒冷酷地挂断了手机。   手机在两秒钟后响了起来,秋芒如同抓着定|时|炸|弹一般,扔回去给游北。   游北接了,开公放,听到江一六的怒喝声:“姓秋的你他妈怎么拿姓游的手机!你们在干什么!”   游北按断通话,静音,然后冷漠地看着秋芒。   秋芒忍辱负重地露出营业笑容:“我去。”   秋芒被迫前往B大营业的同时,游北让助理去联系了采访。   事实上,当飞鸟崭露头角的时候,就有不少杂志和电视台节目,甚至电台,都联系过游北的助理,想要采访他。可是游北和他手下那堆电脑宅一样,不喜欢接受采访,脸都不想露,都拒绝了。   如今他接受了一家在年轻人群体中销量很高的时尚类杂志的专访,同时接受了一家青年创业类实地跟踪拍摄节目的专访,只有一个要求,要插队档期,尽快播出。   陈其年在一个星期后,知道了游北的全盘计划。   那个时候他还在睡午觉,就被室友摇醒了。   确切来说,是被室友苦追半年的学妹的电话给“摇”醒了。   学妹说:“学长好啊啊啊啊鸭!”   “……”陈其年道,“你好。”   “冒昧打扰了,请问飞鸟科技的游北就是您的游北吗?”   陈其年:“……”   陈其年沉默三秒钟,说:“嗯。”   手机那端传来“啊啊啊啊啊啊”的一阵叫声,听起来不像只有两三个妹子的样子。   “祝你们幸福!你不要管其他人说的!我们相信你们!”学妹激动地说。   陈其年:“……谢谢。”但是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爬起来,登上他一个星期没搭理的论坛,根据论坛最新热帖指示,打开网址链接,看了某节目最新一期,讲年轻有为还英俊帅气的飞鸟科技CEO游北带领一群同样年轻的天才青少年们创业的故事,节目组跟踪拍摄游北的工作与生活。   “游北繁忙的一天,从早起开始……”配音这样说着。   陈其年:“……”   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一点想笑?不行,要忍住。   镜头拍到的是游北的大学宿舍。   他很早起床,蹑手蹑脚地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去操场上晨跑,然后带早饭回宿舍给室友们。   大家吃完了早饭,一起去上课。   一二节之后就没课了,游北便开车去飞鸟科技办公室,先去技术部和程序员们沟通手头的项目(禁止入内拍摄),两个小时后他出来,在自己办公室里换了西装,带着助理迎接前来谈合作的某企业老板。   游北的年纪不大,但他高,并且身材很匀称,不胖,却也不过分瘦弱,穿起西装来非常好看,俨然像电视里演出来的霸道总裁样,帅的一比。   他熟练地与合作方洽谈着,眉目之间十分自信,并不输对方久经商场十多年的气场。   中午他请合作方吃饭,在酒店里巧遇近几年本地房地产新星龙总,龙总热情得不行,勾肩搭背地指责游北有仨月没跟他们聚餐了,还调侃他一有时间就往对象那跑。   反正就是神仙吃饭。   吃完饭,游北送走合作方,送走龙总,回飞鸟科技继续去技术部沟通(禁止入内拍摄),一直忙到下班时间,他才出来。因第二天是周六,他没回学校,而是回了自己的公寓。   陈其年看到这里也有些惊讶。   游北居然同意节目组去他现在住的公寓里面拍摄了!   陈其年惊讶地继续看下去。   游北先去菜场买了点菜,拎回公寓,非常有仪式感的先洗了个澡,换了小清新的家居服,熟练地做了三菜一汤,边听财经节目边吃饭。   陈其年:“……”   他怀疑有人在装逼。   明明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就偷偷摸摸叫外卖,下饭节目是商业电影,大多还是动作类的,速度与激情系列是他最爱,恨不得那里面开车和打架的人是他本人,甚至还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吹牛说如果是他去演就不需要那么多特效费用了。   游北吃完了饭,洗了碗,打扫卫生,然后打开电脑看工作邮件。看完邮件,又看定的杂志,睡前半小时再学学英语。   这倒不是装逼,游北自从因语言问题被陈其年他妈拒绝同去非洲当志愿者后,就陷入了记仇模式,发誓要让陈其年他妈看到浴火重生的他。   ……虽然学了这几年,也就还是那样吧。   陈其年不想打击他这学习积极性。   当然了,游北因此又产生了灵感,开始折腾着让秋芒他们开发即时翻译软件,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总之,陈其年在这个节目视频下方留言框里面刷到了游总新圈到的一票粉丝留言。   就是留言内容有点怪怪的,比如“我就知道爱干净的男人都不是直男”。   不,你眼前那位以前也很不爱干净的,这和性向没关系吧,顶破天了和有没有对象可能有丢丢关系……陈其年默默地回想了一下游北以前的生活环境。   看完节目,陈其年又遵循热帖指示,出门去校内书店买了一本杂志,就站路边拆开包装看起来。   翻开两页,陈其年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到封面,盯着上面那个似曾相识的时尚帅酷男模看了一分钟,然后在封面角落找到一行小字:本期封面人物:飞鸟科技CEO游北   陈其年:“……”   这,P得有点过头了,亲对象都有点难以认出来。   当然了,帅还是帅的。   他就是从没见过游小北的写真而已,游小北不太爱给自己照相,就连陈其年给他拍照,他都很少看镜头,说感觉怪怪的,就是不愿意面对自己非常帅的事实。   陈其年翻开内页,看本期封面人物专访,以及游小北的整套写真。   内页比封面好多了,没P那么过分,自然清新一些。   至于采访内容,一看就有“黑幕”,指向性太明确了,除了一些障眼法似的常规提问,一半篇幅都让游北在见缝插针的讲述他的那位拯救他于迷途之中的心灵导师“神秘友人”。   “采访过程中,游北每每谈及好友C先生,神情都会极为温柔。他坦言,因身体与家庭缘故,他自幼受到孤立,性情较为乖僻,也曾一度自暴自弃,甚至险些走上歪路,但因C先生的不离不弃,终于令他得以感化,浪子回头金不换。如果说这是游北生命中的一次救赎,也不为过。游北甚至说,‘他是光’,……”   陈其年:“……”   这种杂志采访起来的风格都是这样的吗?很少看,不太了解。   重要的是,游小北真说了那句话吗!他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陈其年坚持看完了这篇杂志稿,总的来说,就是在“洗白”游北以及歌颂那位仿若圣父再生来度化游北的神秘友人。   看得陈其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脸也红了。   他觉得自己就仿若封面上那个被P过度的游北,甚至比那更美化过度。   陈其年抱着杂志回宿舍途中,遇到秋雨,便打了个招呼。   “正好,我哥让我找你一起去听他讲座。”秋雨兴奋地说。   陈其年:“……”   Rain神名义他久闻,本校计算机系也久闻,两边又有深度合作,学校早就想邀请他来做讲座了,可rain一直不答应。   这次rain神突然说想来学校开讲座,连隔壁校都有人试图蹭入场名额的。   要知道,rain神那是真神,除了能和大集团深入信任并合作的技术之外,他的团队开发的一系列小平台和小软件,几乎是偷窥着当代大学生生活来做似的,再加上时不时当作彩蛋似的同系列小游戏,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形成了神秘的信仰圈。(其实是他老板偷窥着陈其年的生活来做的)   陈其年早知道秋芒要来学校讲座,但他又不是做这行的,和秋芒还见过无数次,并没打算占用粉丝的名额。如今秋雨让他去,他也没拒绝,就跟着去了。   rain的人气太高,学校几次调整场地,最后直接把场地安排在了操场上搭台子。   秋芒在后台生无可恋:“这么大太阳,怎么不杀了我。”   他拿着防晒喷雾开启疯狂模式往自己脸上喷。   并且开始盘算怎么偷蒙拐骗一支公关团队给游北。   反正就连游北现在的助理都是他偷蒙拐骗来的,因为在那之前,游北的兼职助理是他。   妈的,拿游北一点钱,就从此没了翻身之地,真他妈不是个省油的灯,奸商。   陈其年跟着秋雨抵达现场,找了座位坐下,看秋芒在台上营业。   秋芒出场的那一刻,台下就沸腾了。   因为来的主要是男生,而这些男生,一直抱着“rain神非常有可能是女神”的野望……直到这一刻。   女神梦破灭了。   他们努力地试图找出rain神如此眉清目秀说不定是男装大佬的痕迹,可是怎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rain神那喉结只是因为早上吃鸡哽到鸡骨头了。   算了,男神也一样,男女平等,好歹rain神长得还是这么好看QWQ他们含泪如此想。   秋芒按部就班地正经开着自己的讲座,偶尔还能调戏一把上台来的还头发浓密容颜粉嫩的小迷弟,心中逐渐忘却这烈日,有点美滋滋的,突然就听到一阵比自己上台更激动的尖叫声――来自女生的尖叫。   他和台下众男循声望去,见到保安正在极力维持着路况,而被里三层外三层女生包围着疯狂拍照和要签名的……   江一六一边签名一边探头往外看,找了半天,抓着签名笔就举起手来挥:“年哥!年哥!陈其年!”   年哥:“……”   年哥:????   秋芒见状,临机应变,拿着话筒对江流量打招呼,道:“江哥!来玩啊?还是给我捧场的?花篮都没一个?”   现场群众左右观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俩也认识?   江一六在娱乐圈里混了几年,越来越老油条,面色不变地上台去,笑着和秋芒哥俩好似的击掌拥抱,然后接过话筒道:“这不听说你在这开讲座吗,来看看,花篮肯定有。”   说着,就有人搬花篮往台下放。   秋芒:“……”   他之所以忍那极品老板,有一点就是因为他老板能搞定江一六,他只要在那上班一天,他老板就能控制江一六不闯进办公室里面找他,他一度都恨不得搬到办公室睡了。   但是江一六没答应过他老板不来这里折腾!妈的,不是说了瞒着江一六吗!游北那个混蛋!   脸上还要保持rain神灿烂笑容。   江一六美滋滋地搭着秋芒的肩,一边看着主持人在那疯狂救这个突然由IT讲座变成了明星见面会的场,一边保持着明星笑容让台下拍照,一边低声报酒店和房号。   秋芒:“……”   秋芒也保持着微笑,低声说:“滚。”   “你这人说话不算话。”江一六保持着微笑,低声说,“你说老子把钱都给你,你就信老子的,结果卡给了你,你他妈就跑了,你搞诈骗啊?”   秋芒保持着微笑,低声说:“被骗的是你,你自己反省。”   “那是老子老婆本,你拿了,就得当老婆。”江一六保持着微笑,揽着秋芒,换了个方向给粉丝拍照,还挥了挥手。   秋芒张了张嘴,“还给你”这三个字死活没说出口。   那可是一千八百万啊!   虽说自己跟着游北弄这几年,也不是没这个钱,但是……但是一千八百万啊!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江一六就知道他不会舍得还,心里对这财迷都无语了,又好气又好笑,低声问:“咱俩的事去酒店再说,先把陈其年这给搞定。”   两人达成共识,主持人也终于转场完毕,拿起话筒继续营业。   主持人必然要问两人的相识过程,而江一六和秋芒便默契地把话题往陈其年身上引,说来说去,就是陈其年以一己之力拯救了一群迷途的无助的彷徨的社会盲流预备役,没有陈其年指导迷津,他们就走不上今天的光辉道路,他们现在说不定就是社会不稳定因素。   陈其年:“……”   陈其年的脸又红了,特别想让他们憋说了。   这都哪跟哪啊!江一六当明星不是因为他和秋芒赌气吗?秋芒搞IT……不是因为秋芒本来就是搞这个的吗?   可真会编。   总之,经过游北的这一番操作,在众人眼中,陈其年一瞬间从霸凌者的帮凶,成为了“普渡众生的神父”(?)。   晚上陈其年、秋雨、明修文、秋芒、江一六和跟来的游北去酒店聚餐,还叫上了在隔壁上学的周雅和秋雨的男朋友,说起这事儿,笑得前仰后翻。   主要是江一六和周雅笑。   陈其年仍愧疚于自己的虚假人设,游北则沉迷于给陈其年剥一切能剥的食物,实在没得剥,就挑鱼刺。   秋雨和明修文和秋芒则分别沉浸在虽然不是很情愿,但还是要保持微笑祝福哥哥/好友/妹妹的复杂心情中。   秋家兄妹的关系最为复杂,主要是哥哥自己要搞妹妹看不惯的对象,却又看不惯妹妹的对象。而妹妹则搞着哥哥看不惯的对象,又看不惯哥哥的对象。   秋雨的男朋友如同一只无辜的小白兔,不敢说话,不敢笑,不敢转桌子,低头乖巧吃菜。   秋芒看他的眼神更不爽了,妈的,别说游北了,连江一六都比不上,就知道低头吃草,菜不知道给女朋友夹,话也不知道说几句。   秋芒还不敢说妹妹。他先前说过,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妹妹的叛逆期虽迟但到,还是翅膀硬了,居然默不作声地做了一张表格对比江一六和那小白兔的各项条件,差点把他给气死。   江一六至少不是个哑巴,还他妈能赚钱!   回头江一六发现了这张表格,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怀疑秋芒是在搞新对象,秋芒被逼无奈,只好说出自己与妹妹的无声战争。   江一六当场从无理取闹的傻逼变身善解人意的长嫂,开解秋芒,说就是秋芒以前管太严了,所以孩子叛逆了,孩子就审美发生了变异,喜欢上和家长截然不同风格的软糯小白兔子了。   所以不能继续对孩子严格严厉了,否则孩子会更加叛逆。   再说了,没钱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名校出身,对孩子基因好,又因此对秋雨没有威胁,不敢得罪秋雨,也没钱出轨,说不定孩子还姓秋,多好。   江一六成功地洗脑了秋芒,秋芒想想以后会有个跟自己姓的还能包上top2的外甥(女),便不再逼妹妹和那只穷兔子分手了,只是转而怀疑江一六有钱出轨。   然后就有了江一六把银行卡都给秋芒的事。   “你们早说啊,我也去给班长撑腰。”周雅说,“我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好吧。”   她不是吹,她进大学后一边读书,一边因为不满足于追的文,而自己写了起来,还卖了版权待拍,如今少说也是个小神。   “你去没用。”江一六道。   “怎么没用,忘了我干什么的?”周雅道,“艹人设嘛,我的本行。开玩笑,我就说我当年因为没有天赋,永远第二而郁郁寡欢,是班长,用他无私的爱感化了我。”   陈其年:“……”对不起,真没看出来你当年的郁郁寡欢,那个时候所有老师都觉得你如果少看点小说,我的第一名位置就会很危险,但你仍然坚持抓紧每一刻课间休息时间埋头看小说,还时不时自己发出爽朗的笑声。   周雅又道:“明修文也可以嘛,就说他因为年纪小,跳级,和周围人格格不入,心中自卑,自闭,是班长,用他博大的胸怀与爱心,开导了这个孩子。”   陈其年:“……”明修文从中学到现在,都是班上的宝宝,除了胆儿确实有点小之外,健康开朗,没别的毛病。   明修文也无语地看了眼周雅。   最后还是公关总监秋芒收场,他说:“都是为年哥好,事儿解决就行。”   陈其年也笑着道:“谢谢你们。”   他也没想过,这件事情会是这么发展的。他曾经思考过这一世自己的出柜场面,也为这件事做过打算,连以后的工作,他也考虑过了,和母亲商量后,决定不进一些观念比较老一套的组织,而是往国外发展。   他当年利用高考完的暑假,和母亲去了非洲做志愿者,受到的震撼很大,和母亲长谈过后,想要从事公益方面。   他从小就喜欢帮助别人,其实也挺适合这方面的。   只是游北特别反对他去非洲长驻,说那里乱,分分钟打仗,陈其年怎么劝都不同意,游北还鲜见的发了脾气。   游北认了自己自私,什么都认,反正他就是不同意陈其年去那,一定要去的话,陈其年别去,他自己去。   陈其年哭笑不得,也没敢在游北的气头上调侃他,就算他想去,人家也不一定收啊。   最后两人折中,陈其年可以进援非组织在国内或者其他安定地区的办事处做事,这事儿才算完。   “说什么谢。”秋芒笑道,“虽然我们是有那么点夸张了,但其实也都是真的,没你,我们还真不一定在干什么。”   他也不傻,也想过,若没有陈其年把游北给弄起来了,自己真不一定能有现在这成绩。   秋芒也算是终于认清了自己,能力是好,偏偏就是做不了老大。做老大和有没有能力之间,是有一条线的,而游北不说别的,他就是有这个统御力。   至于江一六,虽然也可以说是误打误撞进的娱乐圈,可归根结蒂说起来,似乎还是陈其年带来的蝴蝶效应中的一环。   秋芒说着,对江一六使了个眼色,两人拿着杯子,对陈其年道:“敬你。”   陈其年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忙也拿起杯子:“你们真别这么说,和我没什么关系,是你们自己的能力。”   谁知道游北也默不作声地端起杯子,往陈其年的杯沿上碰了一下:“敬你。”   陈其年:“……”   陈其年好笑地说:“你凑什么热闹。”   游北却觉得,最有资格这么说的人,就是自己。   如果自己的生命中从来没有过陈其年,那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或者陈其年在中途放弃了当时那个冥顽不灵的自己,自己的人生也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就连现在的成就也是如此,陈其年没有具体指导过他怎么做,做什么,可是若没有陈其年的引导,或者直接说,若没有陈其年在身边,他根本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动力。   就像是在沙漠里面的一棵植物,本也可以不断往幽暗的地下延伸去汲取水分,可是忽然有一天,这个地方开始落起了雨,温柔的,充沛的雨,还带来了雨云,遮住了火辣辣的太阳直射。   这棵植物,就来到了另一个环境里面,为了节约得之不易的水分而生长出来的针刺状的“叶子”,也终于能够舒展开来,成为真正的、柔软的、宽大的、绿色的叶子。   秋芒和江一六说的那些话尚是夸张,可游北自己在接受杂志采访和电视采访时说的那些话,根本还没有表达出他所受陈其年的万分之一。   陈其年确实是给了他一条新的生命。   他甚至无法用言语去表达出这一切。   饭后,送了秋雨、周雅和明修文回宿舍,也没管江一六和秋芒这俩社会哥了,陈其年和游北并着肩在陈其年的大学里面慢慢地散着步。   这是游北第一次参观陈其年的大学。   他以往不敢来,也不愿意来,总在门外等着陈其年。   如今两人走在校园里,偶尔会有人认出陈其年,顺带就认出了游北,神色各异,有微妙的,有惊讶的,有兴奋的(?),什么都有。   游北默不作声地跟在陈其年身边,看着陈其年和人打招呼。如果别人和对他打招呼,他就回以礼貌而拘谨的招呼,如果别人装作没看到他,他便沉默地站在那。   “这样多好。”两人坐到湖边的椅子上,望着波光粼粼的静谧水面,陈其年笑着道,“以后都能这么大大方方的走在一起了。现在只剩一件事了。”   游北看着他。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游北的目光几乎都是落在陈其年身上的。   “和奶奶,还有爷爷出柜。”陈其年说,“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也总不能再瞒着他们吧。只是老人家的话,还是要――”   “我已经,说了。”游北说。   陈其年一怔:“什么?”   “我说了。”游北说。   陈其年:“……”   陈其年:“你这次来这边之前说的?”   游北摇了摇头:“去年。”   陈其年:“……”   陈其年震惊了:“去年什么时候?”   “公司,正式,开了,接了,你学校,的合作,和,W集团,系统升级,合作。”游北说,“拿到别墅,房产证,和车钥匙。”   陈其年:“……”   你那是上门提亲的架势吧?   游北有点怕陈其年说自己,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说自己的提亲现场:“我就是,想让,爷爷,和奶奶,知道,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也,有能力,照顾好你。”   陈其年:“……他们什么反应?”   游北说:“他们有点,惊讶。”   陈其年:“那肯定。”   游北说:“爷爷输给,了奶奶,五百块钱。”   陈其年:“……”   陈其年:????   游北的表情也很微妙:“我当时,和你现在,的表情,差不多。”   陈其年:“……”   “你只值,五百块钱?”游北疑惑地质问心灵。   陈其年:“……”不,我并不是为了这个露出现在的表情。   游北继续说:“奶奶说,他们,听人说,有个,认识的人,女儿,和闺蜜,在一起了。闹得很大。他们就,看我们,不对劲,猜出了,一点。但不敢,确定。没有问,怕你也,自杀。”   陈其年:“……”   说到这里,游北又有点小自豪:“爷爷说,他们本来,是不太,赞同的。但是,奶奶说,看我,这几年,变了很多,对你也好,你也开心,觉得,我应该,不是骗子!”   陈其年:?????他们就当着你的面说怀疑过你是骗子?你还这么高兴?   沉迷自己是阴狠毒辣骗子人设多年的游北发自内心的为此高兴。   他所有的努力,无非也只是为了换取别人的一句“游北配和陈其年在一起”,无非,也只是想让人知道,陈其年没有受委屈,不是被一个没有前途的混混骗了。   陈其年至亲之人的承认,是对游北最大的承认。   半晌,陈其年问:“你怎么不和我先说一声?”   游北沉默了一下。   陈其年疑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瞒了什么重要的过程?”   游北确实瞒了,他犹豫了一下,说:“你又不会,撒谎。”   陈其年:?   游北低声说:“我怕,老人家,出事。所以,我先,和他们说,如果他们,反对,我就和你,分手。”他怕陈其年生气,赶紧说,“假的!我不,跟你分手!只是,瞒着他们!但我看,他们态度,松动,就,趁热打铁!如果你,也在,装不了,那么像!”   陈其年:“……”   社会。   游北陷入略微自闭状态:“我也没有,光骗他们。后来,看他们,同意了,我就,把我的,计划,告诉,他们了。”   陈其年:“……”   游北说:“他们把我,赶出去了。”   陈其年:“………………”   这恐怕是游北第一次遭遇到来自向来对他如沐春风般温暖的爷爷与奶奶的扫地出门待遇。   “我天天去,道歉。他们终于,原谅我了。”游北继续说。   陈其年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莫名想笑,又想哭,眼睛湿润着看游北:“你就自己这么把事儿都解决了啊?”   他知道,游北选择这么做,无非是怕他为难,也怕他会受到爷爷奶奶的斥责。所以游北偷偷地把一切责任与风险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游北没说话。   陈其年想去抓他的手,他还躲开了一下,说:“在外面。”   虽然现在两人是透明柜的状态,但还是尽量不要被人拍到过于暧昧的画面,怕继续讲陈其年的坏话。   陈其年却不让他躲,坚持抓住了他的手,凑过去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我也挺没有安全感的。”陈其年望着他,笑着说,“你这么好,我还怕你被人抢呢,所以我就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的,抢不走。”   游北心想,谁会想抢我啊,嘴角却勾了起来,说:“嗯。”   他的命,他的心,他的灵魂,他的一切,统统都是陈其年的,从这一生,到下一辈子,再到无数辈子,都一定都是陈其年的。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写完啦!谢谢大大们的收藏留言订阅砸雷推荐等等等等>3<   番外还在酝酿中,休息一小段时间再发。   初步是有崔烈和陈明的相对独立的番外,正文里他俩相互折磨大概大家也就爽了,所以就没再在正文尾声累述了。如果有感兴趣的大大,可以再订阅他俩的番外,没有兴趣的话就跳过去,也不影响全文阅读体验。   然后还有其他的番外,让我再想想。反正主CP的肯定有啦,六儿和大芒果子的应该也会有,可能还会有大家一起玩的。都会标明主场CP的,大家可以先看标题w   至于下一篇主更新文,思来想去,确定是一篇古耽了,说不上正剧,也不是搞笑剧,反正就是我经常的乱七八糟的风格啦233阴阳怪气的权宦攻x真香的落魄才子受。有兴趣的大大们可以预收藏一下好不好啦><我先存个稿,再选个良辰吉日发233在那之前,我还要先把郑队长的番外给写了,甜味道的番外也写了,仓皇修好,中途再想想王爷= =||我都没忘呢,就是,灵感匮乏,找不到感觉qwq   新文《大命》   App好像看不到链接,戳专栏可见w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