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   《仙路》作者:画桥平   文案:   接档文《入赘豪门之后ABO》,欢迎大家预收藏~】   *假温润真冷血小师叔X外冷内热美强惨大师姐【最终】   【年下养成,双向奔赴,大师姐十四章出场】   修真界年轻一代中,唯数清轩宗大师姐宴经年出类拔萃,剑仙之号指日可待,可这剑仙清冷孤傲,不为任何所动,唯独遇上妖类时,下手狠绝,不留余地。   年幼却天赋异禀的赵映晨,一入清轩宗内,便收做师祖闭门弟子,成为清轩宗的小师叔。奈何生而为妖,虽由人类抚养而大,却终究难逃妖性嗜血。   众人皆以为二人毫无关系,可却突见其互动亲密,向来冷漠的大师姐,唯独对小师叔露出笑容,顿时让爱慕大师姐的弟子们心碎不已。   大师姐爱喝酒。   赵映晨:我愿为云莜寻百年猴儿酒,专建酒窖!   大师姐寒毒深重。   赵映晨:我愿舍得一身修为,为云莜消除寒毒!   大师姐恨妖。   赵映晨:我愿为云莜斩尽荆棘,还世界太平!   最后,赵映晨妖身暴露之时,清轩宗遭妖袭击,损失惨重。   顿时赵映晨从世人敬仰的小师叔,变成修真界内所有人争相讨伐的对象,即便是清轩宗掌门,也对自己识人不清感到万分悔恨。   但这时,向来恨妖的大师姐宴经年,却将她护在身后,一如既往的清冷嗓音,“有我在,谁敢动她?”   【阅读指南】   1、高亮避雷:非常努力想写长篇慢热玄幻修真文,主剧情,感情线慢热,伪群像,配角有很多男性且有bl和bg副cp出没,不是天下大同,无法接受者请不要强迫自己。   2、小师叔虽然内心冷漠,但却是大师姐的小太阳。   3、私设较多,如有不妥和疑问的地方,可放心指出来,作者不是玻璃心,好的意见会及时采纳,积极欢迎指导。   4、全文估计百万,但八成写不到QAQ   *感情线练笔,如有逻辑上的问题,可尽管指出来,作者不是玻璃心,有用的意见都会采纳,欢迎指导!   内容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映晨,宴经年 ┃ 配角:陈锦芮,萧芩 ┃ 其它:预收《入赘豪门之后ABO》   一句话简介:大师姐养成小师叔   立意:仙路之途,荆棘万般,唯有逆天而行,方得始终。 第1章   绿水青山间,在生机勃勃的小镇里,靠东边有一间挺大的院落,院落外用粉刷漂亮的白墙围着,端是清雅。   院内是少年郎朗朗读书声,间夹着一道浑厚男声和几道童声,伴着庭院枝繁叶茂的参天巨树随风而动的飒飒声,十分和谐。   “秋生,秋生。”小声又压抑的喊声在整齐的读书声中响起。   端坐的少年郎中,坐第一位的是一名敛眉看书,神色严肃的黝黑少年,他听到名字,耳朵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少年趁着夫子转身时头侧了侧,对后面的人低声回道:“什么事?”   坐黝黑少年身后的学子穿着月牙圆领长袍,露出一截莹白的脖颈,样貌极好,一双墨黑大眼顾盼生辉,眉宇间自流一股俊俏灵动,虽还年幼,但任谁看了都不得不夸赞一句俏儿郎。   此人正是灵秀镇商贾世家蔡家的千金,赵映晨。   若说起这位蔡家的俊俏小姐,便不得不说起十一年前的一桩奇事。   十一年前,蔡家老爷蔡俞已年过不惑,却膝下无子,其夫人赵氏多次劝这蔡家老爷纳妾,好为蔡家延续香火。奈何蔡家老爷对夫人情深意重,一直不肯同意。   赵氏悲痛欲绝,想要以死来逼迫蔡老爷,于是便来到灵秀镇赖以生存的神河准备投河自尽,幸得蔡老爷赶得及时,才救下了赵氏,蔡老爷也是老泪纵横的同意纳妾。   这时,老天爷仿佛都被二人情意所感动,竟然自神河上游游下一名婴儿,这名婴儿,自然就是赵映晨。   赵映晨虽不是蔡老爷亲生,但蔡老爷二人却将她视入己出,宠爱无比,也就养成了其直爽了当的性子。   “秋生,等夫子走了,我们去吃馄饨吧。”赵映晨舔了舔下唇,似乎十分馋的模样。   黝黑少年秋生却是皱了皱眉头,“不行,夫子还有的布置功课,怎么能擅自离开呢。”其语气严肃,夹杂着教训的语气,但配上他略显幼稚的脸庞,怎么看都有点好笑。   “怕什么,我们俩功课都这么好,夫子又不会严惩我们。”赵映晨笑嘻嘻的低声说着。   “不行....”秋生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映晨拼命示意的眼神给止住,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僵硬的将头扭回原处,瞧见一向温和的夫子正铁青着脸看着自己。   “夫子.....”秋生急急想说什么,却被夫子的声音打断。   “你们两个,给我出去!”夫子咬牙切齿道。   *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严惩?”秋生艰难的头顶一盏茶,对赵映晨翻了个白眼。   秋生岁数不大,与赵映晨同岁,但身材宽大,几乎是赵映晨的两倍,夫子叫他们两人必须顶着一盏茶一动不动的站在窗户边,不允许洒落一滴水,这对秋生来说简直是难得龇牙咧嘴。   赵映晨眉目低垂,看上去十分乖巧温顺,她嘟囔着,“谁知道夫子今天会这样,早知道夫子今天心情不好就别惹他了。”   屋内跟着夫子背书的少年们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到窗外罚站的二人,离窗户最近的秋生听到少年们的窃窃私语,燥得脸都快烧起来,黝黑得脸庞上都有些发红。   反观赵映晨,却一副坦坦荡荡的君子模样,任由他人碎嘴,自己巍然不动。   最后站得二人腿脚发麻,酸软无力,所有学子离开后,夫子才放了他们一码,叫二人进屋背了书就放他们离开了。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路边许多摆摊的都已经回家,剩下的也正准备收摊。   摸着咕咕作响的肚子,赵映晨失落道:“也不知道李嫂子家的馄饨摊收摊了没。”   “肚子饿了?我们还是回家吧。”秋生站在赵映晨身侧,在宽敞的街道上漫步。   “不行,我今日非得吃到李嫂子家的馄饨不成。”   秋生深知这人倔强的性子,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便叹了口气,跟在她身后,来到镇南李嫂子经常摆摊的地方。   远远便看到一身白的李嫂子,她瘦弱如柳叶般的身材好似要被风吹走,身后跟着两个小萝卜头,四五岁的模样,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就这么艰难的收着桌凳。   赵映晨见此加快步伐,到了李嫂子面前,却又绝口不提馄饨的事,反而帮着李嫂子一同收起了桌凳,秋生也加入其中。   大家伙都知道李嫂子,不仅因为她家有全灵秀镇最美味的馄饨,而且还因为一年前她家意外过世的丈夫。   李嫂子丈夫一年前在山上采摘草药时,不小心一脚滑落山底,落了个死无全尸,而她丈夫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去采摘草药,也是为了家中久久卧病不起的母亲。   镇上最大的医馆回春堂对她丈夫说,想要让老太太下床,需要一味极为珍贵的药材,这孝顺的儿子便记在了心中,在一天白日里准备好东西就上山了,谁知一去,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老太太在知道自己儿子不幸时,一口气哽在胸中,差点没和儿子一起去了,辛亏李嫂子在床前衣不解带的伺候着,才勉强拉回了一条命,自此,这个家便由李嫂子独自承担着。   镇上的人此后或多或少都在照顾这个坚强的女子,就连赵映晨也不例外,她懂事很早,经常跑到李嫂子摊上吃馄饨。   有了赵映晨和秋生两个少年帮忙,李嫂子的动作麻利了许多,她满目感激的与二人来到自己家中。   虽是年轻,但东西都极重,走一段路到李嫂子家中时,二人已经喘得脸红脖子粗了,坐在小马扎上,二人的肚子同时响起一道绵长的“咕”的声音。   李嫂子捂嘴轻笑,满是宠溺,在二人休息的片刻,在屋里倒弄了一下,端出两个青瓷大碗。   赵映晨哇了一声,赫然见到一满碗的馄饨,个个馅大皮薄,晶莹剔透,紫菜在滚烫的清汤间上下翻滚,点缀着小葱,扑鼻的香味。   秋生也不例外,看得直咽口水,不等多说,二人便狼吞虎咽起来,烫得哇哇直叫,又舍不得放下。   李嫂子则是回到屋中安置起老夫人,赵映晨二人吃完后,乖巧的把碗放在屋内大桌上,还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放在碗边,一旁站了个懵懵懂懂的小萝卜头,赵映晨笑着摸了两把脑袋,对他嘘了一声,和秋生蹑手蹑脚的离去了。   小萝卜头虽还没懂事,但也知道这铜钱对自家娘亲的重要,便笑呵呵的捧着铜钱进屋里寻着娘亲,献宝似的给李嫂子看。   李嫂子哑然失笑,透过微开的窗户,看到赵映晨与秋生还未走远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赵映晨与秋生两人在路口告别,各回各家。赵映晨见天色微沉,心道不好,要是被爹爹抓到,少不了一顿教训。   她回到自家四合院附近,四处环顾一番,见没人,便对着路边的枝桠发出啾啾啾的声音,这时,一只小麻雀从树枝上飞出来,落到赵映晨抬起的手臂上,它偏着头,发出同样啾啾的叫声,似乎在与赵映晨对话一般。   耐心的听完小麻雀的叫声,赵映晨舒了口气,从怀里抓出一小把米放在路边,也蹲下身子把小麻雀放在地上,她笑着摸了摸小麻雀的身子,“这是给你的报酬,慢点吃。”   小麻雀已经不理会她,一个劲的啄着地上的米粒,赵映晨见此笑骂一声,便起身大摇大摆的走进自家院落。   蔡俞虽为商贾,但为人低调亲和,家中修了个二进四合院,院内只有一个两个仆从和一个烧火的厨娘而已。   刚才从小麻雀口中得知,蔡老爷已经休憩下了,仆从和厨娘都也进屋了,赵映晨这才大摇大摆,丝毫不虚的开门进去。   这是她从小就有的一项特殊能力,能与鸟类对话,小时候和它们玩耍,别人以为是小孩子的玩闹,殊不知其中特别,懂事之后,赵映晨发现自己的特殊,便不再与他人说这种事,而是藏在心中。   就像怀璧其罪,赵映晨有这项能力,与他人不同,恐慌引起祸端,虽知晓村镇人的淳朴善良,但赵映晨本能的有着一丝不信任,不敢多说。   走进院内,穿过一条走廊,来到后院,正准备溜进自己屋内时,一道雄浑嗓音响起:   “晨儿。”   赵映晨欲哭无泪的转过身子,看见一个胖成球的身体,正是蔡老爷。   蔡老爷生的浓眉大眼,膀大腰圆,肚子鼓鼓的,下巴留了一小绺胡子,和善的面相现在冷着,平添了一丝严厉。   赵映晨心中暗骂情报不准确的小麻雀,决定下次再也不投喂了。 第2章   “爹,您还没休息呀?”赵映晨讪笑着。   蔡老爷瞪了她一眼,“你娘见你这么晚还没回来,都快急坏了,幸好有人看见你和秋生一起去李娘子那里,否则我早就把你抓回来了。”   赵映晨老老实实地认错,十分迅速,像个泥鳅一样滑溜溜抓不到手,乖巧的模样叫蔡老爷有些头疼。   蔡老爷只好冷哼一声,“进来吧。”   他走进书房里,赵映晨也跟着进来了,知道自家爹爹是有事和自己说。   书房并不大,走进去迎面是一排书架,里面摆着玲琅满目的书籍,朝右手边走去的是书案,上面摆放着珍贵的文房四宝,笔架上悬挂的毛笔整整齐齐,一侧是一尊童子抱鲤鱼瓷器,墙上挂的是松树青山图。   蔡老爷进来后将屋内的蜡烛点燃,坐到书案后,一旁有个小窗户,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倾洒在书案上,与蜡烛的微光交相辉映。   赵映晨也坐到案边的交椅上,她疑惑的问道,“爹,有什么事吗?”   “晨儿,你是不是快十一了。”   “对,还有一个月零六天。”赵映晨答道,说完她便想起来了这个特殊的一年。   “爹!我是不是要开始准备检验灵根了!”赵映晨兴奋道,眼里满是憧憬和向往。   蔡老爷点点头,“没错,所以今夜我有要事提与你。”他面露严肃。   赵映晨忙点头,等着蔡老爷说话。   “众所周知,我们的隶属于中原庆元国管束,而在庆元国内,有着最大的修仙门派,清轩宗。”蔡老爷缓缓的开口,好似在回忆一番,赵映晨并未打断,而是安静的听着。   “庆元国的领土内,凡是到了十一岁,便要查看是否有灵根,也就是修仙的资格,只有三灵根以上的资质,才有资格拜入清轩宗门下。”   “你爹爹我,之所以还能在灵秀镇将生意做大,靠得可不仅仅是我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你小叔在清轩宗!”   从小蔡老爷便会和赵映晨讲述她小叔蔡永和的故事,那时蔡俞与其弟蔡永和相依为命,祖上留下的田地被侵占,只留下一个破宅子给兄弟二人。   幸得弟弟蔡永和天资过人,拜入清轩宗门下,官府才好生照看蔡俞一番,加之蔡俞虽无修仙资质,但自幼也是机敏聪慧,懂得经商之道,于是才将生意越做越大。   “如今晨儿也即将到了年龄,爹爹是既希望你有资质,又希望你没有。”蔡老爷叹了口气,白胖胖的脸上竟带着一丝愁苦。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你小叔寄回来的书信,只言片语间也满是苦楚,爹爹更希望你是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幸福快乐。”   支着耳朵听的赵映晨怔了一怔,她思索片刻,毅然道:“爹,女儿若不知有另一个广阔的世界,过着普通的生活也就罢了,但让我知道了,我便不会犹豫的奔向那个世界,鸟儿就该在蓝天下飞翔而不是被困在牢笼里。”   蔡老爷摸了摸下巴,不知是欣慰还是痛苦,他看着这样意气风发的女儿,想起了数十年前的弟弟,同样的熠熠生辉,也不知是好是坏。   夜间谈话后,日子继续过着,没什么区别,好像唯一不同的是,到十一年华的少年开始变的焦灼起来。   一次,赵映晨问秋生,“秋生,你想去拜入仙门吗?”   秋生看了她一眼,手腕悬空,拿着毛笔继续练字,“不想。”   “诶?为什么呀?”赵映晨突然来了兴趣,哪个少年不期待御剑飞行,穿梭在云间,斩妖除魔呢。   “因为我想考科举,当官!”说到此,秋生的眼眸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我做官,要做最好的官,做父母官,我要辅佐当今圣上,为千万百姓分忧,创建最为强大的庆元国!”   说到激动处,他甚至放下毛笔,站了起来,压抑不住心情的注视着窗外的青砖石路,石路上一个又一个普通的百姓踏过去,或是老人或是小孩,众生百态皆在上面上演。   这普通的场景却让他心醉,他想要的,便是百姓们无忧无虑走在大街上,不担心没饭吃,也不惧怕在路上会被抢劫偷盗,他想要的,便是这太平盛世!   “有大儒曾说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要做的,便是这样的人!”秋生捏着拳头,发誓道。   赵映晨看着这样神情的秋生一阵恍惚,她露出一个微笑,“好啊!你要做大官人,那我便做那遨游天际的仙人,我们俩谁也不输谁。”   秋生回头瞅了她两眼,又坐回来,斜着眼,“哼,就你这跳脱的性子,叫你读书都静不下心来,更何况是枯燥的日复一日的修炼。”   “你瞧不起谁呢!”赵映晨故作大怒,一把夺过秋生案上的毛笔,朝他脸上画去。   两人打闹了好一番才停下。   *   好似白驹过隙,几个月悄然过去,来到今年的年底,灵秀镇在官府衙门的带领下,叫来灵秀镇和周边所有村庄的适龄少年,加起来足足有三十来号人。   衙门宽敞的大堂里站满了十一岁的少年,都经过手骨估龄,一些超过年龄或年龄不够的人都被排除在外。   大堂最前的地方空出一块空地,上面摆放着一块高一丈多的石碑,石碑通体墨黑,没有一丝杂质,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所制。   站在石碑旁的是昶元城派下来的管事,一名着青灰衣袍的儒雅中年男子,眼眸淡淡,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和一根毛笔,似乎是在记录。   灵秀镇最近十几年都是这位管事负责,十几年前是这副模样,十几年后还是这副模样,好像完全没变过似的。   随着衙役高声叫喊着一个个名字,不同的少年少女走上前,将手按在那石碑上,多数是没变化,少数使石碑闪着五彩光芒,上面也会浮现三个字,五灵根。   五灵根是可以修行的,但资质太低,最多被一些杂门小派收留,像清轩宗这样的庞然大物,只会收三灵根以上的资质。   全部三十多个人下来,只有一个少年勉强达到三灵根,中年管事也不在意,往册子上添了一笔,少年现在都还有些恍惚,好像没从惊喜中缓过神。   秋生的资质是四灵根,他目标清晰,不像四周其他失败的少年一样垂头丧气,愁眉苦脸,而是面色平静。   最后一个是赵映晨。   当赵映晨的手触碰到石碑时,原本冰凉细腻的石头陡然间变得温暖起来,她能感受到炙人的强烈高温,但到她手心时,好似调皮的孩子变得温顺,刚刚好暖和她有些凉的手掌,让赵映晨惬意的眯起眼。   同时,她也注意到,当她的手指触到石碑的霎那,石碑突然变换了颜色,是鲜艳的火红色,几个大字赫然在上面,火系天灵根!   本来漫不经心的中年管事,一看到这几个大字,竟然眼皮抖了抖,露出惊世骇俗的表情。   “竟....竟然是天灵根!”   他的目光从惊骇变成恐慌,最后强行深呼吸了几次才压下心中的不平静。   赵映晨没在意中年管家的神态,而是紧紧盯着这块火红石碑,在一团火红中,她隐约看到一只赤鸟,尖喙长尾,带着一丝稚嫩。   这是其他少年检测天赋时根本没有出现的景象,赵映晨也不知道正常与否。   看着这稚嫩赤鸟,感觉自己似乎与这只赤鸟有着丝丝缕缕的联系,随着赤鸟双翅轻挥,赵映晨也仿佛化身成它一般,张开了双臂。   她遏制住自己逐渐散发的思维,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中年管事,他惊骇的神情缓和,似乎只注意到自己天灵根的天赋,而没有看到这只赤鸟。   说不明是松了口气还是什么,随着赵映晨念头一动,赤鸟渐渐消失。   只见中年管事沉下气来,环顾一圈因自己表情变化而有些慌乱的少年们,沉声道:“这件事诸位就当作没看到,吴广就当是谢过各位了。不过,若是其中有谁敢散布出去,随意乱说,那等待的就不仅是官府的铁骑,更是我清轩宗的通缉!”   最后一句话略带杀气,吓得在场的少年瑟瑟发抖,就连一旁的衙役都牙齿打颤。   赵映晨作为事件的中心,不觉得有什么可怕,反倒是思考很多,天灵根的天赋她虽不明白多重要,但中年管事的表现显然表明态度。   可是她敏锐如野兽般的直觉告诉她,若是被他人发现这赤鸟,后果恐怕更加不可设想。   中年管事吴广的态度明确,明显是不想让自己这个天灵根被外人所知晓,或许出于许多原因,但这种方法只能瞒得过一时,若真正追踪起来,可能很快就会暴露。   所以接下来,吴广应该会很快将自己接走,送往清轩宗内。够资质的少年都会被送进清轩宗参加后面两轮的考核,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果不其然,当赵映晨一回去后,吴广便登门拜访了。 第3章   庆元国,晟元城。   夜色茫茫,而晟元城内人员鼎沸,热闹非凡,无数阁楼拔地而起,在暗沉的夜中亮起星星光芒。   皇宫内亦是如此,夜并没有使一切变得安静,反而更是释放人们内心的欲望。   皇宫位于晟元城中心位置,占地面积占晟元城一半,四周九座城门环绕拱卫,每座城门皆重兵把守,保卫着天子。   到夜晚时,城门便会紧紧关闭,只有白日才会打开。   宫内一座尖顶楼阁的最顶层,站着一名身穿明黄龙袍的男子,容貌苍白,微沉的目光晦暗不明,让人难以揣测心思。   他身后站着一道暗红夹玄,鸡皮鹤发的老者,佝偻着腰,恭敬的低着头。若是因此小瞧了这老人,恐怕会吃大亏,细看其神色,自若有然,虽是浑浊的眼睛,但时不时精光闪过,再看起服饰,便会发现这赫然是东厂督主,徐福!   徐福身后则是站着四五个小太监掌灯。   “阿福,你看看这天色,可有什么发现?”皇帝双手按在朱红雕花栏杆上,仰头瞧着这天。   “奴才观星辰有变,近日恐有大事发生。”徐福低着头恭敬道。   “说吧,钦天监那些家伙看到了什么。”皇帝收回目光,回头盯着徐福。   徐福深知皇帝不喜嗦的性子,便自动将钦天监监正程颐的一大段话略过,直接明了道:“程大人看到的既是凶兆也是吉兆,吉兆是庆元国内隐有天灵根出现,在昶元城方向,而凶兆程大人还未观出。”   “哦,是吗。”皇帝冷嗤一声,徐福微不可查的抬头,恰好对上皇帝那双阴沉的眼神,心下一抖,暗道天子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掌灯的小太监都低眉顺眼,恨不得将耳朵封住,少听些这密辛,要知道在皇宫里,知道的越多,越意味着危险。   “你看到了吗,这太平盛世,是朕的王土,朕不会允许,有任何人觊觎它,毁灭它!”皇帝一甩袖袍,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星星灯火,眼内满是野望与阴翳。   徐福侧身而立,闻言称是,不敢多加犹豫。   “就寝吧,朕乏了。”   皇帝看了一阵,捏了捏眉心,略带疲惫道。   “是,陛下。”徐福行礼,跟在皇帝身后,亦步亦趋,四五个掌灯小太监分布在皇帝身前,为他照明。   “对了,妖族那边。”皇帝好似想起什么,唇角微扬,露出略带寒意的笑,“不必过于压制,他们若是派妖刺杀清轩宗弟子...”他话未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徐福。   徐福立刻明了的躬身点头,“奴才明白。”   皇帝就寝之后,徐福恭敬的从寝宫里退出。   一出宫门,徐福便站直了身子,这才发现他身量颇高,只见他目不斜视,威风凛凛的领着小太监离开。   走在路上,徐福理了理衣袖,语气阴寒,“别怪洒家没提醒你们,今儿听到的事全给洒家烂在肚子里,谁要是敢泄漏出半句.....”   他哼的一声,气势惊人,吓得小太监唯唯诺诺,只敢称是。   脚步行走间,徐福却依旧觉得不安全,心下想着要找个机会把这几人全部除掉,他用余光睨了眼几个小太监,眼底满是冷色。   徐福挥了挥手,“都散了吧。”   几个小太监低头说是,便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   回到住处的几个小太监都安分的睡了,可能还有些人辗转反侧,惧怕得睡不着。   待到夜深时,皇宫内大多都安静下来,只有巡夜守卫走动的声音。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从屋里钻了出来,他不敢点灯,小心的顺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到皇宫深处。   虽是深处,却是不起眼有些荒破的冷宫,里面住的都是不被宠爱的妃子,守卫比皇上寝宫要少得多,小太监很轻易的就溜进去了。   他步履轻盈,隐隐练过什么脚上功法,加之似乎溜进很多次十分熟悉的模样,才得以轻松进入。   小太监舌头微翘,发出两道布谷鸟的叫声,不消片刻,冷宫的一个院子内也发出似乎在相互和应般的鸟叫,像是平常夜里随处可见的声音。   小太监听到回应,轻快的走进院内,院中央有植百年槐树,亭亭如盖,遮住天边一抹月光,原本冷清荒凉的院落更显阴沉。   “咚咚咚。”小太监屈指敲了敲门,片刻后自己推门进入,正前方坐着一道鲜红身影。   这是一个女人,一个绝美的女人,肤如凝脂,艳红眼角风情万种,嘴唇饱满水润,鲜红的衣裙添其魅惑,眼中的冷光又让人觉得危险。   “小宁子,今日可有什么事?”声音柔媚婉转,好似猫爪挠心。   “启禀娘娘,奴才今夜听见皇上与徐公公议论天象,称有天灵根现世,大概在昶元城。”唇红齿白的清秀太监半跪着,头微低着,眼神死死的盯着地上的纹理。   “知道了,你退下吧。”美艳女人轻轻挥手,动作间自带韵味。   “娘娘!”闻言,小太监猛的抬头看向前面的女人,眼底是没来得及收起的浓浓爱恋,马上又似反应过来般连忙低头。   “娘娘,奴才还听到了一件事,皇上说如果妖族派妖刺杀清轩宗弟子,不必过于压制。”小太监心思灵活,明白皇上的言下之意。   他现在只想将知道的一切全告诉娘娘,好让娘娘让自己再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哪怕是一会儿也好。   “娘娘....”又是一道缠绵低吟,小太监眼中的情意似水般柔软。   “知道了,退下吧。”女人半寐着眼,似乎有些疲倦,语气轻微,声音极低。   “是。”不舍又委屈的悄悄抬头,看到女人白莹细腻的小腿,脸一红,小太监不敢再说什么,弓着腰小声离去。   关门的动作都十分轻缓,似乎怕惊扰了里面的美人。   “怎么,心动了?”门关后,浓浓黑暗阴影里现出一个人形,隐匿在角落,抱着臂,语气十分戏谑。   女人蹙眉睁开了眼,避而不谈,“你快去禀报王上,天灵根在庆元国昶元城现世,耽误了惟你是问。”   “还有,皇帝似乎想用我妖族牵制清轩宗,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一定要如实禀报王上。”   黑暗中的人形嗤了一声,“知道了狐狸精,真大的骚味。”   说完不等女人脸色一变,便融化消失在黑暗,独留女人气得咬牙切齿。   *   庆元国,昶元城。   昶元城是庆元国内最大,堪比晟元城的城池。在城池西边有一块层层封锁,重兵把守的地,无数身着银白盔甲的士兵巡逻,穿过重兵,看见中心一片荒草无声,皲裂开来,数十丈的土地,这块地被血红线条悬空包围,化成一道整齐的圆形。   圆形内与圆形外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内是一片扭曲混乱的气息,空间仿佛割裂般发出波动,外则是祥和宁静,一派生机勃勃。   若是从天而看,会发现周边守卫所站方位隐约包含规律,四角顶尖阁楼分别占据血红环线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加之零零碎碎的石台,组合起来,赫然是一个阵法,将血红环线包围狠狠压制。   守卫井然有序的走着,血红环线被无数神识注视看守,一切都是那么严谨细致,好似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法躲过看守者的视线。   悄无声息的,血红环线的边缘发生了小小的波动,这在空间不稳定的情况下格外正常,伴随着一道清风袭来,环线内的空气突然跳动了下。   没人注意到这些平常的事情。 第4章   当天夜里,吴广便敲着门来到赵映晨家中,蔡老爷郑重地将他请到正房厅堂。   吴广对蔡老爷的态度很谦逊,他深知蔡师兄“正气剑”的鼎鼎大名,自己身为外门弟子与其是云泥之别。   因此在他得知自己管辖灵秀镇的时候,心中还有几分窃喜,因为蔡师兄的同胞哥哥在灵秀镇,自己虽无法做什么明显的关照行为,但怎么说也与蔡师兄拉近了几分关系。   今日白天蔡家又出了个绝顶天才,竟然是天灵根,说不定未来成就比蔡师兄还要高!   但吴广活了几十年,在清轩宗外门挣扎,也见识过不少天才,其中多是夭折,只有少数才能爬上那顶尖,他便明白一个道理:只有活着的天才才是真正的天才。   白日的事蔡老爷略有耳闻,他捏着胡须,十分凝重,“依吴先生看,小女是越快送到清轩宗越好是吗。”   “没错。”吴广呷了口手边的茶水,“蔡老爷应该明白,天灵根五百年难得一遇,每每出世,便是各大宗门齐相争夺。现在各方势力可能还没反应过来,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这个消息就会被他们所知道。”   “届时..”   不用吴广多说,蔡老爷已然明白后面的结果,得不到的天才便是要毁掉,与其壮大他人,不如一开始就以绝后患。   蔡老爷肃然起立,抬手对吴广做一深揖,“拜托吴先生了!”   吴广同样起立,面容严肃,“吴广定不负所托。”   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清轩宗。   他黑亮的眸子里闪着光,心中有着不可名说的使命感,如果说之前他还考虑自己的生命安全和利益,那他现在更像是推动历史的前行。   他们没注意的是,屋檐上歇息的鸟儿,这是一只随处可见的小鸟,个头很小,黑亮的羽毛,它待二人说完,便扑棱着翅膀,飞到厢房内。   赵映晨坐在窗边,望着天边的月色发呆,一只漆黑鸟儿飞到窗檐,叽叽喳喳着,赵映晨伸出手指一边摸着它的脑袋和羽毛,一边垂头思索。   她没想到自己的天赋已经到了这个程度,赵映晨摇摇脑袋,心里闪现一丝不平静,到底是十一岁的孩子,再怎么早熟也有些慌张。   想着,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是蔡老爷和赵氏。   赵映晨说请进后,两人推门而入,赵氏温婉的脸庞上强忍着离别的伤感,虽然她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敏锐的赵映晨发现。   赵映晨起身走到赵氏身边,张开胳膊抱着她,虽然比赵氏矮半个脑袋,但这个姿态却是让赵氏眼眶湿润。   “娘,女儿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一定要记得好好休息,晚上少绣花看书,对眼睛不好。女儿到了清轩宗也一定会每个月都给爹娘写信的。”   靠在赵氏肩窝,赵映晨闷闷地说着。或许之前是对未来的憧憬与忐忑,但现在是对家人的不舍与留恋。   尤其是在见了蔡老爷夫妇二人后,内心深处的情绪难以控制。   赵氏被赵映晨的话逗笑,她用指腹揩了揩眼角的泪花,哭笑不得,“让晨儿费心了,晨儿到仙门后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要给小叔添麻烦。”   赵氏知道赵映晨的性子,虽然偶尔调皮,但总的来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不过做母亲的,难免会多嗦一句。   蔡老爷在一旁看着母女,时不时抚摸自己下巴的胡须。   等到娘俩贴己话都说完了,蔡老爷才说道:“好了,我们要给晨儿收拾东西了。”   赵氏点点头,从赵映晨衣柜里翻出最底下只有过年才穿的好衣衫。   赵映晨还穿着沐浴后的里衣,只披了件外袍。赵氏替她细细的穿上雪白交领内衫,用的是昶元城和安铺的锦布,外套一件藏青圆领窄衫,然后是一件御寒的大氅,最后再将一块玉佩小心的系在她腰间。   “这是你小叔不久前寄到玉佩,说是你十一岁生辰的礼物,具有静心养神,抵御危险的作用。”   赵氏的话让赵映晨下意识用手指摩挲这块玉佩,玉质细腻水润,似乎还散着淡淡的暖意,热度顺着指尖直达心扉。她拿起来细细的瞧了瞧,玉佩通体淡绿,上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晨”字,四周云纹团簇,十分漂亮。   赵映晨又忍不住摸了摸刻痕,看得心喜极了,笑道:“那我到清轩宗见到小叔后,可要好好感谢一番!”   赵氏柔柔地笑着,将刚才蔡老爷进屋时放在桌上的包裹拿了起来,“这是新衣裳,记得带上。”   嘱咐着,又好好的收拾了一番,到最后已经是一个较大的包袱了,赵映晨接过来,忍不住道:“娘,够了。”   赵氏眼圈再次一红,“好好好,是够了。”   天底下做母亲的看到孩子远行,总是恨不得他带上所有东西,期盼着路上能够舒坦,生怕吃喝用度短了孩子。   蔡老爷无声的将赵氏揽入怀中,这时才说出进门来的第二句话,“路上小心谨慎,不要傻乎乎的相信所有人,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尽管找你小叔,你是蔡家的独苗,他一定会帮你的。”   赵映晨也是含泪点头,吴广的敲门声也适时的响起。   她对着二老拱手深揖,“爹,娘,你们多保重,女儿一定会想念你们的。”   说罢,便转身开门。   吴广手边还有一个少年,正是白日的那个三灵根,不过相对赵映晨,他带的东西少的可怜,甚至还有些迷迷糊糊,不知道要这么晚赶夜路的原因。   赵映晨心中叹了口气,拱手道:“吴先生,我准备好了。”   吴广见赵映晨丝毫不慌乱,神色动作皆自然懂礼节,通身气势沉稳,满意的点点头,心想天灵根果然不凡。   “走吧。”   说完,吴广便急匆匆带着赵映晨和那个少年走出蔡家大院,进入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   他掀开马车的后帘,赵映晨和少年依次上车,吴广自己则坐在前面,嘴里喝到:“驾!”   黑马仰头打了个鼻响,蹄子向前奔跑起来,马车的车轮缓缓的开始滚动,发出“轱辘轱辘”的响声。   蔡老爷与赵氏依偎着站在门口,看着马车的背影,蔡老爷拍了拍赵氏的肩膀,“夫人,晨儿是天纵奇才,会没事的。”   赵氏点点头,依旧留恋的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似乎看不够一般。而蔡老爷则是看着天边的缺月,心里盘算着搬到昶元城的事情。 第5章   伴随着马车摇摇晃晃,赵映晨与对面的少年无言相对而坐,空气都有些凝固。   “你好,我叫赵映晨,你呢?”   赵映晨强露出一个笑容,对对面一直低头的少年问道。   “我....我知道你,我叫冯和。”少年十分腼腆,磕磕巴巴的回道,看到赵映晨好看的笑容,脸竟然红了几分。   点了点头,赵映晨便侧头从马车的小窗口望向外边。她不是健谈之人,也不太擅长与沉默寡言的人打交道,问了名字之后便闭嘴不说话了。   吴广在前面缓缓的驾驶马车,沉稳的声音响起,“我们现在是赶往苗波县,大概要一天一夜,你们可以先歇息一下。”   现在深夜,正是好眠的时候,赵映晨的眼皮开始时不时打起架来,于是便放下心中所思,将装有衣服的包袱放在车厢内条板上,头压着包袱,身子平着躺下。   条板不宽,赵映晨大半个身子在上面,随着马车的颠簸,她很快的进入睡眠。   少年冯和也学她这样躺下,不过与赵映晨不同的是,他思绪繁杂,久久难以入眠。   第二日清晨时,赵映晨在颠簸中醒来,她望着车厢厢顶,一阵茫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前往苗波县的路上。   她慢吞吞的坐起来,掀开车厢旁浅色的帘子,阳光从窗口洒进来,映照在赵映晨的脸上,让她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   现在大概是辰时吧,赵映晨心想,自己可睡得真沉。   冯和也逐渐醒来,他眼底有些青黑,精神萎靡不振,可见昨晚睡得很迟了。   车头的吴广听见两人的动静,恰好是顺着水流驾驶,便停了下来,让两人休息一下。   赵映晨趁着这个时间简单的洗漱了下,又将水囊补充完,便坐在马车旁的大石头上啃起了烧饼。   在吃之前她还问了一句,“吴先生,冯和,你们要吃吗?”   这是昨晚赵氏塞在赵映晨包袱里的,还有一些小点心,可见赵氏的细心之处。吴广摇了摇头,扬起手中自己带的干粮,表示自己已有吃食。冯和倒是咽了咽口水,肚子皮紧贴着后背,又不好意思说,就沉默着。   赵映晨瞧到冯和这模样,便从包里拿出一个烧饼,递给他,“吃吧。”   冯和吃惊,不好意思的推辞道:“不...不用了,很快就要到苗波县了,到时候吃也不迟。”   “拿着吧,现在吃垫垫肚子。”赵映晨看出他口不对心,于是便强塞给他。   “谢谢。”冯和看着手中的烧饼,面上感激到眼眶都红了。   他不再多说,默默的啃着烧饼,只觉得十分美味,心下的感动更上一层。   三人吃完,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又开始赶路。   直到日落西山,赵映晨才从车厢窗口往外隐隐看到前面的县城。   县城有民兵把守,城内也时不时有身披皮甲的民兵巡逻。   这些民兵很多都是县城内世家的家兵,部分被朝廷征用,用来守卫县城。在有外敌入侵的情况下一致对外,不过目前来说,已有数十年未发生战争。   进入苗波县,吴广便直奔县令府。县令府内住有管事周平野,他是专门负责将苗波县及其四周村镇有天资的少年送往昶元城。按理来说,吴广将赵映晨二人送到周平野手中便已完成任务,不必再多此一举找他谈话。   吴广周平野两人皆不是贪恋凡俗权势之人,因此十多年的合作仅仅只让两人有几分熟悉,互称师兄弟的程度,还未是好友。   所以对于吴广登门拜访,周平野心下有几分吃惊。   “师弟,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师兄,灵秀镇出了一个天灵根。”吴广一开口便将周平野震住。   “我已用秘术通知到昶元城的余华师兄,余师兄回应说会亲自来苗波县接天灵根。”   “可我从未得到任何消息。”周平野蹙眉。   吴广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只好猜测着安慰道:“天灵根出世,意义甚大,可能也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吧。”   周平野点头,“也是,那天灵根现在所在何地?”   “就在县令府外,我将马车停在偏门。”   事不宜迟,周平野迅速走到府外,一眼便看到站在马车边的两人,他迅速分辨出哪位是吴广所说的天灵根,应是那身姿挺拔,俊秀俏丽的少年,天资过人之人往往比其他人看上去更有光芒些。   时间紧急,吴广并未说赵映晨的具体信息,加之十一岁正是雌雄不辨之时,赵映晨生得俊眉修眼,比寻常女子多几分神气,比寻常男子少几分阳刚,恰好处于中间,周平野认错性别也是很正常的事。   周平野并未摆架子,而是平易近人,他热切的招呼两人进府,见天色渐沉,三人还未吃晚饭,于是又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肴。   县令府仿佛是他的一般,县令虽说是朝廷命官,但也是凡俗普通人,比不上周平野这类修士之人,因此清轩宗内的弟子,在凡俗都地位极高。   周平野并未让赵映晨二人接触县令,在他看来,两人都是出自灵秀镇,眼界可能还不够开阔,若是过早的接触到权势,很可能对将来修行不利。   几人一同吃过丰盛的晚餐,便先在周平野安排的房间里歇息下。一路乘马车赶路过来,对两个仅有十一岁的少年人来说,称得上是十分疲惫,而一路驾车的吴广,却精神抖擞,丝毫不觉疲倦。   一夜风平浪静。翌日,苗波县四周其他村镇的管事逐渐赶过来,周平野却是面色凝重,吴广心下也是揣揣不安。按理来说前天晚上吴广对昶元城的余华师兄传过消息后,昨天他就应该到了苗波县,结果到了今日,却还迟迟不见余师兄身影。   周平野与吴广相视一眼,都隐约感受到一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到了正午,人基本来齐,周平野不再犹豫,让二十几位少年用过午餐,又准备好几日的干粮后,便立即动身赶往昶元城。   身为内门弟子,周平野也算是平辈中的佼佼者,实力强横。往年的这个时候,他都是十分轻松的完成这个任务。   加之清轩宗名声在外,根本没什么人敢在清轩宗招收新弟子的时候来捣乱,导致许多人都认为这是一件简单且收获颇丰的任务,周平野也不例外。   但这次却不一样,陆续前进的马车外,除了七八个外门弟子的管事外,还有许多民兵跟着。周平野特地调的民兵中的精锐,如果真发生什么事,应该可以挡上几秒。   今年许多外门弟子都感觉到周平野的焦急与不安,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都同时加快了速度。   从苗波县到昶元城需要足足三天三夜的时间,周平野倒是有一艘小灵舟,不过只能携带两三人,若是单单带赵映晨去昶元城,那剩下的人就无法顾及,为了这次的任务,周平野只好硬着头皮带领。   “周师兄!余师兄传来消息了!”吴广跳下马车,急匆匆奔到周平野身边。   “快!余师兄说了什么?”周平野眼睛一亮,一旦余师兄前来,那问题就不大了。   余华师兄是宗门的核心弟子,论实力,十个周平野都比不上他,论地位也更是万万不及,只要余师兄来了,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吴广不多言,手指捏起,嘴里喃喃一句,手势变换,在灵气的波动下,他面前的空气渐渐泛起淡绿的涟漪,一个小小的纸鹤显出身影。   周平野看着吴广的动作,眼睛微眯,知道这是外门常用的通讯方法,但似乎又与平常纸鹤传音不同,吴广的秘法更具隐蔽性。   纸鹤在空中自己打开,一道年轻的男声从里面传出来。   “路上有变,妖魔现世,速来!”   声音中透着淡淡的焦急,隐约听到里面的风声和打斗声。   两人脸色一变,不等作出反应,便听到后面传来的惨叫声。赫然回首,只见骑在马上的精锐民兵头身分离,鲜红的血液喷洒在车厢上。 第6章   “发生什么了?”赵映晨听到车厢外的惨叫面色一变,冯和惶惶不安的摇头,表示不知道什么情况。   “啊――”   伴随着少女的尖叫,周平野雄厚的声音喊道:“所有人,待在车厢不许出来!”   话音刚落,便听见刀剑相触,发出绵长的“钉―”的一道响声。   赵映晨心跳得砰砰直响,她小心的挑开窗口布帘的缝隙,一大片血红瞬间闯入眼下,刺得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十数个黑色毛皮的狼妖从林子里走出来,他们似人非人,似狼非狼,有着和人相似的身躯,却是龇牙咧嘴,满脸狰狞的狼头,身体上长着茂密浓厚的黑毛。   只有为首的一个是穿着黑色衣袍,但也仅仅如此,只见他右手一挥,尖利的锐齿张开,“一个不留!”   “嗷!”四周狼妖昂天发出嘶吼,猛的朝队伍扑过去。   马车四周的民兵皆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妖物,个个吓得面如纸色,不少人大叫着扔下武器想要骑马逃跑,但都被敏捷的狼妖追上,咬住脖子死亡,更有贪心的狼妖啃食起这些人的身体。   七八名外门弟子虽不至于像民兵那样失色,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从乾坤袋里拿出武器,运用着剑法朝狼妖刺去。   周平野则是盯着那领头狼妖,心里盘算着这狼妖的实力。   化身人形,却难以化出人样,能说话,意味着开启灵智,实力大概是在灵寂期。观其皮毛,水润光泽,并没出现毛尖似钢的情况,应该只是刚突破灵寂期,与自己相差无几。   想着,他迅速挽了个剑花,向那领头狼妖飞驰过去。剑气一挥,领头狼妖正在与一外门弟子纠缠,敏锐的感受一道强横剑气朝自己划来,便翻身后退,躲过了这道剑气。   苦苦坚持的外门弟子见此,对周平野露出一个感激的表情,便退下对付其他狼妖。   领头狼妖正要追上,便被周平野拦住,“你的对手,是我。”   冒着红光的凶残眸子看向周平野,领头狼妖咧开嘴,猩红的舌头舔了舔牙,“嗬嗬嗬,吃了你,我的实力就会大增!”   周平野丝毫不惧,不为领头狼妖的话所动摇,他使出自己最拿手的剑法,玄阴十二式。   此剑法缠绵不绝,招招相扣,不求一剑封喉,而是擅长防御,恰好又是水性剑法,与周平野水木双灵根相扶持。   狼妖皮毛坚硬,妖类主要以锻体为主,身体强横,常以爪为武器,领头狼妖也不例外。   几个翻身,领头狼妖便近了周平野的身,挥出如钢铁般的利爪。   手腕微抬,剑身与利爪相撞,剑气中带着水气,从领头狼妖的爪子缠绕到手臂,隐约看见水气如蛇一般滑动。   领头狼妖一声咆哮,一个闪身又朝周平野抓去,周平野使出剑法与领头狼妖缠斗。   一人一妖实力相差无几,加之周平野剑法阴柔,难以迅速杀掉领头狼妖。   此时,外门弟子已现出疲惫之势,毕竟经验不足,周平野一咬牙,心念一动,一张画满朱砂文字的符篆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左手上。   右手用力将剑一抬,领头狼妖被掀得后退几步,趁这时,周平野迅速将左手上的符篆扔向对方,嘴唇微动,符篆猛然发生爆炸。   瞬间,伴随着一道巨响,火光冲天,余威都震得周平野后退几步,他看见里面熊熊燃烧的身影在挣扎。   “嗷呜!”领头狼妖痛苦的仰头吼叫着,“人类!我要杀了你啊啊!”   四周的狼妖被领头狼妖的吼声震住,皆跟着一起嗷呜叫喊。   可不消片刻,领头狼妖好似力竭一般,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火舌舔舐着它的身躯,茂密的毛发助长了火焰的燃烧,很快,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焦糊味。   这是一道火爆符,是周平野足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做任务才换取的一张高等地级符篆,爆炸的威力足以杀死一名金丹期,甚至重伤元婴期,这也是他的底牌之一。   周平野心疼的看了眼这火光,确认领头狼妖死后,便转身帮助外门弟子对付其他狼妖。   其他狼妖低下金丹期一个境界,但也让外门弟子不好受。民兵已经被狼咬杀光,地上满是尸体,受惊的马儿四处乱跑。   赵映晨听见外边一声巨响,震得身子都抖了抖,她没有好奇的伸出头去看,此时怎么说都是装作鹌鹑最好。   可偏偏没那么简单,赵映晨和冯和两人都感受到有个什么东西跳到车厢上。   “彭!”   车厢顶部被四爪插入,发出木头裂开的声响,冯和张开嘴巴想要发出叫声,又死死用手捂住嘴巴,眼里竟然溢出泪花。   粉末从车厢顶部飘落到两人身上,过了几个呼吸,上面还没动静,冯和以为应该没事了。可谁知就在此时,车厢顶部直接被利爪掀开。   两人抬头,看见庞大的身躯,上面满是浓密的皮毛,狼头呲牙,恶臭的涎水从嘴边滴落到车厢上。   “嗷呜~”   狼嚎响起,狼妖伸爪朝车厢内呆楞的两人挥去,赵映晨瞳孔一缩,迅速拉着呆傻在原地的冯和朝车厢外滚下去,动作狼狈,衣服上沾满了灰尘,但险之又险的躲开了攻击。   车厢在狼妖的利爪下撕裂,发出巨响,周平野猛然回头,看到狼妖正逼近赵映晨二人。   “不――”   周平野_目眦裂,瞬间放弃对战面前的狼妖,回转用力掷出手中的长剑,朝赵映晨那边极速刺去,想要挡住那狼妖的利爪。   他全部心思都放在赵映晨那边,自己面前的狼妖无暇顾及,狡猾的狼妖抓住这个机会向他咬来,幸亏吴广及时到来将狼妖踢飞,否则周平野必然受重创。   来不及了....   吴广回首将狼妖刺死,侧头看向赵映晨那边,眸子里浮现出懊悔与悲伤。   即使周平野反应再快,也无法挡住狼妖对赵映晨二人的攻势,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怎么可能在狼妖的利爪下存活。   面对杀气十足的狼妖,赵映晨来不及躲闪,只能看着狼妖瞬间逼近自己的锋利锐爪,她敏锐的听力听到周平野的嘶喊,以及长剑破空而来的声音,心中甚至升起几分感激。   就在赵映晨以为自己要命丧黄泉时,离自己眉心仅仅有一毫之隔的利爪陡然停住,狼妖发出奇怪的吼叫,嗓子似乎含着什么东西。   但它很快就被破空而来的长剑刺中肩胛,带有灵力的剑力道之强大,直接将狼妖钉在地上。   来不及挣扎,狼妖就死了。   赵映晨这才回过神来,睁大的眼睛逐渐恢复,她忍不住细细的喘起气来,额头,背后,已经满是汗水。   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赵映晨看到狼妖的尸体,脖子上有显而易见的伤口,而非是周平野的长剑杀死的。   是谁....是谁救了她?   赵映晨惊魂未定,茫然的站在原地,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幸好赶来了。”   “余师兄!”   嗓音一出现,周平野与吴广瞬间眼睛一亮,齐齐喊到。   此时的狼妖已经快被解决殆尽,随着这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到来,只见他手一挥,剩下的几个狼妖立刻就被割破喉咙而亡。   “真是有劳各位师弟了,谁知今年意外频发,妖魔现世,在路上被耽搁了许久。”   身穿雪色玄纹锦袍,美如冠玉的男子面带愧意的拱手致歉,使得这些师弟都忍不住挠挠脑袋。   “师兄这是说哪里话,都是我们应该的。”   有一个外门弟子笑嘻嘻的说道,他们都没受什么伤,有也是轻伤而已,只是有些乏力罢了。   周平野吴广二人也是忙拱手不敢称,他们年龄虽比余华大上不少,但耐不住余华天赋异禀,为长老弟子,更是核心弟子,年纪轻轻就达到他们难以到达的境界,丝毫不敢嚣张。   更何况余华师兄为人平易谦和,时不时指点师弟师妹,单是这份人品和情谊,就值得他们敬佩,这句师兄自然喊得是心服口服。 第7章   余华好一阵子才将一片慌乱的少年安抚好,剩下的人将被杀死的民兵就地安葬。   刚才情况混乱,有些人是见势不妙逃跑了,有些则是奋力抗战到最后被狼妖杀死,地上满是鲜血,赵映晨回过神来的时候,已被浓浓的血腥味刺激得几乎呕吐。   受到惊吓四处瞎跑的马儿将地面踩踏得一片糊涂,有些马儿腿折断,身躯被撕咬,只能无力的在地上哀鸣。   满地的尸体残骸,不少民兵都死不瞑目,两眼睁得大大的,表情狰狞,似乎想与敌人决一死战,处理这些的弟子们不忍直视,年轻些的甚至眼眶都红了。   周平野轻轻叹了口气,他本就打算将这些普通人作为炮灰好争取时间,可真见到这场面,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心里下定决心回头给苗波县的县令写信,让他好好给这些死去的兵人家属一些补偿。   “妖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一年轻弟子咬牙切齿着道。   这是他第一次在凡俗见到妖,虽听闻妖类都是血腥残暴之徒,可真正面对,心中震撼却是更多,甚至带着一丝仇意。   “唉,是啊。”另一弟子亲手将民兵埋葬下,叹了口气。   余华安抚好一群少年,闻言眼神也是暗了暗。   他单独将赵映晨留下,看见赵映晨强压住惊慌的眼神,忍不住说道:   “刚才那些是狼妖。”   “妖,皆是残暴,最喜好滥杀无辜,有甚者甚至将人类作为粮食。”   余华似乎回忆起什么,温和的面庞上满是痛苦,“于妖而言,修士是它们最好的食物,也是提升实力最快的方法之一。”   “这....”赵映晨震惊的看着余华,没想到妖竟然会以人类为食,同时想起前两日赤鸟一事,心头一紧。   “呵,不讲这些了。”余华伸指揉了揉太阳穴,面上重新浮现出温润的笑容,“你是蔡师兄的侄女吧。”   “余先生可说的是我的小叔蔡永和?”赵映晨将心中差点命悬一线的惶恐强忍住,收拾好心情,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余华。   “没错,正是蔡永和师兄,看来你就是他的侄女了。”余华脸上的笑更真切了几分,他伸手拍了拍赵映晨的肩膀。   “你和其他人一样喊我余师兄吧,蔡师兄在修行上对我颇有照顾,将来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我必然知无不言。”   说着,余华便和赵映晨上了同一辆马车,冯和自然被吴广稍加委屈的安排在别的马车内,幸好少年人数不多,马车尚且宽裕。   在和余华交谈中,赵映晨知道余华是准备亲自来护送这一只队伍,其他县城的队伍,他已经派人去守护,实力仅略逊于他,应该问题不大。   “唉,你身为天灵根现世,恐怕已经引得各方势力动荡,就算是休养多年的妖族,也开始在凡俗出现。”   在余华得到的消息中,昶元城附近的所有队伍,皆受到妖类攻击,若不是吴广消息通知及时,加上余华的警惕心,恐怕今年送往昶元城的苗子要少一半,才不会像现在这样损失无几。   “那....我的爹娘应该没事吧。”赵映晨并未因为自己的天赋而沾沾自喜,而是对尚在灵秀镇的父母十分担心。   “现在各方势力还不知道天灵根就是你,两老在家应该无事。不过我已经吩咐人请两老去昶元城了,在那里他们能得到最好的保护。”   余华揉了揉赵映晨的脑袋,语气带着安抚,“放心吧师妹,他们可是蔡师兄的亲人,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他们安全的。”   “嗯,谢谢余师兄。”赵映晨略带迟疑的问道:“那...小叔呢?他在宗门里吗?”   “哎呀,这个差点忘记说了。”余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笑道:“蔡师兄正在宗门内闭关修炼,他正到了突破的时候,这才脱不了身,不然就亲自来接你了。”   “况且,凡是进入清轩宗的弟子,都不可轻易回凡俗,除非是前来历练,或是完成任务,否则只能呆在修真界。”   余华解释道:“像我们这种的,都是接了宗门的任务来护送你们的,任务完成后即可获得奖励,这些奖励有些是我们修炼用的药材,有些是积分,这些积分可以在宗门内换取任何你所需要的东西。”   他已经在提前和赵映晨讲宗门里的东西,赵映晨也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   “清轩宗所在修真界内,修真界是一块独立的小世界。凡俗相当于是大世界,上面灵气稀少,多是普通人,而在大世界里,还有小世界,修真界则是所有小世界中面积最大,堪比凡俗的一个境地,同时也是灵气最多的一个境地。”   “修真界内自成体系,像凡俗一样,有自己独立的运行机制,而仙门在里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一步。”   在余华的缓缓讲解中,赵映晨逐渐对这个广阔的新世界有了一个崭新的认识。   在接下里的时日里,妖类只有最开始的一波攻击,之后便好像销声匿迹一般,余华也因此松了口气,顺利将赵映晨等人护送到昶元城。   昶元城乃庆元国七大城池之一,也是历史上最为悠久的一座,巍峨庄严,雄伟壮阔,十数丈高的城墙遮天蔽日,城墙用的是九天玄铁混合所制,耗费巨大,哪怕是出窍期的全力一击也难以撼动一丝。   余华在与赵映晨介绍昶元城时,语气里也满满是对先人的敬仰。   数百年前,妖族在凡俗横行霸道,几乎是将凡俗当成他们的后花园和养殖场,只等着人类繁衍,作为供给他们的粮食。   而在昶元城所在的位置,是妖族从妖域,也就是他们所在的小世界,到庆元国所在土地最大的妖井之一。   当时的先祖,为了抵御妖族入侵,赫然耗费巨大人力物力财力,挖来极寒之地的九天玄铁打造城池,最后更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将这块最大的妖井镇压下来。   自此,妖族入侵庆元国的数量减少许多,为得先祖争取时间,这才一步步将妖族到庆元国其余的妖井镇压。而目前其他最大的六座城池,也是先祖陆续为镇压妖井所建。   也就是在那个时间段,先祖建立了庆元国。   赵映晨坐在马车内,闻言,心悸的掀开车厢旁的帘子,透过窗口看向外面,狭小的窗口让她仅仅只能窥得昶元城的冰山一角。   从城门进去时,赵映晨清晰的看到城墙上斑驳陆离的刀剑刮痕,深色的墙面上透露出浓浓的冰凉与血腥气息,光是看到这,就能感受到数百年前的战乱纷争是多么的恐怖。   放下帘子,赵映晨小脸微白,“余师兄,那时的修真界呢?”   余华微叹,“清轩宗修士主要出身于庆元国,自然要保卫自己的家园,奈何那时妖族实力过于强大,清轩宗弟子难以抵抗,为了宗门延续,只留下了种子弟子,其余人.....多数牺牲了。”   讲到最后一句,余华忍不住潸然泪下。   赵映晨心思细腻,也感触颇深,眼角红了一圈,为这股精神感到震撼。   余师兄一席话下来,让赵映晨对妖族与修真界及凡俗的对立了解的更为清楚,但她也不禁有些疑惑。   “妖族,都是坏的吗?”   “没错。”余华用指腹抹去眼角的泪,斩钉截铁道,“妖就是妖,他们的骨子里就是血腥暴虐,妖与人,势不两立。我们在妖的眼中,只是食物,是猎物!”   “师妹,你一定要记得,以后见到妖,只要能够斩杀,就一定要斩杀,若是让他们逃脱,只会危害更多的百姓!”   赵映晨沉默点头,拳头悄悄捏紧,心底下繁乱的思绪不知从何说起。   虽然昶元城的历史写满了血腥,但进入昶元城内,却是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热闹非凡。   赵映晨最多只见过苗波县那样的小县城,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喧嚣,她十分好奇又有些激动的看着外面。   宽阔的官道笔直平整,两边摆着密密麻麻的小摊小贩,穿着普通短衫的老百姓有挑着菜的,有三两人成群结伴嘻嘻笑笑的,赵映晨从这些人的脸上看到了对生活的满足,和对未来的向往。   其他少年也是叽叽喳喳的讨论,看着外面的世界十分激动。   突然,赵映晨感受到马车逐渐停下,她有些疑惑的伸出头往前看。   只见道路东侧有一座阁楼拔地而起,足足有五层,屋檐翘起如飞鸟,每层回廊都是玉砌雕栏,琉璃瓦屋顶,看上去金碧辉煌,气势宏伟。   阁楼门上挂着一块鎏金黑底匾牌,上面刻着“仙宝楼”三个大字,即使是赵映晨见识不多的人都能感受到这字里面蕴含的磅礴气势。   正是这仙宝楼前围着许多人,导致前面的道路拥挤,使马车被迫停下。   余华轻轻咦了一声,“有人在仙宝楼闹事?”   赵映晨睁大了眼使劲看,越过一个个人头,隐约看到门口地上躺着一个人,看上去像是护卫的两人抱胸站在门口。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执法队来啦!”许多人便一哄而散,只留得零零散散几个人。   一排身穿玄色盔甲,武装齐全的队伍来到仙宝楼,赵映晨这才清晰的看到躺在地上那人鼻青脸肿,显然是被揍了一顿。   马车渐渐动起来,赵映晨恨不得把身子钻出窗口,继续看那到底怎样了。   余华好笑的拍了拍赵映晨的肩膀,解释道:“仙宝楼是专门为修士卖各种东西的地方,无论是在修真界还是在凡俗都有。”   “刚才应该是有人在仙宝楼闹事,被护卫赶了出来。那一排着盔甲的队伍则是执法队,隶属于朝廷,专门管理纪律,将破坏法律之人逮捕。据说执法十分严苛,只要进了他们手心,不死也要脱层皮,所以刚才那些人一听到执法队,便都散了。”   赵映晨了然的点点头,问道:“余师兄,我们何时前去清轩宗?”   “这个不急,到了昶元城先歇息休整一日,明日再动身。”   “知道了余师兄。”   一行人在昶元城最大的客栈停下,他们所有人的吃喝住行都由清轩宗承包了,因此不需要少年们出一分钱。   二十几位少年每两人安排一个房,余华对赵映晨照顾些,便给她单独准备了个房。其余人早在赵映晨与余华乘坐一辆马车时,便看出余华对她的偏心,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这几日接连赶路,加上狼妖一事,在精神紧绷下赵映晨并无多少感觉,但这一休息下,她便感受到无边的疲倦。   到底还是十一岁的少年,身心都比较稚嫩,即使她比其他人早熟几分,也依旧需要时间消化。   到了晚饭时间,餐桌上的菜肴虽不算丰盛,但架不住量大,吃了好几日干粮的少年们个个好似饕餮在世,将餐桌上的菜肴干得一干二净。   连带着本没什么胃口的赵映晨也多吃了不少。   夜晚静谧,赵映晨躺在客栈的床上,眼睛却是睁开,睡不着。   背下只有一层单薄的棉絮,远不比家里柔软暖和。好不容易可以好好在床上歇息,赵映晨脑子里却有些乱七八糟,想到在那石碑上隐约看到的赤鸟。   那赤鸟仿佛如影相随,死死刻在她脑中,那股就连爹娘也没给过的亲切感,叫赵映晨有些慌乱。   这几日她一直睡不安稳,每每入眠,脑海里便满是之前狰狞狼妖的模样,那距离她仅有一丝的利爪,她甚至看清了上面的木屑与血丝。   分明眼睛看得清晰,为什么身子却完全动不了,只能无力的等待他人的救援!   这种无力脆弱感叫赵映晨觉得痛恨,以至于梦中场景变换纷杂。   有时是一只稚嫩赤鸟随风飞翔的场景,下一瞬又变成爹娘躺在血泊中,朝她艰难的伸手,“晨....晨儿,快走――”   枕头被泪水濡湿,梦中的赵映晨只能无力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爹娘被迫害,她发出惨烈的嘶喊,却丝毫没用。 第8章   今天,赵映晨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这个梦与以往完全不同,她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赤鸟,与她石碑上所看的有所不同,梦中的赤鸟毛色暗淡略深,不如鲜艳亮红好看,更显普通。   若是说梦境,偏偏赵映晨有着自己的意识,她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   变成了赤鸟一段时间后,她的视角逐渐从第一视角转变成第三视角。赵映晨的视线始终紧紧跟着赤鸟,无论赤鸟做什么,都在她眼下一览无遗。   只见一轮明月照亮了森林,最高的那棵树直入云天,略近地面的一根枝桠上停留了一只通体赤色的鸟,这只鸟张开着翅膀,足有十米那么长,可在庞大的树上却显得像小孩子一样。   它头朝着明月,尖锐的喙微张,周身环绕着和月光一样颜色的光芒,淡淡的月白色像有生命一样环旋在赤鸟身上。   良久,它睁开眼睛,身上的光芒渐渐消去。   “嘎嘎.....”赤鸟仰头发出难听的叫声,扑棱一下展翅向远方飞去。   赵映晨看这赤鸟懵懵懂懂,似乎神智未开,它只是凭借着本能吸收月华之力,也是凭着本能向北方飞去,那里似乎有着极其吸引它的东西。   一直飞到天空发白,雾气缭绕,它才最终在一块盆地停下。   这里的气候湿热极了,赤鸟停在树枝上,用喙顺了顺自己的羽毛,盯着下面湿地中心的一根白色的小花。   小花随风缓缓摇动,纯洁莹白的光芒罩着它,四周是一片黑糊糊的湿地,亦或是沼泽,粘稠的泥潭在浮动,仿佛下面藏着一只可怕的怪兽。   这块地方,即使是正午,也是黑压压一片,高大茂密的森林挡住了一切阳光,让这里变得阴暗潮湿,空气中也散发着植物腐烂的味道,而炎热的气候,只会让这里显得更加闷热。   赤鸟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根白色的小花,心里不断涌上的渴望让它想要俯冲下去将小花吃掉,可直觉又在不断警告它别靠近,强烈的危机感和渴望欲交织着,让赤鸟忍不住仰头再次发出难听的叫声。   赵映晨蹙眉,仔细的记住这朵白色小花的模样,因为她惊讶的发现,即使是在梦中,她的意识仿佛也忍受不住一般,被这朵小花吸引,心中升起掠夺之心。   谨慎的克制住心中莫名的渴求,将注意力转移到赤鸟身上。   赤鸟的叫声仿佛打开了一个机关,泥潭彭的一声巨响,里面涌出一条庞大的,头颅狰狞,长着尖锐利齿的怪鱼,怪鱼围着莹白小花游动,丑陋的大脑袋不断的四处张望,似乎在警惕有谁会抢了它的宝贝。   地面枝叶被踩踏发出簌簌声,随着一声震天的吼叫声,一只吊睛白额大虫从树林里缓缓走出,裂着泛黄的锐齿,不断从喉间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声,每一次吐气都有一层白色的雾气。   赤鸟躲在树上,拼命的缩着自己的身体,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身体似乎还有些发抖。   当赵映晨看到这一虎一鱼时,陡然想起余华师兄说的妖。   其实,只要是有所修炼的兽类都可以称之为妖,不过妖内又有境界,似赤鸟这种的不过是刚踏进门的小妖,而白虎和怪鱼则是称霸一方的王。   两王相遇必有一死,没有任何一位领主愿意有其他堪比自己强大的妖在自己的领土内放肆。而此时这种情况的出现恐怕是因为这朵莹白小花。   两妖皆发现了树上的赤鸟,但都没有在意,因为太弱小了,弱小到它们可以像踩死蚂蚁一般弄死,方圆百里的妖兽几乎在感受到两妖强大的气势后都争先恐后的逃走了。此时森林里一片寂静,像没有任何生命一样,只有树木被风吹的飒飒声,怪鱼在泥潭里游动的十分黏稠的哗哗声,以及白虎吐气的呼呼声。   原本湿热的泥潭由于白虎的出现变得寒冷起来,赤鸟瑟瑟发抖想要飞离此地,可白莹小花却散发着奇怪的令妖着迷的香甜味道,死死吸引着赤鸟,想必白虎和怪鱼也是如此。   两妖的眼睛都变得泛红,白虎最先沉不下气,它狂吼一声,草地上出现淡淡的冰霜,连泥潭边缘也开始结冰。白虎猛得朝怪鱼奔去,脚下所过之地皆化为冰晶。   怪鱼也不甘示弱,泥潭内的泥水在它身后化为一团圆球,朝白虎射去。白虎伸爪一抓,随着一道破空声,泥球砰然爆炸,喷炸的泥水将四周一圈的草地溅湿。   泥潭是怪鱼的主场,而随着白虎的走动,泥潭逐渐被冰封,怪鱼活动的场地越来越狭小,很明显的白虎占据上风。   可怪鱼丝毫不退缩,它张开狰狞的嘴,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向白虎咬去,白虎伸出尖锐的爪子向怪鱼的头挠去,却被怪鱼一口咬住,怪鱼用力一甩头,咬完便转身跃入泥潭内。白虎吃痛的发出一声咆哮,仔细一看发现白虎的前爪被怪鱼撕咬下一大块,血淋淋一片,细密的齿印四周的白毛变得发黑,肉眼可见的,血肉模糊的前爪开始变黑萎缩。   怪鱼的牙齿有毒!   白虎喘着粗气,泥潭被冰封的速度越来越快,只余下白莹小花周围十米,怪鱼在小花四周快速游动着,发出一声难听的嘶哑的叫声,被冰封的泥潭开始震动,泥潭竟然在发出咕咕咕的泡,好似被煮沸一般。   情势一下子转变,白虎见此不妙,顾不得许多,竟然扑向泥潭中的怪鱼,抓住它的身体疯狂撕咬,怪鱼拼命的翻滚着,泥潭将白虎白净的毛发变得脏兮兮,可随着怪鱼的每次翻动,这块泥潭的温度也越来越低。   赤鸟在树上一直缩着身子观看,本来胆瑟的心突然变得大胆起来。   它的直觉告诉它现在是偷取白莹小花的绝妙时机,此时两妖缠斗激烈,不相伯仲,白莹小花在一旁缓悠悠的晃动着身体,散发着非凡的魅力。   赤鸟张开翅膀,昂着头张开喙,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它低头,再次看向白莹小花时,锐利的眼内满是志在必得。   像一支箭,赤鸟向泥潭迅速俯冲,伸喙一叼,翅膀微转,擦着白虎的头唰的一下飞向天空。   见此白虎和怪鱼停下动作,共同向赤鸟发起攻击,白虎射出一道冰晶,怪鱼则是一道水箭,赤鸟极速飞行着,虽然躲过攻击,却还是被余威擦伤翅膀。   天空中的赤鸟慌扑棱几次翅膀,便再次飞向远方。白虎震怒的朝赤鸟发出震天的吼叫,回应它的只有落下来的几根赤红羽毛。   方圆百里的妖兽仿佛都感受到白虎的怒气,一个个都缩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弹。   赤鸟一直顺着北方飞,翅膀上的伤痕随着它的扑动更加严重,每飞行一段路程便流下点点血渍,可它却根本不敢停歇,它深知白莹小花对妖兽的吸引力,白虎在时根本不敢有妖兽敢起争夺之心,只有与之同等厉害的怪鱼敢。   可现在白莹小花落到赤鸟喙中,后面便跟了好几只飞行的鸟兽,都想要追上它。   北边森林的尽头是一个悬崖,悬崖下是一条奔腾不息的长河,躲过几次身后鸟妖的攻击,赤鸟的速度开始变慢,它毕竟过于弱小,神智未开,现在已经快到极限了。   不过它也已然飞到森林的尽头悬崖处,后面的鸟兽也快追上它,鸟兽兴奋的嘶叫一声,羽毛化作利刃朝赤鸟射去,赤鸟再也没能躲过这次攻击,翅膀被羽刃割得伤痕累累,身体也是,满是血痕。   它扑棱两下,便朝着那奔流的长河落去,在失去意识前它依旧是死死咬着嘴中的白莹小花。   鸟兽也是俯冲下去想要夺取赤鸟喙中的白莹小花,正待它接近时,白莹小花突然爆发出一圈白色的保护罩,鸟兽猛得撞击到保护罩,保护罩顿时凹陷一个大坑,但却没有破裂,反而随着保护罩的恢复,鸟兽被反弹上去,而赤鸟在保护罩内被奔流不息的长河吞噬,迅速向下游流去。   鸟兽毫发无伤,它在河面上扑腾,却没有找到赤鸟的影子,顿时懊悔的发出一身嘶叫,又是搜寻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随着长河的流向,在深不见底的河内浮浮沉沉的白色保护罩内,赤鸟的伤势在慢慢复原,原本在喙中死死咬着的白莹小花化作一丝晶莹的药液流入赤鸟嘴内。   闭着眼,陷入昏迷的赤鸟顿时发出痛苦的嘶叫声,它在保护罩内不断的翻动着身体,翅膀也是拼命张开不断扑腾,赤红的羽毛渐渐开始燃烧,蔓延到整个身体。   白色的保护罩内一片火光,随着火光的增大,赤鸟的羽毛被全部燃烧殆尽,皮肉也被烧得焦糊,它闭着眼一动不动,好似被火活生生烧死。   不知过了多久,烧焦的皮肉开始脱落,露出里面稀疏的毛,直到全部脱落,赤鸟才再次睁开眼睛,它在河底张开稀疏羽毛的翅膀,无声的嘶叫着。   每扑腾一次翅膀,便燃起一丝火苗,可这次火苗却对它的皮毛丝毫没有伤害,反而随着火苗的升腾,赤鸟身上的羽毛变得逐渐茂密,新生的羽毛不像原先是暗红的颜色,反而是像鲜血一般的鲜红。赤鸟周身环绕着熊熊烈火,而它丝毫不畏惧,漂亮的羽毛在烈火中飘动,保护罩外的河水甚至被蒸发出一圈真空地,可见烈火的温度之高。   此时的赤鸟像极了凤凰涅,浴火重生。   可保护罩突然开始是收缩,它紧紧贴着赤鸟,神智已开的赤鸟知道保护罩对它没有坏处,便闭上眼放任保护罩收缩。   白色保护罩包裹的鸟形慢慢发生变化,直到变成一道人形,才开始逐渐消散......   赵映晨一直看着这一切,直到最后看到那人形,心底才忍不住抖了抖,急切的想要继续看它会流到何方。   可偏偏此时,她眼前一白,失去了意识。 第9章   等到再次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赵映晨眼底复杂,梦境中的一切都记忆犹新,甚至是那泥土的芬芳,也像亲生经历一般,不能忘怀。   她不知道这个梦境到底是何意思,但这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凡人能够知道的。想来,唯有修真界,清轩宗内.....   才会有她想知道的一切。   收拾好心情,洗漱完后便推门而出,恰好余华师兄也准备完毕,清点着少年们的人数。   待到赵映晨下楼时,余华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宛如清涧泉水,山间和风,一扫赵映晨心中的阴翳,重新恢复阳光。   许多少年兴致高昂,赵映晨面色平静,但眼中也隐隐带着对修真界的期待。   经过一番波折,终于要去了。   陡然想起在路上余华师兄曾问过她,修行的目的到底为何?   前几日的她,或许是想在这片大世界中闯出一片天地,做那逍遥自在,斩妖除魔的大仙人。   但现在的她,只想弄清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拼命提升修为。   她不愿再经历前几日那样的无力与痛苦,更不愿眼睁睁看着爹娘在自己面前被杀害,她只愿拥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对未来充满向往与期待的赵映晨,开始正式踏上旅程。   一行人在余华的带领下来到郊区,据余华所说,前往修真界必须经过传送阵。   而传送阵在昶元城城外几公里处,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宫殿,名为长源殿。长源殿被清轩宗用阵法保护,防止被他人破坏。   余华从腰间的乾坤袋中拿出一玄色令牌,赵映晨看不清上面刻有什么,只见令牌放在宫殿门前,过了几个呼吸,宫门微微一震,开出一条缝隙,余华伸手一推,宫门便被打开。   里面一尘不染,阳光从顶头的窗户照射下来,落在里面的红柱上,红柱从宫门两侧一直蔓延到长源殿尽头,上面雕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透露着一丝邪气。   赵映晨打了个寒战,即使是暖阳洒在她脸边,也无法打消她心中的寒意。   宫殿内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只有正中间有一到余华腰高的圆形石台,石台上有七个棱形洞孔,似乎是用来放什么东西的。   “看来我们来得还挺早。”余华笑道。   “还有其他人来吗?”赵映晨扭头,问出在场其他少年都好奇的一个问题。   “自然是有的,我们是来自昶元城周边,而在昶元城内还有一些少年,也要一同前去清轩宗参加考核。”余华音量说得略大,刚好让在场所有人听到。   话音刚落,便看到宫殿外走进另一波人,领头的是一名不言苟笑,嘴角下撇的玄衣男子,后面跟着三十多名少年,人数虽多,但都十分安静。   赵映晨乍舌,没想到昶元城城内有天赋的少年,竟然比周边所有县城加起来的人还要多。且观其中大半少年,衣着富贵,神色带着世家子弟才有的骄傲。   他们隐隐以玄衣男子身后的一名少女为首,这少女身量颇高,月眉星眼,长发束起,有着一丝英气,谈笑间带着自如大气。   两队人站到了一起,少女注意到赵映晨,扭头与她对视,发现在赵映晨那群人中,唯有赵映晨,穿着打扮皆不一般,样貌出众,且神色自若,没有一般人的欣喜若狂和失态。   “你好,我叫陈锦芮。”少女率先问好。   赵映晨虽然偶尔顽皮,但一直记得爹爹叮嘱的话,外出在外,一定要懂礼节,尤其是对方主动问好。于是她拢了拢衣袖,郑重道:“陈姑娘好,在下名唤赵映晨。”   一旁的余华看到赵映晨这副模样,忍不住捂嘴噗嗤一笑,气得赵映晨瞪着眼回头看向余华。   陈锦芮抿唇笑着,“不用这么客气,称呼我锦芮就好了。”   “好锦芮。”赵映晨也弯眉笑了出来,不复刚才的恼羞尴尬。   说了几句,余华便与那玄衣男子一齐拿出七枚棱形晶体,似乎与石台上的洞孔相契合。   一旁陈锦芮见赵映晨面带好奇之色,解释道:“这个名叫灵石,里面含有许多灵气,我观李师兄手中的灵石呈土黄色,且晶莹剔透,应该是土属性的上品灵石。”   说到上品灵石时,陈锦芮面色淡淡,十分平静,反倒是她身后的少年们发出惊呼和一阵议论声。   “竟然是上品灵石!据说每枚千金难求,十分难遇!”   赵映晨闻言,心中一惊,同时为陈锦芮的身份有些好奇,能对千金难求的东西说得如此平淡,想必身份必然不凡,难怪昶元城少年隐约以她为首。   一阵骚动后又恢复平静,只见余华将七枚灵石安放在石台之上,随着石台一阵抖动,赵映晨隐约感受到四周有什么东西在暴动。   陈锦芮低声道:“要用大量的灵气才能开启阵法,现在空气中的灵力都开始暴动起来了。”   只见石台“嗡”的一声,众人面前的空间缓缓变得混沌,逐渐出现一面高一丈多,类似于镜子的平面,只是这“镜子”上看不清任何东西,混色的流光顺时针旋转。   赵映晨注意到,当这面“镜子”出现时,四周红柱上雕刻的怪物,仿佛被压制住一般,寒意消失,随着流光旋转,她的身上升腾起一股暖意。   耳边隐约听到陈锦芮的惊呼,“卧槽,果然是异世界,太神奇了。”   来不及思考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余华的声音便响起,“这是通往修真界的通道,大家放心往里面走,一切安全。”   说完,便暗示第一个的赵映晨往里走,赵映晨犹豫了几分,闭眼朝这个“镜子”内走去。   与此同时,陈锦芮也是暗藏兴奋的一脚闯了进去。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事,脚步踏进去的一瞬间,鼻尖便嗅到一抹绿意盎然的清新气息,与长源殿内略带阴沉,长时间闲置的气味截然不同。   赵映晨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树林,个个直指天霄,高高耸立。听力也好像苏醒一般,听到风吹树叶的飒飒声,小动物爬到树上的O@声,鸟儿的鸣叫声,仿佛一张画卷缓缓打开。   “太美了....”身边的陈锦芮喃喃道。   是啊,赵映晨闭眼,感受到自己的每一处肌肤都十分舒适,像是走出泥潭,进入一片清明的水池。   身后越来越多的少年为眼前的生机惊叹,直到最后余华略带笑意道:“欢迎大家来到修真界。”   “这里....便是修真界吗。”赵映晨望着那参天大树,自言自语。   “没错,修真界灵气充沛,远不是凡俗能比。”余华心旷神怡,深深吸了一口气,“凡俗灵气匮乏,每口呼吸都仿佛染上灰尘一般,这也是许多修士不愿意回凡俗的原因之一,在灵气匮乏之地待久了,修为不仅会毫无进步,甚至还会倒退。”   “好了,大家站好!”   余华气沉丹田,暗含灵力的喊道,四周原本嗡嗡作响的少年们渐渐安静下来,整齐的站好,个个睁着期待的大眼睛盯着余华。   余华看着这群孩子,俊目中满是笑意,右手在乾坤袋一抹,手心便出现一个袖珍小舟,不仅袖珍,而且还十分简单,就像寻常人家叠的纸船一般。   可随着他左手轻捏手决,灵力注入,小舟逐渐腾空变大。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下,仅仅一掌心的小舟,变成了长十数丈的庞然大物。   装下他们五十几号人简直绰绰有余。   “好了,都上来吧。”余华面带笑容的带着众少年上了这飞舟。   待众少年都盘腿坐下,余华站在飞舟前,心念一动,飞舟便缓缓上升,很快便超过那高林,可还没有停止,继续朝更高的地方飞去。   飞舟十分稳当,没有一丝动摇,不少人已经站起来,胆大的瞧着外面。赵映晨恰好坐在飞舟边缘,她也站了起来,小心的扶着飞舟檐。   底下一片茂密的绿色随风荡漾,赵映晨看着这漫天遍野的绿,不由得觉得神清气爽,几日来的忧愁急促都消失殆尽。   “这简直比坐飞机还爽!!”   身侧依旧是陈锦芮,闻言,赵映晨偏头看着她,问道:“飞机是何物?”   “呃飞机...”陈锦芮好似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被别人听到,挠了挠头,英气的脸上显出几分尴尬。   “飞机就和这飞舟差不多,不过是在铁皮子里面,只有一个小窗口,看不到这么开阔的景象,更不能把头伸出去。”   赵映晨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问道:“那锦芮刚才在长源殿所说的异世界,又是什么?”   “啊!?”陈锦芮一下子傻眼了,支支吾吾,看到她这副模样,赵映晨眯眼笑了笑,“好啦,不问你了。”   陈锦芮看到赵映晨脸上的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有些恼羞,“好啊赵映晨,亏你长得这么好看,一肚子坏水。”   她张牙舞爪,捏着赵映晨的脸蛋,赵映晨急忙忙躲闪,哈哈直笑。 第10章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座巨山,连绵不断,仿佛一道天然屏障,将这片天地一分为二。   飞舟径直朝巨山驶去,赵映晨往下看了眼,密密麻麻的城镇,鳞次栉比,仿佛蚂蚁一般多,十分壮观。   飞舟越过巨山,赵映晨睁大了眼,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半空中悬浮着连环九九八十一山,琳琅交错,云雾缭绕,每座山上都建有庞大宫殿,宫殿或是古朴典雅,或是金碧辉煌,或是残垣断壁,风格各异,但它们都统一环绕着一座尖山,这座尖上高耸入云,难见山顶。   “这....这便是清轩宗?”   众少年堂目咋舌,喃喃着,眼中满是惊艳,就算是余华及其他弟子也是如此,即使身处其中,也没有远远看去,来得震撼人心。   飞舟缓缓下沉,没有飞向宫殿,而是在降落在山下。   悬浮山下有着一片宽阔的石台,飞舟在石台缓缓落下。   当赵映晨等人下来时,才发现,石台上除了他们,竟然还有其他一波人。   其他弟子到达石台后,便自行离开前去宗门,独留下余华和另一玄衣男子。   余华见众少年有些疑惑,便开口解释道:“第一个考核是测量天赋是否合格,而这里,正是你们进行第二场考核的地点。”   说完,他便闭上了唇,绝口不说第二个字,与之前的健谈热情给大家解释的模样截然不同。   陈锦芮若有所思,低声道:“久闻清轩宗考核二是天梯,果真如此。”   陈锦芮并没有想瞒着别人,刚才那话一出,不少人的眼睛都看向她,渴求着想知道第二场考核到底是什么。   “第二考核名为天梯,顾名思义,便是我们要爬这天梯,没有时间限制,按照最后的台阶个数论成绩。”陈锦芮摸了摸下巴,看向那天空中的宫殿。   “那不就是爬楼梯?多简单啊!”闻言,有人哈哈大笑。   不过更多人却是面色凝重,不如那人乐观。   “哼,若真如此就好了。”陈锦芮嘴角微扬,“关键是这天梯,每上一步,压力便会大一丝,唯有大毅力和有天赋者,才能走得远。”   有人欢喜有人忧,天赋高者心中舒了口气,而天赋低者则是暗含担忧。   “不用过于烦恼,只要第一考核过了,就是清轩宗的弟子,而这第二考核和第三考核,是一个机遇,让宗门长老更好的看到门下弟子的潜力。”   陈锦芮见赵映晨面带思索,以为她有些担忧后面的考核,开口安慰道,赵映晨愣了愣,淡笑着点头。   实际,这考核远比众人想得残酷。余华师兄在路上透露过考核的信息,若只是第一考核过的,那只会成为清轩宗的杂隶弟子,也就是整个清轩宗的最底层,负责清轩宗内的各种杂项。   第二考核得到前一百五十名,才有资格进入外门,从杂隶弟子到外门弟子需要跨过无数艰辛,许多人一辈子只能是杂隶弟子,因此,若是想要摆脱命运,天梯,是实际的最佳选择,也是最公平的选择。   很快,石台上便又来了几波人,现在台上总共站有七支队伍,赵映晨仔细观察了一番,每支队伍人数基本相当,五十人左右,有的队伍略少,有的则略多。   人数到齐后,已然两个时辰过去,石台上有不少少年盘腿而坐,养精蓄锐。   直到最后,一位白须老者出现在众人面前。   白须老者仙风道骨,精神抖擞,腰板挺直,笑容间神色慈祥,乍一看像凡人,没有任何修为。   但赵映晨知道,主持考核之人必不简单,气息越是内敛,越意味着这白须老者实力强横。   白须老者先是将昶元城的少年安抚了一番,随后讲解起第二考核的内容,正如陈锦芮所说那般,许多少年心中有数,神色不变,唯有小部分人脸色微动,对考核内容有些吃惊。   讲解完毕后,白须老者挥袖一笑,众人面前缓缓出现一排宽百丈之有的白玉台阶,台阶直通天霄,众人极目远眺,也难以看清尽头。   “天梯的尽头,是清轩宗主殿,上阳殿。老夫希望,今年能有人登上主殿。”白须老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挥手道:“考核开始!”   随着白须老者话音刚落,许多人争先恐后的登上台阶,但也有不少人闭目养神,丝毫不急。   陈锦芮嘟嘟囔囔,“怎么可能有人能登上主殿,在清轩宗成立上千年,成功登上主殿者寥寥无几,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而那些人最后成就,无一不震古烁今。”   或许,我能登上呢。   陈锦芮心中略带想象,既为穿越者,怎么能丢穿越大军的脸呢。   “你说,天灵根有可能登上这主殿吗?”赵映晨仰头望着那云雾缭绕的尽头,眼底下带着一丝笑意和志在必得。   “这我也不清楚,说到天灵根,难道你也听到那个消息了?我怀疑那根本就是妖族为了骚扰昶元城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根本就没有天灵根。”陈锦芮摇着头,“天灵根何其稀少,五百年难得一遇,且一出便是意味着大陆将迎来新的盛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出世。”   赵映晨不否认,而是挑眉含笑的看着她,陈锦芮看到赵映晨这模样,忍不住道:“天灵根不会是你吧....”   说完她又自我否定,“不不不,不可能。”   “哼,今年必定由我夺冠,赵映晨,不如咱们比比,谁的台阶数量更多!”陈锦芮看出赵映晨眼中的志在必得,于是燃起浓浓的好胜心,张扬道。   她没问过赵映晨第一考核如何,赵映晨同样也是如此,她们都有种简单的直觉,眼前这人,天赋绝对不低!   赵映晨丝毫不输的应战,两人相视一笑,共同踏上了这天梯。   此时,主殿内坐着形象迥异的八人,为首中年男子头戴紫玉冠,一身细挑金丝边对襟白袍,大拇指上环着一玉指板,男子时不时抚摸着它。   此人正是清轩宗掌门左景明,身侧七人,赫然是整个清轩宗的所有长老,此刻他们齐聚一堂,更不用说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默默注视着这次考核。   左景明道:“余华传来消息说,外门弟子吴广,在灵秀镇发现天灵根,为火属,正是永和的侄女,不过不是亲生,而是他哥哥收养的孩子。”   听到永和二字,左手边第一位,一个干瘦老者嘿嘿一笑,“永和那小子正在闭关冲击元婴后期,恐怕很难为小侄女接风洗尘,就由我胡老头代理怎么样?”   话音刚落,右手边第一位壮硕中年男子冷哼道:“所有长老中,唯独我为火属,你没听到那天灵根与我同为火属吗,定然与我更为亲近。”   左景明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苦笑道:“两位长老不必如此着急,天灵根出世,意义重大,我还要先请教一下师尊。”   一说到师尊,两人瞬间安静下来,壮硕男子小声道:“景明你这小子怎么不早说,师兄闭关多时,你还是少打扰他比较好。”   左景明略带头疼,七名长老中,唯独那干瘦老者大长老和壮硕男子二长老为师尊师弟,乃是他的师叔。   两人仿佛老顽童一般,见着面就争吵个不停,自己身为晚辈虽为掌门,但也只能劝着,平日里少让二人接触,恐怕,也就只有师尊的名讳能让他们消停了。   说完,在场的便不再说起天灵根归属的事了,而是默默打开一面巨大水镜,观看起第二考核中众少年的情况。   “那人便是天灵根吧。”五长老指着水镜中的一名月白圆领短衫的俊秀少女,问道。   “没错。”左景明答道,“名为赵映晨,正是她。”   说完他一笑,“已经走到四千七百多个台阶了?竟然不露丝毫疲倦,不愧是天灵根,说不定,真的能走到这主殿来。”   “她身边的那少女也不错,是个好苗子,陈长老,这是你家的子弟吗?”左景明笑道。   三长老陈浩东谦逊一笑,“掌门过誉了,正是犬子之女,也算是有几分天资,不过远比不了天灵根。”   几人时不时说一句,而天梯上众人,已经开始呈衰败之势。   走到五千步台阶,赵映晨已然额头冒汗,脊椎微弯,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她身边的陈锦芮更是不堪,已经半伏在台阶上,汗如雨下。   她急喘着气,“赵,赵映晨,你还能走?”   “嗯。”赵映晨简短的回答道,不愿浪费更多体力。   到了这里,她们身边的人已经大幅度减少,每隔几米才能看到一两人,不少少年在之前承受不起压力而选择主动退出,也有不少人狼狈的坚持着。   两人心中都明白,留到现在的,才是真正的开始天才间的较量。   “呼,走吧。”陈锦芮半垂着头,让汗水从鼻尖自然滑落,开始艰难的前行道路。   每走一步,便感受到背上的压力更胜一筹,这种压力,不仅是外界对**上的压力,更是一种骨子里的压制。   天梯尽头处仿佛有着极为可怕的东西,每近一丝,那股威压便更深,庞然大物般碾压的众人。 第11章   一脚一步,汗水从额头滑到眼角,刺得赵映晨眼睛十分疼痛,索性闭上眼,机械般的抬脚落下,抬脚落下。   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心脏剧烈的跳动声,砰砰,砰砰,与急促的呼吸相辉映。   “我....我不行了。”   陈锦芮跪在台阶上,额头磕碰着石玉台阶,冰凉的触感刺激着她不甚清醒的脑子,气若游丝的说道。   她甚至不敢大口喘气,而是小心的慢慢吐出气息,低低的呼吸着。   “说好,要夺冠的呢?”赵映晨一抹脸上的汗水,揉了揉刺痛的眼角,艰难道。   “不行了...”陈锦芮每一丝肌肉都在叫喊着疼痛,她扶着台阶的手微动,直起一根手指头摇了摇,“比不过你...”   “我是真的相信,你是天灵根了。”   似乎熟悉这里的威压,加之停下休息了会,陈锦芮才将一句话完整说出来。   赵映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轻笑,“你在这休息会吧,我继续上去了。”   “好。”   也不多挣扎什么,陈锦芮瘫在原地,看着赵映晨一步一步缓慢的走上去,心下不由得有几分感慨。   天梯对天赋的要求固然高,但没有大毅力,又怎会有如此成绩。这赵映晨,远不如表面上看得那般安时处顺,内心里,恐怕也是个不服输的主。   主殿之上,左景明看着分明已经快到极限,却依旧不停歇的赵映晨,露出一丝笑意。身侧三长老见陈锦芮停下来,毫不失望,反而带着一个满意的笑。   陈锦芮已然到达七千九百阶台阶,这一成绩,在往年也算是数一数二,有时候更是第一的存在。   今年情况特殊,天灵根出世,这往往也意味着最近两年,必然有许多天才横空出世,造就一片盛世。   或许,他的孙女,也是因势而出。   同时,左景明也注意到,目前只有赵映晨和一名少女在坚持往上,赵映晨略高那少女几百台阶,但那少女丝毫没有放弃,已经超过了陈锦芮。   “这是......”   “皇室的人?”   左景明略带惊愕道,四长老接过话,“没错,正是庆元国皇帝之女,九公主殿下。”   四长老微叹一声,他也是皇室成员,不过当年他仅仅只是私生子罢了,因着走投无路才拜入清轩宗。   皇室萧家自有一份最适合他们的修炼功法,并且独占一个小世界,那个小世界灵气堪比修真界,虽然比起来小许多,但也是极为丰厚的资源。   而这个小世界,便是专供萧家子弟或者是有功的大臣之后修炼,为皇室培养强者。   九公主殿下是最受皇帝宠爱的一个公主,其中天赋也最高,为变异雷属单灵根。   而萧家向来只是象征性的让部分臣子后辈拜入清轩宗,以维持与清轩宗的关系,根本不至于将最受宠的九公主送来。   这件事让四长老有些措手不及,自从他拜入清轩宗后,便自觉脱离萧家,那里没有他所留恋的东西。现在陡然出现一个后辈拜入清轩宗,让四长老不禁思考起背后的意思。   “九公主殿下理应由你教导,阿启别推辞了。”左景明见四长老萧启复杂的脸色,忍不住轻拍他的肩膀。   左景明与萧启为师兄弟关系,且为同年入宗,关系不浅。左景明记得十分清楚,那年他第一眼看到萧启时,对方枯瘦如柴,脸上始终带着胆怯与自卑,他甚至以为萧启仅仅只有七八岁。   “嗯。”四长老萧启低低答道,手心出现丝丝汗,他不动声色的擦去。   此时,天梯之下,石台上有许多少年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不少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第二考核还没完吗?现在人都下来的差不多了吧,还有谁在上面啊?”场上一片怨声载道。   白须老者眯着眼望向那天梯,“还有两个孩子。”他自言自语道。   距离他近的一些少年闻言,心中一凛,其中有一对不久前刚下来的双胞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诧异与忌惮。   其中年龄稍大的哥哥林峰感叹道:“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本以为我们兄弟二人会是拨得头筹,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人。”   弟弟林蕴也是点头,他悄悄道:“哥,你说那第一名会登上主殿吗?”   “不,登上主殿并非易事。”林峰面色严峻的摇摇头。   恰巧这时,场上的人一阵轰动,原来在天梯上的两人,已经有一人力竭,被白须老者送下来,让同行的内门弟子照看着。   只见这是一名少女,身着金丝浮云边绛色纱衫,面容秀美出尘,雾鬓云鬟,只可惜面色苍白,双眸紧阖。   正在闭眼休息的陈锦芮听到一阵骚动,蹙眉睁眼,恰好看到那昏迷中的少女,竟然为对方的美貌呆了呆。   白须老者一笑,右手在众人面前一抹,天空中便出现无数行字,只见那排头写着:   第一名:赵映晨九千一百阶   第二名:萧芩八千六百阶   第三名:陈锦芮七千九百阶   第四名:林峰七千五百阶   第五名:林蕴七千五百阶   ......   第三百四十二名:朴朝 两百二十阶   此排名一出,场面一片混乱,不少人在暗自打听赵映晨这个名字,心想是何方神圣。   坐在地上的冯和仰首望着那空中的排名,细细寻找,待看到自己是在两百八十名左右时,眼底满是失望。又见榜首的赵映晨,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身子抖着,思绪乱如麻线。   片刻,白须老者雄厚的声音响起,压住众人的吵闹。   “前一百五十名进入第三考核,一百五十名后的,可以先由弟子带入清轩宗内,安排妥当。”   “是!”   在场的弟子,包括余华,所有人齐声回道。   在组织下,场上的人开始变少,最后只留下一百多人,他们都注视着第一名赵映晨,排名上赵映晨名字后的台阶数量还在不断增加,不过十分缓慢。   往往过去数十呼吸,才增加一个台阶,目前已经到了九千五百阶。   在场的所有人心都揪起,不约而同的想着,难道这个名不经传,突然冒出来的人,真的能登上主殿吗?   尤其是陈锦芮,心情更是复杂,对于赵映晨天灵根的天赋更是深信不疑,想起之前自己还否定对方,顿时觉得有几分羞愧。   此刻已经悠悠转醒的萧芩,略带不服的看着那排名。身为庆元国九公主,天赋异禀,自然做什么都是第一,何时位居第二过。   心底的骄傲让她不愿意承认有比自己更优秀的人,可赵映晨的成绩又让她忍不住惊叹,真的能上九千台阶的人吗?   纵观史书,八千以上便是极为稀少的佼佼者,九千以上更是天纵奇才,而到达主殿一万者,无一不是改变历史的大人物,这个赵映晨,当真会是那登上主殿者?   萧芩忍不住在心中问着,一双美目一转不转的凝视着那排名。   一万台阶即可登上主殿,白须老者伸手顺了顺自己的胡须,看到赵映晨停留在九千六百一十八个台阶不动,心里止不住可惜,难道真的要停住了吗?   此时的赵映晨已经两眸充血,额头青筋暴起,嗬嗬的呼吸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吐出血来。她膝盖弯曲,继续用爬着的姿态上这台阶,只见那膝盖处的布料,已经出现磨损。   掌心匍匐在白玉台阶,每次颤抖着撑起时,如雪般白净的台阶上都会留下一块血印。   自己....已经快不行了吗?   赵映晨迷迷糊糊,感受到身体已经快到极限,后背的脊椎骨也发出承受不起般的哀鸣,心跳快得不正常,眼前那蔓延见不到顶的台阶也逐渐模糊。   “彭!”   她右手捏成拳头,狠狠朝自己的脑袋打了一拳,将那想要放弃的念头打消。   赵映晨不是执着,凡是都要争第一的人。但一旦是她认定的事,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实现,拼劲自己全力都要去实现。   而现在,便是如此。   更何况.....前几日郁结于心的场景,更叫她憋了口气,想要发泄出来。   停下来的赵映晨继续咬牙朝前方爬着,每上一个台阶,眼角便丝丝皲裂,渐渐流出两道血泪,下嘴唇被咬破,嘴内满是鲜血的锈腥味。   她已经明显力竭,每一次爬动,都是靠着一股不服气的意念支撑。   突然又奇迹般的,身体内出现了一丝暖流,从丹田一直到胸腔,让原本被压榨干的身体重新爆发出潜力,支持着赵映晨爬行。   “诶动了,动了!”有人眼尖的看到赵映晨名字后的台阶数量增加了一位,九千六百一十九,九千六百二十,九千六百二十一......   数字缓慢而坚定的上升着,原本打算上去将赵映晨带下来的白须老者,也忍不住的抿了抿唇,眼底满是笑意和钦佩。   无人像他般知晓登上主殿是有多难,主管第二考核的白须老者见过无数人,有的人走了几百个台阶便不愿再走,他们不是因为天赋不够,而是因为心中没有信念,没有坚持。   凡是能走到最后的,无一不是拥有大毅力者,他们或许天资没有别人好,但他们走的往往要比那些人更远。   修仙路上,天赋只会让一个人走得更轻松更容易,但天赋永远无法决定一个人的上线,只有拥有信念,永不放弃之人,才能真正懂得“道”。   这便是天梯,要告诉这群孩子的道理啊,白须老者轻叹,眼中却是神采奕奕,对着这群孩子抱有极大的期待。   靠着一口气吊着的赵映晨,感受到自己离那天梯尽头越来越近,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直到真正触碰到那尽头的白光,她终于是一下子昏厥过去。   六长老柳依柔从主殿奔了出来,看到浑身是血的赵映晨,忍不住捂住唇,眼底泪光粼粼。   “这孩子....”   她小心的扶着赵映晨的身体,拿出白玉瓶,从中到出一枚丹药,这丹药呈褐色,一出现时空气中便弥漫着草药的清香,柳长老将丹药放入赵映晨嘴中。   “柳师妹..”左景明欲言又止,没有多加阻挠。   “丫头你放心吧,我看这小家伙是个命硬的。”大长老胡老头一笑,“况且天梯的作用可是激发潜力,爬的越高,天梯便越能激发人体体内的能量,这小家伙成功登上主殿,恐怕未来成就只高不低啊。” 第12章   “呃....”   一道细微的呻吟响起,床上的少女逐渐转醒。   “这里....是哪儿?”   赵映晨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到一个陌生的房间,简单朴素,木质的床上还留着淡淡的木香。   “天梯!”   她猛然想起昏迷前看到的场景,古朴厚重的殿门屹立,巍然不动,门口的石青狮栩栩如生,威严肃穆。   自己是登上主殿了吗?   赵映晨思考着,心想那应该算是吧。   “你醒啦。”   随着木门被推开的咯吱声,响亮的女声将她的思绪打断,赵映晨抬头,看到换了身衣服的陈锦芮,她的表情显然是松了一口气。   “嗯,我们第二考核结束了吗?”赵映晨仰首看着她问道。   “何止是第二考核,第三考核都结束了。”陈锦芮笑道,“幸好你没事,那老先生把你浑身是血的带下来,我都快吓死。”   “那我,登上主殿了吗?”赵映晨揉了揉额角,柔柔的笑着,觉得浑身上下神清气爽,甚至比平时感觉还要好。   “登上了,真有你的,我竟然亲眼见证了数百年难得一次的情形。”陈锦芮眼含复杂的看着赵映晨。   她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天灵根?”   “对。”赵映晨点头回答,表情平静,丝毫没有洋洋得意。   陈锦芮得到肯定的回答,摇摇头,“真不愧是天灵根。”   赵映晨笑了笑,没去与陈锦芮争辩什么。   “哎呀,差点忘了,昨天考核结束后,大家都精疲力尽休息去了,今天是正式的宗门招生大典,届时,长老可以选择其中有天赋者收徒。”   “这可是鲤鱼跃龙门,一旦被长老收徒,不仅直接成为内门弟子,而且还是内门的核心,宗门会将资源朝这些人倾斜。”   “时间快到了,你赶紧起来吧。”陈锦芮拍了拍赵映晨的肩膀,离开房间。   赵映晨目视她离开,一边穿衣,一边略带遗憾的思索着。   竟然错过了第三考核,真可惜,也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穿完衣裳,赵映晨洗漱一番,便推开门。   这里正在一座山脚,她住的只是个小木屋,四周排列着许多一模一样的小木屋,整整齐齐,应该是给她们临时歇脚用的。   陈锦芮就在木屋外,见赵映晨出来,便笑道:“走吧。”   赵映晨同样回以微笑,陈锦芮十分热情,这让她想起秋生,秋生虽然经常摆着张黑脸,但实际上心地善良,陈锦芮也是如此,因此她才与陈锦芮在短短的时间内交好。   赵映晨跟着陈锦芮走到清轩宗招生大典的宫殿,一路上对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倒是让她又知道不少东西,包括第二考核最后的排名。   走着,赵映晨前方出现一名矜贵少女,身后跟着不少少年献殷勤,她仿佛众星捧月般,却又对身后之人不屑一顾。   “这便是排名第二的萧芩。”陈锦芮悄悄对赵映晨说道,“是不是很好看?”   陈锦芮的眼睛仿佛黏在那矜贵少女身上,赵映晨忍不住好笑,“确实,但是好看又不是你家的。”   “切,人对于好看的事物都是抱有欣赏态度的,谁说要占为己有了。”陈锦芮对于赵映晨的话表示不屑。   “你当时跟我说话,不会也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吧?”赵映晨突然产生这个奇怪的念头。   “诶,你怎么知道!”陈锦芮一脸惊奇,“本颜控的属性被你发现了?”   “......”   赵映晨汗颜,她就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走吧,再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赵映晨转移话题,见她还瞧着那萧芩,打趣道。   “她过来了!”陈锦芮突然激动的拉着赵映晨的衣袖。   “赵映晨!”   听到自己的名字,赵映晨茫然回头,看到萧芩带着一群人朝自己走来,略蹙眉。   “有什么事吗?”   “便是你,登上了主殿?”少女走到赵映晨面前,贵气优雅的脸上唇角微勾,露出高高在上的表情,眼底闪烁着打量。   她身后的少年们知道她心情糟糕,一个二个都捏着拳头,敌视着赵映晨。   “没错。”赵映晨疑惑的看着这群人,不明白他们怎么对自己敌意这么大。   “赵映晨你等着吧,不过是第二考核第一罢了,本公主一定会将你踩在脚下。”   萧芩昂头冷嗤一声,不给赵映晨二人任何反应,便转身带着众少年离去。   “怎么回事。”赵映晨嘟囔了一句,没把对方这句狠话放在心上。   “她是庆元国的九公主,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人。”陈锦芮解释道,说着还摇了摇头。   她看着萧芩的背影皱眉,她竟然是如此娇纵蛮横之人,原本因为对方颜值而升起的好感已经全然消失,甚至带着丝反感。   “算了。”赵映晨淡笑着摇摇头。   “你脾气可真好。”陈锦芮表示刚才萧芩的话太嚣张了,连她都忍不住为赵映晨生气,主要是这无妄之灾实在冤枉。   赵映晨失笑,“她做她的,与我何干,犯不着因为这些小事生气。”   “行吧,我们走,不然赶不上啦。”陈锦芮耸耸肩,拉着赵映晨朝前方快步走去。   很快,两人到达大典宫殿,那里已经站满了人,余华见到二人,朝她们挥了挥手。   “身体还好吗?”   赵映晨一走进,余华便关心的问道。   “余师兄,已经没事了。”赵映晨笑道,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棒棒的。   “那就好,你们站在这队,我要去那边了。”余华指了指远处一群弟子那。   “好。”赵映晨与陈锦芮两人点头。   “那便是核心弟子的队伍。”陈锦芮看着余华前去的地方说道。   “招生大典是清轩宗所有人都要到来吗?”赵映晨环顾四周,发现了各个不同年龄段的弟子,且实力也似乎各不相同。   “应该吧,我也不清楚。”陈锦芮摇摇头。   “是已在清轩宗内的弟子都要参加,如果是在外的弟子,可以不用参加。”   突然,一道清澈男声插进来,赵映晨与陈锦芮诧异的回头看向发声处。   “你好,我叫林蕴。”   干劲短装少年笑嘻嘻道,赵映晨正要说自己的名字时,林蕴又道:“我知道你,赵映晨。”说完他又对陈锦芮道:“你是昶元城陈家大小姐陈锦芮对吗?”   “没错。”陈锦芮脸上的笑意不变,心下却在思考这名少年的身份。   “不好意思,家弟太过顽劣,给二位造成麻烦了。”这时,林蕴身边又走来一位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不过身形更加高壮,神色更加沉稳,语气里带着一丝歉意。   “你们好,我叫林峰,是林蕴的双胞胎哥哥。”对面两人的惊讶没逃过林峰的眼神,他笑着解释道。   “你们便是第二考核分明排第四和第五的两兄弟?”陈锦芮恍然大悟。   “没错。”林峰与林蕴异口同声道。   说完这句,两兄弟就站在她们身边,没有离开。   “二位应该不是昶元城的人吧?”赵映晨问道。   “我们出自南中城的一个小村庄。”弟弟林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我们是南中城除城内世家子弟外,唯二通过第一考核的人,南中城子弟都抱团行动,我兄弟二人便被排挤,见你们也是单独二人,就贸然打扰了。”哥哥林峰笑了笑。   赵映晨摆摆手,并不在意,陈锦芮拉了拉赵映晨衣角,对她悄悄道:“我看这双胞胎心思不简单,肯定是见你登上主殿,来在你面前混个眼熟了。”   说是悄悄话,实际上林峰二人都听清了,赵映晨向他们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而陈锦芮却是冲他们挑了挑眉毛。   “对了,我第二考核后就昏迷了,还不知道第三考核是什么内容呢。”赵映晨急忙转移话题,缓和了下气氛。   “第三考核是幻境。”陈锦芮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兄弟二人,说道。   “由清轩宗内擅长幻境的五长老主持,每个人的幻境不同,主要是“名”“利”两个内容,还有每个人最惧怕的事。”   “第三考核没有成绩排名,通常来说越早突破幻境的人成绩越好,不过这个幻境是清轩宗内掌门及所有长老都可以观看的,因此主要是看在幻境内的表现,说不定哪个表现突出就被长老看上,收为徒弟了。”   赵映晨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若是没错过第三考核便好了。”她叹了口气。   “怎么啦,别人还巴不得不考核呢,毕竟可没有人愿意自己的丑态暴露在他人面前。”陈锦芮有些好奇,连两兄弟也将目光转到赵映晨身上。   “因为我很想知道我惧怕的事,到底是什么。”赵映晨的脸上带着笑意,语气中无不透露着遗憾。   “你竟然不知道自己怕什么!”陈锦芮哈哈大笑,“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有的人是怕蛇,有的人是怕打雷,你竟然不知道惧怕什么。”   “说不定我是怕我爹又撞到我逃课,要打我呢。”赵映晨耸耸肩,跟着陈锦芮一起笑起来。 第13章   “掌门他们都到了,快站好吧。”赵映晨见到宫殿台阶上站着的身影,连忙站正对陈锦芮三人道。   陈锦芮与林峰兄弟三人赶忙站好,这时清轩宗掌门的声音在大殿内轰然响起,“肃静。”   短短两字,竟然在大殿内产生回响,随着这句话,宫殿内的弟子都自发迅速排列整齐。   赵映晨看到核心弟子那人数寥寥无几,余华则是站在中间的位置。   接下来的话十分中规中矩,最开始赵映晨还认真听一下,之后就放开大脑去发呆了。掌门的话总是让她想起从前的夫子,也是这般,听得她昏昏欲睡。   看了眼身旁三人,陈锦芮看上去和她差不多,林峰两兄弟倒是神色认真,恨不得将掌门的话背下来。   随后,新弟子中第二考核前一百五的出列。   掌门笑着鼓励几句,又问他身侧的七名长老,“各位长老可有看中的弟子?”   沉默寡言的五长老率先道:“游竹,你可愿拜我为师?”   队伍中一清秀少女惊喜的抬头,“长老,我愿意!”   “那便过来吧。”   清秀少女涨红了脸点头,提着衣裙走上台阶站到五长老身侧,她站在高处,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有些眩晕,还没从惊喜中缓过神来。   随后陈锦芮拜入三长老门下,林峰林蕴兄弟二人分别拜入二长老与七长老门下,萧芩也拜入四长老门下,上台阶前,她还回头狠狠瞪了眼赵映晨。   几个熟悉的人几乎都被长老收徒,赵映晨突然想起最开始和自己同行的冯和,她看了眼出列的弟子,没有看到冯和的身影。   “赵映晨,师尊闭关多年,我将代他收你为徒,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师妹,你可愿意?”   掌门温和的声音响起,赵映晨一愣,傻眼的仰首看着上面的男子。   她还没反应过来,宫殿内的弟子顿时跟炸开锅一般吵闹,就连台上的长老们都吃了一惊,六长老柳依柔问道:“这是师尊的意思吗?”   “没错。”掌门左景明无奈点头,二长老庞飞铜铃大眼瞪起,“师兄要亲自教导那天灵根?!”   “他不是在闭关吗!”以火爆脾气著称的二长老忍不住道,大长老胡明赶忙扯了扯他胳膊,“现在正在招生大典上呢,有什么事回去再问,收好你这暴脾气。”   分明是不对付的二人,可庞飞闻言,硬是吞下要说的话,沉默不言。   长老这边没有异议,而台阶下的人群却是七嘴八舌,不少人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还有些人十分怨恨的看着赵映晨。   “安静下来。”左景明看着下方混乱的场景,皱眉道。   “师妹,上来吧。”   听到掌门这样喊自己,赵映晨只好硬着头皮,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下上台阶,站到左景明身侧。   “好了,剩下的弟子归队吧。现在,招生大典结束,执事将新入门的弟子安排妥当吧。”左景明简洁的结束。   “赵映晨,你竟然成了我师叔!”陈锦芮气得捶胸顿足。   赵映晨讪笑,“这....我也不清楚什么情况呀。”   “赵映晨,你别得意!”萧芩向来高贵的神态被打破,小脸冰冷,跺了跺脚。   四长老萧启无奈的看了眼萧芩,觉得自己道路艰难,九公主一看便是从小娇惯的主,也不知道自己这个“皇室败类”的话对方会不会听。   “走吧。”各长老带着自己新收的徒弟离开,临走前,庞飞还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左景明和赵映晨。   “我们也走吧。”左景明低头对赵映晨温和的笑道。   “掌门....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师尊会收我为徒?是因为天灵根吗?”赵映晨心思乱糟糟的,也没多思考,脱口而出的问道。   左景明拉着赵映晨的手,朝殿后走去,“这件事,你可以亲口问师尊,但我可以肯定,绝不是仅仅只是因为天灵根。”   左景明看出赵映晨眼中压抑暗藏的黯淡,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天赋高者有天赋高者的忧愁,左景明自然懂得,就像所有人将他的成就归功于天赋好,却总是忽略他的努力与坚持。   恐怕,他身边的这个少女,也有着和他一样的忧愁吧。天灵根的天赋为她带来无数关注,与此同时的,也是对她成绩的理所当然,即使是再惊讶的事,放在她身上,都解释得通。   就在恍惚间,两人已经从后殿离开,许多弟子便脚踩飞剑离去,也有少部分是乘坐的飞舟。   而在赵映晨面前的,是一只庞大的灵鹤,雪白无一丝瑕疵的羽毛,嘴上一点红如血般鲜艳。   “这是宗门饲养的灵兽,天生通灵智,专门作为乘骑使用。”左景明笑着抚摸了下灵鹤的脑袋,灵鹤眷恋的蹭了蹭他的掌心。   “她可是脾气很大的,对待不熟悉的弟子向来不理会。”左景明话音刚落,便看到灵鹤伸出脑袋蹭着赵映晨的脸颊。   “看来,她很喜欢你嘛。”左景明失笑。   赵映晨手忙脚乱的抚摸着灵鹤的脖颈,听到她对自己的喜爱,也忍不住发出同样的叫声,和她交流起来。   左景明看着这一幕,心中忍不住感慨,果然是天灵根,就连灵兽也天生与之亲切。   而做完之后,赵映晨才猛然发现左景明还在身旁,身体瞬间僵了僵,一阵懊悔自己的不警惕,恨不得将自己锤上两拳。   “好了,上去吧,我来带你去要住的地方。”   赵映晨乖乖的坐到灵鹤身上,不敢多做什么,灵鹤十分照顾她的一动不动。她松了口气,庆幸左景明没问。   心中暗下决定,这件事绝对绝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即使对方并没察觉,也不行。   稳住身子后,左景明脚尖微点,竟然逐渐飘起,悬浮在空中,衣袍无风自动,脚微蹬,便朝前方飞去,没依靠任何外物。   赵映晨抱着灵鹤的脖子,生怕掉下去,她看着左景明踏空而行又是惊奇又是诧。   左景明见此微微一笑,主动开口解释道:“凡是突破合体期的修士,便不需要借助外物飞行,可以直接踏空而行。”   “这些事,等安定下来,你自然会知道。”   “嗯,谢谢掌门师兄。”赵映晨十分自然的喊道。   很快,两人来到一座有几分荒凉,没有人烟的山腰上,但也因此更显得山灵的自然之美,没有受到人为破坏,山中十分静谧安宁。   左景明:“以后,这座山便是你修炼的地方。”   “整座山吗?”赵映晨睁大了眼睛,惊呼道。   “没错,这座山名为凤栖山,山内的火灵气十分活跃,是最适合你修炼的地方,从今往后,这整座山便是你的专属。”左景明唇角含笑。   “这儿是你居住的位置。”他指着山腰处一个简陋的茅草屋。   “等到你修炼到一定境界,便可以自行建造洞府,这是每个清轩宗弟子都要经历的事。”左景明担心赵映晨不适应,便解释了一句。   “知道了掌门师兄。”赵映晨在看到茅草屋时露出一丝惊讶,但并未表现不满,这让一直在默默观察她的左景明暗自点头。   左景明又递给赵映晨一个乾坤袋,这个乾坤袋通体雪白,上面覆盖着隐隐荧光,布料柔滑,单是一看,便知道价值千金。   “里面有你修炼所需的灵石和丹药,以及几本书籍,上面包含了一切你想知道的东西。灵石丹药是这一个月份的,下个月的修行材料在月底时即可到执事处自行领取。”   “你只需先滴血认主,然后便可用意念打开它。若无事,我便离开了。”   赵映晨想了一会儿,大脑还有些空空的,好像也没什么好问的,便点点头目送左景明离开。   灵鹤也亲密的蹭了蹭赵映晨的脖颈,随着左景明一同离开。他们走后,赵映晨便一人走进茅草屋,没有任何人说话,整个茅草屋只有赵映晨一个人静坐着,十分寂静。   茅草屋内有着浓浓的霉气,四处透露着无人居住的凄凉,角落里满是蜘蛛网,赵映晨站起来将窗户全部打开,门也打开透气。   待到做完这一切歇息下来,她便发现,猛然到了这么安静的地方,竟然十分不习惯,甚至有些怀念起陈锦芮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至少那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也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与她一样。   慢吞吞的想着,赵映晨咬破自己的手指,将渗出来的血滴在乾坤袋上,只见这荧光波动间,血丝好像慢慢被吸收,没在这白净的绸布上留下丝毫痕迹。   很快,她便感受到自己的心神与这乾坤袋相连,心念一动,赵映晨脑内便出现乾坤袋内诺大的空间,里面的一个角落摆着一堆东西。   这种感觉很奇妙,乾坤袋仿佛化为自己的一部分一般,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心思一动,里面的东西便会瞬间取出来,这让赵映晨想到余华的乾坤袋,似乎还要用手一抹,才能取出其中物件。   她好奇的玩了一会儿,便将心神放在乾坤袋内的物件上了。   里面摆着五块晶莹剔透的火红晶石,还有两个白玉瓷瓶,三本书以及两套衣裳。   看到这个衣裳,赵映晨突然想起自家娘亲给自己准备的衣裳,一下子懊悔不已,包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身上空无一物。   那里面可有不少东西呢!而且还包含娘亲对自己的祝福,一定要找回来,赵映晨烦恼的揉了揉头,将自己的粗枝大叶骂了一顿。   只能叹了口气,她取出乾坤袋内的书籍。   三本书分别是《朝天录》,《旭升决》以及一个无名残卷。   赵映晨粗略的翻了翻,发现《朝天录》是类似于一本凡俗百事晓的书,上面包含了各种修真界的常识以及各种知识。   她饶有兴趣的看了几页,又赶紧放下,怕自己沉迷其中不想撒手。眼前还有许多其他的事要做,现在沉浸于此,只会浪费很多的时间。   赵映晨又看了眼《旭升决》以及那本无名残卷,发现前者是一本功法,后者则是一卷剑谱。   简单翻阅之后,已经日薄西山,赵映晨从书中抬头时,肚子已经开始饿得咕咕叫了。   “难不成要我自己做饭吃?”赵映晨推开茅草房,看着天边橘红的晚霞,愁眉苦脸。 第14章   烦恼自己晚饭的赵映晨叹了口气,她虽说是出自小镇,但也是家里娇生惯养着的,也不知道怎么做饭,遇到这种情况真是手足无措。   这时她万分怀念那个包袱,里面还有吃剩下的一点干粮,应该可以撑过这个晚上。   一天滴水未进,赵映晨揉了揉肚子,已经紧贴着后背了。   身上也好几天没洗澡了,她拎了拎衣领,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发臭了,便想起自己坐在灵鹤身上时,从远方看到山上的一座瀑布。   应该在不远处,想着,赵映晨便顺着隐隐水声走去。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树林茵美,鸣声上下,但可惜没有一条路,只能穿过茂密的林子,以及各种及腰高的灌木,和一些奇奇怪怪赵映晨没见过的植物。   幸好没有什么虎蛇之类的动物,赵映晨艰难的走着,汗水滑过脸上不小心划到的口子,一阵隐隐疼痛,衣服也有些地方被划破,露出些洁白肌肤。   渐行水声渐响,赵映晨欣喜的加快脚步,看到一片银白水流自天而落。   拨开灌木丛,她便看到一滩浅浅的水窝,顺着向前看去,只见一片巨大的水潭,月光倾洒在潭面上,为水潭笼罩一层单薄的银纱,美轮美奂。   潭水清澈见底,赵映晨注目远眺,手指轻点水面。   咦?   水竟然是温热的,赵映晨将手指浸入水内,比冰冷的凉水微热,但却比她手掌的温度较低。   赵映晨对热度十分敏感,发现越朝着水潭东面走,水温越高。   她想起左景明不久前说的这里没有危险,于是便大胆的朝东面探去。现在天气渐凉,洗澡还是热水比较好,冷水澡恐怕会着凉。   果不其然,越往东边水潭走,气温便越来越高,赵映晨甚至感受到一股热浪朝自己扑来,眼前的潭面上蒸腾出淡淡雾气,遮挡住她的视线。   同时她也觉得越发舒爽,体内似乎有什么蠢蠢欲动,每一个呼吸都仿佛能听到到身体在欢呼。   越来越热,赵映晨便一边走着,一边脱下外衫,很快就只剩下雪白里衣。   有人?耳朵微动,在水流声中听到一丝不同的声音,赵映晨压低身子,小心的拨开眼前植物的茂密枝叶。   氤氲雾气中,隐隐约约有个背影,如墨长发自肩滑落,肌肤白皙如玉,细腰翘臀,修长纤细的胳膊微抬,披上一件单薄纱衣,转身朝岸上走来。   赵映晨也因此看到这女子的样貌,她呆愣在原地。   这名女子看上去双十年华,却是赵映晨见过最美的女人,但神色淡漠,双眼锐利似剑,长眉如墨斜飞入鬓,更添韵味。   “你便是赵映晨?”   女子看向赵映晨藏身之处,粉唇微翘,问道。声音如清泉滴落,冷泠清冽。   “啊...”赵映晨被女子吓了一跳,她手忙脚乱的抱紧自己的衣裳,失去了向日里的冷静,真正像个十一岁孩子一样莽撞。   “是....我是赵映晨。”赵映晨忙站起来,慌乱道,心想眼前这样美的女子是否会误会她心思不轨,若是误会了真是让她追悔莫及。   于是急急解释道:“这位....这位师姐,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沐浴的,而是刚刚恰巧来到此地,绝无别的心思,愿师姐莫要怪罪。”   淡漠女子脸色丝毫没变,反而道:“下来吧。”   赵映晨讷讷走到水潭处,一直到小腿肚的潭水温热舒爽,她往里面更近了几步,一直齐腰处,便拘谨的缩在水潭中。   不远处的淡漠女子,薄纱被水浸湿,粘连在身上,春光乍现,她仿佛毫不在意一般,朝赵映晨轻声说道:“走近些。”   “啊....哦。”赵映晨惊讶了一瞬,乖乖的朝淡漠女子走去。   直到站在她面前只隔了一臂长的距离,此时的潭水已经到赵映晨胸口,快淹到她脖子,而这仅仅只到淡漠女子的腰间。   她身上的薄纱根本遮挡不了什么,浑圆上的红蕊刚好在赵映晨眼前,她面红耳赤的往下缩可缩,将下巴和嘴唇淹没在水中,低着头不敢看。   自从她可以自己独自沐浴后,便再也没有让娘亲帮她过,因此这是她第一次在别人面前赤|裸,也是她第一次与他人一起沐浴。   淡漠女子捂唇轻笑,被赵映晨听到,她的脸更红了。   “我是掌门之徒,宴经年,按辈分来说,我应该唤你小师叔。”宴经年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这让她冰冷锐利的眸子有些软化。   “掌门事务繁忙,师祖又在闭关修炼,因此未来将由我来教导你,修行上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   说着,宴经年伸手轻轻按了下赵映晨的肩膀,眸子微不可查的眯了眯,发出一声喟叹。   赵映晨感受到肩上略带冰凉的触感,并不在意,而是羞涩道:“事发突然,师姐叫我晨儿即可,不用喊我小师叔。”   “不行,礼节不可少。”令人意外的,宴经年严肃的回绝。   那....   赵映晨纠结的皱起小脸,心想对方身为掌门之徒,地位颇高,且比自己年长,难不成直接喊名字,那未免也太失礼了。   “我字云莜,以后便唤我云莜吧。”宴经年瞧出她的纠结,直接道。她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有些愉快。   “快点洗吧,天已经黑了,在外面待久了以免染上风寒。”宴经年贴心的提醒道,她修为强横,自然丝毫不惧,但对方只是一介凡人,身体脆弱。   “嗯。”赵映晨点头,开始仔细清洗起来。   宴经年说完,便慢慢走上岸,笔直长腿在月光下散发晶莹的白,她边走,身上的薄纱便开始变干,水汽被蒸发。   她手腕一翻,手上便出现一叠衣裳,很快便穿上,白衣胜雪的长裙在宴经年身上十分妥帖,纤纤细腰,傲然挺立。   等待赵映晨沐浴完,换完衣服后,宴经年便在前方走着,带领她走向自己的洞府。   “不远处是我开凿的洞府,这儿离草屋有点距离,回去已然到夜半,今晚你便在我这歇息吧。”   赵映晨点着头跟在宴经年身后,突然她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响,赵映晨连忙捂住肚子,耳根微红,期望宴经年没听到这道声响。   事实上,这根本逃不过耳目聪慧的宴经年,她听到后怔了怔,才意识到对方是需要食物。   将对方带到自己洞府后,宴经年道:“小师叔,你稍等片刻,我很快就回来。”   “好。”赵映晨乖乖坐在石凳上,打量着洞府内,自己的头发已经被宴经年的灵力烘干,现在全身暖洋洋的,几乎感受不到饥饿。她暗自恼刚才肚子不争气,怎么在云莜面前如此失礼。   这个洞府是山体开凿出来的一个山洞,在出口处有无数青蔓遮挡,十分隐蔽。洞府内亮如白昼,朴素简单,只有一个石质圆桌,三个石凳,以及里面的一张石床,几乎都是石头所做,冰凉简朴。   赵映晨不禁咋舌,为宴经年的苦修感到钦佩,能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生存,且毫不在意,当真是心思豁达。   果然很快,宴经年便回来了,她在石桌上放下几个红色如拳头大小的水果,“小师叔吃吧,这是山上结的灵果,吃完可以增强体质。”   “谢谢云莜。”赵映晨抬头看着宴经年,眼中充满了感激,心底一阵暖流滑过,对方外表看似冷漠,实则是心地善良,观察细致。   “原本应有杂隶弟子为小师叔送来伙食,但我之前独自居住这山中修炼,厌嫌有人打扰,便叫那群弟子不必过来。”   宴经年解释道,赵映晨恍然大悟,原来掌门师兄放她在山上,还是有人照顾的。   ――――――   “哎呀,差点忘记告诉师妹,山上还有人。”   已经离去的左景明陡然想起这件事,懊悔的摇摇头,转念一想自家的徒弟自己还是清楚的,想必两人应该可以相处很好。   恰好教导一下赵映晨,让经年不再那么疯狂的修炼。   应该适当的休息,劳逸结合才对,掌门左景明腹诽着。   到达二长老住处,对庞飞细细解释完后,左景明略疲倦的回到自己的住所。   “师兄。”一推门,便听到一道温婉声音,正是六长老柳依柔。   “师妹,你怎么来?可有什么事吗?”左景明诧异道。   “难道一定要有事才能找师兄吗?”柳依柔美目略带幽怨的看着他。   左景明避开柳依柔的目光,“现在不早了,若无要事,六长老还是请回吧。”   “掌门不必如此疏远,我只是来问问经年罢了。”   “近日经年找我配的丹药越来越多,恐怕是体内寒毒难以压制了。”柳依柔冷下面容,语气中带着丝担忧。   “唉,经年这寒毒自幼从娘胎里带出,想要根治本就困难,只能慢慢调养,可她的灵根又为变异冰属,常年接触极寒,这寒毒,已经是根深蒂固了啊。”左景明也坐下,轻叹。   “所以你将师妹那孩子安排在凤栖山?”   “没错,师妹为火属天灵根,恰好可以压制经年体内的寒毒,若是师妹修为提升到出窍期,便足以将经年体内的寒毒根治。”   “况且凤栖山有一处品质极高的火属灵泉,对师妹的修炼也是极为有用。”   见左景明将这些都安排好,柳依柔便不再说话,只是微微一叹,“师兄为清轩宗做的事够多了,是时候放松一下,精进修为了。”   左景明自然明白,自己在合体期前期已然停留数十年,自从登上清轩宗掌门之位以来,便一直在为宗门之事忙碌,修为也因此不见长进。   虽说清轩宗内还有许多长老坐镇,但自己身为掌门,也应该力压群雄才行。   于是他点头表示清楚,柳依柔见此,也站起来向左景明告辞,“师兄早些休息。”   “师妹也是。”   目送柳依柔离开,左景明抚了抚右手拇指上的玉指板,眼神迷离,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 第15章   这里只有一个石床,宴经年说她自己打坐修炼便好,于是赵映晨便在丝丝愧疚中,在石床上躺下。   石床略硬,但是身下的被褥十分软和,冷香浮动,闻起来略微冷淡,丝毫不呛鼻。赵映晨忍不住喜欢,多嗅了两下,没注意在一旁打坐的宴经年已经耳廓微红。   一夜好眠。   翌日,赵映晨醒来时,丝缕阳光从藤蔓缝隙映照在地上,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眼神朦胧间下意识寻找宴经年的身影。   小小的洞府里十分静谧,只有赵映晨一人,她慢慢将衣裳穿好。   乾坤袋内掌门准备的衣裳应该是清轩宗核心弟子的制服,赵映晨穿起来有些大,显得她身量削瘦,本是劲装,却被她穿出洒脱的味道。   “云莜。”   青蔓被人掀开,走进一白衣女子,面容绝美,长眉略带锐利,手持一柄剑,赵映晨微歪头朝她笑去,喊道。   宴经年看着她愣了一瞬,冰封般的容颜露出丝软意,“小师叔醒了?刚好我为你带来了不少东西。”   她两指夹出一张简单的符纸,微微挥动,石桌上便出现了一桌子物件。   宴经年知道赵映晨初次接触修真界,耐心解释道:“此乃低级储物符,比不上乾坤袋,只有五立方的空间,且使用一次便会报废。”   说完,她晃了晃手指夹着的符纸,上面出现细密的火光,很快便在宴经年指缝消失化为灰烬。   赵映晨惊奇的点点头,朝石桌上看去,上面有许多生活洗漱用品和日常所需的物件,她收进自己的乾坤袋,表情欣喜。   “多谢云莜如此细心。”   “这是我应该做的。”宴经年唇角微动,露出一个他人看来十分冷淡的笑,“小师叔初来修真界,许多事情不太熟练,师父命我教导你,也是希望可以带你尽快适应修真界的生活。”   “嗯!”赵映晨笑容灿烂的点头,这是她自从离开家,露出的第一个轻松的笑,和宴经年在一起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关心。   宴经年目光闪了闪,似乎有些不适应少女如此灿烂的笑,不太自在道:“可以在昨晚的水潭处洗漱,洗漱完后我来教导你如何聚集灵力。”   “有劳云莜了。”   说完,赵映晨便出了洞府,朝水潭处走去。   修真界内灵气充沛,就连污秽也少许多,赵映晨一夜过去,随意洗漱一番便觉神清气爽,少女略带稚嫩的面庞上满是朝气。   回到洞府内,石桌上出现两个与昨日一模一样的灵果,赵映晨明白这是宴经年给自己的早食,十分自然的拿起来喂入口中。   心中暗自感慨云莜真是大大的好人。   宴经年:“你先看看《朝天录》,对修真界有个大概的了解,如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   说完,她盘腿在一旁,闭目修炼,赵映晨看了她两眼,觉得空气中似乎开始有些寒冷。   不过并没有到无法承受的地步,她从乾坤袋内取出《朝天录》,开始仔细的翻阅起来。   《朝天录》内主要分为三个部分,分别为凡俗,修真界与妖域,并有着较为详细的地理位置记载。   在凡俗内,这个世界是一个大陆,名为峒夕大陆,大陆内有五个国家,分别占据东南西北中三个方向。   而赵映晨所在的庆元国,则是占据中部地区,地形平凡土壤肥沃,且资源也是最为丰厚的一处,因此庆元国也是五个国家中最为强大的一个。   修真界则是在大陆上各个地方都有特定的位置进入,且时间地点都与凡俗同步。   再看到修为划分,分别分为四个境界。待到赵映晨打算仔细看时,一直闭眼的宴经年启唇道:“你还未跨入修行,这个便由我来为你讲解吧。”   赵映晨冷不丁被突然出声的宴经年吓得肩膀抖了抖,从书中抬头看着宴经年,心中有些奇怪的嘟囔着,云莜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自己看到哪里,也太厉害了吧。   于是便乖乖的等待宴经年的下一句,此时她已经睁开眼,墨色眼眸淡淡,让秀美的脸也跟着一起冷淡起来,可即便如此,也令见着的人想再多看一眼。   “凡人根据灵根,感受天地间的灵气,由此开始修行。踏入修行的一步是练精化气,这一境界有三个阶段,分别为旋照,开光与融合。”   “云莜,你是什么境界呢?”赵映晨好奇的问道。   “待我慢慢说来。”宴经年瞥了赵映晨一眼,发现对方立刻闭上嘴,露出再也不说话的表情,眼神无辜,看得宴经年忍不住嘴角扬了扬。   “在第一境界中,凡人始终是凡胎肉|体,只有在进入第二境界后,才开始了真正的修仙之途,开启神识,脱胎换骨。”   “一共有四个境界,而我,已是第三境界了。”   “哇,云莜果真厉害!”赵映晨忍不住抚掌。   本是对他人吹捧无感,甚至有些厌恶的宴经年,面对少女简单的一句,却是意外感到有些开心。   见宴经年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赵映晨问道:“云莜不详细说说吗?”   “你现在只知道第一境界便好,若是过早接触后面的境界,对你修行不利。”   “好吧。”赵映晨眼中略带失望,按耐住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宴经年假装没看到少女的失望,“《朝天录》大致看完了吗?”   “凡俗和修真界基本看完了,后面的妖域部分来没来得及看。”赵映晨扬了扬手中的书。   听到妖域二字,宴经年指尖颤了颤,忍不住摩挲了下腰边挂着的佩剑。   片刻,她冷静道:“妖域不急着看,我先教你如何练精化气。”   “盘腿而坐,合眼,感受灵气。”   宴经年说得简洁,赵映晨也懵懵懂懂的跟着做,她阖上眼,一片漆黑。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赵映晨眼前依旧漆黑,她忍不住想打个哈欠睡过去,耳边陡然传来清冷声线。   “不要睡,仔细感受,即使是天纵奇才也至少要花两个时......”   “云莜,我看到了!”   不待宴经年话说完,赵映晨本是昏昏欲睡,却陡然间看到漆黑中浮现出一丝丝光芒,她霎时间欣喜若狂,睁开眼朝宴经年兴奋的说道。   很快,赵映晨注意到宴经年话没说完,“啊,云莜,刚才我太激动了,没听清你说的话,可以再说一遍吗?”她挠了挠头,动作有些憨态。   “......无事,小师叔继续闭眼感受吧。”宴经年无语凝噎,她怎么就忘了面前这人是五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灵根,怎么能用普通天才的眼光看待她呢。   这次赵映晨闭眼,虽然眼睛阖上,但“看”到的东西却是越来越多,黑漆漆中的光芒开始逐渐显化,在她眼中,变成了一团团不同颜色的光芒。   围绕在她身边的深红光团最多,深红光团缓缓渗入赵映晨体内,她从心中便感受到一股温暖,十分舒服。   除此之外,还有浅绿,岩黄以及深蓝色光团在空中,只不过不主动进入赵映晨体内。   浅绿光团上是生命之绿意,岩黄是土之厚重,深蓝则是水之柔和。   赵映晨好奇的将头转向宴经年,发现那个方向有许许多多浅淡的月牙色光团,散发着刺骨的寒冷,光是看着,便觉得身处其中的宴经年该有多么冷。   她忍不住睁开眼,问道:“云莜,你不冷吗?”   宴经年一怔,旋即知道赵映晨的意思,心中哑然失笑,“我本是变异冰属单灵根,身边的冰属灵气自然会聚齐起来。”   “可是,火属灵气进入我身体时,我能感受到温暖,想必冰属灵气被云莜吸收时,云莜也会感受到寒冷吧。”   赵映晨想到刚才深红光团渗入自己体内的一幕,便开启了联想。   说到此,赵映晨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起身走到宴经年面前,单膝跪下,伸手握住她的手,关心的看着她。   雪白肌肤下显露出明显的脉络,赵映晨指尖一触碰到宴经年手背时,便感受到一股凉意,她忍不住用两只手将宴经年的手包住。   暖意从手背直达心中,宴经年垂头看着叠放的小手,这小手十分暖和,连带着自己的手也变得开始暖和,可同时,自己的凉意也让对方的温度开始降低。   她终究是不忍心,抽出手背在身后,手掌慢慢收紧扭成拳头,掌心还遗留着刚才的温度。   赵映晨茫然的看着宴经年,对方十分冷淡道:“不必如此,我已然是元婴期,脱出凡胎,对于寒冷并无多大感觉。”   不明白宴经年为何瞬间变得冷漠,赵映晨眨了眨眼,重新回到原先盘腿坐下的地方,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刚才滑腻冰凉的触感。   接下来好似没发生刚才那事一般,宴经年继续教导赵映晨如何将灵气纳入体内,在丹田内留存。   赵映晨心情略微低落,但悟性惊人,在短短半个时辰内便成功进行了一个大周天。   与此同时,在吸纳灵气入体后,赵映晨仿佛开了内视,看见自己空荡荡的丹田内漂泊着一层浅浅的红色雾气。   “这片雾气,便是你化为己有的灵力,在不断吸纳灵气,使丹田内充满雾气后便可完成第一境界。”   “想必师父已经给了你一本功法,按照那上面的线路修炼便可。”   “回去吧。”宴经年起身,右手抚剑,朝外走去。   赵映晨跌跌撞撞的也连忙起身,跟在宴经年身后,“我,我可以和你一起住吗云莜?”   一个人终究是太孤单了。   走到洞府口的宴经年脚步略停,并未回身,她侧头道:“冰属与火属格格不入,在我这里修炼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修行上有困惑的随时可以过来,我都在。”   说完,便走出洞府,等到赵映晨也急匆匆出来时,只能看到对方愈行愈远的背影,在几个跳跃间,已经进入那茂密的树林,见不到踪迹。   赵映晨翘首看着她远去,忍不住轻叹,往山腰茅草屋的方向走去。 第16章   走到茅草屋时已经天色渐暗,赵映晨推开简陋的木门,发现里面焕然一新,顿时惊到了。   支离破碎的木床被重新修补,变得结实,上面也换上了崭新的被褥,角落里蜘蛛的家乡也被清理干净,整个屋子内虽然依旧有些破旧,但却是十分整洁。   小圆木桌上还摆着一份木制红案,红案内有一碗盛满米饭的瓷碗,以及几碟小菜,虽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但看上去也是色泽味俱全,清新可人。   不过这些都冷了,赵映晨捏了捏下巴,没有动桌上的东西,而是搬来一个小木凳,坐下继续看起《朝天录》来。   就着没看完的‘修为’部分继续翻去,仔细的将第一境界炼精化气部分看了遍,发现关于这,《朝天录》上也是语义不详,只是十分粗略的介绍了下。   炼精化气的三个阶段旋照,开光与融合,而每个阶段又被分为前中后三期,划分详细严谨。   而在炼精化气境界,修为的提升只是体内灵力聚集的多少,以量来划分。   对此心底有数的赵映晨继续往后看去,却发现第二境界练气化神的一页赫然是一片空白。心中一阵好笑,继续往后翻去,妖域部分倒是有,黄底黑字十分清楚。   想必是刚才,宴经年担心她好高骛远偷偷往后看,便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这书下了禁忌,叫她不要继续看下去。   若是一意要看,恐怕是要辜负了对方的一片好心。   想着,赵映晨便跳过去,直接看到后面的妖域部分。《朝天录》上简略的介绍了一下妖域的环境,恶劣且灵气匮乏,处处都是人间地狱的模样,没有修真界一般生机勃勃。   且妖域内主要为种族部落聚集,小部落要么依附于大部落生存,要么单独分布在偏远地区,互不干涉。   心中略带奇怪的继续看着,将妖域部分翻来覆去看了两三遍,只有寥寥数语,让赵映晨不禁怀疑,是不是隐瞒了些什么。   这已经是目前的她无法知晓的东西了,将对妖域的好奇与探究压在心底,等待着将来有机会再了解清楚。   此时天边已然泛起一层淡淡橙光,从敞开的窗户浸入,赵映晨推开木门,略带刺眼的余晖让她眯起了眼。   舒适的伸了个懒腰,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和一道少女清澈的声线。   “小师叔!”   就是等待这人前来的赵映晨睁眼,看到一名身穿简朴深灰的短装少女,这衣服看上去像是与赵映晨身上所穿的类似,只不过显然少女所穿无论是用料还是缝绣都要差上不少,应该也是清轩宗的制服。   “小师叔,我叫李雨,是清轩宗的杂隶弟子,以后便负责您的生活起居了。”   这个看上去比赵映晨大不了几岁的少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开心。   赵映晨也不客气,坦然受下。两人一同进屋,李雨看到木桌上丝毫未动的食材脸色不变,拿出一张简陋的储物符,手指一挥,桌上又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红案。   案上的米饭的菜肴热气腾腾,随后李雨又将那中午的菜肴收入另一张储物符中。   “小师叔请用吧,这米饭是专门种植的灵稻,这盘炙肉据说是从修为高深,已达金丹期的妖兽所取,吃完之后对修行大有好处。”   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李雨说起这饭菜的来历时,眼中不可避免的闪过一丝羡慕与渴望。   赵映晨让她坐下,自己也坐下,拿起精雕玉筷夹起一小块酱色肉块,肉块闻起来十分鲜香,上面裹着一层晶莹的深色酱汁,送入口中,只觉肉质嫩滑,又带着炙烤过的微焦脆香。   再吃一口米饭,晶莹剔透的饭粒颗颗可见,咬下去口感适中,带着凡俗米饭所没有的清香爽口。   眯着眼的赵映晨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简直是凡俗完全没有的味道,更何况是对于她这个几天没吃过一顿米饭的人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令人拍案叫绝。   “咕咚。”   耳朵微动,听到一声细微的咽口水的声音,赵映晨将目光转向身侧的李雨,问道:“李雨,你吃了吗?”   只见李雨略带慌张的点头,“吃了,我已经用过了。”   闻言,赵映晨点点头,不再说话,专心吃起饭来。等到她吃完以后,李雨在收拾时见两人气氛有些沉寂,便开口道:   “话说这凤栖山,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弟子前来了。据说是今日大师姐去找执事说了下,这才又重新开始收拾送饭。”   “大师姐?”赵映晨念叨着这三个字,表情有些疑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非常接近的人选。   “对,正是宴经年大师姐。”说起大师姐,李雨的表情瞬间亮起来,好像说到什么惊天大人物一样。   “大师姐当真的万里挑一的天纵奇才,在修行短短二十多年间便突破元婴期!但更令人叫绝的是,大师姐的剑意。”   李雨滔滔不绝,如数家珍的将关于大师姐的一切信息说出来。赵映晨也乐得其见,想更了解这名看似冷漠,实则温柔细致的女子。   “清轩宗以修剑为主,剑气易成,而剑意极其难凝结,我听闻就算是内门师兄师姐中,想要凝结剑意,也要花上数十年时间,这还并非是自己的剑意,而是根据剑谱领悟的。”李雨略带敬畏的说着。   “可大师姐不同,我听执事说过,大师姐天生剑心,在短短几年间,便凝聚出自己的剑意。”   赵映晨津津有味的听着,将此事记在心中,却并没尽信,保留着三分怀疑。   随后李雨又补充了一句,“小师叔定然也如此厉害。”   这让赵映晨失笑,觉得眼前这看似大大咧咧的少女,也是心思细腻之人。   在李雨临走前,赵映晨拜托对方找一下自己的包袱,上面绣了一个“晨”字,就在第二考核的地点,石台,以及休息的木屋里,李雨拍着胸脯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赵映晨嘴角上翘,心情变得有些舒畅,开始研读起掌门师兄放在乾坤袋中的功法,《旭升诀》。   《旭升诀》看上去有一指厚,赤红色的书皮,里面的纸张略带发黄,旭升二字写得遒劲有力,笔墨挥洒间可见写字之人的狂放与霸气。   赵映晨看着这似乎像孤本的《旭升诀》,小心翼翼的翻开第一页,整整一页黄纸中只有短短一句话。   “雍雍鸣雁,旭日始旦。”   捏着下巴仔细思考了这短短八个字,好像并无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十分熟悉。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的赵映晨索性就不想了,继续往后翻去。   后面则是一副坐着的小人画,上面的经脉清晰可见,并且被详细标明出来,小人画后一页,便是一整页文字,赵映晨凝神看着。   这正是《旭升诀》的修炼方法,根据这上面所说的运转方式,可提高吸收灵气的效率,如何运转,便是那小人画上所画的那些。   夜已经深了,晚风从敞开的窗户中吹进来,衣着单薄的赵映晨略微有些冷,便起身将窗户关上,开始修炼起来。   先没有按照《旭升诀》上所说的方法,而是依照平常普通聚集灵气的法子修炼,深红光团缓缓深入体内,赵映晨用心神控制这些灵气在脉络中周转,从下丹田出发,沿任督二脉循环一周。   其间不少经脉堵塞,并未疏通,但在这赤红火灵气的运行下,每一周便使经脉内杂质少一些,距离打通更近。   火灵气带着丝霸道和横冲直撞,但在赵映晨体内却十分乖巧,任由她使唤,没有出现暴胀伤害经脉的情况,因此赵映晨运行一个小周天要比他人用时更短,且效果更好。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四周聚集而来的火灵气渐渐分散,内视下,丹田内的红雾又深厚了一番,她现在已经算是完整的进入旋照期前期了。   赵映晨估算了一下,刚才她所吸收的灵气,真正转化成灵力的,只有十之五六,也就是说,还有近四五成的灵气被浪费,重新回到天地。   在赵映晨看来,这当真是效率较低的修炼了,可她不知道的是,正常人双灵根,也只能吸收十之一二的灵气,单灵根最多也是十之三四,能达到她这样的水平,已然是极其极其罕见。   正因为吸收天地灵气的困难,才导致功法的出现,根据不同属性的灵根,配上特殊的运转方式,使人们得以更高质量的修炼。   而功法也自高而低分为天地玄黄四种品阶,品阶越高,对吸取灵气的加成越高,更有甚者,可以搭配独特的灵根,使灵力在释放出来时,发挥更加强大的力量。   皇室萧家独特的功法,便是一个经典例子。萧氏功法是数百年前创立庆元国的老祖宗所创,更经过后世不断完善增加,达到天阶上品的程度,加之萧氏血脉的独特之处,使这一功法闻名修真界。   与功法同等重要的一个资源,便是灵石。   对于修真界许多散修,他们没有宗门传承,也没有家族传承,只能使用市面上最广为流传的《上通法》,这一功法的强大之处在于无论是什么人,只要有灵根便能修炼。   但它也有一个致命弱点,便是对吸收灵气的加成十分低,仅仅靠吸取天地灵气很难使修为提升,于是这时灵石便显得十分重要。   灵石内蕴含了纯净的单属性灵力,修士可以直接吸收,吸取的多少则是根据修士经脉的强度所定,若是一修士天生**强横,经脉也十分坚韧,那么他从灵石吸收的灵力则越多,反之亦然。   作者有话说:   具体的修为划分文中以后会说,但为了小伙伴看文更轻松些,就把境界划分放在这里,大家可以比对着看看。   炼精化气:旋照,开光,融合   练气化神:心动,灵寂,金丹   炼神还虚:元婴,出窍,分神   炼虚合道:合体,渡劫,大乘   该文是长篇慢热修真小说,所以感情线会相对慢热许多,主要以小师叔的经历为主线,当然大师姐在其中也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这意味着全篇主角二人不会是将爱情看得最重,而是各有各的追求。同样,爱恨嗔痴也是全篇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故事,希望大家能够多多支持! 第17章   之后,赵映晨按着《旭升诀》上的修炼方法试了一次,发现原本只有十之五六的吸收率竟然直接提高了两成,达到了恐怖的十之七八。   不明白自己现在水平到底意味着什么的赵映晨,倒是感到十分开心,勤勤恳恳的照着那法子修炼,浑然不知她的天赋如此惊人。   眨眼间,光阴如梭,两周过去,李雨已经找到赵氏给赵映晨准备的包袱。   本来是没找到的,结果李雨一说是小师叔的物件,收拾那片位置的老头又诚惶诚恐的给翻出来了,只是上面落了点灰尘。   赵映晨打开看了下,里面的东西分毫未少。   此事过去,赵映晨与李雨相处越发融洽,对方是个聪慧且知进退的少女,只是天赋太差了些,不仅是三灵根,而且还是金土水三属,互相克制,不然以后成就绝不会低。   期间赵映晨找过几次宴经年请教修行上的疑惑,发现无论是什么时间,对方皆在修炼或是练剑,这让赵映晨心感愧疚,担心自己频繁的找她是否会打扰她修行。   因此赵映晨决定,若非是重要问题,不轻易找宴经年。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李雨似乎格外兴奋,赵映晨疑惑的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李雨倒是对赵映晨对外界的一无所知而更加困惑。   “小师叔不知道吗,每隔几年招生大典后,便会有七大长老传授心得,且所有弟子都可前去听课,这对于外门弟子,尤其是杂隶弟子极其有帮助!”   闻言,赵映晨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自腹诽,自己的掌门师兄自从将她扔在这凤栖山,就再也没管过她,山中唯二的大师姐宴经年也是不谙世事专心修炼的模样,自己的所有信息都还是从李雨嘴中所知。   这还真怪不了她一问三不知,赵映晨实实的叹了口气。   “赵映晨!”   屋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喊声,声线中气十足,熟悉得赵映晨都笑了出来。   在李雨的目光中推开门,“锦芮你来啦!”赵映晨露出灿烂笑容。   “那可不!”陈锦芮一路小跑到赵映晨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对眼前这茅草屋略带打量道,“你这两周就住在这儿?”   对方诧异又嫌弃的语气叫赵映晨有些无奈,“对呀,不过以后可以自己开凿洞府,那就好多了。”   “真该叫你去看看我爷爷修炼的地方。”陈锦芮打趣道,“那可比这好一万倍。”   “你爷爷?”这个信息倒是让赵映晨吃惊。   “你不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你知道的。”陈锦芮失笑,“三长老正是我爷爷,昶元城最大的陈家便是我爷爷的家族,我是陈家嫡系。”   “好吧,那你今日来不会是专门打趣我的吧。”   “哎哟,和你打岔我都快忘了正事。”陈锦芮一拍脑袋,“今日是我爷爷讲座之日,过上一个时辰便开始了,这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赵映晨恼怒的瞪了她一眼,“这我当然知道。”   不过是刚刚才知道,赵映晨在心底默默补充一句。   一侧站着的李雨默不作声,深知自己与这两人是云泥之别,更何况面前这另一少女还是三长老之孙,地位更是显赫,不是她这样的杂隶弟子得罪得起的。   “这是?”陈锦芮注意到赵映晨身边一直不说话的李雨。   “她叫李雨,这几日都是她陪我聊天解闷,哪像你这么多天才来一次。”赵映晨并未说她是杂隶弟子,而是对陈锦芮吐槽。   陈锦芮讪笑对李雨伸手,“李师妹你好呀,我叫陈锦芮,这么喊你不介意吧。”   李雨受宠若惊的握住陈锦芮的手,“不...不介意。”   赵映晨注意到自陈锦芮来自后,李雨似乎变得拘谨生疏了许多,她对其中缘由心如明镜,虽然她知道陈锦芮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瞧不起,但还是留了个心眼。   果不其然,陈锦芮笑容依旧,她问道:“李师妹可有什么事?”   “无事。”李雨下意识回答。   “那正好,我们三人一起去听陈长老的授课吧。”陈锦芮朝李雨眨了眨眼睛,“我可是留了不少好位子。”   说罢,陈锦芮便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小舟,与那日余华带她们进入清轩宗时的小舟类似。   但小舟并没那日的大,大概只有一丈半,刚好够三人坐下。   “上来吧。”陈锦芮对她们挥手道。   赵映晨点头,招呼着李雨一同上飞舟。   “坐稳啦,我还没怎么把这飞舟玩.......”   话未说完,只见飞舟“唰”的一下飞起,陈锦芮恐慌的声音在天际响起。   “溜!啊――”   “陈锦芮你行不行啊!”被狂风吹得头发乱飞,赵映晨抓着飞舟边沿,艰难的喊道,冷风灌进嘴里,让赵映晨呛了一大口。   身侧李雨面色苍白,眼神惶恐的死死抓着边沿大喘气。   “我来的时候还操控得挺好的呀。”坐在最前面的陈锦芮模样更不堪,她强行让自己沉下心来,用心神极力控制极速飞行的飞舟。   渐渐的过了会儿,饱受颠簸的赵映晨明显感觉到飞舟速度慢下来,飞行也更加平稳。   “呼,终于好了。”陈锦芮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将散乱得像梅超风一样的头发弄好。   “我以后再也不坐你的飞舟了!”赵映晨黑着脸咬牙切齿。   陈锦芮心虚的闭嘴,专心操控着飞舟。   赵映晨平复了下砰砰直跳的小心脏,看到飞舟径直往北方的尖顶浮山驶去。正待她想问去哪里时,李雨便开口说道:“这是前往上阳殿的方向。”   上阳殿?就是天梯到达的那个主殿吗,赵映晨暗自思索着。   陈锦芮接道:“没错,上阳殿是清轩宗的中心位置,且足够宽敞,比大典宫殿还要大,那里几乎可以容纳清轩宗所有弟子,所以每每长老讲学的地点都是那。”   说着,三人已经距离上阳殿山腰越来越近,同时她们也发现四周的弟子开始变多,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从山麓爬上上阳殿的,都密密麻麻。   三人自山腰宽阔处停下,上面已经没位置停下了,打算徒步走上去,也不过几刻钟的时间。   “这人也太多了吧。”赵映晨望着这密密麻麻的人群,摩肩擦踵,更不用说天上的,个个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色,且多是年轻弟子,看上去也只比赵映晨大上几岁,与李雨同年的模样。   “那当然,你不知道这样的机会对于他们来说有多重要。”陈锦芮拍了拍赵映晨的肩膀,感慨道。   她穿越前也看过不少修仙小说,但凡主角天赋平庸些,那付出的努力就是比他人多上十几倍,更是死死抓住机遇往上冲,小说里的主角可是有金手指,老爷爷相助,但这现实可不一样。   陈锦芮若不是穿越到世家大族里,更有在清轩宗做长老的亲爷爷,生得一副好灵根,哪有一进宗门便是这样核心弟子的待遇。   “走吧,爷爷今日讲的是法术,即使不学习这方面,听听也是极好的。”   三人闷头向前走着,三刻钟的时间,便到达上阳殿。   上阳殿殿门雄伟壮观,两尊巨大石狮蹲在殿门前,活灵活现,那神气的眼神仿佛是真实存活一般。   赵映晨站在殿门前,隐隐约约感受到被窥探的感觉,她蹙眉,凭着直觉望去那窥探的目光,竟然是那两尊石狮,她不信邪的围着那石狮转了一圈,发现那石狮一动不动,似乎真的只是雕刻得真实了些。   “赵映晨,快来。”   陈锦芮发现赵映晨驻足观察那石狮,无奈的在前方喊道。   赵映晨忙回头叫了声来了,便不再管这奇怪的石狮,转身朝不远处站在原地等待自己的陈锦芮走去。   “你们跟着我,我带你们到最近的地方去。”   赵映晨与李雨二人紧紧跟着陈锦芮,穿过大殿,来到中心一处宽敞的广场上,宽长各百丈多,一眼望不到尽头。广场中心有块高阶石台,想必是三长老授课的地方了。   大家都十分自觉的聚拢到石台,赵映晨发现,越接近石台的弟子,地位越高,她还看到不少内门弟子的服饰,甚至还有不少眼熟的核心弟子,比如林峰林蕴两兄弟,而最外围的便是像李雨一样的灰衣杂隶弟子。   陈锦芮径直带领赵映晨二人来到视野最好,也是最接近石台的一块空地,这里不仅可以清晰的听到声音,而且还可以近距离看到三长老的动作神态。   能在这里的周边弟子几乎都知道陈锦芮的身份,一个个都笑着喊她师姐好,看来这短短几日,陈锦芮倒是和许多人混得挺熟。   也有少数人认出赵映晨,也都低下头,乖乖的喊一声小师叔,唯有见到两人身边的李雨时略带诧异,但也没有露出蔑视的神色。   默默观察他们的陈锦芮心中不由叹气,按照小说惯例,碰到赵映晨这种刚入宗门,年纪比他们小这么多,却当他们师叔的情况,不应该总会冒出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出来挑衅吗,怎么这里个个跟人精似的。   本想看一场好戏的陈锦芮略带失望的瞅了眼赵映晨,看得赵映晨浑身发毛,她狐疑的回看陈锦芮,怀疑对方在想一些十分失礼的事。 第18章   不消片刻,只闻一声龙吟自天际响起,宛如平地一声惊天雷,震得弟子们纷纷仰首望天,瞧见一只气势凌凌,气吞山河的青龙。   众弟子个个抚手惊叹,只见这青龙灯笼大的明亮眼珠蔑视的一扫广场,在天空盘旋,身上的鳞片在晨晖照射下灼灼生辉,不少眼力惊人的弟子皆看见那龙首上,站立着一道身影。   这道身影稳稳的立在龙首,仿佛脚底生根,手背身后,衣袍被狂风吹得烈烈作响,青龙在云间盘旋,似乎在试图摆脱这人的控制,但这人却宛如磐石,纹丝不动。   “是陈长老!”有弟子指着那龙首惊呼道。   “不愧是陈长老,如此令人生畏。”靠近石台的内圈弟子仰望着青龙,神色敬畏。   青龙在空中盘旋一圈,便俯身冲向石台,巨大的威压让许多弟子面色一白,狂风凌烈,吹得底下弟子睁不开眼。   陈锦芮初入修行,修为浅薄,只好用手遮着眼睛,不去看那龙目,但即使如此,身子也是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场上唯有赵映晨一人不惧这威压,或者说是,单凭这青龙,远不足以使她畏惧。   围绕石台缠绕的青龙发出一声雷鸣般的低吼,随后低下高贵的头颅。从上走下一名中年男子,下巴微有胡须,虽是陈锦芮的爷爷,但样貌却是要年轻许多,神色平和中正,让人肃然起敬。   随着三长老陈浩东右手轻抚龙首,青龙瞪着龙目一寸寸凝固,随风飘舞的龙须与鬃毛也渐渐固结,停止飘动。   “这不是真龙!”内圈弟子有些已然睁开眼,只见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围绕石台的青龙,目瞪口呆。   三长老陈浩东微微一笑,“没错,这并非真正的青龙,而是我用灵气所化。”   此话一说,台下弟子议论纷纷,真正钻研法术的内门弟子,皆目光狂热的看着那凝固丝毫不动的青龙。   这青龙虽然盘旋石台一动不动,但其神色自然灵动,鳞片排列有序,栩栩如生,威压恐怖,宛如真正的青龙在世。   陈锦芮左顾右盼,只觉得这青龙十分神气,不像部分弟子看出其中奥妙。   “灵气散乱纷杂,想要聚拢十分容易,但想要单一的聚集某一属性的灵气,那真是难。”赵映晨盯着那青龙低声道。   “可是我们修炼,不也是吸收的单一属性灵气吗,这有何难?”陈锦芮疑惑问道。她也已经开始修炼,吸收灵气顺畅自然,哪有赵映晨说得这般困难。   “几日前,我看到一无名前辈的笔注,知道了当我们在修炼时,之所以效率不高,正是因为我们需要剔除不需要的灵气,灵根指引我们吸收对应的灵气,但这仅仅是帮助,更多的是需要我们来挑选吸收。”   “这也是许多人都会忽略的地方。”赵映晨看了眼陈锦芮,解释道,身旁李雨也竖着耳朵听。   “原来如此,你的意思是说,在发出法术的时候,聚集大量单属性灵气已然不易,更何况是化成龙,那便更难了。”陈锦芮恍然大悟。   赵映晨莞尔,“没错,可三长老最厉害之处并不在此,而在于......”   “在于他可以凝聚出青龙的威压,使之拥有灵智,仿如再生,是吗小师叔。”   不等赵映晨说完,一道温润如玉的嗓音便接道,赵映晨回头一看,赫然是玉冠束发,风度翩翩的余华,只见他手拿一柄木扇,唇角含笑。   “余师兄,你也来啦。”赵映晨丝毫没有被打断的生气,而是十分惊喜。   “小师叔可是要改口了,叫师兄我可承受不起。”余华打趣道。   “叫我余大哥也不好,平白少了蔡师兄一个辈分,叫余叔似乎又把我喊老了。”余华歪着脑袋苦恼。   不过转眼,他便放弃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将注意力放在石台上。   陈长老正在深入浅出的讲解凝结法术的小技巧,余华一笑,眼中满是尊敬,“陈长老使用风属法术,可是所有长老中登峰造极的一位,不是吗?”他低声喃喃着。   “没错。”赵映晨虽不清楚三长老的具体水平,但刚才露的一手当真叫人惊叹,不得不倾佩其对风属灵气的亲和力,以及控制力。   听到二人的对话,陈锦芮挑了挑眉尖,表示十分受用。   今日授课时间不长,仅仅有一个时辰,但其中干货不少。只见陈长老授课完离开后,场上还有遗留着多数弟子盘腿感受,领悟刚才的话。   就算是像余华这样步入元婴期的核心弟子,也觉受益匪浅,更不用说赵映晨这样初次接触修行,那更是收获颇多,在短短修炼两周内出现的问题,都在陈长老的授课中解惑,并且有更深层次的领会。   “锦芮,我先回去了,刚才陈长老说的方法当真奇妙,我要马上回去试试!”赵映晨兴奋道,朝外走去。   陈锦芮无言以对,暗自吐槽这些人修炼真是疯狂,又只好认命的跟着赵映晨,“诶,你走慢点,我有飞舟,先送你回凤栖山吧。”   “不必了。”闻言,赵映晨迅速回头,严肃地拒绝她。   恰好此时天空盘旋了一只灵鹤,雪白翅膀在空中扑棱,赵映晨仰首轻轻一吹口哨,只见那天际的灵鹤‘唳’的一声,向下俯冲,几个呼吸间便来到赵映晨身边。   灵鹤亲热的张开翅膀拍着赵映晨的身子,逗得她不断躲闪,咯咯直笑。   站定身子,赵映晨搂住灵鹤细长的脖颈,对陈锦芮挑眉得意道:“看,我有灵鹤,才不稀罕你的飞舟。”   陈锦芮不爽的双手抱臂,“我的飞舟也不比这灵鹤差。”   不可置否的耸耸肩,赵映晨骑上灵鹤,亲昵的抚摸着它的脑袋,轻声道:“走,我们回凤栖山。”   灵鹤昂首蹭着赵映晨,扑闪着翅膀离去,赵映晨回头向下面的一群人挥手告别,余华大声喊道:“小师叔,我过几天去看你啊!”   “好――”   很快,赵映晨便兴奋的回到凤栖山,她与灵鹤说了几句话后,便在茅草屋中独自开始修炼。   陈长老在授课中说道:“灵气于我们,并不是死物,而是活物,若是用心感受,你们甚至能‘看’到它们的情绪。同理而言,世间万物皆有灵性,只有亲和方能更好的使用它们,而非强硬的控制。”   一语道破梦中人,赵映晨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她每每修炼时,能够感受到同是火属灵气,可有些十分霸道,有些则是火热,有些甚至懒懒散散,原来,这就是这些灵气的‘情绪’。   以往的修炼中,她皆是按照《旭升诀》中的方法,全部吸入体内,按照特定路线运转,还没来得及感受这些灵气,便急匆匆的裹挟着开始修炼。   这次她沉下心神,用心去触碰这些一个个跳动的深红光团,光团好像有生命一般,在她身边舞动。   赵映晨张开手,光团们便自动聚集在她手心,化成一团巨大火光,虚化的火苗在燃烧,赵映晨清晰的听到它们雀跃的欢呼,似乎对她十分亲近,为她的注视而燃烧得更加猛烈。   轻轻一笑,赵映晨的目光柔和,火灵气在她掌心化作一只小小的,仿佛刚出生一般的赤鸟。只见这赤鸟稚嫩的鸣叫着,颤抖着睁开虚弱的眼皮,清澈的火红眸子里,是满满的信任与亲密。   随着火灵气聚集得越来越多,赤鸟的身子不再颤抖,而是变得更强健,它惬意的张开翅膀,火光四溅,身上的翎羽一根根清晰可见,仿佛天成。   赤鸟仰首望着赵映晨,展翅围绕着她飞翔,赵映晨眼含笑意的看着它。转了两周,赤鸟却陡然撞入赵映晨的丹田。   纯净柔和,却十分强大的火灵气缭绕在赵映晨身边,没有一丝霸道暴戾,有的只有亲和与温柔。   不知为何,赵映晨的眼眶红了,她颤抖着捏着手诀,按照功法将这火灵气吸收,原本堵塞的经脉,被这火灵气柔和的燃烧殆尽,打通了这任督二脉。   丹田的火红雾气变得更加浓厚,从鲜艳的红色开始变深。此时,她突破旋照前期,已然到达中期。   等到赵映晨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夜半,木桌上摆放着红案。李雨刚才来了,见赵映晨正在修炼,便轻手轻脚的放下晚饭,离开了。   赵映晨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但转瞬即逝,再次恢复平静。   “呃,好臭啊。”坐在床上的赵映晨陡然闻道一股恶臭,正是自己身上传来的,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肌肤上满是奇怪的泥垢。   看来,这些泥垢应该就是她体内的杂质了,打通任督二脉后,灵气会自动洗涤经脉内的污秽,使之排出体外。   意识到这点的赵映晨,趁着这臭味还没散发,赶紧跳下床,嫌弃的跑到屋外。   给双腿注入灵气,赵映晨飞奔的跑向那瀑布下的水潭。   已然熟悉这路程的赵映晨挑了条最近的小路,只要了几刻钟便到了水潭。她迅速扯下衣裳,跳下水潭,痛痛快快的将这泥垢洗干净。   不知道搓了多久,赵映晨终于将全身洗干净,清清爽爽的用灵气烘干头发,穿好衣裳。   洗了个澡,赵映晨神清气爽,加之突破的好心情,脸上的笑容简直显而易见。   “突破了?”   阴柔的月光下,清冷的女声从上面传来。   闻言,赵映晨猛然抬头,看到树枝上坐着的绝美女子,霎那间哭丧着脸,“云莜,你在上面多久了?”   宴经年抱剑,低头瞧到这少女变脸的过程,不禁莞尔,“也不久,大概......在你一路狂奔过来的时候开始的吧。”   “啊?”赵映晨傻眼,一想到自己浑身臭烘烘的模样被宴经年看到,便觉得生无可恋。   自己的形象可是全没了啊! 第19章   “我已经突破旋照前期了。”赵映晨想起对面这人实力惊人,远在她之上,便赶紧将心中的一点小得意收起来,转而谦逊道。   “不错,比我当年强上许多。”   嫡仙般的女子从树枝上一跃而下,站在赵映晨面前,手持长剑,清浅的脸上暗含笑意。   赵映晨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像个孩子一样。   “对了云莜,掌门师兄在乾坤袋内放了一本剑谱,但似乎是残本,我可以按照上面练剑吗?”   说着,便从乾坤袋内拿出那本残卷,递给宴经年。   宴经年神色微动,接过这残卷,翻到最后一页,只见那最后一页仿佛被人撕开一般,少了不少内容。   她敛目低眉,“这本残卷名为九重剑法,顾名思义,该剑法有九重境界,分为上下两册,而这本,正是这九重剑法的上卷。”   将手中残卷扔向赵映晨,对方手忙脚乱的接住。   “九重剑法是数百年前宗门内一位飞仙成功的大能所创,当时他已然濒临突破,在飞仙的最后一刻将此剑法留在宗门内。”   宴经年缓缓向洞府走去,边走边解释着。赵映晨也跟在她身后,安静的听着她说话。   静谧的林子里,除了偶尔叽叽喳喳的鸟叫,便是这二人的脚步声,以及宴经年清冷的嗓音。   “正因此,世人便认为,习得这部剑法,便可飞仙成功,致使许多人前来清轩宗争夺这九重剑谱。”   “只可惜,这部剑法虽被宗门保护得十分好,但真正习得之人却是寥寥无几,甚至没有,即使是惊才艳艳者,最多也只能练到第五重。”   “最后这本剑谱,便是在四百年前的妖族入侵时被毁,只剩下上册,下册则是不见踪影。”   “原来如此。”赵映晨看着手中的残卷沉思。   “九重剑法当真如此难学?即使是云莜,也不行吗?”赵映晨看了半响,突然抬头问道。   “不。”只见宴经年微微摇头,“九重剑法纵使十分强大,但这并不是我的剑道,我是不会学的。”   “那云莜是学习的什么剑法?”赵映晨宛如好奇宝宝般提问。   “不学。”   “不学!?”   这两字惊得赵映晨下巴都快掉了,目瞪口呆。   “没错,其他剑法我只观摩,而不学习。”宴经年傲然一笑,“我使的,是我自己的剑法。”   云雾飘散,残月散发出柔和月光,不似刚才那般漆黑。   朦胧皎洁的月光洒在面前这女子脸上,那墨色眼眸里,闪烁着强烈的锐利与剑意,仿佛是上苍遗留下的剑神。   这一刻,赵映晨懂得李雨之前所说的话。   “大师姐天生剑心,在短短几年间,便凝聚出自己的剑意。”   可是......   勾唇一笑,赵映晨眼中燃起熊熊烈火。   旁人观云莜唯有仰望,而自己,定然能站在她身侧,与她共同接受他人的注视。   好像是以宴经年为目标,亦或是单纯的想要与她比肩,赵映晨正式开启了自己的练剑生涯。   翌日,当赵映晨兴奋的想要向宴经年请教练剑时,宴经年却是面容严肃道:“想要练习剑法,必须先以拳法为基础,方得事半功倍,盖使剑如使拳。”   略带错愕,但这丝毫没有使赵映晨的决心扑灭,反而让她握紧拳头,自信道:“云莜来吧。”   “好。”宴经年颔首,眼角含笑。   “我来传授你一套拳法,此拳法名为内家拳,是修真界最广为流传的一套拳法,专为打基础而作,一招一式皆流动自然。”   “我与你演示一番,记住了!”   说罢,宴经年直立,阖眼深吸一口气,双手自然握拳,周身气派沉静如水,没有一丝波动。   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像是一滴水,滴入平静湖面,泛起涟漪。   拳,猛然击出。转身,踢腿,蓄力,肘击,动作间行云流水,衔接自然,柔中带刚,柔韧身躯迸发出无边锋利与尖锐,似打拳,更似使剑。   或者说,宴经年仿佛整个人化身一柄剑,一柄锐不可当,不能直视的剑,他人瞧上一眼,便会被刺瞎。   不自觉的,赵映晨站直身子,聚精会神的看着宴经年的动作,每一个脚步身法,都被她牢牢记在脑海。   直到最后一个动作收尾,好似剑被收入剑鞘,锐利收敛,只剩柔和。   宴经年收拳吐气,眼眸扫过赵映晨,“记住了吗?”   “记住了!”猛的点头,赵映晨回答道。   “来。”   赵映晨点头,阖眼回忆刚才宴经年的身法,她的动作仿佛放慢般在脑海浮现。   自脑海过了一遍,赵映晨眼神一变,如同宴经年刚才那般锐利,开始模仿宴经年的动作。   不得不说,赵映晨确实是一名优秀的学生,悟性惊人,且有过目不忘之本领,宴经年仅仅为她展示了一遍,她便能模仿得差不多打出来。   虽然动作有许多不规范,衔接生硬,甚至跳过不少高难度动作,但总的来说,已经让宴经年十分惊艳。   不过.....   “停下吧,你理解错了。”   正在打拳的赵映晨一愣,停下动作,白净的额角已经满是汗珠,不知是她动作不规范,亦或是什么,使这内家拳消耗体力极大,仅仅一半过去,她便开始喘气力竭。   “内家拳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打起来刚柔相含,有四两拨千斤之效,而你的行动间只有刚,而无柔。”   宴经年低眉看着呆在原地的赵映晨,说道。   “可是......”赵映晨迟疑。   “可是我也是如此是吗。”宴经年知晓赵映晨的质疑,不怒,反倒是带着浅淡的笑意。   “我是先练剑,后练拳。学习内家拳是为了收敛气势,磨练剑心。”   闻言,赵映晨鼓着脸看向宴经年,从她向来正经的脸上看出了一丝促狭。   一下子,赵映晨就瘪下来,耷拉着脑袋。   “将一个个动作分解,慢慢练习吧。”宴经年看到赵映晨吃瘪的模样,压住暗笑,佯装正经道。   “好,云莜师父。”赵映晨哪里是吃亏的主,狡黠的喊她“师父”。   只见宴经年脸色微变,冷哼了一声,差点没拂袖而去。   之后几天,赵映晨将剩下几位长老的授课听完,便专心致志的投入修炼。   白日到水潭边练拳,夜晚则是回到茅草屋修炼。   赵映晨将睡眠时间压缩,以修炼代替睡眠。修炼完后,往往精力充沛,比休息后的效果更好,只是不睡眠,难免有些心理上的疲倦。   但这对于一心追求实力增长的赵映晨来说,都不是事。   “站桩是练习拳法所必备,现在你要学的,便是浑圆桩。”声音冷凝,十分动人。   只见赵映晨两腿分开与肩同宽,双手自然外拉抱圆,只是不知站了多久,小脸通红,汗如雨下。   “呼吸自然,不可憋气。”宴经年长眉微蹙,玉指轻点赵映晨胸口,便见对方通红着的脸开始平复,呼吸慢慢变得绵长,不像刚才那般急促。   “腰部后靠,臀部微下座。”伸手按住赵映晨肩膀,向后微微一拉。   原先双腿发软的赵映晨,因力竭不自觉改变了姿势,变成了身体微前倾,屁股后撅的省力姿态。   可随着宴经年一拉,动作再次变得规范,可与此同时,小腿紧绷,大腿开始颤抖,连着浑身都开始变得僵硬。   “气沉丹田,不可使用灵力。”   身旁的云莜“师父”不断提出注意项,赵映晨明白若是现在在体内运转灵力,只会让今日的练习功亏一篑,便死死咬牙坚持着。   在浑圆桩的情形下,即使赵映晨不主动运转,外界灵气都在丝丝缕缕的进入她体内,不断调和体内气血,通经活络。   “时间到,休息吧。”   瞥了眼一旁燃烧殆尽的两炷香,宴经年淡淡道。   “呼。”   此言一出,赵映晨顿时松弛下来,差点跌倒在草地上,又想起宴经年说练习完后不可坐下,便又强撑着站起来,缓慢的踱步。   衣领已经被汗水浸湿,发丝黏在额头上,样子十分狼狈。   宴经年问:“累吗?”   “累....”   “那还要练吗?”   “要!”   “好,休息一刻钟,之后接着练。” 第20章   这样的训练,一直持续到月底   悄无声息的,来到了今年的除夕夜。   清轩宗内多是庆元国人,都有过元旦的习俗,于是在除夕夜和大年三十那天,许多弟子自发的组织活动,表演节目,过得热闹非凡。   但在这个热闹的夜晚,凤栖山上却寂静无声,仿佛那烟花炮竹的喜悦也与它无关。   赵映晨在除夕夜时问过宴经年,明日是否还要继续练拳。   宴经年换了袭红装,嫣红窄袖连云衫,外笼一层素纱罩衣,让这清淡冷漠的人儿也染上几分人间颜色。   只见她腰间向来佩戴的长剑被收起,手里拿着一巴掌大的银灰酒壶,青丝慵懒披散,“你想来便来吧。”   话里没有强求,赵映晨凝目看了她一会,便嗯了一声离开。   陈锦芮已经在传来的纸鹤中催了她好一阵,叫她出去痛痛快快的玩一番。   回到茅草屋,提笔在纸上写上几句话,叠成千纸鹤,便见这千纸鹤晃晃悠悠,似喝醉了酒般煽动着飞起来,穿出窗户,飞向了远方。   刚才赵映晨婉拒了陈锦芮的邀请,并解释说近来深感自己修为浅薄,修行之路漫长,不敢稍加怠慢,只好勤加练习,望锦芮可以多加谅解。   目送着纸鹤离去,赵映晨倚靠在窗户旁,看着外面的树林阴翳,脑海里止不住想起刚才的宴经年。   她就像是雪中一枝梅,傲然屹立,又像是海中鲛鲨,独自徘徊。   世间的所有好似都与她无关,难以干扰她半分。她永远都是一个人默默的,整日修炼,这一月以来,赵映晨从未见到任何人找过她。   带着某种微妙的情绪,赵映晨从未与任何人说过,自己与宴经年相识,她只是静静听着他人对宴经年的认识。   然后,暗暗的骄傲,你们都不知道她是怎样的人,你们看待她,只是看待你们臆想中的剑道天才,你们也永远无法像我一样,与她整日一起。   可是.....   又是什么,让刚才的云莜,露出那样寂寞的神情呢?   幽幽一叹,不再思索,甩了甩脑袋,将满脑子的云莜甩开,随后摔进柔软的被褥里,没有修炼,而是闭眼开始睡觉。   翌日清晨,赵映晨前去物阁取父母寄过来的回信。   她在安定下来的那天便写信寄过去了,据说从物阁寄信出去,只要寄信地址是在庆元国内,那么五日之内一定会到达,这比在凡俗要快上十几倍了。   不过父母回信也用了好一阵子,前几天她才收到物阁的纸鹤,说有她的信件。   近日来忙着修炼,又想着快到大年三十,就让李雨回去休息,因此一直拖到现在,才有空闲时间去物阁。   但是好巧不巧,今日物阁内简直是人满为患。临近元旦,许多弟子家中父母都寄来物件,这也导致这天来的人非常之多。   等到赵映晨拿到自家父母寄来的信件时,已经临近正午了。   “时间过得也太快了。”赵映晨嘟囔着,将足足十几寸的大信件放进乾坤袋中,便匆匆忙忙朝清轩宗吃饭的堂厨赶去。   用完午饭,又到掌事那取了下月要用的资源,回到凤栖山时,天色已经渐昏沉。   瞅了瞅下月的资源,五块上品火灵石,一瓶回春丹,以及一瓶固本丹。   暗叹一声,这些虽看上去挺多,但对于修炼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丹田仿佛无穷无尽一般,给多少灵气便吸收多少,像饕餮般吃不痛快。   怪不得说修真有最重要的四点,“财侣法地”,这若是没有足够的财,怎么可能供得起这修炼。   更何况宴经年曾说过,练习拳法,若是配合药浴,可事半功倍,培根固本。   看来,去赚取积分这件事,要提上行程了。   暗自下好决心,见天色沉下来,心中一惊,急忙忙朝水潭边走去。   糟糕,白天怎么浪费那么多时间,赵映晨略带懊悔。   赶到水潭边时,赵映晨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四处寻找那抹红色的身影,可始终没看见。   来晚了吗?   略带黯淡的垂眸,可忽然,树上传来一丝动静,赵映晨猛然昂首,看见那倚躺在树枝上,手臂微下垂的人儿。   只见她望着那无边月色,轻轻摇晃手中酒壶,仰头倒入嘴中,清澈透亮的水线,有些甚至顺着下巴滑落到衣襟,濡湿一片。   “小师叔怎么来了?”宴经年侧头,看到树底下正仰望自己的赵映晨,略带诧异。   “我......”赵映晨语塞,只是看着她,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所幸宴经年并未深究这,而是扬起手中的酒壶,“小师叔要喝吗?”   “喝!”   不假思索般脱口而出,话音刚落,一个物件便从天而降,赵映晨赶紧接住,才没让酒壶中的清酒洒出来。   她后悔的,皱巴着脸掀开酒壶壶盖,一股醇厚的酒味儿扑鼻而来,壶中酒若水般透亮,若不是这酒味儿,赵映晨都以为这装的是水。   刚才口出狂言说要喝,现在也不好不喝,进退维谷间,赵映晨索性就“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辛辣的口感从舌尖蔓延到舌根,又到喉咙,最后连同胃,都烧得火辣。   脸颊浮现淡淡的粉,赵映晨眼睛变得迷糊起来,“诶......这,这酒...”   话未说完,便蒙头倒下,在失去知觉前,只听见一声无奈的低笑。   “傻师叔,酒可不是这样喝的。”   ―――――――――――   头痛欲裂,赵映晨无意识发出一道痛苦的呻吟,旋即感受到有两根冰凉的手指,贴在自己的脑侧,轻轻的揉动。   过了好一会儿,赵映晨才缓过来,虚弱的睁开眼。   “好些了吗,小师叔。”   映入眼帘的便是宴经年暗含关心的眼神,赵映晨嘴唇微微颤抖,“云莜...那,那酒...也太烈了吧。”   这时她说话还有些大舌头。   “小师叔毕竟年幼,饮不得酒。”宴经年缓缓输入冰属灵力,让赵映晨滚烫的身子凉快些,眼眸低垂,暗藏愧疚。   “没事,是我自己酒量太差了。”赵映晨刚才感觉浑身上下仿佛在火上烤一般,现在过了阵子才觉得凉爽了下来。   眼睛往外望了两眼,见外面昼明,忍不住叹气,怎么这一晚上就给浪费过去了。   还白白让云莜担忧了一番。   “小师叔,醒了吗?”   愣神之时,外面传来清朗的嗓音,正是余华。   “余...余大哥来了?”纠结了一瞬该喊什么,赵映晨还是决定喊余大哥比较好。   “嗯。”宴经年侧头看了眼青藤外影影绰绰的身影,回头道:“余师弟说要来与你拜年,我碰巧遇到,便带他过来了。”   揉了揉额角,赵映晨坐起身子,外衫不知何时被褪下,只留下单薄里衣。   脑袋不似刚才炸裂般疼痛,但还是有些晕乎乎,运转了一下灵力后,身体便好多了。赵映晨将衣裳全部穿好,简单的束起长发,走出洞府。   “余大哥,新年吉祥啊。”赵映晨浅笑着对他拱手行礼。   余华依旧翩翩贵气公子模样,只见他也笑道:“祝愿小师叔新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简单的互相拜礼后,只见宴经年悄然走出来,侧立在赵映晨身后,余华的笑脸僵了一分,同样对宴经年行礼道:   “大师姐新年快乐。”   宴经年冷漠点头,回了句,“余师弟也新年快乐。”   赵映晨看了眼余华,又回头看了眼宴经年,觉得两人间气氛古怪,便说道:“云莜,我先与余大哥去小屋那里,待会再过来练习好吗?”   “好。”宴经年颔首,飘然进入自己洞府,没有分给两人一个眼神。   挠了挠脸颊,赵映晨看着宴经年的背影,更觉得奇怪。   云莜何时如此冷漠过?   随着宴经年离开,余华好似松了口气般,悄悄拉着把赵映晨的衣袖,“我们走吧。”   “嗯。”赵映晨点头,与余华一同离开。   走在路上,余华忍不住道:“宴经年果然还是这副模样。”   “怎么了?”一说,赵映晨便想起刚才的怪异情景,好奇问道。   “唉,都怪我年少轻狂。”余华恼悔的用木扇敲了敲额角,“我比她先几年进入宗门,当年见她貌美,天赋又好,便追求了她一阵子。”   “她拒绝后我便没有纠缠她,可谁知从那以后,她见我仿佛如见洪水猛兽一般,一直没个好脸色,即使是做普通的同门师兄弟都不行。”   余华的脸色有些糟糕,但很快又恢复了些,“不过,她倒是对待所有追求者都是这样,永远冷脸相待。对于她来说,任何人都没有修炼来得重要,她是我见过修炼最为疯狂的人。”   赵映晨若有所思的点头,旋即狡黠道:“余大哥都不担心我悄悄告诉云莜,说你在她背后说她坏话?”   “小侄女这可就不地道了,更何况,这样的话,其他人也都是憋在心中,敢怒不敢言啊。”余华眯眼瞧着赵映晨,手中木扇有规律的敲着。   “哈哈哈哈,开玩笑嘛。”赵映晨笑道,话锋一转,“不过话说,云莜当真如此吗?”   “余大哥还会骗你不成?我见到她时都还奇怪,你怎么会与她在一起。”   “小师叔,你可千万别学她那般苦修,修行之人讲究自然分寸,不可过度。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该是你的总该是你的,不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仙付出所有。”   轻叹,语气间带着惆怅与释然,余华好似经历了许多,语重深长。   可这句话又让赵映晨有些茫然,“可是,余大哥,我们修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提升实力,得道成仙吗?”   “这些你以后会懂的。”余华轻拍赵映晨肩膀,低眉浅笑着,不多加解释。 第21章   回到茅草屋,与余大哥交谈了几句,便挥手告别。   临走前余华对赵映晨小小透露了一个信息,“听说蔡师兄可能会在两年后出关哦。”   “太好了!”赵映晨激动得蹦了起来,她只见过小叔的画像,还未真正见过小叔,心中的憧憬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洋溢着喜悦,坐在茅草屋内的木桌旁,拿出从物阁取出来的信件。   说是信件,但更像是个箱子,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赵映晨将包裹的布袋拆开,发现里面赫然装着她最喜欢的苏式糕点,和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新鲜玩意儿。   压在最底下的是一套新衣裳和两封信。   赵映晨将一些杂物拿出,将信拆开,缓缓的研读。   在信中,她得知爹娘二人都已搬到昶元城,并且得到了清轩宗留在凡俗的弟子的帮助,现在爹爹的生意在昶元城也开始有所起色。   并且秋生也去参加县试,府试两场考试,正式成为童生,距离他想要考状元更进一步。   在得知有物阁之后,他们便给赵映晨带了不少昶元城的新玩意儿,全是灵秀镇没有的东西,这让赵映晨哭笑不得,心想爹娘还将她当小孩子看呢。   可惜的是,她去物阁的时间拖得久了些,那些糕点已经全坏掉了。   惋惜的看着那印着大大苏式二字的糕点,赵映晨转而将新衣裳取了出来。   现在正是长个的时候,不知不觉,几个月前穿着还有些大的衣裳,现在穿着已经刚好妥帖。   爹娘也是考虑到这点,便在昶元城找了那家有名的和安铺,给她又做了套新衣,用的是青灰色的料子,但更偏青些,纹路素雅,十分好看。   爱不释手的将新衣裳拿起来,对着自己比划了两下,略大些,但赵映晨觉得这样正好,可以多穿几个月。   ―――――――――――   转眼新年过去,赵映晨再次开始日复一日的训练,每日一睁眼便到水潭边,看到那抹熟悉的白影,手持长剑舞动,翩若惊鸿,仿佛洛神再世。   轻笑,熟稔的开始站桩,如今的她,已能轻松站过两柱香,全然不复最开始的狼狈模样。   盘算着近日灵石已被用完,到了下午便向宴经年说明情况。   “云莜,近日我可能要去接任务赚取点积分了,最近灵石消耗太快了。”赵映晨无奈的挠了挠脑袋。   “嗯,不必与我事事说明,想做便去做。”宴经年停下舞剑,淡然道。   赵映晨语塞,心里嘟囔了两句,最后忍不住朝她做了张鬼脸。   瞧着这少女的鬼脸,似乎带了点愤懑之情,宴经年不解的偏了偏头,便看见少女翩翩然离开。   她回头继续练剑,一如往常一般。   任务在上阳殿其中一大厅上接取,赵映晨兴致冲冲的过去,看见大厅一圈上悬浮着文字,还有好几名接待弟子。   挨个挨个看去,发现大厅上的任务分为了四个区域,分别对应了修为四大境界,这似乎是按照实力划分的难度。   实力仅在第一境界旋照中期的赵映晨,乖乖的走到那一区域,上面漂浮的文字一排排,看上去有许多任务。   瞧了一眼,多是清理清轩宗内杂物,扫地,饲养灵兽等任务。赵映晨微皱着眉头看去,心里觉得这既浪费时间,且效益还低。但身边其他弟子,倒是看到这些任务眼前一亮,兴冲冲的找那接待弟子领了任务。   独自徘徊了许久,还到第二境界区域看了下,上面倒是有不少猎杀灵兽的丰厚任务,但都不是她这个实力能够完成的。   “小师叔,还没找到适合的任务吗?”   一道婉转柔媚女声自赵映晨耳边响起,她回头看去,正是那第一境界区域的招待弟子。   这是一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貌美女修,眼角微上扬,眉梢间带着其他弟子没有的风情,正慵懒的倚靠在柜台。   “还没,这位道友可否推荐一下?”赵映晨走到她面前,笑道,语气自然熟稔。   最近赵映晨琢磨出,当对方称呼自己小师叔时,若直接称对方师侄,难免有些托大失礼,便唤做道友最好。   柔媚女修轻笑,手指滑动,一行文字出现在赵映晨面前。   “现招火属单灵根弟子一名,为药田培育灵植一个月,灵力精纯者优先,报酬据情况而定。”   最后一句“报酬据情况而定”,让赵映晨沉思了片刻。   柔媚女修道:“这个任务在大厅摆了一个多月了,并没有修为限制,因是长期任务,所以在弟子中很是吃香。”   “据闻小师叔是火属天灵根,灵力自然精纯无比,便在刚才任务颁布时,擅自扣留了下,专门留给小师叔呢。”   对着赵映晨媚眼含羞,语气里带着甜腻亲密,玉指虚点,惹得赵映晨禁不住后退半步,嘴角微抽,只好拱手道:“多谢道友留心,日后若有需要,在下定然倾囊相助。”   “好呀,日后再说~”柔媚女修唇角微扬,语气意味深长。   从柔媚女修手中拿过领任务的木牌,对方手指像蛇一样从赵映晨手背滑过,滑腻柔软。   心里忍住想抽出手的欲望,不甘示弱的抬头向对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将木牌拿走。   “道友再见。”一拱手,赵映晨立刻转身离去。   “小师叔再来呀~”柔媚女修挥着手,音腔婉转多情,娉娉袅袅,引得大厅其他男弟子都愣愣的看着她。   脚步匆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一般,直到走出上阳殿十几丈,赵映晨才缓缓慢下步伐。   当真是吓人,一出来便碰上这般奇怪之人,赵映晨腹诽着拿起手中木牌看去。   这只是简单的黑木令牌,上面雕刻着一串小小的数字,当赵映晨往里注入灵力时,木牌上便浮现一条赤色文字。   上面写着:“灵犀峰,张执事”。   想必是地点吧,赵映晨走向一直在原地乖乖等她的灵鹤。   周边还有其他弟子试图骑这灵鹤,但都被灵鹤扑着翅膀赶走,见赵映晨前来,露出幸灾乐祸的模样。   可谁想,灵鹤非但没有扑赶对方,反而十分亲昵的接受对方的抚摸,乖巧的低下脖子让对方上来。   有弟子瞬间心中不平衡,囔囔着道:“灵鹤皆是本宗门所共有,供大家骑行,这位师妹怎么如此横行霸道,强占着灵鹤呢!”   这话说得他身边另一弟子都呆了,只见旁人拉了拉这弟子衣袖,低声道:“算了算了,你没看到她与这灵鹤十分亲密吗,说不定就是饲养灵鹤的弟子呢,那也无可厚非,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这弟子依旧一副愤懑不平的模样,但还是被拉着离开。   这个小插曲并未让赵映晨放在心上,不过还是提醒了她一点,自己一直骑着这灵鹤确实有许多不便。   御剑飞行得到第二境界再说,目前最好的还是用积分换取一艘飞舟比较好。   在灵石不足后,赵映晨专门了解了一下积分的规则。   由接受任务赚取积分和资源,而积分则是可以在清轩宗内的仙宝楼换取任何东西。   没错,正是与那昶元城中一摸一样的仙宝楼。这仙宝楼能开遍整个修真界,甚至在凡俗也有,必然有所靠山,其中之一便是清轩宗。   因此清轩宗内也单独设有一处仙宝楼,且不需要用灵石购买,只用积分换取即可,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物美价廉。   骑上灵鹤后,赵映晨轻声与灵鹤交谈了两句,确定对方知道灵犀峰怎么飞,便放下心来。   随着翅膀几次扑闪,借助风之灵气,灵鹤盘旋而上,直冲云霄。   进入修行一阵子的赵映晨,不再是像以前那样的愣头青,看出灵鹤飞行是借助的风属灵气,不由得心下感叹。   灵鹤不愧是自然中最亲近风属的灵兽之一,并无修为便可以随意借助利用灵气。   相对于人类,灵兽似乎更得天独厚些,若是不了解之人必定会这般说。   但有所探究的赵映晨知道,只有人形才是最接近“道”的存在,才能最大限度的吸收灵气。   若非如此,那些妖兽,何必化成人形呢,还不是因为妖兽的形态虽然对灵气更加敏感,但始终不如人形那般,能够完美的吸收运转。   摇摇头,将脑中繁杂思绪抛开,专心致志的俯视这片美丽天地。   不消片刻,灵鹤便带领着赵映晨来到一座秀美山峰,停在山腰处的亭子中。   从乾坤袋拿出一个灵果喂给灵鹤,抚摸了两下对方的脑袋,便朝着挂有灵犀峰木牌的山内走去。   行了数十步,看见一打盹儿的中年大肚子执事,拿出令牌正想着如何叫醒对方,忽然间见这执事慢悠悠转醒。   “你便是今日来的弟子?”   这大肚子执事接过令牌瞅了两眼,质疑的看着赵映晨。   无奈点头,赵映晨深知自己虽然身量有平常十五六岁少年那样高,但看上去确实稚嫩了些。   “培养火属灵植不仅需要扎实,还需要精纯的火属灵力,小师妹,你还是再练练吧。”   大肚子执事将令牌扔给赵映晨,懒懒道,嘴里还嘟囔着,那招待弟子怎么会将这任务给一个如此年幼的小师妹。   赵映晨只好苦笑道:“这位执事,我是火属天灵根,自认灵力较比单灵根更加精纯,所以才不自量力的接取了这任务。”   “火属天灵根?!”   只见已经闭上眼的大肚子执事一下子惊得跳起,他起身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围绕着赵映晨看。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天灵根,和普通人也没啥区别嘛。”   对方小声的咕哝被赵映晨听见,无奈的摊了摊手,“张执事,那我可否进去?”   “嘿嘿,那是自然,恕师侄刚才失礼了,赵小师叔,请――”   大肚子执事笑眯眯的将手臂伸直,手掌微下压,做出请的动作,和刚才懒懒散散的态度截然不同。   将令牌再次递给大肚子执事,在对方的带领下,进入灵犀峰内。   走着,可以瞧见四周分布着许多药田,赵映晨并不了解这方面,只是凭着对灵气的敏感度,觉得这些都是普通的药草,而非灵草。   见赵映晨似乎对这有些兴趣,张执事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介绍道:“这些土地较为贫瘠,种植的都是外围普通药草,用来给炼丹弟子练手用,更深处才到灵田,那里便是灵植的所在地。”   赵映晨心念一动,心想着炼丹弟子应该都要认识不同的药草,他们学习的《百草经》上是否会有她梦境中的白荧小花呢。   若是有机会,她得先去藏书阁瞧瞧了,不过在此之前,先完成手头的任务才是紧要之事。   两人穿过一处隐蔽的山洞,赵映晨感受到周遭灵气含量陡然上升,她甚至看到面前有着淡蓝色的雾光,这正是灵气充沛至极的表现。   丹田内的灵力竟然都跟着颤动,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吸收空气中的灵气。   缓过神来才发现其中内有洞天,里面宽阔无比,举头镂空,阳光淡淡倾洒而下,照在药田中左右摇摆的灵植,将这淡蓝雾光照射得熠熠生辉。   张执事满意的看到赵映晨脸上露出震撼惊奇的神色,“这里面,正是灵犀峰最中心的珍贵药材,里面每一个灵植都是娇生惯养的主,小师叔可要小心了。”   “千万别踩着它们!”   忍不住尖叫着,按着胸口,张执事心疼的看着赵映晨脚下踩到的一根叶子。   突然提高的声音吓了赵映晨一跳,她从四周美景中回过神来,这才看见自己脚下的叶子。   讪讪一笑,被张执事狰狞的表情吓到,小心的提起脚,蹲下将这根叶子摆正,露出一个乖巧的模样。 第22章   “嘿嘿,小师叔,这便是你要照看的灵植。”张执事弯腰笑着,指着阳光下一株高两尺,根茎鲜红,开着繁茂黄花的灵草。   方圆大概三丈内全是种植的这类灵草,黄压压一片,随风摇摆间露出鲜血般根茎,略显阴森。   “该灵植名为九生草,是炼制九阳丹的主要药草之一,需要大量的火属灵气培育。最近快到六长老考核炼丹弟子的日子了,人手不够,这才颁布任务,希望多来些弟子照看这灵植。”   “谁知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伙,连操控灵气都不利索,险些毁了我这么大片九生草,可心疼死我了。”   张执事碎碎念着,对着赵映晨拱手道:“小师叔可要小心了,这儿有本九生草专用的种植纲目,小师叔按照这上面的做便是。”   说着,张执事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本小册子,笑眯眯递给赵映晨。   “小师叔可千万别在此处修炼哦,若是使这灵田内的灵气稀疏,六长老指不定要大发雷霆。”张执事漫不经心的提醒道,虽然他并不认为赵映晨一人可以将这灵田内的灵气吸光,但还是按照流程说了下。   “好了,师侄这就要下去了,门口没人守着可不行。”   拱手向赵映晨告别,他便转身晃悠悠离开。   目送对方离去,赵映晨便将视线转向手中的册子,也不嫌脏,就地盘腿坐下,翻阅起来。   第一面画着九生草的画像,第二页开始介绍九生草。   九生草的生长期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只有根光秃秃的根茎,且颜色呈淡红色。到了第二阶段便结花骨朵,第三阶段则是黄花绽放,根茎呈深色赤红。   边看着,赵映晨边瞅了眼身侧的九生草,这一大片都已开花,只是这根茎只是鲜红,似乎并没到赤红,这也说明这片九生草距离成熟只有一线之隔。   继续看下去,后面是为九生草灌输火属灵力的手法。   灵力聚集双手,从根茎处灌输,每株持续一刻钟,一日一次,且灵力不可过多,亦不可过少。   毕竟是药草,过多会破坏九生草根茎,过少又会使九生草营养不足,致使其中阳气不足,最终使九阳丹炼制失败。   其次则是火属灵气必须得是十分精纯才行,越是精纯的灵气,培养的九生草质量越高,炼制的九阳丹也越发高阶,最终甚至能出现丹纹。   丹纹则是炼制丹药的完美品相,每一颗都是药力最为强劲的象征。   头疼的看着那九生草,心道这点积分真不好赚,希望最后报酬能丰厚些吧,登时有些后悔刚才没有问那张执事报酬之事。   深吸口气,丹田内雾气旋转运行,灵力聚集在手心,散发出淡淡的红光。   赵映晨小心的将掌心靠近九生草接近泥土的根茎,一贴近根茎,便感受到一股吸力,像是要将她全身灵力吸光般。   脸色微白的稳住**的灵力,缓慢的注入根茎中。很快,一刻钟过去,赵映晨感受到手心九生草传来“饱”的感觉,似乎在说吃不下一般。   她停下输出灵力,一抽出手便身子一麻,跌坐在地上,身上沾满了泥土,手掌上也是灰扑扑,十分狼狈。   内视丹田,赫然少了一半的灵力,赵映晨骇然,没想到仅仅一根九生草,就耗费了她如此之多的灵力。   望着这方圆三丈密密麻麻的九生草,脸色一苦,老实的开始继续聚集灵气为九生草灌溉。   每浇灌两株九生草,便需打坐恢复灵力,如此循环往复,直到月挂枝头,星尘灿烂之时,赵映晨才松了口气瘫坐地上。   完全没有形象的躺在药田旁,地里的九生草个个吃饱餍足,尽情舒展着身子,黄花开得更加漂亮,就连那根茎,也更艳丽了几分。   仰躺着休息了好阵子,才慢悠悠爬起来。赵映晨看到药田中,有几株被她“摧残”得十分惨烈,要么是火灵气喂多了,根茎发黄,要么是喂少了,根茎细弱得很。   赵映晨愁眉苦脸着思考着,自己吸收灵气较寻常弟子快上许多,这是她为什么在仅有旋照期修为时,能够完成今日任务的原因。   但与此同时,赵映晨也严重发现自己有个毛病,那便是控制灵气不够精确。   在浇灌九生草时,她感受到有时需要的灵力较多,有时需要的则较少,况且一不小心就会使灵力外泄,破坏根茎。   这一切都表示,赵映晨对灵力利用的简陋,无法完美的控制量和力度,纯粹是凭借直觉。   想要更好的完成任务,那便要从解决这个问题下手。   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赵映晨思索着走出灵田。   这灵犀峰颇大,且绕绕转转,下午由张执事带她前来,到没感觉,这次自己走,明显感觉到这路况的繁杂,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出去般。   丹田内灵力恢复了少许,赵映晨捏决给自己施展了一个清洁术,衣裳上的泥土,脸上的灰陡然消失殆尽,重新回到原先干净如初的模样。   这是她踏入修行后,学的第一个法术,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法术,但在生活中却格外实用。   郁闷的凭记忆走着,但怎么都找不到最先的路,只好叹口气慢慢凭感觉走了。   诶,前面有人?   听到前方有丝丝动静,是非常有节奏的响声。   缓缓走向前,隐约看见一参天大树,盘虬卧龙,遮天蔽日。   树下有一道佝偻着的身影,手中拿着什么东西,正是那响声的发声地。   见那树下之人若无旁人,专心致志的摆弄着手中玩意,赵映晨便弯下腰小心的靠近,生怕打扰到对方。   待到走进一看,便发现这人手里拿着一块木头,右手拿着小小的刻刀雕刻着。   右手灵巧的动着,不费吹灰之力,手中木头顷刻间便成了一貌美女子,只见这女子明眸顾盼巧生姿,一娉一笑皆是风情,仿佛活人再现。   赵映晨失神的看着,为这人的手艺而折服。   这人雕刻好后,幽幽一叹,似乎不满意般放在地上,拿着身旁的圆柱木头继续雕起来。   目光随着这人的手移到地上,这才发现地上围了一圈木雕,皆是这同样的女子,有哭有笑,个个都栩栩如生,神态自然。   这次,赵映晨发现这人手中雕刻的事物变了,不再是这名女子,似乎换成了某个动物。   不过这次赵映晨并未将注意力放在木雕上,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那刻刀上。   这刻刀十分老旧且钝,看上去无法划开任何东西,但一到这人手上,似乎就化成了世间最锐利的物件,木头被轻松的划开,仿佛切豆腐一般。   正是灵力!   这人在刻刀中灌入灵力,使之变得锐利无比,但又丝毫不外露,伤害这木头分毫。内敛而锋利,狂放而克制,这样的手法简直叫赵映晨两眼放光。   正愁着怎么更加细致的操控灵力,这下倒好,正好有个现成的师父,待她多观摩观摩,定然也能学会这细致的操控力。   赵映晨仔细的观察思考着,而这人手中的木雕也逐渐成型,是一条大蟒蛇,盘着身子,嘴大张着露出尖锐的毒牙,十分凶残的模样。   “你这小弟子,这么晚还不回去?”   正在赵映晨陷入沉思时,一道男低音响起,声音僵硬,颓废,仿佛是砾石在摩擦,十分难听,正是这树下之人说话。   只见他站了起来,转身看向赵映晨,发丝凌乱的包着,胡子拉渣,眼神浑浊落寞,一副颓废中年模样。   赵映晨这才一下子回过神,讪讪摸了摸后脑勺,发现对方像个竹竿般站在她面前,身量消瘦,但个子又极高。   “这位....前辈,弟子原本是打算出这灵犀峰的,但是一不小心就迷路了,还请前辈指个方向。”   乖乖的拱手行礼,这颓废中年男子伸出仿佛骷髅般的手指指向北方,“往这个方向一直走便是了。”   “多谢师叔。”再一行礼,见对方索然无味的坐下摩挲着木雕,便识趣的离开。   走在路上,赵映晨还在回想刚才这中年男子的手法,心下对这人有些好奇,不知道是哪位前辈,竟然专门在那儿做木雕。   她凭直觉完全认为,这名师叔可以轻松的雕刻这世间万物,哪怕是一片树叶,一片雪花,都可以。   不知不觉,赵映晨走到了灵犀峰的木牌处,那张执事依旧在打盹儿,她捂唇轻笑。   谁知这张执事灵敏得紧,赵映晨一接近便陡然惊醒,他捂着大肚子哎哟一声,“原来是小师叔你啊,真是吓我一跳。”   赵映晨问道:“张执事,这任务是不是完成得越好,报酬便越丰富呀?”   “没错,这可是六长老的命令,当然如此。”张执事抹了把虚汗,答道。   “那便好。”赵映晨松了口气,“张执事真是辛苦,这么晚了还在这儿,你也早些休息吧。”   张执事肥嘟嘟的脸上露出笑容,“没事儿,这都是应该做的,等过两日人手充足了,我便可以好好休息一番,近日还是小心警惕着好,毕竟这灵犀峰上的药草,可是关乎清轩宗所有炼丹师啊。”   “话说,小师叔刚才问那话是在担心这报酬?”张执事哈哈大笑道:“小师叔尽管放心,我们灵犀峰上的弟子,可是从不打空头支票,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赵映晨也笑道:“只是最近手头实在紧,这才不放心问上一句,张执事继续歇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好嘞,小师叔记得明日还要来呀,这可是一个月的任务。”   “知道啦。” 第23章   “好累......”   幽回凤栖山的赵映晨仰躺在床上,感觉身心俱疲。丹田内的灵力被不断的耗光补满,补满耗光,带来的心灵疲倦远比身体上的更强。   赵映晨咬牙坐起,再次缓缓摆出打坐的姿势,继续开始熟悉的修炼环节,灵气被吸入体内,顺着无比熟稔的脉络运转,温热的灵气在逐渐缓解身体的疲倦。   她刚才竟然差点想要睡个懒觉,放弃今晚的修炼。   怎么能因为这点小小的疲倦而放弃呢,赵映晨在心中默念着,那近在咫尺的妖兽,奇怪的赤鸟,梦中惨死的爹娘,一一在她眼前浮现。   这些,仿佛是柄尖刀时时刻刻悬在头顶,叫她喘不过气来。   只有更加拼命,更加拼命的修炼,才能让她心里有一丝慰藉,只有更为强大的实力,才能让她略微轻松一些。   应该是白日将丹田内灵力不断压榨,今晚的赵映晨在修炼时,竟然能感受到堵塞的中脉有丝丝动摇之意,这让赵映晨感到意外的惊喜。   夜晚转瞬而逝,一到卯时,赵映晨便自然而然停止修炼。   今晚虽然只修炼了两个时辰,但是效果却是比往常要好上许多。她跳下床,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   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便赶往水潭,那里的火属灵气最为厚重,在那儿修行对她大有好处。   她倒是有些奇怪,火属灵气浓厚的地方,相对而言冰属灵气会稀薄许多,在那儿修炼对宴经年并无任何好处,反倒是弊端挺多,为什么宴经年会将洞府选在那里。   急速奔跑着,将这一丝好奇压在心底,很快便到达了水潭。   果不其然见着宴经年正在练剑,以赵映晨的眼力,只觉得对方动作干净利落,似乎是最基础的挑刺。   见赵映晨前来,宴经年停下手中的剑,淡然道:“今日开始练习内家拳的第一式,总共六十三式,一日一式,每日站桩照常,不过站桩时可以运转灵力。”   赵映晨猛然点头,心想可算是等到了。   第一式混元一气。   这相当于起手式,调和全身气血灵力,清空心中杂念,进入杳杳冥冥境界。   见赵映晨双目垂帘,宴经年在她身侧缓缓说道:“内家拳是上至修真界,下至凡俗皆可学的拳法,进门容易,而学精极难,且品种繁多,但大多万变不离其宗。”   “我教你的便是内家拳象形拳种,内外兼修,将灵力吐纳融入其中,通过虎,蛇,猿,猴等动物形态,取其意表达出来,因此日后记得多多观察这些动物的神态动作。”   闻言,赵映晨这才对自己所学有了大概的了解。   第一式练习一百次后,便开始站桩,因得此次站桩可以运转灵力,所以今日赵映晨坚持得格外久些。   见赵映晨脚步纹丝不动,下盘沉稳,宴经年微微颔首,眉间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好了,来吃吧。”   清浅嗓音自耳边响起,赵映晨睁开眼,活动了下手脚,见宴经年递给自己一枚红色灵果,与之前她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接过后,仰首望了望天际,日光鼎盛,似乎正是日中时刻。   这几日在堂厨那吃得开心,再吃着酸酸涩涩的灵果,已然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但赵映晨并未表现出来,而是三两口吃完后,便消化其中灵力。   这灵果蕴含的灵力不多,但长期使用可增强筋骨,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这凤栖山上,就有许多这样的果树。   自赵映晨踏入修行以后,对口腹之欲的要求便少了许多,等到了第二境界,脱离凡胎,便可以彻底辟谷,不需要吃任何食物。   与宴经年告别后,便前往灵犀峰。   张执事一如昨日那般酣睡,赵映晨从他身边经过,他却并未惊醒,而是似乎知道是她一般。   昨日浇灌完后已经深夜,她便只是修炼,而并未抽出时间来练习操控灵力,因此今日培育着九生草也是马马虎虎,称得上十分困难。   看完那九生草的种植纲目,过目不忘的赵映晨早已将之熟背,她细致观察着这九生草,确定只需要明日灌溉一次,便可以开始收割。   近日比昨日开始的时间早,因此回到凤栖山的时间也早上不少,估摸是在巳时。   回到茅草屋的赵映晨并未开始修炼,而是在周边挑选了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头。   她心想着,那中年男子能木雕,自己刚开始,便从石雕开始,应该会轻松些。   石头坚硬,若是灵力控制马虎,不小心泄漏,也不会将其破坏许多,可以帮助赵映晨更好的适应。   想着简单,但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拿着从李雨那讨来的刻刀,看着手中拳头大的石头,却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第一步,雕刻什么好呢。   赵映晨冥思苦想,想雕人,但自认没那水平,只好放弃,雕动物也不知道该雕什么好。   悖   敲了敲自己脑袋,赵映晨失笑,刚开始却是在考虑雕刻什么,简直是舍本逐末。   她本来的目标是练习操控灵力,而非做石雕,石雕只是她的手段,而非目的,在手段上浪费这么长时间,不是舍本逐末又是什么。   笑着摇摇头,决定从自己最熟悉的鸟来入手。   心中回想着那只赤鸟,将大概的方向确定,便深吸口气,开始着手雕刻。   灵力被赵映晨小心翼翼的注入刻刀,当她真正开始做时,才发现那中年男子的技术之高超。   刻刀本是普通材料所造,注入灵力后确实会使之更加锋利,但由于材料而限制了其承受水平,若是一不小心注入过多,则会使刻刀顷刻间报废。   就如现在一般。   赵映晨手中的刻刀在火属灵力下开始发红,还未来得及碰上石头,就开始软化,甚至化为一滴滴铁液。   看着手中报废的刻刀,赵映晨微叹气,将其扔掉,心中庆幸自己有备无患,多要了几把,此时乾坤袋中还剩下五把。   回忆着刚才的感觉,赵映晨知道是自己灵力注入过多,因此在这次时,她小心翼翼的维持着灵力,见刻刀微微发红,便赶忙停止增加灵力。   确定这次应该不会融化后,她便看着手中石头,开始雕刻。   可谁知,刚一触碰到时,才发现不知是灵力注入太少的原因,还是这刻刀太钝的缘故,竟然只能进入石头几毫,难以进行雕刻。   情绪一激动,向刻刀内注入的灵力一阵波动,瞬间刻刀便又被破坏。   呼――   深呼吸,赵映晨放下手中石头,转而按压着太阳穴,将有些烦闷的情绪压住。   真是烦人。   按耐住情绪,赵映晨继续换刻刀,可没想到,一连试了三四次皆是以失败告终,到最后甚至控制不住般,灵力在丹田内翻滚,差点暴动起来。   赵映晨扯了扯发丝,放下手中刻刀,起身,目不斜视的跨过地上的一群石头,似乎看到便会大发雷霆一般,随后走出茅草屋。   外面的天空星光灿烂,赵映晨坐到门口的一块巨石上,微凉的夜风吹拂,却依旧难以吹散她心中的烦躁。   坐着坐着,她突然想到了小时候。   那正是垂髫之时,老夫子教他们写字。   当时的自己明明是所有孩提中背书最快的一位,但偏偏对于写字,好似一窍不通般。   与她一同开始学习的秋生已经能够有模有样的握毛笔,并且可以写简单的字,唯独她,连握笔姿势都不对。   在练习许多次后,连她自己都不能接受老夫子失望的眼神,摔笔哭喊着回到家中。   爹爹一回到家,见着哭得脸红鼻子冒泡的自己,还以为是在私塾被谁欺负了,登时气得刷起了袖子准备去理论一番。   幸好被哭笑不得的娘亲阻止,解释清楚后爹爹却是哈哈大笑。   他满含笑意的将儿时的自己抱起,“乖女儿,不就是写字不会么,多练练便好了。”   听到多练练几字,她却是哭得越发厉害,抽抽嗒嗒道:“我....我有多练习,可是....可是怎么练都不会。”   说完,更是埋进爹爹怀里,将他胸前的衣襟哭得湿透了。   爹爹温柔的哄着她,将她抱进书房,“我们晨儿最厉害了,怎么会学不会呢,来,爹爹教你。”   将宣纸铺好,用书镇压住,娘亲也跟着进来,细致的磨起墨来。   此时的赵映晨已经停止哭泣,只是还一抽一抽的吸着鼻涕,打着哭嗝。爹爹小心的将赵映晨脸上的泪水拭去,拿出一根细小毛笔,刚好够她握着。   大手包着小手,沾了点墨水,在昂贵的宣纸上书写,生疏的赵映晨在爹爹的带领下,将自己的名字写了出来。   “看,这不是挺好的吗。”   爹爹笑着颠了颠怀中的女儿,指着宣纸上的清秀隽偕的三个字。   “那...那是爹爹写的,不是我写的。”   躲在爹爹怀里,赵映晨嘟囔着。   “那便由晨儿写一次。”   爹爹说着,将手中毛笔递给赵映晨,她接过,姿势却是十分别扭怪异。   “应该这样拿着。”爹爹将她的动作纠正,告诉她哪儿错了,细心的一步步教她如何写字,身侧磨墨的娘亲眼含笑意,温柔的看着这两人。   一派岁月静好。   从回忆中出来的赵映晨眼角微红,隐有晶莹闪烁,此刻的她心中已然全无烦躁,只有满心的柔和。   赵映晨望着那月色,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唇角微上扬,走进茅草屋,拿出新的刻刀,重新开始了雕刻。 第24章   “终于有点起色了......”   疲倦的看着手中石头,隐约显现出鸟的模样,赵映晨虽然疲惫,但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手中刻刀已经是最后一把,所幸她渐渐摸索到门道,已经能够小心翼翼的控制灵力,但这需要耗费大量的心神,这短短一个时辰,却是比她做任何事都还要累。   “唔.....”   眼皮开始打架,困意如同藤蔓肆意生长,缠绕着她,赵映晨的头狠狠栽下去。   不行,不能睡,要修炼...   她在心里提醒着自己,可这多日的紧绷好似一股脑反弹,叫她无法招架。   咚。   手中初见雏形的石雕摔在地上,刻刀却是紧紧握在手心,赵映晨抵抗不住,沉沉的陷入睡眠。   一夜好眠。   舒服的睡到自然醒的赵映晨在被褥里蹭了蹭,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见着窗外的阳光,眷恋的吸了口气。   但瞬间,她便反应过来,崩溃的大叫着跳起来。   “啊――现在几时了!!”   急匆匆穿好衣裳,施了个清洁术,便推门一边冲向水潭处,一边观察上面的太阳。   “应该....应该是辰时了,比往日迟了一个时辰。”   赵映晨突然有些庆幸,幸好没有更迟。   不过....昨日睡了一觉好眠,身体仿佛都在雀跃着,这不是整夜修炼能带来的轻松感,就连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来到水潭处,熟悉的热腾腾的火灵气在四周飘散,舒适的眯眼呼吸着,瞧见了坐在水潭边,似乎正在发呆的宴经年。   向日有神的长眉此刻却是平缓,就连星眸中的锐利都少了几分,像一个茫然的孩子。   微微歪头,观察着这样难得一见,或者是说从未见过的宴经年。   赵映晨小声道:“云莜,我今日来迟了,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生气。”这白色背影摇了摇头,“小师叔确实需要适当的休息,劳逸结合才更好。”   走进宴经年,赵映晨学着她,一起坐在水潭边,一贴近便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寒意,就连这浓郁的火灵气,都无法温暖她。   以为是云莜冰属灵根的缘故,赵映晨并未在意这个小细节。   顺着宴经年的视线,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面常年缭绕着雾气。   看了许久没看出什么名堂的赵映晨,又将视线移到宴经年身上,注意到她左手心,拿着一个赤红瓷瓶,上面隐隐雕刻着一朵花。   正待赵映晨想仔细看时,宴经年已经站起来,将瓷瓶收入乾坤袋内。   “今日我来教你第二式。”   “来了!”   一如既往训练到正午,不过这次没有吃那灵果,而是专门前去堂厨吃了顿餐,当时便泪流满面,不断感慨还是堂厨师傅做的饭菜最香。   当然,她吃的是核心弟子的专属套餐。   用完午饭,饱饱的到灵犀峰浇灌九生草,今日是最后一次浇灌了,浇灌完后张执事便要将这些收割。   如此一来,明日便可休息一日,那一日是另有人来重新种植催生九生草,之后便又由赵映晨培养。   到了夜晚完成任务的赵映晨,没有立刻回去凤栖山,而是专门前去那颗参天大树旁,悄咪咪的学艺。   本着碰运气的小心思,没想到那颓废中年男子依旧在哪儿,手中一如既往的雕刻着木雕,又是那名女子。   这女子,是他很重要的人吗?   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但很快便被赵映晨抛之脑后,而是细致观察他的手法。   过了好一阵,赵映晨恍然大悟,察觉到自己昨晚手法的粗糙与不自然,还是对灵力的控制不够精确。   这中年男子仿佛将运用灵力作为了呼吸般自在,不需要刻意维持,不需要小心翼翼,而是随心所欲的使用。   悄悄后退一步,朝中年男子微一鞠躬,跃跃欲试的赵映晨悄然离开了此处。   转身离去的赵映晨没发现,在她鞠躬时,这中年男子右手微抖,停了下来,直到她离开,才重新开始了雕刻。   ―――――――――――   新的一批九生草又要开始浇灌了。   宛如辛勤老农的赵映晨,一如既往的用过午饭后来到灵犀峰。   正准备盘腿坐下,给九生草灌输灵力时,赵映晨耳朵微动,猛然朝后扭头,见到一名陌生女子。   这是一名年轻的陌生女子,浅青色衣裙,唇角带着柔和温婉的笑,眸光流转。   “这位道友有何贵干?”赵映晨率先发问。   “想来看看,浇灌九生草的师妹是谁。”陌生女子的嗓音如同她的人一般温柔。   闻言,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的赵映晨起身,眼睛微睁大,“是那批九生草有问题吗!”   只见陌生女子摇摇头,赵映晨这才舒了口气,“不是就好。”   “是我见那九生草内,蕴含着极其精纯的火灵力,就连炼制出来的九阳丹,效果也更是极佳,堪比拥有丹纹的最高品质,所以好奇之下便来看看。”   “没想到竟然是赵师妹。”   是师妹,而不是喊的师叔。   赵映晨敏锐的注意到这点,问道:“不知这位师姐名讳?”   “柳姓,名依柔,师妹唤我柳师姐便好。”柳依柔笑道。   “好,柳师姐。”   “师妹有兴趣去炼丹阁看看吗?”   炼丹阁...   赵映晨心念一动,点头,“好,便依柳师姐所言。”   跟在这位初次见面的柳师姐身后,赵映晨思索着。   是师姐,同时与炼丹师有所联系,应该是那位主管炼丹与药田的六长老无疑。   传闻六长老性情温和,平易待人,且炼制研发了许多救死扶伤的丹药,在清轩宗,乃至整个修真界,都是赫赫有名,备受尊敬的一位。   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女子,赵映晨还有些恍惚,这样一位大人物,便这样平凡普通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跟随着柳依柔,一同上了这灵鹤,不知是最近的伙食挺好,还是正在成长,灵鹤的体型都大了些,刚好可以将两人载下。   应该有柳师姐布下了防护罩,赵映晨这次在灵鹤上没有感受到丝毫风波与颠簸,十分平稳舒适。   来到西边一座山顶,这她从未来过的一座山,灵鹤便悠悠然停下。   柳依柔笑道:“到了,这便是炼丹阁。”   跳下灵鹤,赵映晨仰望着高大坊牌上挂着的牌匾,写着炼丹阁三字,坊牌高大雄浑,雕刻着两尊小小的炼丹炉,似乎是木质,但感觉又比木质要坚硬许多。   “炼丹阁的坊牌是用七百年的雕花木所制,质地坚硬,堪比玄石,且有极强的耐火性,不易燃烧。”柳依柔见赵映晨仰首看着,解释道。   赵映晨才疏学浅,闻言,只能夸一句真好看。   牌坊下有许多弟子来来往往,身穿背后绣有“丹”字的服饰,柳依柔一边走着一边与赵映晨说道:   “穿有这些服饰的,都是我炼丹阁中人。”   说完,便又有一人敬畏且欣喜的向柳依柔问好,对她身后的赵映晨有些好奇。   经常接受他人打量,已经习惯的赵映晨面不改色的进入炼丹阁。   进入牌坊,则是一条直道,两边有着许多小阁楼,四通八达。   顺着直道,行了约莫百丈,便见到一座庞大建筑,往来人络绎不绝,皆行色匆匆,与柳依柔问好后,便又匆忙离开。   赵映晨越是靠近这建筑,眉头蹙得越紧。   “这里,便是炼丹阁的主楼,屹立在火山口,内里岩浆翻滚,正是炼丹的好地方。”   难怪,赵映晨怔然,难怪她一靠近这主楼,便感受到一股狂暴的火灵气,似乎在翻滚爆裂。   “进来吧,不用怕,主楼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设有无数阵法,将这火山口紧紧镇压,不用担心会有任何隐患。”   柳依柔浅笑着安抚了下眉头微蹙的赵映晨。   不过她依旧难以从这种紧压着的灵气中缓过来,只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柳依柔并不强求,依旧带她进入主楼。   “师妹身为火属天灵根,天生与火相契合,在我这炼丹阁内修炼应当是最好的。”但柳依柔又话锋一转,“不过凤栖山也属实不错,灵力温和,更适合现在的师妹。”   行走间,来到顶楼,这里与下面的装饰截然不同。顶楼的炼丹房不仅准备更加齐全,而且还有不少珍贵药材在房内,分门别类的摆放在木架上。   进入刻有“柳”字徽的炼丹房,正中有着一尊炼丹炉,不大,古铜色外表,两耳若龙首,中心一点绿意,雕刻精致。   右侧则是摆放不同药材的木架,同时背后还放有不同的瓷瓶,颜色各异。   赵映晨好奇的靠近那木架,挨个挨个看着,柳依柔并未阻止,而是坐在一旁,含笑看着。   木架上放着千奇百怪的药材,有的用玉盒装着,有的要用灵液浸泡,有的则是根带泥土。   在上面,还看到了赵映晨十分熟悉的九生草,正用着赤红色玉盒所装,似乎是用来保护它们,以免根茎灵力泄露,枯萎。   “每种药草皆有独特的保管方式,有些属性相冲的要远离摆放,这样才不会损失药性。”   正在仔细观察的赵映晨,耳边传来柳依柔的温婉嗓音,她微微点头。   咦?   赵映晨似乎发现什么,快步绕到九生草背后的木架,看到一赤色小瓷瓶,瓶上雕刻着一朵小花,正与九生草的黄花一模一样。   这不正是,早晨云莜手中拿着的瓷瓶吗? 第25章   “这是......什么丹药?”   尽管心中有些猜测,但赵映晨还是指着那赤色瓷瓶,问了出来。   “这个呀,是九阳丹哦。”柳依柔来到赵映晨身边,笑着拿起来,将赤色瓷瓶的木塞打开。   登时一股夹杂着精纯火灵气的药香飘了出来,柳依柔倒了一颗在手心,只见是一粒小小的暗红丹药,浑圆无比,上面有着环绕的纹理。   “九阳丹是专供火属灵根的弟子使用,不仅可以恢复灵力,而且可以提炼灵力纯度,颇受欢迎。”   “那其他属的灵根能用吗?”赵映晨紧跟着问道。   闻言,柳依柔眼神微变,似乎有些诧异,“不能用,一般情况下九阳丹只有火属灵根才能使用,其他的弟子使用,只会因火灵力暴涨而致使经脉损伤。”   似乎犹豫了片刻,柳依柔转移话题,“赵师妹可有兴趣入我炼丹阁?想必以师妹得天独厚的天赋,定然能够将炼丹术更上层楼。”   赵映晨放下心中所思,可能只是一个巧合吧,或许是云莜要送给别人呢。   转而将注意回到柳依柔的话上,不由得沉吟,她没在意柳依柔话中的褒义,而是想到了别的地方。   “学习炼丹,是不是也要学习《百草经》呢?”赵映晨问道。   见赵映晨似乎对《百草经》感兴趣,柳依柔目光微亮,直接道:“没错,若是师妹加入我炼丹阁,那么藏书阁内,那本唯一的孤本《百草经》便可任意翻阅,只要不损坏便好。”   “真的吗!”赵映晨瞬间心情略激动。   那莹白小花不是凡物,她恐怕普通弟子所学的《百草经》上应该不会记载,亦或是记载的不够全面。如果是唯一的孤本,那定然没有问题了。   “师姐怎么会骗你了。”见赵映晨心动,柳依柔笑着肯定道,表情带着欣喜。   “那好,师姐,我愿意加入炼丹阁。”   “好,从今以后,你便跟随我学习炼丹术。”柳依柔笑眯眯道   “对了,成为炼丹师,会随着品级的上升,每个月的月俸也会上升哦。”   说完,柳依柔便开始与赵映晨科普起炼丹一事。   在炼丹师中,总共分为九品,其中一品最低,九品最高,目前来说,整个清轩宗内,只有柳依柔一人是属于八品炼丹师。   每三年便会开始一次炼丹师考核,通过考核即可提升品级,获得更多的资源。   今年则是考核之年,所以才人手不足,需要颁布任务寻求弟子来浇灌九生草。   “好了,这是你的报酬。”柳依柔笑着将一张储物符递给赵映晨。   在赵映晨疑惑的目光中说道:“这是你这两日培育九生草的报酬,现在结算给你,之后便不需要做那个任务了,专心致志跟随我学习炼丹。”   “好。”赵映晨不再纠结,直接点头收起,同时她又问道:“柳师姐,我修炼所需资源许多,光靠核心弟子的月俸还远远不够,这才想赚取积分,多换取些资源。”   言下之意柳依柔自然明白,她略微失笑,“你放心,有什么需要,在炼丹阁内随意拿。等到你成为有品级的炼丹师后,宗门供给你的资源会更多。”   “好!”赵映晨两眼放光,激动的快要跳起来。   “这个给你,有了这个令牌,藏书阁的阁老便不会为难你,顶楼的《百草经》也可任你翻阅,不过仅此一本,若是触碰其他古籍,阁老自会察觉,将你轰出去。”   说着,柳依柔拿出一张玄黑令牌,上面刻有与门扇前一模一样的“柳”字徽,应当是柳依柔专属。   赵映晨小心的接过,放入挂在腰间的乾坤袋。   “柳师姐可还有事要吩咐。”赵映晨按耐住心情,含笑拱手问道。   “有,一个月后,可有信心将《百草经》背下来?”   柳依柔美眸微闪,似乎有几分戏谑,赵映晨不太懂为什么,但她对自己过目不忘之本领有十足的信心,便斩钉截铁的回答道:“柳师姐放心,一月之内必定背下。”   “不错的气势,一月后我会亲自来考察你,若是不合格,那便取消师妹来炼丹阁任意挑选丹药的资格。”   “是!”   “那么,从今日起,炼丹阁便全部向你开放,我会通知下面弟子,以免有人不小心冲撞到师妹。”   闻言,赵映晨略带错愕,对柳依柔的过分关心感到有些困惑与诧异,但第一反应依旧是无边的感激。   赵映晨郑重行礼道:“多谢师姐相助,师妹必然不负所望。若无他事,师妹便先行告退了。”   “去吧。”柳依柔玉手微挥,含笑目送着她离开。   离开炼丹阁,赵映晨回想刚才柳师姐的行为。自修行以来,她的五感变得更加敏锐,甚至能够察觉到人是否有恶意。   但她在柳师姐的动作神情间,皆没看到丝毫恶意,反而十分温柔,带着真诚的善意,这才让赵映晨如此痛快的答应加入炼丹阁。   见今日过了一大半,便没有兴冲冲的前去藏书阁,而是回到凤栖山,开始剩下来的雕刻之旅。   前几日从那颓废男子中又学到了一点,赵映晨依葫芦画瓢,渐渐找到了丝操控灵力的感觉,石头中的鸟模样也愈来愈清晰。   当晚,赵映晨便一鼓作气,将第一个作品雕刻完成,虽然看上去有些歪歪扭扭,丑不堪言,但是好歹算是做成功了。   赵映晨十分欣慰的叹了口气,决定将这块石雕放在储物袋内,好好收藏,这可是她的第一块成品。   说道乾坤袋,她才想起来下午柳依柔给的储物符,便赶紧拿出来,使用后才发现,柳依柔给的报酬如此之丰富。   十块上品灵石,五瓶丹药,两包药材,还留了张纸条,写了句话:积分已经算在师妹的令牌上了,记得及时查看。   这一下子就将赵映晨惊呆,心想柳师姐是在借着任务的幌子,光明正大的给她送资源吧。   不过已经得到好处,并且加入柳师姐的炼丹阁,便也不好浪费柳师姐的一片心意,安安心心的受了这东西,继续修炼吧。   翌日,赵映晨便前去上阳殿,查看了下自己的积分,一百积分。   了解过的赵映晨自然明白这一百积分不是小数目,相当于五十块上品灵石,这对于兑换一艘仅作为代步的飞舟,是绰绰有余的。   如另加属性,则价格又不一样。   兑换完后,便当场刷完积分后,取走飞舟。   此时的灵鹤也得到解放,不过它反倒对赵映晨有几分不舍。   赵映晨无奈的揉了揉灵鹤的羽翅,低声道:“走吧,晚上可以来找我玩。”   知晓赵映晨作息的灵鹤点点头,留恋的回眸一看,便展翅离开。   目视着灵鹤往天空飞翔,一下子重回清闲的状态,这让赵映晨感到有些不自在。   掰着指头算了算,目前正在跟随云莜学习拳法,因悟性超凡,所以学习的进程也加快许多。   每晚都在练习如何操控灵力,雕刻也越发顺手,逐步进步。且按时修炼,丹田内的雾气更加浓郁,似乎距离突破旋照中期不远。   接下来,便是前往藏书阁翻阅《百草经》,在一个月内将《百草经》背下来,并且找到白莹小花的作用与来处。   心中将目标确定好,赵映晨便驶着新换的飞舟,前去藏书阁。   不过此时,她遇到了目前来说最大的一个问题。   藏书阁往哪个方向飞啊!?   欲哭无泪,以往都是灵鹤认路,从不需要她记路,现在灵鹤走了,她独自驶着飞舟,竟然完全不知道方向。   思来想去都不知道问谁,只好写了张纸条,叠成纸鹤,让它飞向陈锦芮问路。   谁知这纸鹤晃悠悠的飞起,没有朝另外的悬山飞去,反而朝赵映晨身后的上阳殿内飞去。   “诶,赵映晨,你终于不宅在家了!!?”   正当赵映晨疑惑纸鹤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咋咋呼呼的女声,带着诧异与一丝愤怒。   陈锦芮正在上阳殿看任务,看了一圈,没什么好玩的,便打算回去,可谁知一出上阳殿,便看到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赵映晨。   她指着赵映晨诧异的喊着,旋即被迎头而来的纸鹤撞到脑袋。   “疼....疼疼。”捂着额头,陈锦芮将纸鹤展开,里面浮现出一行字,正是赵映晨问她藏书阁怎么走。   “哈?赵映晨你个没良心的,新年拒绝我的邀请,现在迷路了反倒把我想起来了?”陈锦芮气冲冲的走到赵映晨身边,伸出手指戳她的肩膀,“太不够意思了!”   赵映晨苦巴巴耷拉着脸,知道自己的不对,“抱歉啊锦芮,最近实在太忙了,现在才稍微闲出点时间。”   陈锦芮双手抱拳,哼哼着,“你不知道那天我有多凄惨,萧芩嘲笑我没有朋友。”   “虽然很幼稚,但真的好生气啊。”这句话是陈锦芮嘟囔的,但被赵映晨耳尖的听到,不由得一怔。   “是我的错,以后有空一定会去找你的。”赵映晨举手表示积极认错,目光诚恳。   “行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好了。”陈锦芮昂首勉勉强强道。   “等等......”   “怎,怎么了?”   陈锦芮一改刚才作态,一脸严肃的站在赵映晨面前盯着她,“你好像,长高了。”   “长高了?”知道自己长高的赵映晨略到好奇,“长高了多少?”   陈锦芮用手比划了一下,表情瞬间愤怒,“你竟然比我还要高一丢丢了!”   “怎么会这样!!你以前只到我眉毛这儿的,这才几个月,你就比我高了?!”表情愤怒又无助。   沉吟片刻,赵映晨正着脸道:“多修炼,有助于长高。”   “滚吧――” 第26章   气冲冲讨伐赵映晨后,陈锦芮才缓下来,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张地图。   “喏,给你,这可是我亲自做的地图。”   赵映晨好奇的接过,打开后,发现这张地图上包含了整个清轩宗,巨细无遗,藏书阁标得清清楚楚,当下便忍不住夸赞。   “真不愧是锦芮,厉害。”   “那是,我这几个月把清轩宗都快跑遍,被我爷爷骂了几次不务正业,总算是把这份地图完整做出来。”   说着,陈锦芮四处望了圈,发现没人,便神秘的朝赵映晨挥手,“过来些,这张地图还有奇妙之处。”   凑过去,陈锦芮指示道:“你将灵力注入其中,再滴上你一滴血。”   跟着照做后,赵映晨赫然发现地图上标有上阳殿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墨团,像有生命一样蠕动。   “这是什么?”赵映晨一脸茫然的问道。   “这正是我这地图的绝妙之处,上面这个墨团是你自己,可以根据这个墨团分辨出自己所处的位置,谨防走失。”   “我将其称之为,活点地图,或者是,北斗!”   陈锦芮一脸骄傲的说道,心中略带心虚,暗想向哈利波特和GPS致敬应该没事吧。   也就从这东西上,能带有些地球的回忆了。   “原来如此,锦芮当真是聪明绝顶,才华横溢。”赵映晨佩服的竖起大拇指,这还是她跟陈锦芮学的呢。   据陈锦芮说是她家乡夸赞他人很棒的姿势,她家乡不就是昶元城吗,不愧是大城,花样就是比她那小镇多。   “走吧,刚好我也没事,陪你一起去藏书阁。”陈锦芮拍拍赵映晨的肩膀。   “好,这次还是乘坐我的飞舟吧。”   赵映晨实在对上次阴影太大了。   陈锦芮打量了番,“都行,我现在技术挺好的了。”   不再多说,赵映晨取出飞舟,按照仙宝楼伙计告诉她的方法,往里面注入灵力,用心神控制。   显然她这段时间的训练是有效果的,轻易的操控起飞舟,稳稳当当。   拿起陈锦芮给她的北斗地图,看着上面的墨点,朝藏书阁飞去。   清轩宗包含位置极广,有九九八十一座浮山,更有许多还未开发,光秃秃毫无人烟。   藏书阁在西边的偏僻位置,赵映晨初次接触飞舟,飞得不快,晃悠悠花了半个时辰才到。   俩人就在飞舟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唠嗑,陈锦芮一直在吐槽陈长老对她的暴行,只知道压榨她修炼,也不干别的。   “陈长老也是为你好,毕竟锦芮天赋可不差,若是被他人赶上反超了,岂不是很丢面子。”赵映晨笑着宽慰道。   “没想到换了个世界,还是要面临像催学习一样的痛苦。”陈锦芮小声咧咧。   “嗯,怎么了?”   “没啥,看,快到了。”陈锦芮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小山。   闻言,赵映晨加快速度,朝藏书阁驶去。   临近藏书阁时,陈锦芮说道:“在山麓停下吧,藏书阁在山体里面。”   略带差异,但还是听从陈锦芮的话,在山麓停下。一下飞舟,在陈锦芮带领下,往里走了数十步,看见一扇黑漆漆的紧闭大门。   “竟然如此隐蔽,若不是锦芮带路,我可能找,都要找一天吧。”赵映晨感叹道。   陈锦芮眉尖微挑,“若不是我,你早迷路无数次了,现在知道感激了吧。”   “是是是,我们赶紧进去吧。”   “敷衍...把你身份令牌拿出来,放在这个凹槽处。”   闻言,赵映晨从乾坤袋中拿出自己的令牌,与那凹槽处恰好吻合。放入其中,随着‘咔擦’一声,门轰然打开。   将令牌收回,赵映晨与陈锦芮二人进入这门内。   脚步刚一踏入,身后玄黑大门便迅速关闭,响声惊得赵映晨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门后的通道漆黑一片,只有两边墙上每隔十步,有一个小小的明珠散发着微弱白光。   黑暗,浓稠得能滴出水的黑暗,将微弱白光吞灭。幽长的通道只有细微风声的‘呜呜’声,以及赵映晨二人的脚步声,OO@@。   “真是来一次藏书阁就要被吓一次。”陈锦芮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好好一个名门正派,搞个藏书阁跟进鬼屋似的,吓唬谁呢。”她忍不住吐槽。   赵映晨倒不觉害怕,耳边满是陈锦芮的吐槽,再恐怖的气氛也消失殆尽。   “到了。”   前方再次出现一扇门,赵映晨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空间,大约是她住的茅草屋的两倍。   里面空荡荡,除了一个往上的楼梯,便还有一阴森森的老头儿守在楼梯口。   阴森老头儿正眯着眼,他面前有一个小小的方桌,木质陈旧,破败,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让赵映晨忍不住屏息了几瞬。   这应该是柳师姐所说的阁老吧。   只见这小老头儿慢吞吞道:“将身份令牌给我。”   陈锦芮与赵映晨如实上交,同时赵映晨拿出柳依柔给的令牌,恭谨的递给阁老,“这是柳师姐交给我的令牌,该是可以翻阅最高层的《百草经》,望阁老先生通融。”   小老头儿竖着眉眯眼,瞧得赵映晨喉头发紧,心底止不住慌乱,感觉在这双浑浊年老的眼睛下,自己仿佛无所遁形般,一切的秘密都被这阁老所知道。   “唔......”小老头从喉咙发出嘶哑,意味不明的低哝,“上去吧,只准你一个人,哦对了,不准带出藏书阁,只准在上面看,限一个时辰。”   随着小老头儿移开目光,赵映晨才觉得松了口气,苍白着脸勉强道:“是,阁老先生。”   走在上升旋转的石阶,陈锦芮担心的看着赵映晨,“你没事吧,怎么突然脸色这么差?”   “没事。”赵映晨挥挥手,调整了下呼吸。   “我要去顶层看看了,你呢?”   陈锦芮望了眼快到的一楼,“我的身份令牌只能看到第四层的功法,我就在一楼看看野史杂记吧。”   “好,一个时辰后下来找你。”   赵映晨颔首,与陈锦芮在一楼分别,径直走上顶层。   藏书阁一共有九楼,一楼是堆放各类游记,野史杂记,以及先人修炼经验的地方,是任何弟子都可以翻阅的一层。   二楼则是有不同的黄阶武技或是功法,只有外门弟子能进。三楼则有玄阶武技亦或是功法,内门弟子可进,四层便只有核心弟子才能进。   武技与功法一样,也分为天地玄黄四阶,天阶为最高,潜力最大,对人的增幅最大,黄阶则反之。   至于更上层的五楼至九楼,赵映晨未曾知晓其中内容,但《百草经》能位列顶层,其不凡之处尽然彰显。   走到五楼时,赵映晨好奇的往里望了眼,发现门口尽被一团白光覆盖,叫人瞧不清里面,更是无法进入。   赵映晨心中了然,想必是为了防止弟子误入或是偷学,才特意设下屏障。   石阶漫长,干净不潮湿,两边石墙摸上去质感光滑,且十分亮敞,与赶紧来的那条长通道截然不同。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赵映晨便走上顶楼,这儿的门口便没有那阻碍的白光。   好奇的昂首走进,四处观察着,里面空间平整,应该有十多丈平米。   迎面而来的,则是一片虚无缥缈的雾气,里面闪烁着不同的光芒。   赵映晨阖眼,不再观察,心神下沉,与这雾气相连。   心神略过一个个光芒,这些光芒都有着不同的名字,就连赵映晨乾坤袋中的《旭升诀》也赫然在其中。   但这些她都无法查看,直到看到那团绿色的光芒,正是《百草经》,赵映晨才猛然睁眼,手中浮现出一本古朴厚重的古籍。   这古籍竟有一尺厚,两个巴掌张开那么大,活像一块大砖头,瞧得赵映晨心生惶恐。   这一个月谁背的下来啊!   而且每天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赵映晨光是想想,便觉得此生无望。   突然回想起柳师姐脸上闪过的戏谑玩味,赵映晨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师姐早已知道这任务的艰巨,特意看她反应的,没想到自己竟然一口答应。   既然是答应的事,那无论如何也要完成了。赵映晨头疼的捏了捏额角,认命的开始翻阅起来。   看这古籍,估计那莹白小花,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   索性《百草经》已经在手中,找到是迟早的事,赵映晨便不着急找莹白小花,而是认认真真的开始翻阅起目录来。   《百草经》将天下药草分为了两大类,分别为药草与毒草,同时还有兼得药草毒草之效的灵草。   而在百草中,每类又分五行相生相克,即使是同一草药,属性不同,其效果也截然不同。   便例如说九生草,为火属,内含大量精纯火灵气,为炼制九阳丹的主要灵草,且服用后不仅能使火属灵根者灵力提炼,而且还能给其他灵根者提供阳气。   而与之相对的,便是寒叶草,为水属,少量为冰属,生长在极其严寒之地,若是一不小心服之,便会身心俱寒,须以灵力化解。   且如果没及时运转灵力化解,则会在体内形成令人痛苦的寒毒,时时刻刻受极寒折磨,轻则手脚冰冷,内脏刺痛,重则丹田冰封,经脉堵塞,是极其恐怖的灵草。   《百草经》内含有天下草药,记载着最为完善的用法与画像,乃是修真界炼丹第一经。   赵映晨放下心中杂念,全身心的投入到《百草经》中,很快便被其渊博的知识含量所震撼,越发的用心起来。 第27章   转瞬间,一个时辰便过去了,赵映晨脑中似乎响起嗡的一声钟鸣,赫然从书本中惊醒,才恍恍然反应过来,时间已然到了。   心下明白这是阁老对自己的提醒,便站起来,阖眼回忆了番刚才从书中所获,忍不住感慨收获颇丰。   因过于聚精会神,一个姿势持续时间太久,脚有些麻了,在地上蹦哒了几下,赵映晨便将《百草经》归还于雾气中,只见它咻的一下重新化作光芒飞回。   深呼吸一口,缓缓吐出,赵映晨炯炯有神的下楼,来到第一楼去寻找陈锦芮。   陈锦芮似乎正看得入迷,赵映晨走到她面前来了都没反应过来。赵映晨好奇的蹲下身,小声的将她手中的书皮名念出来,“游...厢记。”   “诶诶诶,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陈锦芮吓了一跳,她一抬头便看见赵映晨秀美俊俏的脸,赶紧将手中的书藏起来。   “锦芮你在看什么?”   这遮遮掩掩的模样让赵映晨瞬间产生好奇。   “没...没什么,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下去吧。”   将书慌慌张张的塞回身后木架,陈锦芮推嚷着赵映晨往前走。   “好好好行,我不看就是了。”   赵映晨无奈抬手,表示一点兴趣也没有。   正在二人打闹时,从楼上,走下一名面容阴柔的男子,见到赵映晨时,眸光微闪,眼角自然流露一股厌恶与恶意。   “在下真是久闻小师叔大名,还未曾见过真人呢,没想到便是这幅幼稚模样。”   这阴柔男子语气阴阳,嘴角带着讽刺的弧度。   赵映晨早已察觉此人,那股明晃晃,没有一丝掩饰的恶意。   脸色不变,浅笑着回道:“可我还从未听闻过师侄的名讳,可是师承哪位长老门下?”   似乎戳到这阴柔男子的痛处,只见他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原来小师叔只不过是个伶牙俐齿的毛头小子,只会动动嘴皮子。”   赵映晨的脸也沉下来,因为她感受到对方灵力涌动,毫不顾忌的用灵力压制她。   周身的空气仿佛都被压缩,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捏住,叫人喘不过气。   身侧陈锦芮意识到不对,脸色一变,急忙呵道:“这位师兄既然知道这是师叔,就不怕师祖追究起来!?”   闻言,那阴柔男子唇角微扬,赵映晨这才一下子从紧压的状态恢复过来,当即喘了口气。   幸好陈锦芮眼疾手快扶住她,否则便要倒在地上。   “小师叔当真是太弱了。”阴柔男子阴沉笑着,“也就只有这身天赋可以看看。”   “但无论这天赋如何,癞**始终是癞**。”   阴柔男子走到赵映晨面前,在她耳边轻声道:“赵映晨,你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司黎,是亲自取你首级之人。”   赵映晨唇角扯出一抹笑,“好啊,我便要看看你是如何取我首级。”   阴柔男子不顾此言,后退一步,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所谓天才,不过是没夭折罢了!”   笑完,他便从赵映晨二人身侧离开。   赵映晨这才忍不住按住胸口,手下这块地方,还残留着刚才的剧痛,犹如针扎。   她死死的盯着这阴柔男子的背影,拳头缓缓握紧。   “太嚣张了!”陈锦芮气愤的喊道,“怎么会有如此嚣张之人,竟然说要取你首级,我们赶紧告诉掌门,让他严惩这家伙,以绝后患!”   赵映晨默默点头,心中的怒火与不甘却是延绵不绝,她习惯性的将这种情绪隐瞒得很好,脸上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终究还是自己太弱了,才会给别人威胁自己的机会。   陈锦芮毫无发觉,一个劲的道:“一定要告知掌门,这人就是隐藏的炸弹,一不小心就要炸伤自己,一定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知道了。”赵映晨直起身子,强压住胸口的疼痛,面沉如水,淡淡道。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她又何尝不知,只是不知掌门究竟能为她做到何种地步。   众人皆看她独受宠爱,师祖破格收徒,为掌门师妹,但又有何人知,她的这掌门师兄除了第一次将他带入凤栖山,之后便杳无音讯,好似消失一般。   自己这天灵根或许重要,但可能远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想必柳师姐所为,也有部分掌门的示意在其中吧,这说明掌门应该还是十分看重自己。   将这偏激心思掩去,赵映晨垂下眼眸,“锦芮我们走吧。”   “好,你没事吧。”搀扶着赵映晨,陈锦芮露出担忧的神色。   摆摆手,站直身子,赵映晨脸上恢复浅笑,好似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没事,只是一点小伤罢了,一颗回春丹便好。”   默默点头,陈锦芮没有多说,沉默着与赵映晨一同离开了藏书阁。   走出藏书阁,陈锦芮直视着赵映晨,“老赵你放心,这件事我会与爷爷说的,你不必太担忧。”   哑然失笑,赵映晨吐槽道:“老赵这个称呼是怎么回事,平白被你喊老了这么多岁。”   “嘿嘿,你不觉得这样喊亲切些吗,老赵老赵。”陈锦芮挤眉弄眼。   心下明白对方是在刻意这样,让自己放松,便轻松笑道:“那我以后就喊你老陈好了,放心吧,我真没事,不就是一个口出狂言的家伙吗,掌门师兄定然不会饶过他的。”   “嗯嗯。”   两人在藏书阁外分别,赵映晨回凤栖山,而陈锦芮则是回到陈长老的洞府,群栾山。   飞舟之上的陈锦芮脸上笑意缓缓收敛,面无表情的望着这清轩宗内群山缭绕。   她是类似于胎穿,自在娘亲肚子里便有了地球的记忆,对小时候发生的事记得一清二楚。   陈锦芮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家中仆隶数不胜数,更有无数修士为家奴,在昶元城称得上是土皇帝,一手遮天。   在这种情况下,她没被养歪简直是大幸。   但同时,她也被保护得太好了,从未见过任何污秽之事,就连在地球见到的扒手,各种恐怖袭击案件,在这儿也仿佛销声匿迹一般。   出现在她面前的,永远是最美好的一面,忠心耿耿的仆隶,永不背叛的伙伴,甚至是尽心尽力扮演角色的父母。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想养废自己还是何意。   陈锦芮眼神空洞,讽刺一笑,这十一年来,恐怕只有在踏出陈府的那一刻,才真正做回自己。   更不用说,交了赵映晨这样的朋友。   应该算是朋友吧......   虽然这人竟然是天灵根,比她的天赋好少不少,让她一度打消自己才是主角的念头。   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说要取她朋友首级。   纵然有心理准备,可依旧没想到修真界中人竟然如此暴戾。   经过十一年蜜糖浸泡的陈锦芮,心中不由自主的产生一丝惧怕,她咬唇捏着拳头,头脑浮现出熟悉的眩晕。   ―――――――――   回到凤栖山的赵映晨反倒并无那么多想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只能尽快提升自保能力,避免被人暗中抹掉脑袋。   忍不住叹了口气,右手抚上自己的脖颈,也不知道暗地有多少人想要自己的性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自然懂得,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多思无益,从乾坤袋中取出装有回春丹得瓷瓶,在手心倒入一颗丹药,药香四溢,光是嗅到这药香,便觉得五脏六腑得痛缓解了不少。   将丹药吞下,入口即化,还没尝出什么味道,便化作精纯得药力渗入体内。   不再犹豫,盘腿化解药力,用灵力不断激发,使之在经脉中流转,很快,这颗丹药的药力便被完全吸收。   又往嘴中倒入一颗,一连吞下三颗,才觉身体已无大碍,只有轻微的疼痛,不似刚才好像架在火上烧一般。   不知道那司黎的修为究竟有多高,但定然已是第二境界,光是凭借威压,便让她伤得如此厉害,毫无还手之力。   看来,修炼之途果然不可松懈,只有更高的境界,才能不被他人威胁。   治疗好后,便又重新投入修炼,直到翌日清晨。   早早的来到水潭边,本以为自己够早了,没想到宴经年已经候在那,长身玉立,风姿冰冷。   见赵映晨过来,宴经年回首,“这是给你的.....”   剩下的话还未说出口,便眉头一蹙,快步走到赵映晨面前,“你怎么受伤了。”   “无事。”赵映晨面色平淡道,“昨日在藏书阁遇到了一位师侄,心有不满,便出了手。”   “谁!”宴经年眼眸一凌,浓墨长眉微抖,竟迸发出无边的杀气。   赵映晨抬头看着这样的宴经年,两个字从唇中缓缓吐出,“司黎。”   “竟然是他。”   闻言,宴经年双眸微眯,没注意到眼前少女虽然面容平淡说着无事,但神情中不可避免带了些委屈。   “云莜认识吗?”见此,赵映晨眼中浮现一丝好奇。   “此人是六长老一记名弟子,修为不高,但有一手独特的炼丹技术。”思忖着将记忆中的信息说出,不过宴经年脸上又显出明显的厌恶。   “不过这司黎性情暴戾,在众多弟子中口碑恶劣,且睚眦必报,凡是惹怒过他的,都被他在暗中除掉,只是动作谨慎,从未暴露过。”   “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宴经年轻哼一声。   “原来如此。”赵映晨面容凝重,心下对自己的安危不禁有些担忧。   难怪如此敌视自己,恐怕不仅是自己为天灵根,而且还能跟随六长老学习炼丹术吧。   看来,柳师姐那好处,果然不是这么容易得的。   “司黎翻不起大浪,此事六长老一定会知晓,即使六长老没有严惩,我也一定会替小师叔教训他一番。”宴经年低声道,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淡,但话语间又夹杂着别扭的安慰。   这让赵映晨忍不住眨眨眼,绽放出笑容,心底暖洋洋一片。   果然,还是云莜对自己最好。   赵映晨又问道:“云莜打算如何教训他?”   “必定剥皮抽筋,破他云海,毁他灵根,让他永世不得修炼,成为受人欺辱的废人。”   眼前这执剑屹立的女子,面容清隽,淡粉嘴唇轻启,却是吐出如此话语。   赵映晨失笑,伸出手,轻触那捏成拳的左手,喃喃道:“这种事,不必云莜出手。”   面对想要取自己首级之人,她定不会心软,可让眼前这风光霁月的人儿做这些事,她便觉得是脏了宴经年的手。 第28章   潜心修行无所知,回首已是两年逝。   只见一名修长身影自灵犀峰灵田而出,着炼丹阁弟子服饰,长发用冠束起,利落洒脱。行走间优雅闲适,风姿绰约,一双星眸顾盼生辉。   此人正是两年后的赵映晨,正是抽条年龄,加之经常锻炼,身量一下子拔高,已然到宴经年眉毛处。五官也渐渐张开,本是俊俏稚嫩的脸庞,已经消失了些稚嫩,直叫人夸灼灼有辉光。   赵映晨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心情愉快。   两年里,她将《百草经》已然全部翻阅完毕,倒背如流,现在已经在药田内照看各种草药,熟悉辨别其药性。   回忆起两年前,自己放言一个月内将《百草经》背下来,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面带笑意的走到那颗参天大树下,“燕前辈我又来了!”   “嗯......”倚靠在树下的颓废中年男子没有分出丝毫眼神,而是继续聚精会神的盯着手中木雕,从鼻腔里勉强挤出一个回应。   对中年男子的态度早已熟悉,赵映晨不在乎的也坐在他身旁,仔细瞧着他的手法动作。   见这木雕微不可察的朝她这个方向偏了偏,似乎是为了让她看得更清晰,赵映晨忍不住心中偷笑。   这两年来,她时不时前来偷艺,眼前这中年男子从最开始的无视,到后来渐渐与她讲解一句,直到现在,看似漠视,实则在教学一般的模式。   两人关系亦师亦友,除了雕刻之艺,两人不谈论任何其他事物,因此赵映晨也才勉强得知眼前这人姓燕,喜好烈酒。   木雕缓缓成型,是侧卧着,似乎正在假寐的女子。   依旧是这名女子,两年来丝毫未变,赵映晨从未问过这人是谁,中年男子也从未解释过。只是次数多了,赵映晨也能渐渐看出他眼中的悲恸与思念,还夹杂着许多她看不懂的神色。   太复杂了。   “燕前辈,喝吗?”见中年男子雕刻完,赵映晨从乾坤袋中拿出一小壶酒。   邋遢不修边幅的男子粗莽接过,揭开壶盖嗅上一嗅,脸上显现出明显的嫌弃。   “这可是我从云莜手上谋来的最好的酒,你竟然瞧不上!”   见中年男子面露嫌弃,赵映晨瞬间炸毛,想从这人手中抢回酒壶,可又被他巧妙的躲过去,三两口往嘴里灌去。   “嫌弃还喝。”赵映晨面露肉疼,“这么好的琼浆玉露就被你糟蹋了。”   “哼...就这,也算琼浆玉露。”颓废中年男子懒洋洋的将酒壶扔给赵映晨。   “那不然呢。”赵映晨反驳道,“云莜向来最喜欢喝这酒了。”   中年男子咂咂嘴,竖起手指,“这酒,太甜了,一点也不烈。”   “哼,云莜.......”   “又是她...”中年男子摇晃着脑袋,十分不耐烦,“你这小家伙,三句话里都离不开她,都两年了!”   “那你还一直雕刻了这女子三年呢!”赵映晨最忍受不了别人说云莜怎样,当即就反驳道。   话音刚落,赵映晨便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中年男子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她是我妻子,云莜又是你何人?”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女子的身份,将赵映晨唬得愣住了,讷讷不知所言。不知是为中年男子的袒露所惊讶,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臭丫头走吧。”颓废中年男子厌烦的挥挥手,将这侧卧假寐的女子木雕小心拿在手中,起身朝远方离开。   看着他佝偻着腰的背影,透露出无尽的落寞与苦楚。   赵映晨呆在原地,良久才缓缓叹气,离开此处。   没有回到凤栖山,而是前往了炼丹阁,路上有不少弟子都朝她行礼喊小师叔,同时赵映晨也感受到暗中有不少恶意的目光,似乎正在伺机而动,咬断自己的脖子。   不过就目前而言,这些人是不敢再在她面前挑衅。   盖因两年前,柳师姐亲自将司黎逐出清轩宗,将之在清轩宗内除名。这一举动震骇了不少居心叵测的弟子,从此便再也没有人敢明面上威胁赵映晨。   不过赵映晨感官敏锐,察觉了不少人带着杀意或是谄媚,她面不改色的继续上楼,将这些目光全部无视掉。   回到自己专属的炼丹房,仅在柳师姐下一楼。   因为跟随燕前辈学习雕刻之艺,赵映晨对灵力的控制越发细致入微,从最开始的石雕,已经开始逐渐转变为木雕。   同时,这也使她在炼丹上,更加得心应手,将炼丹炉内的地火控制得十分精确,因而她炼丹的成功率,足足比普通弟子高三成。   这还是运用地火,而非灵火的结果。   灵火是火属灵根所特有的,一旦修士到达第二境,便可将体内灵力化作灵火。灵火就仿佛是修士的第三只手臂,比地火容易控制百倍。   因此用灵火炼丹是最好的,只不过这对灵力消耗十分巨大,只有类似云莜那般的三境修士,或是柳师姐那样的四境修士才可轻易做到。   此炼丹房内,有许多低级药材,皆是炼制回春丹,固本丹,或是解毒丹所需的药材。   这三类丹药是一品炼丹师的必学丹药,同时也是整个修真界内需求最大的丹药,就连现在的赵映晨,也在使用。   近日赵映晨正在专攻固本丹,虽然她的成功率高,但是质量却并不是很高。   虽说对于一品炼丹师而言,已然算是不错,但赵映晨自我要求严格,且正在冲击二品炼丹师,更不会轻易将这个问题敷衍过去。   请教过柳师姐,原因应该是出在时机上。   炼丹所需草药,必须以固定的分量,特定的顺序放入丹炉,对眼力手法要求皆高,更不用说还要分出部分心神用来控制地火。   柳依柔夸赞赵映晨火属天灵根对火自然亲近,但想要成为一名炼丹师,仅仅有这个还远远不够。   赵映晨之所以在短短两年时间突破一品并冲击二品,靠的可不是天赋,而是永不停歇的学习与勤奋。   她的勤奋,就连柳依柔也要感慨一句,堪比宴经年,甚至是比宴经年还要拼命。   为了将《百草经》倒背如流,每日两个时辰的藏书阁是必备,并且每日花功夫巩固回忆。为了更加了解药草药性,常常泡在灵犀峰便是十天半个月。   而柳依柔不知道的是,赵映晨还并未落下内家拳与雕刻,每月宴经年对赵映晨的考验,皆能发现她在逐步稳定的进步提升。   赵映晨的努力让宴经年便也感到欣慰,因此专门削了一柄木剑教习她剑法。   说是剑法,其实也只是最基础的“劈刺撩扫点崩挂截斩”,依旧是老规矩,每个动作每日一百遍。   但赵映晨早已习成内家拳,下盘生根,脚步沉稳,根基结实,浑身气血内敛,学习剑术轻而易举,不过是熟练度的问题。   赵映晨阖眼,心神下沉,丹炉旁是分开的不同药材,丹炉下的地火正散发着灼人的温度,火舌舔舐着炉底,将冰冷的丹炉升温。   灵力的控制下,地火始终保持着稳定的温度。   睁眼抬眸,手指微触丹炉铁质的粗糙纹理,感受到温度适宜,便小心的揭开炉盖,将身旁一根淡绿色药草迅速丢入炉内。   淡绿色药草在丹炉内悬浮,神奇般的化为淡绿药液,这正是固本丹的核心药草,独椹草。独根多叶,且花朵呈钟形,服之健脾补气,升阳举险。   正待淡绿药液边缘泛白,逐渐滚烫翻滚时,赵映晨眼疾手快丢入另一辅助药草,艳黄色的别虚草。   一入丹炉,别虚草便化作浅黄药液与那淡绿药液相排斥。   这正是关键时候,赵映晨目不转睛的盯着丹炉内,地火稳定的燃烧着,唯在两色药液逐渐从排斥走向融合时,渐渐提高了火焰,使之更加猛烈,促使药液融合。   “呼......”   见药液彻底融合,化作一滩稳定的更为鲜亮的绿色药液,赵映晨这才将紧绷的神情缓了缓,但心中一根弦却丝毫不敢松懈。   接下来将其他药草一同倒入丹炉内,并盖上炉盖,盘腿专心控制地火。   地火缓慢的提高温度,以均衡的速度提高,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去。   赵映晨距离丹炉极近,被现在已经熊熊燃烧的地火灼得脸发红,额角冒出一丝汗水。   快了。   全身心的感知丹炉内的变化,赵映晨心下一喜,在丹炉微微一抖时,猛然加大火量。   “砰――”   丹炉内发出一道轻微的爆炸声,赵映晨起身,缓缓揭开炉盖,在内里丹药飞出时,迅速使用灵力裹挟,牵扯到自己身前。   一共炼制成功了十枚固本丹,可以装两瓷瓶。   赵映晨细细打量着这次炼制成功的丹药,正绿色,一个个都圆滚滚。   眼中忍不住流露出惋惜可叹之情,这次也没能炼制成功上品的固本丹,依旧是中规中矩的中品,不过较之前,又有了点进步。   感觉只有一线便可突破,但这一丝灵感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将固本丹扔进乾坤袋,赵映晨不再纠结,而是转而离开炼丹阁,回到凤栖山中。   也许,要像陈锦芮所说,得劳逸结合才行,绷得太紧对修行也没有任何好处。 第29章   回到凤栖山,一如既往的雕刻与修炼,但并未像以往那般要求甚严,而是轻松玩闹般过去。   手下木头化作一只憨态可掬的圆滚小麻雀,赵映晨轻笑放在屋内的木架上。这个木架是两年前她做的,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她雕刻的事物,从石雕到木雕。   顶层毫无疑问是最好的,形态流畅,越往下看,便会发现底层的石雕雕刻得粗糙,有的甚至只有一个轮廓。   从这个木架上,赵映晨看到自己一点点的进步,心中的满足不言而喻。   三点一线的生活确实枯燥,但也十分充实,不必思考更多别的事,只需专心修炼,提升自己。   在与爹娘的通信中,爹娘也常常夸她性子变得更加沉稳,不似从前那般跳脱。   偶尔也与童年伙伴秋生有所联系,只是他在一心准备考试之事,自己也挤不出更多时间,便一年时不时通上两三次信。   翌日,来到水潭边,随身携带的还有云莜为她所做的木剑。   两人十分有默契的互不打扰,各自修行,随着赵映晨的基础越来越夯实,宴经年的行踪也越发飘忽不定,有时经常在水潭边看不到她的身影。   而这两年赵映晨修为提高,现如今已有融合前期,仅仅跨过两个阶段便可脱离凡胎。   而这时的她才年仅十四。   同时,随着五感的敏锐,赵映晨越发发现宴经年的深不可测,就连柳师姐也无法给她这样的感觉。   宛如一座巨大冰山,但这一片严寒冰山下,却又是蓄势待发的岩浆,仿佛随时不注意便会喷涌而出,将一切都毁灭。   太危险了......   似乎注意到赵映晨的偷偷窥视,宴经年微侧身,看向赵映晨,与对方的眸子撞上。   赵映晨慌乱移开目光,脑内突然想起,近一年来,宴经年从未练剑,而是一直在练习内家拳。   她犹犹豫豫问道:“云莜,你还在修习内家拳吗?”   内家拳确实中正柔和,赵映晨两年丝毫没有落下修习,因此感悟颇深,对其中蕴含的理解也越发深刻。   反观云莜,这两年内家拳却是越打越锐利,没有丝毫中正气息。   宴经年默默顿住,她轻叹,就连小师叔都发现她的问题,自己又怎会意识不到呢。   “没错。”宴经年毫无防备道:“我的剑意主杀伐,万象破碎一往无前,只会越修越利。”   “但过犹不及,这锐利终究会反噬我,这才修行内家拳磨练剑心,可没想到......短短两年,内家拳便压制不住了。”   “那便去找更好的拳法。”赵映晨急切道。   她没问宴经年为何她的剑意会主杀伐,只是想着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有些事,不是问便会答,赵映晨只在心中默默的希望着,有一天云莜能够亲口告诉她。   毕竟,云莜身边,只有自己一人。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赵映晨又问道。   宴经年浅笑,尖利有神的眸光里满是柔和,她伸手揉了揉赵映晨的脑袋,“小师叔安心修炼吧,这种事我会自己解决的。”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赵映晨恼羞摆脱宴经年的手,嘟囔道。   “好。”宴经年转移话题,“小师叔是为何想要练剑?”   为何想要练剑?   赵映晨歪头,“这个问题好生奇怪,大概是因为掌门师兄留下的是一本剑谱吧。”   “那如果是刀棍枪谱,小师叔也会练吗?”宴经年面色不变,依旧问道。   “当然不会!”   “哦,为什么?”这个迅速的回答让宴经年起了几分兴趣。   为什么?这让她怎么回答,难道说是为了追逐你,想与你并肩吗?   若是回答这样的话,云莜一定会生气的,不知为何赵映晨突然想到,于是硬生生转折道:“剑乃百兵之祖,况且御剑飞行令人遐想,这才想要学习剑术。”   “若是只有这些,想必小师叔的剑道并不长久。”宴经年谆谆教导,“兵器如人手足,若是选择并不合适的手足,那做任何事便会受到阻碍。”   “云莜的希望是,我能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方向是吗?”   赵映晨微抬头看着宴经年的脸庞,清隽冷淡,眉眼看着自己时却略带柔和。   “没错。”   “我会仔细考虑的。”赵映晨颔首,既没拒绝也没答应。   但宴经年知道,她是在极其认真的思考这件事,于是清浅一笑,不再多说。   ―――――――――――――――   上午练功完后,赵映晨去堂厨吃完饭,就会到凤栖山茅草屋内,闲情雅致的看起了杂书。   里面有不少是藏书阁第一楼的杂记,有部分是陈锦芮推荐的,还有部分是她自己找的。   这些书拿出来是需要用积分换取的,并且只是一个月的使用权,之后要完整的归还给藏书阁。   赵映晨拿起一本地理志看得津津有味,这本已经快看完了,看完后她打算看一看清轩宗历代掌门的历程。   这两年她从未停止了解修真界,虽说是潜心修炼,但必备知识必不可少,看过的书籍包罗万象,就连凡俗的小话本都看过。   就像陈锦芮之前看的那本《游厢记》,便是讲凡俗,女扮男装的书生,误入一名千金小姐阁中的故事。   赵映晨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这作者写得妙趣横生,不落俗套。   不过本来她看这类话本就少,有此评价倒是过于高捧,做不了数。   看着看着,门外突然传来陈锦芮高昂活泼的嗓音,“老赵老赵!新一次的美人榜选举完了!!”   无奈偏头,看着激动闯门而入的陈锦芮,“这门要是给我撞坏了,可得重新给我换个门啊。”   “换就换,这门值几个钱。”   陈锦芮大笑着,两年过去,她同样高挑了不少,不过比赵映晨稍矮一线,略带英气的五官变得明媚大气。   三步作两步跳到赵映晨面前,从乾坤袋中抹出一副用细绳系着的纯白画卷,“噔噔噔噔!”   “这便是,最新选举的美人榜!”   经常听陈锦芮说起,但还从未看过的赵映晨起了几分兴趣,唇角含笑道:“打开看看吧。”   坐到赵映晨身侧,陈锦芮小心的将画卷打开,纯白的纸面上浮现一道笔墨。   龙飞凤舞的三个字“美人榜”,重笔浓墨,潇洒自如间带着女儿缠绵的情意。   出现了片刻,“美人榜”三字缓缓消失,继而浮现另外三字―――第一名。   熟悉的五官在纸面上显现,浓墨几笔,将这女子的五官勾勒得一清二楚,鬓若刀裁,眉若墨画,星眸锐利,不怒自威,似一柄出鞘利剑,锐不可当。   “快看啊啊啊啊啊啊,这是咱们清轩宗的首席大师姐,宴经年!!A爆我了!姐姐我可以!!”   陈锦芮在身旁不断扭动发出尖叫,脸颊泛红。赵映晨自动忽视她听不懂的话,无奈扶额。   该怎么说好呢,要是告诉这家伙,云莜便在凤栖山修行,她是不是就要一天十二时辰赖在这里。   不过话说,这排美人榜的人,眼光确实不错。   赵映晨耳根微红,心想着,画工也不错,寥寥数笔将云莜的气势画得淋漓尽致,不过绝大多数时候,云莜都没这画上的那么“凶”,反倒是清浅柔和的模样。   “太A了,真希望能亲眼看到大师姐,从今日起,我便宣布我是她的头号粉丝!”陈锦芮痴笑道。   “继续往后看吧。”赵映晨轻咳一声,掩盖一下自己的不自然。   “老赵不喜欢这种类型吗。”陈锦芮坏笑着摸着自己的下巴,指尖微点画卷。   上面的墨迹缓缓消失,出现第二名女子。   这是一名野性十足,眼神桀骜不驯的女修,眼角有一丝疤痕,但丝毫不影响其明艳的五官。   陈锦芮哇哦了一声,同样十分激动,如数家珍道:“这是南方炎狱之地,流明宗的师姐!传闻实力强横,以锤为武器,天生力大无穷,就连高她一个境界的修士,也难从‘力’上占到便宜。”   “据说是和咱们大师姐一样厉害的存在。”   “哎呀,差点忘了说。”陈锦芮一拍自己脑袋,讪讪道:“这美人榜是和凤雏榜同时排名的,都是记录近五十年来,有可能上赤血战场的女修。”   赵映晨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赤血战场是整个峒夕大陆中,最为浩大磅礴,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场比试,是所有仙门门派与妖族都需参加的一场血斗,凡五十年华以内的修士,皆可参加。   这场比试之所以如此之重要,正因其最后排名,第一名的弟子,所在的门派将有机会进入仙迹之中,寻求仙缘。   自九百年前,清轩宗一位老祖留下九重剑法,便赫然飞升,自此以后,整个峒夕大陆便再无一人飞升成功,修真界与妖域都惶恐不安,因此对赤血战场越发看重。   但近十几届陆续进入仙迹的门派或是妖族,皆一无所获,遗憾退场,不知这次的赤血战场,是否也是如此。   两人继续往后看去,第三名便是一名妖娆美艳女修,继续看去,便觉得有些疲劳,觉得都差不多了。   “还是咱们大师姐最好看。”陈锦芮吐槽道:“后面好多女修皆是空有皮囊,而无修为,只是样子好看罢了,根本没有气势而言。”   说完,她又嘟囔着,“真想看看活的大师姐。”   其实,只要是开始修行后,便没有长得丑的女修,顶多是在一群美人中略显平凡罢了。   毕竟随着突破第二境,脱离凡胎,越是修炼,五官身型便越会向更完美的状态蜕变,直到羽化成仙为止。   听到陈锦芮的嘟囔,赵映晨笑道:“再过两个月便是五年一次的宗门大比,想必云....你的大师姐也会参赛,届时你便可以看到真人了。”   没注意到赵映晨的略带停顿和改口,陈锦芮一下子反应过来,“真的诶!到时候我们俩一起去看啊!”   “好。”   说到五年一次的宗门大比,不得不说到三年一次的宗门小比,恰好今年两比时间重合。   陈锦芮问道:“老赵,你去参加宗门小比吗?”   “不去。”赵映晨微摇头,“我不过融合期实力,尚未脱离凡胎,去了也意义不大。”   “不过我打算参加下一次的宗门小比。”   想必三年后,她的实力又会出现一个涨进吧。   “嗯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宗门小比是限定第二境界灵寂期以下,赵映晨因为实力的提升,对第二境界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第二境界分为三阶段,分别是心动期,灵寂期,以及金丹期。   而第三境界又分为元婴,出窍与分神,宗门大比便是限定在灵寂期到出窍期之间。 第30章   随后两人将凤雏榜也看了眼,第一名依旧是宴经年。   赵映晨偷笑了下,看完后对陈锦芮道:“锦芮,你若是不需要,便将这凤雏榜借我仔细研究下如何?”   陈锦芮毫无怀疑,大大咧咧将这画卷递给赵映晨,“没事儿,你随便看,我还有上一期的凤雏榜,你需要吗?”   心念一动,赵映晨问道:“这凤雏榜与美人榜是几年一选?”   “二十年一选。”虽然有些奇怪赵映晨为什么问这个,不过陈锦芮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那好,便麻烦锦芮了,上一期的凤雏榜我也要了。”赵映晨笑眯眯道。   眉尖微挑,从乾坤袋中将上期凤雏榜交给赵映晨,“小心点别弄坏了。”   她丝毫不怀疑赵映晨这种修炼狂魔,只是想要好好比较榜上有名的女修。   “两月后找你,一起观摩观摩大师姐的风姿。”陈锦芮微眨眼,笑着离开凤栖山。   目送陈锦芮离开,赵映晨将目光转向凤雏榜。   小心翼翼地打开,仔细看着第一名宴经年的公开资料。   “宴经年,为清轩宗现任掌门养女,清轩宗首席弟子,变异冰属单灵根,天生剑心,在剑道方面天赋异禀,为百年难一遇奇才。”   “修行二十九年,一年前突破元婴中期,自五年玄霞门副门主比试,一战成名,从此销声匿迹。”   “剑意锋利无双,所用灵剑寒光剑,此剑一出冰封千里,可瞬间致敌于死地。”   赵映晨将这短短几行字翻来覆去的看,眼角流露出笑意与自豪,暗道:这便是云莜!   不过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云莜是掌门师兄的养女。   默默记在心里,赵映晨继续翻开上一期的凤雏榜。   这凤雏榜是按照潜力排名的,二十年前宴经年虽不是第一,但也排名第三名。   前两名中,第一名没见着人了,第二名便是美人榜第二的流明宗弟子,只是可惜在如今的凤雏榜只能排上第三。   继续看着宴经年二十年前的资料,与之后的大同小异,但多了一条。   “生性冷漠,憎恨妖类,灵寂后期凭一己之力,越级斩杀金丹中期妖兽,震骇妖域,凭此在修真界拥有威名‘七杀剑’称号。”   憎恨妖类吗?   赵映晨愣愣的看着这四字,幽幽一叹,将其放入乾坤袋内,不再多想,转而出门,打算去灵犀峰看看有什么新灵植。   向日挺直的腰板微背影微垮,多了几分寞然萧条。   张执事休憩去了,转而是另一名浓眉大眼的执事,目光炯炯地守着。见赵映晨前来,朝她略弯腰拱手,照例检查完身份令牌后,便侧身放行。   微点头,赵映晨面色冷凝,似乎心情有些沉重,她问道:“近日可有什么新种植的灵植?”   浓眉大眼的执事思索片刻后道:“在灵田最深处,多了几株伯刺仙,不知小师叔是否感兴趣。”   闻言,赵映晨眸光倒是亮了几分,饶有兴趣道:“哦是吗,多谢这位执事。”   “无事。”浓眉大眼执事淡笑拱手。   回头向最深处走去,果不其然在角落处看到几支深蓝灵植,散发着幽幽的蓝,与洞内雾气交相辉映,十分美丽。   伯刺仙,又名仙女植,根茎细长妖娆,顶幽蓝花苞,待花苞盛开时,是伯刺仙最美的一刻,像一株袅袅走来的美人,美丽却危险。   盖因它的根茎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利刺,可轻易刺破皮肤,在盛开之时,刺上的毒液可毒死灵寂期修士,因此在成熟摘取时一定要万分小心。   不过现在才刚是幼年期,细长根茎上只有稚嫩的钝刺,花骨朵也是可怜巴巴的垂着。   赵映晨走进这伯刺仙,小心翼翼地用掌心笼罩花骨朵,指尖微动,这片伯刺仙上便出现一朵小小的乌云,不消片刻,乌云便降下雨水。   此乃云雨术,是照看药田弟子必须学会的一个法术,将自己的灵力化为灵液,降下雨水,为灵植浇灌,保持它们的活性。   一个小小的云雨术后,丹田内的灵力便减少了三层,这还是小型的云雨术。   赵映晨摇摇头,感叹还需更加增强实力才好。   这伯刺仙在灵液的浇灌下,显得生机盎然,悠然摇摆,似有智慧一般。   面容柔和,含笑的看着这伯刺仙,指尖轻抚,虚画着这骨朵。   嘶......   赵映晨收回指尖,上面出现一个小点,一珠鲜血缓缓从中渗出。   轻轻含住,舌尖都染上一抹铁锈味儿,再拿出来时,上面的创口已经止血了。   只是个小伤口,所以舔一下便好了。   不在意的继续看着这伯刺仙,赵映晨越发觉得,只有与宴经年,或是在这灵田内孤身一人,只有灵植陪伴时,才是最放松最舒适的状态。   呆了半个多时辰,将灵田内的其他灵植都看了遍,便离开灵犀峰,打算去藏书阁看看《百草经》。   温故而知新,虽说已经倒背如流,但并不妨碍她反复观摩,说不定便有了新的收获呢。   恭谨的对小老头儿递上身份令牌,“麻烦阁老了。”   “嗯......”小老头儿依旧是那副阴沉沉的模样,半生不死的哼了声。   走上最顶层,找个舒适的位子坐下,开始翻阅起《百草经》来,习惯性的翻到白莹小花那页,两百四十三页。   没错,《百草经》上确实有白莹小花的记载,这小花名为再生花,通体纯白,散发银光。顾名思义,直接服用便是可以助人白骨重生的灵植。   再生花十分稀有,每每出现,便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无数修士争得如火如荼,不惜倾家荡产求取此灵植。   不仅是因为其断骨重生的作用,更是因为它是炼制八品丹药白骨丹的最核心材料。   这个号称,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可救活的丹药,更可延年益寿,即使无病,服用此丹药后,也可脱胎换骨,使三灵根变单灵根,单灵根者天赋更上一层的存在。   简直是逆天改命。   但这再生花生长周期极长,且并无固定的生长环境,因此想要找到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望着再生花这面发呆,思索着,那个梦境到底是何意义,为何会梦到一只赤鸟吃了那再生花,化作人形。   其实有一个她不敢面对,但似乎正是事实的答案摆在她面前。   她便是那赤鸟。   可是,她为何没有赤鸟时的记忆!   头疼的抱头埋在古籍中,右手无意识的摩擦着书页。   不知不觉中,指尖的伤口再次裂开,渗出血液,抹在泛黄的纸张上。神奇般的,血液在纸张上缓缓下渗,似乎正在被纸张吸收。   嗯?   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的赵映晨抬头,诧异的看着这《百草经》。   纸张好似有生命一样,细微的鼓动着,赵映晨试探的更挤出一点血滴在纸上。   血液三两下消失,纸张似乎鼓动得更加剧烈。   “咚咚,咚咚。”   像是心脏在跳动,发出规律的鼓声,正是再生花这页。   咬牙,犹豫的用灵力将手指割破,血液争先恐后的流出,滴滴嗒嗒的滴落到纸上,顷刻间便被吸收。   很快,似乎是喂饱了一样,纸张停止鼓动。   等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便好奇的翻了翻,才发现再生花这一页出现了一个夹层。   将其取出,是一张折叠的纸,好像特别脆弱,一碰便会碎一般。   取出后,赵映晨惊奇的发现再生花后的夹层缓缓愈合,重新翻了翻,又变成了最初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凝着脸,将折叠的黄纸展开,寥寥几句话,却道出了再生花的另一个身份。   “再生花又名踏虚花,为妖族圣花,妖族服之可提纯血脉,甚至有返祖之效。”   同时,底下还有一句话,似乎是作书人所说,语气间充满了真挚与诚恳。   这人写道:“若是道友能发现这本书,那便定然落入人族手中,我虽无人妖偏见,但此乃妖族圣经,若能物归原主自然是天道所愿。”   随后又在后加了句,“只有上古圣兽的血脉,才可得到《百草经》认可,开启夹层。”   短短几行字,看得赵映晨头晕目眩,几欲晕倒,手中的黄纸飘落地上,寸寸断裂,消失在这天际。   自己,真的是妖?   赵映晨茫然的看着手中《百草经》,夹层消失,黄纸消失,这一切仿佛都像是梦境,像是虚幻,像是根本没有发生一般。   “我是那杀人如麻,以人类为食的妖类?”   根本不相信般喃喃自语,眼神恍然,湿漉漉一片,宛如被人抛弃的幼兽。   “为什么!”   赵映晨眼眶通红的起身,愤怒的想要将《百草经》扔出去,本是脱手而出,但又被她紧紧捏住,手指骨节分明,用力得连手背都青筋爆出。   不能扔,不能扔......这是清轩宗唯一的孤本,是最珍贵的。   手臂缓缓垂下,手指一松,古籍化作一团光芒重新回到雾气中。   为什么明知是这样的痛苦,她还在执着寻找,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偌大的空间,冷清寂寞,唯独赵映晨垂头孤零零的身影。   良久,才见她蹲下来抱住自己。   空荡房间里独留一声声压抑又痛苦的低声抽泣。 第31章   就这样心情沉重的度过了两个月。   期间宴经年隐晦的问过她怎么了,赵映晨看着这样温柔,默不作声关心她的宴经年,却是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最后还是强忍着抽泣,敷衍过去。   就像自欺欺人一般,既然最先大家都没有发现她是妖,那她又何必主动拆穿,若是一直这样下去,那就当她是人算了吧。   怀着这样想法的赵映晨,决定极力隐瞒自己是妖的身份。   其实不用隐瞒,因为没有任何人怀疑过她,她可是在掌门的眼皮子底下进入清轩宗,更何况还是师祖认定。   这样的身份,她不可能是妖。   如此想来,赵映晨便安心许多,她心想,就当藏书阁那事从未发生吧。   五年一次的宗门大比,如火如荼的开始举行。   宗门内有专门的比武场,观战空位极大,足以容纳近三分之二的清轩宗弟子。   比武场内都三处擂台,分别是灵寂期,金丹期与元婴期的擂台,其中元婴期擂台的防控最为严密,为的就是谨防弟子在比试过程中误伤台下弟子。   因为今年恰逢宗门小比与大比重合,所以将时间分别确定在夏冬两季,大比在夏季,小比在冬季。   今年也正是赵映晨小叔,蔡永和出关之时。   据说,在清轩宗年轻弟子中,唯有蔡永和师兄能与大师姐宴经年一较高下。   更不用说目前蔡永和突破元婴后期,而现在的宴经年只在元婴中期,虽只是中后期的差异,但修为到了第三境,一丝的差异都有可能致人于死地。   因此大家都猜测,今年宗门大比拨得头筹的极有可能是蔡永和师兄。   “老赵,有没有兴趣赌一把?”陈锦芮奸笑怂恿着赵映晨。   “赌什么?”   “当然是赌这宗门大比的夺冠者是谁呀。”陈锦芮捏着下巴,眼睛骨碌碌转着,似乎在想什么坏主意。   今日正式开始宗门大比,比武场的人络绎不绝,其中便有不少人在暗中下赌注,看今年比试谁能获胜。   两人自然而然走到其中一处人员聚集地,似乎是一位开庄家许多年的师兄在那。   周围人个个都在喊着要压谁,熙熙攘攘,陈锦芮废了好大劲才和赵映晨一起挤进去。   “这位师兄,我要压宴师姐!”   个子矮小,贼眉鼠眼的师兄正在笑呵呵的收着大家的赌注,身旁的人不断在木简上记录着,木简内容完全公开透明的投印在半空,供大家参看。   这木简无法更改,更无法毁坏,一旦往上书写内容,便不会改变,因此这位师兄的庄家是最值得大家信赖的。   这师兄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略带青涩的两位师妹,向喊话的那位英气勃勃,满是兴奋之意的师妹问道:“请问,你要下多少赌注呢?”   “一百枚上品灵石。”   只见这师妹伸出一根手指,笑靥如花道。   师兄大吃一惊,连忙又确认一遍,“师妹可是说错了?确定是一百上品灵石吗?”   上品灵石十分值钱,半枚便可在修真界的酒楼中吃上一大桌子宴席,甚至是十几人份的美食佳肴,而且全是灵肉灵米。七枚便可开启传送阵,抵达修真界各地。   一百枚上品灵石,其中珍贵不言而喻!足以在修真界中站稳脚跟,并且获得不错的收入。   “没错。”陈锦芮得意笑道,“我压宴师姐获胜。”   一百枚上品灵石的交易,让周围人都在窃窃私语,更何况还是压宴师姐胜。   便有人认为她们果然年轻,不知道到达第三境之后,每一丝修为之间的差距,便是天壤之别。   虽说宴师姐的剑意惊人,也曾在灵寂期时越级杀死过金丹期,但她现在面对的,可是与她同样强大的蔡师兄,获胜的几率便更少了。   赵映晨的灵石都用来修炼,拿不出这么多灵石,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两个瓷瓶,递给那师兄。   “这是两瓶含有丹纹的五品养颜丹,应该可以作为赌注吧?”   这养颜丹是她用积分换取的,给家里二老寄去了一瓶,便还剩下这两瓶,刚好在这里可以用到。   只见这师兄手轻颤,但还是勉强压制住接过,问道:“那这位师妹是要压蔡师兄胜吗?”   赵映晨在心中默默对自己小叔说了声对不起,转而轻笑道:“不,我也是压宴师姐胜。”   师兄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两瓶养颜丹价值不菲,更何况是含有丹纹,那更是最高品质的丹药。   女为悦己者容,没有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貌,而养颜丹便能使女修的容貌变得更加美丽,并且更加年轻,若是在清轩宗外拍卖,一瓶便能卖到一百五十上品灵石,甚至更高!   而这价值三百上品灵石的价格,当真是让只做点小买卖的师兄头晕目眩了。   陈锦芮略带诧异的看着面容不变,始终带着淡淡笑容的赵映晨,悄声道:“好啊老赵,有后手啊!”她比了个大拇指,又问道:“怎么不压你小叔胜,压宴师姐呢。”   赵映晨眼眸微垂,漫不经心道:“因为压她的人少呀。”   压宴经年的人越少,从中获取的利益越大。   但经过赵映晨和陈锦芮两人一搅和,便把这赌局给硬生生拉平。   交涉完后,陈锦芮便拉着赵映晨离开这一块,她没想到赵映晨也会投宴师姐胜,小声道:“希望投蔡师兄胜的人能更多一些。”   “就这么有信心宴师姐会胜?”赵映晨好笑道。   在陈锦芮面前,她还是没有喊宴经年为云莜,而是同她一起喊宴师姐。   “那可不!我可是好生研究了番宴师姐,相信我,她绝对会赢。”陈锦芮神秘一笑,不再多说。   赵映晨也跟着笑了笑。   就在二人打算到处看看时,身后庄家那爆发出巨大轰动。   二人对视一眼,“怎么了?”   生性八卦的陈锦芮见似乎有什么瓜可吃,又赶忙拉着赵映晨回到原处。   原来是有一名貌美师姐,羞答答的压了蔡师兄五百上品灵石。   一下子震惊到周围的弟子,让这儿引起越来越多弟子的注意力,大家都往这里走来,想瞧瞧发生了什么。   这数额,就连赵映晨都摇摇头,啧啧称奇。   陈锦芮朝赵映晨促狭的挤挤眼,“某人要多一个小婶子。”   无语的敲了敲陈锦芮的肩膀,“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好嘞。”   俩人看了眼就迅速撤离了现场,来到元婴期的比试擂台底下,等待着比试开始。   估摸着还有一个时辰,每次宗门大比的天才,都是测验该宗门的是否强盛的标志之一,因此此次大比,定然有许多人会到场。   其中不乏有各种宗门以外的修士到达,但多都是修真界中鼎鼎有名的存在,是受到清轩宗正式邀请到来的。   不过,即使是长老掌门来了,也要与他们这些普通弟子,一同站在擂台下观看,唯有主持比试的裁判,才能在擂台旁的专座上。   就在两人交流着平时修行经验之时,有一名矜贵少女向赵映晨走来。   “赵映晨。”这少女冷冷喊道。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且声线有几分熟悉,一回头,便看到一名面容秀丽出尘,随着年岁的过去,骨子里的高贵越发明显的庆元国九公主,萧芩。   自从三年前招生大典之后,赵映晨便再未遇见过此人,此时一见,便觉有些惊艳。   “九公主可有何事?”   斟酌着没有叫对方道友,而是称呼为九公主,显然萧芩因为九公主这三字,脸色缓和了不少,但依旧是冷着脸。   “我如今已是融合前期。”萧芩较真的看着赵映晨,问道:“你呢?”   萧芩对自己的修为十分自信,她本就是变异雷属单灵根,且纯度极高,修行速度也高上普通单灵根不少,加之资源应有尽有,便在短短三年间突破到融合期。   要知道,普通单灵根,即使是日日修炼,想要到达融合期,也需要花上最少五年的时间,而她只用了三年。   这点成绩足够她自傲了。   可是显然,她低估了天灵根的修炼速度,以及赵映晨玩命似的毅力。   赵映晨回道:“融合后期。”   身旁的陈锦芮虽然喜欢萧芩的样貌,但对于对方的性格却是十分不喜,见她前来挑衅,便又想起两年前对方嘲笑自己的事。   于是新账旧账一起算,嚣张的抬杠道:“连我都有融合前期,九公主这是在得意什么?”   这声九公主喊得阴阳怪气,直叫萧芩气的小脸发青,“陈锦芮!你不要以为自己是陈长老的孙女,我就不敢动你!”   “那你想怎么动我?”陈锦芮不服输的反怼回去,“你有本事就来啊,一天到晚仗着自己是九公主就把别人不放在眼里,要是没了这个身份,看你还是不是一样跋扈!”   赵映晨在身旁扯了扯陈锦芮的衣袖,暗示她话说得太过了,陈锦芮显然说完也意识到这点,哼了声抱臂偏头。   萧芩被气得眼眶都红了,她从小没被这样怼过,所有人都对她恭恭敬敬,不敢有一丝逾矩,就算来了清轩宗,也从未受到过如此委屈。   不知该怎么回过去,萧芩急得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一声不发的跑开。   “九公主.....”   赵映晨在身后喊了句,可萧芩离开的速度更快了。   “锦芮,你这次说话真的过分了。”赵映晨无奈转头,对还是一脸别扭的陈锦芮道:“她也不过是心气高了些,毕竟是自幼受宠的公主,只是对我不服气才这样而已,况且她本身也并无恶意,何必如此逼人。”   赵映晨从未在萧芩身上感受到一丝恶意,即使是对方不服气,也是想着堂堂正正用修为击败自己,而没想过要刺杀自己,将她扼杀在摇篮。   平心而论,见识了不少嫉妒她的天赋,想要毁灭她的人来说,萧芩这样反而更加讨人喜欢,只是她有时候说话有点过分罢了。   陈锦芮嘟囔着嘴,“我最讨厌别人仗势欺人的样子了。”   她还在嘴硬着,但心里已经开始有些不安。   “算了,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吧。”一心软,陈锦芮只好叹气道,“就看在她这么好看的份上,我就稍微原谅她一下吧。”   “快去吧。”拍了拍陈锦芮的肩膀,赵映晨笑道,同时眨了眨眼。   “行行行。” 第32章   元婴期的擂台很快就开始了,赵映晨举目四望,发现陈锦芮还未归来。   这次来看比试,其实只是单纯想看看云莜出手的模样,真的要说的话......对于她这个境界的弟子而言,还是多观摩观摩宗门小比的比试,收获可能会更大。   现比试已然到白热化阶段,赵映晨仔细的看着擂台上的弟子,两名都是木属灵根,其中年龄稍大些的是木金双灵根。   战况焦灼,两人一人为剑修,一人为法修,且修为相近,似乎极难分出胜负。   擂台被一层透明的防护罩护住,是为了避免误伤到台下弟子,但高明之处不在于此,而是虽有这层防护罩,但却丝毫不会阻隔台上弟子的对话,以及对战时的气势。   即使是以赵映晨这样尚在第一境的弟子,凑近看,也丝毫不会收到伤害,还能近距离观摩高境界弟子的对战。   赵映晨聚精会神的看着台上,两人的速度惊人,凭借肉眼难以看清,这纯粹考眼力。   显然赵映晨不仅眼力不够,实战经验也几乎为零,所以她看这场比试,只能凭感觉判断刚才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那剑修使了招剑法,法修使用法术,聚集空中木灵气,化作藤蔓挡住剑法,同时反击,想要控制制约住那剑修。   虽然多数都有赵映晨脑补的成分在其中,但她依旧看得津津有味,就连身后站了人都没发觉。   正看到剑修反击时,赵映晨感受到有人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肩膀,动作和感觉都很陌生,但没有恶意,甚至散发着.....善意?   赵映晨回头,便看见一名硬朗俊气的年轻男子,面无表情,但看向自己的眸子带着温柔。   “小叔!”赵映晨睁大了眼,激动喊道。   这年轻男子似乎想露出一个笑容,但却是僵着个脸,表情有些扭曲。   “蔡师兄,你就别笑了,渗得慌。”   又传来一道熟悉的清朗笑声,正是面容灿烂的余华,他一收手中山水折扇,打笑道:“别把小师叔都吓跑了。”   蔡永和瞬间收回脸上的扭曲表情,继续面无表情着,眸子里却满是温情。   他伸出带有厚茧的手,轻轻放在赵映晨脑袋上,“晨儿,小叔出关了。”   这双温暖的手,让第一次见到小叔的赵映晨,忍不住笑起来。   小叔的事她从小听到大,对着修真界一探究竟的渴望,也是在爹爹与她说起小叔时产生的。   虽然未曾见过一面,但对方的存在,可是她最先想要进入仙门的动力!   “小叔突破元婴后期了吗?”赵映晨睁大着眼问道。   “没错,三个月前便突破了,不过一直在巩固修为,便没有出关。”   蔡永和看着已到自己下巴的赵映晨,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修行悠悠,岁月流逝,就连自己的小侄女,都这么大了,还成为了自己的师妹。   没错,按道理来说,蔡永和其实是与赵映晨同一辈,不过他传承于师祖师弟,便是现如今的大长老,如此算来,大家便都称呼他为师兄,而非师叔。   恰逢此时元婴期弟子比试完毕,赵映晨回头看了眼,又问道:“余大哥也参加此次比试吗?”   “当然会参加。”余华笑道:“宗门大比的奖励十分丰厚,若有能力争上一争,那自然是不会放过。”   “蔡师兄,你对今年夺冠有信心吗?”余华侧头向蔡永和问道。   谁知蔡永和却是摇摇头,惊得余华一跳,“就连蔡师兄突破元婴后期都没有胜算吗!?”   “不是。”蔡永和否定,面容凝重,“早在三年前,我便与宴师妹相差一线,三年后我虽突破元婴后期,但宴师妹同样也在进步,甚至实力增长更为恐怖。”   余华明白他的意思,宴经年虽修为比不上蔡永和,但奈何人家天生剑心,在剑意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加之宴经年的冰属灵根,杀伤力极强,恐怕这三年后,对方的剑意会更加强大吧。   如此想来,本来对蔡永和十分有信心的余华此时也说不准,只好叹息道:“真是可惜了,我可是在蔡师兄你身上压了十块灵石呢。”   默默听二人谈话的赵映晨,对云莜的实力有了更深的了解。就连高她一个境界的小叔,都十分忌惮,甚至认为自己胜率较低,可见云莜的实力是何其惊人。   下一场便是余华对战另一名弟子。   比试顺序都是打乱随机,且场上有无数双眼睛,就是为了避免有作弊的嫌疑。   赵映晨环顾一圈比武场,都没发现云莜的踪影,便向蔡永和好奇问道:“今日比试,云莜没来吗?”   “云莜?”听到这二字,蔡永和微怔,似乎没想到赵映晨会如此亲密的喊宴经年,不过转念回想到自己所知,是宴经年带赵映晨熟悉修真界,并教习她剑术,又不觉诧异。   “宴师妹在弟子中声名远扬,不少与她对战的弟子,都不认为自己能战胜她,久而久之,宴师妹便只战最后一场,其他的场次,谁运气不好遇上宴师妹,都会认输。”   “当然,除非是另一夺冠人选与宴师妹提前相遇,否则宴师妹是不会登场的。”   也不知该说她自大还是自信,蔡永和略摇头,虽面瘫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赵映晨还是感受到小叔的一丝无奈。   赵映晨捏了捏自己下巴,原以为云莜在众多弟子中应该人气挺好,但似乎并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所有人对她都是敬畏与敬佩。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云莜的人气,确实很高......   比试持续了半个月,一直到最后角逐第一的时候,赵映晨与陈锦芮才见到宴经年上场。   正当宴经年一出场时,台下便爆发出震天响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陈锦芮也自然加入其中,叫得脸红脖子粗。   这场比试受万众瞩目,赵映晨甚至敏锐的差距到,在这比武场四周群山环绕间,满是隐密的气息,许多陌生的人,都躲在暗处,细细观察着这场比试。   宴经年乃凤雏榜第一名,是争夺赤血战场的最有力候选人,蔡永和虽实力强劲,但超过五十岁界限,已不再赤血战场的名单之中。   因此,这些人,都是在暗中观察宴经年,试图更加细致的了解她,好在赤血战场中想办法避开她,避免弟子无意义的损失。   环顾一周,赵映晨将目光回到比武场,只见宴经年着清浅白衣,青丝被白玉冠挽起,长身玉立,容貌i丽,宛如谪仙。   台下的人较前几日简直是翻了番,陈锦芮激动的捏着赵映晨的胳膊,忍不住手下用力了些。   赵映晨略龇牙,刚侧头想跟陈锦芮说捏疼自己了,便察觉到自己这块人似乎一下子癫狂起来,尖叫声更大了。   心有灵犀的看向台上,宴经年的清冷眸子正看向自己,赵映晨止不住露出一个灿烂笑容,便见对方表情柔和了几分。   “啊啊啊啊宴师姐对我笑了!!”   陈锦芮发出土拔鼠尖叫,使劲摇晃着赵映晨的胳膊,却发现对方一动不动,便奇怪的看向她,见到赵映晨目光凝视着台上,脸上带着陈锦芮从未见过的笑容。   狐疑的看向台上宴经年,又看了眼赵映晨,心里嘀咕着,老赵是认识宴师姐吗,怎么感觉宴师姐的眼睛是盯着她的。   本打算一问,却见宴经年移开眼眸,淡漠的看着对面十丈远的蔡永和。   裁判站擂台旁的专位,抬手道:“比试开始。”   声音瞬间传遍整个比武场,台下观战弟子皆安静下来,避免打扰台上比试。   宴经年与蔡永和分别站擂台两侧,皆没有动作,但随着目光对峙,弟子们明显感受到两人的气势越发强盛,这威压宛如巨石,压在每个人心中。   同是元婴期的弟子们心中顿时一凛,暗道好强的压力!   蔡永和之所以被称之为“正气剑”,是因为他修炼的名叫正气剑诀的剑法,该剑法不仅为天阶武技,同时练就成功的寥寥无几。   蔡永和便是其中一人。   更何况,剑意虽为正气,但每个人的理解不同,剑意的形式自然也不同,即使是让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练此剑法,修炼出来的剑意也会相差甚远。   场面静寂,就连赵映晨身侧的弟子咽了口口水,都听得一清二楚。   高涨的威势势均力敌,但很快,蔡永和便动了。   右手手腕微抖,手指一挥,腰间长剑赫然出鞘,极速刺向宴经年,同时跨步,右脚微蹬,擂台石块下被这力道蹬出了个小坑。   身形与剑同行,快出残影,在众人皆没反应过来时,长剑已然划向宴经年握剑的右手,与此同时到来的是砂锅般的铁拳。   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击向宴经年的脸。   “蔡师兄突破之后,果然进步神速!”   台下余华一拍折扇,为这速度惊叹,“不过这对宴师姐来说,还是不够。”   他为身侧赵映晨讲解着,以赵映晨目前的修为,是极难看清两人的动作和意图,陈锦芮也乐得其成捡了个漏子,也在一旁听着。   果不其然,只见宴经年眼神丝毫没变,头轻轻一侧,这拳头便穿过发丝,与耳朵仅差一毫的错过,但强劲的劲气依旧将耳侧刮得通红。   她的剑未出鞘,小臂挥动间,剑鞘便将飞驰而来的长剑抵开,十分轻巧的模样。   虽说先发制人,但对于宴经年而言,显然并非如此,只见她左手握住蔡永和的手腕,向身侧一带,以柔化刚,化解了他的攻势。   “咦,宴师姐是留情了?”余华眼睛微眯,有些意外。   同时许多弟子也在思考着,若是蔡永和以这样的速度攻向他们,不知是否能躲过。   很快,便只好叹气,有弟子道:“蔡师兄那一击,若是受制于他的气势,恐怕极难躲过,即使是躲过面相的拳,也会被长剑刺中。”   “不过宴师姐还是技高一筹,丝毫不惧元婴后期的威压,且一心二用,同时避开蔡师兄的攻势,化被动为主动。” 第33章   “这些都是热身。”余华道,“不过宗门大比禁止使用丹药与符篆,就连武器也有所限制,极大避免了作弊的行为。”   “因此两人比试全看实力。”   旦见台上,攻势被化解的蔡永和脸色不变,长剑迅速回转继续刺向宴经年,自己则是借助宴经年的力,腰腹回扭,抬腿踢向对方。   劲风呼啸,可见其力度惊人。   宴经年迅速后退躲过,右手回背,好似背后长眼般将剑尖险之又险的抵挡,这剑鞘显然并非凡物,连受两击没有丝毫损伤。   与宴经年比试多年,蔡永和深知宴经年的底细,对方主攻剑修,因此所有招式都是与剑有关,拳脚功夫并不突出,只练了个内家拳。   蔡永和逼近宴经年,攻势一拳快过一拳,只见残影不见实体,同时长剑不断寻找时机骚扰宴经年。   金灿的灵力附着在拳头上,像一块金子,凝实又厚重,带着极强的攻击性。   拳头被宴经年一一化解,但不断积累下,蔡永和的气势节节攀升,俨然到了极为恐怖的境界,宴经年身后的石台已然被轰炸得碎裂,她宛如暴雨中的一叶扁舟,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暴风吹翻。   “云莜为何还不拔剑?”赵映晨在心中思忖着,有些不明白,现在的局势显然小叔占据优势,为何云莜还不反击。   没错,宴经年一直在躲闪,并未与蔡永和正面战斗。   就连台下其他弟子都觉得有几分奇怪。   余华眉头微蹙,“宴师姐一旦拔剑,便是战局结束的时候,但为何宴师姐还不还手?”   正当弟子们奇怪时,只见宴经年回身一跃,从蔡永和的攻击范围抽离,脚尖巧妙的踏在刺向自己的长剑,抽身离开。   蔡永和迅速作出反应,打算向宴经年继续攻去,可突然他脸色一变,感受到周身刺骨的寒意,脚底仿佛结冰一般,动作变得缓慢。   难怪刚才宴经年从不还手,原来是在此,蔡永和与之缠斗,已然是中了对方的套子。   台下弟子也纷纷看出其中巧妙,来不及惊叹,便见蔡永和右脚一踩,方圆一丈石台尽数碎裂,周身环绕着灿金灵力,摇身摆脱这股寒意,继续攻向宴经年。   见对方宛如狗皮膏药般粘来,宴经年长眉微蹙,右手轻挥,十根尖锐无比的冰锥在她面前瞬间成形,朝蔡永和飞速刺去。   蔡永和借助刚才的气势,一往无前地向前冲去,冰锥摧枯拉朽般被坚硬的拳头击碎,可越到后,蔡永和的前进越发艰难。   最后两根冰锥刺来时,赫然将蔡永和的拳头上破开一道伤口,寒意自伤口钻入体内,宛如恶毒的蛇在体内爬行,肆意破坏着。   血珠从拳头上滚落,滴在地上,很快便出现一小滩血迹。   蔡永和脸色并不好看,体内灵气极速运转,将这股寒意压制。   “观这架势,那十根冰锥就去了宴师姐三分之一的灵力吧。”   余华嘟囔着,蔡永和修为高宴经年一线,灵力更为深厚强大,若是比灵力的消耗,宴经年必输无疑。   但显然大家都没发现的是,在刚才的交锋中,蔡永和看似取得上峰,实则不然,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刚才宴经年用三分之一的灵力,给他造成了多大的损伤。   一旦灵力消耗过多,体内这股寒意便会压制不住,直击丹田,对身体造成更大的伤害。   届时他便手无缚鸡之力,任由对方宰割。   深深的看了眼宴经年,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并非在修为,而是在战术。   合理的战术与计谋,可以以更少的成本战胜敌方。   或许,与其说是战术,更不如说是在于心,即使是比试,不准有伤残,宴经年依旧采取最狠的方法,仿佛在与生死敌人厮杀一般,丝毫不留后路。   蔡永和攻击时处处留有一线,自然比不上宴经年。   身形后退,长剑也飞回蔡永和手中。   旦见他手持长剑,竖立放持眉心,眼眸睁大,高声喝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每一句结束,剑身便发出嗡鸣声,金光大涨,一股正气盎然的气势自蔡永和身上迸发,直冲云霄,激荡得四周空气都泛起波澜。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面容庄严肃穆,每吐出一字,天地间便有着玄之又玄的气聚集缭绕在剑身,甚至化作实体的金气,仿佛云雾般。   “这是正气剑诀!”   台下弟子惊呼道,“引天地正气,聚于一剑,蔡师兄的正气剑法竟练到如此境界!”   “蔡师兄是想尽早结束比试!”   在暗处的清轩宗掌门左景明微微一笑,身侧前来观战的其他门派宗主或是长老,皆赞不绝口,“不愧是清轩宗,人才辈出!竟以如此年轻的年龄,便凝聚最为上层的正气剑意,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宴经年屹立纹丝不动,没有打断蔡永和的施展,反而似乎带着点兴趣般,等待着这正气剑的使出。   赵映晨看着这样的宴经年,忍不住皱眉,小叔气势惊人,明眼人都知道要打断对方的剑意,可云莜却好似悠悠染般,丝毫不急,当真对自己如此自信?   不好妄下结论,赵映晨只好在心中默默为云莜祈祷,希望她足够强大,或者是小叔能手下留情。   可到了这一步,便不是仅由个人能够决定,暗处的长老皆做好准备,若是宴经年无法接下这一招,便一定要及时阻挡这招式,保宴经年周全。   五年过去,宴经年销声匿迹,所有人皆不知其踪迹,无论是赵映晨还是其他人,都快忘却宴师姐当年的赫赫威名。   即使是还记得,但在蔡永和这显然强劲的剑意下,也对宴经年是否能抵挡,心里也捏了把汗。   就在正气剑意即将凝聚完成时,宴经年动了。   只见她右手发劲顶住护手,抵出一截,左手轻轻将剑从剑鞘中拔出,在这一瞬,所有人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忍不住抱住自己。   冷,仿若赤身裸体的普通人坠入九天玄冰般的冷,奔腾的血液在血管中逐渐变慢变慢,甚至冻结,丹田里的灵力都凝结成固体般的冷。   左景明瞳孔一缩,身形闪到擂台旁,身侧的裁判已然僵硬,他伸手将防护罩不断加固,暗处的大长老二长老,也急飞至擂台边,与左景明一同加固这防护罩。   如此下来,台下弟子才渐渐喘过气来,眼中满是惊骇,弱者甚至跌坐在地,面露恐慌,**一片湿意。   “好强!”赵映晨颤巍勉强站着,惊骇喘息,对这气势略惧怕的同时,心中的昂扬斗志也越发高涨,心想着势必要追上云莜。   “经年的冰属灵力竟已如此恐怖。”左景明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有防护罩的保护,台下弟子都如此,更何况是直面宴经年的蔡永和,只见他眉毛发丝上皆已挂上冰霜,浑身骨头僵硬难以动弹。   脚下石台在宴经年拔剑的那一瞬,便已冰封,甚至蔓延到台下,整个比武场,地上皆是淡淡的冰层。   正气剑意已然腾升到极致,蔡永和无法阻止,只能身体僵硬,脸色痛苦的向宴经年挥剑,剑身牵引天地间正气,仿佛对面是极致的邪恶,要尽数毁灭。   宴经年手中长剑已出鞘,这是一柄极美的剑,细长优美,上面的冰霜花纹团簇相拥,可这又是一柄极其危险的剑,下一秒便能致人于死地。   剑意相触,蔡永和只觉面对的仿佛是一头满是杀意的野兽,正饥肠辘辘的盯着自己。   这杀意宛如实质,夹杂着刺骨的寒意,蔡永和一阵惘然,仿佛自己已是将亡之人,一旦被这杀意盯住,便难逃被杀死的命运。   但他心智是何其坚定,仅仅只失神一瞬,便回过神来,目光庄肃,将浑身灵力投入剑中。   “嗡!”   只闻这剑身悲鸣一声,霎那金光大闪,竟然寸寸断裂,同时这种悲鸣的气势又与正气相得益彰,使这正气中多了一丝悲悯与浩然。   如此气势下,宴经年的脸色也并不好看,眼中闪过丝凝重,强行咽下即将吐出的血水,原本苍白的唇上多了丝妖艳的血迹。   只见她轻轻一勾唇角,脸上满是势在必得,月牙冰层自她脚底,向外瞬间蔓延变红,这是鲜血的红,整个擂台仿佛是人间地狱,满眼血迹。   这,才是她真正的剑意!   在这一刻,她的气势提到最高,寒意变为煞气,带着浓浓的血色,这柄剑宛如魔剑,剑意势如破竹,将这浑然正气尽数劈散,剑身上的冰霜花纹也早已化为鲜红妖艳的花。   长剑似光,转瞬刺向蔡永和的脖颈。   这一击来得太快,太猛,甚至是渡劫期的大长老,也没看清其轨迹。   待掌门等人看清时,那剑尖,早已紧贴蔡永和脖颈,寒光凛凛,即将从中刺穿。   “不要――”掌门脸色大变,大长老丹田灵力猛然爆发,空间仿佛被这骇人的气势凝固,飞剑变得越来越慢,一双金光灿灿的巨掌从他手心推出,妄图止住那剑。   但这都不够。   “小叔!!!”   耳朵微动,吵吵嚷嚷中听到这声细弱的喊声,宴经年脸色微变,那剑尖陡然朝旁侧偏去,幸得这柄剑又被大长老压制,险之又险的自蔡永和脖颈旁擦过。   “噗―――”   神识强行改变剑的轨迹,宴经年再也忍受不住般吐出鲜血,血迹自唇角流下,在冷白的肌肤上十分明显。   “咚。”   蔡永和单膝跪下,脖侧一条长长的血痕,他剧烈的喘息着,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惊骇。   就在刚才,面对这一往无前的剑,他根本没有任何躲闪的余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朝自己脖颈刺去,甚至来不及多想,大脑一片空白。   就当他放松时,体内那股寒劲再次爆发,钻到丹田处,疼得他冷汗直冒,直愣愣的正脸朝地面扑去。   场下的掌门等人见剑偏移了轨迹瞬间松了口气,大长老一个闪身赶紧将即将摔倒的蔡永和扶住。   暗中的各门各派的长老宗主,皆是骇然,难以想象这仅仅只是三境元婴期修士所爆发的气势,其剑意与这杀伤力,在那一瞬,足以堪比四境强者,就连他们,都感受到浓浓的威胁。   不少人见此便迅速离开,回到宗门禀报这个消息,要在几年后的赤血战场上势必躲开宴经年。   赵映晨后怕似的抚了抚胸口,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缓过来。   此时所有人都在担忧伤势更为严重的蔡永和,就连陈锦芮也吓了一跳,来不及顾她喜欢的宴师姐,而是看向蔡永和。   赵映晨将目光移到宴经年身上,见对方唇边的血迹和苍白的脸,忍不住心中一抽,仿佛心脏漏了一拍,满是酸涩。   此时的防护罩勉强维持着,不少弟子围在蔡永和身旁,唯独赵映晨,毫不犹豫的奔向孤身一人的宴经年。 第34章   “云莜!你没事吧。”   奔上台,赵映晨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宴经年,来不及顾其他。   “无事。”宴经年就着赵映晨的手掌,挺拔的站着。   但赵映晨明显感受到自己手心上,宴经年的手正在颤抖着,虽然她在极力克制自己,但赵映晨还是敏锐的发现了。   “云莜,赶紧吃一颗大回春丹。”赵映晨从乾坤袋中拿出丹药,到出一颗放在手心,送到宴经年嘴边。   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宴经年安抚的看着赵映晨,用另一只手轻捻丹药,丢入嘴中,丹药一入嘴便化作精纯药液滑入喉咙。   药效发挥得很快,宴经年正调息丹田时,感受到一只手在自己唇边轻抹。   微怔的低头,看向扶着自己的少女,对方的目光中有心疼,也有担忧,如暖玉一般的指腹从唇角划过,将鲜红的血抹走。   手下的掌心,是温暖,带了一丝紧张的湿润。   对方正在紧紧握着自己。   意识到这点的宴经年,悄无声息的回握过去,眼底的冰冷仿佛遇春融化般,化为一潭柔水。   赵映晨回首看了眼对面被一群弟子围着的蔡永和,又看了眼台下明显担忧宴经年伤势,但却不敢上前的弟子们。   她轻声道:“云莜我送你回去吧。”   “嗯。”宴经年轻轻应下,显得十分乖巧。   飞舟自乾坤袋中出来,变大,宴经年倚靠着赵映晨,一同上飞舟,在一片混乱的情形下驶向凤栖山。   赵映晨十分贴心的在飞舟上布下防风罩,看着宴经年盘腿阖眼调息灵力。   小叔应该没事吧。   赵映晨微叹气,想到云莜独自在台上,无人前去关心,就一阵恼火。   那些弟子平时不是都很仰慕云莜吗,为什么见云莜受伤时都无人敢上去关心一下呢!   事实上那些弟子都挺无辜的,平时宴经年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谁要是敢靠近她身旁一丈,便会受到她刀刮般的眼神。   久而久之,大家都只是默默的在身后仰慕她,从不敢靠近她。   这次也是一样,包括陈锦芮在内的许多弟子,都想冲上去搀扶宴经年,但都没胆气。   于是只有赵映晨一人,是毫不犹豫的奔上台,在台下弟子一众惊骇的目光下,将宴经年扶着,还喂了丹药。   有自宴经年入宗门来便一直关注她的弟子,他们都从未见过宴经年如此柔软模样,温顺的接受对方的好,见到赵映晨这么做时,当真是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在赵映晨极力催动下,飞舟十分迅速的带她们回到凤栖山,下飞舟时,宴经年的脸色已然好看了许多。   但赵映晨依旧十分不放心的,跟随她到了洞府。   洞府还是老模样,依旧是冷冰冰,没有丝毫人气。赵映晨略蹙眉,见识了陈长老的洞府后再看这,心想着确实是过于简陋了些,等到她有能力,一定要要重新为云莜打造洞府。   见宴经年盘腿坐在石床上,赵映晨便在一边撑着脸看着宴经年。   大回春丹是回春丹的升阶,乃是四品丹药,是回春丹疗伤效果的数十倍,因此药力也十分惊人。   正在化解药力的宴经年,明显能感受到有一双炙热的眼神正看着自己,一向平淡的心,现在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跳动得更快。   怎么会这样?   宴经年暗自思忖着,心想可能是刚才比试用力过猛了吧,不然怎么会这样不正常。   不再管这事,而是专心投入调息中。   这还是赵映晨第一次好好观察宴经年,她知道云莜很美,但现在仔细看着,目光从眉间到眼角,再到高挺的鼻梁,最后滑落到那双薄唇。   唇形十分好看,带了丝冷淡,但又不显刻薄,反倒有些娇嫩,现在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反增一丝从未见过的脆弱,让人想要好好保护。   云莜真的好美......   赵映晨忍不住在心底感叹,就算她与云莜同为女子,也不得不承认,云莜的美,早已超过性别,无论男女,看上一眼都会忍不住惊叹,世间竟有如此漂亮的女子。   她的锐利反倒是她的特色,从一干人中脱颖而出,一双星眸下,是对未来的一往无前,毫不畏惧,仿佛任何事都无法动摇她。   赵映晨大脑一片放空,乱七八糟想了许多,没注意到宴经年面如白纸,似乎伤势更加严重。   回过神来时,赵映晨才恍然注意到,一下子紧张的扑上前,“云莜,云莜。”   宴经年缓缓睁眼,墨色的瞳孔变成一片晶莹的幽蓝,眉尖的冰霜迅速蔓延到脸颊,身子僵硬,就连指尖也被冻僵。   洞府内的空气似乎也开始冻结,这寒冷比擂台上的过犹而不及。   “云莜!”   见此赵映晨大惊失色,赶忙抱住她,被触手的冰凉吓到,体内火属灵力不要命的输入怀中的冰冷身躯。   “没......没用的。”   怀中女子嗓音嘶哑,这点火灵力杯水车薪,对她没有任何用处,这样下去只会伤害赵映晨。   浓烈的冷意让赵映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她丝毫不气馁,掌心的火灵力源源不断的自宴经年背后输入,妄图给她温暖。   “快...走.....”   强忍着丹田的剧痛,仿佛灵魂都要被撕裂般的疼痛,伸出早已毫无自觉的手,推攘着抱着自己的赵映晨。   “不!”   赵映晨眼中惊慌失措,慌乱的一把横抱起宴经年,语言颠三倒四,“水潭,外面的水潭,一定能温暖你,那里的火属灵力最浓!”   没有丝毫犹豫的抱着宴经年,冲向洞府外的水潭,一步一步跨过阻力极大的水流,走到水潭正中心,手心丝毫不松,就这样抱着将宴经年浸泡在此处。   即使是这水浸湿了她的衣裳,赵映晨也浑然不顾。   赵映晨从未进入过水潭正中心,猛烈的火灵力冲击着她的经脉,怀中的冰冷和外界的火热刺激着她,但她只是咬牙吸收着,补充即将枯涸的丹田,然后继续注入宴经年体内。   怀中的女子脆弱的仿佛一触即碎,乌丝散乱,脸侧的冰霜,宛如水中的精怪,柔弱又魅惑。   而在温热甚至滚烫的水潭中,她脸上的冰霜终于没有再蔓延。   不知持续了多久,从天亮到月明,宴经年终于缓缓睁开双眼,幽蓝的瞳孔重新变为墨色,身上依旧僵硬无比,但丹田仿佛被冻裂般的疼痛开始缓缓停止。   这剧痛,即使是宴经年如此坚韧之人,也疼得失去理智,神色恍惚了半响。   “云莜.....”   听到一声细弱的呼喊,不只是什么液体,滴到唇角,丝丝渗入唇心,带着淡淡的苦。   宴经年好似沙漠干枯一个月终遇绿洲的旅者,缓缓转动了下眸子,看到始终抱着自己的少女。   她明亮的眼眸满是欣喜,晶莹的液体从她眼中滑落,一颗一颗,无声的滴落到宴经年脸上。   “别哭.....小师叔。”   伸出疲软无力的手臂,将少女的眼泪拭去,宴经年轻声道:“眼泪是苦了,所以,不要轻易哭。”   越是这样,赵映晨越是忍不住放声大哭,她紧紧的抱着宴经年,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她一般。   “云莜你终于醒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眼泪哗啦啦的流出,根本不受控制般滴落。   宴经年自己缓缓从赵映晨怀中挣脱,脚踩棉花般站在水潭中,身侧的少女坚持不住的闭眼滑入水中。   眼疾手快赶紧一捞,将浑身湿透的赵映晨揽如自己怀中,怜惜的低头抚去她濡湿的碎发,才发现她小脸通红,满是汗水。   就这样抱着赵映晨,待体内的疼痛缓解了几分,宴经年便横抱赵映晨,离开水潭。   两人的衣裳都已湿透,厚重的水灌在衣内,靴内,让宴经年的动作多了几分沉重与迟缓。   她现在灵力还未恢复,就这样一步步艰难的抱着赵映晨,回到洞府。   将少女的衣裳全部脱掉,搽干净身子,给她披上自己的一套内衫,再塞入柔软的被褥。   做好这一切的宴经年才松了口气,开始处理自己的衣裳。   处理完后,她盘腿坐在赵映晨身侧,从乾坤袋中拿出九阳丹,一口气吞下三粒,开始捏手决调养生息。   片刻后,体内的寒意终于消失殆尽,但宴经年知道,这多半是赵映晨的功劳。   以往的寒毒根本没有这么容易熬过去,哪一次不是要四五天,这次竟然只要了四五个时辰。   其中赵映晨的功劳最大,若非有火属天灵根的灵力相助,她怎会如此轻易度过寒毒,就连这九阳丹内精纯的阳气,也是赵映晨浇灌而成。   睁开眼,柔和的看着被褥中的赵映晨,伸手探向对方手腕。   丝丝灵力进入体内,感受到对方被大量火灵气破坏甚至扭曲的经脉,脸色一变,眼底的愧疚之情仿佛溢出来。   不加节制的持续吸收狂暴火灵气,对经脉和丹田的损伤无疑是巨大的,而赵映晨还硬生生持续了四五个时辰,并一直就这那个姿势,全然凭着一口气在坚持。   见宴经年安全醒来,她便心下一松,终于昏迷过去。   宴经年从乾坤袋中拿出仅有两粒的珍惜七品生源丹,这是八品白骨丹的下阶丹药,十分珍贵,即使是千万枚上品灵石也难求。   可在宴经年手中,仿佛是糖豆一般喂入赵映晨嘴中,毫不心疼。   随后扶起赵映晨,掌心触碰后背,仅有的灵力灌入赵映晨体内,带领着那药力不断修复着这扭曲近乎断裂的经脉。   越是深入,宴经年越是心惊,赵映晨体内的经脉没有一处是好的,就连丹田,也承受不住般裂开缝隙,若不是有这七品生源丹,恐怕赵映晨便会变成废物。   一滴晶莹悄无声息的滑落,宴经年将额头轻抵在赵映晨后背。   晨儿,你好傻...... 第35章   翌日正午,猛烈的阳光自藤蔓照射入洞府,一直蔓延至石床。   床上靠内侧的少女微微蹙眉,随后缓缓睁开眼,满眼朦胧。   “小师叔,你醒了?”   清冷但不失柔和的嗓音从身侧传来,少女眨了眨眼,似乎是猛然想起什么,一下子翻身问道:“云莜你没事吧!”   刚睡醒的声音带了丝沙哑,宴经年侧卧在赵映晨身旁,一手撑着头,一手轻撩开赵映晨的额角的碎发,目光缱绻,“无事,反倒是小师叔,浑身经脉破损,幸好及时得救,否则这一身修为便会消失殆尽。”   赵映晨听了一阵后怕,但第一反应却是回道:“云莜无事便好。”   闻言,宴经年幽幽一叹,不再多言,而是坐起身子。   还意识恍惚懵懵懂懂的赵映晨,目光下意识追随宴经年,只闻对方冷淡开口道:“小师叔不必如此,我不过是在比试中使用灵力过度罢了,即便没有小师叔在旁帮助,也会很快恢复。”   若是平常的赵映晨,只会笑笑不再说下去,但今早的赵映晨还停留在昨日,被宴经年那模样吓慌了的情绪,便立即反驳道:“云莜休要骗我,昨日云莜明明那么痛苦,怎么可能仅仅只是灵力使用过度。”   赵映晨也直起身子,伸手按住宴经年的肩膀,对方正背对着她,她看不到宴经年的丝毫表情。   “我已踏入修行三年,很多事都已懂得,云莜为何还当我是当年那懵懂无知的少年。我现已是融合后期,即将突破第二境,脱离凡胎,我也可以为你分担许多!”   赵映晨神色激动的说着,连按着宴经年肩膀的手指都用力了许多,但很快她便又放松,语气缓和,轻声道:“云莜,你只有我一人。”   似乎是这句话触动了宴经年,只见宴经年肩膀微微颤抖,但很快她便又挣脱赵映晨的掌心,站了起来。   她背光而立,刺眼的阳光让赵映晨睁不开眼,只闻宴经年声音冷漠僵硬,“我的私事小师叔何必多问,与其好奇我,不如好好关心一下自己吧。”   说罢,宴经年便一拂衣离去,脚步匆匆,这背影似乎带了些许惊慌失措。   赵映晨自不会轻易放她走,跌跌撞撞的跑下床,奔到藤蔓处时,赫然发现对方已经几个飞跃离开此地。   苦笑的看着宴经年的背影,这与三年前的场景何其相似,赵映晨不懂,为什么宴经年会如此抗拒一个人的靠近,即便是自己,也不行。   叹息着回到洞府内,身上的内衫微大,赵映晨挑起对襟处的白领,冷香扑鼻,如同高山雪梅般素艳,让人难以接近,但这细腻的布料又十分柔软。   心中微叹,赵映晨心道:云莜,便是这衣裳,也与你一样啊。   将内衫褪下,换上自己的衣裳,将这叠得整齐,收入乾坤袋内。   收拾好后,赵映晨便挑开藤蔓,迎着刺眼的日光,走到自己的小茅草屋中。   虽然刚才云莜说自己情况糟糕,但就赵映晨目前感觉而言,是无比的好,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筋脉变得更加宽阔,可容纳灵力也很多,丹田内灵力充盈,火红雾气笼罩,浓郁得仿佛能滴出水一般。   赵映晨自然察觉到,仅仅一夜过去,她便濒临突破,其中定然有什么蹊跷。   想必是昨夜云莜见她危急,便喂给她吃了颗十分珍贵的丹药吧。   赵映晨微微懊悔,若是她能够和云莜一般强大,那便不会在云莜最危险的情况下,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保全,更何况是救她呢。   况且还白白浪费了云莜一颗珍惜丹药,若是这丹药还在,那云莜的保命手段又能多一个。   思及此,赵映晨对自己刚才的大话顿觉羞愧,自己不过一境修士,云莜已然是三境,就连云莜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她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当下之急,便是赶紧提升修为,增强实力。   在清轩宗内的三年,赵映晨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修炼,她对修真界这个世界的了解是越发深入。   修真界骨子里便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生存,弱者臣服。   若是实力与地位不相匹配,便会引人觊觎,她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赵映晨虽为掌门师妹,所有弟子的小师叔,但她实力弱小,许多弟子对她怀有善意都是因为师祖的缘故,而厌恶她之人,便是实打实的蔑视,瞧不起她的实力。   为了能够使小师叔这个称号名副其实,赵映晨可谓是付出诸多努力,为的便是能在三年后的宗门小比中,一展风采,让所有人瞧瞧她赵映晨,并非空有名号。   回到山腰茅草屋,遇到了一名意外的客人,竟然是陈锦芮。   一推开门,便看见陈锦芮百般无聊的打量着自己木架上的木雕。   “锦芮?你怎么来了?”   一见到赵映晨,陈锦芮便猛的扑上来,“老赵你终于回来了!”   她目光如饿狼,双手似铁掌死死锢着赵映晨的肩膀,“说,你与宴师姐是什么关系!”   不等赵映晨回答,她便哭嚎着,“你不知昨日所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宴师姐这朵高岭之花,竟然被你给摘了呜呜呜呜。”   赵映晨嘴角抽搐着,嫌弃的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陈锦芮,“你们都误会了。”   “误会!?这能有什么误会!大家伙都看得清清白白呢,宴师姐那般高冷的人物,对所有人不假辞色,偏偏对你柔情似水,你都不知道那时候她的眼神!”   陈锦芮啧啧两声,“那叫一个缠绵悱恻!”   “别乱用成语!”赵映晨眼神微黯淡,心中自嘲,若是云莜真看待她特殊,为何又在她靠近时,如此抗拒她。   想到此,赵映晨便没了心情与陈锦芮磨蹭,直接将她按在椅子上,解释道:“云莜是掌门师兄的大弟子,师祖闭关修炼,掌门师兄又事务繁忙,便拜托云莜照顾我,引我入修行。”   “我与她,并非你们所想的那样。”   谁知陈锦芮注意点根本没放在这上面,而是眼睛一瞪大,咋咋呼呼道:“你都与宴师姐如此亲热,直接喊云莜了?!”   “不是.....”赵映晨无奈扶额。   “你的意思是说,宴师姐一直都在凤栖山对吗!”似乎是发现盲点,陈锦芮一下子激动得跳起来,“我真是有眼无珠啊,来了这么多次竟然都不知道宴师姐竟然在山内。”   “我一定要翻遍这座山,找到宴师姐嘿嘿嘿。”   生怕陈锦芮真的这样做,扰了云莜清修,于是便虎着脸道:“陈锦芮,你若真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将这消息泄露出去。”   见赵映晨面容严肃,语气认真,陈锦芮也收敛了嘻嘻哈哈的模样,“放心吧老赵,我当然不是这么没品的人,肯定不会乱说的。”   这正形坚持不到两秒,又恢复嘻皮赖脸的模样,只见她促狭的戳了戳赵映晨的手臂,“老赵,你真与宴师姐不是那样的关系?”   “能有哪样的关系。”赵映晨恼怒道,“云莜引我入修行,待我如妹妹,长姐若母,我一直将她视为自己的亲人!”   没想到赵映晨反应如此之大,陈锦芮愣了两秒,心道这玩笑真是不小心开大了,赶忙道歉道:“对不起老赵,我也是随口说说,别在意别在意。”   “我倒是还好,就怕有有心人利用谣言,来败坏云莜的声誉。”赵映晨气鼓鼓道。   “没事儿的,大家都忙着修炼呢,昨日也就小部分的人看到了,顶多有些诧异,没多想。”陈锦芮低眉顺眼道。   下一瞬她便转移话题,“我来这儿主要是和你分赃的,嘿嘿。”   带着有些贱的笑容,陈锦芮从乾坤袋中取出两张储物符递给赵映晨,“老赵你看看,这是我们压胜后赢的灵石!”   赵映晨将刚才的恼怒收起,接过储物符,心神沉入,被里面的数额给惊到了,“怎么赢了这么多?”   “那天不是有一名弟子压了蔡师兄五百上品灵石吗,谁知之后萧芩那家伙也压了蔡师兄五百灵石,哈哈哈哈哈哈。”   陈锦芮一想到此,心中就痛快,这五百上品灵石,即便是她身为九公主,也要心疼一会儿了。   “原来如此。”看着这张储物符,赵映晨露出一丝笑容,接下来的修练灵石又不差了。   其实灵石可以摆成聚灵阵,但聚灵阵对于**较孱弱,或灵根较差的弟子有好处,对于她们这类天赋优秀者来说,直接吸收,效果要更好些。   说到萧芩,赵映晨又问道:“那日与九公主道歉,结果如何?”   陈锦芮手指抠了抠脸颊,面露丝丝尴尬,“还,还成吧。”   看她这副模样,赵映晨便知道肯定又是不欢而散,便语重心长道:“下次我们绕着她点走,九公主也并无恶意,只是有些娇惯罢了,不必如此针对她。”   “昂。”陈锦芮乖乖的应道,“我知道了,只要她不主动找麻烦,我也不会怼她。”   “行,这样也好。”   思索片刻,赵映晨无奈点头。 第36章   陈锦芮与赵映晨打趣几句后,便离开了,近日她爷爷抓她抓得严,不准她出去瞎逛,跑来凤栖山都是偷闲过来的,若是又被爷爷抓到她偷懒,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与陈锦芮挥手告别,赵映晨将储物符里的灵石尽数放入乾坤袋,她仔细的数了数,其中不仅包含了她原先的两瓶养颜丹,还足足有六百多灵石。   这个数目叫赵映晨咋舌,回想起自己一月,核心弟子与一品炼丹师的月俸加起来,也不过十数快灵石,这仅仅一个晚上,就赚了好几年的月俸,当真是一本万利。   不过这中好运不是常有,还是踏踏实实来的好,赵映晨摇头。   刚好距突破融合后期只有一线之隔,加上这些灵石,定然能够在一个月内突破,并且稳固修为,使灵力更加深厚。   想到此,赵映晨便去炼丹阁与柳师姐交代了一声,确定之后一个月内闭关突破,不去练习炼丹术,柳师姐自然笑脸盈盈,还问她需不需要多的丹药,被赵映晨回绝了。   回到凤栖山,赵映晨凝望着山上片刻,便一头钻进自己的茅草屋内。   融合期与心动期,两者是天壤之别,前者是地上的泥土,后者则是天上的白云。   第一境修士,修的是体,锤炼**,打通经脉,使之气血循环,生生不息。丹田内灵力为雾气,虚无缥缈。   第二境修士,修的则是神,锤炼神识,壮大五感,使之洞如观火。丹田内灵力为液态,浩浩汤汤。   想要从第一境跨越到第二境,最重要的便是灵力的液态化,由雾气转化为液体。   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时时刻刻将丹田内灵力锻炼,而这也是赵映晨闭关一个月需要做的事。   《旭升决》中有详细更为具体的锻炼方法,这让赵映晨少走了许多歪路,更有不少前辈在上批注,写下自己的感悟。   各人有各人的思考,不可完全照搬,赵映晨将突破此境的前人想法通读一遍后,心中便缓缓有了自己的思索。   由雾气化为液体,前人多是增加灵力浓度,将雾气不断压缩压缩,最后形成一滴滴的液体。   有炼器前辈曾奇思妙想,将这锻炼灵力比作锻器,是否可以通过不断的锤炼,使之更加精纯,让雾气成为液体的存在呢。   这个想法这位前辈并没成功,虽将其写在这上面,但后面却加了个谨慎执行四字。   而赵映晨则是思索着,她为炼丹师,是否也可以用灵火提纯呢。   想法虽好,执行起来却难,且不说灵火是二境修士才拥有的存在,而且也不清楚这个方法的效果是否比普通方法更好。   增加雾气浓度,再将其压缩是千年修真界从一境突破二境的传统方法,经过无数修士的验证,自然是最中庸也是最安全的方法。   赵映晨的想法或许在修真界中早有人想到过,但是为什么没有广为流传,甚至是有人提出来呢,其局限性和不确定性实在太大了。   修真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赵映晨眯着眼,暗下决心,要好好攻克这个难关。   中庸之法虽好,但她有了新思路,便要好好琢磨琢磨。   有了思路,接下来便是要执行。   两日内,赵映晨泡在藏书阁中,找遍关于一境突破二境的感悟或是想法。   这类传记多如牛毛,许多前辈都会随手写上一两句,赵映晨专门寻找炼丹师前辈的记录,发现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她这个想法,但无不意外都放弃,选择中规中矩的突破。   偶尔见一两个前辈确实实施了,但由于难度太大,便都放弃了。   多数卡在前期的凝结灵火上,开门第一步便失败了,更不用说后面的如何炼治雾气,使之转化成液体。   就着这仅仅一个如何在体内凝结灵火这个问题,赵映晨便硬生生死磕了半个月,在藏书阁没找到办法,便回到凤栖山自己思考,又查遍关于灵火的书籍,赵映晨始终觉得抓到了一丝线索,但又无法突破。   *   满期月,陈锦芮猜想赵映晨应该已突破至二境,便兴致冲冲的前去凤栖山祝贺。   谁料一推开那茅草屋门,见到的不是神采奕奕,满是精气的赵映晨,反到是身型削瘦,面色苍白,两眼发直,呆愣着的赵映晨。   陈锦芮吓得目瞪口呆,尖叫道:“老赵你怎么了!!”   “啊......”   只见赵映晨目光呆滞的缓缓转头看向她,这模样,活像被折腾得死去活来。   猛然扑上去,陈锦芮面容惨痛,“老赵,是不是没突破成功,没事我不会嘲笑你的。”   可赵映晨没有丝毫反应,陈锦芮扯着她,细细的观察,才听到她嘴里一直念叨着。   “灵火乃神识所控,神识所控......火焰的特性......以身为炉...”   看着这样痴呆的赵映晨,陈锦芮悲痛的看了眼自己的掌心,赫然往赵映晨脸上狠狠抡了一巴掌。   她大叫道:“赵映晨,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话!不就是突破没成功吗?难道登上天梯主殿的赵映晨就这点本事,失败了都不能接受吗!?”   被打了一巴掌的赵映晨,好似没反应过来般,依旧保持着侧脸的动作,听到陈锦芮的话,她动了动眼睛,痛苦的捏着自己散乱的发丝。   “我没办法,想不出来!!我试了无数遍都无法成功,到底错误在哪里啊!!”   见此,陈锦芮放柔了语气,坐到她身边,“老赵,有什么问题你慢慢说,我们一起讨论讨论,不是还有掌门和宴师姐么,也可以去问问他们呀。”   “不行的......不行,没有人支持我用这样的方法。”   赵映晨痛苦道,她也困惑的问过掌门师兄,掌门师兄直接对她说不要在这上面多下功夫,只会浪费时间,甚至因没找到办法而走火入魔。   问过柳师姐,柳师姐也满是不赞成,即使是告诉她关于灵火凝聚的技巧和心得,也严加告诫她若是以一境修为强行凝聚灵火,只会对灵根造成损伤,一旦灵根受损,那对修士的伤害,堪比全身经脉废掉。   将这些与陈锦芮细细说来,其中语言颠三倒四,这一月以来,赵映晨不仅要忍受掌门师兄和柳师姐的阻止,而且在用灵火类似炼丹锤炼灵力上,也没有丝毫进展。   她日夜思考探索,却难进一步,本是一月内便可突破的事,硬是拖到了现在。   闻言,陈锦芮心里顺了下她dehya,小心翼翼开口道:“老赵,要不你先用普通方法突破,然后再思考这个问题?”   “不行!”赵映晨不假思索,立刻回答道。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这个方法呢?既然前人做不到,许多前辈也并不支持,便是说明这个方法的困难性和局限性。老赵,为什么你一定要死磕这个呢?”陈锦芮又语重心长的问道。   “为什么?”赵映晨抬头重复了一遍,语气喃喃,随后又充满坚定,“这个方法可以成功!它能使突破二境者,拥有更高品质的灵力!”   陈锦芮不理解她的想法,赵映晨站起身,傲气道:“我赵映晨,一心心向修行,此番机缘摆在面前,机不可失,唯有逆天而行,抓住机缘,方可使修行更进一步!”   赵映晨享受变强的过程,修为的不断提高,雾气的充盈,体魄的壮大,无一不使她感到满足,这也是她这三年来,孜孜不倦,没有一丝气馁的最重要原因。   若是只靠着三年前的惊骇与恐惧,她怎能坚持至此!   陈锦芮微叹气,心想这便是学霸与学渣的区别吗,学渣只能照搬老师的解题方法,而学霸的是另寻僻径,创造自己的方法,甚至更为高效。   她拍了拍赵映晨的肩膀,“老赵,不是我说丧气话,可是现在已经一月过去,你还没有一丝头绪。”   “快了!很快就能找到了。”刚才说完一番话,赵映晨又似打了鸡血一般,斗志高昂。   但陈锦芮心里却并不乐观,不忍打击她,只道了句祝福话,便不再打扰她,退出茅草屋。   一出茅草屋,陈锦芮便急匆匆,飞速的赶回自家洞府,大喊道:“爷爷,爷爷!”   “如此慌慌张张,是有何事?”   陈长老微蹙眉,似乎不满意自己这位孙女的冒失,陈锦芮喘了好大一口气,才按住心神,将刚才一事与陈长老细细道来。   本是面容轻松的陈长老,闻言也是脸色微变,叹道:“逆天而行并非易事,自古便有无数前辈映证这句话,不成功便成仁,若是失败,最后可不仅仅是走火入梦那么简单,轻者一身根基毁于一旦,重者丧失理智难以修行。”   “不行!我要赶紧去禀告掌门!”陈长老一拍桌子,陡然起身,往洞府外走去。   “爷爷你等等我―――我也要去―――”   陈锦芮在后面急忙喊着,跟上陈长老的步伐,陈长老嫌她走得慢,将她胳膊一抬,一个闪行,眨眼间便到了上阳殿。 第37章   上阳殿主殿内,巍峨庞大,空荡一片,在这安静的殿内,陡然闯入两个不速之客。   中年男子大步流星,沙青长袍行走间猎猎作响,神色间带着丝焦急,身后一名高挑少女,正气喘吁吁的跟着。   “掌门不在此?”陈长老眉间微皱,打算转身离开,拿出身份令牌,食指中指合并,轻触眉心,嘴中念叨着。   手中令牌猛然震动,朝身后飞去,快得化作一道残影,陈长老跟在此后,一步十丈,缩地成寸。   令牌很快便飞到上阳殿旁的一处偏殿门前,停止不动,悬浮半空,正当陈长老打算推门而入时,门却从内而外打开,走出一名紫袍玉冠中年男子,脸上含着淡淡的浅笑。   正是清轩宗掌门,左景明。   见左景明轻松模样,陈长老的焦急缓和了几分,他问道:“掌门,赵师妹她......”   眼前男子抬起手掌,轻摆,“就由赵师妹去吧。”   “这......”陈长老面露错愕,身后正在赶来的陈锦芮也听到这句话,惊讶的停下了脚步。   “可是师尊示意?”陈长老灵机一动,想到这个答案。   “没错,我在几日前已找过师尊。”左景明说着,带领陈长老二人穿过走廊,来到一处凉亭,坐下。   左景明与陈长老面对而坐,陈锦芮坐陈长老左手边,细腻雕琢的木质护栏手感顺滑,雕刻的刺伯花栩栩如生,还夹杂着各类奇珍异兽,护栏旁便是一条潺潺小溪,清澈见底,巴掌大的小鱼缓缓游动。   此处景色美矣,但在场三人,皆没人能静下心欣赏。   明了陈长老的疑惑,左景明开口缓缓道:“在得知赵师妹竟想开拓新的雾气化液方法后,我也曾大吃一惊,并且细细告诫她不要执着,生恐她误入歧途,最后修为付之一炬。”   “但赵师妹答应得很快,可依旧在暗地里琢磨这件事。”说罢,左景明长叹一声,眉宇间满是忧愁。   “因此特地前去师尊闭关处,想要请教该如何是好。”   *   三日前。   在清轩宗一处贫瘠光秃秃的浮山之上,出现了一名紫袍身影,单看其衣着便知不凡,更何况这通身气势,虽极力收敛,但依旧荡起四周波澜。   紫袍男子踏空而行,手持一枚玄玉牌,轻轻一点,自玉牌方圆数十里泛起一层浅浅涟漪。   见此,紫袍男子拱手朗声道:“不知师尊修行,弟子景明现有一惑,望师尊解惑。”   道完,等待片刻,耳内便传来一声苍老嗓音,“进来吧。”   紫袍男子面色一喜,“是,师尊。”   说罢,玉牌缓缓消失,半空出现一道仅一人可进的缝隙,里面空洞漆黑无比,左景明丝毫不惧,一个闪身,进入其内。   眼睛一花,眼前便出现一片鸟语花香,四周植被茂密簇拥,正前方,便是一个小小的房屋,好似随手一建,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的小屋。   这是一个新的小境地,内里灵气浓度适中,与修真界相仿,但空间却远远不及修真界,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是一处悬崖。   那小屋正是屹立在悬崖顶,屋后便是见不到底的万丈深渊,漆黑的崖底仿佛是巨兽张来的嘴,等待着吞噬一切。   左景明走到小屋前,缓缓推开,不见师尊身影,走到屋后,便看见石盘上,一白头老翁盘腿而坐,正看着不远处的漆黑崖底。   屋后狂风怒号,将白头老翁的银丝吹的风飞乱舞,但老翁的身子纹丝不动,没有一丝动弹。   左景明恭敬行礼道:“弟子景明拜见师尊。”   这白头老翁,便是清轩宗师祖,赵映晨师尊,世人皆尊称他为还虚道长。   无人知晓他的真正实力,但众所周知的是,还虚道长在数十年便开始冲击大乘境界,寻道问仙。   目前妖族虽骚乱不断,但却不敢大规模入侵,便是因为有师祖存在,还虚道长仿佛是当前修真界中的定海神针,有他在,修真界便是风平浪静。   更何况近千年修真界中无一人飞升成仙,在所有人眼中,还虚道长便是最有希望飞升的人。   “过来陪我坐坐吧。”   白头老翁笑呵呵的指着身边的石盘,左景明垂头,恭敬的坐上去。   “景明近日可还好?”白头老翁慈祥问着。   他仿佛是一名凡俗老者,周身朴实平和,若是人看了,只会觉得这老者平淡无奇,普普通通。   但越是如此,左景明越是倍感压力,师尊修为已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不知何时会羽化成仙,他心中无不敬畏的想着。   “近日宗门大比结束,第一名是宴经年,第二名便是蔡永和。”左景明着重将这两人的名字说起。   “宴经年?”白翁老者眯着眼似乎在回忆,“便是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孩子?”   “没错。”   “我还记得她爹娘,曾也是清轩宗的天之骄子。”白翁老者悠悠一叹,一时间不知道是感慨多还是遗憾多。   左景明等白翁老者回忆完,又道:“近日小师妹在钻研雾气化液的方法。”   不等左景明说完,白翁老者呵呵一笑打断他,“晨儿自有她自己的考虑,我们只需作为她的坚实后盾便好,不是吗?”   左景明急冲冲道:“可是,这.....”   “别忘了,她是天灵根。”白翁老者笑了,眼角满是皱纹,更显慈祥。   “五百年前,清轩宗第一百七十二任掌门,带领修真界成功抵抗妖族,斩杀妖帝,保全清轩宗一脉传承。”   “千年前,妖族妖帝创妖族圣典,将妖类的血脉得以更进一步提升,从此使妖族壮盛。”   “一千五百年前,流明宗宗主,将基础功法《上通法》推广,使所有修士得以更好的修行。”   苍老嗓音在风中吹荡,“这还仅仅只是他们的一部分贡献。”   “天灵根自出生以来,便受天道独宠,晨儿之事,不必过于担忧。”白翁老者悠悠道。   闻言,左景明沉静下来。确实,小师妹为天灵根,着实不凡,自有福相。   不过,雾气化液千年来,最广为流传的只有一种方法,虽也有人想过不同的方法,但要么因为过于艰难而放弃,要么便是身死道消,想必师妹即使是失败,也应该会想通,不会走火入魔。   没错,他依旧不认为赵映晨能够成功,雾气化液只在融合期突破时会有,这时想要创新,修士的眼界与认识皆不足,怎么可能创造出来。   而突破至二境,便会朝着更高的大道前进,又何苦将目光继续回到从前,因此许多前人在雾气化液上皆有奇思妙想,但真正实施的人却少之又少。   *   将师尊一事说完,左景明与陈长老都相顾无言,陈锦芮倒是听懂了,意思就是赵映晨是天道宠儿,所以即使失败也不会有什么事,因此大家都可以放心好了。   这逻辑让来自地球,还未完全被这个世界同化的陈锦芮感到愤怒,她不顾在场的陈长老和清轩宗掌门,愤然离场。   修仙小说中的男主,有金手指和作者加持,什么墙都敢撞,因为他是主角,永远不会死。   但这,这是现实!仅仅因为老赵是天灵根,是所谓的天道宠儿,就不顾她的安危,放任她这样下去吗!   光是一想,陈锦芮便觉心中怒火直冒,但赵映晨的性情她知道,执拗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连掌门都告诫过她,自己去劝肯定没有任何用。   愤然离场的快速脚步慢了下来,陈锦芮只得叹口气,还有谁能劝得住赵映晨呢?   思索着,陡然回忆起一月前,赵映晨对自己所说,视大师姐为亲人,而赵映晨是重亲情之人,想必大师姐一定可以劝住她!   陈锦芮眼睛一亮,悄咪咪前去凤栖山,寻找大师姐。   又是一月后。   不仅是掌门等人,就连清轩宗上下弟子,尤其是炼丹阁弟子也都发觉他们的小师叔不对劲,形神消瘦,常常面无表情,坐在炼丹阁主楼的地火前便是一整天。   “赵映晨怎么样了?”   正在前去炼丹阁取丹药的萧芩,见到陈锦芮也在,罕见的主动打招呼,下巴微抬,神色矜贵,仔细听能察觉她话语中的一丝扭捏。   “老赵还在思索如何以灵火炼治丹田雾气灵力,将之化为液态。”陈锦芮叹了口气,眉眼间满是烦闷。   萧芩吃惊,“她怎会想创新雾气化液的方法,这可是千年来一直流传的传统技法,若是如此简单便能寻得更好的新方法,这技法又怎会流传千年。”   “你对她说去呀,看劝不劝得动。”陈锦芮朝楼上撇了撇嘴,觉得头疼,一月前她找到大师姐了,没想到大师姐竟然也无法劝动赵映晨。   “唉!”陈锦芮叹气,不再理会萧芩,向楼上走去。   身后萧芩见陈锦芮如此无视她,抱臂冷哼一声,拿完丹药转身离开。   这段时间,不少弟子中流传,他们的天灵根小师叔,正在突破融合后期时遇到瓶颈,冥思苦想也无法突破。   说法纷纷不一,许多弟子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将目光注视着赵映晨,其中也不乏有蔑视,认为这个小师叔不过如此,竟然在雾气化液上遇到瓶颈,这基本上修士到了点便能突破,从来没有过难以突破的情形。   但更多的,则是希望这名十分年轻的小师叔可以突破瓶颈,到达二境。   以赵映晨如今十四年华,便能到达融合后期,已然是天资,别说是卡在这两个月,就算是两年,她的修为也是同年龄的佼佼者。   陈锦芮走上楼,到赵映晨的炼丹房门口,轻轻的敲了一下,便打算推门而入,这些时日敲门,赵映晨基本不会理会,谁知今日,陈锦芮突然听到一声沙哑的嗓音。   “进来。”   老赵说话了!?   一阵狂喜,陈锦芮一下子推开门,看到一张苍白略消瘦的脸颊,神情虽是如往日一般憔悴,但呆滞的目光变得明亮,熠熠生辉。   “老赵,你成功了?”陈锦芮试探的问了句。   “不,我没有。”赵映晨略摇头,眼中却是光芒闪耀。   “没事,想通了就好。”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没成功,赵映晨还是如此有神采的模样,但陈锦芮的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对,想通了。”赵映晨轻笑道,表情有些狂热。 第38章   赵映晨耐不住哈哈大笑,“我想通了,原先的思路根本就是错的!”   “引外火入体,以身为炉,雾气为药材,最后炼治灵液。”   “现在,我便要以身试法。”赵映晨勾唇笑道,眼中满是狂热。   陈锦芮听到“引外火入体,以身为炉”时,却是一阵寒意,丝毫没想到赵映晨竟狠得下心,完全不顾自身安危。   她拉住赵映晨的手臂,严肃道:“不行,地火威力强横,若是稍不注意,便是万劫不复。”   “放心吧。”赵映晨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陈锦芮的手背,神色恢复平静,“我自有分寸,这个方法有十之八九成功,且我乾坤袋内有不少丹药,足以保我性命。”   “锦芮,你若是为我好,便不要将此事告与掌门和陈长老。”赵映晨又道,她脸色凝重,语气认真,还带着一丝请求。   “......好。”陈锦芮不明白赵映晨的执着,但作为朋友,她会尊重赵映晨的选择,于是深吸一口气,“这个给你。”   她从乾坤袋内取出一瓷瓶,递给赵映晨,“这是六品续命丹,即使是最危急时刻,也能吊住一口气。”   “有什么事一定要叫我,我就在门口守着,不会让人打扰你的。”   “好。”接过续命丹,赵映晨心中一片感动,大恩不言谢,她深深的看了眼陈锦芮,重重点头。   见习,陈锦芮也不再犹豫,离开炼丹房,小心的将房门关住,然后轻轻一叹,盘坐在门口。   将手中瓷瓶握紧,赵映晨的目光移到炼丹炉时,目光变得坚定。   炼丹炉下,便是地火,地火之强大,即使是在阵法的控制下,也足以活活燃烧死一名不抵抗的二境强者,加上平时有炼丹炉的压制,才让身为一境修士的赵映晨可以控制。   而如今,挪开炼丹炉,赵映晨凝视着这一片茂密火焰,将脑中的方法完整的回忆一遍。   深吸一口气,赵映晨盘腿而坐,面前是一圈石环,石环内的地火散发着灼人炽热的温度,照耀在她白净的脸上,暖红的光,折射出眸心的烈火。   若是有人看到她的眼神,一定会想到一个人,宴经年。   宴经年的眼神,冰冷淡漠,但眸心始终是燃烧着一往无前的决心,即使是面前有任何东西,她也丝毫不惧。   闭眼,赵映晨“眼”前出现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研究无数典籍之后,她明白,这便是二境修士的神识,一境修士也有,但十分弱小。   面前的火焰散发着狂暴肆虐的气息,又仿佛身带枷锁,不敢肆意破坏,但让人忍不住害怕,想着若是这火焰挣脱了阵法,会不会毁灭一切。   缓缓伸手,丹田内的火灵力自指尖流淌而出,与这地火相触碰,就像炼丹之时,裹挟着,顺应着它的运动,安抚它的暴躁。   让它以为灵力是它的一部分,便可顺理成章的使用它。   由于这次是要将地火引入体内,赵映晨格外用心,大量的灵力不心疼的扑在地火中,不断的同化引导。   很快,地火便温顺的圆形石环中摇摆着,赵映晨额角的汗珠被地火的烈温蒸发,她心神宁静,丝毫不惧。   指尖微动,一小缕地火蜿蜒盘旋上手指,在这一刹,赵映晨的右手狠狠的抖动了一番,炙热的触感从指尖爆炸。即使是在灵力的保护下,她的右手也开始肉眼可见的泛红,白皙的肌肤红斑点点,迅速变黑,烧焦,空气中甚至散发出烤肉的味道。   赵映晨神色痛苦,右手止不住的颤抖,但却没有丝毫缩回,只能加大灵力防护,丹田内的灵力赫然过去一半。   乾坤袋内的灵石已经摆在身旁,赵映晨呼吸急促,左手往旁颤颤巍巍摸了几次才终于抓到一枚灵石。   极力运转丹田,这枚火红灵石的色彩浓度,眼见着下降,但赵映晨右手的伤势,却没有在蔓延。   “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引火入体,自丹田处炼治。”   赵映晨在心中默念着,趁现在地火温顺之时,一鼓作气,将其引至手臂。   “嘭!”   右臂的衣裳霎那间被烧尽,骨肉匀称的右胳膊上,已经满是烧伤的痕迹,焦黑一片。   汗珠不要命的从下巴滴落,赵映晨紧闭双眼,眉间拧成一团,喉间发出丝丝痛苦的嘶吼。   拿出陈锦芮所给的续命丹,抵在舌尖,用灵力包裹,药效缓缓的散发着,右臂的伤痕渐渐好转。   正如《旭升决》上的修炼途径一般,往日熟稔的随意便可运转,现如今却是如此难熬。   到达肩胛时,地火已然钻入经脉,不断的燃烧破坏,又不断的被丹药的药效恢复,两相抵抗,不断折磨。   左手撕开衣角,用嘴使劲咬着,苍白的脸上掩盖不住的虚弱。   一路前行,一路破坏,原本被生源丹恢复扩大,甚至更强劲的经脉,在面对这强横的地火时,也吹枯拉朽般,一触即溃。   辛得陈锦芮的续命丹吊着,否则,早在肩胛时便已接受不了,只能废掉右臂。   如今已临近脐中穴,前丹田处,即将行至云海。   门外,盘坐的陈锦芮,在无数人奇怪的目光中纹丝不动,眼中夹杂着浓厚的担忧。   炼丹房隔音效果一等一棒,即使是将耳朵贴在门前,陈锦芮也听不到一丝一毫的声响,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赵映晨能够平安渡劫。   “陈师妹!”   陈锦芮陡然听到一道熟悉声音,回首才发现是余华师兄,以及赵映晨的小叔蔡永和师兄。   她目露惊喜,连忙起身,“余师兄,蔡师兄,你们来的正好。”   “小师叔可是在里面?”余华手拿折扇,看着这紧闭的炼丹房。   “没错,她说找到方法了,打算独自试验,我便守在门口,防止有人打扰。”说到这,陈锦芮微叹。   闻言,余华手指轻点,镇静道:“没事的,小师叔吉人自有天相。”   这句话既像是自我安慰,也像是安慰陈锦芮二人,他轻拍蔡永和肩膀,瞧见对方眼中的焦急担忧,忍不住低声道:“蔡师兄放心吧。”   “嗯。”蔡永和轻轻应道,强压住心中的不安。   陈锦芮左右看了眼这两人,觉得两人之间似乎怪怪的,但又说不出什么。   三人便一同守在炼丹房门前。   “大师姐又来炼丹阁了?”   突然,陈锦芮耳朵一支,从路过的两名弟子的交谈中听到这句话。   另一弟子道:“是啊,近几日宴师姐经常拜访炼丹阁呢,以往也才半年一次,怎么最近如此频繁?”   “你不知道?”说话的弟子哂笑道:“现在谁人不知,大师姐与小师叔关系甚好,小师叔现如今难以突破,整日在炼丹阁呆着,恍若痴呆,大师姐当然忧心,前来探看。”   陈锦芮一愣,她近一月跑炼丹阁也十分勤快,但从未遇见过大师姐。   “啊,蔡师兄余师兄你们好!”   两人似乎注意到走廊的两名男子,急忙闭嘴,互相拉扯一番,向两人问好。   余华浅笑点头,蔡永和则是始终面瘫着脸,轻轻应了声,他自然听到刚才者弟子的碎言碎语,察觉到自家侄女久不突破一事,似乎在宗门内引起不少诟病。   就在这两弟子准备下楼时,又撞见一道黛蓝身影,他们抬眼,一惊,喊了句:“大师姐好。”   闻言,蔡永和三人也抬眸看向楼梯处,赵映晨的炼丹房位于楼梯左手边廊道,他们一抬眼便看见一绝色佳人,神色冰冷,青丝素冠,薄唇微抿,带着丝凝重。   她目不转视走向赵映晨炼丹房处,丝毫不理会那两名弟子,从这二人身边擦肩而过,那弟子自知刚才的话被听见,便讪讪离开。   陈锦芮呆愣着看着眼前绝美人儿走到自己面前,只见大师姐的目光越过自己,忽视在场三人,看向紧闭的精雕木门,久久凝视。   她薄唇轻启,“小师叔可在里面?”   “没,没错。”   不知为何,陈锦芮私下遇见宴经年时,倍感压力,对方锋芒外露的气息让她看上一眼,便觉背后一凉,毛骨悚然。   只可惜陈锦芮没有多看宴经年一眼,不然她一定会看到对方眼中的愧疚与伤感。   但是始终注视着她的蔡永和却是注意到,不禁有些诧异。   看了眼便低下头的陈锦芮,感受到身旁一阵动静,扭头,便看见宴经年微捏手决,她面前霎那出现一层透明的薄膜,似乎十分容易戳破。   宴经年并未解释这是什么,所幸陈锦芮对阵法有几分兴趣,看了不少阵法初解,便明白,这是匿行阵,可隐匿其中修士的动静。   显然宴经年施展的更为强大,盖因这薄膜呈透明色,隐匿效果最强,普通修士只能结出浅灰色的薄膜。   布下之后,宴经年便一声不发的打算转身离开,余华与蔡永和两人静默的看着她的动作,正当她要走时,余华才忍不住喊道:“你不等小师叔出来吗?”   “不了。”宴经年脚步顿下,背对着三人,浅淡的声音飘到三人耳中。   “你关心小师叔,却又不想让她知道?”脾气再好的余华,见此,也忍不住抱臂道。   侧脸回眸,冰冷目光看向余华,这眼神直叫余华忍不住后退一步,蔡永和脚步一跨挡在余华面前,面无表情的与宴经年对视。   “与你无关。”她冷冷留下一句。   “你的剑意杀伐太重。”蔡永和看着她的背影道,“是不是越来越压抑不住了。”   宴经年脚步不变,走到楼梯处,正当下楼时,蔡永和的话语让她僵了一瞬。   “晨儿生性善良重亲情,我劝你,最好不要将她牵扯其中。”   “......我知道。”手指微蜷,随后似乎认命般的松开。   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的余华与陈锦芮,面面相觑。余华回首,看着面前这宽厚的肩膀,嘴角却是忍不住咧开。   *   “啊―――”   炼丹房内响起撕心裂肺的吼叫,赵映晨蜷缩着身子,手心被掐得血肉模糊,白齿中满是鲜血,熊熊烈火自腹部燃烧,皮肤焦黑开裂,甚至露出泛白的血肉。   丹田被庞大的灵力包裹,保护着不被烧毁,赵映晨强撑着坐起来,双臂仿佛没知觉般垂着,手指艰难的捏成手决。   地火在烈焰燃烧,火势极茂,丹田内本不多的雾气灵力,在这剧烈高温下似乎在跳跃着,雾气逐渐减少,减少,最后化作一滴灵液。   成功了!!   赵映晨欣喜若狂,身旁的灵石赫然用去一半,她丝毫不心疼的继续抓来一把,强忍着疼痛,不断吸收灵石内的灵气进入体内。   一进丹田便又被炼化,一滴滴,一滴滴的滴落至丹田底层,化为一滩浅浅的如烈火般颜色的灵液。   强忍住狂喜的情绪,感受到舌尖灵丹药效已然快消失,便开始缓缓将地火移出体内。   移出比引入要简单许多,眼见着这一缕地火似乎依依不舍般从自己体内腾然而出,乖乖回到石环内。   赵映晨缓缓舒了一口气,狂喜的情绪渐渐安定,这时烧焦的剧痛才又反馈而来,她咧嘴,往嘴里扔了一枚大回春丹,开始调养生息。   正当她打坐时,却不知,后背消瘦的肩胛骨处,出现一团繁琐花纹,呈烈火色,宛如一对羽翅纹身,在赵映晨运转灵力时,散发着淡淡的赤色光芒。 第39章   “唰!”   紧闭的木门被猛然推开,赵映晨面带微笑的走出炼丹房,见到面露担忧的陈锦芮,以及守在门口的小叔和余华大哥。   “余大哥,小叔!”   她惊喜喊道,眼神下意识飘向后面,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人,心中略带失望,但又转瞬即逝。   “我成功了!”赵映晨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三人,大笑道。   “真的!!?太好啦!”陈锦芮也跟着一起笑了出来,蹦着狠狠抱住赵映晨,“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哈哈哈哈。”   蔡永和紧绷的神色一下子放松了,站在赵映晨身侧,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余华同样如此,高兴的露出个有些傻兮兮的笑容。   “云莜没来吗?”   四人顺着楼梯走下去,赵映晨没忍住问道。   “哦大师姐呀,她刚才来了,但是又走了。”陈锦芮迟顿了下,还是回道。   “这样啊。”   真可惜,无法让她第一时间知道这个消息。   赵映晨心中无不惋惜想着。   “晨儿,你自己的方法当真是神奇。”   蔡永和的声音响起,赵映晨下意识回头,看到小叔眼中的柔软,嘿嘿笑道:“没错,引火入体的方法不仅让我的修为稳固下来,而且由于灵石充足,完全没有任何危害的将修为提升到心动中期。”   此言一出,余华便也注意到,他忍不住惊叹抚扇道:“这足以抵上寻常弟子两年苦修了,这个方法若是推广,定然能使无数修士收益。”   赵映晨颔首,但是目露遗憾道:“这个方法弊端同样极多,若是一不小心便会失败,一旦失败便会对身体造成极大伤害。”   “只能在修真界五大宗门的上层弟子中流传,还必须是火属灵根才行。”   “即便如此,也绝对是值得记入史册的举动。”蔡永和轻声道。   他将手掌按在赵映晨肩膀上,察觉到对方体内暗伤许多,便从乾坤袋中拿出丹药递给赵映晨,“晨儿,这方法还是过于极端,这是六品回源丹,回去后多加小心,不出一月便能恢复。”   赵映晨明白小叔看出她体内的伤势,挠挠头,顺从的接过丹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问道:“小叔,你的伤势可好些了?”   “已经恢复了。”蔡永和摇头表示无事。   说着,四人便走出炼丹阁,此时已经夜半,月挂枝头,但炼丹阁内弟子依旧不少,许多人注意到这四人,尤其是其中蔡永和师兄,便匆匆问好。   同时,也有不少弟子注意到赵映晨修为突破二境,并且修为稳固,丝毫没有刚突破的虚浮,其中一些人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但这丝毫没有打扰到赵映晨的好心情。   与其他三人告别,赵映晨兴致冲冲的回到凤栖山,打算将这好消息告诉宴经年,也到了水潭处,她却没见着对方的人影。   就连洞府内,也并无她的踪迹。   心中略带失望的回到自家茅草屋,心想过几日再告诉云莜也不迟。   可这一来,便一月过去。   这一月内,赵映晨始终窝在凤栖山恢复伤势,腹部的烧伤已经好了,小叔给的丹药不愧是六品回源丹,为七品生源丹的下阶丹药,对于恢复元气方面有极大作用。   加之突破二境,她的身体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肌肤莹白细腻,宛若重回婴儿,容光焕发,身量也拔高了几分,越发清隽秀丽。   期间掌门师兄与柳师姐皆前来探望,赵映晨将自己的方法大致诉说了一番。   掌门左景明感叹道:“赵师妹不知其中凶险,人的身体极其脆弱,即便是体修,也不敢随意引火入体,没想到赵师妹竟然还成功了。”   他身为四境强者,一眼便能看出此方法的危险和巨大潜力,且难能可贵的是,该方法对以后修炼并无坏处,不会伤及灵根,甚至还大有益处。   左景明陡然起身,拱手弯腰道:“望师妹将此法记录清轩宗内,造福一方,流传千古!”   赵映晨大惊,连忙侧身,弯腰同样敬礼道:“掌门师兄使不得,我本是清轩宗弟子,自会将其记述其中,师兄不必如此!”   闻言,左景明依旧面色严肃的将礼行完,才直腰道:“师妹言重了。”他略叹气道:“自师妹进入宗门以来,我由于宗门事务繁忙,一直没时间亲自教导,便让经年前来照看,冷落了师妹。”   赵映晨忙摆手,神色讪讪,“没事的师兄,师兄身为一宗之主,自然繁忙,师妹能够理解,加之云莜对我也极有耐心,待我如亲人,我已经十分满足了。”   说着,她对之前掌门师兄不好的猜测全然消失殆尽,转而是淡淡的愧疚。   “师妹不埋怨便好。”左景明似乎松了口气般,浅笑道。   两人继续交谈了几句,左景明便离开。   赵映晨也自这一次后,将引火入体的方法和其中需注意的环节,细节以及警示写下,其中还有自己不少的感悟,虽然浅薄,但也可作为参考。   她明白自己目前才疏学浅,但既然掌门师兄说并无大碍,那她便安心的写下了。   该方法一放出,清轩宗上下弟子皆沸腾,不少弟子对赵映晨心怀敬佩,原以为对方是遇到瓶颈难以突破,没想到却是在寻求新方法,并且还找出来了!   即使条件严苛,过程艰难,但却是打破了中规中矩雾气化液的压缩方法,甚至为火属灵根的弟子开辟一条全新更好的,能让他们自二境便领先他人的方法!   引火入体的方法自清轩宗流传,很快便不胫而走,短短一个月,便传遍修真界各地,尤其是南方炎狱之地的流明宗。   流明宗诞生自南方地区,气候炎热干燥,其中火属灵根的弟子最多,该方法简直是让他们如虎添翼。   就连赵映晨也没想到引火入体方法会引起如此猛烈的反应,这一刻,几乎修真界所有人的心中,都记下赵映晨这个名字。   伴随而来的,便是她天灵根身份的暴露,紧接着是她的亲人,小叔“正气剑”的名声更上一层,而清轩宗也专门派出人手保护赵映晨的爹娘。   为了避免外出被围观的烦恼,赵映晨又硬生生在凤栖山宅了一月,其中就连炼丹阁,灵犀山,也并未前去。   期间,她将整个凤栖山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宴经年,顿时烦躁得不行,就连修行也难以继续下去。   又是一日,赵映晨如同往常一般在水潭旁练剑,已将基础剑法练熟练的她,正在观摩九重剑谱。   九重剑谱现在只剩上部,其中包含前五重。   在仔细观摩这位前辈的自传后,赵映晨心下对九重剑法有了大概的印象。   九重剑法之所以以九重命名,不仅因为其有九层,更是因为其中剑意,环环相扣,呈九重之势。对敌时,使出九重剑法,使敌人仿佛面临九种变化,难以分辨其轨迹,破一重更有一重,层出不穷,直让敌人难以辨别,最后死于剑下。   由于招式极多,变招灵活,可拆可组,因此九重剑法的修行难度也急剧上升。   正埋头苦思的赵映晨,眉头一挑,心有灵犀般朝右前方树林处抬头,一道雪白身影就这样,陡然创进眼帘,宛如林中谪仙。   云莜!   她大喜,起身朝那身影奔去,匆忙将九重剑谱扔入乾坤袋内。   谁料对方似乎并不想与她见面,正在赵映晨奔去时,她却是后退,脚尖微点,自高树枝干,朝森林深处闪去。   “云莜―――”   赵映晨大喊道,脚步一蹬,身形一跃,站立枝干,同样朝森林深处追去。   眼前的白色背影愈行愈远,如今仅为二境实力的赵映晨,根本无法追上,她心中既是焦急又是难过,飞速踏着枝干,眼前的场景却是越来越模糊。   “嘭――”   一不小心,脚下一滑,赵映晨翻滚着从树枝上摔下来,满是树叶的地上被滑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趴在地上,眼泪一下子落下来,赵映晨哽咽着,白净的衣裳上满是黑色泥土和腐烂树叶,掌心也被滑出血迹。   她惶恐不安的心想着,是不是云莜知道了自己妖的身份,决定再不与自己往来,一想到她若是厌恶自己,赵映晨心中便宛如刀割,即使是引火入体时,也没那么痛。   垂头落泪时,她没注意到,面前出现一双洁白的靴子。   直到一双玉手放在她面前,赵映晨才茫然的抬头,见到眼中略带无奈的宴经年。   此刻万籁俱静,她什么都感知不到,只呆呆的看着对方薄唇微动,似乎是牵扯出一抹微笑。   “小师叔,我来了。”   “为什么要躲我?”   赵映晨泪眼朦胧,但依旧努力睁着眼盯着宴经年,似乎一眨眼对方便会消失一般。   宴经年并未回答,而是低声道:“小师叔,地上脏。”   看着对方洁净的玉手,赵映晨手指微抖抬起,想要放在上面,但见到自己满是污泥夹杂着血迹的手,略瑟缩,又收回,打算自己起来时,却被对方丝毫不嫌弃般拉住。   抬眸,见着的是宴经年一如既往,对她温和的眼眸,宛如温柔宽阔的湛蓝大海,包容她的一切,甚至是不堪。   鼻尖再次一酸,赵映晨忍住哽咽,回握住宴经年的手,在对方的用力下,站了起来。   宴经年对她施展了个清洁术,衣裳上手上,甚至是脸上的污垢全部消失,只留下掌心的一道血痕。   “疼吗?”宴经年轻柔的抬起赵映晨的手,看着她的眸子问道。   “不疼。”赵映晨下意识摇头。   宴经年依旧这么看着她,赵映晨忽然觉得云莜是在问她引火入体时疼不疼,霎那间眼泪又一颗颗从眼眶滑落。   带着重重的鼻音,“疼,好疼。”   “乖,吹吹就不疼了。”宴经年垂首,轻轻的朝这伤口吹去,柔和的风从伤口划过,带着一丝刺痛。   赵映晨突然哭出声,一把抱住宴经年,“云莜我好疼,为什么你不在,我找了你两个月,你都不在。”   她哭得压抑,哭得肝肠寸断,就连宴经年,也跟着眼眶微红,她咬唇,轻轻将赵映晨揽入自己怀中,嗓音略嘶哑,“小师叔别哭,我再也不会离开了。” 第40章   良久,赵映晨才抹干眼泪,不好意思的从宴经年怀中离开。   宴经年右手覆盖赵映晨受伤的手心,本是冰属,却意外柔和凉爽的灵力在伤口处渗入,慢慢修复受损的肌肤。   片刻,宴经年抬手,伤口已然消失,她轻声道:“这样便好了。”   赵映晨睁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宴经年,眼角略红,更添怜爱。   “这几日,接了个任务,外出许久,让小师叔忧心了。”   两人并肩走着,宴经年缓缓说着,并将一路的风景与故事与赵映晨娓娓道来。   赵映晨面带笑意的听着,心中的委屈,不知不觉间,已被宴经年抚去。   来到水潭边,赵映晨对宴经年巧笑道:“云莜,我们来比试一番如何?”   “哦?”宴经年长眉微挑,带了丝兴趣。   “我们不用灵力,不用武器,单比拳脚功夫。”赵映晨抬眉,目带戏谑。   宴经年失笑,“好,到时候可别怪我不手下留情。”   “那当然!”   话毕,二人相距三丈,同时摆出起手式,一模一样的内家拳,相视一笑,赵映晨率先攻去。   几个跨步间来到宴经年一丈前,使出第四式乌龙摆尾,身形微压,右手握拳,以腰带动肩膀,小臂顺势里拐,带着劲风的拳头来到宴经年面前,刚猛似箭。   宴经年不紧不慢,与赵映晨一样使出完整招式。   第五式黄龙探爪,重心移至左足,右足微回收,同时右肩微撤,躲过赵映晨的拳头,扭身,左臂回折,一个肘击在赵映晨的小臂,右手由爪化掌,击向对方肩头,将她推开。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暗藏劲气,但明显收敛不少,赵映晨被推得后退了好几步,兴奋道:“再来!”   这次她并未完全按照招式,而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向宴经年扑去。   右足向对方的小腿踢去,逼迫得宴经年后退一步,赵映晨顺势挥去左拳,果不其然被抵挡。   同时左足逼近,不断逼得宴经年后退,双拳挥去,不留对方丝毫喘气时间。   宴经年始终用掌将赵映晨的攻击化解,二两拨千金的反攻回去,两人一来一往间,赵映晨已然气喘吁吁,动作开始变慢,而宴经年依旧一副气定神闲模样。   最终,赵映晨露出一个明显的破绽,宴经年趁此脱离她的纠缠,“今日便点到为止。”   “好。”   赵映晨一抹额头汗珠,觉得打得畅快淋漓,两人虽并未使用灵力,但宴经年早已练成内劲,打斗间即使有所收敛,也让赵映晨不好受。   “我还是实战经验不足。”   “没错。”宴经年颔首,来到赵映晨身边,与她细细讲解刚才她的不足。   “刚才那一击,不应心软,应直攻我心脉,而非犹豫不决,这样只会给对手留下破绽。”   宴经年说着,将刚才赵映晨的动作演示一番,掌劲如刀,稳稳停在赵映晨颈外侧,“用力击打此处,可使对手昏迷。”   手刀下移,到锁骨处,“劈砍若伤及云门,中府二穴,轻则剧痛难耐,重则使其瘫痪。”   由脖颈之下,宴经年神色淡淡,将要害区域与赵映晨全部教习,听得赵映晨目瞪口呆,愕然不已。   如此一来,时间转瞬即逝。   到了夜晚,与宴经年告别,赵映晨略依依不舍的回到茅草屋。   盘腿而坐床塌,阖眼。   自突破二境一来,睁眼看见的场景截然不同,凌晨推门而出,耳边的OO@@声清晰可闻,鼻尖缭绕着青草混着泥土的味道,眼睛甚至可以看到十数丈远,高树上一枚树叶上,小小的露珠。   米粒大的飞虫上,翅膀的煽动,赵映晨都看得一清二楚,当真是细致入微。   这与神识的强大无不关系,而现在闭眼,感知反而更加敏锐。   微风习习,从敞开的窗户中悠然吹来,风向,强度,从感知传送至大脑,一切的一切,在赵映晨“眼”下,都一览无遗,没有任何隐瞒。   神识收回体内,朝丹田内视。   丹田呈莹白,仿佛一个壶般,装着浅薄一层赤红灵液。这灵液,便是二境的标志,这几滴,比一境修士丹田内所有的雾气灵力还要多,可见一境二境修士之间,差距是有多大。   当这灵液,填满整个丹田时,便是突破二境,成为三境之时。   赵映晨看着这浅浅一层,不禁感叹,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但她已然比寻常二境修士更为强大,不知是不是引火入体的缘故,她的灵力中自带一股极强的燃烧爆裂性质,比寻常灵力要更为强大,攻击力更强。   当然,这对赵映晨百利而无一害,她自然乐得其见。   *   转眼又到了今年年底,迎来春节。   赵映晨再次开启凤栖山,灵犀山,以及炼丹阁三点一线的生活,深入简出,这让清轩宗原本因她而狂热的弟子,都安静了不少。   一如既往的陪着宴经年度过新年,这一日两人什么也不做,便是在水潭边喝酒。   锻炼下,赵映晨的酒量好了不少,虽比不上宴经年,但也不是喝一口便倒的程度。   现在的赵映晨,已经在为两年后的宗门小比,做准备了。在与宴经年一次次的交手中,她的实战经验在稳步上升,但仅限于眼力与动作。   从内家拳到剑法,封锁灵力到使用灵力,两人全部尝试了一遍。   几月后,陈锦芮也顺利突破二境,为此,她专门将赵映晨喊出来庆祝了一番。   “老赵,你还没出过清轩宗吧。”陈锦芮坏笑的戳了戳赵映晨的胳膊。   “没。”赵映晨下意识摇头,瞬间理解陈锦芮的意思,“你想出去?”   “诶别这么说!”陈锦芮坐直,忙摇手,“我可是出去玩了好几次了,反倒你总是窝在清轩宗,不出去见见世面怎么好。”   赵映晨思索片刻,欣然答应,这三四年来她一直苦修,从修真界的了解多是从书本,而非现实。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刚好趁此机会,出去好好逛一番,说不定会有新的感悟。   陈锦芮一握拳,欧耶的叫了声,激动道:“行,那明早我们便出去。”   “清轩宗外,天堑阻挡之后,有一片繁华的坊市,堪比昶永城!”她手舞足蹈着,兴奋极了。   天堑便是清轩宗外,一片连绵群山,奇高无比,仿佛天堑般将这地一分为二,于是便将那群山称为天堑。   翌日,赵映晨思索着若是出去,定然需要不少灵石与丹药,所幸她平时炼治不少,自突破二境之后,她的炼丹术宛如一飞冲天,不仅突破二品炼丹师,更连带着突破三品炼丹师,朝着四品迈进。   像她这般不过十五年岁,便是四品炼丹师的,当真是凤毛麟角,不过赵映晨从不关注外界他人的进度,只是专注于自己的提升。   去上阳殿兑换了些灵石,便去群栾山,刚到时便碰上陈锦芮。   “老赵我们走吧!”陈锦芮笑嘻嘻的跳上赵映晨飞舟上,“爷爷终于看我可怜,给了我三天休息时间,这三日我们便好好在外面玩耍。”   “好。”本就打算前去见识一番的赵映晨,自然不会拒绝。   拿出北斗地图,赵映晨朝清轩宗外,天堑处驶去,用了一枚中品灵石,不到一个时辰,便越过天堑。   跨越天堑,眼底场景一下子变了,自天往下看,一片密密麻麻宛如蚂蚁般的房屋,回忆起来,已是四年前,余大哥带领他们进入清轩宗时才见过。   飞舟往下驶去,越来越清晰,房屋鳞次栉比,星罗棋布,呈团状分布,中心建筑稀疏,道路自中心往外延伸,宛如蜘蛛网一般。   陈锦芮指着南边靠近天堑的一块空地,“我们不能从这坊市上飞过,会被当作威胁扣留,清轩宗弟子皆是停留在南边空地,再进入徒步进入坊市内。”   坊市名为北垣坊,依托于清轩宗,规矩森严,即使是清轩宗弟子,也要听从北垣坊的规矩,否则后果自负。   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二人自北垣坊南门进入其中。   南门墙门大开,没有任何人看守,不少身穿清轩宗弟子服饰的人从南门进出,来来往往间,赵映晨走在这片人海中,不禁有些恍然。   向来苦修深山处,入世恍若千年无。   这陌生又熟悉的场景不知多久没见过,时远时近,仿佛是上一秒才见过,又好像过去许多年一般。   陈锦芮一直观察着赵映晨,见她目光茫然,顿时大笑道:“你看看,果然还得多出来看看吧,你都在清轩宗闷了四年了!身上都快长蘑菇了。”   闻言,赵映晨下意识反驳道:“只有木属灵根的修士身上才会长蘑菇,我是火属,不会长的。”   说完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调侃她呆在清轩宗内太久了,顿时挠挠脑袋,笑了两声。   “走吧,我们先去客栈订两间房,接下来三天好好玩玩!”   拉着赵映晨,来到北垣坊最豪华的客栈,名为北垣客栈,以北垣为名,正是清轩宗主办的客栈,她们身为清轩宗核心弟子,可免费入住其中最好的房间,天字号。   在当初得知时,陈锦芮不得不感叹,果然阶级是在任何世界都存在的东西,封建凡俗严重,而修真界更严重。   地位高,实力强者,在任何地方都会得到优待。   从北垣客栈出来后,陈锦芮道:“老赵,我先带你去醉霄楼好好吃一顿!”   二境修士脱离凡胎,已达辟谷,理论上可不用摄入任何食物,不过赵映晨无任何异议,直接道:“全凭锦芮安排。”   显然在这方面,陈锦芮要熟练许多,若是放任赵映晨一人,定然晕头转向,不知道干什么好。   “哈哈哈哈,我可是把这三天安排的满满的!”   陈锦芮叉腰大笑道:“第一日我们先去醉霄楼尝一尝闻名修真界的飞龙汤!”   “我们出来的时间刚好,第二日有一月一次的易物会,在北垣坊中心,这是方圆百里最大的易物会,在里面可以交换任何你想得到的东西,当然,也可以用灵石买。”   “第三日便随便逛逛,申时左右便回去。”   赵映晨点头,目光好奇的四处望着,宽敞的街道上行走着形形色色的修士,部分是清轩宗弟子,还有部分则是衣着怪异,有的着黑袍遮面,有的衣着暴露,有的极少数则是身披毛皮或者额画纹路。   着重观察了下额画纹路,身披毛皮的修士,多是壮硕麦色肌肤的男子,目光寒光凛凛。   在《风俗录》中,这类修士,多是出自深山老林中的部落中,以猎杀野兽为食,重体修,力大无穷,额头纹路则是部落的图腾,是他们身份的象征。   收回目光,赵映晨心想,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许多事物要在实践后方才有所感悟。   北垣客栈位于北垣坊的南街,赵映晨二人朝西街方向走去,不消片刻,便看到一座七层高楼,檐角如飞鸟展翅,顶尖一颗硕大银色宝珠熠熠生辉,一楼大门处,往来修士络绎不绝,出来之人脸上皆带餍足。   正门上高挂着朱红匾牌,上提三个鎏金大字,醉霄楼。   陈锦芮先行一步进入,直奔那掌柜,问道:“齐掌柜的,我那包间可还给我留着?”   齐掌柜是名和蔼中年男子,脸上始终挂着眯眯的笑,丝毫不引人反感,反而透着一股子和气。只见他笑着迎上来,“陈师姐独有的包间,自然好好留着,我可没让任何人去过。”   陈锦芮一笑,拍了拍赵映晨的肩膀,“刚好,我们一起上去吧。”   齐掌柜眯眼笑着,瞧了眼赵映晨,没有多说什么,引两人往楼上走去。   一直到五楼停下,往靠窗的一个包间走去。   “哎哟。”   一名戴着斗笠遮住面庞的男子匆匆走过,不小心撞了陈锦芮肩膀一下,陈锦芮吃痛的叫了声,回过神来来正要理论一番,便看见这男子已经走远。   登时气得瞪大眼睛,打算叫住他,却被赵映晨阻止,“算了。”她摇摇头,“别被这种事打扰了心情。”   “确实。”陈锦芮愤愤收住脚步,跟着打算劝和的齐掌柜身后,进入包间。   赵映晨也跟着一同进入,在转身关门时,抬眸不经意间看向那斗笠男子,看到对方停下脚步,并未离开,而是侧着脸看向自己这边。   “唰―――”   门被赵映晨轻轻关上,同时阻挡了对方的眼神。   回身,见陈锦芮已潇潇然坐下,报菜名似的跟齐掌柜说了一大串话。   “锦芮,我们吃的完吗?”   听到这么多菜名,赵映晨汗颜。   “吃不完就打包带回去吃,这儿的招牌菜真的一绝,你不尝尝真是可惜了。”陈锦芮说着,招呼赵映晨坐到自己身边。   “那也不用这么多吧,今日就吃你说的飞龙汤,剩下的菜,多得是时间来尝。”赵映晨摇头阻止陈锦芮的行为。   陈锦芮勉强道:“行吧。”   叫齐掌柜把其中多数菜删去,只留了五菜两汤,齐掌柜微不可察的看了眼赵映晨,心中对对方的身份有了丝丝猜测,笑的越发和气。   点好之后,齐掌柜便退下了。   倚靠着窗户,看着楼下人往来的模样,赵映晨漫不经心的闲聊着,“那齐掌柜也是清轩宗弟子吗,怎么喊你师姐?”   “哦,齐掌柜啊,他曾经是清轩宗外门弟子,因修为无所进步,便离开宗门,在北垣坊找了个差事,现在便混到掌柜的了。”   此时有小二上来上了两盘削好的精致灵果,陈锦芮一边吃着,一边回答道。   “老赵你快来尝尝,这灵果味道当真不错,怎么我之前来都没有呢。”   闻言,赵映晨也坐过来瞧了瞧,雪白瓷盘上端放着十二生肖样式的红色灵果,即使是以赵映晨的眼光来看,这雕刻技艺也十分精湛自然,动物雕刻得栩栩如生,关键是即使材料是灵果,也丝毫没影响其中灵力。   这定然要在短短一刻钟内全部雕刻完毕,才能既保持新鲜,又保持其口感灵气。   红色灵果散发着淡淡清香,宛如琉璃般剔透,像个艺术品一样,让人丝毫不想动口。   但陈锦芮已经卡擦卡擦吃了三个了,赵映晨无奈摇头,放下舍不得的想法,也用筷子夹了个放入嘴中。   入口便是香甜可口,微绵软,但汁水丰富,咀嚼间汁水充满口腔,赵映晨忍不住闭眼,她还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灵果。   要知道每次云莜给她吃灵果的时候,皆是酸涩难耐,吃多了那种灵果,再吃这个简直是美味至极。   “不错。”睁眼,赵映晨忍不住感叹。   “我也觉得!这个口感太像水蜜桃了,我爱了!”陈锦芮迫不及待的吃着,一不小心就吃完一半了。   “水蜜桃?”   “这是我家乡的水果,特别好吃,这灵果的口感就和水蜜桃有点像。”陈锦芮随口解释道。   “原来如此。”昶元城竟有如此美味的水果。   突然,赵映晨听到楼下一阵骚乱声,好奇的倚在窗边,朝下面看去。   只见一群修士聚集成一团,中心是一路边摆摊的修士,另一人站在摊前,两人似乎争论不休。   “又是这种。”陈锦芮也凑到一旁,看了眼,便索然无味道。   “嗯?”赵映晨继续看着,从鼻腔哼出一个音,表示有些疑惑。   陈锦芮解释道:“北垣坊允许修士在路边摆摊,但这种的一般质量都参差不齐,因此十分容易引发纠葛。”   “北垣坊不管管吗?”   “不管,只不允许在坊内斗争,有矛盾者,要么来一人和解,要么便相约坊外,谁实力更强便听谁的。”   “那在这,岂不是强者适存?”赵映晨轻声道。   “对,何止是北垣坊。”陈锦芮无奈道:“只要是修真界内,便都是这样,凡俗都还要看地位身份呢,更何况是这儿。”   赵映晨听着,突然一指似乎是前来调和的人,是一名面戴狐狸面具的男子,衣着华贵,长发梳成小辫子,束带艳红。   她问道:“锦芮可知道这是谁?”   “这个呀。”陈锦芮顺着赵映晨的手指,也看到那狐狸面具男子,“他是近几年入驻北垣坊仙宝楼的七品炼丹师,据说是云岭谢家的少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大家都称呼他谢七爷。”   只见这谢七爷插在争纷的二人中间,不知道说了什么,那摊前修士便对谢七爷拱手离开,那聚着的一团人也渐渐散去。   赵映晨一只胳膊横放在窗前木杆,向下凝视着,却见那谢七爷陡然抬头,朝她这个方向看来。   纯白的狐狸面具上,红色纹理略显粗犷,寥寥数笔画出狐狸的灵动,赵映晨知他是在看向自己,便浅笑柔和点头。同时谢七爷也朝她微点头,做完便转身带着护卫离开。   正准备收回目光时,意外瞧见刚才在包房外碰见的那名斗笠男子,正站在醉霄楼不远处,目光始终注视着醉霄楼。   斗笠的角度十分巧妙,即使是抬头,从赵映晨的角度,也只能看到一团黑暗,看不清五官。   微皱眉,按压住心中不妙的预感,倏的却与这斗笠男子的目光对上。   暗红如鲜血的眸子,暴戾恣睢,阴寒彻骨,对视间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上,下一秒便会被对方吞骨食肉,置自己于死地。   手指收紧,赵映晨漠然的与他对视,直到对方移开目光,她才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将敞开的木窗关住。   “来来来,菜都上齐了。”这边,陈锦芮毫无察觉,欢乐的招呼着赵映晨来尝尝这美食。   “瞧瞧这飞龙汤,是用金丹期榛元鸡的肉所制。榛元鸡别称飞龙,修为越高,其肉质越是鲜嫩,且富含灵力越多。而飞龙汤的做法也称得上时独一无二,滚开灵水吊锅,将这飞龙肉烫至六分熟,便用高锅炖煮,由单火属灵根的厨子掌火,将飞龙肉的灵力完美的融入汤中。”   “喝上一口,便觉神清气爽。”   说着,陈锦芮为自己盛上一碗,汤汁清见底,上面没有丝毫油腥,反而清香扑鼻,一口下去,鲜咸异美。   “快尝尝。”陈锦芮催促着。   赵映晨盛上一碗,却并未动勺,而是轻声说道:“妖类突破二境便产生思维,灵寂期化横骨可言语,金丹期已然能化成人形。”   “老赵你别摆弄你这知识了,快吃呀,不然就冷了,冷了这汤内灵力便会逝去大半,趁热喝效果最好。”陈锦芮急匆匆吃着。   “你说,这榛元鸡,是否也是化成人形的鸡?”   她侧眸看着陈锦芮轻笑道。   一说化成人形,陈锦芮的动作便一僵,脸都成酱色,“老赵你别恶心我了......”   “玩笑话而已。”赵映晨眸含笑意,却不见底。她慢条斯理的喝下飞龙汤,夹了块飞龙肉放入嘴中,“这种类型的妖,是永远无法化成人形的。”   闻言,陈锦芮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也就这飞龙汤的飞龙是金丹期,其他菜品便多是心动期妖兽罢了。”   “嗯。”   按耐住心中的躁动,赵映晨一口口,继续吃着。 第41章   心中思绪繁杂,本是美味的一顿,却是兴致索然,没吃几口,陈锦芮见赵映晨似乎没什么胃口,便提出先回北垣客栈休息。   赵映晨自然是答应,回到客栈内的天字号房间,床上锦衾暖玉,屋内装潢富贵,这天字号果然名副其实。   久违的并未修炼,而是闭眼,沉入这软绵的被褥,舒服的睡上一觉。   翌日清晨,赵映晨精神抖擞的站在陈锦芮房间门口,敲敲门,片刻后,陈锦芮睡眼朦胧的拉开门。   “锦芮你还在睡呀。”赵映晨不好意思的抬手,“那你继续睡,我先下去逛逛。”   “好......”眯着眼迷迷糊糊,仿佛下一秒便摔倒在地睡着,在赵映晨担忧的目光中,晃晃悠悠回到床前,唰的一下钻进被褥中。   给她把门关好,赵映晨便下楼。   正是卯时,初春时节,天色微灰蒙,但金灿太阳已经悄然升起,将天色染橙,宛如一抹橘色涂抹在灰白画布。   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沿街走去,北垣客栈位于北垣坊南区,顺着大路可直通北区。   北垣坊内,东西两区是修士的居住区,而南北两区则主要是商贩区,沿路有许多商铺,也有不少刚起的散修盘坐在路侧摆摊。赵映晨看了几眼,多是些寻常玩意,有一二品丹药,药草,初级符篆大全,初级阵法大全,或是简单的功法与武技。   问了下价格,以中品灵石居多,用丹药换取也可。   越行至北垣坊正中心,越能发现商铺售卖物品越昂贵,赵映晨见到那知名的仙宝楼,与四年前在昶元城内看到的一摸一样,毫无区别。   看了眼那匾牌,进入其中,在一楼逛了圈,与外边小摊上的差不多,多是些简单入门的物件,不过在仙宝楼购买,基本不会有假,且更有保障,不似外面的,可能会造假或是欺骗。   这个点仙宝楼中并无多少人,在一楼驻足的只有赵映晨一人。   一楼的管事见赵映晨看了圈一无所获,便主动迎上前,温和笑道:“这位道友是想买些什么呢?”   赵映晨微摇头,“在下只是随便看看。”   “仙宝楼共六层,一至两层估计都没有道友想要的。”管事笑着道:“道友直上三层即可。”   “好,多谢这位管事。”赵映晨谦逊有礼道,径直走上三层。   三层宽敞的空间内,分区摆满了物品,有丹药,药草,功法,武技,器具,亦或是各种炼器所需的原材料。   这里有约莫两三人在挑选自己想要的物品,赵映晨漫无目的的看着。   这里许多东西她都不需要,大概唯一需要的,便是兵器了,她停在器具区仔细观察着。   清轩宗本是有弟子专用的制式兵器,但赵映晨用不太习惯,其实这兵器并不差,但她的灵力对兵器的破坏太大了。   虽说她可以很好的控制灵力输入,但用起来终究是少了几分自在。   在上阳殿中的仙宝楼看了下,也没什么她满意的兵器,便想着出宗找找,看能不能遇到顺自己心意的,毕竟两年后便是宗门小比,没有兵器怎能行。   正在赵映晨仔细端详挑选时,有名管事走上前问道:“道友是想要什么兵器?”   “剑。”   “道友可有什么要求吗?”   赵映晨思索片刻后道:“火属灵剑,剑刃坚韧,对火属灵力的容纳度较大。”   闻言,管事道:“道友稍等片刻。”   说罢,他转身进入器具区后的一扇门内,待他再出来时,左手多了个乾坤袋,右手则是拿着一柄长剑,剑刃呈赤红,剑格仿佛龙头龇牙,剑柄上雕刻着不只是什么的纹理。   管事将长剑放在木桌上,说道:“此剑名为烈阳剑,玄阶上品,剑刃乃火殒石所造,火殒石是传导火属灵力最好的一种材料之一,且加入星辰砂,使剑刃更加锋利,锻造者为本楼的墨云大师。”   他手指剑柄顶端,有小小的墨云二字,说明是他所锻造。   实际上赵映晨并不认识这位墨云大师是谁,但她知道火殒石与星辰砂这两种材料,它们皆是打造兵器的首选。   “可否给我一试?”赵映晨问道。   “没问题。”   接过烈阳剑,灵力缓缓注入其中,只见这烈阳剑剑刃一颤,赤红颜色越发亮眼。   对面的管家目光一凝,心中略带诧异,没想到竟然碰见如此纯净的火灵力,当真是极为罕见,顿时联想到清轩宗内的那名小师叔。   再观眼前这清隽挺拔的少女,并未穿清轩宗服饰,身量也颇高,但管事观人无数,一眼便能发觉这少女只有十五六岁。   目光微不可察的看到少女白玉腰带,上挂着纯白锦缎乾坤袋,乃是最高级的乾坤袋,价值不菲,旁还有一枚浅绿刻有“晨”字玉佩。   心下断定,眼前这少女,便是清轩宗天灵根小师叔,赵映晨。   只见赵映晨脸上略带惋惜,“这柄剑很好,但品级还是太低,我需要地级灵剑。”   地级灵剑,一般而言,二境修士并无法极好的控制,但管事脸上的笑容却是更热切几分,“道友若是满意,我们可以专门安排炼器师为道友打造兵器,定能让道友喜欢。”   “真的?”赵映晨惊喜问道,若是能定制,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没错,不过目前仙宝楼在火殒石上稍微有些缺货。”管事又连忙道:“不过运来只需两日时间,道友可自己挑选任意材料,最后打造出来时一并算费用。”   “没问题。”赵映晨爽快答应,“那可需要交定金?”   “一百上品灵石即可。”管事双手下垂交叉,动作十分恭敬。   “好。”说完,赵映晨便递给他一张储物符,“里面有一百枚上品灵石,我主要需要火殒石,星辰砂,灵运矿这三种材料,可行?”   “没问题,两日内,这些材料便会全部备齐,届时道友只需前来仙宝楼一趟,与炼器师好好交流一番,看道友想打造怎样的兵器,必定使道友满意。”   管事一脸笑容的接过储物符,并未查看,十分信任的收入乾坤袋内。   赵映晨点头,继续看了两眼,见时辰不早了,便回去北垣客栈。   此刻,大路上已见繁荣景象,比昨日所见更盛几分,许多商铺前开始站着满满的人。到达客栈,见陈锦芮已醒,正坐在一楼大堂中吃着早点。   赵映晨一撩衣摆,坐到陈锦芮面前,调侃道:“二境修士可辟谷,但我观锦芮胃口颇好,兴致盎然啊。”   心知对方在调侃自己吃得欢,陈锦芮毫不在意的笑道:“人间定可无意,不如玉脍丝莼。老赵啊,你不爱吃美食,当真是失去人生一大快意。”   她惋惜的摇头,伸出筷子,一夹面前小碟内的金齑玉脍,放入嘴中细细品尝,面露享受。   瞧陈锦芮这副模样,赵映晨忍不住大笑,“口腹之欲于我而言,鸡肋罢了。”   “外面是不是很热闹了?”陈锦芮吃着,歪了歪身子,目光越过赵映晨的肩膀,看向敞开大门口,许多修士来来往往,摩肩擦踵。   “没错,我回来时,外边的商贩已经全开门了。”赵映晨给自己倒了杯茶,略带滚烫,她小心的吹着,抿了一口,入口清香,不禁眯了眯眼。   “老赵,等我吃完,我便带你好好逛逛。”陈锦芮笑着,三两口将面前的早点吃完,“午时便正式开始易物会,一直持续到次日辰时,这段时间是一月中修士最多的一天,许多修士都会聚集在此进行交换所需物品。”   一眨眼的功夫,陈锦芮就将面前的早点吃完,“走吧。”   将杯中最后一口茶水喝完,赵映晨颔首起身,“好。”   两人一同出去,观天色已然快到辰时,陈锦芮带领着赵映晨,边走边道:“在北垣坊中心,才是易物会最重要的场地,在哪儿甚至可以淘到各种宝贝。”   “淘到。”   赵映晨暗自呢喃着,心下明白,修真界之大,包含万物,许多东西修士并不能明白到底是什么,于是便会贱卖或是以物换物。   这便出现一批人,名叫淘金客,专门在这种摊子上淘漏,一些看似无用的废弃物,可能经过他们手,便会重现光芒,这对修士的眼力与口舌都有极大的考验。   若是眼力出众,能一眼发觉某物的神奇,并以三寸不烂之舌用低价收购,经过还原,倒卖后甚至可赚取数百倍的灵石,当真是一本万利。   行至北垣坊中心,正午时刻,广场内是密密麻麻的修士,不同的小摊摆得整齐,基本是一块长布上,摆放着他们想卖的物品,每个摊贩前都围着几名修士。   此时,不论是一境还是二境修士,都宛如凡人一般,与摊主大声的还价,激动者甚至撸起袖子说得唾沫横飞。   “老赵这儿人多,别走丢了。”陈锦芮回头对赵映晨道,便一头钻进人海,在不同的摊贩前停留观看,瞧这模样是熟练极了。   赵映晨始终紧跟着陈锦芮,同时也在慢慢看着地上物件。   嗯?   心里陡然一惊,眼角看到一角落处的摊贩,略蹙眉的走向那,越近,心悸的感觉越重。   走到这摊贩面前,摊贩的主人是名年老,右眼失明的老者,修为似乎低微,赵映晨从他身上没有感受到丝毫灵力波动。   瞎眼老者懒散的撑起左眼皮瞧了眼赵映晨,好似没兴趣般继续闭眼假寐,“随便看看。”   赵映晨轻嗯一声,目光从左边到右统统看了遍,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似乎像是不值钱的胚子或是材料。赵映晨两遍扫下来才确定,是左侧一柄锈迹斑斑,残缺不全的长刀,散发着让她心悸的气息。   仿佛是血脉中升腾的渴望,与遇见那再生花是一样的感觉,赵映晨心想,这柄长刀一定要得手。   虽初出茅庐,但赵映晨明白,若是直接买这长刀,必然会被狠狠宰一顿,所以她移开目光,佯装对其他事物感兴趣。   她拿起一枚普通的铁片,铁片长宽各一寸,刚好足一手心,光滑无比,只是外表偏漆黑,简单的让人觉得没有丝毫用处。   那瞎眼老者淡淡道:“这是天阶防御灵器的残片,售价五十上品灵石。”   赵映晨心中咋舌,心道这老头儿真是狮子大张口,于是又将其放下,转向看别的东西。   此时,正逛得不亦乐乎的陈锦芮正打算回首与赵映晨分享,却发现背后熟悉的身影消失,顿时吓得没心情逛了,赶紧在人群中寻找赵映晨。   “老赵―――”   陈锦芮一边喊着,一边在人群中穿梭,找了大半个广场,终于在一个角落看到赵映晨的身影,赶忙迎上前,却发现对方是蹲在一摊贩面前。   她眼睛一转,佯装惊喜的走到赵映晨身边,一拍她肩膀,喊道:“老赵,真的是你啊!没想到几年不见,你还是这模样没变!”   赵映晨一惊,心想这家伙是在玩什么把戏,见对方不断给自己使眼色,便道:“真是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两人佯装久别重逢的模样聊着,赵映晨用眼神问着她: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锦芮也假笑着,同样用眼神回答:老赵你是不是有什么想买的。   赵映晨略诧异,转念一想对方比自己有经验多了,不妨顺着对方演下去,看锦芮要怎么做。   于是眼神微不可察的瞥了眼那锈迹斑斑长刀,陈锦芮瞬间懂得,眨了眨眼。   直到那摊主不耐烦道:“你们要叙旧就到别处去,别在老夫面前挡着老夫的生意了。”   陈锦芮笑着道:“老头儿我们又不是不买。”   说完,她手一挥,大方道:“老赵,你想买什么就告诉我,我来付钱。”   赵映晨连忙摇头拒绝,“别啊,这也太让你破费了。”   “刚才我在看你看这个,是觉得不错吧。”陈锦芮指着她刚刚拿的铁片,弯腰拿起来端详,爽快道:“老头儿这铁片怎么卖。”   “这是天阶灵器的碎片,得一百上品灵石。”这瞎眼老头左眉一挑,报价道。   赵映晨气道:“你这老头还坐地起价不成,刚才明明是五十灵石。”   “不买了不买了。”说着她拉着陈锦芮的胳膊离开,瞎眼老头一慌,又连忙喊道:“我这老头子记性不好记错了,是五十上品灵石。”   “五十上品灵石?”陈锦芮重新蹲在摊贩前,拿起这铁片,“这铁片我刚才看了下,不过夹杂了丝丝星辰砂罢了,你也好意思叫天阶灵器碎片?这恐怕只是个黄阶碎片吧。”   “这样吧,如果二十五灵石,我就买了。”陈锦芮掂了掂手中的铁片,直接道。   此言一出,赵映晨皱眉道:“锦芮,这不过黄阶碎片,怎么抵得过二十五上品灵石,这不要也罢。”   闻言,陈锦芮便打算将这铁片重新放回摊位,这瞎眼老头一脸肉痛后悔道:“老夫在此等候多时,便为寻得有缘人,若是道友不信可亲自检验这是否为天阶灵器碎片。”   “二十五便二十五吧。”   此言仿佛是叹息道,说完这瞎眼老者好似老了几岁般,这演技叫陈锦芮都拍案叫绝。   重新蹲回原地,陈锦芮也叹道:“老头儿我也不占你便宜。”   说着,她把旁边一本残卷武技拿到自己面前,“这武技不错,但为残卷,最多只值三灵石,这样吧,这铁片加这武技,一共三十灵石。”   “这个就算是个添头。”陈锦芮自然而然的扒来旁边锈迹斑斑的残碎长刀和一本《上通法》,“这《上通法》一上品灵石都不到,这长刀看样子只能回炉练铁,怎样,你这老头儿不亏吧。”   赵映晨又在旁嘟囔道:“锦芮你何必买这无用的东西。”语言中颇为不满,似乎下一秒就要将陈锦芮拉走。   瞎眼老者迅速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唉,谁叫你是有缘人呢。”   陈锦芮知趣的往他手心放上一张储物符,“老头儿你看看。”她不动声色的将这三件物品收入乾坤袋内。   瞎眼老者打开储物符,看到其中三十枚上品灵石,品质上乘,面上肉疼道:“是够了。”心底却是忍不住窃喜着,暗道这小毛孩还想玩过自己,一枚上品灵石都不到的东西,竟然赚到三十枚。   至于那柄锈迹斑斑的长刀,他根本都没在意,不过是从凡俗淘到的废弃长刀罢了,试了几次都确定是凡品,修士难以使用,根本就不是灵刀。本来只打算充个数,没想到还能多赚两个灵石。   《上通法》更是烂大街的玩意儿,也就初入修真的散修稀罕一下,最多值个中品灵石。   同时陈锦芮也面带笑容,心中对这老头儿的不识货讥笑,这铁片确实是天阶灵器碎片,可价值上百块上品灵石,更何况是这附加的长刀,连老赵都想要,那必然不凡。   心怀鬼胎的两人不约而同的笑着,陈锦芮站起与赵映晨两人一同离开。   背对着瞎眼老者,赵映晨对陈锦芮比了个大拇指,眼中满是倾佩,陈锦芮眨了眨眼,低声道:“老赵,你真是演技太好了,要不是我知道都要被你骗过去了,下次我讲价一定要带着你。”   “那里那里,比不上锦芮有经验。”赵映晨谦逊道。   见这两人离开,瞎眼老者嘿嘿笑着,面前突然出现一团阴影,他收敛笑意,并未抬头,而是换上一副懒洋洋模样,“想买什么自己看。”   等了一会儿,这人影一动不动,瞎眼老者不耐烦的皱眉抬头,却瞧见一双猩红眼眸,登时吓了一跳。   这人脸上被绷带缠得紧紧的,头戴斗笠,只露出一双猩红眸子,恐怖得很,仿佛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瞎眼老者颤巍咽了口口水,“这....这位道友,可有何事?”   “刚才那两人在你这儿买东西了?”   低沉嘶哑的嗓音响起,像是毒蛇发出的嘶嘶声。   “没.....没错。”瞎眼老者抖着嗓子,“道友您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我老头子是无......”   话还未说完,便觉心口一痛,不可思议的缓缓低头,只见胸口已然被插进一把匕首,血液渐渐渗出深色衣裳。   瞎眼老者张了张嘴,“你.....”   一字说出,便见他脖颈筋脉爆出,紫色的血液冲上大脑,一口乌黑血块“哇”的一下吐出,左眼一翻,便倒在地上身亡。   这只是个偏僻角落,斗笠男子右手一挥,瞎眼老者便消失,连同着地上的小摊,也跟着一起毫无踪影。   斗笠男子回身,暴虐的猩红血眸看向前方,透过重重人海,看见那两个相谈甚欢的身影,悄悄跟了上去。 第42章   走到路上,赵映晨细细打量手中的破烂长刀,长约两尺多,刀身窄直,刀背厚约一寸,刀锋斜直,只可惜刀身上满是铁锈,刀柄略长,上面的纹路早已磨损,拿在手中粗糙难耐。   陈锦芮略带嫌弃,“这把刀真破,也就样子好看些。”   赵映晨失笑,指尖划过刀身,感受到指下那抹惊心动魄的悸动,仿佛遇到亲人般发出愉悦的鸣叫,她喃喃道:“此刀与我有缘。”   “看来,剑道并非我之归宿。”   此言让陈锦芮笑了出来,自进入二境以后,她对修为的感悟越发深刻,同时也感受到那玄之又玄的天道。   也许,在这个世界真的有天道,就连修真,得道成仙都有,她又何必拘泥于唯物唯心。毕竟,这可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啊。   两人畅快的聊着,赵映晨忽然脚步一顿,陈锦芮察觉到,疑惑问道:“老赵怎么了?”   “没事。”赵映晨轻摇头,不动声色的略后陈锦芮一步,将她的身影挡住。   “锦芮,我先去那边看看,待会再会和怎么样?”   “你怎么突然说这个。”陈锦芮嘟囔着,“好吧,那待会见。”   笑着与陈锦芮告别,转身离去,脸色也在同时瞬间阴沉下来。   是谁?   两人分开后,赵映晨明显感受到身后之人正在跟着自己,自己仿佛是被毒蛇盯上的猎物,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她即使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得一清二楚。   阴寒,恶毒,好似瞬间就要扑向自己,将自己碎尸万断的怨念。   这几年来,自己向来深居清轩宗,在外并未与什么人结仇结怨,到底是何人对自己有这么大仇视。   莫不是,有人**,刚好在外杀掉自己,好不留痕迹?   但北垣坊中不准修士动手,这人有如此之大的把握瞬间杀掉自己,并不被众人所发现?   无数想法自脑中转瞬即逝,赵映晨额角渗出丝丝汗珠,脸色却是出奇的沉静,她一边说着借过,一边穿梭在人海中。   众人皆是欢声笑语,心满意足,赵映晨与那斗笠男子仿佛捉迷藏一般,一个在躲,一个在跟,与周围之人格格不入。   手指摩梭挂在腰间的玉佩,温热触感叫赵映晨心下决心,一直躲闪不如主动出击。   她陡然停住脚步,回首望去,与这斗笠男子的目光对上。   斗笠男子似乎略诧异,但丝毫没有停下,而是一步步走向赵映晨。   赵映晨见又是此人,心底不知为何闪过一丝烦闷。但今日的斗笠男子似乎与昨日不同,身上散发着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丝丝缕缕勾起她最深处的记忆。   是妖!   目光一凛,这与四年前她遇到的狼妖,是同一种气息!   这种气息,是修真界中的灵兽所没有的气息,光是嗅上一嗅,便能感觉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狂暴,血腥气尤为浓厚,这是妖域出来的妖。   这种妖兽性难移,喜食人类,最大的爱好便是残杀修士,或是用非人的手段折磨修士,幸好妖井被庆元国各大城池镇守,不然一旦有妖域之妖落入人间,便是生灵涂炭,为害一方。   而现在,妖域之妖又怎会出现在修真界内!   赵映晨脸色沉下来,眼神寒冷,死死的瞧着面前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斗笠男子。   暗用灵力护住自己,指尖一抖,夹住一张符篆,毫不畏惧的面对与自己仅有一丈之距的斗笠男子。   他的眼神仿佛猫捉老鼠般带着戏谑,好似赵映晨死定了,他盯着赵映晨,嗓音嘶哑,不紧不慢道:“赵映晨,你怎么不跑了。”   不同的修士从两人身侧走过,都似毫无察觉般,赵映晨心道不妙,不知对方使了什么法术,让周遭的人都无视他们,难怪敢如此大胆的在易物会上动手。   略蹙眉,赵映晨沉声道:“如你所愿。”   扭头转身,脚步飘渺,一个步法滑出三丈远,迅速非凡。   身后斗笠男子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愤怒,“玄辇步,竟然是天阶武技玄辇步。”   玄辇步乃清轩宗独有的高阶闪避武技,对方竟然一眼道出,赵映晨察觉到不对,这斗笠男子似乎是认识自己一样。   斗笠男子紧跟在赵映晨身后,周边场景不断变换,人也越来越少,赵映晨心中陡然想起一人。   一个人名脱口而出,“你是司黎!”   脚步也随之停下来,回头看着这斗笠男子,脸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布带将他的脸完全遮挡,只露出一双猩红眼眸。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堂堂清轩宗小师叔,竟然还记得这个无名小卒。”   斗笠男子也停下,听到司黎二字,仰天大笑,嘶哑的嗓音与记忆中的完全不同。   赵映晨道:“你是来寻仇的?”   三年前,对方实力为二境心动期,不知三年后实力如何,但绝不会超过目前的赵映晨许多。   “没错。”司黎嘶哑笑着,脸上的绷带跟着面部一起抖动,“我在这等了你整整两年,日夜盼着你有朝一日能出清轩宗,这次,我终于等到你了。”   “你可知我为了报仇付出了多少?”他狞笑着一步步走进赵映晨,脸上的绷带也随着步伐逐渐散开,凑到赵映晨面前时,一张面目全非,满是疤痕肉瘤的脸暴露在空中,这肉瘤似乎有生命一般鼓动着,在司黎脸上游走。   被这副模样震惊住的赵映晨忍不住后退一步。   “很恶心是吧。”司黎带着诡异的笑靠近赵映晨,猩红眸子里的恶毒神色越发浓厚,“我也觉得很恶心,但是为了报复你,我忍下了。”   赵映晨脑中思绪万千,只能干巴巴挤出一句,“你身上为何带有妖的气息?”   “妖?”司黎哼道,“正是你们眼中的妖!才让我获得了强大的力量,才有能力杀掉你。”   “便是为了报复我,你宁愿变成妖?”   “你忘了数百年前的惨痛了吗!仅仅为了报复我,你便放下心中的廉耻道义,心安理得的臣服于妖?”赵映晨嗔目裂眦,痛斥着司黎,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   司黎脸色一变,抽出腰间长剑,猛然朝赵映晨攻过去,疯狂的大叫着,“那又怎样,你以为我是自愿的吗,你以为我甘愿成为这样的吗?”   攻势猛烈,暴虐的灵力充斥着剑身,每一次划过,都带着强烈的劲风。赵映晨下意识拿出刚到手的长刀,勉强招架着。   “哈?左景明没带你进剑冢吗,竟然用这把破刀和我对战。”司黎狞笑看着在自己手下狼狈躲闪的赵映晨,“还是说,你觉得仅靠这把破刀便能战胜我?”   他癫狂笑着,“小师叔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啊哈哈哈哈哈―――”   小师叔这三字十分讽刺,听得赵映晨耳根刺痛。   司黎力气之大,一剑下去赵映晨只能勉强挡住,每每挡下时,脚下石砖便会被这劲道和外泄的灵气炸得裂开,无奈之下只能使出玄辇步与他纠缠。   这锈迹斑斑的刀在赵映晨手中,重现光芒,随着灵力的不断灌入,这柄刀没有丝毫断裂的痕迹,反而越发铮亮,上面的铁锈缓缓滑落,露出内里寒光凛凛的刀刃。   好似失去理智一样,司黎猩红眸子里充斥着疯狂,时而笑时而哀鸣,“赵映晨你不知道我是怎样一步步爬上六长老记名弟子的,我历经千辛万苦,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用新手法炼丹,就凭你一句话!”   他哭嚎着,狂击着,“就凭你一句话!!我的一切都毁了!”   “你这种天才,怎么能懂得我们三灵根的痛啊!”   “没有灵石,没有丹药,没有功法,没有武技......受人欺凌,俯首做小,为的就是生存,你们理所当然,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是我们拼尽全力也无法触碰到的存在!”   面目全非的脸上肉瘤一阵蠕动,从眼角到下巴,好像被他悲愤的情绪所感染,肉瘤上不断流出黄白的脓液,渗出鲜血。   “铛―――”   被大力一击,赵映晨整个人被击飞,撞到身后的墙面,直将其轰倒,发出轰隆响声,霎那间白灰如天女撒花般漫天飞舞。   “咳咳。”   左手捂着胸口,赵映晨从碎砖中站起,她脸色苍白的咳嗽着,右手虎口被震得裂开,鲜血流至刀柄,滑过指尖,滴落在脚下砖头上。   “这便是你最开始敌视我的原因?”赵映晨面不改色,冷笑道。   哒哒哒哒。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司黎走至赵映晨面前,轻声道:“你这种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成就的人,是不会懂得我们的痛。”   “不费吹灰之力?”赵映晨嗤道。   她不愿多说,冷冷站起来,“让我来见识一下,成为妖的修士,是怎样的吧。”   “真是让人厌恶的神情啊......”   嘶哑喉咙发出低吼的轻叹,司黎咧开嘴无声的笑着,脸上肉瘤陡然爆开,赵映晨一个闪步躲开,溅射到地上的黄白脓液发出嘶嘶声,一眨眼,坚硬的地砖便被腐蚀出一块凹痕,浓烈的恶臭升腾起来。   他的身体仿佛一块软泥,不断的扭曲着,身上的骨头像是被一根根敲碎,胳膊腿被扭成任意模样,脸上早看不清五官,嘴脸鼻子全部变得血肉模糊。   这到底是什么妖!   赵映晨咬牙握紧手中长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手心的血,已经被长刀吸收,现如今银白的刀刃上,已经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夹杂着一股狂暴炽热的气息。   司黎狰笑,后背血肉全部裂开,露出森森白骨,十数条细长肉条从脊椎骨上伸出,不断滴着鲜血,迅猛如闪电般朝赵映晨攻去。   右手长刀挥动,危急关头身体下意识使出基础剑法,仿佛肌肉记忆一般,凭着直觉抵挡住朝自己攻来的肉条,肉条如同钢铁般坚硬,与刀相触,发出连续不断的叮咚声。   太快了!   汗水从赵映晨脸上滴落,不知挥了多少刀,快出残影,但脸上胳膊上,甚至腰上,都被这鲜红肉条刮得伤痕累累,月白的衣裳已经快被鲜血渗成红衣。那伤口上的血肉已经泛紫,似乎带毒,逐渐麻痹赵映晨的神经。   而这肉条,即使是被斩断,也在瞬息重新恢复原样,似乎永远不知疲倦一样。   “砰!”   触不及防,赵映晨被一根肉条刺穿右肩琵琶骨,不知是吸收到鲜血还是什么,这肉条似乎陡然间力气大增,直直将其按压在地上,滑出一道血痕。   “抓到你了。”   已经看不出人样的司黎桀桀怪笑着,其余肉条蜂拥而上,将赵映晨的腰紧紧擒住。   “你的鲜血,真是甜美啊。”司黎闭眼,感受到穿透对方右肩的肉条,正源源不断的吸收着血液,这血液中蕴含着极强的灵力,和一股奇妙的气息,仿佛越吸,他便越会强大一般。   右肩的疼痛让赵映晨冷汗直冒,右手无力,难以动弹,但手指依旧死死握着长刀,不肯放手,毒素随着她灵力的运转,已经深入经脉,手臂上的经脉中的鲜血,已经呈现紫黑色。。   但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冷,即使是到临死关头,也没有露出丝毫畏惧的神情,反而带着蔑视。   这样的目光让司黎越发想要撕碎她,“赵映晨,想活命吗,求我啊!”他咆哮着,猩红眼珠外凸,十分骇人。   “你求我,我也不会放过你。”不等赵映晨说话,司黎便自言自语道,“等你死后,我要吸干你的鲜血,吃掉你的身体。”   刹那间,赵映晨只觉腰间肉条一紧,便看见其中一根朝心脏处狠狠戳过去。   “咔嚓。”   腰间浅绿玉佩陡然碎裂,一股强大的气势爆发开来,霎那间,将禁锢着赵映晨的肉条全部粉碎,这气势化作一柄正气盎然的金灿长剑,将司黎的身体猛地穿过,好似斩断天下邪恶一般。   “啊――”   效果不言而喻,司黎的身体好似架在火上烤一样,不断发出兹拉声,他惨叫着,“正气剑!竟然是蔡永和――”   被放下来的赵映晨,单膝跪地,长刀垂直立于地,支撑着身体,左手捂着右肩琵琶骨,上面一块已完全被刺穿,黑色鲜血喷涌而出,不断顺着胳膊从手背流至长刀。   “咚咚!咚咚!”   心脏剧烈跳动着,来不及吃丹药,赵映晨眼前一片血红,嘴角溢出一丝黑血,抬眉看向不远处瘫在地上的司黎,只见他颤巍爬起来,手边正抱着一个东西啃。   那是什么?   朴素的灰衣,似乎是胳膊,那是人吗?   只见他吃完后好似恢复了些气力,接着又拿出一物,三两口便吞下脑袋,这次赵映晨看的一清二楚,正是不久前那卖长刀的瞎眼老者。   司黎仿佛恶鬼般,吞噬着尸体,四周一圈满是鲜血。   握刀的手越来越紧,赵映晨气极反笑,再次睁眼时,瞳孔已然赤红一片,夹杂着浓烈的怒火。   “你,该死。”   她低声呢喃着,再次站起来,手中长刀上已然燃起熊熊火焰,刀柄处的纹路逐渐清晰,正是一只展翅高飞的赤鸟,刀身处也升腾起奇异的赤红花纹。   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尤其是右肩的血洞上,流淌着爆裂灵火,这灵火丝毫没有损伤伤口,反而在焰舌的舔舐下,裂开的血肉在逐渐愈合,就连体内的毒也在逐渐被清除。   “嗯?”   意犹未尽的吃下两人,实力重回巅峰,司黎皱眉看着朝自己走来,身上腾起烈焰灵火的赵映晨,竟然暗自对对方的气势感到心惊,“赵映晨,这些人都是因你而死!”   “是吗?”   赵映晨漠然反问着,脚步猛然加速,雷霆万钧般攻向司黎,手中长刀以力破千,他背后的肉条一触刀上火焰,便化作焦炭,重新生长而出,继而又被斩断。   这火焰仿佛带着粘性,无论如何也扑灭不了,顺着肉条直爬上司黎背后,好像有生命一般钻进他的身体内。   “怎......怎么会这样?”   司黎惊恐的感受到自己在这样的赵映晨下,竟然毫无反击之力,即使是刚才引以为傲的速度和力度,都在此时占据下风。   更不用说内心深处,好似有一道声音催促着他俯首称臣,跪在对面这人面前,忏悔自己的过错。   “为什么!赵映晨,你到底是谁!”   司黎尖叫着,在火焰中被烧焦,即使是刚才的正气剑,也没有给他造成这样大的伤害。   此时天色是浓稠化不开的黑,艳丽的火光,给这漆黑的夜晚,增添了不少艳丽。   “为什么?”司黎虚弱的问着,此时的他已经奄奄一息倒在地上,瞪着猩红眼珠,不甘的抬头看向面前的清隽少女。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满是厌恶与愤怒,睁着赤红竖瞳,不似凡人。   “哈哈哈哈哈。”司黎好似发现一个好玩的事,突然迸发出畅快的笑声,“赵映晨,你是妖,你竟然是妖!”   “不,我不是!”赵映晨刀指司黎额头,大声反驳着。   “你看看你这副模样。”   烈火中的妖仿佛蛊惑人心的念,一脸恶意的看着赵映晨,即使满身火焰,烧得他生不如死,也挡不住此时他内心的愉悦。   赵映晨怔怔看着一滩血液中的自己,满身火焰,赤红兽瞳,脸颊甚至出现淡淡的翎羽。   这不可能......   她颤抖着伸出手抚向自己的脸,是光滑的肌肤,不是翎羽。   指尖的血将脸颊染红,赵映晨回首,恶狠狠的盯着被烧得只剩下脑袋得妖,他的生命力出奇的顽强,这时甚至还面带笑意的看着赵映晨。   “我不是妖。”赵映晨强调着,右手的刀朝这脑袋狠狠砍去,脑袋仿佛开西瓜一般四分五裂,血肉四溅。   即使瞬息死亡,但他的话依旧飘落在空中,“赵映晨,你迟早也会和我一样――”   “不,我和你不一样。”赵映晨低低说着,“我只想活着,好好保护我的亲人。” 第43章   “砰――”   正在易物会的陈锦芮突然听到一身巨响,回首望去,西边处出现一团巨大的火焰,在这一瞬间,隐约可见天空许多修士极闪而过,四周修士也变得嘈杂起来,挤挤攘攘。   “西区出现妖了!”   一片混乱中,隐隐约约的话传进陈锦芮耳中。   不知为何,陈锦芮的心底变得十分慌乱,她朝着那火焰处奔去,心里不断祈祷着,希望这件事与老赵无关。   咬牙,她甚至使上风速符,速度陡然快了四五层,短短一刻钟便到达西区,那里似乎已被北垣坊封锁,陈锦芮远远看去,只能看见满地的鲜血,几根残余尸体,以及四分五裂的脑袋,红白相交。   光是看上一眼,陈锦芮便觉两股战战,面色发白,腿软得差点摔倒,幸好此时旁边有一双手扶住她。   “老赵?”陈锦芮颤抖着手,几欲呕吐,心中的恐慌溢于言表,察觉到身侧赵映晨换了身衣裳,身上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   “老赵......”   “别怕。”低沉的声音响起,一只冰凉的手在她后背撑着,避免陈锦芮因为过于惧怕而跌倒。   “有妖...”   两人缓缓离开此处,幸亏在场的人不少,两人丝毫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陈锦芮偏头,一脸苍白的看着赵映晨。   “妖已经被我杀了。”赵映晨淡淡道。   “老赵你没受伤吧!”闻言,陈锦芮一下子跳起来,焦急问道。   “还好,快送我去客栈。”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倒在陈锦芮身上,此时陈锦芮才发觉,现在的赵映晨已是强弩之末,刚才只不过强撑着走了一段罢了。   陈锦芮牙齿害怕得打颤,强行将晕倒的赵映晨抱住,朝客栈迅速奔去。   *   再一睁眼时,便是见着的是北垣客栈熟悉的房间,本是精神紧绷的赵映晨,现在舒了口气。   北垣客栈天字号自有阵法保护隐匿,便是为了保护修士的隐私,更有防御阵法,在外时,这里是最安全的。   “老赵,你醒了?”推门而入的陈锦芮,见赵映晨睁眼,欣喜道。   “我昏迷了多久?”赵映晨捂着额头,发觉自己身上的伤势已经全然消失,连一丝疤痕都没看到。   “不久,也就一个晚上。”陈锦芮搬来凳子,坐到赵映晨床边,“昨日我不放心,请了医师过来瞧瞧,他说你身上没有任何伤,只是有些体虚罢了,你感觉还好吗?”   “还好。”赵映晨答道,起身将衣裳穿好,只觉得有几分灵力耗光的虚弱。   “那便好,收拾一下就准备回宗门吧。”   “嗯。”   目送陈锦芮离开房间,赵映晨缓缓坐起,从乾坤袋中拿出那柄长刀,此时一见,已与昨日截然不同,哪里有锈迹斑斑的模样,全然寒光凛冽,刀刃如柳叶般薄,却又十分锋利,刀身似雪般美丽。   再看刀柄,上面的花纹清晰可见,抚摸上去还带着淡淡的暖意。   此时赵映晨才察觉过来,这刀,是吸了她的血才变成这样的。   之前那模样,只是它的伪装,这很有可能,是把妖刀。   赵映晨叹气,右手横举起长刀,喃喃道:“你我有缘,我也不忍心将你重归尘土,今日起,我便为你取名为斩妖刀,从今往后,你与妖没有半分关系。”   这妖刀似乎不情愿般的嗡了一声,但无法阻挡主人的意愿,只能委屈的同意。   “你还有灵智?”赵映晨失笑,“那我便为你准备一把刀鞘,时时刻刻温养。”   使出清洁术清理一番,赵映晨将斩妖刀收入乾坤袋,走出房间。   此刻陈锦芮正站在门外,赵映晨道:“锦芮我先去仙宝楼有点事,待会再来找你。”   “好。”陈锦芮点头,又忍不住道:“老赵你可别又像昨日那样,我真的被吓到了。”   “放心吧,我没事的。”赵映晨浅笑着安抚她,随后一同下楼,走出北垣客栈后,赵映晨孤身向仙宝楼方向走去。   去三层,找昨日那管事,将原本打算定做的剑取消,而是换了把刀鞘,将斩妖刀递给至管事测量尺寸。   管事手下动作不停,与赵映晨唠嗑道:“道友,这柄刀的样式可不常见。”   “哦?这样式也有什么门道?”说到此,赵映晨起了几分兴趣。   “没错,修真界中,灵刀多分为大刀与长刀两种,前者气势磅礴,以一杀百,后者则是灵巧轻便,迅如雷霆。”   “可像这样仅有两指宽,刀尖斜直的刀确实极为少见,似乎多是在千年前才流行的样式。”   管事笑呵呵的说着,没注意到赵映晨思索的表情,将斩妖刀还给赵映晨,“好了,不出十日,道友便能收到契合的刀鞘。”   “行,做好后便送到清轩宗去吧,说是赵映晨的物件就好。”   “好。”管事自然是一口答应。   回到北垣客栈,赵映晨同陈锦芮两人行自南门,乘上飞舟,朝清轩宗驶去。   先将陈锦芮送至群栾山,随后自己回到凤栖山静静打坐。   腰间一直伴随着自己四年的玉佩已然碎裂,赵映晨单手将裂成两半的玉佩放在手心,心中不由得对小叔有几分愧疚。   幸好小叔并未将神识附在玉佩上,不然昨日玉佩碎裂,他定然会有所察觉,若是小叔问起来,她便说是修行出了点岔子,激发了玉佩,所以才碎裂了。   她已做决定,还是将这件事隐瞒起来,昨日的现场......即使是修士查起来,也只会发现是两只妖在北垣坊中打斗,而不是她赵映晨。   话说回来,司黎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从人变成了妖,这样的情况她从未在书上看到过,当真是令人奇怪,或许,其中还有更多的秘密。   将混乱思绪掩去,赵映晨深吸一口气,开始仔细思考起与司黎一战中,自己犯的错误。   首先很明显的是,她本有许多符篆可用,但却并不能及时使出,在面对比自己高境界且压迫极强的人时,身外之物始终是身外之物,难以依靠,最重要的还是自身实力的强横。   其次,她的攻击节奏完全被对方所掌握,由开始到结束,若不是最后反击,她还在一直被动承受着司黎的攻击,应当主动攻击,占据主动地位。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她的实战经验太少了.....   赵映晨不知道对方变成了什么妖,只能感受到妖的气息,若是与修士对上,修士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她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击破对方,并且取得胜利,便是需要极强的实战经验和敏锐的反应力。   心里估计着,目前修为停留在心动中期,但已然稳固不少,甚至有突破的迹象,她有望在一年内突破至后期。   而距离下次宗门小比还剩两年,这两年中,她得好好练习一下实战能力了。 第44章   又是两年春风渡,许多弟子对今年的宗门小比十分期待,盖因小师叔赵映晨将会参加比试,于此同时的,还有同期的几名核心弟子。   对于许多新入宗门的弟子来说,小师叔那一届,可谓是卧虎藏龙,不仅有登上主殿的赵映晨,更有庆元国九公主,三长老之孙,双胞胎单灵根,还有一名灵根虽不出众,但阵法天赋极其罕见的少女。   自他们进宗门后,这六年来,以小师叔赵映晨为首,修为最高,为二境心动后期,其次则是紧跟其后的庆元国九公主二境心动中期,剩余同期弟子,也皆突破二境,唯那有阵法天赋的弟子,仅在一境融合后期,距离突破二境仅有一线之隔。   这日,李雨正在上阳殿领取任务,随后一名似乎是前两年刚进入宗门的弟子,朝她喊了声李师姐好。   李雨略微诧异,转头看去,发现是名面生的少女,于是也笑着回道:“这位师妹好。”   “李师姐,听闻你曾经和小师叔相处过一段日子。”这名年轻弟子面带憧憬的看着李雨,让李雨不禁一阵恍惚,心下明白,又是一名仰慕小师叔的弟子,向她打听关于小师叔的事。   果不其然。   “李师姐,你知道小师叔是怎样的人吗?”   李雨微微一笑,自豪道:“寻常单灵根修士突破至二境,需要整整六年时间,而小师叔只用了三年,且炼丹术,剑术拳法样样没落下,你觉得她是怎样的人?”   “小师叔乃天灵根,天赋异禀,这些事与她而言,不过小事罢了。”年轻弟子目露羡慕。   “不。”李雨摇头,“天道酬勤,小师叔虽为天灵根,但这些都是她努力而来的,若没有勤苦修炼,又怎会有这样的成就。”   李雨虽与赵映晨只相处了一年多,但这一年里,她是亲眼看着赵映晨没日没夜的修炼,从早到晚,时间安排得井然有序,丝毫不浪费,简直让人怀疑,她究竟有没有情感,会不会感到疲倦。   “那小师叔发现引火淬液的突破方法,难不成也是靠勤奋得来?”这名年轻弟子不服气问道。   “小师叔突破二境时,全宗上下弟子,都等着看她笑话,即使是掌门,也不认为小师叔可以成功。”李雨淡淡道,“而小师叔为此事,思索整整三月,眼见着衣带渐宽,最终冒着生命危险引火入体,才最终得出此方法。”   “若不是大毅力者,纯粹靠天赋,小师叔又怎会成功。”   此言说得年轻弟子哑口无言,眼中对小师叔的敬仰之情,越发深刻。   “李师姐,那,小师叔脾气好么?”   前四年,小师叔深入简出,几乎没在外人前露面,只有在最近两年才开始逐渐现身,但也是在不断挑战与她实力相当,或是高出一线的内门弟子,像她这样的年轻弟子,几乎是见不着小师叔的面。   因此,她才这样略带忐忑的问着李雨。   李雨失笑,“小师叔人极好,从不因为我是杂役弟子的身份而厌弃我,若是我有修行上的问题,她还会耐心的指导我,若是她不知道的,甚至还会亲自帮我去问各大核心弟子。”   “哇――”年轻弟子惊讶又羡慕的看着李雨。   但李雨心中却是微叹,小师叔人却是挺好,但心中仿佛有层隔阂一般,始终让人难以接近。   想着,李雨又微微摇头,心道小师叔那样高的地位,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那样接近她呢,能够有一段跟随小师叔的经历,已然是万幸。   “师妹若是无事,我便离开了。”见年轻弟子呆滞的看着她身后,李雨并未在意,而是将身份令牌收好,准备转身离开。   “李师姐,你...你看,那是小师叔吗?”年轻弟子抖着嗓音,不确定道。   李雨眼眸猛然睁大,回头,瞧见一名身材修长的身影,着玄色内衬,雪白长袍,袖口用金丝绣着一簇簇腾云祥纹,直叫人夸一声俊俏清荣,只见她嘴角噙着清浅的笑,一双桃花眼回望而来,只觉温润秀气,还带着一丝少年人的阳光。   “李雨?”赵映晨笑着看过去,“许久未见,你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对。”李雨喉咙发紧,从前那面对赵映晨开朗的笑,现在也难以维持,“我现已是外门弟子了。”   “是吗,那恭喜道友了。”赵映晨微拱手道,“我去核算任务了,改日再聊。”说完,她对李雨身旁一直盯着自己的小弟子露出一个微笑。   “小师叔有事便去吧。”李雨急急让开身子,让赵映晨走过,只见对方微微点头,便走进那偏殿。   见赵映晨离开,李雨身旁的那年轻弟子才低低的欢叫起来,“小师叔真的好好看,而且超级温柔!还对我笑了!”   “对啊。”李雨低头,嘴角的弧度却是有些保持不住,匆匆说了句我走了,便离开上阳殿。   来到第二境界区域,招待弟子换了一个,变成了名柔媚女修,赵映晨一见到她时,嘴角轻微一抽,打算转身离开。谁知,那女修眼尖得很,一眼看到赵映晨,音调婉转喊道:“小师叔来了~”   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拱手道:“师妹见过姬师姐。”   没错,这年轻的柔媚女修,实际上却是清轩宗七长老姬问雁,姬师姐十分不着调,四五年前假装弟子调笑自己,现在更是过分。   只见对方拉着自己的手,上下滑动,“师妹练刀一定很累吧,这手掌真是柔韧有力,手指也定然十分有力气。”   不晓得姬问雁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赵映晨在脑内自动过滤掉,强忍着手心的滑腻,将身份令牌拿出,递给姬问雁,“师姐,我任务已经完成了,麻烦确认一下。”   “好呢,你最近和云莜那孩子怎么样了?”   姬问雁收回抚摸赵映晨手指的手,将身份令牌接过,问着。   什么怎么样了?赵映晨疑惑的想着,还能怎么样?   于是就干巴巴回了句,“云莜一直在修行内家拳,现在剑意收敛不少。”   “诶,就这个吗?”姬问雁弄完后,将令牌还给赵映晨,双臂撑着柜台,眼含笑意的看着赵映晨,“云莜就没告诉你些,她的小秘密?”   赵映晨面色不变,“有些事,云莜若是想要告诉我,我便听。若是她不愿意告诉我,我不会强求。”   “小师叔,你若不主动些,光让云莜那个别扭的小家伙来,那要等多久啊。”姬问雁伸出葱葱玉指,点了点赵映晨的肩膀,一双丹凤眼笑得多情。   “只要云莜需要我,我都在。”赵映晨道。   两人的对话仿佛鸡同鸭讲,姬问雁无奈扶额,挥了挥手,“瞧你这不开窍的模样,走吧走吧。”   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翻脸,但赵映晨乐得其见,掌心背在身后,轻微的在衣服上蹭了蹭,对姬问雁温和笑道:“姬师姐,那我先行离开了。”   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真是个绝情的小家伙~”   身后姬问雁身材多姿,柔若无骨的依靠着柜台,眼神怨念,娇声埋汰着赵映晨,直听得赵映晨鸡皮疙瘩起,急匆匆的走出上阳殿。   回至凤栖山,赵映晨拿出一柄重铁所制的长刀,与她斩妖刀的样式一样,宽不过两指,刀端刀刃均未开锋,看起来仿佛一根棍子。   这重铁所制长刀重量十分恐怖,足足有九九八十一斤,但在赵映晨手中,仿佛是一根轻飘飘的稻草,轻易的劈砍着,但每一次挥臂,她面前巨大的石头上便会出现一条深深的刀痕。   刀痕十分有规律的排序着,且每条深浅均一样,只有微毫之差,并非随意劈砍,这对练刀者力道的控制有十分高的要求。   赵映晨手中的刀,从竹刀至木刀至普通铁刀,再到现在的重铁刀,一步步加重,至今日,已然到达举重若轻之境界,无论是多重的刀,在赵映晨手中,皆若芦苇般轻。   下一境界便是举轻若重,即使是最轻的剑,也可迸发出巨大的力量。   而赵映晨之所以用并未开锋的刀,盖因剑法中有句话:重剑无锋,大巧不工。   剑技的高超并非依靠剑锋,而是在于剑客的修行,想必刀法也是一样。   在习完一本玄阶刀法武技后,如今突破举重若轻境界,赵映晨渐渐懂得宴经年当年所说之话。   她练剑已然不在式,而在意。   在绝对的剑意面前,即使是再高超的剑招,也难以抵挡。招可以练,但更重要的,却是领悟其中的意,从而吸纳形成自己所独有的剑意。   而在每本剑法中,都蕴含着意,或是速,或是力,亦或是巧。在修行时,可以选择参悟剑法中的意,将至化为极致,一如蔡永和那样,将一招正气剑法的剑意练至极致,便可所向披靡。   亦或是将通过不断学习剑法,最终形成最适合自己的意,这种方法对修士的悟性要求极高,正如大师姐宴经年那般,天生剑心,短短几年内便凝结自己的剑意,当真是天纵奇才。   “宗门比试还有一月即开始。”赵映晨握刀直立,目光如鹰,自语道:“届时,便是我一展风采之时。”   刀芒似光,如影而过,面前足两米高的巨石,轰然炸裂,碎石飞掷,其中劲道穿树裂土。   一片石灰中,缓缓走过一道人影,白衣胜雪,身姿优雅,玉冠挽发。   “云莜!”   眼中锐利消散,转而是如烈阳般惊喜,赵映晨快步迎上前。   宴经年眼中满是欣赏,“小师叔刀法较之以往更胜一筹,假以时日,必将领悟自己的刀意。”   “比不上云莜厉害。”赵映晨腼腆一笑,“云莜可会在一月后,观我宗门比试?”   “小师叔首次登场,无论如何,我也会前去的。”宴经年微微一笑,看着赵映晨的目光柔和且温暖。   恍惚间,宴经年才发现,现在的赵映晨已经比她还要高,自己甚至需要微抬头,才能与面前这人对视。   时间真是犹如白马过隙,转瞬即逝,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六年,从前只到自己胸口的少女,如今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成为无数人仰慕的小师叔。   可赵映晨看待自己的目光却一如往年,从未改变,仿佛带着灼人的炽热。   微低头,宴经年眨眼间掩饰过目中的复杂神色,“师尊决定待宗门小比后,派你出宗门历练。”   “掌门师兄可还说了什么具体消息?”赵映晨问道。   “没。”宴经年摇头,“应该会指派一个任务,让你前去完成,并且会包含最近一代的年轻弟子。”   闻言,赵映晨心中有数,笑道:“云莜不必担心,掌门师兄定然不会让我们出事的。”   宴经年微点头,并不否认,也不肯定。   *   宗门小比如期举行,依旧是在比武场进行,由于参加宗门小比的人数过多,分为甲乙丙丁四个擂台,多是在心动期弟子,极少见有融合期弟子出现。   比试时间将持续一个月,选出前十名,随后进行最后第一名的角逐。   在许多观战的弟子手中,或多或少有比试弟子的资料,其中猜想的前十名中,其中赫然有六名是专门为在宗门小比,而压制修为,苦练基础的内门弟子。   这些人,无一不是佼佼者,但其中最为亮眼之人,却是小师叔赵映晨。   传闻其刀法猛如洪水,刚劲逼人,自小师叔改剑法为刀法后,气势越发胜人。   擂台比试,登擂台者,在连胜十人后,便可下台,获得进入下一场比试的资格,若是其中失败一场,便无机会进入下场比试。   当然,在宗门小比中,清轩宗对于武器,符篆,阵法并不加限制,甚至是持有鼓励态度。   小比中,大家实力并不算特别强横,宗门之所以鼓励使用外力,便是为了在执行任务亦或是出宗门时,有更强的生存能力。   因此,为了晋级比试,获得丰厚的奖励,出现了许多流派,例如嗑药流,符篆流,兵器流,阵法流,种种。   宗门小比不仅仅是奖励丰厚,且若是勤奋修行者,有特殊天赋者,说不定会被长老或是掌事看中,收为徒弟,即使是记名弟子,也比普通的外门弟子强。   赵映晨站在甲擂台下,见无人上去,便独自跃上台去,一扫台下弟子,笑容温和道:“有谁愿前来挑战?”   霎时间,竟无一人作答。   过了片刻,有一少年弟子跳上来,朗声道:“愿一览小师叔风采。”   赵映晨长身玉立,眉目舒缓,浅浅笑道:“道友,请。”   不知不觉间,甲擂台下已经围上一圈人,不少是内门弟子,或是资质较老的弟子,皆想看看这名年轻的小师叔,究竟有何本事。   少年弟子浓眉大眼,身材壮硕,似为体修。果不其然,见其大喝一声,猎猎劲风的拳头呼啸而来,力道惊人。   台下一名内门弟子韩景风看得微微点头,他同为体修,更为了这次宗门小比压制修为,淬炼体魄,便是想要夺得前三,现赵映晨乃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自然是想多看看赵映晨的攻击手法,好提前准备对策。   而这名少年弟子,以他的眼力来看,已经算是同龄中的佼佼者,应该没少使用药浴,其筋骨强横,且无暗伤,作为韩景风作为参考正好合适。   只见赵映晨轻抬右手,直接硬生生接下这一拳头,其劲风仅仅吹动她的发丝,身体巍然不动,眼神毫无波澜,好似这一拳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少年弟子见一击被拦,并不气馁,继而一扫腿,转身肘击,却被赵映晨轻轻一带,这力道被四两拨千斤的化解,并将少年弟子推了个踉跄。   见此,赵映晨将少年弟子手臂一拉,右手化掌,击向对方肩胛,柔柔一击,便将对方推下台去。   仿佛是几秒钟的时间,第一场便结束,众人皆是骇然,从未见过如此之快便结束比试的,   少年弟子从地上起来,揉了揉肩胛,并不痛,可见赵映晨是收了力道,虽有些不甘心自己的武技还未使出,但还是心服口服的拱手道:“小师叔果然厉害,在下不及,见笑了。”   “无事。”赵映晨挥手,“可还有下一人?”   韩景风面色不变,暗自思索着,赵映晨已练至内家拳精髓,其以柔克刚的技巧掌握的炉火纯青,恐怕单靠力道,并不能击败对方。   在心动期,大家实力都差不多,唯一的差别便是兵器与符篆,体修在这个阶段是比较吃亏的,因为身体刚脱凡胎,还未达到以肉体对抗兵器的程度,因此他们大多会准备许多符篆来辅助自己。   接下来上台的几人,皆不敌,赵映晨屹立台上,几场下来,甚至没让她喘口气,更别说拿出刀来。   韩景风微摇头,知道目前来说,赵映晨必然进入下一轮比试,无人愿意花力气在这里阻挠她,心知探不出赵映晨底的韩景风,转而走向旁边的擂台。   他转身时,没发现赵映晨的目光悄然看向了他,恐怕韩景风还不知道,自己在仔细观察赵映晨的同时,隐匿在人群中的自己,早已被赵映晨注意到。   赵映晨感知敏锐,台下目光万千,但她还是一瞬间感受到一道十分认真的眼神,没有恶意,带着打量,似乎是后面应该会碰上自己的对手,提前过来观摩自己的比试风格。   也因此,赵映晨在这几场中,皆只用了内家拳,并未使用任何其他武技。   不过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上台挑战她的人太弱了,不值得她使用别的武技。   直到十场打完,赵映晨的地位依然悍然不动,她便默默离开,去丁擂台看陈锦芮状况如何。   陈锦芮一柄剑使得神出鬼没,出其不备间攻敌七寸,赵映晨在台下细细观察,微微点头。   十场打下了,陈锦芮也是轻松获胜,她下台时,两人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强烈的好胜心。   赵映晨清轩宗小师叔,天灵根的身份要求她并不能输,而陈锦芮三长老之独孙的身份也同样如此,这次宗门小比已不仅仅是比试那么简单。   “轰――”   正待二人离开时,旁边的丙擂台陡然出现一道雷响,炸的石台中心四分五裂,赵映晨与陈锦芮二人不由自主地回看过去。   只见紫色闪电中,站着一名高贵女子,神色矜贵,傲立于此,面前是一名单膝跪地的弟子。   似乎是察觉赵映晨二人的目光,萧芩目光从那跪地弟子身上移开,转而与赵映晨对视,目光中满是挑衅,看向陈锦芮时,狠狠瞪了眼,周身雷电消散,潇潇然下台,全然不顾那倒地弟子。   陈锦芮不甘示弱的也回瞪过去,但这时对方已经收回目光,她吐槽道:“六年过去,萧芩还是那么讨厌。”   “行了行了,走吧。”赵映晨失笑,这两人跟冤家似的,一见面就要吵闹个不停。萧芩也是,明明贵为庆元国九公主,身份高贵,何必死盯着自己不放。   陈锦芮跟着赵映晨一同回到凤栖山,两人近日来时常互相切磋,增进经验。   宴经年实力强横,赵映晨与她切磋时,能感受到对方在刻意压制,因此便很少麻烦宴经年,而是选择与陈锦芮切磋,刚好可以互相进步。   “锦芮,你可感受到,意?”   手持斩妖刀的赵映晨,看着远方,问道。   “有。”陈锦芮似是开玩笑般道,“若有若无的感觉罢了。”   她闭眼,感受到一缕缕清风拂面,陈锦芮猛然抽剑,开始舞动,其剑劲柔和,宛如清风。   赵映晨自然认出陈锦芮使的是《疾风七剑》,可这剑法向来是以讯如疾风著名,来无影去无踪,只讲究一个字‘速’,何时像她现在使得这样柔和过。   动作缓缓,却带着一种韵,伴随着这轻缓的风刺剑,每一剑皆顺应风行,看似慢,实则快。赵映晨屹立于旁,并不出声,就这样看着。   她知道陈锦芮现在陷入一种十分玄妙的境界,这种感悟,许多修士穷其一生,也无法达到。   赵映晨不由得心中感慨,锦芮平时看似不着调,时常抱怨着陈长老待她严苛,但她自己又何尝不待自己严厉,若没有日日夜夜的修行练剑,又何来此时的感悟。 第45章   进入下一轮比试的,共有一百二十人,在分别经过两两对战后,选出前十五名。   此时能位列前十五,已然是人中龙凤,至少皆是有一技之长的弟子,拥有核心竞争力。   而在宗门小比中,只要是前一百名,皆有奖励,但前十和前三的奖励又截然不同。   前三者,每人可拥有前去剑冢挑选佩剑的资格,并会成为未来十年内的资源重点培养对象。   剑冢内有着清轩宗无数前辈遗留下来的剑。若是与之有缘,即可获得,且多为上好灵剑,若是无缘,即使天天进入,也无一剑愿意认主。   其中宴经年的寒光剑,便是在剑冢中获得。   当然,虽名为剑冢,实际其中含有十八般武器,只是剑的数量更多罢了。   比试前十五名中,有一名可抽选到轮空资格,体修韩景风幸运的抽到这个资格,当下便喜不胜收,不费吹灰之力的进入前十。   十四选前七时,赵映晨的对手是一名极其难缠的家伙,无时不刻在吃着丹药回复灵力,手下丹药多如牛毛,似乎根本吃不完一般。   此人赵映晨是认识的,之前与之交手过,若是不磕药,她能够较为容易的击败,但如今对手并不与她硬碰硬,只在一味的熬她,顿时让赵映晨有些难受。   无奈之下,只好拼着受伤,找到对方的漏洞,迅速将其击下擂台,不给对方磕药的机会。   陈锦芮在这场比试中也遇到强敌,对方同样也为风属单灵根,且战斗经验十分丰富,下手狠辣,干净利落。   幸亏陈锦芮不久前对风之剑道略有领悟,险之又险的击败对手,下台时,也是伤痕累累,几欲昏倒。   幸好在台下,还未开始比试的萧芩扶了她一把,陈锦芮这才没倒在地上。   “陈锦芮你真是太弱了,这么一个对手就把你弄成这样。”萧芩满脸嫌弃的扶着陈锦芮,手指小心的错过她胳膊上的血痕,避免血弄脏自己。   闻言,陈锦芮下意识反驳回去,但她实在没力气,只能靠在萧芩肩上虚弱道:“你....你没看到我是伤员吗,就不能说句好话?”   “呵。”萧芩冷嗤一声,“你弄脏我的衣服了,这可是用极品蚕丝织成的衣裳,事后记得赔我五十上品灵石。”   她的目光移到对方靠在自己肩膀的脸,一条血迹在脸颊,蹭到自己衣服上了。   “萧芩对战黄石,即将开始!”   听到自己的名字,萧芩将陈锦芮推给身后跟着她的女弟子,微抬下巴,“你照看好她,若是出什么事,拿你是问。”   说完,便转身离开,陈锦芮喃喃自语道:“真是冷漠。”   她不禁想着,是不是自己平时怼萧芩太多了,以至于对方现在看到她这副惨样,恨不得拍手叫绝。萧芩堂堂庆元国九公主,哪里差这五十上品灵石,分明就是想找个机会整整她罢了。   陈锦芮哀嚎一声,从乾坤袋内拿出丹药,原地打坐调养生息。   此时刚下台的赵映晨,也赶紧吞下一颗回元丹,才感觉好多了,灵力消耗太大,她又执拗不肯在台上吃丹药,非得下台才吃,加上还没使出斩妖刀,光凭拳脚功夫战胜敌手,到此时难免有些吃力。   斩妖刀不到关键时刻绝不拔出,刀一直在赵映晨腰间挂着,但她始终未**过。   斩妖刀是为斩妖,而非对人类出手。   调理片刻,赵映晨待身体好些后,便走向陈锦芮,打算与其一同离开。   没想到却被陈锦芮拒绝,只见她哼了一声,“刚才萧芩那样对我,我一定要找回场子,老赵你就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陈锦芮满身伤痕,还要和萧芩较真的模样,让赵映晨觉得好笑,只好嘱咐一句,“明日便争夺前四,记得一定要将伤养好。”   “放心吧,我不会耽误的。”陈锦芮一拍自己胸脯,不小心拉扯到身上的伤痕,顿时痛得龇牙咧嘴。   翌日,已经全然恢复的赵映晨,来到比武场,此时已经人满为患,许多弟子都在期待最后四强的角逐,第一名究竟会花落谁家。   依旧是三年前做赌注的那名师兄,他做庄下,第一名胜率最大的是一名内门弟子,名为石磊,使用一柄威风凛凛的长柄大刀,耍得雄浑威武,霸气十足,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第二名才是赵映晨,她使出斩妖刀的机会少之又少,因此这师兄那关于赵映晨的资料也寥寥无几,只有关于内家拳的一些情况。   “赵映晨对战韩景风,即将开始!”   随着裁判一道声响,瞬间响彻整个比武场,赵映晨闻言,望向丙擂台,缓缓走至台上。   此时,四个擂台全部开始,分别是:   萧芩对战石磊,陈锦芮对战罗京,林峰对战严胜平。   听到林峰二字,赵映晨往丁擂台看了眼,刚好与那沉稳的眼神对上,她微微点头,向对方示意。   如果没记错,林峰是在六年前登上天梯的第四名,且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中的哥哥。   现在已经六年过去,自从他们各自被长老收徒,便很少见面,此次宗门小比,算是将他们这些同期全部聚集了一次。   将目光收回,赵映晨看向对面与自己比试之人,正是在她第一次登擂台时,在台下仔细观察她的弟子。   韩景风的名字她略有耳闻,虽为体修,但心思细腻,擅长用符篆来掩盖自己的不足,或许这次单靠拳脚,估计很难将对方击败。   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台下弟子皆屏息静气,等待着裁判的一声令下。   不少人围在丙擂台,期待着赵映晨的表现,想知道现如今竞争四强,赵映晨是否还像之前的比试那般,绝不拔刀。   韩景风面色沉静,并未因为对面是清轩宗小师叔而被吓到,反而在脑中思索着应对方法。   “比试开始!”   每个擂台旁的裁判同时喊道,但擂台上的人都未动。   丙擂台中,赵映晨纹丝不动,目光直视韩景风,谁料韩景风气沉丹田,巍然不惧,没有丝毫耐不住性子的样子。   不愧是资历深厚的内门弟子,定然历练许多,才如此沉得下气来,赵映晨暗自感慨着。   又是片刻,赵映晨动了,这是她第一次在比试中主动出击,这宛如死水一般的情形让她难以静下来,只想去打破僵局。   玄辇步!   身影飘忽不定,难以看清,脚步繁杂,让对面的韩景风无法洞察赵映晨的意图,他干脆闭上眼,用神识来感知赵映晨的下一步。   见此,赵映晨唇角微勾,单拳朝韩景风面门击去。   韩景风眉头微皱,感觉不对,按着神识反馈的动静,向面前狠狠出拳。   不对!错了!   拳头发出破空声,但并未触碰任何东西,韩景风猛然睁眼,自己被对方骗了!   玄辇步的高明之处,不仅是其神出鬼没,更在于它的行踪,即使是神识,也难以捕捉,韩景风太小瞧这个天阶武技了。   赵映晨双眼微眯,翻身自空中,裹挟着磅礴灵力的腿鞭,踢向韩景风后背。   “嘭―――”   一层气浪自赵映晨脚下环状散开,她脸色微变,感受到脚下那坚如磐石的触感,只见对方的手臂弯出不可思议的弧度,背在身后,两只如蒲扇般的铜色大手挡住她的腿鞭。   这是他赖以成名的铁纱功!练习此武技,可令浑身肌肉宛如钢铁般坚硬,仿佛披上一层铁纱,练至高深处,宛如不动金身,在任何攻击下都难以伤害自己一分。   当机立断,站在韩景风后背的赵映晨弯腰,正打算弓身远离,却没想到小腿被对方牢牢抓住抓住,轻轻一扔,便甩向天空。   在韩景风的预想下,赵映晨被他甩至空中,定然无措难以控制身体,这时便是他攻击的最好时间。   可没想到的是,在空中的赵映晨,身体轻盈一扭,不仅没有失控,反而借助下落的力道,像是一颗流星,向韩景风击来。   台上韩景风看着从天而落的赵映晨,指缝陡然出现两张符篆,指尖一搓,黄纸符篆化为灰烬,韩景风面前瞬息出现一道防护罩,但是在赵映晨的力道下,依旧裂开一道道缝隙。   一个借力,赵映晨飘逸灵动的回到石台上。   脚尖刚一落地,便感受到一抹刺骨的寒意,赵映晨转瞬明白,这是冰封符,可对修士产生冰属封冻的效果。   一层淡淡的冰霜从脚下爬至小腿,赵映晨运转灵力,赤红灵力自小腿迸发,这冰霜霎那间融化,但那股寒冷僵硬的感觉依旧还在存在。   这时韩景风的连环符篆已经布下,周遭铺天盖地的藤蔓向赵映晨缠绕开来,她脚下的石块陡然变成沼泽,让其中的赵映晨不断下陷,双管齐下,为的,便是禁锢住赵映晨,给她最后一击。   韩景风见此,心中松了口气,暗道不愧是小师叔,逼得他使出玄阶上品的符篆,这些可都是稀有的好东西,这简单的三张,就让韩景风有些肉疼。   顾不上这些,韩景风长身屹立,摆出八极拳起手式,右脚一蹬,刚烈如猛虎下山般朝对面那藤蔓包裹处挥拳而去。   台下弟子皆忍不住惊呼,握紧双拳,“韩师兄的八极拳已练至精髓,刚猛烈脆,小师叔现已陷入窘境,难不成,小师叔要败了!?”   “不!小师叔的刀,还未使出。”有弟子在其中连连反驳,期待着赵映晨拔刀的那一刻。   拳还未至,藤蔓陡然间从内而外的燃烧,霎那间化为灰烬,地上一片沼泽也竟然被增发成干枯的泥土,中间一道修长身影持刀巍然挺立,月白衣裳上干净清爽,没有一丝狼狈。   韩景风的双眸不可置信的睁大,他难以想象,能困住金丹期的玄阶上品符篆,竟然只能困住赵映晨几息。   拳已至赵映晨面前,猛烈的气势锁定着她,让赵映晨无法闪避。   赵映晨抬眸看向韩景风,眼中的锐意势不可挡,她右腕一转,刀在瞬间被插入刀鞘,摆出内家拳与之进行缠斗。   欺身而上,赵映晨腰腹力量雄厚,毫不犹豫转身肘击,截取对方手臂肘关节,击散灵力,右腿顺势攻其下盘。   韩景风下盘极稳,一击不中,待对方反击时,赵映晨一踏对方膝盖,飞身跃起至他身后。   拳势快出残影,不断击打韩景风肩胛后背脊椎等地,拳拳到肉,在场不断发出皮肉击打之声,密密麻麻,即使韩景风练有铁纱功,此刻在赵映晨源源不断的攻击下,依旧是淤青渐起,狂暴的火属灵力不断渗入体内,对内脏造成破坏。   偏生赵映晨脚步巧妙绝伦,宛如泥鳅一般,韩景风防御有余,但速度不够,怎么也粘不到对方衣角,自己只能被动挨打。   肌肤的疼痛叫韩景风眼内发红,几欲疯狂,只能护住要害部位,甚至连拿符篆的功夫都没有。   这拳击仿佛是狂风暴雨般袭来,又好似烈火燃烧,连绵不断,这根本就不是内家拳!   韩景风最后残留的意识里满是这个想法,赵映晨怎么可能在短短六年间同时修习两种拳法,一种拳法便足够修士修行一生,更何况是两种!   最后,在赵映晨重拳一击下,他再也承受不住的扑倒在地,陷入昏迷。   见此,赵映晨收拳,平复急促的呼吸,脸上的汗水滴落至衣襟,刚才那雷霆万钧般的连串拳击,耗费了她不少灵力和体力,更何况之前强行突破符篆的禁锢,现在的她已经快要力竭。   裁判并未制止赵映晨的攻击,而是在韩景风昏倒时走上前,检查了一番,确定无事后,便喊道:“比试结束!”   霎那间,台下弟子由寂静瞬间爆发海浪般的叫喊,皆是喊的小师叔小师叔。   台上赵映晨环视四周,看到弟子们激动兴奋甚至狂热的表情,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激昂澎湃,带着不变的笑容,赵映晨在欢呼声中一跃下台。   其他三个擂台,陈锦芮已经结束比试,剩下两个擂台中的弟子,依旧在缠斗着。   陈锦芮这次遇到铁板,对手是一名土属单灵根内门弟子。   对上这类稳重防御型对手,陈锦芮的缺点暴露无遗,她的剑够快,但是力道不足,依靠的是出其不意,击败对手,但这次她的对手凛然不动,任由她的快剑攻击,也难以真正伤到。   因此陈锦芮很快便被击下台。   而萧芩与石磊的对战才是真正的焦灼,萧芩一直憋着口气,想要击败石磊,与赵映晨堂堂正正打一场,但面前之人却是最有可能获得第一的弟子,她可谓是拼劲全力,与之对抗。   对手石磊虽有一柄关公大刀使得虎虎生威,但面对萧芩雷属灵根,不断的法术攻击下,难以近身,他的优势也较难发挥出来,因此两人才会战况焦灼,令台下无数弟子揪心。   赵映晨看了眼,便不再关注,与陈锦芮一同离开,倒是陈锦芮回头往萧芩那一擂台多注视了一会儿,嘀咕着,“萧芩看上去是要输了啊。”   在众多弟子的让路下,赵映晨与陈锦芮二人畅通无阻的离开比武场。   此时,擂台之上的萧芩,眼角泛红,咬牙切齿道:“石磊,我定不会让你挡我路。”   对面的莽壮大汉咧嘴大笑,“九公主何出此言,我石某,不过是想拨得头筹罢了。”   莽壮大汉身前雷霆闪烁,他丝毫不惧,长柄大刀挥动,一击击劈散,一往无前的朝萧芩走来。   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石磊,萧芩不禁有些慌乱,一咬牙,右手抬起,雷光一闪,中指指腹被割破,血液争先恐后的流出。   霎那间风雨大作,黑沉沉的天空乌云密布,无数紫电宛如群龙在云中翻滚,雷鸣电闪,轰隆隆在空中声响浩大,令人骇然。   “下雨了!”   台下弟子喊了声,豆大的雨珠倾盆而下,一瞬间便将许多人的衣裳淋湿,擂台之上的石磊周身灵力护体,雨点没有影响他半分,他的目光透过密集的雨线看向不远处的萧芩。   萧芩长望天空,脸上突然露出浅浅的笑,再次看向石磊时,眸心已然变得坚定,“这是我打算对付赵映晨的招式,没想到在你身上用到了。”   “能让九公主倾尽全力,石某也值了。”大汉爽朗大笑着,在乌云击下的紫雷中毅然挥起大刀,向萧芩奔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林峰擂台处,他见天空下雨,暗道不妙,自己乃火属灵力,在雨天的情况下,虽不说会削弱许多,但定然难以发挥全部的实力,现正到关键时刻,一丝一毫,便会决定战局。   对手严胜平也发现这个问题,不动神色的加强攻击,使林峰难以防备。   上阳殿内,一处凉亭中,左景明见天色暗沉,隐有雨滴落下,不禁感慨道:“下雨了。”   坐他对面的正是四长老萧启,萧芩的师父,只见他幽幽一叹,“风云渐起,此间世界,定不会太平了。”   “未必。”左景明坚定道,“天道之下,自有轮回,千年前起,定然也会千年后灭,萧弟不必过于忧心,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46章   现已到宗门小比收尾之时,四强选出,但今年似乎换了个新花样,往年四强之后,都是两两对战,选出前二,再进行巅峰对决,角逐第一。   而今年的四强,竟然采取混战形式,也就是说,这次赵映晨将与萧芩,严胜平以及罗京三人,在同一擂台下共同比试,其中最后站在台上的,便是第一名。   时隔两日的休养时间,赵映晨再次登台时,却见萧芩气息略虚浮。   “九公主可还好?”赵映晨问。   “挺好,和你对战绰绰有余。”萧芩精致眉眼微挑,摆出漫不经心的模样。   却无人知昨日萧芩的师父四长老,痛心的教训她。   “九公主,你贵为皇胄,血统高贵,何苦以血引雷,甚至不惜耗费本源也要赢得这场比试呢!”   萧启气得直摇脑袋,坐立不得,满脸气恼。反倒他对面的萧芩却是面容淡定,从容道:“我的目标是赵映晨,所以与石磊一战必须赢。”   “赵师妹为天灵根。”闻言,萧启一愣,随后叹道,“天灵根者所向披靡,无人能阻挡,九公主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没错。”萧芩起身,头颅微抬与萧启对视,分明比对方矮上几分,但高贵气质却丝毫不逊色,“天下之大,庆元国占五分,其余四国并占五分,靠的是什么?”   “不是庆元国资源丰富,更不是文化优势,而是靠的武力!我萧氏乃修真界第一世家,无一能敌,哪怕是清轩宗,也要敬我三分。”   萧芩亭亭玉立,一双美眸中满是自豪,她铿锵有力道:“四百年前清轩宗出了一名天灵根,那时萧氏与之共同抗妖,那这次呢?”   “叔公,您可曾想过?”萧芩的目光看向萧启,“这次清轩宗将一家独大,在修真界中无人能敌,萧氏地位不保,谁知过上几年,庆元国的皇室是否会更名为,赵?”   最后一字轻轻从嘴中吐出,但又似乎带着千斤般重,直击得萧启后退一步,面色发白,他从未想过其中利害关系,丝毫没料到萧芩看似争强好胜的背后,竟然是这样的想法。   “我已与萧氏脱离关系。”萧启强撑着气势道,“我只是清轩宗四长老,并非是九公主的叔公,你还是,喊我师父吧......”   “是师父。”萧芩毫不在意的轻轻一笑,“师父,只要您还姓萧,您便是萧氏子弟,永世流淌着萧氏的血脉。”   “出去!”听到这句话,萧启猛然呵斥道,脸色惨白,眼中怒火连天。   萧芩微怔,无奈拧眉,低眉称是,静静退下,独留萧启一人孤立书楼内。   见萧芩离开,萧启忍不住跌坐下来,发丝散乱,目光涣散,看着自己的手腕,苍白消瘦的肌肤下,是一根根跳动的经脉,上面刀疤纵横,令人触目惊心。   *   “比试开始!”   最大的擂台之上,四脚鼎立,四人互相观察警惕,生怕对手突如其来的进攻。   严胜平低伏着身子,神色凝重,每一寸神经都紧绷着,目观三路,心中不断盘算。   传闻九公主萧芩与小师叔赵映晨向来不对付,按照九公主那跋扈的性子,定然会不管不顾的与小师叔对战,届时,自己的对手便是罗京。   他将注意力多数放在罗京身上,罗京的资料他有仔细观察过,自己不及对方灵力深厚,且土属单灵根让罗京的灵力拥有其他人难以比拟的延绵,自己若是与对方比拼灵力,定然会输。   不如速战速决,不求击伤对方,但求以最快的速度将罗京击下台。   电光火石间,严胜平已想好策略,身体开始蠢蠢欲动,等待九公主向小师叔动手,自己便开始行动。   谁料,九公主转头与小师叔对视一眼,正当严胜平察觉不妙时,两人竟同时向罗京动手。   短短几息时间,罗京即使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过心动后期,在赵映晨与萧芩的联手下,触不及防的被击下台。   转瞬间,台上便只剩下赵映晨,萧芩以及严胜平三人在场。   两人流畅的动作让严胜平的身子僵住,心中发苦,若是知道九公主会与小师叔联手,自己便早就与那罗京一同合作了,何必到现在如此地步。   见赵映晨似乎要攻来,严胜平连忙抬手,“小师叔不必亲自动手,我这就下台。”   说罢,便在众弟子的哄堂大笑下跳下台,四周弟子笑得大声,但都不带鄙夷,向强者认输,本就不是丢人的事,只有罗京茫然的站在台下,还不知道发生什么,自己便被扔下台。   此时,擂台中只剩萧芩与赵映晨二人。   萧芩认真注视着赵映晨,“我想与你一战久矣,不必顾忌,拔刀吧,一招定胜负。”   赵映晨大笑道:“九公主行事磊落,今日一战,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如何?”   腰间的斩妖刀瓮动,似被赵映晨的昂扬战意影响,急切的想要一展风采。   “你我并无恩怨,何来一笔勾销。”萧芩轻笑道,指尖雷蛇翻转,跃跃欲试。   “好!”   话音一落,便见萧芩双手捏决,此时天空万里无云,晴空一片,却是陡然响起几道惊雷声,让台下不少弟子心惊的望向天空,生怕像两日前那样,下起暴雨来。   在赵映晨没注意的地方,屹立着一道如冬日寒冰的身影,目光始终注视着她。   雷声连绵不绝,澄净的天空中紫雷凭空闪现,萧芩道:“此乃万雷诀,引万雷战敌,此决威力巨大,就连我也难以控制,小心了!”   “尽管来吧。”赵映晨勾唇一笑,右手握紧刀柄,一道铮亮的凤鸣响起,长刀赫然出鞘,带着更胜以往的锐气。   随着灵力暴涨,雪白刀身上仿佛被注入灵魂,繁杂花纹自刀柄处寸寸点燃,直到刀尖处,宛如火凤翱翔,鲜艳的灵火升腾而起。   手臂粗的雷霆自萧芩头顶劈下,霎那间,数道白柱一同降临,气吞虹霓,地动山摧般,聚于萧芩身后。   刺眼的光芒叫所有人难以睁眼,仿佛看上一眼便会被刺瞎,雷霆万钧,气势磅礴,夹杂着雷鸣轰响,像是巨龙的吐息,令天地动摇。   赵映晨眯眼,右臂持刀挥于身前。   万雷咆哮,萧芩的灵力一瞬间被抽干,面如白纸,她看着面前的赵映晨,手决一变,身后万般雷霆,摧枯拉朽,一往无前的向赵映晨击去,其气势浩大,颇有一击杀敌的味道。   正当雷霆击来时,赵映晨动了,她挥刀,却似猛虎下山,刚猛迅烈,气势逼人,其中蓬勃燃烧的烈焰更显不凡。   简单一刀,其中所蕴含的力,却是无人能敌,以力破敌,不可阻挡,所有人都难以挡住这一刀。   两两相触,台下弟子即便是眼中流出泪水,也丝毫不愿漏掉一丝,一紫一红双击对决,威势巨大,台旁裁判早就布起防护罩,否则台下弟子恐怕是会被这气势所伤。   随着一道剧烈的白光响起,震天动地的响声响彻天际,整个清轩宗皆可听闻,许多手中忙碌的弟子陡然听到这声巨响,都停下手中动作,向比武场方向驻足凝望。   过了许久,白光消散,台下众弟子揉着酸疼的眼睛,向擂台上看去。   石台已被炸开,一片废墟,漫天白沙中,隐隐露出其中身影,待众人再定睛一看时,便发现九公主始终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单膝跪地,一柄锋利长刀搁在她脖颈。   赵映晨毫发无伤的立于萧芩面前,若是仔细观察,会看到只是刀背紧贴萧芩脖颈,而非刀锋。   “这便是你的真实实力吗?”萧芩苦笑一声,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吐出一片鲜血,面如白纸。   “九公主身份尊贵。”赵映晨低声道,“何必一直盯着我。”   “不必说什么九公主。”萧芩心中黯然,冷笑道,“修真界实力为尊,我输了便输了,放心好了,将来我定不会纠缠于你。”   收刀入鞘,赵映晨在萧芩惊讶的目光中,同样单膝跪在她面前,盯着她的眸子,认真道:“九公主天赋毅力皆远超常人,若没有我赵映晨,你便是现在清轩宗内同期第一人,九公主为何妄自菲薄?”   萧芩愣愣的看着赵映晨,头微侧,眼中一片复杂神色,“赵映晨,你是天灵根......”   “没错。”赵映晨皱眉,肯定道,“但那又如何,天赋向来不是最重要的。”   “入门考核中的天梯,不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仙路漫漫,唯有勤苦,才是成仙的唯一途径吗,九公主何苦拘泥于天赋。”   萧芩强撑着站起来,释然一笑,拒绝赵映晨的搀扶,“是我想的太复杂了,赵映晨,你会是我萧芩此生唯一的对手。”她看向赵映晨,目光灼灼,“我很期待,未来的宗门大比时,你我二人再战的场景。”   赵映晨失笑,“好,我等着。”心中不禁感慨,这才是那个傲气十足,丝毫不气馁的九公主。   两人同下擂台,台下等候已久的陈锦芮扑向两人,见赵映晨无事,便担忧的看向萧芩,问道:“你没事吧。”   “放心吧,死不了。”萧芩嫌弃的瞧着陈锦芮,“别用这么恶心的眼神看着我。”   “喂,我是在关心你好吗!”陈锦芮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瞧着她,“你就这么对关心你的人的?!”   萧芩偏头,戚了一声,不再说话。   赵映晨在一旁看着二人的互动,不禁感慨,两人关系现在真是变得越来越好啊。   忽地,她察觉到一道目光,顺着回望过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开心的奔向那里,“云莜!”   来者正是面含浅笑的宴经年,她看着面前欢快的少女,“刚才的比试我看了。”   赵映晨睁大了眼,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期待宴经年的夸奖。面对这样的目光,宴经年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小师叔进步很大。”   就这?都不多夸夸?   “还是云莜教导得好。”赵映晨略带失望道,但转瞬这丝情绪便消失,变得继续开心起来。   不远处萧芩与陈锦芮两人看着变脸这么快的赵映晨,不禁对视一眼,旋即又同时用力扭过头,哼了一声,简直是默契到心有灵犀。   此战落幕,宗门小比正式结束。   赵映晨位列第一,萧芩第二,陈锦芮第七,林峰第八。   其余者,林峰的同胞弟弟,七长老之徒,林蕴,居于十五位。   五长老之徒,融合后期的游竹,以一境实力,位于三十八位,已然是惊人的成绩。   此次小比,赵映晨同期弟子皆取的较好的成绩,甚至可以说是优秀,这让一直观察他们的左景明不禁感到欣慰,更加决定将这些清轩宗未来的支柱,出宗历练两年再回来。 第47章   比试后,众人歇息了半月,随后在掌门左景明的带领下进入剑冢。剑冢位于上阳殿后的一处石碑内,这一石碑平平无奇,但经过特定的令牌以及口诀后,即可开启。   一如赵映晨初入修真界时,那长源殿中的情形,四人一进入其中,晃眼间,世间便变换了一副模样。   剑冢内暗无天日,赵映晨仰首望着面前那高不见顶的山峰,庞大的山体没有一颗树木,漆黑一片,死气沉沉,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死气。   左景明道:“剑冢内的兵器,皆是千年来清轩宗内无数前辈遗留下来,有些是他们自觉将死之期已到,将随身兵器置于剑冢内,等待有缘人的到来。有些则是飞升之际,为福泽清轩宗弟子,专门打造的神兵利器放于此内。”   “千年过去,许多灵器甚至产生灵智,它们所坚持的道不同,自会选择最契合它们的主人,你们不必担忧,一时辰后我会来接你们。”   说完,左景明一挥袖,身影淡去。   赵映晨与萧芩对视一眼,目前三人正位于山脚,他们一同朝山上走去。   走近时才发现,山体的漆黑,并非它本来的颜色,而是无数柄兵器插在山上。这些兵器形态各异,唯一相同的,便是那仿佛染上尘埃的黑灰色,每一个都毫无生机,宛如沉睡的美人,等待唤醒她的人。   第三名正是严胜平,只见他小心的将手触碰到一柄剑上,这柄剑像是一块石头,没有丝毫反应。   越往山上走,赵映晨越感觉到腰侧斩妖刀激动难耐的嗡鸣声,她伸出左手按住刀身,垂头低声道:“你是出自这剑冢?”   旋即她又自嘲般摇头,在清轩宗的剑冢内,又怎会出现一柄妖刀呢。   三人走了半个时辰,剑冢内没有丝毫反应。赵映晨已有一柄最适合她的斩妖刀,萧芩从来不缺高阶灵器,因此二人都对对剑冢内的兵器并不期待,唯有严胜平,急得恨不得抓耳挠腮。   他并非家境殷实者,能走到这一步全靠自己,若是能在剑冢内获得一柄称心如意的灵器,可省下不少资源。   即使再急,但严胜平还是跟着赵映晨二人,并未独自行动,剑冢内不知是否危险,若是单独行动,遇害了,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而赵映晨则是一心想着斩妖刀为何如此激动,她隐隐感觉山顶会有她所需要的东西,这种类似的直觉一直让赵映晨收获匪浅,不知这次是否也一样。   严胜平忍不住泄露了一丝灵力,顿时剑冢内仿佛苏醒一般,隐隐震动,恰好他身侧的一柄剑颤抖着,剑身发出鸣叫,剑上宛如尘埃的黑灰厚壳被它抖掉,渐渐迸发出一道暗色的光芒。   严胜平欣喜若狂的拔出这把剑,在这一瞬间,长剑变得清晰,这是一柄细长灵剑,剑刃隐带倒刺,让严胜平爱不释手。   虽然古怪,但他却觉得这柄剑与自己心意相通,且为地阶中品,品阶不低,足以伴随他多年。   赵映晨若有所思,对二人道:“我先去山顶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严胜平与萧芩对于赵映晨的选择自无多少异议,便眼见着赵映晨施展灵力,向山顶奔去。   在她动的那一刻,山体上不少灵器迸发光芒,似乎等着赵映晨的到来,期待着被带走。   与此同时,萧芩也露出灵力,顺着一丝玄妙的感觉,朝西侧的灵器奔去,那里有一股让她渴望的气息。   一路疾奔,赵映晨腰侧斩妖刀忍耐不住的从刀鞘内飞出,霎时间剑冢内雷响凤鸣,交错夹杂,不少低阶灵器散发着瑟瑟发抖的气息,赵映晨看了眼,便不管不顾的跟随斩妖刀后,向山顶前去。   越往上,赵映晨发现斩妖刀的颤抖程度越大,仿佛是终得回家的孩子在哭泣,这让赵映晨心中疑团更深。   不知不觉间,赵映晨已达山顶,顶尖狂风大作,吹乱她的乌发,衣角猎猎作响。在这顶端,有一柄宛如至尊的长剑斜插,山下所有灵器皆对它俯首称臣,就是这柄漆黑,没有一丝光芒的剑,让斩妖刀如此眷念。   斩妖刀强烈的情绪,让赵映晨心中都不可避免产生一丝哀怆,她伸手,握住这把剑,剑身微微颤抖,似乎即将醒来,但又纹丝不动。   霎那间,赵映晨脑中一片恍惚,一声闷哼,单膝跪地,眼前赫然出现一道风华绝代的身影,手持这柄长剑,指向另一人,那人她看不清身影,唯一可见的,便是这人腰间挂着的正是斩妖刀。   仅仅只是一个画面一闪而过,但赵映晨依旧感知到那手持长剑之人,内心是无比的绝望与痛苦,仿佛要是亲手杀死自己所爱之人一般。   用力摇头,赵映晨从强烈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脱力,全身倚靠着这柄长剑,才得以支撑,不至于倒地。   刚才发生了什么?   赵映晨赶忙松开握剑的手,急促呼吸着,一把夺过那斩妖刀,插入刀鞘,惊险的看着那漆黑长剑。   不知多少年过去,这陷入沉睡的长剑,仅仅只是握住,便会对握剑之人产生如此大的影响,若是刚才这长剑的主人,留下一丝神识想要夺舍,那么现在的赵映晨恐怕是凶多吉少。   顾不上这些,赵映晨转身离开,丝毫不理会斩妖刀的悲鸣,脑中一片冷静,暗自思索着这长剑的主人。   能列于剑冢之首,必定是千年前无比重要的人物。想起刚才那画面中的持剑之人,心下确定那是名女子。   清轩宗藏书阁内,分明有对修真界近百年的事件皆有巨细无遗的记载,但唯独对千年前的所有事语焉不详,对于当时的清轩宗也是寥寥数语,仿佛是在忌讳着什么。   千年前,仿佛是个断代史,唯独对天灵根有从古至今的记载,而对于其他,像是被焚烧了一般,皆找不到关于千年以前的任何描写。   初看时,赵映晨并未深究其中含义,而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是谜团密布,让人难以想明白。   此时时间已到,赵映晨恍然间重回清轩宗上阳殿石碑前,身侧站的便是眼中难掩喜色的萧芩与严胜平。   左景明问道:“你们都获得灵器了吗?”   萧芩与严胜平二人答是,唯独赵映晨并未言语,左景明以为她是在为并未获得剑冢内灵器的认可而伤心,轻声安慰道:“师妹无事,剑冢只是一个机会罢了,修真界内灵器万千,定然能有让师妹满意的。”   赵映晨抬头,脸上沉静,并无悲伤之情,“掌门师兄我没事。”   萧芩暗中思索,在赵映晨动身时,不少灵器为她而亮,怎么可能毫无收获呢,可能是她不愿意说吧。   眼睛微眯,又闻左景明道:“那便好,明日巳时一刻来上阳殿,我有事告知你们。”   赵映晨默默点头,心中明白可能是为历练一事而来。   无事吩咐,三人便散去。   翌日,赵映晨早早到来上阳殿主殿,瞧见一名有些陌生的弟子,她想了片刻,才想起此人正是五长老之徒,游竹。   只见游竹似乎十分拘束的向赵映晨乖乖喊了声小师叔,赵映晨回去一个温和清朗的笑,两人便就此沉默,没有交流。   过了片刻,赵映晨见到陈锦芮,萧芩,还有林峰兄弟二人陆续前来。   六人到齐,正是赵映晨同期的优秀弟子。   随后而来的是大长老,他干枯瘦弱的身体出现在六人面前,赵映晨怀疑只要一阵风便能将他吹走,但在三年前的宗门大比中,大长老露的一手却叫她难以忽视对方的强横。   只见大长老嘿嘿一笑,“从今日起,你们便要出宗历练了。”   看来每人的师父都有所嘱咐,所以六人皆没有露出意外的神情,而是默默听着。   “这次任务的地点是在云岭横川一带,那里有一处品阶不错的灵矿,被其中三大家族所掌控。近日有家族向清轩宗求救,称灵矿边有强大妖兽骚扰,不仅令灵矿难以开采,更造成了不少的人员伤亡,因此掌门特地派遣你们前去消灭妖兽。”   “根据清轩宗的调查,那群妖兽最高修为在金丹期左右,便决定是你们六人一同前去,任务期限是在两年。”   说罢,大长老右手一挥,六枚身份令牌齐刷刷从六人乾坤袋中飞出,落入他的掌心上空,片刻后,身份令牌上便散发出淡淡的光,重新飞回六人手中。   “详细的任务内容便在你们的身份令牌内,记得及时查看。另外,记住了。”大长老笑嘻嘻的脸陡然变得严肃起来,“身份令牌绝不可遗失,若是一旦遗失,必须立刻用神识销毁,若是被其他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好――”六人齐声应道。   “此次出宗历练,掌门担心你们会遇到危难紧急之事难以解决,专门派了一位师姐与你们一同前去。”   话音刚落,殿门阳光洒落处走进一个身影,赵映晨心神一动,几乎预料般的,宴经年那绝美的脸庞出现在她眼前。   “正是你们的宴师姐!”大长老不正经的笑道,尤其是看到赵映晨的表情时,脸上的皱纹褶子都笑出朵花来。   “好了,接下来的事项,便有你们宴师姐为你们说吧。”   宴经年站六人面前,清浅冷淡的眸子没有丝毫变化,“此次任务,我不会有任何插手,一切全凭你们做主,只有在遇到生命危险时,我才会动手。”   “你们只需记住一句话,切莫惹是生非,一切低调行事。”   这句话淡淡说过,但在赵映晨耳中,却明白,这是云莜对他们的叮嘱,也是一个经验,于是十分认真的点头。   见赵映晨点头,宴经年的眸子略微软了软,随后又恢复冰冷。   大长老见宴经年在说话,便悄悄溜走了。   他明白左景明的想法,这两年对这六个小家伙是历练,对宴经年来说也是历练。   之所以专门选择这个任务,也是因为灵矿下,各大家族交错盘旋,在那里他们能见识到更多关于修真界的残忍,变得更加成熟。对于宴经年而言,看一遭人情世故,也不会死死纠结于往事,难以解脱。   宴经年说完后,众人见大长老离开,宴师姐不管不问,便齐齐将目光看向赵映晨。   陈锦芮率先问道:“老赵你有什么想法?”   赵映晨拿出令牌,看了看其中的具体信息,沉吟道:“云岭横川位于清轩宗以南,中部与南部交界处,若是飞舟飞驰,约莫需要七个时辰。”   她将以前从《地理志》中看到的信息说出来。   林峰沉声问道:“大长老叫我们出宗历练,不如徒步前去云岭横川,以便积攒经验?”   赵映晨却是摇头,“妖兽情况更为紧急,且已造成人员伤亡,若是徒步前去,耗费时间长,说不定灵矿危机加重,使更多人受伤。”   “我这有一艘可容纳十五人的飞舟。”宴经年突然道。   抬眸看了眼宴经年,赵映晨含笑道:“若无异议,便用飞舟前去,刚好可趁这段时间好好看一下此次任务的具体情况。” 第48章   收拾好东西,众人便一同上了飞舟前往云岭横川。   飞舟上,六人皆少言语,或是查看任务信息,或是闭目养神,飞舟用一中品灵石驱动,十分迅速。   此次任务具体情况似乎并不复杂。   云岭横川内的灵矿,经过无数修真世家争夺,最终由其中三个家族脱颖而出,而灵矿的开采权也由清轩宗下放至这三个家族。   其中最大的家族为谢家,其次是林家,最弱小的则是张家,灵矿开采权的比重,也是根据家族实力来决定。   而这次开采事件中,张家在灵矿内竟遇见妖兽,且妖兽实力强横,在灵矿内大肆厮杀修士,加上当时看守灵矿的正多是张家子弟,因此张家可谓是损失惨重,元气大伤。   据张家逃出来的子弟描述,那妖兽正是猴妖,早生灵智,觊觎灵矿内灵气充足,便趁张家把守时闯入灵矿内,妄图霸占灵矿。   之后虽然谢家帮手急急赶来,但猴妖早已离开,并带着一大批张家刚开采的灵石,性质十分恶劣。   猴妖实力强横且十分狡猾,三大家族联手对猴妖进行围攻,皆以失败告终,这才没办法,向清轩宗求助,希望能在宗内颁布任务,有实力强大的弟子前去斩妖除魔。   而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在十月十五日,正是在宗门小比之时,现在已是十月二十五日,十日过去。   赵映晨仔细看完这信息,心想着,若是按照这上面所说,那此次任务便是单纯的杀掉猴妖,随后便在云岭横川内修炼到两年后,再回清轩宗。   就是不知道其中是否还有隐情,不过等到了云岭横川后,再仔细调查也不迟。   天际之上,赵映晨站飞舟旁,低头瞧着这一片大好河山,白雪皑皑,一层银装素裹。   现在季节,已然入冬,狂风寒冽,赵映晨却是暖暖,一席单衣,丝毫不觉寒冷,她将目光移向背手屹立飞舟前端的宴经年,高挑的身影,削l脊背,寒风没有影响她丝毫,衣角妥帖。   但赵映晨看着这样的背影,却是感到一种无边的孤寂,她默默走上前,来到宴经年身旁,从乾坤袋内取出一件狐裘大氅,轻轻盖在宴经年肩上。   察觉到赵映晨的动作,宴经年头微偏,墨色的瞳孔倒映出赵映晨的眸子,略带琥珀色的纯净,暗含关心。   宴经年道:“三境修士,不惧风寒,小师叔这是为何?”   “......”   “这样暖和些。”赵映晨哈了口气,面前的空气化作一道白雾,她伸手,握住宴经年的手腕,指尖下滑,落入对方掌心,随后一撑,十指相扣。   在宴经年的凝视中,赵映晨眯眼,露出一道笑容,“你的手好冷,我的是不是很暖和。”   无视对方轻微的挣扎,手掌紧紧握住对方冰凉的柔荑,赵映晨的手刚好比宴经年的略大,完美覆盖住。   “云莜。”赵映晨靠近宴经年,在她耳边轻轻道,“我已突破灵寂期,很快便会到达三境,与你比肩。这样是不是,就能帮到你了?”   她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杂质,纯粹简单,单单这个眼神,便让宴经年心头微颤,掌心的热度像是火一样燃烧,甚至带着一丝疼痛,但宴经年却并未躲闪,而是轻轻反握住赵映晨的手。   宴经年看向前方,轻笑,却并未说话,赵映晨看着宴经年的侧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陈锦芮盘腿而坐,悄咪咪睁眼看着前面两道身影,屁股挪了挪,坐到萧芩身旁,小声道:“萧芩,你有没有感觉这两人之间怪怪的。”   萧芩若有所思,没有对陈锦芮的突然靠近表示抗拒,点头赞同,“没错,我也觉得。”   “你说....”萧芩转头,赫然与陈锦芮的眼眸对上,这才察觉两人挨得极近,几乎是鼻尖相顶,耳根寸寸变红,强装镇定的看向别处,嫌弃的把陈锦芮推开,“你离我太近了。”   陈锦芮已经习惯被萧芩嫌弃,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往旁边挪了挪,“之前我就问老赵,她跟我说,视大师姐为长姐,长姐如母,叫我不要随意污蔑大师姐清白。”   “但她们这个样子,哪里像姐妹。”陈锦芮捏着下巴,没察觉萧芩的不自在。   “那像什么?”揉了揉耳根,萧芩反问道。   “像一对恋人。”陈锦芮自言自语道,“冰山大师姐对上年下小师叔,这个属性似乎还挺萌的。”   萧芩双眼猛然睁大,“恋,恋人?”   “对呀,怎么了。”陈锦芮奇怪的看着她,旋即反应过来,“额,你不会很反感这个吧?”   萧芩眉头微蹙,“古有断袖磨镜一说,但终究是极少数,阴阳结合才是正道,大师姐光风霁月,应是这世间顶尖的男子才配得上,小师叔毕竟是女子......”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赵映晨天灵根的天赋乃是顶尖,世上绝无第二人能有天灵根,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人能够敌过赵映晨。   陈锦芮无奈一笑,“都是我猜的,感觉而已,不一定是真的。”   说完,她撑着脸颊,偏头看向萧芩,“你父皇可会给你婚配?”   “不清楚。”萧芩低声道,“应该不会,我的天赋即使是在皇室,也是顶端,父皇应该会尊重我的选择。”   “那就好。”陈锦芮似乎是松了口气,小声道。   萧芩听清了这三字,心情复杂,佯装没听清般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陈锦芮一个激灵坐直,挠了挠头,急忙道。   话题结束,两人陷入沉默,等待着飞舟驶向云岭横川。   其余林峰双胞胎窃窃私语着,游竹安静的修炼,孤身一人,没有加入任何一方。   飞舟速度极快,不消七个时辰,单单六个时辰便到了,这时已是夜半,从天往下看,地下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唯独那灵矿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宴经年站在舟头,飞舟缓缓下降至灵矿处,下面的景象逐渐展开至赵映晨等人眼中。   一条宛如卧龙的山脉,四周布下不同的阵法隐匿保护,散发着浅淡柔和的白光。   赵映晨等人停在山脉尽头,只见那山体已被挖空小半,出口处被简单修制,有许多修士巡逻着,见有飞舟驶来,个个准备好武器在底下严阵以待。   七人下了飞舟,对面山体内走出一名虎背熊腰,鹰钩鼻,目光阴冷的中年男子,只见他威风凛凛的从排列整齐的修士后走出,对赵映晨等人道:“道友们来我横川灵矿,所为何事?”   赵映晨走出,与这鹰钩鼻中年男子对线,“我们乃清轩宗弟子,专为灵矿遇袭一事而来。”   说罢,便拿出身份令牌,令牌之上,白玉镶嵌的清轩宗三字清晰无比,只见这令牌通体玄黑,边缘镶金。   鹰钩鼻中年男子目中精光一闪,立刻拱手弯腰道:“原来是清轩宗弟子驾临,失敬失敬。在下林渡,见过清轩宗师叔。”   “你是林家之人?”赵映晨收回令牌,观察着他身后的修士和灵矿,问道。   “没错,在下正是林家家主。”林渡恭谨道,“现在夜深,各位路途疲惫,若是不嫌弃,可否到林府休息一晚?”   闻言,赵映晨回头看了眼众人,皆表示可以,于是便对林渡道:“那麻烦林家主了。”   “不麻烦不麻烦。”林渡笑着侧身,引赵映晨众人向一旁走着,“林府能接待清轩宗师叔,已是蓬荜生辉,何来麻烦一说。”   灵矿位于云岭横川北部,灵矿以南,是一大片城镇,而谢林张府,则是在距离灵矿最近的区域。   一炷香时间,林渡便领着众人来到林府,偌大的府邸却是十分低调。走进其中,朴素简单,仅仅中央一片水池,假山一尊,就连花也极少见。   林渡在前方道:“让各位道友见笑了,府内并无什么华丽景致,盖因恐慌家中子弟沉溺欢乐,祖上便修成这样,以警示后代。”   说罢,众人便走过一宽阔练武场,朝府内西边走去。   “西院专为接待贵宾所建,清丽典雅,十分安静,其中常有人来清理。”林渡说着,众人眼前出现一片竹林,小溪潺潺,内有一座阁楼,共有五楼,占地极大。   果真清雅,一片绿荫,竹林飒飒,更添幽静。   赵映晨心中赞叹,笑道:“劳烦林家主了。”   “诸位道友满意便好。”鹰钩鼻的阴沉男子十分有礼,“屋内我已安排人将物件备齐,道友若还有事,可尽管吩咐府中管家,在下还要去看守灵矿,失陪了。”   “无事。”赵映晨看着那阁楼,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见此,林渡便默默退下。   众人一同走近阁楼,上提有清风楼三字,进入其中,丝丝缕缕的丝竹清香缭绕鼻尖,赵映晨闭眼吸气,确定并无毒素。   二楼摆有许多书画藏书,供贵宾翻阅。三楼之上便是可居住的地方,一层约有三间房。   林蕴道:“我和哥哥就住在三楼吧,我们兄弟二人正好有个照应。”   赵映晨点头,“好,那萧芩,陈锦芮以及游竹住四楼,我与云莜在五楼,若有事,随时上来找我们。”   “好。”陈锦芮三人答道。   分配好后,赵映晨便与宴经年一同上去五楼。   赵映晨与宴经年的房间挨在一起,在进入房间前,赵映晨往宴经年那边看了眼,恰好与对方的眼睛对上,讪讪一笑。   此时已然丑时一刻,银盘白月隐匿云中,紫黑天空下,漆黑一片,但这对赵映晨等人没有丝毫影响,踏入二境之后,即使是夜晚,也能毫无障碍的视物,犹如白昼。   宴经年关上门,仔细打量了下房内,并无什么华丽装饰,简简单单,但却并不寒酸,处处透露着素雅。走至旁,宴经年将窗户打开,随后穿过画有群山飞鹤的屏风,坐在雕花木桌旁,上有一壶热茶,她独自给自己斟上一杯。   一盏茶还未喝完,便听见窗户边有细微的动静,宴经年眼角含笑,轻声道:“小师叔,出来吧。”   “云莜开窗是专门等着我来的吗”   赵映晨将窗户掩上,笑着走近,坐在宴经年身边,接过对方斟的一杯茶。   宴经年但笑不语,赵映晨一挑眉,“云莜还不歇息?”   正待宴经年说话时,赵映晨又道:“即使是三境修士也需劳逸结合,一味苦修只会对修行不利。”   进入二境后,赵映晨对修行的感悟越发深刻,有时候确实并非是苦修可以解决,更需要的是心境上的突破,每日的修炼必不可少,但过犹不及。   “云莜还是好好休息吧,掌门师兄恐怕也很担忧你一直这样吧。”按住对方肩膀,赵映晨认真道。   轻轻一叹,宴经年无奈道:“那便依小师叔吧。”   说罢,便走至床边,准备解开腰带,却见赵映晨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师叔不回自己房间吗?”   “不。”赵映晨狡黠一笑,“我要与云莜一同睡。” ?!   “小师叔已经十七了,并非是七岁。”宴经年睨了她一眼,强调道。   “可是,云莜六年前拒绝了我,这次也要拒绝我吗?”赵映晨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我与云莜情同姐妹,姐妹间抵足同眠又如何。”   “好...好吧。”宴经年瞧着她那水盈盈的眸子,勉强应道,发丝后的耳垂已通红一片。   闻言,赵映晨一下子高兴起来,殷勤的跳到宴经年身后,“我来为云莜宽衣。”   不给宴经年拒绝的机会,赵映晨便上手,腰带滑落在地,两人却丝毫不在意,宴经年按住赵映晨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小师叔,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的语气里带有一丝罕见的急促,赵映晨疑惑的偏头,乖乖松开,“好。”   宴经年指尖轻轻颤抖,感受到一直注视自己的目光,手一撩,外袍褪下,衣裳一件件下滑,只留单薄里衣,勾勒出妙曼身姿。   赵映晨弯腰,替她将衣裳收好,叠放在床上,随后扒拉两下,将自己的衣裳也脱掉。   伸手将宴经年的发带解开,乌发柔顺滑落肩头,螓首微垂,露出白玉般下巴,线条柔和,粉唇淡淡。   “睡吧。”赵映晨坐在床上轻声道,感受到两人间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嗯。”   “只有一床被子.......”   万人敬仰,冷若冰雪的大师姐,此时却是难得的拘束道。   “无事。”仰望着宴经年,赵映晨抬手,握住对方柔夷,轻轻一拉。   柔软身躯落入怀中,暗香扑鼻,赵映晨翻身,将宴经年带上床,对方丝毫不抵抗,陷入被褥中,长发散开,在白洁的床单下醒目。   束带一拉,帷帐缓缓合上。   两人平躺床上,赵映晨双手规矩的放着,眼睛却是睁着,盯着顶端素浅帷帐,心脏不知道为何,跳得有些快。   为什么会这样?   她想着,没有丝毫睡意,是因为太激动了吧,与云莜更加亲近了。   想起之前问过陈锦芮,若是想与一女子更进一步,要怎么办。   “如果想更进一步.....那说明关系已经挺好了,那就一起睡觉呗。夜深人静,躺一张床上,正好是谈心的好时候,一般来说,夜晚中,更愿意吐露心声,这样来几次,不成闺蜜都难。”   指尖微微颤抖,抚上身旁那细腻的手背,小心的握住。   “云莜......”   “别说话。”   宴经年闷闷道,若是赵映晨转头,便会看到她脸上红霞纷飞,眼中带着浓烈,仿佛能滴出水般的羞涩。   “别说话,小师叔......”   带着颤音,赵映晨感受到宴经年的手收紧,掌心有一丝滑腻。   云莜,是在紧张吗......   意识到这点的赵映晨不禁咽了咽口水,心跳得更快,在一片寂静的黑夜中格外大声,她怀疑身旁的宴经年都能听到。   晚安,云莜...   赵映晨在心中默默道,闭眼,压制住狂跳的心脏,缓缓陷入沉睡。   而她却没法发现身侧的宴经年始终难以入眠,宴经年睁着明亮的眼眸,小心的偏头,感受到赵映晨已入睡。   胳膊撑起,宴经年微微起身,注视着赵映晨的脸庞,目光从额角下滑,一直落到唇边,盯了许久。   压抑心中莫名的冲动,宴经年阖眼,在对方鬓边留下轻轻一吻,柔和的仿佛如微风拂过水面,不留丝毫痕迹。   晚安,晨儿... 第49章   翌日,赵映晨与宴经年从楼上下来时,五人已经基本准备好。   “我今日先在横川城看看情况。”陈锦芮打着哈欠,睡眼朦胧道。   林峰林蕴兄弟也点头,他们在进入清轩宗后,便极少出宗看看,这次出来,正好可以涨涨见识。   就连游竹也默默点头,赵映晨看了眼萧芩,看到对方似乎也并不积极的模样,于是道:“那我去张家探望一番吧。”   宴经年则是留在阁楼内,并没有同他们一起行动的意思。   六人一同走出清风阁,路过那练武场,现在上面已有不少年轻子弟在淬炼武技,个个气势盎然,精气饱满,修为算不上很强,但眼中皆闪烁着对实力的渴望。   赵映晨暗自点头,心想着林家修行风气确实不错。这些人是装的还是真的,一眼便能看出,她明显察觉到这群林氏子弟基础坚实,并非银枪蜡头。   出了林府,一行人便分开,赵映晨问了下行人,朝西边张府所在地走去,而剩下的五人则是四处逛游。   走在街上,横川城繁华程度与北垣坊相差无几,但街边摆摊的修士却近乎没有,基本上都有独自的店铺。   约莫两柱香的时间,她便走到张府偏门处。张府虽不如林府势力强,但却装潢气派,光从外表看,已是横川镇中赵映晨看到的最豪横的府邸,占地极大,在偏门处一眼看不到尽头。   正门前蹲有两座石狮镇府,两扇气派兽头大门,赵映晨拿起门环敲了敲,却没有任何人来开门的痕迹,喊了声也无人应答。   路过有好心人提醒了一句,“张府的人都快搬光了,这里只剩下空府了。”   赵映晨急忙拱手问道:“这位道友可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心人仔细瞧了她两眼,似乎觉得并不是什么别有用心之人,便又道:“张府平日横行霸道惯了,这次元气大伤,城中有不少人对他家虎视眈眈,张家主见无力回天,便准备带着张家人离开云岭横川,另行他路。”   “那道友可知张家主现在在哪里?”赵映晨又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好心人摇摇头,“说不定还在里面呢,瞧一瞧便知道了。”   说罢便离开,赵映晨对着他的背影喊了句,“多谢道友解答!”那好心人只挥了挥手,潇洒离开。   回身,赵映晨推了推门,发现门被关得紧紧的,便一跃而上墙头,进入其内。   一进入便明显感受到一股萧条气息,偌大的府邸竟无一人,仔细一看,许多值钱的东西似乎都被搬光,府邸内空荡荡一片。   赵映晨漫步其中,看有没有人,走到后院,本以为毫无收获之时,却见一道慌慌张张的身影,她一个闪身,抓住这人。   “啊――奴婢,奴婢只是张府的婢女,求尊上手下留情!”   一实力低微,仅为旋照期的瘦弱女子闭着眼瑟瑟发抖。   皱眉,赵映晨按住这女子的手腕,“我不杀你,你告诉我,张家主张殷在哪儿?”   听是一道女声,这女子才斗胆睁开眼,但目光仍然怯怯,身子害怕得颤抖着,“奴婢,奴婢不知道......自从三日前,家主便消失了。”   “尊上求您了,奴婢是无辜的。”她陡然跪下来,泪流满面的向赵映晨磕头,“全都是张府作的孽,奴婢是被人卖进来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我不会杀你的。”赵映晨又强调了一遍,但此时这婢女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哭着一个劲的磕头。   无奈叹气,知道自己现在是不可能从这女子身上得到任何关于张府的消息,便摆摆手,那婢女见此,慌乱的爬起来,抱着包裹就往偏门奔去。   见她跌跌撞撞离开,赵映晨环视一圈这偌大的张府,“啁啾――”   一道清脆的鸟叫声响起,葱茵高树上飞来一只黑鸟,翅膀中一点白,落在赵映晨肩头。   “你可知这府中的主人去哪儿了?”赵映晨问道。   “啾啾,啾啾。”黑鸟回道。   叫完,它便飞起,赵映晨跟在其后,不知不觉间竟然横跨了半个城池,朝城外郊区行去,将赵映晨带到这偏僻地,黑鸟便盘旋离开。   地面有着浅层的雪,一片繁杂脚印,赵映晨观其似乎是刚踩出来的,确定张殷一行人应该在附近。   不消片刻,她便见到一处简陋马车,一行作散修劲装打扮的修士围绕着马车,其中修为多为一境,只有一名脸有长长一条伤疤的中年男子为二境心动后期,这伤疤似乎是不久前形成的,结着厚厚的黑痂。   看来灵矿一事确实让张家元气大伤,中流砥柱只剩一人,连二境后期的修士都没有。   “在下苦寻张家主良久,没想到竟在这里。”   伴随着清亮嗓音,赵映晨出现至众人面前,面容含笑,但眼中却是深不见底的冷。   那长疤中年男子面色一变,祭出灵剑,朝赵映晨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心中已经确定这张家有问题的赵映晨,脸色自然不好看,亮出清轩宗令牌,“我乃清轩宗师叔,专为灵矿一事而来,张家主是想逃往何处!”   一听是清轩宗弟子,更是清轩宗师叔,长疤男子怔住,来不及做出反应,身旁守护着的破烂马车内,下来一名白白胖胖的长须男子,脸上满是汗水,带着谄媚的笑,走至长疤男子前方,对赵映晨拱手道:“小人张殷见过阁下,手下是粗犷莽夫,眼拙没认出阁下,真是该死。”   说罢,他压着那长疤男子给赵映晨行礼,态度谦卑甚至带有几分低声下气。   赵映晨走近张殷,分明是一个年轻面庞,还没张殷岁数的一半,却气势凛然,逼得他冷汗直流,甚至不敢用衣袖擦汗。   “说,为何灵矿一事出来后,你身为横川城张家家主,却要带着族人连夜出逃?”冷冽目光直视张殷,寒光泠泠,宛如一柄利刀,直剐进张殷心中。   只见张殷一个激灵,跌坐地上,丝毫不顾及周边族人和自己家主的身份,哭丧着,“阁下可是要为我张家主持公道啊。”   “你有何冤情?”赵映晨问道。   “灵矿一事,那猴妖本无大能耐,只为二境金丹期,却将我张家三境供奉一击击杀,并杀光当时张家看守灵矿的所有二境,只有我这护卫还活着。”张殷涕泗横流,十分狼狈,“我的儿子女儿,我族人的兄弟,父亲,甚至是祖孙三代,都在此事之中阵亡。”   “当时发出了求援急令,而谢家林家却迟迟未来,还是我这手下苦苦支撑,才活了下来,但也仅他一人。”   嗓音嘶哑哭喊,破败马车旁,有不少年纪大者和年幼者,皆偷偷抹起眼泪,甚至有十一二岁的女孩儿哭出声,埋入身边母亲的怀中。   寂静的空气中,只有张殷的哭腔和此起彼伏的抽泣声,“此事过后,谢家林家却不满足,想要赶尽杀绝,我张殷死了无所谓,但张家传承却不能在我这断啊!”   “谢家张家为何要赶杀你张家?”赵映晨又问道。   “阁下有所不知。”张殷用袖口擦干脸上眼泪鼻涕,语气哀哀,“横川城三大家族中,我张家最弱,却拥有十分之二的灵矿开采权,因此谢家林家觊觎我张家这开采权许久,若是张家灭亡,那这十分之二的比重就会落入谢林两家。”   “阁下贵为清轩宗师叔,自然不缺修行资源,而对于我们小家族来说,若是没有灵石,家中子弟如何修炼,又怎么提升实力?若家中无修为高者镇压宵小,最后只会被吞并!”   赵映晨凝噎,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好道:“此事已过,你们也是在尽责保卫灵矿,清轩宗内自会有所补偿,保护你们,放心吧。”   张殷脸色依旧哀痛,并未因赵映晨的话而高兴,正待他想讨价还价时,赵映晨却是严呵道:“若是你们张家逃往别处,便是心中有鬼,那么我代表清轩宗将你们捉拿也是情有可原。”   此言让张殷的脸憋成猪肝色,只好讪讪带着一行子弟跟随赵映晨进入横川城内,在赵映晨的安排下乖乖住下。   见张殷等人并无异色,赵映晨便回到林府,正走近时,在门口见到一名面色苍白,似是沉溺酒色的男子,有着与林渡一模一样的鹰钩鼻,眼神阴蛰,一眼便瞧出其肾水亏空。   这男子还搂着一名楚楚动人的女子,小巧碧玉,十分可人,唯独那柔媚婉转的眼角,隐隐透露其妖艳。   微皱眉,赵映晨与这男子插肩而过,进入林府内。   苍白男子眼眸微抬,漫不经心的一扫赵映晨,随后继续低头看着怀中女子,与之调笑,时不时发出笑声。   回至清风阁,林峰兄弟还未回来,但陈锦芮萧芩以及游竹三人却是安稳坐在一楼厅堂。   一见赵映晨走进,陈锦芮便笑道:“老赵,你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怎么了?”   “今日,林家大公子林也非得迎娶一名歌姬入府,林家主气得吹胡子瞪眼,差点将林也赶出府。”陈锦芮分享着今日所见所闻,“结果林也一顿胡搅蛮缠,让林家主无可奈何,只好退步答应先将那歌姬带入府内。”   “林家大公子?”赵映晨心念一动,回想起刚才在林府前看到的那苍白男子。   “不过是酒囊饭袋罢了。”萧芩蹙眉,有些瞧不起,“修为低微,根基全被酒色掏空,风评也极其差,肆虐成性,经常在横川城内横行霸道,欺男霸女。”   “这只是林府私事罢了,你们可有找到什么其他重要信息。”赵映晨坐到陈锦芮身旁,给自己到了口热茶。   陈锦芮讪讪一笑,难不成说自己这一整天都在八卦去了,于是支吾道:“倒是有些消息,林府有两名公子,大公子便是那林也,林家主正妻程氏所生,但在林也十五岁时暴毙身亡。此后林家主便迎娶了严氏,诞下二公子林鸿。”   “老赵,你不觉得这个暴毙身亡很值得怀疑吗?”陈锦芮捏着下巴,认真道。   赵映晨哭笑不得,“这与灵矿一事有何关系。”   “好像是没什么关系。”陈锦芮挠了挠头,“说起灵矿一事,听闻张家嚣张跋扈,在横川城内难以立足,正准备跑路,谢林两家为避免张家逃出云岭横川,正在准备抓回张家呢。”   “我已经在郊外找到张家,并安置在横川城内了。”赵映晨喝了一口茶,道。   萧芩诧异道:“你将张家放在横川城内,就不怕谢林两家找上来?”   “张家很重要,不能死。”赵映晨放下茶杯,目光淡漠,“若是让谢林两家灭口了,那怎么办。”   陈锦芮与萧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是说,灵矿一事另有隐情?” 第50章   缺月高挂枝头,被乌云遮挡,大地灰茫茫一片。   “咔嚓――”   深林中,高树上传来枝干折断的清脆响声。   云消雾散,露出树枝上站着的一名黑衣男子,虎背熊腰,脸用简单黑布蒙上,若有人看向他,只觉这黑衣男子脸上一团模糊,难以看清五官。   “猴妖,清轩宗已派弟子下来,还不赶紧离开。”黑衣男子雌雄莫辨的声线响起,语气冷冷。   随着一道细细簌簌的草木摩擦声,还有小猴子的吱吱叫声,林子深处走来一名身材矮小,穿儒衣方巾,做书生打扮的猴子走出来,小眼粗鼻宽嘴,脸上露出十分人性化的表情,拱手行礼道:“劳烦家主忧心了,只是小生还未有离开的打算。”   分明是个猴子,却穿人类的衣裳,模仿人类的动作,甚至学习人类说话的语气,像儒生般文绉绉,看得直叫人感到不适,甚至是恶心。   黑衣男子冷哼,“清轩宗随行一行人中,可是有三境修士,甚至是修为更高者的存在,即使是我,也难以看清其修为。”   “若是你还能活下来,我们之间的交易继续,至于现在,非常时期,你要的东西不能给你。”   “嘶!――”   书生猴妖的表情一瞬间狰狞,狂暴的嘶吼从嘴中发出,但瞬间又强压着平息下来,勉强露出温和的笑,但在他这副丑陋的面孔上却越显可怖,他身旁的小猴子在他动怒的霎那,也都摆出炸毛状,露出利齿,时刻准备攻击黑衣男子。   “家主莫非是想耍赖不成,说好将张家看守灵矿的修士全部杀掉,便将其尸首交予小生,何故出尔反尔!”书生猴妖暗藏怒气道。   “畜生果然就是畜生。”黑衣男子嘲讽道,“你不知清轩宗意味着什么吗,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赶紧将那几名弟子糊弄过去,要是被他们顺藤摸瓜,发现了我们的交易,那最后不仅你会被斩杀,我也只会落得身死的下场。”   说着,他又给了个甜枣,“放心吧,那批你抢占的灵石全部归你所有,我不要分毫,最近一批提供的猴儿酒也不忙着送来,等他们走了之后再说。”   书生猴妖露出冷笑,“家主既然如此忧心那清轩宗之人,何不来一手借刀杀人,除掉您的心头大患呢。”   黑衣男子沉默眯眼,“我的事你少管,管好你自己吧。”   话音一落,他便一个闪身离开这深林,书生猴妖看着黑衣男子的背影,心知对方已经心动,露出一个轻蔑的笑。   贪婪无边的人类,果然稍加挑拨,便难以抑制心中的恶念。   它转身往深处走去,乌云消散,月光照耀后背,它一步步走向黑暗。   不知过去多久,它来到一处山洞,走进去。   “大元,我回来了!”   书生猴妖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山洞深处传来一声鸣吼声,旋即跑出一名巨猿,身型是书生猴妖的三倍多,身上毛发玄黑,散发着钢针似的光泽。   “二元,你刚刚去哪儿了。”   大元瓮声瓮气道,看上去十分憨厚。   “那些灵石大元你可以全部吃掉啦。”并未回答大元的话,书生猴妖笑着摸了摸它的手臂,与它一同走进山洞深处。   走到最里面,便见潮湿闷臭的洞内,摆放着小山般的灵石,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五彩斑斓。   听到书生猴妖这样说,巨猿一下子欢乐的扑倒灵石上,大手一抓一把塞入嘴中,一边吃还一边问道:“二元,你怎么不吃?”   “大元吃就好了,我不喜欢这个。”书生猴妖柔和笑着拒绝二元,却悄悄吞下口水。   闻言,巨猿便哼哧哼哧一口气吃了小半山堆灵石,最后实在难以消化其中灵力,才停止动作,坐在旁边休息。   书生猴妖见此,坐到它身边,“大元你可将我教你的东西背熟了?”   “背熟了!”大元立刻回答,又疑惑的挠头,“二元,你让我背那个什么,血魔.....什么什么阵是干啥用啊?”   “没什么用,二元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就好了,一旦阵法结束,立刻离开云岭横川,找到我告诉你的,那块修真界与妖域的缝隙,前去妖域,永远不要回来。”   “那二元呢?”大元懵懵懂懂问。   “我当然也是和大元一起。”书生猴妖淡笑道,轻描淡写的略过。   *   “不晚了。”   天外夜色暗沉,月色明亮,赵映晨喃喃道,“该休息了,明日我们便去云岭横川深处探一探那猴妖的究竟。”   “确实。”陈锦芮附和点头。   萧芩眉尖微挑,“赵映晨,一出宗门你便无心修炼了?可别到时候被我赶上了。”   “修行之事,急不得。”赵映晨施施然留下这句话,便上楼。   留下陈锦芮与萧芩面面相觑,陈锦芮自语道:“怎么感觉老赵不对劲啊。”   “我也觉得。”萧芩深以为然的点头。   翌日,六人准备齐全,赵映晨与林渡林家主好好交谈一番后,便一同出发云岭横川深处。   云岭横川名字之来源十分简单,横川来自宛如卧龙般的灵矿,而云岭则是这片是呈凹形盆地状,其中树林密布,雾气终年缭绕,宛如云端。而赵映晨一行人,前往的便是云岭深处,也就是猴妖的所在地。   在调查完这猴妖的情况后,赵映晨等人对此有大致的了解。   在数十年前,本来并无猴妖,但由于这块灵矿灵气蕴含太大,导致这块的兽类产生灵智,直到最近十年,便出现一名猴王,在云岭横川称霸。   这在修真界中本是正常之事,修真界的妖被称为灵兽,并未被妖域污染,所以与修士是正常的捕猎关系,弱肉强食,你死我亡不会引起清轩宗如此重视。   但奈何半月前,在横川城家族并未主动挑衅的情况下,竟然主动袭击灵矿,并使一个家族在短短一天之内便濒临灭亡。   此等大事,清轩宗自然要将这猴妖斩除,以震宵小。   出城,往云岭横川深处走去,肉眼可见其天色越发暗沉,不是天变黑了,而是日光被高大茂密的树林遮挡住,灰白的雾气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透明,朦胧,像是一层淡淡的轻纱。   静谧的林子里没有一丝声响,里面许多动物,无论是有灵智还是没有灵智的,皆被赵映晨等人的气势吓走。   只有六人的脚步声,粘稠漆黑的泥土上满是落叶残骸,一脚踏上去仿佛踩在棉花上,下一秒便会塌陷下去。   萧芩皱着眉抬了抬脚,给自己布下一个法术,脚底粘住的泥土便消失,她的脚上笼罩着浅浅的白光,防止鞋再被弄脏。   “半月前,猴妖便是从这里逃入深处,从而甩开谢林两家人追赶的。”   赵映晨半蹲着,看到地面上已经消失得难以看见的深褐色血迹,用手将这块泥土捻起,闭眼嗅了嗅,“不是人的血,那便是那猴妖的血。”   “老赵你什么时候有这鼻子了,比狗的还灵?”陈锦芮诧异道。   就连萧芩和林峰兄弟,也是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赵映晨是怎么知道的。   无奈解释道:“吃过人的妖,血液黏稠腥臭,且血液中蕴含的妖气也很浓。若是人类的血,血液不仅是清淡如水,而且还带着特殊的灵力。”   “不过现在过去了半个月,我也只能勉强辨别。”   “走吧,就在前方了。”赵映晨起身,将手上泥土拍干净。   复行数十步,六人精神越发紧张,明显感受到进入猴妖的地盘,四周闪现隐隐约约的小猴子,个个都灵活的在树上翻转着,没有见到任何一丝别的动物的痕迹。   “记住,我们这次来,只是探一探猴妖的虚实,而非一定要将猴妖斩杀。”赵映晨低声吩咐着,对游竹道:“游竹,你修为最弱,跟在我身后。”   游竹乖乖点头,站在赵映晨身旁,与之一同。   “大家即使是面对金丹后期,也有逃脱的法宝,关键时刻,不需心疼,尽管使出便是。”   “小师叔放心吧。”林蕴笑眯眯道,清秀的脸上满是笑意,丝毫没有因为深入云岭,面对猴妖的紧张。   正笑着,前方陡然传来一道声响,林蕴立刻闭嘴,面色转为严肃,手决捏起,时刻准备攻击,身侧哥哥林峰也祭出一把流星大铁锤,粗犷无比,看上去重量不小。   众人眼前缓缓出现一只老猴子,杵着拐棍,颤颤巍巍。   大家并未因为这是个老猴子而放松警惕,赵映晨修为最高,挡在最前方,左手握住刀鞘,时刻准备拔刀。   “诸位道友来我猴林,是我老人家招待不周,还望道友可给我老人家一个赎罪的机会,请诸位去猴林一叙。”   老猴子颇有礼节,陈锦芮呸了一声,呵道:“谁与你是道友,猴妖杀人无数,为天道所不容,我们便是来替**道的,况且,恐怕你所说的一叙便是道鸿门宴吧!”   老猴子丝毫没有动怒,而是和蔼笑着,“这位小姑娘,敢问,什么是天道?”   陈锦芮语塞,萧芩在她旁低声道:“与这猴妖多说无益,不如直接动手。”   谁知赵映晨伸手,拦住拔剑的陈锦芮,只见她深深看了眼那猴妖,问道:“那我问你,何为天道。”   老猴子努力站直佝偻的背,身旁的小猴子吱吱的扶着它,老猴子一抚小猴子的脑袋,缓缓道:“天地间,弱肉强食,修真界中,修士将灵兽饲养,待它修炼有成后,扒其皮毛,食其血肉,炼其内丹,最后就连骨头也炼制成灵器,这些―――”   它橙黄浑浊的眼眸抬起,“都是天道。”   “那老夫斗胆一问,若是妖类将人类饲养,待其成年,灵力充沛,食其肉,喝其血,用以增进自身实力。”   “这,不也是天道吗?”   “胡言乱语!”   林峰憨实的脸上充满怒火,呵斥道,“妖言惑众,小师叔,我们还是直接动手吧!”   赵映晨拔刀,斩妖刀焰光大旺,她按住林峰,走到老猴子面前。   眼前这只老猴子修为并不强大,甚至是弱小,但却早早开了灵智,它身侧一圈小猴子更是灵智未开,懵懵懂懂,只是凭着本能和老猴子的意思冲着赵映晨龇牙。   “你们猴王,怎会派你来阻扰我们。”赵映晨低声问道,轻轻将刀搁在老猴子脖子上,对方面对生死危机却丝毫不抵抗。   老猴子浑浊的目光里满是睿智,同样也是低声道:“老夫为猴妖所不容,便自愿请死,还望.......大人能够成全。”   它的眼神瞟了眼斩妖刀,这一瞬,赵映晨恍惚以为自己的身份被对方识破,看着老猴子脸上高深莫测的笑,赵映晨瞳孔一缩,手下用力,老猴子便尸首分离,周遭小猴子顿时发出哀嚎,攻击赵映晨。   赵映晨直立不动,刀光一闪,电光石火间,周围数十个小猴子尽数死亡,仿佛生与死只有一线之差,还保持着攻击的动作,下一秒便黯然倒地,眉心一点红。   “锃―――”   斩妖刀赫然入鞘,刀上没有沾一滴血。   “我们走吧。”   赵映晨在前方淡淡道。   剩余五人看着这满地尸体,正中那老猴子尸首分离,粘稠的鲜血渗入泥土,将这黑色染成暗红,那头颅上的眼睛里,只有一种情绪,分明是解脱。   陈锦芮面色一白,干呕了一下,萧芩脸色也不怎么好,但比陈锦芮强多了。   林峰林蕴两兄弟握紧掌心,强忍住心中的恶心,反观游竹,却是最镇定的一个,跟在赵映晨身后,不近不远。   瞧这前方赵映晨冷硬的背影,陈锦芮一咬牙跟上去,萧芩在陈锦芮身边道:“这些你都要习惯的。”   “我知道.......”陈锦芮面色苍白,“只是有些突然罢了。”   她恍惚发现,修真界当中,原来死亡是一件这么轻易的事,老猴子的话让她本能的觉得没问题,甚至还有些道理,当即便陷入了困惑中。   萧芩看出陈锦芮的迷惑,直接道:“莫要被那老猴子迷惑,人妖本不对立,妖类在修真界中受此待遇,修士若是入妖域,便是生不如死,受尽折磨。”   “即使是修真界的灵兽,在血脉深处,也会感受到来自妖域的呼唤,它们天生便要回归妖域,而妖域那如地狱般的境地,任何人进去都会疯掉,更不用说本就兽性难消的妖。”   “凡是妖域之妖,皆残暴好食人,数百年前的惨案,先祖牺牲无数性命才镇压妖井,你觉得,作为人类,还认为妖是无辜的吗?”   陈锦芮打了个寒颤,回忆起昶元城的历史,那一个个冰冷的字,此时却宛如烧红的烙铁,印在她心中。   “快跟上吧。”萧芩沉静道。   “来了。”陈锦芮回道,跟上他们的步伐,心里却是胡思乱想着。   她之前是瞧不起萧芩的,觉得对方是娇生惯养的九公主,没经历苦难,成功对她来说是垂手可得。可在这么长的相处中,她又深刻感受到对方内心的成熟,在那张矜贵的神情下,背负着她难以想象的重担。   九公主的身份,或许对萧芩来说,不仅是成就她,更是束缚她吧。   陈锦芮看了眼斜前方的萧芩,拳头暗自握紧,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始终缭绕心间。 第51章   随后而来的是一不能言语的猴妖,二境心动后期的修为,被赵映晨一刀斩首,继续深入。越往里,天越黑,同时猴妖出现的修为也越高。   陈锦芮提起心情,吐槽道:“这猴王当是玩闯关游戏呢,打了一个小怪,又出来一个更强的小怪,最后打到boss处。”   天色渐晚,六人经过白日的紧张,到了夜晚,不由得有些疲倦,这不仅身体上的疲倦,更是首次即将面对金丹期猴王,心理上的疲倦。   “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林峰提议道。   此言得到其余四人的赞同,赵映晨也便点头,“好,那就先原地打坐。”   六人围成一圈,赵映晨从乾坤袋中取出燃木,用灵火点燃。   燃木可以燃烧许久,且无烟无味,是外出夜行的必备之物。   橙色的火光照耀在周围六人的脸上,赵映晨盘坐,却瞧着这焰光发呆,没察觉一侧的萧芩悄然睁开眼,探究的看着她。   六人皆没有全身心的投入修行,而是闭目养神,时刻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吱吱,吱吱――”   寂静的夜晚中,几声猴叫声顺着风飘入众人耳中,皆心有不安的众人瞬间睁眼,看向那发声处。   “有情况。”赵映晨皱眉,起身,左手把持刀身,锐利目光扫着那林子。   不及发现猴妖身影,几块碎石,宛如暗箭般射向众人。赵映晨左手拿起刀鞘,巧之又巧的挡住石子,强劲的力道下,石子被击得粉碎,化作石灰。   其余人也都躲过石子。   还未喘过气来,密密麻麻且同样力度的石子飞射而来,众人灵气附体,扛着这石雨,冲向那源头。   那端的猴妖似是知道他们的动静,紧接着便是硕大的石块,越往那处去,石块便越大。   这也有个好处,那便是躲闪空间更大了。赵映晨脚踩一块两个脑袋那么大的石块,身形闪现,往深处飞速探去。   原地还残留着她的声音,“我先去将那猴妖纠缠,你们赶紧过来。”   突破不同的石块,赵映晨终于见着了那端的猴妖,并非是一只,而是有数十只的样子,且这些猴子都是没有灵智的小猴子,动作呆滞,似乎是被什么所控制。   可见到小猴子手中之物时,赵映晨才真正感觉脑中仿佛一声钟鸣嗡叫。   攻击他们的物件,赫然是修真界中的神攻驽,但是,妖类又怎会有神攻驽!   神攻驽是在四百年前庆元国先祖抵御妖兽入侵时发明的,即使是凡人,手持神攻驽,也能在一境妖兽面前有足以抗衡之力,在修士手中威力更甚。   而在此后,神攻驽虽流传于修真界,但多是凡俗军队所装备,修士所用甚少,因此只有极少数的黑市中才能买到大规模神攻驽。   就在赵映晨惊骇之际,数十排列整齐的小猴子通通将手中神攻驽指向她,朝她攻来。   如此近距离下,面对数十神攻驽,即使是二境修士也不敢说能完全保住自己。   来不及躲闪,赵映晨长刀挥动,将攻向自己的石子全部拦截,烈焰的高温下,即使是这石子,也霎那间融化,前排十几只猴子身上的绒毛也染上火焰,一眨眼便被焰舌吞噬,化为灰烬。   同时越来越多目光无神的猴子,不要命似的扑向赵映晨,神攻驽敌我不分,将这从四面八方的小猴子也射出血洞来,即使如此,这小猴子依旧铺天盖地般袭来。   即使是赵映晨,在应对神攻驽攻击的同时,面对小猴子的袭击,也应接不暇。这用天蚕丝所制灵衫,也被这层出不穷的小猴子抓出几道血痕,腿上也被这些猴子抱住死死咬着。   便是是面对无数蚊子的叮咬,也会疼痛难耐,更何况是这些个猴子,赵映晨眼角通红,周身灵力一震,将爬到腿上的小猴子全部震飞,心中不知为何的烦躁到达顶尖。   这时陈锦芮五人姗姗来迟,她一个快步冲上前扶住赵映晨。   趁着前面这群猴子换石子的机会,林蕴捏手决,一记水流囚,巨大的水浪从地底卷出,将手持神攻驽的猴子全部囚固住,他们的攻击被这不断流动的水化解,最终只能茫然的停手,站在原地不动。   林蕴抹了把冷汗,这道术法对他的灵力消耗极大,更不用说面对猴子们源源不断的攻击,更是需要大量灵力输入其中,现在下来,他的灵力堪堪只剩下一半,甚至更少。   林峰将自家弟弟扶住,递来一瓶回元丹。   “老赵你没事吧?”陈锦芮焦急问道。   “无事,都是小伤。”赵映晨摆摆手,平复了下心中的躁动,对着湛蓝水浪构成的囚牢道:“你们看。”   闻言,众人将目光注视向那群井然有序的猴子,都瞧见它们手中所拿神攻驽,顿时所有人脸色微变。   尤其是萧芩,脸色最为难看。   “老赵,你的意思是说,此次猴妖袭击灵矿,极有可能并非是简单的妖兽**,其中,或许有人为干涉?”陈锦芮悚然一惊。   萧芩走至流水囚边,将其中一只猴子揪出来,掌心微用力,猴子便被她掐断脖子,扔至一旁,她拿起猴子手中的神攻驽,细细观摩。   神攻驽是依照凡俗强弩的形态制作,但更为便捷小巧,庆元国萧氏先祖创造出神攻驽后,经过后代不断改良,不仅可以发射任何武器,且威力惊人,丝毫不打折扣。   萧芩熟练的拆开神攻驽,核心装置中,刻有小小篆体‘官’字,她心尖一颤,指尖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字抹去,佯装松了口气,抬头,“这神攻驽并非出自凡俗,定然是修真界中人,在黑市大量购买后,与这猴妖同流合污。”   “今日便到此吧。”陈锦芮提议道。   深林之中,众人难以分辨天亮与否,但目前来说,几人算是有所收获,且一个个精神都有些萎靡,这种状况下对战金丹期猴王,十分危险。   “好。”赵映晨赞成道。   林蕴见此,手握拢,那圆球状的水流向内收缩,湛蓝的水流中不断掺入鲜血和残肢,将这清澈也给染成深不见底的红。   赵映晨也取出一个神攻驽收入乾坤袋内,没注意到萧芩略带紧张的眼神。   “走吧。”   几人默默转身,林蕴也是,待到几人行了数十步,他才松手,身后暗红的水流轰然瓦解,渗入泥土中。   湿润泥土上满地残肢,浓烈的刺鼻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从后方缓缓走出一名书生打扮的猴妖,它看着这残骸,眼角滴落一滴泪水,朝着赵映晨等人离开的方向望去,目光阴寒,带着强烈的恨意。   赵映晨走在回去的路上,突觉后背一阵悚然,草草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了?”陈锦芮关心问道。   “没什么。”赵映晨摇头,给自己施展了一个清洁术,身上污血消失。   萧芩默默看了眼赵映晨腿上被猴子挠出的伤口,破烂衣裳中的的肌肤光滑白皙,哪里还有丝毫伤痕,便又收回头,没注意到赵映晨的余光正看向她。   走到云岭横川外围,横川城城外,树林阴翳,鸣声上下。   树上倏的闪过一道人影,赵映晨目光一凝,反倒是萧芩仰首道:“谢管事来了,何不下来说话?”   簌簌一动,空中跳下一名鹤发鸡皮老者,目光炯炯,十分有神,只见他脸上带着淡笑,拱手道:“小人见过九公主,还有各位少年英才。”   这谢管事修为不低,竟为二境灵寂后期,隐匿于丛林,就连赵映晨也没发现动静,还是刚才对方不小心露出马脚,她才发现。   “谢管事为何在此处?”萧芩直接问道。   “小人是为府上大公子取养气培元的药草,没想到在此遇见各位。”谢管事淡然道,取出乾坤袋中的玉盒,轻轻揭开,里面蓝叶黄根上还带着泥土,十分新鲜,看上去采摘下来不过一刻钟。   “由于药材珍贵,谢家主不放心他人去采,便特意要求小人前去。”说着,谢管家露出苦笑,“谢家主还等着呢,现在小人得赶紧赶回去了,多有怠慢处,明日小人亲自拜访谢罪。”   萧芩:“谢家主之事要紧,我们便不耽误谢管事了。”   “多谢九公主。”谢管事抱拳,身形一闪,便离开。   “萧芩,你知道他是谁?”陈锦芮见那人离开,好奇问道。   “昨日遇上的,对方自称是谢家管事,似乎想与我交好。”萧芩睨了她一眼,“你光顾着看林家家事,自然不知道这些。”   说完,便甩袖向前走去。陈锦芮看着她的背影,挠了挠头,松开赵映晨的胳膊,追了上去,“诶,你怎么还气着了?”她喊着,快步来到萧芩身边。   此时夜深,临近天亮,城门已开,六人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静悄悄回到清风阁中。   赵映晨回至自己房中,将一身破烂衣裳脱掉,白玉无瑕的肌肤没有丝毫伤痕,赵映晨面无表情站在铜镜前看着这幅发育姣好的身体,越发觉得自己像妖,即使受伤之后,伤口顷刻间便会复原,哪怕是三境修士,也不可能像她这样。   尤其是今日,当她闻到那浓烈血腥味时,竟然从心底升腾起其中奇怪的欲望,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似乎是对血肉的渴望,又似乎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悲怆,想要不管不顾的毁灭这一切。   “咔――”   门口传来一道细微的声响,赵映晨纹丝不动,看到铜镜中倒影出另一人的身影。   “云莜......”   肩胛处传来细腻的触感,从蝴蝶骨滑至后腰,赵映晨怔怔看着铜镜中眼眸低垂的女子。   “你后背有一纹身。”宴经年低低道,微凉如白玉的指尖轻轻描摹着这赤红纹身,宛如繁杂羽翅。   “是吗。”赵映晨垂头,手指收缩握紧,语气压抑,脑中闪过一瞬间的想法,告诉云莜,将一切都告诉她。   “它很美。”   没想到对方是这样说,赵映晨愣住抬头。   宴经年看着铜镜中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她不知赵映晨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对方赤身裸体站在铜镜前,即使是面无表情,宴经年也能感受到对方心中的茫然与痛苦。   轻揽赵映晨柔韧腰肢,宴经年微垂首,在那赤红纹身上留下一吻,笨拙却温柔。   “小师叔,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赵映晨只觉肩胛微润,她睁大了眼看着铜镜中那眼眸似水的宴经年,嘴唇抖了抖,掌心缓缓附在宴经年手上。   面对这样温柔,丝毫不掩饰对她偏爱的宴经年,赵映晨睁着眼,无声的哭泣,泪水从眼角滑落,越来越多,砸在地上,更像是砸在宴经年心中,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疼痛。   “别哭......小师叔。”   手臂收紧,宴经年将脆弱的少女抱入怀中,轻声道:“眼泪是苦的,所以,不要轻易哭。”   良久,赵映晨小心问道:“云莜,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   宴经年抚干赵映晨脸上的眼泪,“晨儿,相信我。” 第52章   当晚,是宴经年一直抱着赵映晨,她才得以入眠。   宴经年幽幽一叹,当年的女孩,现在已经长大,成为不输于她的少女,气势轩昂,闪烁着光芒,为众多弟子所崇拜。但在她心中,赵映晨还是当年那个将许多事都憋在心里的女孩,这些年她看着赵映晨一步步成长,见证她的一切。   或许赵映晨不知道,但宴经年却是时时刻刻关注着她,明白她内心的急切焦灼,明白她害怕被不明不白的杀掉,害怕自己的家人被迫害,害怕众人不服气她小师叔的身份,才拼命修炼,不顾一切。   这都是宴经年所默许的,只有心中有害怕,有想保护的事物,那便在修行路上有所支撑,并非盲目前行。   可现在她却心软了,自己当年受的苦,她不想让赵映晨再受一遍,怀中的少女应该像最开始那样,始终是真诚的笑,开心又快乐,而不是现在这样,看似温和的表面,实则却是旁人难以靠近,将一切都憋在心里自己承受。   希望现在还来得及。   宴经年凝视着怀中沉睡的赵映晨,指尖虚画着少女干净利落的下颚轮廓,继而也闭上眼。   翌日,六人齐聚一堂,将昨日的发现线索进行推测。宴经年则是在房内修炼,她来这横川城并无什么需要,不过是保障赵映晨六人的安全罢了,并不插手这件事,这是掌门对她的要求,让赵映晨等人独自历练。   赵映晨道:“在那群猴子中发现大批神攻弩,必定是横川城内有人与猴妖交易,并且此人地位不低。”   大批的神攻弩需要大量灵石,且必须要在黑市中购买才行,在仙宝楼中购置神攻弩,只能单件售卖。   “在横川城中,有能力购置数十神攻弩者,只有谢林张三大家族,但此事显然是针对张家,所以极有可能是谢家或是林家所做。”   萧芩接道:“我们回来时在路上恰逢谢管事,不论是不是巧合,谢家的嫌疑更大。林家虽有嫌疑,但有哪个凶手会将我们迎入自家中,若是有什么把柄,岂不是一下就被抓住,况且这几天来,我们住在林家,也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现象。”   陈锦芮反驳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林家便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将我们迎入自家,好打消我们的怀疑。”   见两人似乎又要争论起来,赵映晨摆摆手劝架道:“好了好了,我认为这两家都有可能,甚至是两家合作。”   “无论是什么人,在修真界中,与妖类苟同,满足自己私欲者,皆无法原谅,若是发现,一律斩杀。”赵映晨环视所有人,沉声道。   众人点头,陈锦芮问道:“那我们是继续将猴妖除掉,还是先将那人搜查出来?”   赵映晨沉思道:“此等妖类,懂得与修士合作,不知是什么目的,以免再生祸端,还是先将猴妖斩杀,随后再调查城内之事。”   “这期间,一定要保证张家剩余族人的安全。”赵映晨敛眉道,“林峰林蕴,你们兄弟二人去保卫张家人,确保他们的安全,更要时刻警惕谢林两家的动静。”   林峰二人点头,表示没问题。他们心中都明白,这看似是保护,实则是监视,防止张家人再次逃跑,说不定还能从他们口中得出什么。   赵映晨继续道:“昨日那群猴子目光呆滞,似乎是被什么所控制,这可能是那猴妖的能力,能够控制他人的心神,此类妖兽极难对付。”   她将目光转到游竹身上,对方这几日都宛如透明一般,很少说话,也不起什么作用,就一直默默跟在赵映晨身后。她问道:“游竹,五长老尤擅长幻境阵法类,据说你在这方面有得天独厚的天赋,你可知有什么阵法可以困住那猴妖?”   一般而言,修行幻境阵法类的修士,神识往往是寻常修士的数倍之多,比较好对付这类妖兽,因此赵映晨才这样问道。   游竹思索片刻,脆生生道:“有,阵法大全中刚好有一阵法专克此类妖兽,名为化生阵,将妖兽引入阵法中心,由摆阵修士控制,可摧毁妖兽精神。”说到这个,她的眼睛亮起来,侃侃而谈的模样与之前那内向大相径庭。   并不着急,等待游竹将这说完后,赵映晨当即道:“好,这两日游竹便准备所需材料,布置完后就去猎杀猴妖。”   恰好此时,有婢女前来恭敬禀报道:“各位大人,府外谢家管事求见。”   赵映晨一笑,“刚好,九公主,可麻烦你去观察一番谢家动静?”   “没问题。”萧芩利落答应,走之前还拉上了陈锦芮。   见并无什么事再说,大家便都散去,该修炼的修炼,该准备的准备。   回至顶楼,赵映晨走到云莜门前,轻轻一敲。   “进来。”   传来对方淡然的嗓音,赵映晨推门而入,瞧见正闭眼盘腿而坐的宴经年,走至她身边。   “云莜,自从你来了这横川城,都没出去看看,我们一起逛逛吧。”   略一思索,宴经年便欣然答应,“好。”   眼含笑意的注视着面前这女子,眉尖略带得意的上扬,心中的喜悦难以言喻。   她心里想着,等此事过去,她便将自己是妖的身份告诉云莜,不论最后会发生什么,她都愿意向云莜坦诚。   赵映晨目光坚定的看着走向自己的宴经年,若是云莜无法接受,她便自愿离开吧,若是对方想杀她......那她也认了,绝不还手。   只是自己的爹娘......赵映晨默默想着,有小叔在,爹娘应该会没事。   她狠心的不去想若是自己死亡的消息传到爹娘耳中,他们会怎样。但自己妖的身份被爹娘知道,他们也会无法接受吧。   心情陡然变得低落,宴经年细致察觉到,贴心问道:“小师叔怎么了?”   “没什么。”赵映晨下意识摇头,否定道。   宴经年见赵映晨不愿说,便不再多问,而是陪同她一起走下楼。   两人肩并肩悠悠走过竹林,竹叶飒飒,平添幽静。   “等一下。”   宴经年突然道,赵映晨茫然的止住脚步,看向宴经年。   只见对方伸手,探到自己头顶,轻轻取下一片竹叶,“有叶子落在小师叔头上了。”她语气如旧,但赵映晨却听出了一股轻快,似乎心情极好,这让赵映晨也忍不住垂首浅笑。   “走吧。”   自然而然牵上宴经年的手,赵映晨走在前方,略一回头,朝她轻笑道。   看着脸上带着笑容的赵映晨,宴经年嘴角微抿,跟上对方的脚步。   两人走至练武场四周,此时临近正午,不少林氏子弟都去用饭,但场上依旧还有许多人。   赵映晨眯眼瞧着他们,感慨道:“林氏家训确实不错,对子弟严格要求,并不纵容,我看林家离振兴不远了,说不定能反超谢家,成为横川城最大的家族。”   暂且不提与妖类苟同一事,单看这份精气神,便觉未来可期。   “奴家惠兰,见过两位阁下。”   身后传来一道柔媚婉转的动听嗓音,赵映晨回头,是前两日在林府前见到的女子,浅蓝罗裙勾勒出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肢,楚楚可怜的脸上含着笑意,一双多情眼角勾人心魄。   “见过惠兰姑娘。”赵映晨略拱手道,宴经年在旁不冷不淡的点头。   惠兰丝毫不在意赵映晨二人的冷淡,娇笑道:“阁下初次来到横川城,可否需要奴家引路?”   赵映晨婉拒道:“不必麻烦惠兰姑娘了,我们二人不过随意逛逛。”   眼前女子似乎惋惜的略微叹气,来不及多说,一道男声传来,“惠娘,原来你在这儿啊,兄长找你许久了。”   走来一名白衣男子,与林渡眉眼极像,却没有鹰钩鼻,看上去要温文尔雅许多,并不阴沉。他走过来,见到赵映晨二人,急忙拱手道:“在下林鸿,见过两位师姐。”   “在下不打扰两位师姐了,惠娘我们走吧。”林鸿转头对惠兰道,惠兰轻轻点头,对赵映晨二人告别,娉娉袅袅的离开,腰肢摆动,宛如一条水蛇,走在她身后的林鸿,眼睛极其隐晦的看向惠兰的细腰丰臀。   待二人离开,赵映晨挑眉,“林家主的家事,似乎还挺乱的。”她摇摇头,想收回刚才对林家的评价,若林渡下一代是这副模样,恐怕林家的繁盛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宴经年并不对这些多加评价,但她看着玩味大起的赵映晨,有些无奈。   “左右不过是他人之事罢了,何须在意。”清冷声音在赵映晨耳边响起,她一笑,“没错,现在最要紧的是陪云莜一起出去,这些事,就让林家主自己烦恼去好了。”   宴经年微嗔她一眼,看得赵映晨心尖一颤,心中仿佛被羽毛拂过,痒痒的,忍不住傻笑起来。   双双走出林府,赵映晨问道:“云莜,横川城有一奇珍,名为猴儿酿,你可曾喝过?”   “未曾。”宴经年摇头,眼中却泄漏出一丝向往之情,“猴儿酿又名百果酒,是猴族最为出名的奇酿,香腴清醇,喝上一口便觉飘飘欲仙,宛如春困,睡上四五天后,醒来更是神清气爽,能使神识增长许多。不过猴儿酿极其难得,五十年难出一坛,其保存时间越长,酒味越为醇厚,且对神识增长也更多。”   “没错。”赵映晨笑道,“我听闻,这几日横川城琴楼主人偶获一坛百年猴儿酿,似乎有意出售,不如我们去看看?”   闻言,宴经年侧首浅笑的看向赵映晨,“果然还是小师叔懂我,走吧。”   赵映晨哈哈大笑,“那当然,琴楼主人那边,我已与他商议好,百年猴儿酿是我们的,他出售的不过是五十年的罢了。”她狡黠的对宴经年眨眨眼。   “小师叔不是忙着猴妖一事吗,怎么还有时间与那琴楼主人买酒?”宴经年微一挑眉。   “恰巧得知后,便急匆匆找上那琴楼,没想到琴楼主人如此好说话,我一说要买,便欣然应允,叫我即日来取。”赵映晨摩挲着腰间玉佩,这是她自己亲手雕刻的。   手握玉佩,赵映晨心中一个念头闪过,她是否可为云莜雕刻一枚发簪?   越想越可行,回忆起小时候,爹爹曾送给娘亲一发簪,虽材料并非上层,但娘亲却开心了许久,并且珍藏起来,平日里都舍不得戴。云莜平日最爱美酒与灵剑,并未用过什么首饰,但若是送给云莜她亲手雕刻的发簪,云莜定然会十分欢喜。   想着,她忍不住轻笑出来,耳畔响起云莜低浅声音,“小师叔想到什么了,这么开心?”   “在想送云莜什么礼物,云莜会喜欢。”赵映晨嘴角上扬。   “猴儿酿已经让我十分欢喜了。”宴经年微叹,脸上的笑意显而易见,她轻轻拂过赵映晨掌心,握紧,喟叹道:“只要小师叔平安喜乐,便是送我最大的礼物。”   “我会的,云莜。”   胸腔内传来沉闷的鼓动,有些快,赵映晨耳垂渗出淡淡粉红,垂首低声道。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赵映晨在心里呐喊了两遍,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胸口,好压抑这不平静的心情,自从前几日与云莜同床之后,自己便变得如此奇怪,对方一个小小的动作,或者是一个眼神,自己的心跳便会跳的飞快,之前怎么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她又是茫然又是惊慌的想着,猜想着是不是与云莜越发亲近的缘故,以往在清轩宗时,她往往只能上午能见着云莜,有时要一周才能见上面,现在外出历练,自己与云莜常常一起,才变成这样。   果然是更加亲近的原因,赵映晨找到理由,说服了自己。 第53章   琴楼位于横川城中心,简简单单的名字,却是横川城内最大的娱乐之地,每到夜晚,便是灯火通明,许多修士前去取乐。听说,林大公子要纳的那名媚人琴姬,便是出自这琴楼。   临近夜晚,夕阳西下,琴楼一条街却开始热闹起来,赵映晨与宴经年二人登上琴楼,跟着掌柜的,走上顶楼,来到视野最好的一间包间。   只见掌柜的恭敬敲门,低声道:“主人,两位贵宾到来。”   进来吧,里面传来一道女声,咬字柔软,声线美妙,令闻者遐想联翩。   掌柜的将门轻轻推开,弯腰做出‘请’的动作,赵映晨二人面不改色的进去。   迎面是一张半透明绢素屏风,屏风上画有大朵富贵牡丹花,艳得滴血。屏风后隐隐现出两道身影,对望而坐,相隔颇近,左边那女子似乎是依偎在右边那人的怀中。   掌柜的轻轻将门合上,二人自左边而入,瞧见一名十指丹蔻,神色慵懒的红衣少女,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窝在身后那素雅女子怀中,素雅女子似乎目不能视,双目无神,但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月白长衫更显其出尘。   赵映晨对那红衣少女略拱手,“金楼主又见面了,这位是清轩宗大师姐宴经年。”她简短的介绍了句身侧之人。   宴经年眼眸微抬,瞧见这红衣少女金楼主实力并不强劲,仅为二境心动期,便不甚在意。而她身后那女子,却让宴经年眸光一凝,对方实力竟为三境,似乎与自己相仿,面色不禁绷住,右手悄无声息的抚上腰间灵剑。   赵映晨将手按在宴经年右手上,对她微微一笑,意示她不用紧张。   “妾身自然知道大名鼎鼎的七杀剑宴经年,二十年前的那一剑,可谓是寒光照九州,震骇妖域无数,仅凭灵寂期实力,却一剑斩杀金丹妖兽,那光景,妾身至今难以忘怀。”金楼主从素雅女子怀中起来,面含笑容的看着宴经年,丝毫不为对方脸上的寒冰所吓倒。   “金楼主谬赞了。”宴经年淡淡道。   “来者即是客,这是我琴楼的规矩,更何况是赵师叔和宴师姐此等人物,更应该好生招待,两位请坐。”金楼主对上席座位伸手,自己施施然坐于正中。   赵映晨与宴经年则是一同坐她左手边,金楼主即使是坐着,也似柔若无骨般,软坐在座椅上。   “这位是清季姑娘,是琴楼最好的琴师。季儿,为两位贵客奏乐。”金楼主眼眸含笑,柔情的看着那素雅女子。   清季虽看不见,但却十分敏锐,浅笑着朝金楼主那方向微微点头,“是,主人。”   只见清季从腰间乾坤袋中取出古琴,轻缓的平放至面前案几,古琴朴素,却透露出平和宁静,她微动指尖,温婉的琴声飘扬,动作间自然飘逸,仿佛与天地间融为一体。   赵映晨阖眼,悠扬琴声洗涤内心焦灼,恍惚置身竹林,周身一片静心。宴经年眯眼,突然问道:“金楼主的猴儿酿,何时拿出?”   “原来宴师姐是等不及了。”金楼主微歪头,双掌轻轻一拍,便有一黑衣女子,双手稳稳的端着木盘,上面摆放着小小一瓷瓶,恭敬的呈上来。   黑衣女子在金楼主的示意下,弯腰将手中木盘呈在宴经年面前,宴经年将这白玉瓷瓶拿起,不过掌心大,小巧玲珑。   “这便是那百年猴儿酿?”赵映晨睁眼,看着如此小的瓷瓶,惊讶道。   “没错,百年猴儿酿可遇不可求,一滴便有奇效,更何况是这一瓶,即使是神识受损,这一瓶便能顷刻间使之复原,赵师叔说,这一小瓶珍不珍贵?”金楼主柔声软语道,她的嗓音天生带着软糯,听着仿佛在撒娇一般。   赵映晨将目光转至宴经年身上,对方正闭眼嗅着这从瓷瓶瓶塞中泄露出的浅浅酒香,随后她将瓶塞揭开,霎时间包间内便酒香四溢,清淡却又醇厚,普通修士便是嗅上一嗅,就会即可醺倒。   宴经年面色不变,目光清明,没有丝毫醉意,赵映晨则是运转灵力,强压着脑中的不清醒,金楼主更是不堪,白皙脸颊上升腾起红晕,眼神朦胧,似乎下一秒便会昏倒。   琴声陡然一停,赵映晨精神一震,下意识向清季处看去,可对方却在这一瞬间闪到金楼主身旁,伸出那纤纤玉手扶住对方,使之靠在自己怀里。   清季依旧不变的笑,她转头,用无神的眸子对着赵映晨与宴经年二人,“金楼主不胜酒力,现在已经醉了,怠慢二位贵客还请见谅。”   她几乎是在说请赵映晨二人离开,赵映晨一笑,站起来对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拱手,“多谢金楼主招待,在下便先离开,不打扰金楼主休息了。”   语毕,赵映晨与宴经年对视一眼,便离开此,在临走前,赵映晨贴心的将门关上,眼眸抬起间,却看到屏风后的二人人影交融,十分缠绵。   略带惊讶的合上门,宴经年瞧了眼赵映晨的神情,眉尖一抖,“不过是磨镜一事罢了,小师叔何故如此惊讶。”   “磨镜?那是什么?”赵映晨微蹙眉,疑惑问道。   宴经年右手将剑柄握得更紧,心中懊悔将这说出,小师叔涉世未深,一直生长在清轩宗内,对这些事都不甚了解,自己又何必将这些事告诉小师叔。   于是镇定道:“无事,磨镜便是刚才金楼主与清季姑娘那般。”   “那般什么?”赵映晨追问道。   “那般......那般关系好。”宴经年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将这几字说出。   看着这样的宴经年,赵映晨突然懂了,笑道:“云莜懂得真多。”   “小师叔多历练几年,便也知道了。”宴经年撇开脸。   不再说此事,赵映晨见天色已晚,街上行人稀疏,便道:“云莜,我们回去吧,清风阁旁正好有一凉亭,我们便去那处饮酒如何?”   “好。”宴经年自然是答应。   两人回到林府,来到竹林中,在清风阁不远处,有一小小凉亭,落于竹林中心,晚风飒飒,竹叶飘落,一片轻松染意。   两人对坐于亭内,宴经年将猴儿酿拿出,眼神亮晶晶的,刚才在琴楼时她已经忍不住了,到现在才算是略微放心。   赵映晨含笑看着宴经年这幅模样,坐到她身旁,“云莜尝尝,可否满意?”   “只要是小师叔所挑,定然满意。”宴经年白玉般的脸庞露出浅浅粉红,她拿出一小杯,将瓷瓶倾倒,倒了小杯的三分之一。   澄黄透澈的液体在杯中微微荡漾,宴经年定定瞧着,缓缓倒入唇中。   赵映晨凑近她,看着宴经年阖眼的神情,过了会儿,见她喉头微动,耳根的红晕蔓延到眼角,一副餍足模样。赵映晨心念微动,悄声问道:“云莜,味道如何?”   良久,宴经年才回味过来,睁眼,眼底不甚清明,她缓缓吐出四字:“天下一绝。”   宴经年一张嘴,赵映晨便嗅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儿,清香扑鼻,酒味醇厚,她也笑道:“看来云莜是十分满意了。”   “小师叔可要喝?”宴经年作势倒酒,赵映晨连忙拒绝,“不了不了,云莜知我不胜酒力,喝了那定然是一杯便倒,这些还是云莜自己喝吧。”   “好吧。”宴经年十分惋惜的摇头,“小师叔不爱喝酒,真是失去人生一大乐趣。”   赵映晨失笑,“云莜若是喜欢,我以后便为云莜搜集天下美酒,在凤栖山专门建造一处酒窖,云莜什么时候想喝,便去酒窖中取。”   “当真?”宴经年仰头继续喝下一杯,眼角微醺,眉尖微挑,似笑非笑的偏头,眸中水光让赵映晨呆愣住。   “云莜,我何曾骗过你。”赵映晨柔柔一笑,嗅着这浓烈的酒香,自己竟也不自觉醉了,不知是醉在这酒香中,还是醉在那眼眸风情中。   清风袭来,天上星河灿烂,赵映晨仰首看着那星光点点,眼眸柔成一团水,身侧宴经年不知何时,似乎喝醉,微倒在赵映晨肩头。   赵映晨闭眼,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赵映晨恍然睁眼,发觉宴经年依旧倚靠着自己,她微坐起,轻轻摇了下宴经年,小声喊道:“云莜,云莜?”   只见对方眼睫毛微微颤抖,继而不动,沉入酣睡。   赵映晨侧首,看着云莜墨黑长眉,略失神,指腹轻轻从对方眉间滑落,蜻蜓点水般,从鼻尖缓缓下移到唇珠,小心触碰,手下的触感柔软略带湿润。失神的赵映晨并未注意到,身侧宴经年耳垂微动,已经通红一片。   忽然回神,指腹仿佛触火般收回,赵映晨额角渗出密集的汗珠,她失措的瞧着倚靠自己的女人,舌尖不自觉润了润干燥的嘴唇。   心在一瞬间跳得飞快,赵映晨平息了一会儿,决定将宴经年抱回清风阁休息。胳膊穿过对方后背与腿弯,小心翼翼的轻柔抱起,对方十分轻,像是一只蝴蝶,好像赵映晨略一放手便会飞走。   这一瞬间的念头闪过,赵映晨将宴经年抱得更紧。   宴经年的头靠在赵映晨肩头,赵映晨心口的跳动越来越快,她深吸一口气,将心跳压制住。   就这样抱着云莜,赵映晨直登清风阁顶楼,进入屋中,将对方轻缓的放在床上,替她将靴子和外衣脱下,便盖上锦被,坐在一旁看了会儿,便悄声离开,回到自己房中。 第54章   连着几日过去,灵矿一如既往的开采着,好似张家的覆灭不会影响它丝毫,猴妖也缩在云岭深处,似乎销声匿迹。就连横川城内的各大家族,也十分安静,并未作出任何举动。   赵映晨等人的到来,让风起云涌的横川城陡然变得宁静下来,但这又仿佛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游竹,你准备好了吗?”赵映晨朝着正托腮数着乾坤袋内物件的游竹问道。   她嘴里念叨着几个材料,随后肯定道:“小师叔我准备好了!”   此刻众人并未聚集于林府清风阁,而是在琴楼内交谈。   琴楼比赵映晨想象中的更安全,也更隐蔽,每个包间内有装有阵法,外人难以打探任何信息。   况且,赵映晨心知肚明,金楼主之所以将百年猴儿酿如此痛快的以低价卖给她,便是想通过她这条线搭上清轩宗这艘大船,有清轩宗作为靠山,以后便是一路直上。   因此,金楼主绝不会轻易得罪他们,还会协助他们完成任务。   “师叔,张家并无异样,十分老实,期间谢林两家也并未接触过张家。”林峰报告道。   “那便好,不过千万不要因此掉以轻心,一定要严加看守。”赵映晨早已猜到会这样,毫不犹豫道。   “清轩宗派人来办事,而且还有老赵,他们定然不敢随意乱动。”陈锦芮笑嘻嘻道。   “我倒是在谢府发现了一点问题。”萧芩喝了口热茶,眉尖微蹙,似乎十分不满意这茶叶,于是又放下。   “传闻谢大公子天资聪颖,灵根出众,深得谢家主喜爱,本是拜入清轩宗戒律堂长老中,但可惜身虚体弱,导致根基不稳,就连修炼也难成问题,即使是他师父也无任何办法养好,只好惋惜的让他回到自家家族调养身体。”   萧芩说出自己的猜测,“金丹期猴妖定然会储存猴儿酿,世人皆知猴儿酿有增长神识之功效,却不知,以猴儿酿为本,辅以九十九种奇酒,可炼制出酒酿丹,酒酿丹可是培根固本的最有效丹药之一。”   “因此,谢家有充分的理由与猴妖合作,合作的目的便是为了猴儿酿。”   赵映晨思忖,她回忆起金楼主告知她这百年猴儿酿的来历,似乎正是她手下偶然在云岭深处得到。   她微微点头,心中对谢家的怀疑加深,但嘴上却说:“目前未有确切证据,谢家虽有明显的动机,但林家依旧有嫌疑。”   萧芩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好,那今日围剿猴王一事,大家便一起上吧,我已经叫客栈掌柜的盯住张家了,应该不会在这两日逃走。”   “师叔。”游竹在一旁小声道,“我摆阵可能还需要半日时间。”   “无事,夜间正是猴妖精神较为萎靡的时刻,夜袭刚好。”赵映晨随口道。   将安排吩咐妥当,一行人便隐蔽的离开横川城,来到云岭深处。   化生阵对地形并无要求,游竹选择了一处略高台之地作为中心,在方圆百米设下阵法。该阵法本身隐匿性十足,只有精神极其敏锐者,才能察觉其端倪,发现阵眼。   不过游竹本身在此法上颇为精通,将阵眼隐藏极深,且有她的神识时时刻刻观察阵法,即便是被察觉,也能将对手迷惑。她也正是靠着这手,以一境修为,在宗门小比中取得较为不错的成绩。   更不用说现在,将宗门小比发放的奖励吸收,她前几日刚刚突破二境,精神力大涨,能力更强。   只要赵映晨能将猴王引至高地,甚至是方圆百米的阵法中,游竹便有信心将猴王的神识摧毁,空剩下**。   将阵法布置好后,几人在高地处打坐休息,赵映晨再将计划细细与众人说了遍,确保万无一失。   二境金丹期看似仅比灵寂期高一个境界,但其中却如天堑之隔,突破金丹期后,不仅**实力会是灵寂期的翻倍,就连精神力都强大不少,因此一般来说,修士十分难越界杀人。   只有像宴经年那般,在剑道上有登峰造极之能力,才敢越级斩杀,甚至是一剑击败。一般来说,像现在这种情况,即便赵映晨六人皆为二境修士,且准备充足,有阵法相助,击杀猴王的几率也是五五分,并无十足把握。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轻轻的鸟叫和蝉鸣,来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眼见着这白雪消融,枝发嫩芽,一片万物复苏的模样。   夜晚来得十分快,浓稠如墨汁的夜,伸手不见五指。   赵映晨静静起身,四周五人也都睁眼,无声的看着她。   顺着上次的路线走,不过一刻钟便到那群猴葬身之地,赵映晨修为最高,便由她深入其中,将那猴王引出来。   身轻如燕,赵映晨小心的在树枝上跳跃,脚尖轻点粗糙枝干,没有发出丝毫声响,悄无声息的往里越去。   越往深处,她越感受到血脉中的躁动,浓厚到刺鼻的妖的气息在空中弥漫,赵映晨对此极为敏感,她微蹙眉,但并未用灵力将这味道隔离,而是顺着这气味,朝着猴妖的方向前行。   茂密树枝上同样歇息着不少小猴妖,赵映晨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屏息从它们身边掠过,没有引起丝毫注意。   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山洞,随着妖王的奇异气息,里面还散发着一股恶臭难耐的味道,似乎是什么东西腐烂,又夹杂着刺鼻的血腥味。赵映晨脸色微变,来到山洞前,屏息,小心的踏入其中。   左手按住刀身,右手死死握着刀柄,浑身紧绷,赵映晨目光锐利,脚步轻盈小心,时刻准备下一秒便拔刀。   山洞内十分漆黑,没有丝毫光线,幸好突破二境后,夜晚可以视物,更何况赵映晨自引火入体后,五感越发敏锐,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将山洞内的一切看得十分清楚。   脚底不知是什么粘液还是泥土,十分粘稠,行走时仿佛被粘住一般,难以动弹,且这恶臭的气味便是这地上之物散发。赵映晨为了避免使用灵力将洞中猴王惊动,便小心的贴着洞壁挪动。   行了数十步,赵映晨赫然见到面前出现一大堆白骨,破碎不堪,像小山一样高,里面钻着许多不同的细长蛇,群蛇偶尔的蠕动,便有一颗白骷髅头从‘山顶’滚落,咕噜咕噜滚到赵映晨脚边。   这些都是人类。   赵映晨面色发青的看着这一切,将斩妖刀握得更紧,用力得手指发白。   她低头不看这些,将险些紊乱的气息平复,继续这样小心的进入其中。   随着一步步走进,夹杂着血腥味的恶臭越发浓厚,由白骨堆成的小山,渐渐变成了腐烂的尸体,尸体膨胀发紫,流着恶心的脓液,无数蛆虫在上面鼓动。   这些尸体上有许多还暗含灵力,但十分微弱,猴王并没有将这些修士吃掉,而是选择将其积攒在山洞内,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堆堆尸体才变成这样。   密不透风的山洞,满是恶臭的气息,占据眼帘的尸体,这一切都让赵映晨不禁精神恍惚,她扶住洞壁,压抑住心中的怒火与躁动,继续走入其中。   接下来是一批新鲜尸体,似乎是刚死不久,赵映晨定睛一看,这些修士身上皆穿着张家的服饰――全是张氏子弟!   赵映晨呼吸一滞,她从未问过在灵矿战死的张氏子弟尸体如何,但他们是为守护灵矿,抗击猴妖入侵而死,理应落叶归根,埋葬火化,为何会在此处!   谢林两家,到底是谁!   是谁将张氏子弟的尸首作为筹码与猴王交易!   若是此时赵映晨面前有镜子,她定然会发现,自己早已目眦欲裂,眼中一片血红,眼底尽是癫狂。   顾不上这些,她的目的是将猴王引出来,赵映晨在心中一遍又一遍说着,不管四周恶臭气息,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红着眼一步步走着。   脚步蹒跚,心中的躁动越发强烈,腰间的斩妖刀陡然剧烈颤抖起来,赵映晨抚着刀身上的花纹,自言自语道:“你也想斩了那猴王对不对,很快了,你再忍耐片刻,很快就好了......”   她呢喃着,可眼前出现的尸首,却让她浑身也跟着颤抖起来。   “锦芮!”   赵映晨猛的扑上前,就连衣裳被粘液弄脏了也在所不惜。   面前这个,一直是笑嘻嘻的少女,粗心大意,但又心思细腻的少女,此刻却毫无生机的仰躺着,小腹被一柄利刃穿过,无神狰狞的眸子死死瞪着赵映晨,仿佛在责怪赵映晨为什么没来救自己。   她嗓音嘶哑的抖动着,“萧芩,林峰,林蕴,游竹......”   赵映晨将面前尸首的名字一个个念出,双目无神,精神恍惚,他们都死不瞑目,一个个睁着眼瞪着赵映晨,眼中的怨恨无以伦比。   心中带着不详的预感,赵映晨想将他们的眼合上,可无论如何也无法合上,便只好缓缓起身。似乎是害怕面对下一幕,她的脚步十分慢。   “咳咳。”一道细微的咳嗽声响起。   这道声响验证了赵映晨的想法,她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出现一名持剑单膝跪地的女子,往日雪白没有丝毫灰尘的衣裳上却满是泥污,只见她侧脸被划出一道血痕,右手死死按压着腰腹,那里是深深的血色。   “云莜!”赵映晨大惊的走到那女子前。   可还没走近,便被这单膝跪地的女子用剑抵住,往日对赵映晨无比温柔的宴经年,此刻却是十分冷漠,眼中不仅如寒冰般,更带着浓浓的厌恶。   “云莜......”赵映晨语无伦次,“你,你不是在清风阁吗,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宴经年答话,赵映晨又急急道:“云莜,你受伤了,我来给你治疗好不好?”   宴经年露出一个轻蔑的笑,“赵映晨,你是妖。”   她手上的剑拿得并不稳,虚虚抵在赵映晨胸口,可赵映晨仿佛是五雷轰顶般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师叔,你骗我骗得好惨。”宴经年低低咳嗽着,一不小心吐出一口鲜血,语气里满是讽刺。   赵映晨一急,想迎上前,却被这灵剑戳破肌肤。   “你明知我厌恶妖类,却要一直瞒着我。”宴经年露出绝望的笑,眼神变得狠戾起来。 ”云莜,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赵映晨嘴唇颤抖,赤红的眼底含着泪水,“云莜,你说过,你会一直陪着我的。”   “但你是妖!”宴经年低吼一声,左手用力,丝毫不抵抗的赵映晨发出一道闷哼,伸手握住这灵剑,掌心被利刃瞬间割破,鲜血不断滴落,有些甚至顺着剑身,滑落到宴经年手心。   她心口的伤痕,渐渐渗出鲜血。   “那你杀了我吧......”赵映晨跪倒在地,面对着宴经年,突然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满是鲜血的手掌缓缓伸出,虚抚着宴经年的脸庞,似乎是怕鲜血弄脏了她。   “云莜,杀了我吧。” 第55章   宴经年明眸微眯,捂着伤口站起,剑指赵映晨心口。   正要用力戳入,却被一股力量抵挡,宴经年脸色一变。原本跪地毫不抵抗的赵映晨,却伸手死死握住剑身,低垂的脸抬起,面上是带着笑,但眼中的赤红却满是愤怒。   “你,胆敢冒充云莜。”   一字一字吐出,腰间斩妖刀颤抖越大,最后竟直接飞出刀鞘,刀刃划出一道火花,眨眼间来到‘宴经年’脖颈,寒光一闪,尸首分离,断口处的伤口赫然被烤焦,没有丝毫鲜血流出。   斩妖刀飞旋回赵映晨面前,她伸出伤痕累累的右手,稳稳握住斩妖刀刀柄,站立起来。   面前到地的‘宴经年’化作一滩烂泥融入地中,赵映晨眼内满地的尸体,全部化作虚无消散。   她手握斩妖刀巍然不动,脸上是笑,眼底却是冷,黑漆漆的山洞内出现一丝光芒,随着光芒越来越大,赵映晨面前的山洞赫然消失,再一转眼,她便身处在古色古香的阁楼中,正是清风阁。   “又想迷惑我吗?”赵映晨低低一笑,“既然如此,那便将这一切都毁灭好了。”   鲜血沾满了刀柄,斩妖刀嗡嗡作响,铺天盖地的火焰自赵映晨脚下霎那迸发,剧烈的高温将四周空间灼烧得扭曲,她一步步踏着,火蛇肆意破坏着周围的一切,眨眼间阁楼便处在一片火海中,随着赵映晨的行走,翻滚的烈焰俯首称臣,为她扑出一条炎路。   这个空间充斥着烈焰,蓬勃旺盛,直冲云霄,这漫天火花中,赵映晨毫发无损的走出,仿佛王者归来。   最终,这空间终于承受不住,裂开漆黑缝隙,赵映晨面无表情,从缝隙中走出。   眼中景象再次一变,正是她刚走进山洞时的场景,斩妖刀还好好的待在刀鞘内,天色依旧暗沉。赵映晨心中明白,这才是真正的现实,刚才那两个不过是幻境罢了。   没想到猴王竟如此厉害,刚才那幻境若是寻常修士,早已深陷其中,难以脱离。赵映晨抚住心口,那真切的疼痛至今都记得,不过她轻轻微勾唇角,眼底一片温情,她知道,云莜是永远不会将剑指向她,更不会露出那样恶心的神情。   “啪啪啪――”   一片寂静的黑夜中,突然响起拍掌声,从山洞内缓缓走出一名书生装扮的猴妖。赵映晨握刀,目光一凛,警惕的后退一步。   “不愧是清轩宗天灵根,意志坚定是常人所不能及,小生真是自愧不如啊。”书生猴妖抽出一柄折扇,故作风雅的打开,猴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   “你便是这猴王?”赵映晨似乎不为所动,语气十分肯定。   “没错,赵师叔,你难道不想知道与我合作的到底是谁吗?”书生猴妖露出狡黠的神色。   “想。”赵映晨淡淡道,“但我更想杀了你。”   “那边要看赵师叔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书生猴妖退后一步,四周一片漆黑中,赫然睁开一双双黄亮眼睛,赵映晨紧急环望一圈,抽出斩妖刀,一步向书生猴妖面前迅速冲去,短短十步距离,本是眨眼间就到,可书生猴妖面前刷的出现一道残影,抵挡住赵映晨的攻击。   就在这一空档时间,书生猴妖已经后退了数十步,远离赵映晨,它的对襟长袍在跳动间十分飘逸。   赵映晨此时看清抵挡自己攻击的是什么,也是一名猴妖,双目无神,身形高大,**十分强横,刚才斩妖刀一击劈在它双臂上,仅仅留下一道白痕,没有击破它的防御。   咬牙看着隐藏在远处的书生猴妖,脑中不断思索着,她的目标是猴王,而非这些猴妖,最重要的是将猴王逼迫到化生阵内。   瞬间得出结论,赵映晨高高跃起,一脚踏上高大猴妖的脑袋,脚底仿佛踢上一块铁板,赵映晨面不改色的借力,俯身冲到书生猴妖面前。   刀光闪烁,燃烧着火焰的刀刃劈砍至书生猴妖面前,还未触碰,便见书生猴妖极速退后。赵映晨露出冷笑,刀柄脱手,斩妖刀宛如赤红雷霆,瞬间穿过书生猴妖身体。   她皱眉,心想没那么简单,果不其然,斩妖刀砍中的不过是一道虚影罢了。身后高大猴妖猛的扑向自己,赵映晨腰腹用劲扭身,险之又险的闪过猴爪,但这强劲的气刃,依旧将腰间衣裳划出一道口子,那片肌肤,也出现一丝血线,缓缓渗出血珠。   高大猴妖掌心一转,横向狠狠朝赵映晨腰腹抓去,她脸色微变,当机立断,身体后仰,一个下桥躲过这一掌。此时斩妖刀回旋插入高大猴妖胸膛,宛如插入铁板,发出“铮――”的响声。   赵映晨回身,使出云辇步旋至高大猴妖身边,拔出斩妖刀,朝刀内注入灵力,刀身火光大涨,她双手持刀,拖着长长烈焰,狠狠劈砍在高大猴妖粗壮的脖子,手下微顿,遇到极其强的阻力,还未等高大猴妖反击,刀刃化线,像是皮革被撕碎的声音响起,斩妖刀赫然划过脖子。   重物掉落地面,发出沉闷的嘭声,高大猴妖便失去脑袋,最终跪地,倒下。   远处的书生猴妖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切,“这不可能!”它尖叫着,周围丛林中,所有猴子跳出,齐刷刷的奔向赵映晨。   赵映晨微喘气,汗水从脸颊滑到下巴,最后滴落在草地上,铺天盖地的猴子叽叽喳喳的朝她冲来。   吞下一颗回元丹,云海丹田处的液态灵力迅速旋转,赵映晨脚步用力一蹬,地上被庞大的灵力击出一个凹坑,她宛如炮弹,一往无前的穿过重重围栏,瞬息来到书生猴妖面前。   “这下,你跑不了了。”赵映晨轻笑。   正想逃走的书生猴妖惊骇发现自己竟然难以动弹,抬头对上赵映晨赤红双眼,浑身一个激灵,从血脉中升腾的惧怕恐慌的情绪让它想要跪地臣服。   “不――”   书生猴妖发出尖锐的叫声,十分刺耳,澄黄双眸陡然变得漆黑深沉,死死盯着赵映晨。   “唔!”   一刀便可得手,但赵映晨却突然闷哼一声,脑海仿佛被无数枚针扎进,猛然迸发的疼痛与失神,让赵映晨的动作在空中停滞,下一息,她便被无数冲上来的猴子压住,层层叠加。   看着这前仆后继盖住赵映晨的猴群,书生猴妖才惊恐的后退喘气,丝毫没想到怎么会在赵映晨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的威压,竟然连它都想要臣服。   书生猴妖向来将自己与普通猴妖区分开来,盖因它体内含有一丝上古三眼灵猴的血脉,这一丝血脉虽十分稀少,但却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钥匙,若是它有幸将自身血脉提纯,甚至回到妖域,使用血池觉醒血脉,那便十分有可能返祖成功,从此成为妖皇的麾下,享尽无数荣华。   而这赵映晨究竟是谁,竟然让拥有三眼灵猴血脉的它,都从血脉上感到惧怕!   来不及多想,书生猴妖急匆匆的朝云岭更深处逃去,决定在以后要极力避免与赵映晨正面作战。   逃了数十步,便听到身后猴群发出巨大的声响,心生惶恐,继续逃着,便听破空声向自己袭来。   刀剑入肉声。   书生猴妖被击中肩胛,令人难以抵抗的力道带着它向前扑去,将前面抱臂大树撞裂,连着撞倒好几棵大树。   肩胛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书生猴妖的衣裳一片杂乱,沾满泥土,插进肩膀的刀燃起熊熊火焰,肉脂烧焦的味道传来。   书生猴妖痛苦的咧着利齿,狼狈的想要将斩妖刀拔出,还未动手,这刀便被扯出体内,向后飞去。   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到这种地步,书生猴妖低喘着,翻身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赵映晨。   对方也并不比它好到哪儿去,面如白纸,脚步虚浮,满身伤痕。   此时的赵映晨冲出如此多的猴妖重围,体内灵力几乎消耗光,且被书生猴妖一记强力的神识冲击,现在大脑一片胀痛,神识不甚清晰,只是凭直觉的吞下几粒丹药。   而书生猴妖神识虽然强大,但刚才控制了一大片猴妖,现在也处于匮乏状态,肉体并不强横的它,刚才被斩妖刀击中,现在也即将在崩溃边缘。   它眼尖的发现赵映晨已经到达极限,心中陡然燃起希望的火焰。   强压着疼痛,书生猴妖最后控制几只灵寂期猴妖掩护自己,向远方逃去。   赵映晨勉力周旋着,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书生猴妖逃走,她丝毫不觉可惜,因为那书生猴妖逃躲的方向,虽是前往更深处,但同样也距离化生阵越来越近。   她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剩下的,就交给陈锦芮他们吧......   支撑不住的跪地,赵映晨眼皮止不住阖上,身后四只灵寂猴妖同时扑向她。   耳侧一阵温和的清风吹过,身体前倾,即将倒地时,却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身后传来几道重物落地的声音,赵映晨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安心的昏迷过去。   “小师叔,辛苦了......”   单膝跪地,抱着昏迷少女的白衣女子,低声安抚着,抬头看向书生猴妖的逃离方向,眸心浮现显然的狠意。 第56章   昏暗的房间内,雕花木桌上,摆放着一块掌心大小的夜明珠,散发着淡淡的白光,照耀在坐在桌边的女子。   微白的光芒越发衬得她柔和,侧脸白玉无瑕,此刻她正用心观看着手上的古籍。突然,床上传来一丝声响,这女子将书轻轻放下,到了杯热水,坐到床边。   轻声问道:“小师叔,可还好?”   床上少女缓缓睁开眼,察觉气海充盈,只是身上有些疲软无力,于是答道:“我已无大碍,不到一日便可恢复。云莜,我昏迷了几天?”   “三天。”宴经年伸手,轻柔扶住赵映晨的肩头,后背,帮她微坐起,“小师叔,喝点水吧。”   赵映晨点头,就着宴经年的左手,将那热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看来是渴极了,干枯的嘴唇湿润起来,气色好多了。   “云莜,那猴王......”   “小师叔不必担心,游师妹的化生阵效果极佳,那猴妖神识瞬息便被击溃,萧师妹她们很快便将猴妖斩杀。”宴经年将茶杯放在桌上,担忧的看着赵映晨。   “倒是小师叔,竟冒险引诱金丹期猴妖,全然不顾自己性命。”说到这,宴经年脸色微愠,语气冷淡。   赵映晨顺势倒入宴经年怀中,额头抵在对方肩窝,轻笑道:“云莜你不是来了吗。”   语气间满是信任,温热湿润的气息打在宴经年脖颈,她微不自在的偏首,又听到对方小声的嘟囔,“况且云莜灵寂期可是能一剑斩杀金丹中期妖兽,我若是连这都做不到,那更不用说与云莜并肩了。”   声音嘟囔得极小,但宴经年依旧听见,不由得微怔,冷冽的眉眼陡然变得柔软下来,她伸手轻轻抚上赵映晨的腰,环住,并未说话。   一片温馨宁静中,刺耳的敲门声响起,赵映晨一个弹跳,惊慌失措的从宴经年怀中离开,宴经年也掩饰的轻咳一声,坐到雕花木桌前。   “进来。”   房门被簌簌打开,陈锦芮小心的走进来,对木桌旁的宴经年喊了声,“宴师姐好。”   宴经年微点头,陈锦芮又将目光移向床上坐起的赵映晨,惊喜道:“老赵你终于醒了,感觉还好吗?”   她快步冲到床边,赵映晨赶紧推开要粘上来的陈锦芮,率先问道:“猴妖的尸体还留着吗?”   “留着呢,都留着呢,我们都不确定将这猴王怎么处理,就等着老赵你醒了来决断。”陈锦芮连连点头。   赵映晨失笑,心底有些暖暖,没想到众人竟然专门等她醒来再说,便道:“好,金丹期妖兽的血肉蕴含灵力极多,修士吃了对修行极有好处,今日我们便找个酒楼将它烹饪。”   “好!”陈锦芮满口答应,十分开心,“大家都十分担心你,你没事就好。”   “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容易陨灭。”赵映晨微微一笑。   到此,宴经年微微轻咳,陈锦芮立刻道:“老赵我不打扰你休息了,宴师姐再见。”   她乖巧的关门离开。   赵映晨轻笑,“云莜,你对锦芮做了什么,她见了你怎么像耗子见猫一样?”   宴经年微挑眉,“我可什么也没做,小师叔不相信吗。”   她调笑的眼神让赵映晨脸上微红,“我当然相信云莜.......我,我现在要换衣服了!”   宴经年知趣的背过身去,赵映晨捏了捏红的滴血的耳根,将衣裳穿好。   “好了。”赵映晨站在地上,理了下衣领。   “小师叔,这个给你。”宴经年回身,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香囊,放在赵映晨手心。   赵映晨接过,细细的打量,香囊小巧玲珑,似乎有些许陈旧,上面绣有朵朵桃花,她凑近微嗅,香囊散发着清淡的冷香,和宴经年身上的气息极像。赵映晨心念一动,将香囊挂在腰间。   对方清浅的嗓音说着,“这香囊中所用香料,是用凤栖山内一棵百年桃树的桃花所制,配以八十一种辅料,佩戴可清神聚气。”她微垂首,伸手将赵映晨的白玉腰带整理好。   “凤栖山内还有百年桃树吗?”赵映晨惊讶问道。   “现在已经没了。”宴经年轻轻回道,眸中的回忆夹杂着些许痛苦,“小师叔切莫将香囊弄丢。”   “云莜放心吧。”左手按住宴经年放在香囊上的手,赵映晨将她拥入怀中,“即使是豁出性命,我也会好好护住它的。”   宴经年哑然失笑,眼中伤感尽数消失,转而是温情与柔和,“小师叔将自己保护好便好了。”   “我们出去吧。”赵映晨轻声道。   “好。”两人分开,一同走出房门。   众人一同在一楼等着赵映晨,见赵映晨与宴经年携手下楼时,都眼神一亮,心中舒了口气。   萧芩道:“幸好宴师姐及时赶到,不然我就要失去一大劲敌了。”   陈锦芮咧嘴,不好气道:“萧芩,你就不能说几句好话吗,老赵这不是好好的吗。”   抱胸,萧芩微抬下巴,“陈锦芮你还欠我五十上品灵石,想要赖账吗!”   “你别扯开话题,不是......”陈锦芮面色郁闷,“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还惦记着呢,我那不是没把你衣裳弄坏吗,凭什么陪你五十灵石。”   “但是你弄脏了!”萧芩哼了一声。   林峰几人无奈的看着这两人斗嘴,插不进话来,经过这么多天的合作,大家的关系越发融洽自然,陈锦芮与萧芩两人倒是似乎不见好转,一直争吵着。   赵映晨眯眼笑看这两人,心中再次感慨,这两人关系可真是越来越好了。   待两人的‘战争’落幕,赵映晨才道:“刚才锦芮都跟大家说了吧。”   “说了说了。”   “好,那我们一起去醉霄楼!”   醉霄楼可谓是开遍修真界的酒楼,厨师手艺极佳,深得修士喜爱,陈锦芮她们也不例外。   宴经年轻轻摇头,“你们去吧,我去灵矿那看看。”   “好。”赵映晨点头,侧头看了宴经年一眼,便与陈锦芮等人一同前去醉霄楼。   前去醉霄楼说清楚,楼主人欣然同意,并附送了一桌美味佳肴,这是感谢他们将云岭横川的猴王斩除。   赵映晨自然是笑纳了,她问那楼主人,”阁下可知云岭横川有几名妖王?”   “只有猴王一类。”楼主人信誓旦旦道,“妖王的领地意识极强,在云岭横川这处,除了猴王,便无任何其他妖王,且即使是同类之间,妖王也只能有一只,绝无第二。”   赵映晨若有所思的点头,想到上次前去一探时,那甘愿被杀的老猴妖,顿时心中放下一半,脸上重新带着轻松的笑。   楼主人道:“赵师叔想要将那猴王的内丹怎么处理?”   “给我吧。”她回头看了眼众人,都正吃得欢,没理会他们二人,“劳烦阁下了。”   “无事。”楼主人笑容满面,拱手道:“能为清轩宗师叔解忧,已是在下万幸。”   两人又寒喧了几句,楼主人便离开。   一片欢声笑语,陈锦芮在其中讲着笑话,就连内敛的游竹也跟着忍不住笑起来,赵映晨收拾了下心情,也加入其中。   吃好喝足后,赵映晨道:“大家可看了身份令牌上的任务?”   “怎么了?”众人问道,齐齐拿出令牌,发现这个两年历练任务竟然发生了改变,由最初的斩杀妖兽,转变为看守灵矿。   陈锦芮瞅了会儿,大大咧咧道:“我们剩下来的一年多,便是看守那灵矿?”   “应该是没错了。”赵映晨回道,逐字逐句的看着那改变的任务。   张家没落,开采灵矿的家族减少,你们需在一年半内看守灵矿,并重新选出第三大家族,将灵矿开采权重新分配。   “掌门这是将分配的权利下放到我们了?”萧芩眼眸睁大,有些不可思议。   云岭横川的灵矿虽不算是最大的,却也是中等,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灵矿开采比重,可是决定了一个家族的生死存亡,兴败荣辱。   “先去看守灵矿吧,这件事我会去详细询问掌门师兄。”赵映晨也微蹙眉头,觉得这样似乎过于轻率。   “尤其是现在还未查明是哪个家族与猴王合作,若是贸然将这局面改变,恐怕收益最大的是那家族。”赵映晨沉声道。   能够忘记四百年前的耻辱,毫无底线与猴王合作,丝毫不顾人类修士的性命,若是让这等家族掌握灵矿开采权,越发兴旺,恐怕将来,更会反叛修真界,恬不知耻的依附于妖域。   众人深以为然的点头,萧芩道:“我们便搬出林府吧,前去灵矿内时时刻刻看守,并且了解一下情况。”   “好。”赵映晨颔首,“我今日去看看张家的情况。”   说到张家,林峰两兄弟脸色一变,陈锦芮等人也支支吾吾,赵映晨竖眉,察觉一丝不对劲,问道:“张家怎么了?”   静待片刻,还是陈锦芮小声道:“老赵,在昨夜,张家所有人都跑了,我们想着你刚醒,便没告诉你这事,怕你太分神不好好养伤。”   赵映晨一下子气笑了,倏的站起来,“张家家主绝对知道什么,不然最开始便不会匆忙逃离,现在他们跑了,我们便失去了一大线索!”   “老赵,别气啊......我们不也是,为你好嘛。”陈锦芮自己都没底气,声音越说越低。   赵映晨感觉不妙,呵道:“我的身体我自己了解,你们明知道谢林两家对张家虎视眈眈,却放任他们逃走,若仅仅是因为担忧我,而使他们身陷不测,导致线索中断,那我可真是!”   她话并未说完,但那痛心疾首的模样,却让所有人都感受到她的悔恨。   看着赵映晨转身准备出去,陈锦芮急急站起来,喊道:“谢林两家绝不敢动手,至少绝不会在这个情况下动手!”   “即便如此,我也要找到他们。”赵映晨回首坚定道,旋即大步离开。   楼主人正拿着猴王内丹走上楼,见到行色匆匆的赵映晨,急忙道:“赵师叔,内丹!”   赵映晨脚步一顿,回身将内丹收入乾坤袋内,拱手道:“多谢阁下。”   说完,便又立刻离开,楼主人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赵映晨为什么这么急忙离开,又见身后陈锦芮等人也一窝蜂的追赶赵映晨,一下子糊涂了。   等到几人离开,一片清净后,楼主人才茫然道:“发生什么了?” 第57章   一出醉霄楼,赵映晨便祭出飞舟,向着横川城外疾驶而去。陈锦芮众人看到她火烧眉毛的状态,顿时心生懊悔,也都纷纷追赶上去。   飞舟之下,速度自然快,不到一刻钟便来到城外郊区,赵映晨极目远眺,寻找着张家人的踪迹,却是没有丝毫线索。咬牙之下,她唤来一只歇息在树枝上的大雁,问道:“你昨夜可曾看到过一行人急匆匆离去?”   大雁不通人性,但在赵映晨的问话之下,却是神奇般的懂得她的意思,顿时展翅带领她来到百公里外的一处。   云岭横川位于中南交界线处,张家人逃离的地方赫然是南方炎狱之地流明宗的管辖范围,但并未越过交界,大雁便停下,向下俯冲去。   赵映晨也跟着一起落地,一下来便见到满地尸首,不远处正是张家主张殷,旁边躺着的则是那脸上有刀疤的修士。   脸色发黑的走近,赵映晨单膝蹲下,试了试那修士的脉搏,已经停止,又将目光转向张殷,对方胸口被一柄灵剑戳穿,一大滩暗色的血在他身下蔓延。   眉尖微动,赵映晨将指腹贴在张殷脖颈处,气息十分之微弱,近乎全无,但却依旧活着,她顿时大喜过望,从乾坤袋中拿出四品丹药,喂给张殷,随后便静待对方反应。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张殷应该是使了一项特殊的龟息法,所以才有幸在这场屠杀下。等待之下,陈锦芮等人也都驶着飞舟赶来。一来,便被这满目苍凉给惊骇到。   林峰不自觉喃喃道:“我没想到,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被杀。”   “谢林两家应该不敢动手才对。”林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我和阿蕴看守他们的时候.......他们没有任何要逃跑的痕迹,也并无什么人来打探消息,这,这怎么可能......”   林蕴赶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峰,低声安慰道:“哥,是他们自己找死,怨不得我们。”   游竹站在远处看着他们的动静,陈锦芮与萧芩则是赶到赵映晨身边,看着站在张殷尸体旁的赵映晨,陈锦芮小心翼翼道:“老赵......”   “张殷还活着。”赵映晨打断陈锦芮,说道。   此言一出,分散的几人顿时聚拢一起,皆站在张殷周围,林峰惨白的脸色有所好转,陈锦芮与萧芩也都松了口气。   “但他情况不容乐观,我已用丹药吊住他的性命,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来。”赵映晨微叹一声,眸心略带黯淡。   林峰愧疚道:“都是我不好,看守不及时,才让他们趁机逃走。”   赵映晨此时摇头,“林蕴说的没错,这是他们自己找死。你们那时也是担忧我的安危,才让张家人钻了空子逃走,刚才是我太过偏激了。”   这话让林峰的脸色好了些,他将目光转向平躺在地,宛如死尸的张殷,又环顾一圈,一周前还鲜活说笑的人们,就这样了无生机的闭上了眼。   身侧林蕴安抚的将手搭在林峰肩上,无声的轻拍,林峰勉强露出笑容,不想让弟弟担心,但他这副模样,倒是让林蕴更加担忧。   一圈人围着张殷,寂静的等待他醒来,许久,才见这白胖男子的眼皮动了动。   陈锦芮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赵映晨立马蹲下,向他体内灌输灵力,吊住他这一口气。   张殷颤颤巍巍的睁眼,他缓缓伸出手,赵映晨一把握住,问道:“张家主,你可知与猴王合作的是哪个家族。”   谁料张殷充耳不闻,只是用力的握着赵映晨的手,艰难的吐出几字,“横...川....城,危......”   还未说完,他的喉咙发出嗬嗬的咯血声,一口浓稠的红血喷出来,赵映晨来不及躲闪,被喷了满脸鲜血,顺着下巴滴到张殷衣襟。顾不及擦拭,赵映晨赶忙查看张殷的状态,赫然发现对方已经咽气。   给自己施展了个清洁术,赵映晨才抬头,在众人的目光中道:“张殷死了。”   大家都看到了刚才一幕,见赵映晨又道:“杀他之人心思十分慎密,在他心脉留了一道杀意,一旦有苏醒的痕迹,便立刻自动触发,将他的心脉击碎......”   “又失去线索了。”陈锦芮恨恨道。   “刚才他不是说了一句话吗。”萧芩在一旁冷静道,“横川城,危。”   赵映晨揉了揉眉心,顿觉十分疲倦,身体本来还有些虚弱,这样一折腾便更糟糕了,于是道:“木已成舟,我们先回去吧,即使横川城是虎穴龙潭,我们也必须要待下去,这是掌门师兄亲自下达的历练任务。”   “这些尸体......”林峰欲言又止。   “这些尸体便火化吧,以免被有心人利用。”赵映晨略一挥手,轻轻一叹。   “好。”林峰点头,灵力喷涌,满地尸首顷刻间便点燃,天地间顿时燃起熊熊火焰,将其中血肉烧焦,地皮烧的枯裂,直到最后一切都化为灰烬。   赵映晨等人静呆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中竟不由自主升腾起一种悲凉。   陈锦芮叹道:“来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我现在已经能看到尸体都面不改色了,果真是得到了历练。”   她的语气颇为自嘲,萧芩目不转视的看着那烈火中的焦黑尸体,“修真界便是如此,强者为尊,实力至上......”   这个言论倒是让陈锦芮笑了起来,喃喃自语道:“真是残酷啊......”   “萧芩,你相信有一个世界,没有皇帝没有修士,杀人会被惩罚,所有人都平等自在的相处吗?”   “我不信。”萧芩摇头,“不过......可能会有吧,但我在的一天是看不到了。”   她昂首,看着橙黄的天空,心中顿觉感慨,“凡俗间,人活一世是为功名利禄,修真界中,修士苦苦追求那长生不老,为法财侣地争得头破血流,两者何其相似。”   “走吧,该回去了。”萧芩淡淡道,率先转身离开,陈锦芮对着她的背影微伸手,又默默收回,刚才那一瞬间,她很想问:你修行是为了什么?   陈锦芮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中,不仅是在问萧芩,也是在问她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修行。   火光缓缓收敛,众人见萧芩离开,便也不再久留,也共同乘上飞舟驶回横川城。   直回林府,赵映晨决定明日先去猴王洞穴深处探探,看有什么发现,其他人并无异议,便也都各自休息去了。   回至自己房内,赵映晨本打算给掌门左景明发去讯信询问一番,但转念一想,又按住这个想法,转而来到宴经年门前。   驾轻就熟的推开宴经年的房门,赵映晨轻巧的走进去。   “云莜......”她唤了声,顺着走到屏风后。   宴经年并未修行,也未休息,似乎正等着赵映晨过来,应了声便见到朝自己走来的赵映晨。   “云莜,你可知这任务......”   赵映晨话未说完,宴经年便点头肯定道:“小师叔,任务确实如此,不必过于忧心。”她顿了顿又道:“小师叔可放开去做,一切都有清轩宗顶着,断不会出什么事。”   此言并未让赵映晨轻松下来,反而略带愁容,将今日发生之事与宴经年细细说来。   宴经年并不意外,她冷冽道:“两年时间足够将此事查清楚,一经查明,我便来亲自处理此事。”   赵映晨默默点头,对于云莜的实力,她极其放心,在横川城内,找不到一个能伤到她的修士,即使是谢林两家的供奉,最高也不过三境元婴后期。   而云莜在不久前刚好突破元婴后期,同时对剑道的领悟也越发深刻,现在的她已经可以自如控制剑意,并不会出现失控的情况。   两人说了会儿话,便共同歇息下了。   翌日,六人重新踏上前往云岭横川深处的路,在临走前,赵映晨罕见的遇见林渡林家主,她询问了一番,确定那日袭击灵矿的便是那书生打扮的猴王,并无其他妖王。   但赵映晨心中总是有些惶恐不安,却始终寻不到源头,便只好按耐住,决定前往猴王洞府中,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   失去了猴王做支撑,林中群猴便如散沙,实力稍微强横的,也都被萧芩等人共同击杀,因此群猴感受到赵映晨等人的气息,便丝毫不敢抵挡,放任众人进入。   那黑漆漆的洞穴内依旧散发着恶臭,即使没有猴王在其中,赵映晨还是吩咐其他人屏住呼吸,小心的进入其中。   萧芩难以接受这股气味,面如酱色的站在距离洞穴十丈远的地方,捏着鼻子说要在外面看守,谨防有人使乱。   因此只有五人进入其中,赵映晨拿出鹅蛋大,却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夜明珠,小心的行走着。   肉眼虽也看得见,但总是会漏过一些细节,若是用夜明珠照亮,便可让大家看得更清楚。   夜明珠一拿出来,便将洞内的魑魅魍魉全部照的一清二楚,洞顶全是一层一层被奇怪粘液包裹的尸首,紧紧贴着墙壁,地上是紫黑的粘土,散发着腥臭晦气。   众人一抬头看,那一具具修士的尸体,肿胀的像是暗紫的馒头,顿时恶心的几欲呕吐,游竹和陈锦芮都受不了的奔出洞穴,唯独赵映晨以及林峰兄弟二人还留在洞内。赵映晨在幻境中见过比这更恶心绝望的,便不觉得骇人,林峰二人则是强撑着面子,看赵映晨一个女孩子都不害怕,自己若是跑走,就太没面子了,这才忍着心中的翻滚,跟着一起。   赵映晨眉头微蹙的继续走着,除了头顶吊着的密密麻麻的尸体,并没有像幻境中出现那种成堆的尸体,以及战死的张家子弟。   不自不觉间来到最深处,此时夜明珠仅仅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了。   最深处并没有像赵映晨想象的那样有什么东西,反而空无一物。她捏着下巴仔细观察着深色滑手的墙壁,身后林峰两兄弟状态逐渐好转,也开始帮赵映晨看着,有什么机关或是奇怪之处。   过了许久,不知是谁碰到了哪里,洞穴顶端竟然发出轰隆隆巨响,上面的巨石陡然塌陷下来,赵映晨拉着失措的林峰两兄弟极速后退,堪堪躲过那下落的石块。   仅仅是几息的时间,洞穴外的萧芩陈锦芮,以及游竹三人都听到声响,顿时对视一眼,冲入洞穴内。   毫不犹豫的冲向最深处,以为是越来越黑,没想到眼前竟然出现一道亮光,她们诧异的站在赵映晨身侧,仰首看到那明艳的日光。 第58章   “这是......”陈锦芮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片漆黑中的亮光,洞穴顶端豁然开了个大口子,外面温煦的阳光斜射进来,明晃晃的太阳刺眼。   赵映晨一跃而上,站在顶端稀碎的石块上,满屏风光尽收眼底,这洞穴外,不知通往何处,竟然有一颗参天大树屹立,四处都是悬崖峭壁,但却长满了青苔绿植。而那参天大树内,竟然有一树洞,洞内飘出淡淡的果香。   “是猴儿酒!”她高兴的大喊着。   说完,赵映晨便从洞穴顶端跳到树前,其余几人也都来到这大树周围,这颗大树足足需十人环臂相拥才能围上,此等树洞中,究竟隐藏着多少的猴儿酒,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赵映晨探头看去,树洞内百果杂碎堆积,果浆四溢,香气馥郁,澄碧而香,实属难得,这味道真是堪比琴楼所得的百年猴儿酿。   见赵映晨如此高兴模样,众人顿时心有灵犀,待赵映晨依依不舍的收回头,准备说如何分配时,便齐齐说道:“小师叔便将这猴儿酒全部取去吧。”   这话说得赵映晨一惊,急忙摆手,“这怎么行,应当大家平分才好。”   陈锦芮上前道:“老赵你别推辞了,这些天围剿猴妖,都是你出力最大,这猴儿酒理应归你才对。况且,宴师姐不是喜欢喝酒吗,将这个送给她也好。”   在众人的劝说下,赵映晨无奈的只收下一半,剩下的一半由他们一起平分。   树洞内的猴儿酒足足有数石,足够几人分了。   赵映晨将这猴儿酒分成两份,一份用普通酒壶装着,准备给嗜酒如命的燕前辈,对方帮助她许多,剩下的则是送给云莜,一部分日常喝,还有一部分便两年后回到凤栖山后,建立酒窖后,专门存放在那处。   回忆起之前那百年猴儿酿,云莜喝后念念不舍的模样,赵映晨便眯眼笑了起来。   将树洞内的猴儿酒瓜分之后,赵映晨便仔细打量了下这四周景象,确定这并无其他痕迹,似乎正是猴王专门酿酒的地方。   咦。   赵映晨目光一尖,看见树根旁,有一片打碎的酒坛,她走上前将这酒坛碎片拿起,复而又见到更多碎片,她一一捡起来。其余人见赵映晨这么做觉得有点奇怪,但也跟着将周围隐藏在杂草的碎片捡起,将之放在一起。   到最后几乎是捡干净了,赵映晨干脆盘膝而坐,将这些碎片细致的拼着,最后很快便拼出雏形,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酒坛,漆黑的陶瓷,没有丝毫特色。   陈锦芮道:“这酒坛难道有什么蹊跷?”   赵映晨思忖道:“这酒坛看似简单,但手法精致细腻,显然是修士所造,妖王这酿酒处,又怎会出现修士所用酒坛呢。”她一摸坛底,摸到了一个小小的刻痕,似乎是陶制时通过特有的手法制作。   言下之意十分明显,众人瞬间想到那谢家长子,似乎一下子都串起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谢家。   萧芩挑眉,“若真是谢家所做,他们与猴王各取所需,猴王提供谢家大公子猴儿酒,而谢家则是协助猴王占取部分灵矿灵石,而之所以当时张家几欲覆灭,则也在谢家计算当中,若张家从此破落,且无人重新分配开采权,那谢家几乎可以独霸整个灵矿了。”   这个推断基本没问题,但赵映晨问道:“若仅仅如此,那谢林两家,又为何求助清轩宗斩除猴王?”   “可能是那猴王贪心不足,想要更多,谢家人难以满足又无法将其斩杀,便无奈之下只好求助清轩宗。”萧芩说道,眼眸中满是自信,越说她越觉得谢家便是那与猴王合作之人。   “只是他们没想到掌门竟然会派我们前来,更没想到掌门会将分配开采权下放给我们。”萧芩说得头头是道,“赵映晨为清轩宗师叔,我们几人也都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他们无法得罪我们,甚至还要讨好。”   赵映晨心中信了大半,众人也都被萧芩讲服,都点头。   “但想要真正将谢家制裁,光是推论还不够,我们需要拿出证据。”赵映晨神采奕奕,“今晚,我们便从林府搬出去,入住灵矿内,同时探探谢家的具体情况。”   “诶,为何要搬出林府?”陈锦芮诧异问道。   赵映晨无奈,“掌门师兄不是将灵矿开采权下放给我们了吗,为了公正对待,不让其他家族心怀不满,我们还是尽量不要与林府过多接触了。”   说实话,林家留给赵映晨的印象极好,林家主虽面相阴寒,但人却温和有礼,若不是为了公正,她也不愿这么麻烦。   话说至此,大家心中都有数。   收拾好这残局,六人依旧是从这洞穴内离开,吊着的尸体依旧骇人,在临走前,游竹蹙眉看着这洞穴,敲了敲脑袋,有些困惑的模样。   赵映晨好笑道:“游竹你怎么了,突然敲自己脑袋?”   “啊,没什么。”游竹闹了个大脸红,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但平静下来又欲言又止。   赵映晨看出她有什么话要说,便笑道:“游竹若是有什么事,想好了便告诉我,我都在。”   闻言,游竹这才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又在周围搜查了一番,确定并无什么东西,大家便回到横川城内了。   一个多月前,灵矿被妖王劫走的灵石,也不知其去处,赵映晨猜想可能是被猴王吸收了,便不再在意。   来到林府处,宴经年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赵映晨将计划安排说与对方听,宴经年并无任何表示,只说了句在灵矿居住对修行有好处,便不再多言。   心下明白云莜的意思,赵映晨闷笑,她是在催自己要勤奋修行了,这么多天来一直不知道在忙碌什么,就连每日练习的刀法都停下了,难怪云莜会如此旁敲侧击。   没什么东西收拾,一行人轻松上阵,前往灵矿处。   从林府到灵矿,只需一柱香时间,这月正是谢家看守灵矿,见赵映晨等人前来,领事的赶忙迎上来。   他先是一通马屁乱拍,“各位大人当真是少年英雄,轻松斩杀猴王,不愧是清轩宗高徒,宛如云间仙人,令小人仰慕不已。”随后又道:“谢家主感谢各位大人为横川城解决大患,便在灵矿旁专门修筑了英才园。”   领事熟稔的弯腰,笑容满面,“各位大人,请――”   赵映晨与萧芩对视一眼,心中冷笑。赵映晨垂眉瞧着这领事,直看得他满头是汗,腰背颤抖,这才淡淡道:“在下感谢谢家主的用心,改日定亲自登门拜访。”   拜访二字咬得极重,领事心中察觉不妙,眉心掠过一丝慌乱,强笑着带领赵映晨等人来到灵矿山脉的顶端。   横川便是这灵矿山,又称灵脉,并不算高,上山也不要一柱香时间便到了顶端。   只见这云山雾罩间,一片修葺清荣的园林出现在众人面前,十分雅致,四进四出的大院,内里有不少风雅柳树随风摇曳,赵映晨心中讶然,没想到谢家竟有如此能力,在短短几天之内,便修筑一片园林,这可是需要极厚的家底和人脉才行。   看着这英才园,赵映晨心下对谢家的忌惮更深了。   那领事知趣的并未打扰,而是说了句有事随时可吩咐他们,便悄然下山。   宴经年毫不在意的进入其中,随意选了个厢房住下。赵映晨等人也都恍然回神,自然的将厢房分配好,反正够多,六人可以随便住。   待到大家基本都进入房内,赵映晨也准备和门关上,游竹犹豫的来到赵映晨面前。   “游竹,是有什么事吗?”赵映晨放缓声音,轻轻道。   “小师叔......我也并不确定。”游竹眉头拧着,神色纠结,“我观那猴王洞穴和周边位置,似乎略有讲究。”   说到这,赵映晨也面色一凛,将游竹引入屋内,坐在椅子上慢慢聊。   “云岭横川灵脉灵力蕴含极多,猴王洞穴处灵脉以南,为阴,且刚好处于困囚之地,其中尸首无数,怨念聚集,难以消散,若在灵脉的孕养下,定然会生出邪崇,但四周布置.......”   越说,游竹的表情越是纠结迷茫,“又似乎是疏散邪崇,畅气通神,这实在是矛盾。”   此言让赵映晨也忍不住沉思,但见游竹如此焦急,又忙安抚她,“可能是最近太累了,游竹你多休息休息吧,之后慢慢观察也不迟。”   无奈之下,游竹只好点头,乖乖离开赵映晨厢房,回到自己房内。   目送游竹离开,赵映晨将她的话记住,心中留了个心眼。   赵映晨并未涉及过阵法一类,因此算得上是一窍不通,但对方在这上面却十分有天赋,若是游竹觉得有问题,且如此纠结要不要说出来,那便是确实存在情况。   她思索着自己是否是掉了什么线索,但目前她知道的太少了,只能无奈叹气,最后一头倒在自己铺上的被褥上,闭上眼睛休息。 第59章   将目标锁定在谢家,之后的事便没那么麻烦,只需要好好盯着即可。这几日赵映晨等人都在暗中观察谢府动静,从横川城内谢家的生意往来,到定期采购物资,皆进行详细调查,即便如此,他们也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从外调查不出来,萧芩便计划前去谢府登门拜访,从内好好看看这谢家。   此时清轩宗的调令已经下来,整个横川城所有家族也都收到通知,赵映晨等人将全权负责这次灵矿开采权分配。   如此一来,英才园的门槛几乎被蜂窝般的人群踩烂,所有家族都会派遣优秀子弟上门拜访,以各种理由前来送礼或是结交,让赵映晨等人烦不胜烦,直接说闭门谢客,才渐渐止住这热浪。   这日,赵映晨懒洋洋窝在琴楼内,顺着敞开的窗户,自上而下看着谢管家从仙宝楼中出来,旋即收回目光。对面红衣女子柔笑道:“赵师叔不去见那些人,却整日待在我这琴楼听曲,我这琴姬的琴艺当真让赵师叔如此着迷?”   嘴角温和的笑变得漫不经心,“英才园无趣,只有金楼主这里可以放松一下了。”   金楼主如猫儿般横卧在清季怀中,眼角笑意盈盈,“今日琴楼倒是回来个招牌,是赵师叔未曾见过的。”说罢,她扬手微拍,随着一道轻微的开门声,从屏风后走出一名微垂首,身姿婀娜曼妙的女子,脚步细碎的抱琴走至赵映晨下首。   眉尖微蹙,赵映晨坐直身子,打量着这女子,“你且抬头来。”   闻言,这女子轻仰首,一张楚楚可怜,眼角微红的脸露在赵映晨面前,她略惊的咦了一声,“惠兰,你怎么在这儿?”   话一出口,赵映晨便反应过来,陈锦芮曾说过林大公子要带进林家的女子是一名琴姬。   惠兰黯然垂首,金楼主在一旁慵懒道:“这小丫头错信了人儿,被赶出林府了,我这做楼主的见她可怜,便又领回来了。”   “不,不是这样的。”梨花带雨的脸扬起,惠兰轻轻道:“林公子对我情深意重,为了带妾身入府,与林家主争吵,最后竟然被林家主打得鲜血淋漓,关了禁闭......”   赵映晨起了几分好奇,问道:“都传闻林家主尤其宠爱大公子,这才将他养成这样。既然如此,林家主又怎会将大公子打得鲜血淋漓呢?”   “妾身也是这样想的。”惠兰的神情一下变得急切起来,“可那日是妾身亲眼看到公子浑身是血的躺在祖祠地上,气息奄奄,还叫妾身快逃出林府,妾身这才跑了出来!”   她慌忙跪地,哭着对赵映晨磕头,一次比一次响,“赵师叔,求求您了,您快救救林公子,妾身愿意为您做牛做马,就算是舍了妾身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傻孩子,别磕了。”金楼主从清季怀中起来,怜惜的拉住惠兰,“林公子不会有事的,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林家主是磊落之人,定然不会做那种事的。”她微瞥坐上位的赵映晨,又道:“这等小事,何必麻烦赵师叔,我来为你做主便好。”   短短几句话,赵映晨便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她眯眼轻笑道:“这件事,我会去林府看看。惠兰,放心吧,这几日你便在琴楼好好待着,我若去林府,便叫上你一起。”   “多谢赵师叔,多谢赵师叔。”惠兰抽泣着,眼中满是感激。   金楼主后退一步,倚靠在清季身上,笑得宛如算盘得逞的狡黠狐狸。   “金楼主,今日在下便先行告退了。”赵映晨朝金楼主拱手道。   “赵师叔改日再来呀。”金楼主笑着,温软声线十分甜腻。   随着赵映晨离开,惠兰也在金楼主挥手示意下离开房间,走之前她还乖巧的将门关紧。   金楼主巧笑嫣然的捏住清季修长白皙的手指,“小冤家,刚才吃醋了?”   清季无神的眸子望向金楼主的脸,她展臂将金楼主拥入怀中,低声道:“是呀主人。”   指尖抚摸在金楼主柔软的脸庞,描摹着她的五官,金楼主咯咯直笑,一片媚态,“小冤家,你不是知道惠兰的愿望么。”她微仰首,唇中香甜热气贴在清季唇边,伸出舌尖,轻舔清季下唇。   清雅女子此刻呼吸变得略微急促,脸颊泛起淡淡的热,她含住在自己唇边捣乱的舌尖,细细品尝,手掌在金楼主的带领下,钻进敞开的衣领,抚上那抹细腻雪白。   掌心略一盖上,金楼主便眯眼发出一声喟叹,“阿季,那赵映晨可是清轩宗小师叔,与之交好对我们绝无坏处。”   话音刚落,金楼主便惊呼一声,眼眸媚意泄漏,“阿季......”   “主人不喜欢吗?”清季抬首,脸上带着清浅淡雅的笑,眸心虽无神,却盯得金楼主喉头微紧。   屏风之外,隐见缠绵,门外有事前来的黑衣女子正准备敲门,耳根微动,听到自家楼主婉转低吟,顿时收回手,而是静候门后动静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金楼主慵懒嗓音道:“进来吧。”   *   翌日,赵映晨与萧芩二人拜访谢府。   其他人并非是不想去,而是考虑到一行人过去,谢府恐会心生警惕,不好在府内探索,便决定只让赵映晨与萧芩两人一起。   对于赵映晨与萧芩的来访,谢府自然是极其欢迎,这几日她们闭门谢客,多少人求着见都见不着,更何况此时主动拜访,谢家主笑得眼睛都睁不开,吩咐谢府最好的师傅,准备了一场盛宴,摆席大迎。   夜晚来临,谢府内灯火通明,大厅内一片欢声笑语,谢家主端坐上席,他身形消瘦,面容略苍老,却精神抖擞,眸中精光闪烁。赵映晨二人则坐谢家主左手边席位,他右手席位空着,并无人来。   面前佳肴美酒,皆是灵肉灵酒,谢府内的长辈和优秀年轻子弟皆到场,赵映晨抬起酒杯,与谢家主隔空一对,倒入唇中,眼角瞥向谢家主右手空席,心中疑惑,为何谢大公子谢允没有到场。   转瞬间,萧芩便直接问出赵映晨心中困惑,谢家主面色丝毫不变,带着笑意,“九公主有所不知,允儿身体有所不适,不便参宴。”   萧芩站起,朝谢家主微拱手,贵气十足,她道:“本公主这里有一灵丹,对天生根基不足者有补养作用,正准备赠与谢大公子,可惜他今日不在场,改日本公主定当亲自送去。”   “劳烦九公主用心了。”谢家主见推辞不过去,只好如此说道,但笑容却更深,眼角皱纹深刻,面相十分慈善。   顿时,下席所有人都夸赞萧芩气度非凡,不愧是庆元国九公主,矜贵高雅,萧芩丝毫不谦虚的接受这些夸耀,看得身侧赵映晨一阵发笑。   萧芩再坐下时,注意到赵映晨暗藏的笑意,狠狠瞪了她一眼。   宴席全程,谢家主丝毫没提猴王以及灵矿一事,不愧是掌管谢家多年的老狐狸,如此沉得下气来,赵映晨也按耐住,始终带着不变的微笑与之周旋。   期间,萧芩也在拐着弯询问谢大公子的情况,皆被谢家主笑眯眯的抵挡回去,顿时恨得她咬牙,暗骂这个老狐狸,心中越发确定谢家有问题。   直到夜半,宴席才是在热闹趣味的笑声中落幕,场上气氛热烈,赵映晨与萧芩两人不自觉喝了好几杯灵酒,已然有些醉意,便顺势在谢家主的安排下,在谢府住下。   本是有些醉醺醺的赵映晨,待其他人离开,一进入房间,眼中便一片清明,哪里有半分醉态。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耳朵微动,听到门外脚步声渐远,又过了一会儿,四周一片寂静,赵映晨才缓缓睁眼坐起。   谢府内有护府阵法,赵映晨不好随意用神识探看,便小心的将窗户推开一丝,从缝隙中见到外面一片漆黑,没有丝毫人影,便放心的将窗户全部打开,从这翻了出去。   脚步轻轻落地,同时萧芩也从房内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谢府内赵映晨并不熟悉,但萧芩进来过一次,将其中布置仔细的记录下来,她对赵映晨传音道:“谢大公子居住西苑,有不少护院保护,若是直接闯进去恐怕有点难度。”   “刚才宴席上,谢家主绝口不提谢大公子如何,恐怕明日送礼也会被他推辞过去,今日我们只需查看谢公子情况到底怎样,不必闯入其中。”赵映晨眯眼道。   这多么天的暗中观察中,谢府行动正常没有丝毫奇怪,宴席一场,赵映晨二人的收获也极少,唯独这谢大公子,作为整个事件的核心人物,却从未露过面,便只好将主意打到他身上,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得出点消息。   两人确定之后,便一前一后往西苑奔去,动作小心隐秘,丝毫不露行踪。   很快,二人便来到西苑前高树上,隐匿在树林中,赵映晨隐隐约约见着西苑主房前,站着数十位护院,房间灯光微亮,漆黑斑驳的人影被这灯光映照在窗前纱面上。   赵映晨察觉不对,这护院哪里像是保护谢大公子,这反而更像是看守软禁他。   萧芩同样感受到这种奇怪的氛围,与赵映晨对视一眼,唰的一下闪到主房房顶,赵映晨拿出一张罗盘,平放在手心,这罗盘中刻画着繁杂奇异的纹路,正是隐匿阵。   阵法刻画至罗盘上可随身携带,如同符篆一般,十分方便,但罗盘只能施展寻常阵法的十分之六七,而不是将其威力全部发挥。   不过目前来说,有这个罗盘足够赵映晨两人隐藏行踪。   地上护院什么也看不到,只察似乎有黑影掠过,但再一看时又什么都没有,只以为是夜晚疲倦,有些失神。   萧芩掀开屋顶瓦片,指尖灵力微闪,没有引起主房阵法的丝毫动静。两人透过这缝隙,见到其中端坐在案几上的青年男子,本是最阳光的时刻,可却苍白无力,面无表情,满脸透露着厌倦。   赵映晨并不意外,任谁在谢大公子这个情形下,能保持积极,都算得上是刚毅之人了。   观察了一阵,发现这谢允确实先天不足,看得出用了不少天材地宝,可却难掩盖其气容病态。   就在这时,一直垂首看书的谢允,猛的抬头,阴黑的眸子陡然朝赵映晨等人的方向看去,目光狠烈。 第60章   赵映晨一惊,背后一片冷汗,蓦地想起来自己手中拿着隐匿阵,对方看不见自己,这才放下心来。见对方的眸子扫了眼房顶,便又低头,继续看着手中书籍。   小心的将瓦片盖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赵映晨与萧芩对视一眼,皆是对谢允敏锐直觉的惊叹。赵映晨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的回到谢家主为她们安排的房中,同时顺路将谢府大半摸了个通透,确定也并无什么可疑的地方。   “那谢允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一看便知他并非服用酒酿丹,若谢家主完成交易,他定然会急切的炼制酒酿丹,为何一直拖到现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连谢府内,竟然也毫无线索。”回至房中,萧芩紧捏拳头,不满道,“难不成我们寻错了方向?”   她表情焦急,有些急切。赵映晨沉声道:“或许,突破点还是在谢允,他一定知道什么。谢家主到底有没有与猴王交易,他定然一清二楚。”   “可现在我们就连见上谢允一面都难,又谈何其他。”萧芩略叹气,不甘心此行竟然毫无收获。   赵映晨想起林家大公子林也,顿时眯眼,喃喃道:“或许,我们可以宴请横川城,将所有家族的年轻一代齐聚一堂,好做个交流。”   “你是说......”萧芩沉默,察觉此法的巧妙之处,“你想要以灵矿开采权为诱饵,让所有家族乖乖的让年轻子弟参加宴会。”   “没错,尤其是,家族的下任继承人以及其兄弟姊妹。”赵映晨唇角一勾,“无论如何,那些家主们,都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赵映晨,你才是那个狡猾的狐狸。”萧芩最终只能叹道。   赵映晨弯眉粲然一笑,“九公主过奖了。”   翌日,在谢家主的挽留之下,赵映晨与萧芩二人又在谢府住了几日,当然,二人皆没见到谢允,而谢家主也一直称谢允正在突破关头,不便见客。   唠叨谢府几日后,赵映晨二人便回至英才园,这英才园也是谢家所造,正所谓吃人嘴短,赵映晨等人接受了谢林两家的好处,即使背后如何怀疑,明面上也要摆的客客气气。   因为此事并不算十分急切,毕竟人都在这里,总不会举家逃跑,所以赵映晨等人也并不着急着确定究竟是谁与猴王合作。几人就安安稳稳的待在英才园内,每日修行,或是想着如何进行群宴的安排。   安排宴席,在所有人中,可能萧芩是最了解的一人,毕竟她贵为庆元国九公主,从小到大的宴席参加过无数,其次便是陈锦芮。而对这几乎是一窍不通的则是赵映晨,游竹,以及林峰兄弟四人,他们在进入清轩宗之前,几乎都是乡野之人,家中并不富贵。   说到家中,赵映晨这才想起自己自从来了这横川城,便并未与爹娘联系,于是赶忙买上宣纸笔墨,给家中写信说说最近的情形。   见赵映晨如此,萧芩顿时也觉得倍感思念父皇,她依旧还记得父皇小时候对自己的宠爱,时常将自己抱在膝上,温声为自己讲解史书。即使长大后,她明白父皇在他人眼中不过是个暴虐无道的皇帝,但在萧芩心中,对方始终是温柔宠溺的看着自己,而没有半分不耐烦。   相比之下,林峰林蕴二人不过是南中城的村镇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并无牵挂之人。游竹也是家中长女,因家境清寒,才想着加入清轩宗,好贴补家用,这些年来家里因为她的缘故过得好了不少,但也是情谊全无,说起家人,她总是摇头闭口不谈。   *   “哈――”赵映晨大喝一声,手中长刀带着摧枯拉朽之力砍向对面白衣女子,宛如猛虎下山,气势凶猛,令人倍感压力,难以动弹躲开。   宴经年左手握着一只纤细脆弱的柳枝,手腕微动,柳枝看似柔软易折,却将赵映晨手中的强劲长刀轻松挡住,刀气被摧毁,随之而来的,是锐利无比的剑意,狠狠压制着赵映晨。   咬牙灵力暴涨,细长刀身上腾起焰花,风鸟展翅花纹寸寸显露。   宴经年只觉一股热浪朝自己袭来,手中柳枝本应即可化为灰烬,但在宴经年灵力的加持下,始终坚持着,但依旧在不断枯萎直到变得焦黑。   她的眸子微不可察的看向赵映晨手中长刀,更准确地说,是这上面的花纹。   见柳枝折断落地,宴经年回身一旋,指尖轻轻一指,后方柳树上,便又飞来一只柳枝,带着强横的剑意,锁定赵映晨,极速刺去。   “铛――”   柳枝与刀身相触,竟然发出刀剑相撞的铮亮响声,灵力相对抗,赵映晨右手手腕一抖,斩妖刀竟然被震得脱手,她的身体僵直,面容僵硬的看着即将刺向自己的柳枝。   千钧一发时,宴经年右手轻挥,柳枝陡然失去力道,紧贴着赵映晨脸颊掉落至地上。   这时赵映晨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即使知道云莜不会伤害自己,还心中依旧是后怕不已。   她称赞道:“云莜的剑道越发高深,即使是一根柳枝,也能宛如剑一般使出,且对剑意的控制也越发轻松。”   “但小师叔的刀法却并不尽人意。”宴经年面容严肃,“这几日与小师叔切磋,刀法虽然生猛,却空有气而无意,若无法掌握刀意,将来与其他修士比武时,则会占据下风。”   赵映晨坐到这后院的石凳上,微愁苦的叹气,“云莜,你说,这‘意’究竟为何?”   刀意并无长进,这也是让赵映晨十分苦恼的事,她已观清轩宗不少刀谱,将其中刀法无不是倒背如流,真正做到无招而胜有招,但这样还远远不够。她心中仿佛总是有着一层隔阂,难以琢磨到那层‘意’,始终差那么一点感觉。   “每个人对‘意’的领悟皆不相同,因此无论是刀意还是剑意,不同的人使出,其蕴含也是截然不同。”宴经年同样坐至赵映晨身边,轻声道:“小师叔踏上修行是为何?”   赵映晨扯了扯额角的碎发,坦然道:“以前是好奇,现在是为了活命,天灵根的天赋太过晃眼,无论是修士还是妖兽,总是有无数人想要杀我,只有修为更高,才可保全我自己。”   “还有呢?”宴经年含笑看着赵映晨,为她拭去脸上汗珠。   赵映晨脸颊微红,扭捏道:“想要保护爹娘,还有我在意的人。”   “意便与这一样,小师叔,当你拿起刀时,最强烈的那个渴望,便是你的‘意’。”宴经年道。   若有所思的点头,赵映晨又问道:“云莜,你观这云岭横川,是否有什么奇怪之处?”   按理说,这次历练,宴经年应该全程不参与此事,充耳不闻才对,但现在情况有些特殊,便无暇顾及这些。宴经年微蹙眉道:“我并未在云岭横川内发现丝毫古怪,但这也是最古怪的地方。”   “一块地域,若妖王陨落,很快便会出现下一任妖王占领上任妖王的领地,但这里猴王虽然被斩杀,但却丝毫不见其他妖兽的动静,仿佛......是在惧怕什么。”说到这,宴经年眉心拧起。   在清轩宗的调查中,云岭横川的妖王仅仅为二境金丹期,虽能力特殊足以堪比三境,但这也意味着整个云岭横川,再不会出现超过三镜的妖兽,而宴经年的实力足以横行此处。   因此这才是宴经年最想不通的地方。   “没事的云莜,下个月便会举行群宴,届时定能从他们嘴中得出不少线索。现在猴王已被斩杀,妖兽不足以为惧,重要的是揪出那与猴王合作的家族。”赵映晨见宴经年面露不霁,连忙安慰道。   宴经年面色缓和了几分,但也冷哼一声,“若是最后查出来了,我定然不会让他们好受。”   眸心深处是十足的恨意,赵映晨并未察觉,而是十分赞同的点头。   例行修行结束。   而赵映晨等人准备举办群宴的消息不胫而走,众家族皆是十分欣喜,但请帖十分珍贵,他们必须要让长子,亦或是十分有能耐的年轻子弟参宴才行。   半月后,赵映晨带着请帖亲自登上林府,在林家主林渡欣喜的神色中递上请帖,邀请大公子林也与二公子林鸿两人共同参宴。   说到林也时,赵映晨悄然观察林家主的反应,没有丝毫变化,脸上的欣喜也不似作假,仿佛将林也抽得鲜血淋漓的事,他根本没做过一般。   这让赵映晨不禁怀疑其惠兰话语的真实性,但当时有金楼主在场,她都并未反驳说惠兰在胡言乱语,那便应该是真事才对。想到此,心中对这不露声色的林渡,忌惮更深。   自己与林也并不相熟,贸然访问情况,恐让林渡起疑心,赵映晨便送完请帖就告退了。在深夜时,她穿一袭黑衣,来到琴楼。   来到惠兰房前,赵映晨轻轻一敲,门在那一瞬间被打开,只见惠兰早已准备好行头,可见其等待多时了,她眼中满是欣喜与忐忑。   “今夜,我便带你夜探林府,去见你的林大公子。”赵映晨调笑道,语气轻松自然。   惠兰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消散,羞涩的露出一抹笑意,“赵师叔说笑了,您的大恩大德,妾身一定会铭记于心。”   赵映晨笑笑,并未答话。惠兰的出现刚好给她一丝线索,林府可谓是疑点最少的,但这并不代表它完全没参与此事,只是一直难寻得其痕迹罢了。   而惠兰短短一句话中,却隐隐道出林府内的矛盾。因此赵映晨插手此事,并非是想让惠兰与林也重逢,而是为了从林也身上挖出林府的情况。   惠兰实力低微,赵映晨只好将其背在身后,身轻如燕的朝林府跃去。   此时夜正深,林府内闪烁着点点灯光,并不密集,赵映晨背着惠兰,小心的躲过一个个巡逻的护院,按照惠兰所指,向林也住所移动。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赵映晨便带着惠兰来到林家祖祠旁的大院落,这里被十数人护院围着,不断交叉巡视。   赵映晨心中好笑,怎么谢林两家一个二个都喜欢软禁着自家大公子,用看似保护的说法来囚禁。   伏在墙后,赵映晨趁着护院交叉巡视的空档,宛如泥鳅一般,从窗户滑进林也房中。待到护院再看时,窗户早已关得紧紧的,没有丝毫异样。   但这对于屋内之人来说,动静却是较大,只闻林也警惕的低吼道:“谁!”   “林郎,是我,惠兰啊。”惠兰眼眶通红,走到趴在床檐的林也面前,怜惜的抚着林也消瘦的脸颊,嘴唇不断颤抖。   “惠娘,你......你怎么来了?”林也眸中并无惊喜,而是说不出的恐慌与焦急,“你不能回来啊惠娘,你快走.......你快走!”   赵映晨从黑暗中站出,瞧着床上的林也,短短一月不见,对方竟然变得更为消瘦,脸颊凹陷,嘴唇惨白裂开,阴寒的眼神变得无神,似乎受伤真的十分严重,到今日也不能下床。   “你是,赵......赵!”一见到赵映晨,林也的眸子陡然睁大。   “嘘――”赵映晨单指抵在唇边,缓步走到林也面前,“小声点,要是让门外护院察觉,惠兰可是性命不保。”   林也这才慌乱捂住嘴,小心的点着头。   就在他抬手间,宽阔的雪白衣袖从手腕滑落至手肘,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满是黑痂,中心的红肉还渗着血,隐见其下手之重。惠兰猛的抓住他的胳膊,凄声道:“林郎,这也是林家主打的?”   林也沉默,默默收回手臂,“惠娘......”他唤了声惠兰,却不肯再说。   “林渡可是与那猴王合作了?”在一旁的赵映晨陡然插话问道。   林也瞳孔一缩,不顾一切的大声喊道:“我父亲绝不会与妖类苟合,赵师叔你莫要因着这清轩宗师叔的身份,便可随意抹黑我父亲!”   他喘着气垂下头,身侧惠兰清晰的瞧见林也眼中的惊恐与仇恨,这两种复杂的情感交错在一起,让惠兰不禁一愣,心中不由得思索起来。   赵映晨则是微挑眉,“我又没说一定是,你何必如此大反应?”   “护院......为何护院还不进来?”林也惨白的脸色越发难看,赵映晨温和笑道:“我刚刚布下隔音阵,你放心吧,护院是听不到里面声音的。怎么,刚才就不担心惠兰的安危了?”   林也将惠兰的手握紧,盯着赵映晨,仿佛他俩是同一阵营,而赵映晨是他们的敌人一般。   赵映晨转开目光,坐在旁边的木椅上,漆黑眼眸在微暗的灯光中闪烁着。惠兰回握住林也的手,安抚的拍了拍,“林郎,赵师叔是好心带妾身来见你一面,否则,妾身与你,恐怕永世难以相见。”   说到此,惠兰的眼眶再次变得湿润,林也原本锋芒的态度,变得缓缓软下来,神色缓和,吐出浅浅一句,“多谢赵师叔相助。”   “举手之劳罢了。”赵映晨眯眼道,正欲说话时,陡然听见门外隐约传来林渡的声音。   “林也这几日还安分吗?” 第61章   几人但听护院恭谨答道:“大公子屋中并无动静。”   赵映晨对惠兰使了个眼色,揽住她的腰,一把躲在暗中,拿出隐匿阵罗盘放在手心。床上侧躺的林也见赵映晨二人身影渐渐消失,松了口气,紧张的重新躺正。   门被推开,发出咯吱响声,沉重的脚步宛如剑刃一下下刺进林也心中,他不自觉额角出汗,咽了口口水,掌心握紧又张开,出了满手滑腻。   “林也。”   林渡的鹰钩鼻映出他眸子的冷漠,深处似乎有着一丝温情,但很快又被一种名为欲望的情绪掩住,他张口,“你想要那惠兰,我同意便是。”   本该高兴的林也此时身子颤抖的越发深刻,他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就暴露出自己心中那滔天的恨意。   不顾一言不发的林也,林渡踱步在林也床前,语气里是漠然与命令,“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我不再计较,半月后是赵映晨举办的群宴,你必须要去,你要记住,你也是林家一员,更是下任家主的继承者。”   他话音一转,态度缓和下来。林渡坐到林也床边,“也儿,你知道林家好不容易发展到今日这种地步,爹爹从小都担负着复兴林家的重任......”   见林也毫无反应,林渡加深语气道:“若是你娘亲在,她也会同意我的做法。”   ‘娘亲’二字仿佛触到林也的逆鳞,他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眸,其中满是痛苦,他大吼道:“林渡,你何时在意过我娘亲的想法!!你在意的只是林家!你难道忘了二十年前娘亲是怎么死的了吗?你竟然......竟然......”   林也陡然想起屋内出了他和林渡,还有赵映晨二人,顿时停下声音,脸上涨的发紫。林渡移开目光,转向窗外,看着天上被乌云遮挡的明月,脸色不变,淡淡道:“若不这样,林家何以崛起,又怎会强大起来。也儿,你真该看看现在林家子弟的模样,欣欣向荣,对未来充满憧憬和希望,我相信,在二十年内,定然能超过谢家,成为横川城最强大的家族。”   林渡的语气中充满了野心和期盼,仿佛看到了那一日的到来,林也冷笑道:“即使是用尽手段也在所不惜,是吗。”   “没错。”语气斩钉截铁,“无毒不丈夫,为了家族振兴,即使是让我林渡付出一切都可以。”   “你疯了。”林也凄惨一笑,脸色惨白,他破罐子破摔道:“娘亲怎么嫁给你这个疯子,你根本不值得她做出的一切。”   林渡摇头,“那惠兰,样貌和你娘很像。”他叹气,用着似乎是疼惜的眼神看着躺在床上,浑身是伤的林也,“不过也只是样貌像罢了,你近日亏损太多,还是好生在府内养伤吧,半月后前去群宴,若是表现好,我自然会将那女子接到府中给你。”   他语气里似有暗示,但林也丝毫没有注意到,反而心中恨恨,拳头紧捏。   但这话却让暗中的赵映晨不禁看向身侧的惠兰,见对方脸色丝毫不变,并未因此而高兴亦或是悲伤,反而像是在沉思什么。似乎察觉到赵映晨在观察她,便微抬头,对赵映晨露出浅浅一笑,一派无辜可怜模样。   这个笑让赵映晨对惠兰的好奇更大,心想着这其中乱七八糟的关系似乎越来越有趣了,同时对林家的疑心也更深。   刚才这父子二人的对话足以令人展开联想,看着林渡离开,赵映晨收回隐匿阵罗盘,二人的身影在角落渐渐浮现。   惠兰走近林也,握住他的手,无声安抚着对方的情绪,林也凹陷而显得深邃的眼窝看向惠兰,“惠娘,你放心等我吧,半月后我便将你接入府中。”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赵映晨,目光略带躲闪,但又坚定的对上赵映晨的琥珀眼眸,“赵师叔,惠娘便交给您了,您想知道的一切,我会在半月后的群宴,完完整整告诉您。”   赵映晨颔首,“好,我便等着林大公子的好消息了。”   说完,便等到护院巡视空隙时,从窗户离开。   林也注视着二人离开,静静重新躺回床上,目光无神的看着这帷帐,心中的愤怒与责任,复杂的交织着,直叩心间。   “也儿,你是林家人,是你爹爹的骄傲。”这是娘亲从小就告诉他的话。   记忆已经模糊,但娘亲柔和的笑始终印刻在林也脑中,他回想着,眼眸竟然盛满泪水。   “娘亲,爹爹变了。”他捏紧被角,盖住蜷缩着瑟瑟发抖的自己,喃喃自语道。   “娘亲,我遇到一名好像你的女子,她和你一样温暖,一样贴心,始终护着我。”眼角的泪濡湿软枕,年近中年的林也,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   “娘亲,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早离开我,留我一人呆在这冰冷冷的人间......”   压抑的抽泣在漆黑的屋内响起,门外护院们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随后叹气,继续巡视。   *   将惠兰送回琴楼,赵映晨回至灵矿英才园,路上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眯眼笑了笑。   原本荒淫糜乱的林也,却意外深情。看似温和有礼,带领家族蒸蒸日上的林渡,却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而其中似乎最为无辜的惠兰,也隐约隐瞒着什么秘密。这一行人各怀鬼胎,聚集在一起,不知是为了什么,但无论怎样,真想都会越来越明晰。   或许,半月后,她便会知道究竟是谁与猴王合作,不顾修士性命了。   天色渐亮,赵映晨盘腿打坐,好好锤炼着丹田内的灵液。   此刻丹田内已满三分之一,赤红的灵液宛如岩浆般,在丹田内荡漾,若是仔细内视,隐隐可见在灵液内,有一只小巧的赤鸟在其中欢乐的洗浴着,时不时展翅在丹田内盘旋。   赵映晨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这斩妖刀到手后,丹田内便渐渐凝结出这只赤鸟,和她梦中的一模一样,似乎随着实力的增长,这赤鸟的身子也会越发凝实,最后宛如实体般。   这应该就是她本体了。   几年过去,靠着这妖的血脉两次死里逃生,一次是两年前司黎一事,还有一次便是不久前面对猴王一事。若没有妖之血脉,她也不知能不能度过这两个难关。   赵映晨看着丹田里的赤鸟,只觉得有种本能的亲切,没有丝毫厌倦。她柔柔一笑,早已接受自己是妖的身份,是妖又怎样,她从未做过丧尽天良之事,只需做到心中无愧便是。   只是那妖域之妖,着实可恶,残害人类,满是兽欲,该杀。   虽然赵映晨的血脉是妖,但她从小在凡俗长大,十一岁是更是进入修真界修行,不知不觉间已将自己看作是清轩宗的一份子了。   辰时三刻,赵映晨走出厢房,此刻天空晴朗,山间雾云缭绕,橙红黎明在雾气中飘散,化作天边一抹美色。   抽出腰间斩妖刀,赵映晨闭眼横握,与眼并齐,掌心微转,铮亮刀身倒影出赵映晨俊逸墨眉,以及身后的白衣女子。   气沉丹田,并未动用灵力,单凭着劲挥动长刀,仅仅是最基础的刀法,劈砍剁削。   摆出马步,身体下沉,偏身静候,瞬息间又猛然挥刀,大开大合,气势凶猛,又迅猛收回,转腰扭马步,单手刺出长刀,发出赫赫破空声,继而顺势从左至右横斩,仿佛前方便是敌人的脖颈。   飒飒柳树随风舞动,赵映晨也随之舞刀。   萧芩走来,正准备喊一直静待门前的宴经年时,却见对方摆出静声的表情,这才注意到专心致志,一心练刀的赵映晨。   她按住即将喊出口的宴师姐,默默看着宴经年,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赵映晨身上,并未往自己这投来分毫。   即使是高冷如宴师姐,也是对赵映晨如此上心吗。   萧芩心中叹气,一直以来的不甘却如云烟般消散,转而升腾起一个疑惑,宴师姐是真的仅仅将赵映晨看作师叔吗。   她仔细观察着宴经年,对方冷淡清浅的脸上浮现出从未在他人面前展露的表情,应该是笑意,仿佛是卸下所有防备的刺猬,露出唯一柔软的腹部,十分信任,毫不怀疑的将最脆弱的地方交给对方。   这究竟是怎样的情感?   萧芩心底颤动,是什么样的情感才让高冷无人能接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宴师姐,露出这样的神情。   “九公主?有什么事吗?”   正好练完刀的赵映晨,停下手腕,睁眼,看到一旁的宴经年与萧芩,她对宴经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颜,随后朝萧芩问道。   “哦哦......”回过神的萧芩反应过来,连忙道:“我已经将群宴的地点选好,就定在琴楼可好?”   “琴楼。”赵映晨沉思片刻,“九公主为何要将地点定在琴楼?”   萧芩道:“群宴对象是家族年轻一代,且气氛并不严肃,以交流为主,定在娱乐场所最好。而横川城内最大的娱乐场所便是琴楼,在那里不会牵扯到任何家族的势力,也不会造成误会暗示,因此这才选择琴楼。”   听完,赵映晨点头,“好,那便按九公主计划去做便好。”   “嗯。” 第62章   半月后,群宴如期举行,正是在琴楼内准备。   金楼主自然是鼎力相助,整个琴楼供众人欢乐,一楼大堂长桌摆放,两侧纬纱后是一名名技艺高超的琴姬,朦朦胧胧,美妙琴声从半透明纬纱后飘来,引得在场各位公子小姐欣赏欢笑。   在进入琴楼时,所有人都提着礼物前来,陈锦芮在门口迎宾,一个个收着礼物,喜笑颜开,一副财迷模样。   “谢大公子,久仰大名啊。”赵映晨同样在门口,瞧见迎面驶来一匹彪黑高马,上是一名黑衣男子,面容虚弱,眉心病气缭绕,身材羸弱,一双眼眸是暗沉沉的黑,里面没有丝毫光亮。   “谢允惶恐。”谢允下马,候在一旁的小厮将马牵走,他沉静的对赵映晨拱手行了个大礼,“谢允见过赵师叔,赵师叔一斩猴王之威,师侄久闻矣,十分仰慕,想要一观其风采,奈何这些时日一直久卧在床,病榻缠绵,生恐惊扰赵师叔,因此便直到今日才前来拜访。”   “今日一见,赵师叔果然不愧其威名。”   赵映晨哈哈笑道:“谢大公子过奖了,来,里边请。”   她将谢允引至大堂内,坐首座左手席,已然是十分高的地位。   两人寒暄了片刻,赵映晨便再次前往门口,默默观察着眼前走来的一名名子弟。   她在心中有底,远远瞧到慢悠悠前来的林也,对方的脸色并没半月前糟糕,反而气色红润,肾虚的模样也缓和了许多,虽然眼眶依旧凹陷,但却并不颓靡,状态甚至比两月前赵映晨初次见他时要好。   “林大公子。”赵映晨笑着唤了声,“几日不见,大公子气血越发强盛了。”   林也偏脸,躲开赵映晨的目光,“赵师叔也不差......”说完,竟逃离似的进入大堂。赵映晨眯着眼看着对方的背影,心中察觉不对劲。   紧接而来的是林二公子林鸿,对方比林也看上去有礼温和许多,一袭白衣,好似翩翩公子,但赵映晨早已察觉他看似温润的外表下,暗藏的蠢蠢欲动的心,她面上依旧笑着,但心中却对对方不以为然。   但林鸿似乎自我感觉十分良好,伫立大门前,拉着赵映晨左一个赵师姐,右一个赵师姐,喊得亲热,直到一旁的陈锦芮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他才讪讪进入大堂。   陈锦芮哼道:“这林鸿当真是不上道,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吗,还一直凑上来,烦死了。”   赵映晨深以为然的点头,刚才被林鸿缠着时,像是一百只恼人的苍蝇一直在耳边嗡嗡嗡,着实烦得慌。   一个时辰过去,琴楼内便前来几乎横川城内所有家族的年轻子弟,门口大道前空无一人,许多修士见此处热闹非凡,恐慌惹上祸端,便远远绕路走。   琴楼内约五百人,熙熙攘攘,好不快活,美食佳肴接连上至长桌,首座是宴经年,对方冷漠的面孔也无法让这热闹消散。   宴经年是在赵映晨的央求下前来坐镇,‘七杀剑’的赫赫威名至今响彻修真界,有她在,群宴之内绝无一人敢放肆。   赵映晨则是坐宴经年左侧,她瞧出宴经年对现场吵闹的不耐,在对方耳畔笑盈盈道:“云莜你再忍忍,我马上讲几句话便好了。”   “接下来这麻烦事便交给小师叔了。”宴经年挑眉,满眼无奈。   赵映晨一笑,站起来,双掌合十,拍了拍。   声音不大,但全场霎那间安静下来,所有子弟皆停下动作,目光期盼的望着前方赵映晨,心下都明白她是要来说正事了。   赵映晨简短道:“诸位拨冗出席,是我赵映晨之荣幸,灵矿开采权分配,将于一年后正式开始,届时会举行比武赛,前三名家族将分配一定比例的灵矿开采权。”   这是历年来,清轩宗在地方选出家族看守并开采灵矿的方法,赵映晨自然也是依旧如此,并未改变。   “此次群宴,是想与各位年轻俊才结交,大家不必拘束,放心玩乐即好。”赵映晨微微一笑,场面轰然热腾起来,个个蜂拥而至。宴经年见此,悄然离席,赵映晨察觉到她的离开,回头望了眼她的背影,会心一笑。   好一会儿,赵映晨才将一群子弟应付完,并未有什么出奇人物,她主要将注意力放在谢林二家大公子身上。   谢允十分内敛,独坐在席位上,听着这飘然琴声,时不时饮酒吃食,周边虽有人围着他,但他却一律不理会。而林也这边却截然相反,他身边围了不少狐朋狗友说笑,放浪形骸,笑得十分不羁嚣张,纨绔子弟模样尽显。   赵映晨的目光与一旁被包围的萧芩对视,两人心有灵犀般微颔首。   金楼主并未出席群宴,而是在她的清静院落与清季好不快活。   群宴持续整整一日,从上午到夜半,人群才逐渐散乱,各自回府。   林也站在大堂踌躇片刻,对着狐朋狗友道:“你们都去玩吧,今晚我有点事,就不去了。”   其一大笑道:“林少是去找嫂子了吧哈哈哈,小弟们便不打扰了!”   说罢,便醉醺醺的与其他人一同离去。   赵映晨注意到停留于此的林也,伸手将他引至偏房,等待着对方袒露一切。   眼见这林也气色渐好,又想起半月前,在林也房中听见的他们父子二人谈话,顿时心中有所准备。   林也不会说实话。   林也问道:“赵师叔想知道什么。”   “在几月前,在遇见猴妖前,我曾在猴群中发现数十神攻弩,你可知,这是谁买的?”赵映晨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神攻弩,递给林也观看。   只见对方脸上放浪收起,转而是微严肃,他仔细打量着这个神攻弩,最后甚至动手拆开。赵映晨明白林也有思路,便站在一旁并未打断他,只闻林也咦了声,一脸郁闷,“这根本就不是修真界中的神攻弩,赵师叔你看。”   他拿出核心装置,放在赵映晨眼前,上面有着小小的‘官’字,“这个‘官’说明这神攻弩出自凡俗庆元国皇室,这是一批军用神攻弩,一般人可弄不到,即使是谢家也不可能得到这么多军用神攻弩。”   赵映晨不置可否一笑,心中却想到萧芩那日所说,这神攻弩乃修真界之人所造。那么,这两人,究竟是谁在说谎?   观林也表情,不似作假,且他并没有什么动机诬陷庆元国皇室,这‘官’字也并非作假。但萧芩贵为庆元国九公主,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家所造的神攻弩,她为什么要隐瞒这些?   暂且将这思绪掩去,赵映晨干脆不问了,直接挥手道:“林公子,我并无其他问题,你若有事便自行离去吧,在下不送了。”   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林也蓦地一愣,呆呆的走出偏房,没意识到赵映晨为什么突然不问了,按理说,她不应该问他们林家是否与猴王勾结吗?   不问也好,林也松了口气,大步离开琴楼,在大堂陡然遇见自家那弟弟林鸿,正徘徊在大堂久久不离去,他顿时明白对方的心思,冷笑一声,“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正待林鸿皱眉想要反击时,却见林也身后走来赵映晨,顿时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林也厌嫌的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开。   “赵师姐!”林鸿面上带笑的走到赵映晨身边,殷勤道:“群宴结束,真是劳累赵师姐了,在下这里有一块好玉,可凝气聚神,对神识温养作用极佳。”   说罢,他拿出一枚玉佩,镂空雕琢,精致无比,玉身白洁无暇,十分美丽。赵映晨本欲拒绝,但心念一动,将这玉佩拿在手中,仔细打量起来。   以为对方心动的林鸿顿时得意道:“此玉乃十分罕见的白田玉,也是我偶然得知,见与赵师姐十分般配,便将其雕刻,好玉佩美人,这玉定然衬得赵师姐容貌无双。”   林鸿身高略高赵映晨一线,他的目光贪婪的从赵映晨洁白如玉的耳垂,滑到红润嘴唇。赵映晨惘若不知,薄唇轻启,“二公子这白田玉可是在哪儿所得?”   “赵师姐唤我林鸿便好,若不是介意,称我的字子安也可。”林鸿强按着收敛目中欲望,掩盖的一摇手中折扇,“在哪儿所得我并不清楚,但父亲那还剩下一块白田玉,映晨需要吗?”   他不动声色的将赵师姐的称呼换掉,赵映晨眸中闪过一丝冷意,“不必了二公子,你我二人并不相熟,你还是喊我赵师叔吧。”   林鸿一僵,正欲说什么,那白田玉玉佩又重新回到自己手中,赵映晨淡淡道:“二公子的礼物太过贵重,恕在下不能接受。”   不等林鸿说话,赵映晨便将对方赶出琴楼。   “呵――”   赵映晨满脸嫌弃恶心的瞧着林鸿的背影,难以接受对方那充满赤裸裸的眼神,道貌岸然,即使是野兽,也比他要好上万倍。   修士中,竟然也会有比妖兽更恶心的存在,当真是好笑。 第63章   琴楼内大堂一片狼藉,金楼主留下的一名管事,一名风韵犹存的女子,对赵映晨道:“赵师叔休息去吧,这里都有会人来专门清理。”   赵映晨点头,轻声道:“多谢姑娘了。”   “姑娘?”女子笑了起来,眼角的细纹更添魅力,“赵师叔真是个妙人儿,这声姑娘喊得真让人舒心。”   她凑近赵映晨小声道:“既然如此,那告诉您一个事儿。”女子似笑非笑,“林家主在位的二十年间,林家子弟修为迅猛增长,有人说是他带领得好,也有人说是风水轮流转,亦或是......林渡得了什么天材地宝。”   “赵师叔,你怎么想呢?”   女子发出轻轻笑声,赵映晨凝眉思索,修为增长迅速,无非有两种情况,第一是拥有大量的灵石亦或是灵草,丝毫不心疼的往里砸。第二种则是获得一处宝地,灵气充沛,供弟子修行。那林家那是,属于什么情况呢?   再一回神时,那女子已经离开,赵映晨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眉心,回到英才园内。   陈锦芮正在院子内均分着的白日里收到的礼物,见赵映晨回来,冲她喊道:“老赵你快来看呐,那群人真是太有钱了。”   赵映晨起了精神,走近一看,分好的乾坤袋内,灵石无数,更不用说各种灵器丹药,令人眼花缭乱。她啧啧道:“他们真是为了这个灵矿下了血本啊。”   送来的物件,分下来,也堪比赵映晨一年的资源,这简直是白白到手。   林峰两兄弟拿到乾坤袋,就急匆匆直奔房内修炼,丝毫不浪费时间,游竹也是两眼放光的想要开始试验新的阵法。   见此,赵映晨沉默不语,并未将林家一事说出。   在寻求与猴王合作者这件事,并非每个人都像赵映晨那般积极,就连陈锦芮,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萧芩近日也表示近日琐事太多,修行时间太少,想要闭关。   强龙也压不过地头蛇,几人这么多日来都未曾获得什么新线索,除了赵映晨,大家都有些疲倦,想要安分的在英才园内修行,守护灵矿,等待明年的比武赛,选出三大家族后,便回到清轩宗内。   这种情况,赵映晨也只能叹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也无法左右,便只好自己独自寻找线索。   在萧芩房内,赵映晨问道:“九公主,谢允可有表示什么?”   萧芩摇头,“套不出任何话出来,说什么都无动于衷,态度恭谨,说话滴水不漏。”   “唉。”赵映晨叹气,“看来直接问是得不到什么信息了,只能通过调查,发现对方的弱点。”   “林也那边呢?”萧芩追问道,她知道赵映晨前去林家的事情,也知道今日林也要向赵映晨说一些事情。   赵映晨并未说出神攻弩一事,而是道:“什么都没说,那日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她顿了顿又道:“群宴结束,九公主你好好休息吧,不必再操心此事了。”   “不管了吗?”萧芩吃惊。   “先缓缓吧,现在找不到丝毫线索,但他们迟早会露出马脚的。”赵映晨佯装沮丧。   萧芩见此,脸色微僵,不知如何安慰赵映晨,只好生硬的转开话题,“下月便是除夕,你可有什么准备?”   “这么快便到除夕了吗。”赵映晨微惊,“多谢九公主提醒,若无事,那我便先离开了。”   “好。”萧芩应道,目送赵映晨走出厢房。   走在路上,赵映晨回到自己房间内,盘坐下,拿出一块隐见发簪雏形的白玉,玉身透白,水润光泽。   这正是白田玉,与昨日林鸿的那枚玉佩是一样的材质,但赵映晨手上这块质地更好,年份更悠久,且没有丝毫杂质,可谓是极品。   这发簪她已经雕刻了半个月多了,进度缓慢,盖因白田玉珍贵,且赵映晨尤其看重,所以一丝一缕都是细致雕刻,没有丝毫马虎,所以到现在才仅仅见雏形,还需加上不少细节才行。   赵映晨手握刻刀,小心的观摩着手中白田玉,她正在雕刻簪头的样式,并不花哨,十分素雅简单,几道祥纹,带着某种私心,她准备在上雕刻那展翅赤鸟,旋绕簪身。   宴经年之美貌,不需要任何装饰物,发簪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但赵映晨却十分期待见到云莜钗上她送的发簪。   *   “惠兰,你真的要重新去林府吗?”   金楼主瞧着眼前这倔强的女子,忍不住叹气,身侧清季抚着她的手,轻轻拍着,让她别情绪如此激动。   惠兰眼含泪水,眸中的情感十分真挚,她跪地向金楼主匍匐,泣声道:“这么多年,若不是有金楼主相助,惠兰恐怕早就不在,您的恩情,惠兰永世难忘。”   金楼主并未阻止她跪下,而是叹气,伸手抬起惠兰的下巴,直视她的眸子,柔声道:“惠兰,你现在还恨吗?”   “恨......”惠兰目露恨意,但似乎又带着另外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杀姐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会杀掉他,为我姐姐报仇!”   “可是,那林也似乎对你情根深重,待你真心,你当真要如此?”金楼主反问道。   惠兰的眸色略带黯淡,痛苦道:“林也不过是荒淫无道的卑鄙小人罢了,强迫残害无数良家女子,对我也不过是图个新鲜,若不是修炼了您给的欢情术,他又怎会如此轻易落入我掌中。”   “是吗?”金楼主眯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也不图你什么,事成之后别给我琴楼添麻烦便好。”   惠兰郑重道:“金楼主便是我再生父母,我绝不会做出出卖父母一事,您放心吧。”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金楼主靠在清季怀中,把玩着对方修长细嫩的手指,“林也在外面等你呢,去吧。”   “是。”惠兰应道,起身后,犹豫道:“赵师叔那边......”   金楼主一挥手,慵懒道:“赵映晨可是琴楼是否能壮大的关键人物,她最近似乎正在搜查是谁与猴王合作,你若是在林家得到什么消息,便如实禀告给她。”   “她若是问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也不必隐瞒。这么多天,我也算是勉强将赵映晨这人摸清,看似温和,实则冷漠只顾及自己,你若是对她有用,你的一切她都不会在意。”金楼主发出轻哼,“原以为一直养在清轩宗的天灵根会心智稚嫩,没想到如此早熟,此等年纪便心狠手辣,未来必定不凡,现在交好可是最好时机。”   说罢,金楼主又小心嘱咐道:“惠兰,你进了林府千万小心,不要被林渡那老家伙抓到把柄。”   惠兰乖乖点头,将金楼主说的全部记下来。   见金楼主说完,挥手叫她可以走了,惠兰目光留恋的看着金楼主一眼,转身没有丝毫犹豫的离开。   惠兰离开后,金楼主捏了捏清季的指尖,嘟囔道:“真是好大的醋味儿啊,惠兰不过看了我一眼,你便醋成这样,若是以后我嫁人了,那你还得了?”   话音未落,自己便被对方死死抱住,脖颈微凉,金楼主一怔,反应过来这竟然是清季的泪水,只闻身后女子带着哭腔道:“金绫,我不准你嫁人。”   金楼主微微一叹,将清季的手握住,“傻孩子,刚才不过是逗你罢了,我怎么会嫁人呢。”   “那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了。”清季灰色的眸子里满是惶恐,抱住金楼主的手臂收得更紧,“金绫,十年前你捡到我,便要对我负责。我现在只有你了,主人别丢下我。”她最后一句话卑微得略带请求。   “可是......你也会恢复记忆的,阿季。”金楼主喟叹,眸心苦涩,“你会回想起你的家人,朋友,或者是爱的人。而我,不过是卑劣偷窃占有你十年的女子。”   “不。”清季坚定反驳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开你的,主人,即使是恢复记忆,恢复修为,我也会永远陪伴在你身边。”   金楼主没有说话,而是头微侧,望向窗外的远方,眼中盛满了难过。   另一边,走到琴楼大堂的惠兰,也见到焦急等待的林也。   一见到惠兰,林也的眼神瞬间一亮,急匆匆奔上去,握住她的手,激动道:“惠娘,这次我真的能带你回府了。”   惠兰目光复杂,但最终化为一片柔情,“林郎,你的伤好些了吗?”   “已经彻底好了。”林也阴郁的脸上满是快乐,“惠娘我们走吧,你的物件我都好好保存到屋内,就等着你住进来了。”   惠兰颔首,随着林也,一同走出琴楼,上了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马车。临走前,惠兰撩起帘子,望向琴楼半响,才合上帘子。   见惠兰收回目光,林也便缠上来,“惠娘,你在琴楼还好吧,可有人欺负你。”   惠兰轻轻摇头,“金楼主待我极好,各位姐妹也十分有耐心,林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她倚靠在林也怀中,小鸟依人,周身散发着楚楚动人却又极其魅惑的气息。   这让林也顿时不老实起来,掌心顺着惠兰的细腰来回抚摸,呼吸变得急促。 第64章   除夕悄无声息到来,横川城内却毫无动静,许多修士都独自修行,并无新年的概念,因此在修真界中,许多修士并不庆祝除夕。   当天夜里,陈锦芮热热闹闹的做了顿饺子,虽然手艺不咋地,但大家都十分给面子的吃下,就连萧芩,也是一边嫌弃着,一边咬上一口,长篇大论的点评。   林峰林蕴两兄弟吃的最多,三两口扒完,赵映晨含笑看着大家,突然觉得这样安定的日子也很好,没有纷扰喧嚣,只是聚在一起。   她偏头,看到走进大厅的宴经年,眼睛一亮,喊道:“云莜!”   这一喊,让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宴经年,陈锦芮挥手喊道:“宴师姐快来吃饺子啦!”   闻言,正欲离开的宴经年停下脚步,向陈锦芮等人走来,大厅圆桌上,摆着一大盘蒸饺,几人坐在圆桌旁,一人一个白瓷碗,手拿一双筷子。赵映晨见宴经年过来,非常殷勤的将筷子和碗递给她,宴经年轻飘飘瞥了她一眼,接过来,伸筷夹了个蒸饺,喂入嘴中。   “怎么样,宴师姐?”陈锦芮紧张的看着宴经年的表情,可对方就连眉毛也没动一下,面无表情的咀嚼着,让陈锦芮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   所有人也都一动不动的盯着宴经年,等待着她的评价。   “味道还不错。”宴经年闭眼,最后睁眼给出一个客观的评价。   陈锦芮一下子跳起来,叉腰笑道:“怎么样,就连宴师姐都说味道不错,你们还觉得不好吃,真是暴殄天物。”她昂天大笑着,这嚣张模样让萧芩忍不住掐了她一把。   宴经年看向这闹成一团的两人,眼底不由得柔和了几分,待了会儿,她便离开了。赵映晨深深凝视着宴经年的背影,知道对方会在每一个新年,都独自待到夜半,之后才会现身。   这段时间,无人知道她在哪儿,就连赵映晨也只知道云莜的情绪在那之后都会十分糟糕,每每一宿饮酒。   今年即使是在横川城,估计也不例外。   赵映晨看向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前,幽幽一叹,将这情绪掩去。   离开英才园的宴经年,并未走远,而是在灵矿横川深处,随意寻了处地方。   树林阴翳,宴经年毫不在意地上泥土,竟然双膝跪下,手中拿出一叠橙黄纸钱,在灵火的点燃下,冉冉燃烧,升腾起火焰。   随着一张张纸钱扔进火中,火焰燃烧得更为猛烈,火光照耀在宴经年微垂的侧脸上,一半黑暗一半光明。   她喃喃自语道:“爹娘,新的一年又到了。”   “不知你们在地下可还安好,纸钱可还够用?”热腾的火焰,将宴经年寒冷的眸心都给融化,眼内竟然水盈一片。   “你们还记得小师叔吗,我将你们最后留给我的香囊送给她了。”说到赵映晨,宴经年眉毛弯弯,嘴角不自觉浮现出笑意,“爹娘,你们不会怪罪我吧,这么多年来,小师叔向来是最懂我的人。娘,您说过,如果遇到懂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的人,便将这香囊赠与此人,晨儿便是这样的人。她惯是信守承诺的,也定然会好好保护香囊,您就放心吧。”   “小师叔她好傻,竟然将从猴王那所得的猴儿酿全部给我了,我一个人怎么喝得了这么多。”宴经年一张一张的将纸钱扔入火堆中,眼内水盈消失,转而是一种温情,她叹气着,语气内却满是宠溺,“我原以为她说要在凤栖山准备一酒窖只是说笑罢了,没想到竟然真的开始准备了,您说她傻不傻。”   “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傻的人呢?”宴经年呢喃着,“会不惧一个人的冷漠,愿意付出性命的解救一个人,甚至是说过的每句话都兑现。”   不知不觉间,一大叠纸钱已经全部烧完,宴经年拍拍手,站起来,久跪的双膝有些发麻,雪白的衣裳上满是泥土,她使了一清洁术,衣摆再次变得洁净。   “爹娘,你们都信,人死后会去一个自由自在,没有拘束的世界,而那里只有钱币可以使用,女儿一直都记得。”宴经年垂首一笑,“女儿迟早会屠尽天下妖物,让它们给你们陪葬,你们不急,这一天迟早会到来的。”   她右手掌心一握,地上扑棱的火苗瞬间熄灭,只留下一片香灰和烧焦干裂的泥土。   回至英才园,宴经年脚步微蹬,轻盈飞到屋顶,走至瓦顶上的正脊,她毫不避讳的坐下,拿出一酒壶,望月独酌。   片刻,便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踩在瓦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宴经年一笑,明白此人是谁。   果不其然,对方坐到自己身边,周身散发着暖暖的热度,正是赵映晨。   “夜里凉,云莜靠着我暖和些。”赵映晨凑宴经年更近,甚至伸出一只胳膊将对方的肩膀搂住。   宴经年丝毫不抵抗,顺势靠在赵映晨身上。这几年皆是如此,尤其是赵映晨突破二境,脱离凡胎后,更是‘嚣张’,宴经年抵挡了几次,见没用,便任由对方去了。   赵映晨默默抱着宴经年,仿佛抱着一块千年寒冰一般,就连肌肤都是冰凉的,她明白这是对方冰属灵根的缘故,就像自己一样,为火属灵根,即使是在冬天,身体也是热烘烘的,像是火炉。   她依旧忘不了几年前,宴经年眉挂冰霜,一副陷入九天玄冰的模样,那时候她就明白对方绝不是仅仅是受伤的缘故,因此这些年才一直想尽办法让对方温暖。   “云莜,这是新的一批九阳丹,你还需要吗?”赵映晨从乾坤袋中拿出装有九阳丹的瓷瓶,递给宴经年。   宴经年并未说话,而是默默将九阳丹接住,赵映晨自然明白这含义,顿时叹了口气。   她忍不住问道:“云莜,你这,当真不要紧吗?”   这些年她倒是没再次见到宴经年那副模样,但赵映晨知道宴经年是不愿意让自己看到她这样,不想让自己为她担心。   宴经年微微摇头,“小师叔放心吧,我心中自有分寸,没事的。”   “那好,云莜,你要是需要我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好吗?”赵映晨握住宴经年的手,肌肤细腻光滑,但始终带着寒意。   “好。”宴经年轻轻一笑,拿出酒壶,递到赵映晨嘴边,“小师叔,饮酒吗?”   赵映晨无奈接过酒壶,“云莜盛情款待,我自然不会辜负云莜的一片好意。”说罢,她便将壶口对着自己的嘴,喝上了一大口。   醇香微辣的口感在舌根滑动,感受到酒液顺着喉管直下肠胃,赵映晨眯眼喟叹,望着那天边明月轻轻道:“今日的月色真美。”   宴经年闭眼,赵映晨灼热的体温顺着衣裳,传到她的肌肤,身子暖了不少,轻轻的凉风吹拂,却丝毫不觉寒冷。   “小师叔,你想你的爹娘吗?”宴经年小酌一口酒,问道。   “想。”赵映晨与宴经年相互依偎着,她低低一笑,“等这次任务完成后,回到宗门,我定然要领个去凡俗的任务,去昶远城看看我爹娘,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   “云莜,你若无事,便与我一起去凡俗看看吧。”赵映晨陡然提议道,让宴经年愣住,眉眼柔软下来,她轻轻问道:“小师叔怎突然这样说。”   “云莜待我如亲妹妹,对我极好,我也想将你介绍给爹娘。他们都知道你呢,可是万分期待,在信里都催了我好几次,让我请你到家中做客。”   赵映晨额头与宴经年相抵,亲密无间,她目光缱绻温柔,看着眼前这白衣女子,瞳孔深处倒影的满是对方的模样。   湿软呼吸缠绵交错,宴经年阖眼,嘴角柔柔勾起,“好。”   松开对方,赵映晨吐出一口气,心底一片静谧,无以言说的满足与幸福。   静坐着,赵映晨指尖摸到腰间的香囊,摩挲片刻,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小木盒,“云莜,我送你一件礼物。”   宴经年回首,困惑的看着赵映晨,不明白为什么赵映晨会突然送她礼物。她接过赵映晨递来的木盒,木盒简简单单,两个巴掌那么大,上面没有任何装饰物。   “云莜,打开吧。”赵映晨温和注视着宴经年,对方缓缓将木盒打开,从中拿出一支精雕细琢的白田玉发簪,发簪周身散发着柔和温暖的气息。   “这是......”宴经年瞬间将眸子看向赵映晨,对上她脸上温和的神情,一抹红霞从耳根攀爬至脖颈,最后眼神化作一团柔水。   “这是我亲手雕刻的发簪,云莜,我来为你挽发可好?”赵映晨柔声道。   “好。”宴经年垂首,将脆弱的脖颈袒露在赵映晨面前,赵映晨的手顺着宴经年那乌黑如鸦羽般的长发缓缓下落,发现对方通红的耳垂,旖旎风光不自觉让她喉头发紧,目光晦涩。   赵映晨手法并不生疏,小心的为眼前这绝美女子挽发,透白的发簪隐匿在乌黑长发后,皎皎如月华,螓首微侧,似乎带着羞涩。   赞美之话脱口而出,“云莜你好美。”   宴经年不说话,而是掩盖似的提起酒壶,喝上一口,赵映晨见此一笑,默默陪着她。   银灰月光倾洒,屋顶上这相依偎的二人。从厢房出来的陈锦芮却是孤寂,她望着月亮,忍不住低吟一首,“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古人诚不欺我......”   来到这异世,不知不觉已有十几年载,出来清轩宗的第一年,陈锦芮便开始怀念起在地球的生活,那时候她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学生,每天三点一线的生活,也曾感叹生活的无趣,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她最宝贵的记忆。   “陈锦芮......”   身后传来一道轻轻喊声,陈锦芮知道是萧芩,便收拾好心情,转身露出笑容,“九公主什么事?”   萧芩皱眉,这个称呼只有陈锦芮在调侃时才用,现在这么正经起来反而叫她无所适从,让人倍感生疏。   对方被隐藏的悲伤与思念让萧芩察觉,萧芩嘴唇蠕动了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你还不休息吗?”   “快了,我就出屋透透气。”陈锦芮回道,冲萧芩笑道:“九公主也早点休息吧。”   “不想笑就别笑。”萧芩伸指按住陈锦芮的唇角,指腹下柔软的触感让她心慌意乱,她别扭道:“你这个样子太丑了。”   陈锦芮感受到一根手指在自己唇边,竟然呆滞在原地,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下,对面矜贵女子瞬间红了脸颊,匆匆收回手指,冲她叫道:“登徒子!”随后便转身跑走。   “诶不是!!”陈锦芮霎那反应过来,见对方跑走,赶紧伸手追去,一边追一边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你慢点儿啊――”   下面的纷杂让屋顶的赵映晨与宴经年二人注意到,她们看着这追赶的两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第65章   新年过后,众人皆沉心修行,群宴送来的那一批资源足够他们修行许久,此等机遇怎不好好把握。赵映晨也不例外,虽在修行,但却总是抽出时间来监视谢林两家,但他们却好似没有丝毫动静一般,沉寂得让人起疑心。   就连云岭深处,妖兽也十分安静,没有丝毫暴动亦或是争抢地盘。   悄无声息间,半年过去,距离回清轩宗,不到一年的时间,比武赛的时间也在逐渐逼近。   宴经年安慰赵映晨,“小师叔,此事不急,若是实在难以找到线索,我便来出手,定然将那些人揪出来。”   目前的一切,都是赵映晨等人行动,宴经年虽恨那些与妖类合作的修士,但却并未插手此事。   赵映晨微叹气,将话题转开,“云莜,你近日似乎实力又有所长进。”   “没错,都是猴儿酿的功劳。”宴经年明白赵映晨的意思,便顺着她的话道,“猴儿酿效果不凡,虽只是增长神识,但神识的增长也会相应提高修行速度,这也是猴儿酿之所以这么珍贵的一大原因。”   这话让赵映晨呆愣在原地,脑海中陡然回忆起群宴结束后,那陌生女子的一句话:林家子弟修为迅猛增长。莫不就是这猴儿酿的缘故!?   这也就解释得通林家与猴王合作的动机了,可这还是不够,这些都只是猜测,并无真正的证据。一连串的线索浮现在赵映晨脑中,她迅速回想起在发现猴儿酿的那颗巨树旁,找到的酒坛碎片,拼完后的底部,有一处刻痕,不知那是否能够成为解开这一切的引子。   赵映晨的呆愣模样让宴经年长眉微蹙,担忧道:“小师叔,你没事吧。”   “我没事!”赵映晨陡然站起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太感谢你了云莜!”她激动的一把抱住宴经年,在她脸颊旁狠狠亲了口,做完便迫不及待的跑出房内。   独留宴经年呆呆的看着赵映晨的背影,大脑一片空白,伸手抚着脸颊。   小师叔可从来不会做如此轻挑之事,看来是实在激动了,可她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让小师叔如此开心呢?宴经年陷入了沉思。   此时刚好临近夜晚,赵映晨趁着天黑,悄悄潜入林府之中,林府深处有一处专门藏酒的地窖,赵映晨曾探入过其中,却并未发现什么,便离开了。   再探酒窖,赵映晨主要是为酒坛而来,酒窖内有不同大小的酒坛,有足缸大的,也有掌心那么小的,而那日说发现的酒坛碎片,拼好后是比寻常酒坛略大,约莫人的脑袋那么大。   赵映晨便专门挑这样的酒坛,每每看到一个,便往坛底抚摸,专为寻找那处刻痕。   那刻痕是制作时留下的痕迹,赵映晨前往谢林两家做客时,曾注意过这点,但皆未有什么发现,不知这次在这酒窖里,是否能有所发现。   不知不觉间,她已十分肯定是林家,现在只是为了寻找证据罢了。   翻遍整个酒窖,竟然也一无所获,赵映晨烦躁的想要离开酒窖,这时酒窖入口竟然传来稀稀疏疏的响声,似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赵映晨一惊,连忙躲在暗处。   不一会儿便听见两道沉重的呼吸,男声低沉浪荡道:“好晴儿,你就让我亲一口怎样?”   赵映晨瞬间反应过来,这正是林鸿的声音,果然是衣冠禽兽,如此放荡。   另一女声柔媚道:“二公子的命令,晴儿怎敢不从。”   说罢,酒窖内便满是二人缠绵的唇舌声,间或一道道喘息,女子柔媚的轻吟与男子粗犷的低吼交错。赵映晨面色发青的躲在暗处,按耐住想要拔刀将这二人斩杀的冲动,脚步轻轻移动,想要离开此处。   谁知正在媾合的二人竟然说起话来。   “二公子.....晴儿比起那李慧,可舒服些?”   “谁允许你提及李慧了!”林鸿顿了会儿,旋即愤怒的声音响起,随后便是皮肉拍打声。   女子轻哼,“李慧能为二公子服侍,是她的福分,世上怎有如此不知趣的女子,宁死也不愿意服侍二公子,要是换做晴儿,晴儿可是欢喜得很呢。”   赵映晨耐着性子听完这段话,心中冷笑,暗道这林府真是腐朽恶臭,有其父必有其子,林也林鸿二人皆是贪欲好色之徒,林鸿更是强迫良家妇女,甚至将对方害死,林渡又能好到哪儿去。   亏自己还曾经夸过林家,当真是瞎了眼,又想到自己曾在这住过一段时间,顿觉鸡皮疙瘩渐起,一阵恶心。   不消片刻,那二人便停下活动,林鸿疲倦喘气着,“都怪那赵映晨,将猴王斩杀,这两年猴儿酒都得紧着饮用,不然我再来一坛,定然将你弄得求饶。”   听到自己的名字和猴儿酒三字,赵映晨停下离开的脚步,继续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听闻那赵映晨生得俊俏美貌,更是清轩宗师叔,二公子是想将那人也收入囊中吗?”女子娇笑着,语气间对赵映晨颇不以为然。   “哈哈哈哈,我林鸿出手,只要她上了我的床,我便让她离不开我。”林鸿放肆嚣张笑着。   “看来二公子是有所准备了?”   听到这,赵映晨眸心满是怒火,难以忍受他人对自己的亵渎,直接站出来,在二人的惊骇目光中,一把将那女子打晕。   斩妖刀霎那拔出,雪白刀刃横放林鸿脖颈,赵映晨眼眸微眯,咬牙切齿道:“说,猴儿酿在哪儿?”   谁知这林鸿竟然吓得浑身颤抖不敢说话,那肮脏玩意儿竟然被刺激得直愣愣竖起,对着赵映晨。   赵映晨见他不说话,直接伸脚用力踩住林鸿下体,灵力爆发。   见林鸿面容扭曲,张嘴想要发出惨叫,赵映晨眼疾手快的将一块碎步塞到他嘴中,威胁道:“猴儿酿在哪儿?我不想问第三遍。”   林鸿捂着下体蜷缩在地上,身上被摩擦得满是血痕,喉间发出一道道凄惨的呜咽声。   地上一大滩血,过了好一会儿,林鸿才缓过来,仰躺着似乎想说什么。   赵映晨将他嘴里的破布扯出,对方虚弱道:“猴儿酿,在我爹书房的密道里。”   说完,林鸿便满头大汗的昏迷过去。赵映晨冷嗤一声,将林鸿严严实实的捆起来,嘴里重新塞上破布,另外那女子也是同样的待遇。随后便将二人放在酒窖深处藏着,将地上的血用灵火处理掉。   做完这些,赵映晨便走出酒窖。一出来便摆脱了浓厚的酒味和血腥味,她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心中那跳动的神经缓缓清醒下来。   回想起刚才自己的行为,赵映晨的脸唰的一下变白,自己怎做出如此残暴之事,竟然废了林鸿。   木已成舟,赵映晨镇定下来,那种人也该这样,本是人类,做的事却禽兽不如,更何况还如此觊觎自己。   想到林鸿说的话,赵映晨便觉得反胃,心中更加坚定自己的行为。   平复情绪,赵映晨秘密前往林渡书房,幸好林府内的布置在前段时间的探索中已经摸清,不然还无法如此容易找到。   书房内十分普通,就像寻常人家的书房,只是藏书多了不少,里面每一本都与修行有关,许多次赵映晨探入时,都发现林渡在书房内细细看书。   此时书房内空无一人,赵映晨进入其中,小心的观察着墙面地面,寻找林鸿所说的密道到底在哪儿。   一片寂静中,赵映晨耳朵微动,似乎听到非常细微的争吵声,她蹙眉,不敢用神识探查,怕引起林府阵法的攻击,于是专心闭上眼用耳朵来听。   贴在墙边,没有任何声音,赵映晨又匍匐在地,将耳朵紧紧贴在木质地面,顺着那细微的声响小心的移动,终于,在书桌底下,听到那略微清晰,但依旧十分微弱的争吵声。   她努力的听着,那嗓音似乎与林也和林渡的声音很像,赵映晨心中惊喜,没想到今日竟然有如此之多的收获,当下更加仔细的听。   很可惜听不出什么东西,赵映晨便察觉二人停止争吵,转而往回走,似乎要出来的模样。她一惊,起身躲在书架后,拿出新的隐匿阵罗盘,身形缓缓消失。   这个隐匿阵,三境以下修为的修士几乎难以察觉,除非是神识远超于人,亦或是使用者过于放肆,随意走动。   赵映晨一动不动,静待林渡二人从书桌底下的密道中出来。   只见两人一前一后出来,林也十分愤慨的模样,脸红脖子粗,气冲冲离开书房,林渡则是小心的将密道木板盖好,手指捏诀,布下数道阵法才松了口气,并未向林也投去半分目光。   这父子又发生了什么,赵映晨思索着,林家父子无疑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之前,林也才会极力否认林渡与猴王合作,若是林也将事实告诉自己,恐怕整个林家都会收到牵连。   但显然林也是对于林渡与猴王合作的行为极不赞同,赵映晨陡然反应过来,恐怕之前林也被林渡打得下不来床,可能也是因为二人意见不合,林也甚至想要阻止林渡,才会被如此教训。   这样推断下来,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他让惠兰逃出林府,也是担心林渡会杀人灭口。而那日,林渡与林也的交谈,便是在进行交易,林渡退步,对惠兰不动手,并绝对允许他将惠兰接回府中,而作为交易,林也则是不能将此事暴露。   那密道内藏有猴儿酿,赵映晨十分肯定,但现在并不是探索密道的时候,她看着那暗藏玄机的密道,确定自己无法悄无声息的破解阵法进入,便悄悄退出书房。   林家一探就此结束,赵映晨并未久留,而是直接回到英才园。   没想到此行竟然发现如此之多,赵映晨吐了口气,脸上洋溢出笑容,心里放松了不少。接下来只需发现林家的破绽,便可直接将林渡等人押至清轩宗,亦或是就地处决了。   赵映晨到宴经年房中,将此行所获以及推断细细告诉她,当然,赵映晨并未说林鸿一事,她知道若是告知宴经年,以对方的性格,定然会为了维护她,将林鸿杀掉。   她不愿因此让云莜的剑染上这等小人的血。   *   翌日,一直闭关的游竹出关。游竹修为最低,不知此次闭关可否顺利,于是赵映晨关切问道:“修行还顺利吗?”   游竹却是抿唇,面容严肃,没有回答,而是道:“赵师叔,我知道那个山洞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了?”看着这样的游竹,赵映晨心中竟然有一丝紧张,她心想着,难道这又有什么秘密不成。   “山洞困魂,里面惨死修士数不胜数,冤魂无数,聚集山洞内,便成为了邪崇。”游竹眼中浮现恐惧,“若是邪崇也就罢了,可在这灵矿灵气温养下,邪崇便会更加强大成为煞,周边布置根本不是为了疏通冤魂,而是为了养煞!”   几人当中,唯独游竹精通此道,而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可见其隐藏之深。而宴经年也是几次探寻云岭,就连宴经年都并未发现,看来猴王这一招布置得好啊。   赵映晨咬牙,煞不同于妖或是人,它们是最纯粹的恶念,虽破坏力不大,但可勾起人心中最深处的恶与欲望,若是心思偏执之人,甚至会丧失理智,完全沦为煞的奴隶。   她当即将那林家之事放下,对游竹道:“别急,宴师姐会解决这一切的。”   听到宴师姐二字,游竹顿时松了口气,宴师姐的实力众人皆知,正处于成形期的煞,是绝对比不上宴师姐的,恐怕对方只需要一剑,便能将那煞刺散吧。   赵映晨快步走入宴经年房中,对方此刻正在修炼,所幸并未深入。   宴经年听到赵映晨的脚步声,便睁开眼,看着焦急走向自己的少女,问道:“小师叔有何事?”   赵映晨将刚才游竹所说完整的叙述出来,宴经年蹙眉,“我并不精通阵法,当时只察觉有一丝古怪,但并未发现什么,若真是如此,我现在便去瞧瞧。”   “带我一个!”赵映晨急忙道。   “太危险了。”宴经年摇头,“若真是煞,即使是成形期,也不是小师叔能够抵挡的。”   “难道云莜认为自己保护不了我吗?”赵映晨眨眨眼,突然笑道。   宴经年睁着墨色的眼眸盯了赵映晨半响,最后败下阵来,“站在我身后,不要轻举妄动。”她无奈道。   “谨遵云莜教导。”赵映晨嘻嘻笑着。   随后,赵映晨便与宴经年一同前去云岭。   来到那山洞附近,宴经年此刻毫不留手,神识放开,将四周百里范围全部覆盖。   赵映晨咋舌,这神识放开时,竟然连周边都泛起淡淡涟漪,当真是强横,赵映晨只觉自己在宴经年的神识下一览无遗,仿佛被看透一般。   横川城内的修士也感受到这股神识,皆脸色一变,明白是三境大能,不敢放肆。其中谢林两家的三境供奉虽也察觉,但他们的神识远远不及宴经年,也宛如鹌鹑一般缩着。   林渡在林府内旋即目露惊慌,抬首望向云岭那边,自语道:“大事不妙,宴经年竟然出手了!”   谢林两家在横川城内过的太舒服了,横行霸道,没有家族可与他们抗衡,天高皇帝远,清轩宗自然无法派遣弟子时时刻刻关注这边。因此他们都快忘了清轩宗的力量,足以灭族的力量。   宴经年蹙眉,她‘看’清了云岭横川内的一切,林府通往云岭的密道,藏着的猴儿酿......   以及......云岭深处躲藏的一名妖兽,足有三境实力的妖兽!   “一只漏网之鱼。”宴经年呢喃着,左手将赵映晨的手握住,一个瞬息,赵映晨还未反应过来,便来到一片密林中,里面空气潮湿,暗无天日。   赵映晨闭嘴不说一句话,静静跟着宴经年,往深处走去。   此处应该距离山洞有些远,已经极其靠近北方。   正走着,眼前出现一道往远方躲去的黑影,宴经年冷哼一声,脚底出现一条雪蓝冰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那黑影,黑影的速度慢了一分,身上出现淡淡的冰霜。此时赵映晨才看清这黑影,是一高两丈多的巨猿,漆黑皮毛柔顺光泽,但它身上却出现寸寸冰层,仿佛要将它冻成一块冰雕。   处在宴经年身旁的赵映晨却感受不到丝毫寒冷,她心下明白原因,看向宴经年的侧脸,不由得一笑。   漆黑巨猿不断发出震天响的狂吼,庞大身躯扭动,眨眼间便挣脱身上冰层,毫不回头的继续逃离着,行踪没有丝毫变缓,似乎那冰层对它没有任何作用一般。   但此时宴经年已经来到漆黑巨猿身后,她轻飘飘挥出一掌,漆黑巨猿后背赫然出现一道极深的掌印,看似柔顺却比钢矿还硬的皮毛,毫无抵抗作用,这暗含灵力的一掌推入漆黑巨猿体内,刺骨寒意从它胸腹处升腾而起。   “啊!好痛――”   漆黑巨猿被这一掌拍得向前扑去,疼痛使它双目充血,发出怒吼,它回首望着宴经年,眼眸中满是愤怒,但最后竟然不选择对抗,而是拼命向北方逃去,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宴经年此刻也察觉古怪,鲜少有妖兽会忍住疼痛不反抗,一心只想着逃跑,看来这漆黑巨猿定然知道什么。   剑,一旦出鞘,便要见血。   灵剑并未拿出,宴经年站立不动,看着那逃跑的漆黑巨猿,丝毫不担心,空着的左手捏诀,灵力缭绕,顺着经脉游走。   赵映晨感受到四周冰属灵气的陡然增强,两息过去,已经踏出十丈的漆黑巨猿蓦地顿住身体,保持着前倾的姿势,一动不动。肉眼可见它肌肉的膨胀伸缩,似乎想要活动起来,但无论它怎么做,都无法挣脱这封印。   宴经年闲庭信步走至漆黑巨猿旁,赵映晨跟着一起,这才见到这漆黑巨猿浑身上下似乎有一层透明的冰,将它的躯干冻住,令它难以动弹半分。赵映晨看得不禁摇头,同样是三境修为,这巨猿似乎也是元婴期,怎的像是云莜的掌上玩物,仅仅几息便被制服。   漆黑巨猿用满是血丝的瞳孔愤怒注视着宴经年,除了用眼神之外,它连话都说不了。   但这样对宴经年来说,没有任何威慑力,况且她也不需要这巨猿说话。只见宴经年伸手,掌心向下,指尖微触漆黑巨猿眉心,一层宛如水浪的波澜荡起,庞大神识顷刻间渗入巨猿脑中。   “吼――”   漆黑巨猿死死抵抗,眼中流下血泪,怨恨愤怒的看着面无表情,不为所动的宴经年,张嘴低吼道:“你休想,从我这得到任何东西。”   “这由不得你。”宴经年淡淡道,眼眸没有任何变化,漆黑巨猿的抵抗宛如螳臂当车,对她没有任何作用。   在猴儿酿的帮助下,宴经年的实力得到进一步的提高,神识大涨。   说罢,漆黑巨猿发出凄凉惨痛的叫声,四周林鸟早在之前飞走,全场寂静无声,唯独它的惨叫声回荡。   是搜魂术!   赵映晨微咬下唇,若是施展者神识强大,便能对他人使用搜魂术。搜魂术式直接从对方灵魂深处搜寻施展者想要知道的东西,十分粗暴直接,这种方法对于被施展者而言极其痛苦,要忍受灵魂分割的痛苦。   灵魂即使是对于修士而言,都是极为神秘的存在,**的强横并不代表一个人的灵魂强大,神识虽与灵魂挂钩,但却并不代表灵魂。一个人若是神识受损,轻则痴呆,重则丧失神志,更不用说灵魂了。   每每受过搜魂术的修士,最后都下场惨重,甚至就此殒落,因此搜魂术在修士中多为禁忌,不能轻易使出。   但现在,宴经年便是在对这漆黑巨猿施展搜魂术。   “滚!”漆黑巨猿猛然摆首,血目突出,盛怒痛苦之下,竟然摆脱了这封印,狠狠朝宴经年一拳挥去。   宴经年微蹙眉躲过,刚才的搜查,她没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她拉着赵映晨,将对方拉到身后,轻轻道:“小师叔,你往后退,以免误伤你。”   赵映晨乖巧点头,慢慢往后远离宴经年。   “大元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这群卑鄙小人知道二元要干什么!”   “二元......二元,你在哪儿啊。”漆黑巨猿似乎已经神智不清,身形摇晃,嗡嗡低吼着,十分痛苦,它一锤自己脑袋,朝宴经年狂吼道:“都是你杀了二元,我要吃了你,你这个卑鄙小人――”   似乎是‘吃’这个字惹怒宴经年,她的脸霎那冷下来,眸心宛若狂风暴雨,她冷笑道:“孽畜,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吃了我。” 第66章   灵剑被宴经年的右手握住,仿佛看死物一般看着漆黑巨猿,宴经年左手微动,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那原本站立的两丈巨猿,脖颈处蓦地出现一条血线,再一眨眼,那血线上的脑袋就骨碌碌掉到地上。   “我.....恨......”那无身头颅竟然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一双怒目睁得大大的,死死盯着宴经年,眼内血泪竟不断流着。   死之前,这漆黑巨猿眼前一片模糊,似乎看到那书生猴妖带着温暖笑意的朝它走来,没有脑袋的身体爬动着,伸出巨掌往前探着,似乎想抱住着书生猴妖。   二元.....我来陪你了。   漆黑巨猿奄奄一息,最后竟露出一个笑容,眼皮永久合上。   而宴经年则是连剑都没拔出,仅仅靠着宛如实质般的剑意,便将这漆黑巨猿杀死。   赵映晨站在一旁,僵直身体,心中惊叹云莜的实力真是太强了,又不自觉有几分压力,自己的追赶之路似乎更遥远了。   自己还在二境灵寂期徘徊,而云莜已在三境元婴期内所向披靡,还得多久,才能与对方并肩啊......   赵映晨捏紧拳头,回忆起那猴王的内丹,那内丹可炼制后服下,对实力增长大有好处。她计划着回到清轩宗后,便将那内丹炼制。   宴经年将那漆黑巨猿斩杀后,对着它的脑袋施展搜魂术,阴沉的脸色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更差了。   赵映晨来到宴经年身旁,见此,担忧问道:“云莜,发生什么了?”   “血魔转生阵。”宴经年如凛冬般吐出这几字,寒气逼人。   “血魔转生阵?”赵映晨目露困惑,重复了一遍。她从未在书上看到这种阵法的名字,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做什么的,但光是一听,便觉得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阵法乃妖类逆天改命,养煞,献祭数万条性命,利用此等气血,提纯自身血脉,觉醒上古血统。”宴经年低声道:“这巨猿身上有上古通臂猿的一丝血脉,若是利用这血魔转生阵觉醒血脉,便会实力爆增,甚至出现返祖的现象。”   这一通话叫赵映晨呼吸有些窒息,她艰难道:“这么说,这猴王一开始的目的便是布下血魔转生阵,然后献祭整个横川城,就是为了提纯自身血脉?”   “没错。”宴经年看向远方,面容严肃,“一旦煞被养成,阵法便会开启,届时方圆百里都会沦为炼狱,即使是我,也难以逃出。”   她眸心带着沉沉杀气,“小师叔,你将谢林两家挡住,他们便是与这猴王合作的家族,我去将那煞解决,破坏血魔转生阵,随后便去找你们。”   “好。”赵映晨应答,转身祭出斩妖刀,悬浮半空,她脚踩刀身,气息下沉,刀瞬间动起,向横川城内飞去。这方向速度任由赵映晨控制,她的脚仿佛在刀上扎根,无论怎样,都不会从刀上掉下来。   这是她这半年来学会的御剑飞行,已经练习到十分熟练的地步,现在可以自由运用。   长刀在灵力的催动下,迅速回到横川城内,在途径灵矿时,她远远望去英才园前,众人竟然都聚集在园前,似乎发生了什么。赵映晨心觉不对,转变方向,朝英才园飞去。   “诸位阁下,实不相瞒,在下便是与猴王合作之人。”林渡拱手弯腰道,脸色满是羞愧。   萧芩大惊,其余人也都神色各异,林渡继续说道:“在下与猴王合作也是走投无路之下才进行的。”   陈锦芮哼了一声,“你有什么走投无路?无非是狼子野心罢了。”   “您有所不知。”林渡将姿态放得极低,“横川城内,谢家一家独大,我林家与张家皆受其迫害。而在一年前,谢家竟然越俎代庖,越过清轩宗设下的规矩,想独占灵矿,我林家难敌,只好与猴王合作,保全林家。”   “漏洞百出。”萧芩冷嗤,“那张家又为何几乎全族灭亡,猴王所做,不是你林渡提供的地图吗,你还有什么狡辩的地方。”没想到林渡竟然是与猴王合作之人,萧芩心中的怒火上升到极致,尤其是对方还将她萧氏的神攻弩牵扯在此事内。   林渡丝毫不慌的解释道:“那地图并非我提供,而是谢家。”   这话众人皆是不信,林渡都说自己是与猴王合作之人,又将此事扯到谢家身上,当真是前后矛盾。   萧芩走上前一步,死死盯着林渡平静的眼神,低声道:“你为猴王提供的神攻弩,是从何而来!”   这话让林渡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被一直盯着他的萧芩捕捉到,林渡意外道:“我从未向猴王提供过神攻弩,九公主若是不信,可亲自搜查林府。”   两人的对话,其余人皆没听到,陈锦芮看着林渡与萧芩,眉头微锁,不知道二人有什么话可说。   林渡的表情不似作假,这让萧芩心中产生一丝怀疑,莫非真不是林渡所做?   萧芩后退一步,面无表情,林渡突然说:“九公主不妨查查谢家,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据说,谢家六子,正在清轩宗北垣坊内做炼丹师。”他话到此,不再多说,脸色丝毫不变,仿佛是十分平常之事。   与萧芩的谈话结束,林渡后退,再次弯腰,十分谦卑道:“修行之路漫长,财侣法地必不可少,林家愿意向各位提供灵矿开采灵石的一半,供奉各位阁下修行。”   此言一出,林峰与林蕴二兄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察觉一丝心动。   灵矿开采之庞大,即使林家只占整个灵矿开采的十分之四,那这一半,每年下来也是极其可怕的数量,要知道这可是供养整个家族的资源!   萧芩眉眼都没抬一下,整个庆元国都是她家的,她怎会差这点资源。至于陈锦芮,更不用说了,对这些并无多大概念,因此丝毫不为所动。游竹一直神游在外,似乎在思索着那煞。   林峰试探道:“九公主,不如我们再考虑下?”   萧芩抱胸,“此事我说了不算,要由宴师姐和赵映晨来看。”她并不打算管这事,现在萧芩只想知道,到底是哪个混蛋,竟然弄到萧氏神攻弩,并且将萧氏牵扯到妖类一事中,若是让她发现,她定不会轻饶此人。   正待几人僵持时,陈锦芮眼尖的发现天边出现一道身影,她眯眼看去,陡然喊道:“老赵来了。”   天边御刀飞行之人,正是赵映晨,只见她衣摆飞抉,额前碎发飘逸,逆光而至。   眨眼间,赵映晨便停到英才园前,她跃下斩妖刀,看着林渡冷冷道:“林家主就先在此处吧。”   林峰等人将刚才林渡所说,详细告与赵映晨。林峰低声道:“赵师叔,此等资源实在庞大,我等若是有此支持,修行定然一路顺畅,领先他人,届时若有幸参加赤血战场,也可多一分保命之力。”   赵映晨冷然道:“林渡与妖类合作,坑害同族,此等之罪,没有回旋余地。”   不等林峰说话,赵映晨对萧芩,游竹以及陈锦芮道:“谢家同样参与此事,你们将谢家拦住,不惜任何代价。”   萧芩略一犹豫,随后点头,带着陈锦芮,一同向谢府方向飞去。   接着对剩下人说:“我们去拦截林府,林家子弟,一个也不许逃。”   赵映晨雷厉风行,没有给所有人缓和的时间,林渡阴冷的眸子眯起,似乎在盘算什么,脸色僵硬。   此言一出,谁料林峰脚步一踏,高大的身躯挡在赵映晨面前,林蕴默默站在林峰身侧。   “林峰,你是何意?”赵映晨拧眉。   “赵师叔。”林峰坚硬的脸庞上出现一丝哀求,“您是天灵根,更是师祖的弟子,灵石丹药向来不缺,但我们却不一样。”   “我们虽为长老之徒,但灵石有限,平日将修行时间压缩来赚取灵石,便是为了供给修行。这批灵石或许对您而言不算什么,但对我兄弟二人,却是救命之源。”   赵映晨觉得有一丝荒谬,她反问道:“那普通弟子该怎么活,他们既没你们这样的天赋,每月的灵石丹药也十分稀少,更要挤压时间来为生计奔波,同时修行。他们都能坚持下来,你们便不能坚持吗?”   林峰握紧拳头,沉默不语,黝黑的脸上有些涨红,他本不善言辞,刚才的话也是勉强说出,赵映晨如此一反问,他便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   林蕴愤慨道:“修真界以实力为尊,若无强大实力,一切都是枉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能一心修行,我与哥哥也不会心动。”   赵映晨打断道:“修行是为何?若修行到最后,为了资源,对妖类的残暴行为漠视,为了资源,站在妖类一方,残害自己人。那你们修行的目的到底在哪!”   最后一句,赵映晨一字一字吐出,语气凛然,直击人心。   她轻叹,“修行最重要的便是保持本心,此时为了一点小利,无视这些事,将来便会为了更多的利益,出卖宗门。”   “不必再说了,我们去林府吧。”   赵映晨将目光转向林渡,“林家主,你便与我们一起吧。”   林渡苦涩一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赵师叔之言,十分有道理,在下不会逃走的,放心吧。”   他乖乖跟在赵映晨身后,赵映晨狐疑的瞧着他,心中有些疑惑对方在前段时间一直隐藏此事,怎么今日不仅主动前来投诚,而且还毫不反抗。   在路上,赵映晨始终将心神注意着林渡,担心对方突然暴起伤人,但林渡丝毫不言语,神色漠然。   走至林府,似乎有不少婢子逃窜,林峰兄弟二人知道此事不会轻易罢休,便叹气,将逃窜的人全部控制住。   赵映晨担心有其他人逃离,便道:“麻烦你们了,将林府所有家眷带到府外来。”   林峰林蕴只好又进入林府,挨个挨个搜查。   一直沉默的林渡突然道:“赵师叔,此事林府子弟丝毫不知情,罪不至他们,处罚我一人便好。”   赵映晨注视着林府前越来越多的人,他们皆面带惶恐,甚至是哭泣,一股悲凉的气息在四周蔓延。她低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林家主现在会悔恨与猴王合作吗?”   谁知林渡摇头,“不。”   “我从未后悔过与猴王合作。”林渡仿佛破罐子破摔,亦或是明白赵映晨心念已决,便不再维持原来虚伪的模样,而是直接道:“我林渡,毕生心愿便是将林家崛起,与猴王合作,获得猴儿酒,使林家子弟强盛,这是我做过最正确的事。”   赵映晨不再说话,她知道林渡所想,也明白那日林也所问之话,林渡会为了林家兴盛,付出自己的一切,更不用说是其他人的安危。   “只是,一人做事一人担,这些都是我林渡犯下的孽,那群林家子弟都是无辜的,要惩罚便惩罚我一人吧,即使是千刀万剐,杀了我,这也是我应得的。”林渡放低声音,痛苦哀求道,耳边尽是自家子弟对他的呼叫声,皆想问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少林家子弟反抗,但都被林峰几拳头打服,乖乖聚集在林府门前,不敢多说。   “这件事,由云莜来处理,我做不了主。”赵映晨摇头,按住心中的一丝心软,望向云岭那处,“林家主,你可知猴王在云岭养煞一事?”   “不知。”林渡苦涩道。   赵映晨叹气,“猴王心机深沉,早已将局布下,就等你去钻了,林家主。”她突然问道:“猴王是否让你提供修士尸首。”   “有......”林渡干脆将一切都说出,“我与猴王合作,它为我提供猴儿酿,而我则是定期为他提供修士尸首。要知道,修真界竞争巨大,修士尸首......是很容易得到的。”   “而谢家与猴王有所牵扯,则是我在近日才知道的一件事。”林渡道,“去年灵矿**,便与谢家有关,还有更多的事,我便不清楚了,赵师叔若是想知道,便亲自找谢家主对峙吧。”   赵映晨颔首,眼见林府几乎所有人都被林峰赶出来,林也林鸿也在其中。   林家护府阵法林渡并未开启,他明白,在赵映晨等人的压制下,这些都是螳臂当车,没有丝毫作用,就连林家的三境供奉,也被他遣散了。   只见林也死死抱着惠兰,目光警惕的看着赵映晨,林鸿则是万分怨恨,几乎是站不稳,必须要在他人的搀扶下才能站立。   赵映晨一眼看去,微皱眉,察觉到林也面色发虚,正是肾水亏空的表现,而躲在他怀中的惠兰,虽面上惊恐,但眼中没有丝毫害怕。   周边一阵吵杂,赵映晨暗含灵力,呵道:“所有人,安静!”   在赵映晨的镇压之下,林家子弟渐渐安静下来,现场很快化作死一般的寂静,不少人皆期待的看向赵映晨身旁,他们的家主林渡,希望他能给一个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林渡的表现却让他们很失望,林渡只是沉默的看着他们,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个解释。   林也见此,明白赵映晨什么都知道了,此刻正是要清算林家。   在莫名焦灼的等待沉寂下,不少子弟开始抽泣,默默抹着眼泪。林渡沉默握拳,他大吼道:“你们是林家子弟!”这是林渡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一听到‘林家子弟’四字,在场不少年轻人皆站直腰板,哭泣的子弟也都开始停止抽泣,脸上的软弱慢慢化为坚毅。见此,林渡满意又欣慰的点头,“你们要拿出林家子弟的气势!哭哭啼啼何以成大事,林也!”   他爆然一喊林也的名字,林也愣了一下站出来。   “从今日起,你便是林家新一任家主。”   此言一出,不仅是在场所有人呆住,就连林也也十分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不,这不公平,爹!”林鸿狼狈蹒跚着,他愤怒的挣开身旁人的搀扶,“林也的能力绝无法支撑起林家,只有我才有资格继承林家。您不是说我修行刻苦,总夸奖我吗,为何不将我立为家主!”   林渡眸心淡淡,“只有林也,才是林家的继承人。”   “那我林鸿呢!”林鸿目眦尽裂,“难道我林鸿就不是你的继承者了吗?”   林也至今还呆愣在原地,好似漂浮在云端,不知发生了什么,直到惠兰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反应过来。   看向林渡的目光充满了复杂。   这个人是冷血的,娘亲那么爱他,为了保护他被妖兽杀死时,他却转眼间娶了另外的女人,恩恩爱爱。   这个人也是卑鄙的,为了他所谓的家族崛起,与妖兽合作,全然忘了当初娘亲是被妖兽杀死。   这个人对自己不管不顾,自己为了得到他的注视,拼命修炼,却从没一句夸奖,反而对林鸿投去笑意。   林也突然笑了,这么多年来,难道就靠这一句话,便想让他忘记过去的一切吗,他低吼道:“林渡,我不需要你假惺惺。”   赵映晨抱胸冷眼看着这一切,她深刻感受到掌门让他们出宗历练是为何了。修真界中,无一不充斥着功名利禄,与凡人没什么两样,每个人的爱恨嗔痴,皆在此上演,没有人可以逃脱这情,真正走向永生。   就在此时,云岭深处赫然出现一道极强的威压,众人齐齐抬头向那边看去,隐隐可见一层寒气冰浪将方圆十里的高树通通冰封,地上也是蔓延的冰层,绿草化作一根根漂亮的冰雕。   这层寒气就连林府前的赵映晨等人,也感受到。   “老赵!”   身后传来陈锦芮的声音,赵映晨惊讶回首,正是她。   “锦芮,你怎么来了?”赵映晨蹙眉,略带惊讶,“谢家那边出事了?”   “谢家主逃了!”陈锦芮焦急万分奔来,与此同时的,还有萧芩和游竹。   “其他人呢?”赵映晨连忙问道。   “其他人都还在,游竹已用阵法将他们控制。”萧芩冷静道:“谢家已掌控,只有那谢家主独自逃离,在我们前去时早一个时辰离开,已经难寻踪迹了。”   “那边不用管他了,云莜很快就会来了。”   说到此,便见天边出现一身影御剑而来,白衣纷飞,带着强势气息,来至众人面前。   脚尖踏地,一个闪现,宴经年便来到林渡身边,冰冷磅礴的威压,毫不留情的释放,霎那间便让林渡跪倒,坚持了一息,便匍匐在地,额头深深敲在地面,发出砰的响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再一看时,便发现林渡的狼狈模样,顿时不少林家子弟皆怒而起,想要冲出来。但随着宴经年抬眸一个眼神,所有子弟皆僵在原地,双腿开始瑟瑟发抖,胆小者已经跌到在地。   这个眼神很冷,仿佛是看死人的模样,没有丝毫情绪,只有无边的厌恶与仇恨。   “宴.....”满是鲜血的额头顶着地面,林渡的身体扭曲成一条蛇形,他艰难的想要张嘴。   “住口。”宴经年冷冷道:“林渡,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大.....人,他......们.....是,无辜...的。”林渡吐出一口夹杂着肉碎的血,强撑着说道。   “你的族人?”宴经年嘴角微扬起,但却只有无边的寒意,“你的族人也要为你陪葬。”   “不――”林渡扭曲的身体剧烈抖动挣扎着,他拼命抬起头来,脸上满是血,眼中透露着浓浓的哀求。   一旁看着的众人忍不住侧头,赵映晨心中不由得有几分错愕。陈锦芮犹豫片刻,上前道:“宴师姐,林家子弟众多,他们多不知情,还是.....放过他们吧。”   “闭嘴。”宴经年冷呵道,她侧目而视,“林渡与妖类合作,残害他人时,可曾想过其他人也是无辜的?”   “为一己之贪欲,罔顾他人性命,更与妖族通奸,罪上加罪,若不屠族,难祭那些因此死去的人。”   宴经年自语着,赵映晨听出话中有话,她望向宴经年,分明是冷情,但她却看出无限的孤寂与仇恨。   但其他人都没听出来,说到屠族,就连林峰林蕴二人都脸色微变,有些难看,所有人都觉得这种行为过于偏激放肆。   萧芩无法忍受这样的宴师姐,她大喊道:“宴师姐,你莫要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犯了杀戮之心啊!”   “云莜做事,自有她的理由。”此时赵映晨捏拳,站在宴经年身旁,再一抬头时,眼中的不忍消失,转而是一抹坚定。   “老赵!”陈锦芮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宴师姐犯糊涂,难道你也跟着一起吗!” 第67章   宴经年森冷眸心不变,她淡淡道:“你们可知林渡究竟做了什么?”   此言让一干人愣住,就连愤慨的林家子弟也都停下动作,听着她说话。   “林渡勾结妖类,以修士尸体获取猴儿酒,张家人灭族,便是他一手策划,栽赃给谢家。”   “那猴王暗中布置血魔转生阵,需要大量血肉,而林渡助纣为虐,一旦阵成,整个横川城内,将会片草不生,你们林府最后也会化为一片灰烬。”   一听到血魔转生阵,游竹眉头一皱,细细思索,又恍然大悟,眸心浮出惊骇恐慌,她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然是血魔转生阵!”   萧芩等人不甚了解,纷纷问道什么是血魔转生阵。游竹摇头,“此阵法是上古悬阵,现在几乎失传,传闻血魔转生阵是妖族献祭一城之修士,炼祭生命与灵力,逆天改命,将自身血脉激活觉醒,甚至是返祖。此阵法伤天害理,为世人所不容,所以先祖曾花费无数将此阵法摧毁,没想到现在竟然现世。”   全场寂静,只有宴经年清冷嗓音回响,林家子弟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宴经年,她讥笑道:“你们可知近年来为何修行速度加快?”   “正是因为林渡给你们服用猴儿酒,若非此,你们怎会在短时间内,修为有如此大的进步。”   林家子弟皆羞愧低头,他们都是些年轻人,心中热血还未消除,宴经年便一盆冷水泼向他们,直言他们的成就不过是林渡靠着残害同胞取得,更揭露他们眼中那个优秀,带领他们走向辉煌的林渡不过是个卑鄙小人。   “敢问林家子弟中没人察觉吗!你们不过是装聋作哑,自欺欺人罢了!”   森然怒意勃发,仇恨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宴经年早已在爆发的边缘,右手持剑,左手正欲从剑鞘抽剑,却被一只手按住。   宴经年抬首,见到意外之人,正是赵映晨,只见她对着自己露出一抹浅浅笑容,轻声道:“云莜,我来吧。”   脸色稍霁,心中浮现一股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宴经年问道:“小师叔为何要这样做?”   赵映晨眼眸微垂,右手已将斩妖刀拔出,“云莜之愿,是为除妖。而我,不愿云莜手上染上修士之血,便由我来为云莜斩尽荆棘,开辟道路吧。”   说罢,不再犹豫,赵映晨直接拔刀上前,开始屠杀。   地上林渡无法发出呜咽声,却始终无法张嘴,只能看着自家子弟一个个倒下,他眼中悲愤无以伦比,赵映晨低声道:“林家主,这便是勾结妖类的后果,你也要亲自尝尝这恶果了。”   宴经年屹立于旁,握剑的手竟然有些颤抖,眼见着赵映晨拔刀,将一众林家子弟如砍西瓜般杀死,不论男女老少。   “老赵!”陈锦芮尖叫着,冲上前将赵映晨的胳膊按住,四周逐渐弥漫开来的血腥味让她不禁眩晕。   “赵映晨!你给我住手!”萧芩同样来到赵映晨身边,将她制止,脸上带着薄愠。   赵映晨明白她们的想法,但是......   她闪身躲开二人的阻止,手起刀落,丝毫不心软。   在赵映晨心中,这些人都比不上云莜一人重要,赵映晨知道,若是云莜真的动手屠族,以她的性子,将来定然会有所心魔。倒不如,让自己做这恶人,让云莜消除执念。   更何况,赵映晨的目的本也是找出勾结妖类之人是谁,将林家灭族,也是杀鸡儆猴,震慑其他宵小,因此,这些人,必须杀。   赵映晨眸心闪过狠意,林府门前,片刻便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只留下寥寥几人。   林也浑身颤抖的将惠兰护着,林鸿的尸首躺在他身边,若是平时,他定然高兴的大笑,但现在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赵映晨特意将这两人留到最后,便是想看看那惠兰究竟是想做什么。   此刻林渡已然绝望,他翻身嗬嗬笑着,喃喃自语道:“父亲,您为我取名为渡,便是想让我渡这林家,带领林家走向鼎盛,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我,害得林家灭族。千古罪人啊我――”   他口齿不清,宛若癫疯的狂笑着,所有人皆听到他这番话,沉默不语。笑声戛然而止,林渡瞪着凸起的瞳孔,满是怨恨的死去。   陈锦芮等人深知无法阻止赵映晨的行为,只好掩面,不去看这凄惨的场景,但那一道道惨叫和求饶,还有这飘散的腥味,却无时不刻刺激着他们的心。   “爹!”   见林渡死去,林也小声喊了句爹,眼泪竟然止不住流下,满是悲怆,但即便如此,也还是一直护着惠兰。   “惠娘,我只有你了。”林也哽咽着,朝面前走向他们的赵映晨跪下,“大人,惠娘与此事毫无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求求您放过她吧,我愿意用我的命换惠娘安全。”   赵映晨拖着刀,刀上满是鲜血,缓缓滴落至地面,汇聚了一滩血,就连她的脸上,也染上几滴红色,宛如杀神再世,林府上下整整五百零八条人命被屠,而她却没有丝毫动摇。   正当林也跪地不断求饶时,他只觉心脏一痛,茫然的低头,便见胸口出现一截匕尖,这正是他送给惠兰防身的匕首。   他满眼困惑的回头,却见到一直对他含情脉脉的惠兰,一脸恨意,眼中满是仇恨,林也张嘴,却吐出一口鲜血,溅到惠兰的下巴上。   “为......为什么?”   这变故让一旁的陈锦芮等人十分惊诧,只见惠兰恨恨道:“林也,你可还记得李慧。”   “李慧?”林也的瞳孔里满是陌生,他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缓缓流逝,不知是匕首插入,还是惠兰的神情,让他的心口绞痛,泪水一滴滴冒出,顺着苍白的脸滑落。   “六年前,我的姐姐李慧,被你**至死。”惠兰痛苦握着匕首,“林大公子向来淫乱,强抢民女,区区一个无名小卒李慧,你定然忘了吧。”   “可是与我相依为命的姐姐,就这么没了!”惠兰嘶吼着,眼中恨意与爱意交杂,“林也,我恨你!”   “原来.......你一直都是刻意接近我吗。”林也闭上眼,眼角通红,他缓缓伸手,将惠兰下巴上的血轻柔擦拭干净,“惠娘,不管你信不信......你的姐姐李慧,不是我杀的。”   “那是我亲眼所见。”惠兰眼中也涌出泪水,“林也,我亲眼看见的。”   “惠娘,告诉我你的真名吧。”林也奄奄一息,虚弱道。   “......李兰。”   “李兰....别样幽芬,更无浓艳催开处......真好听的名字。”林也缓缓吐出一句诗,擦拭惠兰下巴的手垂下,眼睛就此合上。   惠兰松开匕首,手上满是鲜血,她紧紧抱着林也的尸体,放声大哭,“林也我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啊。”   “我竟然爱上了杀姐仇人.....”惠兰呜咽着,泪水不断滴落在林也脸上。   赵映晨看着这一切,忍不住叹气,她不忍打破这一切,但还是将真相说出口,“惠兰,杀你姐姐的凶手,另有其人,并非林也,而是林鸿。”   但此时的惠兰已经万念俱灰,她抽出匕首,对着自己脖颈,凄凉道:“林郎,我从未想过独活,将你杀死后,我便自行了断,来陪你。”   话音一落,血溅三尺,林府唯一一名活着的人,也倒地了。   一场闹剧终究落幕,天边残晖,云霞明灭,林府门前血流成河,孤鸦划过,一道叫声拉长,平添凄异。   “接下来,便是谢家了。”   赵映晨持刀立于群尸中,缓缓吐出一口气,望向天空,神色疲倦。她的身上无一不溅到鲜血,浑身上下杀气十足。   陈锦芮等人霎时间被赵映晨震住,宴经年收剑,走上前握住赵映晨的左手,“小师叔......”   赵映晨打断她,“我们走吧,谢家还未清算。”   握住赵映晨的手更紧,宴经年神色晦暗,脑中的怒火与仇恨退潮般消散缓解,随之而来的是一抹愧疚与歉意。   但赵映晨并未给宴经年说话的机会,在看向宴经年时,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似乎是安抚,又似乎是在说我懂你。   宴经年捏决,给赵映晨身上施展了一个清洁术,她身上的鲜血消失,衣裳重回洁净,但所有人都知道,赵映晨手上的性命却是不会消失。   在压抑的气氛下,众人来到谢府,谢家人经过最开始的茫然惊恐,到现在已经勉强恢复平静。   游竹将阵法解开,此时谢家人推出新的主事人,谢允出来进行交谈。   谢允依旧是内敛模样,他嗅到赵映晨身上浓厚的血腥味,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心中的紧张更甚。   他拱手道:“赵师叔的问题,师侄已有所耳闻。我父亲确实与猴王有所牵扯,原先灵矿暴乱,我父亲原不想上报清轩宗,想要独自将张家的灵矿份额吞并。”   “但师侄明白,此灵矿乃清轩宗所有,谢家林家拥有的不过是采矿权,因此师侄便偷偷传消息给清轩宗,希望可以派遣弟子下来处理此事。”   “那你可料到现在这个结局?”赵映晨问道。   谢允淡淡笑道:“天道轮回,师侄多次阻扰父亲与猴王合作,但父亲丝毫不听劝阻,反而将我软禁。谢家已从根子烂掉了,由此解散,也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说到此,萧芩等人下意识将目光转向宴经年,此时宴经年已情绪平息,不愿再惹杀戮,于是道:“既然如此,你知道怎么做便好。”   她转身,握着赵映晨的手,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谢允在谢府前,弯腰长揖,恭敬道:“多谢大师姐手下留情。” 第68章   几乎是一日之间,整个横川城就此洗牌,所有人都知道林家满门被灭,谢家解散,从此在横川城占据数百年之久的两个家族,就此消失,横川城内将迎来新一轮的家族。   然而这风起云涌的横川城内,英才园内却是十分寂静。   林峰林蕴两兄弟搬出英才园,居住在灵矿内苦修,灵矿灵气充足,只是条件辛苦,这兄弟二人却甘之如饴。   赵映晨盘坐捏诀修行,体内灵气顺应经脉运行,陡然间,灵力却好像失控的野马横冲直撞,在经脉内肆意活动。   “唔――”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流出,赵映晨闷哼一声,眉心皱起,满是痛苦。   她睁眼,将鲜血擦拭掉,低低喘气,体内经脉仿佛被扭在一起打结般的疼痛,叫人难以忍耐。   自前几日赵映晨亲手灭掉林家后,她体内灵力便始终处于浮乱暴躁的情况,心情更是如此,无法静下心来修行,强行修炼只会像刚才那样,对自己造成伤害。   赵映晨停止修炼,下床穿鞋,胸口闷得慌,她便走到门前,推开房门。   银月普照万物,英才园内仿佛蒙上一层朦胧月纱,柔美动人。   她抬首望去,月华如练,屋檐上隐见一道身影,对月浅酌。   脚步微踏,轻轻跳上屋顶,赵映晨走至此人身边,“云莜,还在想那事吗?”   白衣微醉,宴经年垂下手,任由凉风拂面,她仰首,修长脖颈划出利落优雅的线条,“小师叔,你知我为何如此憎恨妖吗?”   赵映晨坐到她身边,侧首,单手撑着下巴,眼眸暖暖,“为什么?”   问得随意,但又小心翼翼。   “我为你讲一个故事可好。”   “好。”   宴经年漫不经心垂眉,语气清淡,“在几十年前 ,有一对夫妇和他们的孩子,在庆元国瑛元城内,过着平淡却舒适的生活。”   “那个孩子最喜欢吃城内的糖葫芦,每当这时候,她的娘亲总会十分严厉的制止她,因为那孩子正是换牙的年龄,甜食吃多了对牙不好,但孩子的爹却满是纵容,经常瞒着她娘带她去吃糖葫芦。”   听着,赵映晨脑中不禁浮现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在街头开怀拿着糖葫芦,咯咯直笑间露出缺了一块的门牙,她忍俊不禁,嘴角绽出一抹笑意。   “可是有一天,当这个孩子拿着她爹爹给的铜钱,去街上买完糖葫芦回家时,却见到家里地上满是血淋淋的残肢。孩子惊呆了,她娘从屋内爬出来,满身是血的对她喊:快跑。”   “可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又懂什么呢?”宴经年的声音轻轻颤抖,赵映晨已不忍心听下去,她伸手覆在宴经年手背上,艰难道:“云莜,别说了。”   “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宴经年回望,眼里却闪烁着晶莹,她继续说着,似乎想要说完,“那孩子呆愣在原地,手里的糖葫芦掉在地上也不知道,只晓得扑到她娘身边,可这时屋里伸出一只兽爪,将她的娘亲拖到屋内,啃食的声音响起,孩子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她的爹娘被屋内一只妖兽活生生的吃掉了。”   “她的娘亲直到死前,都让她快跑,可孩子却害怕得难以动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妖兽意犹未尽的吃掉她的娘,随后将目光转向她。”   赵映晨的心不由得跟着揪起,急切的想要知道那孩子最后是怎么逃脱的。   宴经年的语气变得低沉下来,“那孩子受了妖兽一击,便被人救了下来,虽然活下来了,但却中了极其严重的毒。”   “云莜。”赵映晨急急喊了声,将她的手握紧,放在心间。   “怎么了?”白衣女子的神情并无变化,只是轻微颤动的手暴露了她的内心。   “云莜,你还有我。”赵映晨诚挚的凝视着宴经年,“不要怕,云莜,一切都已过去,未来我陪你一起,斩尽天下妖兽,还这个世界一个太平,让所有人都不受妖兽威胁,不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此言却让宴经年更加难受,她伸手,抚在赵映晨脸颊,指尖温润的触感却让她几欲落泪,“小师叔,我不该让你动手的。”   “那本该是我承受的罪孽。”嗓音抽泣,带着无边的悔恨与痛苦。   赵映晨微偏头,脸颊蹭着宴经年的掌心,露出柔软的笑,和煦如暖阳,“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我从不后悔。”   “而且。”她琥珀眼眸中满是宴经年,“云莜放心做自己想做的事吧,我会永远支持你,为你扫除障碍。”   “小师叔......”宴经年嘴唇微动,却最终没问出口,为何要这样做。   赵映晨似乎明白,她望月,微笑道:“若问我世上谁最重要,除了抚养我长大的爹娘之外,便是云莜了。”   “在我初入修真界时,是云莜一步步引导我,修行时有疑难困惑,也是云莜为我解答。无论是开心,亦或是难过,云莜都在我身边与我一同,看似冷漠不近人情,实则呢,却暗含关心。”赵映晨俏皮一笑,“云莜我懂你。”   她轻声说着最后一句,垂头,指尖在宴经年手心点了点,随后歪头露出笑脸,“云莜,有我在,你不再是一个人啦。”   “余大哥说你修炼狂魔,小叔也说你冷心冷血,旁人更是敬畏仰望你,只有我知道,云莜实际心地柔软,只是不知如何表达罢了。”   默默听着,宴经年抿唇,最终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   横川城内,曾经辉煌的谢家,现在却是门庭败落,寥寥无人。   谢允站在谢府前,见着他人将谢府的门匾取下拿走,心中情绪万分,只好微微摇头,转身离去。   “谢大公子请留步。”   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叫住谢允,他回身行礼,苦笑道:“谢家已然消失,何来大公子一说,九公主还是直呼在下谢允吧,或是谢师弟也好。”   萧芩还礼,忍不住叹道:“横川城内突发变故,不是意外,而是积弊已久。”   “在下知道,九公主来找在下,是为何事?”谢允眼眸沉沉,病色深重。   “谢师弟可知猴王手中有一批神攻弩?”   “知道。”这二字让萧芩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她急急问道:“那谢师弟知道神攻弩是从何而来吗?”   谢允摇头,“神攻弩是我父亲谢骅所得,我也不清楚他是如何获得一大批神攻弩的,可现在我父亲已经逃走,我不过是他软禁的一个儿子,对他的行踪毫不知情,让九公主失望了。”   “无事。”萧芩提起的心又放下来,有些沮丧。   但她转念间又想到几日前林渡对她所说的谢家六子,于是问道:“谢师弟可知六公子的情况?”   “六弟吗。”谢允皱眉回忆,“六弟是父亲在他十三岁时接到谢家的,我对他并无多大印象,但他从小便展露极高的炼丹天赋,只可惜灵根并不出众,所以没有拜入清轩宗内,而是在专攻炼丹的百药峰内修行,学成以后便去北垣坊的仙宝楼做事。”   “多谢谢师弟告知。”萧芩见谢允只知道这些,便不再多问,而是拱手谢道。   “九公主客气了,若无事,在下便离开了。”   “谢师弟。”见对方离开,萧芩忍不住喊道,谢允疑惑的回头。   “多保重身体......”   “多谢九公主关心。”谢允淡淡道,随后便离开。   萧芩看着他的萧瑟背影,不知什么滋味,或许是可惜人才吧,对方分明天赋了得,可惜从娘胎里便落下病根,在家中还被亲生父亲软禁,本该一世光辉,却就此殒灭。   “萧芩。”   陈锦芮的声音传来,本该是中气十足,此刻却有些颓然。   “你怎么了?”萧芩微蹙眉,对方的脸色并不好,甚至带着一丝憔悴,明亮的眼眸中也有些黯淡。   “你.....”陈锦芮欲言又止,她看了眼谢允的背影,又将目光移向萧芩。   对方犹豫的态度和糟糕的神色让萧芩疑惑,她又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你觉得谢允如何?”陈锦芮最终只问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谢允本该在清轩宗内大放光彩。”萧芩认真道,“其父与猴妖勾结,而他却坚守本心,可见其性格坚毅,不同流合污。”   “意思是......你觉得他很好是吗?”陈锦芮颤着嗓音,脸更白了几分。   “没错。”萧芩表情十分坦荡,同时她心中的困惑却更深,陈锦芮为何摆出这等模样。   “锦芮,是前几日的屠族之事吗?”她试探的问了句。   只见对方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   “无事.....我先走了。”陈锦芮垂首,留下这句,匆匆离开。   “锦芮!”萧芩高声喊道,可对方离开的脚步却越来越快,她瞧着陈锦芮的背影,心底不由得失落。   到底是什么事,要一味的躲着她呢?   萧芩站在原地苦笑。   本以为已经是朋友了,可没想到对方却对自己如此不放心,就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愿和自己说。 第69章   谢林两家风波后,半年多过去,横川城内开始比武赛,重新分配灵矿开采权。   琴楼多年韬光养晦,此时一举爆发,获得比武赛第一名,取得灵矿二分之一的开采权。   赵映晨作为举办人,自然要按照比试结果来分配,她亲临琴楼,对金楼主道:“恭喜金楼主拨得头筹,还望恪守本心,牢记谢林二家的教训,莫要于妖类同流合污。”   “赵师叔放心吧。”金楼主面容严肃道:“百年耻辱金绫不敢忘记,妖类与人类有不共戴天之仇,无论如何,金绫也绝不会与妖类勾结,残害本族性命。”   “如此甚好。”赵映晨点头,又交代了几句话,便将开采令牌交与金楼主。   “有此令牌,琴楼便可开采灵矿,但是开采灵石须定期上交部分给清轩宗,这些事项,令牌内都有详细记载。若金楼主私吞灵石,不遵守规则,清轩宗也会派人下来彻查。”   “多谢赵师叔指点。”   接过令牌,金楼主面上重复笑容,喜气盈盈,她也递给赵映晨一本小册子,正经道:“希望这本书能对赵师叔有所帮助。”   赵映晨好奇接过,这是一本封皮雪白如绸缎的小册子,不算厚,但似乎也有几十页,她好奇的翻开一页,两团纠缠在一起的画像映入眼帘。她没看懂是什么,拧眉定睛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两名女子缠绵的图片,画师画功了得,寥寥数笔间神韵俱全,下面还有文字记录。   啪的一下将书关掉,仿佛是烫手山芋般塞给金楼主,赵映晨脸颊不自觉飘起红晕,一直到耳根,都是红霞一片。   她气急道:“金楼主给我春宫图是为何!”   金楼主慢条斯理的将这春宫图重新放在赵映晨手中,脸上宛如狐狸般笑的狡黠,“在下见赵师叔与宴师姐休戚与共,情意非凡,以为二人已结作鸳鸯。赵师叔莫要推辞了,这春宫图乃是我琴楼耗费数名画师的心血而作,不是双修那旁门左道,但照着这姿势来,对二人修行都极有好处。”   这一番话听得赵映晨面红耳赤,她强行按住面上的羞涩与恼怒,辩驳道:“金楼主恐怕是误会了,我视云莜为长姐,尊她敬她爱护她,一直想着追随云莜,但惟独没有半分想亵渎的心思,金楼主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不知为何,说这通话时,赵映晨竟觉内心有些怅然若失,还夹着淡淡的心虚,但她并未表露出来,而是一派正气。   “那是在下唐突了。”金楼主面露恍然,依旧笑道:“那这春宫图赵师叔还是拿着吧,以后若遇上心仪之人,也可一用,这也是金绫的一片心意。”   话说到这,赵映晨只好将这烫手山芋收到乾坤袋内。   并无他事了,赵映晨便就此离开,金楼主看着她的背影,瞧出了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她掩唇轻笑,“没想到赵映晨的软肋竟然是鼎鼎大名的七杀剑宴经年,真好奇这二人最后结局如何呢,清轩宗左景明那老古董,可不能容忍这阴阳颠倒之事。”   “主人何必费心思想她们呢?”清季自金楼主身后环住她,指腹在对方柔软的小腹上摩挲。   “昨夜还未将你喂饱吗?”金楼主仰首,轻吻清季唇角,白皙光滑手臂宛如水蛇,缠上对方脖颈。   “还不够......”清季呢喃着,情迷意乱的啄着金楼主的下巴,“主人,很快我便要突破了到达出窍期了。”   “怎得这么快。”金楼主诧异,这些年与清季欢好,自己的修为即将突破灵寂期,可清季速度却更快,仿佛没有瓶颈一般。   “阿季,你果然不简单啊.....”金楼主低声感叹,动手将身上薄纱褪下,一双酥乳半露不露,面上含羞,腰肢盈盈一握,满是春水。   “阿季,狠狠爱我。”她呢喃着,清季淡雅的脸上浮现笑意,指尖抚摸着对方的唇角。   “主人莫急。”   *   匆忙离开琴楼的赵映晨松了口气,她漫无目的的走在热闹的街道上,不知不觉竟然走到林府前。   此时林府早已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短短半年多,便大变景象。   门口残留的血红洗不净,赵映晨默默伫立此,身后路人见着林府都绕路走,见赵映晨驻足林府前,久久不动,便好心提醒道:“道友赶紧离开吧,这一家一日之间被清轩宗之人满门屠杀,你若在这久留,恐怕也惹上杀身之祸。”   赵映晨深居简出,鲜少有外人知道她的模样和身份,她回身对那路人行礼,“多谢道友提醒。”   “道友可知这一家是为何被屠?”赵映晨眼眸深深,背在身后的右手握紧,掌心被指甲掐出月牙痕迹。   “这林家家主与云岭猴王勾结,为一己私利欲害横川城。”路人叹气道,“但林家老少,多有无辜,若只杀了那林家家主也好,但那人却将林家之人尽数斩杀,当真是罪孽深重啊。”   他叹气着摇头,赵映晨握紧的手松开,浅笑道:“若非这雷霆手段,怎震得住那满心贪婪的宵小之辈,此例一旦传开,看天下人谁敢罔顾自家上下百条性命,与妖勾结。”   路人抬起眼皮瞧了眼赵映晨,摇头不再多说,而是径直离开。   赵映晨不甚在意,转道回到英才园。   距离历练完成,回清轩宗只剩下两个月,这两个月内需将灵矿一事尽快处理好,分配妥当。   幸好前人之法足够完善,并不需要赵映晨等人修改什么,直接按照前人的方法照搬便好。   眼见着回宗之日到来,赵映晨将萧芩等五人聚集一起,准备回宗。   这两年来,众人或多或少摆脱稚气,沉稳了许多,尤其是陈锦芮,不复以前跳脱,虽还活泼,但不自不觉间让人觉得可靠不少。   最后将一些事处理完,与金楼主告别之后,赵映晨等人,便一同回到清轩宗。   路途一日,众人顺利回归,便各自回峰,互不打扰。   重新住回茅草屋,赵映晨长舒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心中轻松了不少。   横川城内无论是英才园还是清风阁,都是暂住,随时会离开,赵映晨的精神时刻紧绷,难以真正放松下来,而清轩宗仿佛是家,归宿一般,在清轩宗内便觉安心。   凤栖山内清静无人,除了赵映晨与宴经年之外,并无他人打扰。   这原本当赵映晨觉得孤寂,但现在确实一片安宁,修行之路本就漫长孤寂,迟早要习惯一个人,况且自己还有云莜陪伴,一路倒显得并不寂寞。   翌日,赵映晨休息过后,便去上阳殿将任务提交,由于此次任务时间超过两年,所以接下来会专门有戒律堂弟子专门前去确认,一旦属实,便可发放积分,算作完成。   戒律堂是清轩宗内专门处理违反宗规弟子,以及核实任务完成情况,隶属于掌门。   随后赵映晨便前往炼丹阁。   两年来她的炼丹术有了进一步提升,等到下次柳长老主持品级考核,便一举突破三品,直冲四品。   现在前来,她是想将一直留在乾坤袋内的猴王内丹炼制,希望可以冲破灵寂中期,到达后期。   修士进入二境,修行会更慢,若是算下来,即使是单灵根也需要六年时间,才能突破一个层次,也就是说从心动期到灵寂期。   赵映晨对目前的修行速度比较满意,但还是觉得慢了些,要赶上云莜太难。   修行路上除了光靠自己,还有许多丹药与灵石,可以帮助修炼,但这样却可能导致境界不稳,或灵力杂乱,不够精纯。   这时候功法的重要性也就体现出来,赵映晨所用《旭升决》乃天阶功法,对于各种丹药灵石的吸收力极强且副作用更少,比寻常功法好上不少。   正在炼丹阁时,赵映晨听见身边不少弟子在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什么。   本不好奇的赵映晨,仔细一听后,却脸色大变。   “听说大师姐一回来就被掌门惩罚了,在思过崖悔过足足六月!”一弟子道。   “竟然是思过崖!那可是鬼见愁的地方啊,不是犯了大过才会进去吗,大师姐做什么了竟然获得如此严重的惩罚?”另一弟子咋舌,满脸惊骇。   “你不知道吗,大师姐在横川城内带领赵师叔等人历练,没想到却犯下杀戒,屠杀满门,当日血流成河,此事传到掌门耳中,让掌门勃然大怒,这才受到这等惩罚。”那弟子摇头晃脑,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大师姐现在在哪里!”   正说着,身旁突然有人抓住那弟子胳膊,那弟子一脸不耐,“我怎么知道。”   但一回头,便见着赵映晨暗沉的脸色,那弟子舌头一打结,结结巴巴道:“原来是赵师叔啊.....听,听说大师姐现在已经在思过崖了。”   思过崖也是另一境地,赵映晨有所听闻,凡是清轩宗内犯下大过的弟子,都会被勒令在此处悔过。   若仅仅如此就算了,可思过崖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每日狂风大作,其风如刀割,风正盛时,就连三境修士的肉体也难以抵抗。   且思过崖内灵力极其稀少,修士难以修行,还要每日抵抗狂风,当真是生不如死。可见掌门是有多生气,才会让宴经年在思过崖内整整待六月!   赵映晨咬牙,松开抓住那弟子的手,毫不犹豫的奔出炼丹阁,踏上斩妖刀刀身,迅猛飞向上阳殿主殿。   她匆匆忙忙进入主殿大门,掌门师妹的身份让她畅通无阻,几乎是一路到达。   见着主殿内与柳长老正在交谈的左景明,赵映晨气喘吁吁的喊道:“掌门师兄为何要惩罚云莜!” 第70章   左景明蹙眉,看着面前急切的小师妹,“经年一事十分严重,师妹莫要插手其中。”   这句话让大脑一片空白的赵映晨回过神来,她暗骂自己的慌张,连忙镇静下来,恭敬行礼,“师妹见过掌门师兄,还有柳师姐。”   左景明与柳依柔点头,柳依柔含笑将赵映晨双臂扶起,“两年不见,师妹又高了几分,气息沉凝,境界巩固,即使是在外历练,师妹也没落下修行,不错。”   柳依柔赞叹着,赵映晨露出浅浅笑容,宠辱不惊模样,心中却带着几分焦急,她不动声色道:“还是云莜教导细致,时刻督促我修行,这才没落下。”   “刚在炼丹阁时,听见有弟子说掌门师兄将云莜罚在思过崖,竟然有六月,敢问云莜是犯下什么过错,竟引得掌门师兄如此生气?”赵映晨试探问道。   刚才赵映晨急切模样都被左景明看在眼里,他心生感叹二人这些年的感情深厚,于是便推心置腹道:“师妹应该早有听闻经年的天生剑心了吧。”   赵映晨点头,侧耳倾听着左景明说话。   “天生剑心十分难得,堪比天灵根之稀有,但凡拥有剑心者,在剑道上的天赋便是无人能敌,因此每任天生剑心者,都会获得剑仙之称号。经年这孩子自小刻苦练剑,剑道之成就定能远超前人,但她执念太深了。”   说到此,左景明十分惋惜痛心,“经年幼生变故,因此对除妖一事执念颇深,一心想着除尽天下恶妖,眼内更容不下一粒沙子,但凡与妖类勾结之人,必被她斩杀,但这样只会让她杀欲渐起,剑心蒙尘,最终沉沦与杀戮中。”   “我原本让她修行内家拳,便是为收敛剑意,平和杀戮之心,可没想到,横川城内竟出如此变故,她竟然敢一人屠杀林家满门!”左景明脸上怒气满满,“若这次不给她一个教训,以后心魔缠心,使剑心毁于一旦,那便是宛如废人,无法修炼啊。”   “掌门师兄是如何认定是云莜屠杀的林家满门?”赵映晨满心苦涩问道。   “此事早已传得修真界皆知。”左景明恼怒道:“更何况昨日宴经年已亲自来认罪,难道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赵映晨衣袖内的拳头握紧,她涩涩道:“掌门师兄,屠门一事并非云莜而做,而是我犯下的罪,掌门师兄要罚便罚我一人好了,这与云莜无关。”   “唉。”左景明叹息,“师妹,我知你与经年感情深厚,但我知道这件事并非你所做,你不必为了经年那孩子而揽下这罪名。”   “不。”赵映晨急急反驳道:“此事确实是我所做,萧芩和陈锦芮等人皆在现场,掌门师兄若是不信,可亲自去询问他们。”   “此事已有专门之人前去调查,确实是经年所为。”左景明十分不满宴经年行为,语气稍重。   而赵映晨则是满心茫然,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所做,最后却所有人都觉得是云莜犯下的罪。   莫非,是云莜刻意隐瞒,好让自己一身清誉?   这个想法让赵映晨眼眶酸涩,红彤彤一片,她勉强对左景明道:“掌门师兄,我可以进思过崖看看云莜吗?”   左景明眉头一皱,下意识拒绝,但一旁一直并未出声的柳依柔,此时也劝道:“师兄,你也知师妹自幼由经年教导长大,感情深厚,不如便破例一次吧。”   犹豫不决下,加之赵映晨恳求的眼神实在让人看了心疼,最后左景明无奈道:“好,不过只准这一次,一个时辰后便要出来。”   “好好。”赵映晨自不敢讨价还价,连忙点头,眼中恳求化为欣喜。   在左景明的带领下,赵映晨来到上阳殿后殿,一处空旷之地,只见他手指捏诀,灵气涌动,两人面前出现一道巨大裂痕,窥见内里少许情况,一片暗沉,赵映晨仅仅站在这裂痕前,便感受到里面的狂风是有多么骇人。   左景明叮嘱道:“师妹进入思过崖,需时刻以灵力护体,否则这烈风足以将二境修士重伤。”   赵映晨颔首,“掌门师兄放心吧,我定然会护自己周全的。”同时不禁想到云莜要在这等环境下待上半年,心中酸楚更深。   说罢,赵映晨便一头闯入思过崖内。   兀一进去,便是一股狂风袭来,冷冽刺骨的风刮向自己脸庞,赵映晨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身后裂缝已经关闭,左景明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师妹,一个时辰后,缝隙将会重新开启,切记莫忘了时辰。”   剧烈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赵映晨摔倒在地后,仿佛被一张大手压住身子,难以动弹,脸上被风刮得刺疼,她微一抬手抚摸,竟然渗出血丝。   继续加大灵力,赵映晨周身浮现淡淡的赤红,她才感觉身体轻松了些,重新站了起来。可灵力源源不断的维持,但空中灵气含量极其微小,简直贫瘠到了一个境界,让赵映晨根本无法从四周汲取任何灵气,只好拿出灵石。   这时她才空出心思好好观察这四周,只见这思过崖内怪石嶙峋,没有丝毫草木绿色,只有千奇百怪的巨石,以及这刺骨狂风,死气沉沉。前方便是悬崖,赵映晨艰难的向前挪动着,大喊道:“云莜!”   盘腿坐于石前的宴经年,耳朵微动,竟然听见小师叔的声音,她以为是幻听,没想到又是一声。宴经年这才猛然睁开眼,站起身来,朝发声处快步走去,很快便看见行路困苦的赵映晨。   “小师叔你怎么来了?”宴经年冷淡的声音中透出些许惊讶。   这话让赵映晨一下子红了眼眶,“云莜你为何不说实话!”   明白对方迟早会知道此事,但没想到这么快便过来,宴经年微叹,“此事本是由我而起,自然也该是我来接受这惩罚。”   “人是我杀的。”赵映晨强调道:“你一心斩妖,我便为你护航,凡是阻挡者,我皆杀之。”   宴经年抬头,抚向对方毛茸茸的脑袋,眉眼柔和,但暗含担忧,“小师叔专心修炼,便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这亲昵动作让本气鼓鼓的赵映晨呆愣在原地,印象中,对方从未用这个动作对待自己过,她不禁耳根爬起红晕,“可......可是,你要在这思过崖待半年,这怎么待得下去。”   此时赵映晨才察觉到自己周身的风小了许多,几乎毫无感觉,原来是宴经年耗费更多灵力将她护住。   “此处清静,用于静修正好合适。”宴经年安抚着赵映晨,浅笑道。   赵映晨环顾四周,嘟囔着,“这么恶劣,一点也不适合静修。”   “掌门师兄只准我待一个时辰,随后便半年不能进来。”赵映晨叹气,面露愁苦,“云莜在这思过崖独自一人,孤零零生活半年,这怎么让我放得下心来。”   这话叫宴经年哑然失笑,她脸上露出清淡的笑,“我在这一切安好,倒是小师叔。”   她顿了顿,将心中思量已久的话说出来,“小师叔在宗门内深入简出,接触修士不多,我并非像小师叔所想那样完美。”   说罢,宴经年又停顿片刻,面容自若,没有丝毫变化,虽辈分低于赵映晨,但却以年长者的语气谆谆教导,“小师叔若见识到更多人,便会发觉世界之大,而我,也不过是小师叔漫长生涯的过客罢了。”   这些话被宴经年说出,虽面上不显,但她心中却隐隐带有刺痛。回到清轩宗,见着左景明后,宴经年才从美好中醒悟过来,为自己在横川城时的放纵感到惶恐与羞愧。   她隐隐察觉自己的心思,在横川城的两年日子里,那种念头仿佛如破土而出的幼苗,生机勃勃成长着。   当她对小师叔袒露心扉,说出一切时,宴经年便无力克制心中念头,小师叔的承诺,更是拔苗助长般,让那幼苗顷刻间长成参天大树。   但宴经年明白,赵映晨对自己,更多是依赖与信任,对方将自己视若长姐,而自己却抱有那种腌N心思,当真是侮辱面前这俊秀少女,让宴经年悔恨不已。   以赵映晨的聪慧,她自然听懂宴经年的言下之意,她的脸上浮现不可思议,明明在横川城时,她们如此亲密,为何一回到清轩宗,事情便变成这样?   赵映晨茫然的眼神,宛如被抛弃幼兽,让宴经年不忍直视,她刻意移开目光,轻声道:“思过崖狂风恶劣,小师叔还是赶快回去吧。”   “莫忘了日日修行。”宴经年又忍不住叮嘱道:“我杀心太重,对修行剑道不利,小师叔莫要随我,定不可轻易杀人,否则极有可能生心魔。”   虽不明白宴经年心中所想,但赵映晨隐约猜测到,“云莜明知对修行不利,那还会放弃除妖吗?”   宴经年沉默,赵映晨已沉静下来,她按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坚定道:“云莜知我修行为何,我身份特殊,遭无数觊觎,妖兽皆想杀我以绝后患,它们定会危及我爹娘性命。你我二人目标皆是一致,同样是除妖,若想彻底清除,定然不易,杀戮必不可少。”   “云莜,我有自己的想法,并非盲目随从。”赵映晨抓住宴经年的手,真诚的琥珀眼眸凝视着对方,“无论如何,我都会与云莜共进退,同患难。”   说罢,不等宴经年回话,赵映晨便松开她的手,故作轻松的笑道:“云莜,我回去啦,这半年我一定会再来看你的,你放心吧,我定然不会落下修行。”   赵映晨并未步步紧逼宴经年,察觉到对方暗含的疏远,她便主动后退一步,给宴经年足够的时间去喘气思考。   刻意没去观察宴经年的神情,赵映晨转身离开思过崖,面色却在霎时黯淡下来。   她强压着内心的难过,穿过裂缝,回到上阳殿,空旷之处空无一人,寂静无声,让赵映晨越发难忍心中痛楚,鼻腔微酸,眼前一片水雾朦胧。   伸手挡住眼睛,赵映晨狠狠揉了揉,随后移开手,除了眼眶微红,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样一折腾下来,便已夜来,时光匆匆流逝,丝毫不等人。   赵映晨收拾好心情,打算去灵犀峰内探望下燕前辈,顺便瞧瞧那灵田内有什么新灵植。   看管灵犀峰的依旧是那大肚子张执事,他笑眯眯的对赵映晨拱手道:“许久未见赵师叔,赵师叔的功力更上一层啊,两年前还未恭喜赵师叔夺得宗门小比之冠,现在才见到,当真是惭愧。”   “无碍,张执事依旧如此恪守尽责啊。”赵映晨将自己的心思按下,脸上摆出惯用的温和笑容。   张执事抚肚笑道:“能得赵师叔一声夸奖,在下便心满意足了。”说罢,他又道:“赵师叔有事便进去吧,恕在下不能相陪了。”   赵映晨摇头表示并不在意,随后踏出脚步,走进灵犀峰内。   顺着记忆中的路线,赵映晨走至一颗大树旁,见到了那一如既往的身影,面前依旧摆着不少栩栩如生的木雕。   轻手轻脚走到颓废中年男子身旁,两年不见,对方似乎更加邋遢,长发披散,不修边幅。对于赵映晨的到来,中年男子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甚至将背挪了挪,挡住赵映晨看向他手中动作的视线。   无奈苦笑,赵映晨知道自己未与对方告别,便离开宗门两年,照着燕前辈这脾气,没对自己破口大骂算是不错的了。   她从乾坤袋中拿出一酒壶,轻轻打开壶塞,醇厚酒香霎那飘散,中年男子的鼻翼狠狠抽动了一下,赵映晨只觉眼前一花,手中酒壶便消失,出现在对方手中。   而此时中年男子已站起,离赵映晨十步之远,他盯着这壶口中的酒液,浑浊的眼神中满是精光。   赵映晨道:“此乃百年猴儿酿,专为燕前辈所带,仅此一壶。”她不敢说获得了好几石,若是说出,以对方嗜酒如命的性子,定然要将她留给云莜的猴儿酿全部抢走。   中年男子眯眼抿了一口,回味一番后,才终于开口,暗哑的嗓音飘散,“看在这猴儿酿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两年的不辞而别了,不过,当真只有一壶?”他对远方赵映晨投出狐疑的目光。   赵映晨摊手道:“仅此一壶,还有一壶云莜已经喝完了。”   她面不改色的撒谎着,在中年男子扫射的目光中巍然不动,但说到云莜时,她的心情不自觉低落了些。   “来,让我看看这两年过去,你的手艺生疏了没。”中年男子心情颇好道,他重新靠在树下,抱着酒壶闻着,馋了就用指尖蘸一蘸,以舌头将这指头上的酒液舔干净。   趁着对方心情不错,甚至肯亲自指导,赵映晨连忙取出一块原木,在中年男子面前雕刻起来。   刚一拿出刻刀,灌入灵力,就被对方劈头盖脸骂了顿,“灵力粗犷,释放过早,你这是什么玩意儿!”   赵映晨陪笑着,在对方的怒骂中不断更改,直到最后将木雕完成,她才松了口气。   中年男子懒洋洋倚靠着树,冷哼一声,“你这水平,还差得很,出去千万别说是我教的,烂透了,你那刀法是不是两年也没什么进展?”   赵映晨乖乖点头,中年男子对她不屑道:“我像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剑法超然,早悟透剑道,哪有你如此愚笨,竟然连个刀意都没摸到门槛。”   这话让赵映晨一下子想到云莜,眼神黯淡下来。   “你这丫头太死板了。”中年男子叹息道,“一举一动都照着规矩来,有时候没有规矩才是最好的规矩。”   此言让赵映晨深思,她练习刀法并无多大自己的想法,纯粹是靠着前人的经验行事,或是糅合不同刀谱,看似是自己的东西,实则却还是别人的刀法。   一点便通,赵映晨面容严肃拱手道:“多谢燕前辈指点。”   “下次再给我多带点好酒便是。”中年男子不甚在意的摆手,“至少得是这百年猴儿酿级别的。”他咂巴着嘴巴,回味无穷,抱着这酒壶不想松手。   赵映晨失笑,“那是定然。”   说罢,她小心翼翼问道:“燕前辈可知除了上阳殿后殿,还有进入思过崖的方法吗?”   中年男子沉默了片刻,眯眼,“怎的,别人都对思过崖望而却步,你反倒还想进去?”   见这语气似乎有戏,赵映晨连忙道:“我有朋友要在思过崖待整整六月,我想去见见她。”   “啧啧。”中年男子摇头,“你那朋友犯的什么错,竟然在那鬼地方待六个月。”   “你过来。”他伸出手指勾了勾,“我今日心情好,告诉你又何妨。”   赵映晨满脸欣喜的凑上去,她本是碰碰运气,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真的知道。   “你可知还虚道长闭关之地?”   赵映晨心念一动,“燕前辈是说,思过崖的另一道入口,是在师尊闭关之地四周?”   “没错。”中年男子似笑非笑,“便是你所说,不过就以你目前的修为,恐怕连那缝隙都打不开,便会被那乱流杀死。”   他扔来一块玉牌,赵映晨手忙脚乱的接过,仔细打量着,普普通通没有丝毫特色。   “有这块玉牌,可保你开启那通往思过崖的通道。”中年男子伸指轻点赵映晨眉心,便立即收手,“怎么用的都告诉你了,好了,接下来就别打扰我了。”他懒洋洋站起来,“对月酌酒,快活似神仙呐,这些时日你就自己去修炼吧。”   望着中年男子潇洒离去的背影,赵映晨握紧玉牌,不作他疑,郑重做一长揖。   将玉牌收到乾坤袋内,赵映晨回想了下刚才中年男子传入她脑内的方法,随后便按耐住高兴的心情,也不去灵田看了,而是直去炼丹阁,准备炼制那猴王内丹。   按理说,内丹储存时间越长,其中灵力便越发消散于天际,但赵映晨用专门的容器存放,虽一年多过去,但这内丹灵力仅有丝毫损失,并不严重。   内丹是一大拇指盖大小的珠子,根据不同的属性灵根而呈现不同的形态,其效果也截然不同。   无论是修士还是妖兽,到达金丹期后,都会在体内结成内丹。   赵映晨坐炼丹房内,专心调养生息,确保自己的状态时刻处于巅峰,猴王那透蓝色,带着白色丝线流动的内丹正放在她左手架子旁,右手架子,则摆放着各种药草。   想要使炼制的内丹药效最大化,必须要辅以许多药草才行。这对炼丹师的要求并不高,即便如此,也需要至少二品炼丹师,才可完整炼制一枚内丹,刚好现在的赵映晨真实实力已达到三品,所以炼制内丹并非难事。   睁眼,赵映晨精神集中到顶峰,炼丹炉内地火被牢牢控制,她将内丹顺势放入炼丹炉内。   最后历经两个时辰,猴王内丹便被完整炼制,赵映晨这才松了口气,将炉盖揭开,一枚莹白丹药从一片雾气的炼丹炉内飘出,缓缓落入赵映晨早已准备好的玉盒中。   此时内丹散发着淡淡药香,之所以要炼制,便是为了将妖气散去,炼化其中灵力,去其杂质使之精纯,由此炼制出来的内丹,服用后,不仅对修士修为提高大有用处,而且副作用也最少。   因此,在市面上,金丹期妖兽的内丹向来供不应求,十分受修士追捧。当然,若是毫无下限者,也可拿修士的内丹炼制,效果也是一样的。   将炼制后的内丹收回乾坤袋中,赵映晨脸上浮现淡淡的疲倦,她将炼丹房内整理好,便回到凤栖山茅草屋内,准备休息一番,待精气神再次回到巅峰时,服用此内丹。   本来困倦的精神,躺在床上,赵映晨竟觉得有几分睡不着。她侧身躺着,将那香囊握在手心,嗅着这清幽冷香,仿佛云莜就在自己身旁一样。   但心里依旧空荡荡一片,整个凤栖山内只有自己独自一人,云莜不在,便是这天地也失色了。赵映晨叹气,强忍着内心的空洞,将这情绪通通转化为动力,她势必要在下次进入思过崖前,使修为提升!好让云莜瞧瞧自己的决心。 第71章   翌日,赵映晨来到水潭附近,四周浓郁的火属灵气让她十分舒坦,像是如鱼得水般。   她取出一木桶,将水潭之水引入其中,随后褪去衣裳,进入木桶内盘腿坐下,摆出修行姿势。内丹也从乾坤袋内牵引而出,漂浮在赵映晨眉心前。   水潭处的火属灵气为赵映晨修行提供了十分优良的场地,她小心翼翼的放出神识,附着在内丹上,丝丝缕缕化解其中灵力,同时开始运转功法。丹田处的赤红灵液仿佛是一团漩涡,来者不拒的吸收着周遭灵气,不断炼化,肉眼可见的灵液一滴滴形成,逐渐使丹田充盈。   一切都十分顺畅,赵映晨明显感受到丹田在逐渐充盈,体内灵力越来越多,就连那灵寂后期的瓶颈,也仿佛松动一般。   她不禁感慨这内丹的强大,正当赵映晨放松心神时,却陡生变化。   那雪白内丹咻的一下化作残影,冲入赵映晨眉心,霎那间,随着一股剧烈的疼痛,赵映晨只觉天旋地转,世界一片模糊,脑海中如闪雷般闪过几道画面,仿佛是丛林,有许多猴子在嬉笑打闹。   忍着剧痛,赵映晨面容痛苦,捏诀的指尖因用力而发白,不断加速体内灵力运转,催动《旭升诀》,飞快炼化这内丹灵力。   脑中针扎般的疼痛缓解了许多,但体内经脉却开始胀痛起来,盖因那灵力过于庞大,陡然间吸收,使经脉承受了巨大压力。   但随着内丹被逐步吸收,赵映晨脑中的画面越发连贯清晰,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那猴王的记忆!   顾不得胀痛不已的经脉,赵映晨心中惊骇,她从未听说过在炼化内丹时,会出现这种情况,莫非是自己是妖的缘故,所以能看到这记忆?   此时她难以注意到身后火翅纹身,正散发着浅淡的红光,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便要挣脱这薄薄皮肤,化作实形。   “砰――”   还未反应过来,赵映晨闷哼一声,眼前一白,便闭眼昏迷过去。肩胛赤红羽翅纹身这时竟然开始渐渐鼓动,她周边的火属灵气陡然间上升四五倍,水潭内的水也顿时翻滚起来,不断升温变得滚烫,仿佛烧开一般。   好温暖......   一片火红的世界,一修长身体安详的蜷缩着,面容恬静,嘴角含着笑意,仿佛没有任何忧愁。   微散凌乱的黑发下,是一张白净细腻的脸,眉若刀裁,薄唇勾起,鼻梁起伏恰到好处。   这人眼睫轻颤,缓缓睁眼,是纯净的琥珀色,略带朦胧。   这双温和略带风流的桃花眼,让立体的五官中和,并无寻常女子的娇柔,也不似男子那般阳刚粗犷,她正处其中,兼具二者长处。   此人正是赵映晨,她浑身赤裸,抬首陌生的看着这火红世界。   “这里是......哪儿?”   她喃喃自语,在奇怪诡异的火红天地中,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即使是幼时母亲的怀抱,也没有这种从心底散发的畅快安逸。   但随着赵映晨这句话吐出,这火红世界迅速塌陷失色,接着而来的,便是那只小小赤鸟盘旋飞向赵映晨。   赤鸟仿佛没有实体,叫着冲进赵映晨胸口,化作一片白色光点。   “这是......”赵映晨轻触光点,许多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她脑中。   各种各样的内容,有功法武技,炼丹炼器,药草妖兽,许多记忆一股脑的塞入赵映晨脑中,但并未一瞬间让她知道所有,而是乖乖待在她脑内,等待着赵映晨的翻阅。   同时,赵映晨也在渐渐明白,这些都是她的血脉传承!   每名拥有上古血脉的妖兽,当血脉浓度达到一定程度,血脉觉醒之时,便会自动获取血脉传承。   血脉传承多是其祖辈一代代流传下来,里面有最适合自己的功法与武技,还有各类知识,妖兽便是依靠这血脉传承,得以延续下来。但后世妖兽难获得完整的血脉传承,盖因其血脉不纯,即使是返祖,也难得完整。   赵映晨不知自己是什么情况,但她粗略翻查,确定这份传承也并不完全,但却似乎十分古老。   心中有数之后,赵映晨再一睁眼,便被眼前景象所惊讶。   不知怎的,她现正处于水潭正中心,水流不断滚烫翻起白泡,而自己却丝毫不觉得烫,她伸手在水中荡漾,这滚烫的热水在她手中,只像温水一样暖和。   赵映晨微动身,想要起来,却突然察觉一丝怪异之处,她一回头,才猛然发现自己身后出现了一双翅膀。   一下子被这翅膀震惊,赵映晨面上浮现丝丝恐慌。   自己这样会不会有妖气出现,将掌门师兄甚至是师父引过来?会不会暴露身份被关押?   措手不及下,第一反应是害怕,随后匆匆忙忙披上衣裳,这羽翅庞大,难以从身后盖上,只好从前方往后系上腰带。   她穿好衣裳,不知如何是好,这羽翅怎么也难以收入体内,只好放任它在身后。   只能僵直着身体,呆在原地紧张静待,赵映晨别无他法,无法逃走,无法掩盖,唯有仿佛受刑一般等待着他人的审判。   直到两三个时辰,却发现没有任何人赶向凤栖山的动静,这时赵映晨紧张的情绪才稍微放松下来。   水潭内寂静无声,没有任何活物的声响,只有潭水翻滚冒泡的咕咕声,一如赵映晨心中思绪,难以平静。   长舒一口气,赵映晨倚坐在潭边,身后羽翅摇曳,垂眸,神情晦暗不明,眼神闪过一丝难过,拳头握紧。   良久,她才开始仔细打量身后多出来的翅膀,这羽翅色如烈焰,皮毛柔顺。此时并未像之前那样无法控制,而是心念一动,便可展开。   这羽翅全力展开竟有两丈长,收回时又不显累赘,现在,它仿佛是赵映晨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收放自如,完全像挥展手臂一样,甚至比手臂还要自如。   清轩宗还能待下去吗?   赵映晨恼火的摸向后背肩胛,一点也不觉开心,那羽翅长出的地方,皮肉相连,也不知这羽翅能不能消失,若一直这般,叫她还怎么见人。   可谁知,想要消失这个念头一出现,身后羽翅便颤抖了一下,化作淡淡光辉,消散在空中,留得赵映晨一脸懵的站在原地。   “原来不是长出来的,而是灵力汇聚而成啊。”赵映晨思索片刻,便恍然大悟,“灵力汇聚的羽翅竟然如真的那般,就连摸上去,也仿若真翎羽。”   此处并非是思考问题的地方,赵映晨再次将衣裳穿好,提了提衣摆,怎么感觉衣裳又短了几分?   自己可不能再长高了,再高就快赶上余华大哥了。   赵映晨摇摇头,将目光投向四周,那木桶似乎已被销毁,她便将水潭处的杂乱收整了一番。脸倒映在水面,赵映晨盯着清澈水面中自己的模样,微微皱眉。   血脉觉醒,似乎对自己造成了一些影响。指尖抚过眼角,这模样虽然没变,但给人感觉,却更妖邪了几分。赵映晨不满的揉了揉脸,“真是越来越像妖了。”   又嫌弃又无奈的叹了口气,“顺其自然吧。”   自语一句,赵映晨便起身回到山腰茅草屋,坐下之后,她开始清点此次收获。   赵映晨气沉丹田,其中的赤红灵液已经满一半以上了,成功突破灵寂后期,即将踏入金丹期。   这个发现让赵映晨喜不胜收,这次突破,宛如水到渠成般,十分顺利,没有丝毫阻扰。虽都是灵寂期,但灵寂后期的灵力更为深厚,那《旭升决》也顺势更上一层。   内丹一事虽然事发突然,但也因祸得福,误打误撞激活赵映晨体内血脉,从而获得血脉传承。   随后便是处理那猴王的记忆,猴王记忆虽然断断续续,但赵映晨从中得出两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第一个,那血魔转生阵并非猴王偶然所得,而是有黑袍者专门传授而来。   在猴王记忆中,那黑袍者不知是人是妖,平淡几句话却觉威势逼人,只将此阵法点拨给还未炼化横骨的猴王,便直接离开,从此之后不管不问。   第二个,则是在修真界中,就在横川城十公里外,有一处缝隙,竟然可由修真界直通妖域!   若第一个信息让赵映晨觉得奇怪,那第二个简直就是惊天骇闻。   要知道,凡俗之所以会被妖族侵占,除了储备粮的作用外,还有个最重要的因素:凡俗是修真界与妖族的最重要的境地。   凡俗仿佛是中转站一般,想要从妖域入侵修真界,必须要先到达凡俗,再前去修真界。但今日所知,横川城周边,竟然有裂缝,能使妖域与修真界直通!   而在那内丹显现的记忆中,并未出现猴王为何知道这缝隙,但赵映晨猜测,这定然不是它自己发现的,而是他人告知给它,最值得怀疑的对象,便是那黑袍者。   能知晓失传已久的上古阵法血魔转生阵,并专门授予修真界内的妖兽,其心可居!   若非有赵映晨等人刚好前去历练,撞破此事,恐怕过上几年,那猴王将阵法布置完全,横川城便是生灵涂炭,修真界定会乱成一锅粥。   这消息对赵映晨而言,丝毫不乐观,这意味着若妖族有意趁此机会入侵修真界,便可通过这缝隙,将修真界打得措手不及。   难以想象,若是让妖域妖族占领修真界,那该有多少无辜修士被杀,纵然这些事与赵映晨无关,但也不忍看到那人间惨狱。   更何况,依着云莜的性子,定然拼死相搏,也不会让妖族入侵修真界。   赵映晨灵机一动,又联想到还有五年便要开启的赤血战场,顿时心中打了个寒战。   仿佛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在赵映晨面前揭露,她不禁面色惨白,自己仅仅二境修为,在那些翻手为云的人物手中,自身难保,更何况卷入这纷争中,若是能保全性命,都已是不易。   一股浓烈的危机感涌上赵映晨心头,就连保命都难,若云莜遇上危险,她定然也是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任其发生。   这件事必须要告诉掌门师兄,可本能又将她阻止。   此事事关重大,若是问起来她如何得知,她又该怎样回答?难不成将自己是妖的身份坦白,但这样又极有可能被看作妖族派来的奸细。对于清轩宗内修士仇视妖类的风气,赵映晨是相当熟悉,一旦自己是妖的身份曝光,随之而来的定然是禁锢与严刑。   赵映晨脸色阴沉下来,心中天平左右摇摆,进退两难。   若此时赵映晨有足够的实力,便一切都不需忧愁,她能够将妖族的计谋破坏,不必担忧自己朝不保夕,也不必担忧云莜性命,更能助云莜还这朗朗世间。   赵映晨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情绪压下去,大脑清空,开始慢慢冷静下来。   现在只能靠自己,无论是掌门师兄还是谁,都靠不住。只有尽快提升实力,方是立身之法,要知道这世间,可是强者为尊。   片刻后,赵映晨看向血脉传承内,那最适合自己血脉的功法,毫不犹豫的翻阅起来。   此功法名为《涅卷》,唯独凤凰后裔,才可修行的至高功法,一旦修成,便可凤凰涅,浴火重生,得道成仙。   这让赵映晨不由得诧异,没想到自己这赤鸟,竟然是凤凰后裔。记载中说,上次出现凤凰,已是千年前了,但仅仅只是一笔带过,没有丝毫着重刻画。   但这一笔却让当时看《史记》的赵映晨,对凤凰产生浓厚兴趣,翻阅了许多古籍资料,可由于关于千年前的记载太少了,所以皆一无所获,凤凰的详情,也无所得知。   可现在万万没料到,这近乎绝代的凤凰后裔,竟会是自己。   *   一月后,靠着燕前辈给的玉牌,赵映晨顺利偷偷溜进思过崖。修为的增长,最直接的反馈便是这狂风的压力并没那么大了,且暗地修炼《涅卷》的赵映晨,肉体变得更加强横,这些风,已不至于将她刮倒。   此时宴经年正在练剑,似乎感悟颇深,剑意变得内敛沉稳许多。   赵映晨躲在巨石后,并未前去打扰宴经年,而是默默的注视着她。   在思过崖反省的弟子,无一不是惊才艳艳者,因不同的原因在此悔过,几乎都在此处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正如现在宴经年身后的剑石,这剑石原本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但不知是哪位弟子,将自身情绪融于剑意中,又日日对着这石头练剑,久而久之,这剑意竟然渗入石块中,在这上面斑驳的剑痕中,蕴含着极其强的剑意。   思过崖中难以修行,宴经年除了闭目养神外,便是练剑。   她细细观摩这剑石,天生剑心并非浪得虚名,宴经年从这斑驳剑痕上,霎时看出剑意,最初是极端的愤怒,怒火滔天,攻势极其猛烈,剑痕次次深入石头内,毫无章法,似乎只是单纯抒发内心怒气。   随后便是悔恨,像是心中一根刺,时时刻刻磨着内心柔软,此剑意一下子将宴经年的情绪勾起,让她忍不住阖眼,细细感知这剑意。   最后的,便是绵绵情意,似乎是在诉说情肠,抒发无尽的思念之情,剑痕连绵细腻,缠而不断。   这些无一不让宴经年深深感慨此弟子对剑意的理解之深厚,以情入意的办法较为常见,但多数修士,都是以一情入意,而无法做到像这位弟子这样,多种情感交错杂糅在剑意中,令人叹为观止。   在思过崖短短一月,宴经年便觉得收获颇丰,尤其是这剑石上的剑意,对她启发极大。   今日是一如往常的练剑,宴经年敏锐五感,察觉到丝不同的气息,她心中无奈,但又夹杂了一丝欣喜,“小师叔,出来吧。”   话音刚落,便见一俊俏少女,从巨石后跳出来,宴经年凝视道:“小师叔一月不见,竟然突破灵寂后期,可喜可贺。”   话语生疏,但宴经年的眼眸却黏在赵映晨身上,对方温润的桃花眼漾起笑意,“云莜,我可并未落下修行哦。”   宴经年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掩饰慌张道:“小师叔是如何进来这思过崖的?”   赵映晨眼眸微眯,笑嘻嘻道:“云莜放心吧,是宗内一名前辈,见我可怜,便好心送我进思过崖的。”   她心底偷笑,云莜分明放心不下自己,还口是心非,非要摆出冷淡模样。   “九阳丹可还够?”自横川城宴经年袒露心声后,赵映晨便知道当年比试结束后,对方的异常了,并非是她掩饰那般说的无事,而是寒毒发作。   她曾背下整本《百草经》,里面对压制寒毒最好的药草,便是那九生草,盖其药效温和。若是按照效果来说,其他灵植实在是以毒攻毒,并非良计。   赵映晨忍不住道:“云莜的寒毒,即使是柳师姐,也解不了吗?”   宴经年收剑入鞘,摇头道:“我自幼中寒毒,如今这毒已深入骨髓,柳长老只能配置九阳丹替我缓解这寒毒。况且我本是冰属灵根,若是下重药,极有可能会损害根基。”   “那我是火属天灵根,可以帮到你吗云莜?”赵映晨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牵住宴经年的手,眼内满是对她的关心。   一时间宴经年忘了挣脱,她微侧首,不知想到什么,竟然耳根发红,她闷声道:“有是有.......不过得等到小师叔三境修为之后,才行。”   此言让赵映晨一下子高兴的跳起来,她激动道:“云莜放心吧,我定然早日突破三境,为云莜解毒!”   两人排排坐在一块石头上,耳边尽是呼啸的狂风,必须要用灵力护体,才免受伤害,赵映晨的手一直拉着宴经年的手,即使对方往后抽了抽,她也不松手。   “今年我已十九。”赵映晨突然道,“在凡俗,我这个年龄的女子,皆已婚配了。”   宴经年心中一紧,“小师叔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没什么,就是刚好想起来罢了。”赵映晨撑着下巴,随意问道:“这么多年,云莜可有心仪之人?”   应该是没有吧,她从未见过云莜身旁有过什么人,加上之前余华大哥的话在历历在目,说云莜凡是对爱慕之人皆冷脸相待,拒人千里。   “不知道。”   耳旁传来的声音并非是赵映晨预料那般说没有,而是一个不知道。   这让她一下子惊醒过来,有些难以置信,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云莜难道有有好感的修士吗!?”   宴经年垂眸,无奈一笑,“有。”她只说了这一字,却让赵映晨脑中产生无数遐想,顿时后颈汗毛竖起。   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充斥了赵映晨的大脑,她皱眉绞尽脑汁想近几年与云莜相处较近的修士,但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此人是谁。   “云莜会与那人结为道侣吗?”赵映晨小心翼翼问道。   虽说修真之人不重**,但多数女修士依旧会选择与道侣结合,极少数则是一心问道,不管凡事。   “不知道。”宴经年轻声道。   仅仅一个瞬间,赵映晨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勃然大怒,“是那人不喜欢云莜吗!是谁,我定然要叫他好看!”   话音刚落,赵映晨便觉肩膀被安抚了一下,她没觉高兴,反而更加郁闷,“云莜是舍不得那人吗,放心好啦,我不会做什么的。”   她抱胸嘟囔着,“云莜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美人榜凤雏榜皆第一,没有谁比云莜更优秀了,想必云莜喜欢的人,定然也很厉害吧。”   “没错。”宴经年一动不动,看着赵映晨的侧脸,掩盖眼内情绪,像是自语,“她当真是顶好的人儿,即使是我,也比不过她。”   这话叫赵映晨心中酸涩,她闷闷一句,“比我也好吗?”   宴经年但笑不语,那神色越发柔和,赵映晨看了却更忿懑,面上表情有些维持不住,强撑着跟着牵扯嘴角。   她涩道:“那我便,提前祝云莜心想事成了。” 第72章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赵映晨立于凤栖山山顶,手边是触手可及的云,她背手望向那一片云雾,心旷神怡。   “晨儿,你果然在这。”   醇厚男声响起,赵映晨垂首轻笑,“小叔近日不去修行闭关,怎么往我这儿跑这么勤快?”   玄色衣角映入眼帘,赵映晨偏头看向身旁人,是一名面色冷硬的男子,玄色劲装,薄唇紧抿,肃宁严厉模样。   “不久前我回凡俗,嫂子说想你了,问你何时有空可以回去看看。”   “再过上几月,我便回家看看爹娘。”赵映晨已将时间安排好,说起来,一别九年,也不知爹娘还认不认得出来她。   想到这,她嘴角上扬,浮现一抹笑意。   蔡永和默默点头,生性沉默的他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什么,倒是赵映晨主动挑起话来。   “马上便要进行宗门大比,小叔突破在即,可还要参加?”赵映晨问道。   “不了,今年宴师妹在思过崖,并未参加,我一人也实在无趣。”蔡永和摇头,第一次主动向赵映晨提起宴经年。   “晨儿,你打算几月后回家,可是想等宴师妹从思过崖出来,与她一起?”   “没错。”   肯定的话让蔡永和语塞,他目露不解,“宴师妹会同意吗,而且,你打算以何名义带她见你爹娘?”   “这需要什么名义?”赵映晨反问道,“云莜教导我至今,我与她关系深厚,且爹娘都知道她,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蔡永和蹙眉,修真界中龙阳之好者不少,曾也有男弟子爱慕过他,只是被他拒绝罢了。现在他看赵映晨和宴经年,心中觉得不对劲,但也说不上不对劲的地方,只能无奈道:“都可,但晨儿还是少与她接触较......”   话未说完,赵映晨便抬眉打断蔡永和,“小叔为何对云莜成见如此大?”她面露困惑,有些为难,小叔和云莜不对付是她最苦恼的事,小叔不喜欢甚至讨厌云莜,这让赵映晨想破脑袋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太傲气了。”蔡永和淡淡道,“且剑意主杀伐,去年横川城满门被灭一事足见其杀戮之心,晨儿你若是与宴师妹接触过近,难免会受其影响。”   “宴经年执念太深,做出的事有时难免失去理智,晨儿你尚且年幼,对许多事不甚了解,极有可能傻傻随着她一起胡闹。”   赵映晨看向蔡永和暗藏担忧的眼神,“小叔,我知道云莜的过去,我有自己的思量,我愿意与云莜一起面对,陪伴她一同面对一切。”   说罢,赵映晨柔柔一笑,“云莜是对我极重要的人,小叔也是我的亲人,我希望小叔能够放下成见,接纳云莜。”   蔡永和默然,但目中却是思量,赵映晨知道他心有所想,便也不再说话。   转眼间宗门大比结束,赵映晨去了几次思过崖,将第一名是谁说与宴经年听。   “云莜,今年的宗门大比当真是人才辈出,第一名竟然是七长老的一挂名弟子,七长老看他勤勤恳恳,颇有不忍才收为徒弟,没想到在这场比试中大放光彩,一举夺冠。”赵映晨笑着。   宴经年耐心倾听,她嘴唇有些发白,看得赵映晨有些忧心,“云莜你还好吗?可是寒毒犯了?”   “无事。”宴经年强撑着,但赵映晨一眼便看出她的外厉内荏,不顾她的反对,伸手将对方揽入怀中。   肌肤的热度顺着几层轻薄的衣衫,让本是寒冷的宴经年多了几分温暖。   赵映晨已比宴经年高上几分,此时宴经年依偎在她怀中,显得十分脆弱。   一手扶背,一手环着怀中女子纤细的腰身,极其亲密的姿态,两人胸腹相抵,赵映晨只觉这人儿柔若无骨,将脸贴在宴经年白皙水嫩的下巴摩蹭,体内赤红灵力源源不断的输入对方体内,在经脉中小心的游走。   “可是这思过崖太过恶劣,害得云莜寒毒再次发作?”   赵映晨闷闷道,嘴里哈出的热气扑打在宴经年的脖颈,害得她不自觉扭动了下身子,却被赵映晨抱得更紧。   “云莜别乱动,我的灵力至阳至纯,对你的寒毒缓解作用极大,好姐姐,你就先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治疗这寒毒吧。”   软糯嗓音在宴经年耳边响起,赵映晨闷闷不乐的撒娇,她软硬皆施都没有从云莜嘴中敲出那法子,只好拉下脸面撒撒娇,希望对方能一下心软告诉她。   一声好姐姐,让宴经年的脸一下子烧到脖颈,白皙的肌肤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粉,十分好看,她将额头靠在赵映晨肩头,掩饰自己的羞涩,结巴道:“小,小师叔修为未到,我还不能告诉你。”   “可我一点也不想让云莜如此难受,这几日我翻遍古籍,说若是身中寒毒者,与天赋极好的火属灵根的修士,亲密接触,时刻以灵力温养中寒毒者的身子,便可缓解寒毒之痛,久而久之,甚至可以根除寒毒。”   顿了顿,“若果真如此,那云莜可不能嫌我黏人了。”   此言叫宴经年瞳孔一缩,搭在赵映晨肩膀的胳膊更紧一分,紧张得身体发热,丝毫不具原来那寒冷。   赵映晨不知这方法真实意味,难道宴经年还不知道吗。她所看到的那法子,便是让中寒毒者找一上好火属灵根修士,进行双修,日夜缠绵,在水乳交融中,使中寒毒者受到火灵力的滋养,从而治疗寒毒。   若只是亲密接触,不发生关系,虽效果差上许多,但依旧可以缓慢缓解中寒毒者的痛苦,只是需要的时间长上许多。   宴经年闭眼双唇紧抿,这也是最开始,掌门之所以安排赵映晨在凤栖山住下,甚至让她教导赵映晨的原因。   而她之所以始终不肯告诉赵映晨那法子究竟是何,除了修为的原因,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她难以跨过心中的槛。   “小师叔,我不愿利用你。”宴经年窝在赵映晨怀中,低声道。   赵映晨心知肚明,她笑道:“这怎么叫做利用呢,云莜深中寒毒,我为云莜解毒不是应该做的吗?”   她厮磨者宴经年的鬓角,“况且,我不想让你独自承受这痛苦。”   左手将怀中女子的手牵住,修长有力的手指扣住对方,十指相扣,亲密无间。   宴经年心中泛起不知是甜蜜还是苦涩的涟漪,明明决定疏远赵映晨,不要过度亲密,但不知不觉间又对对方心软,直到现在,悄无声息的被这人拥入怀中。   静静相拥,直到宴经年的身体开始变暖,赵映晨才低声道:“云莜,我要走了。”   “去吧。”宴经年阖眼,按住内心的不舍,“小师叔偷进思过崖,师尊可知道此事?”   “掌门师兄还不知道。”赵映晨撇嘴,“若是让他知道了,定然会阻止我进来。”   “还有两个月云莜你便能出来了,届时与我一同回昶元城看看可好?爹娘都很期待见到你呢。”说到这个赵映晨眸子里闪着星光点点,十分高兴。   宴经年心中一叹,脸上却露出淡淡的笑容,“好。”   二人又温存了片刻,赵映晨便离开思过崖。宴经年望着赵映晨的背影,轻咬唇角,眼眸低垂,倚靠在剑石上,伸出指腹,细细摩挲那粗糙不平的剑痕,指尖抚过的地方皆泛起淡淡冰霜,她忍不住缩瑟一下消瘦肩膀。   谁知赵映晨一出来,便瞧见守在师祖闭关之地的左景明,她一惊,还未来得及跑走,便被左景明一拉,揪住衣领。   左景明脸都黑成一片,他咬牙切齿道:“师妹怎会在此处?”   赵映晨讪讪笑着,不知道说什么话,便又听见左景明道:“此处有一隐秘之地可通往思过崖,师妹可是从思过崖回来。”   心知这是躲不过了,赵映晨只好撇撇嘴,神色怏怏,“没错。”   左景明大惊,神识直接观察赵映晨身上是否有伤口,“那缝隙危险无比,远不是师妹你这修为能够过去,快让我看看你是否受伤。”   偏着头,赵映晨心底一僵,不知左景明是否能看出自己是妖的身份。   似乎对方并未发现,而是舒了口气,“幸好师妹你未受伤。”   可是转瞬这向来温和的掌门却暴跳如雷,“师妹你真是糊涂啊!!是谁助你度过这缝隙的,竟如此轻率!”   赵映晨自然是不肯将燕前辈暴露出来,左景明瞥了眼她这倔强模样,“定然是柳师妹所做,她向来偏袒你,做出这种事也是情有可原,但少不了一阵处罚。”   话落,赵映晨急急反驳,“柳师姐对此事毫不知情,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那是谁所做?”左景明凝视着赵映晨的眼睛,一双眸子似乎可洞察万物。   赵映晨摇头,不说话。   左景明哼哼一声,右手一挥,手中出现一块玉牌,赵映晨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己乾坤袋中,燕前辈给的那块玉牌,顿时大惊失色。   “想要安然度过这缝隙,必须有师祖分发的玉牌才可,清轩宗内拥有玉牌者寥寥无几,让我来看看,究竟是哪位长老,竟然心软,放你进去。”左景明喃喃自语道,拿起玉牌仔细查看。   赵映晨面上一苦,心道:燕前辈啊,可不是我将你出卖,而是掌门师兄太厉害了些,实在不是我能瞒住的。   “燕.......”左景明轻轻念出此字,旋即脸色大变,“燕无涯!”   “竟然是燕无涯!”   赵映晨乖乖站在左景明身旁,听到这三字,有些茫然,这就是燕前辈的名字吗?为何掌门师兄如此惊讶?   左景明失色的抓住赵映晨的手臂,“师妹,你怎会拥有他的玉牌?”   “师兄,你抓痛我了。”赵映晨皱眉,抓住自己的一双手仿佛铁爪,禁锢着自己,丝毫不能挣脱。   此言才让左景明从惊骇中缓过神来,他忙忙松开赵映晨的手臂,“师妹你没事吧。”   “无事。”赵映晨摇摇头,指尖下意识抚上手臂,被抓住的那块肌肤已经开始红肿鼓起,她暗自惊慌,仅仅只是靠肉身,便不费吹灰之力让自己受伤,这便是四境合体期的实力吗,果真恐怖。   左景明见赵映晨没有面露痛苦,才幽幽一叹,“刚才没想到这玉牌竟是燕无涯的玉牌,情急之下伤到师妹,还望师妹见谅。”   “掌门师兄.......那燕无涯,究竟是谁?”赵映晨小心翼翼的探问道。   “一个本应该被清轩宗驱逐之人。”左景明闭眼呢喃,“一个被天理所不容的人。”   他不愿多说,睁眼,目似鹰隼,锐利无间,“师妹,这块玉牌究竟为何而来?”   赵映晨脑内极速运转着,但她绝望的发现,没有任何一个理由可以骗过左景明,便想着咬牙死不说出。   左景明淡淡道:“师妹还是说出来吧,否则,别怪师兄用强了。”   “你若不想说出来也无事,四境修士总是有无数办法,得到一个人的记忆。”他冷冷盯着赵映晨,刚才的关心一去不复返。   这模样让赵映晨一阵恍惚,没想到一个玉牌,便让左景明仿佛撕破脸皮一般,不顾一切的想要得到关于燕无涯的消息。   束手无策下,赵映晨一叹,燕前辈这么多年来的教导之情,她一直记在心中,眼前这局势,恐怕她一说出燕前辈,左景明便会毫不犹豫的去捉拿燕前辈,于是摇摇头,一言不发。   左景明皱眉,没想到赵映晨如此倔强,他不可能用对待他人的手段对待赵映晨,只好软下来游说。   正当赵映晨沉默时,她脑中突然出现一道声音,“嘿丫头。”   是燕前辈!   赵映晨心里一惊,强行压住面上变化,虽细微,但还是被左景明注意到,他以为是赵映晨心中犹豫,于是心中一喜,继续加大说服。   耳旁是左景明絮絮叨叨的话,脑中却是燕无涯嘶哑的声音。   “丫头,现在时间紧急,你便直接告诉他,你是七年前在藏书阁顶楼发现的这玉牌,在观看《百草经》时,这玉牌随着一起掉落,你见好奇便收在手中,现在才发现妙处。”   赵映晨在心中应了一声,抬眉佯装犹豫不决。   “掌门师兄,这玉牌实属意外。”她将燕无涯告诉她的话一字不漏的说出,最后怯怯道:“师兄,我根本不认识那燕无涯,这块玉牌也是我见着有趣才收着了,没想到其中牵扯这么多,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呀。”   左景明心中对这说法狐疑,扫视了赵映晨两眼,见对方面容暗含害怕,并无其他神色。   他心想赵映晨毕竟年幼,遇上这事难免惊恐,所以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倒也正常,于是便又好声安抚了一番,“师妹以后遇见这些东西,不要再放在身边,恐怕是奸人故意所做,最后害了自己。这玉牌,我便收着了。”   “还有两月,经年便会从思过崖出来,师妹耐心等待便好,若是在凤栖山中无趣,可以多出去见识见识。”   赵映晨乖巧点头,脑中燕无涯的声音嗤了一下,似乎十分不屑。   左景明说完,便离开,赵映晨停留了片刻,也回到凤栖山。   回到凤栖山,赵映晨才敢说话,她喊了句,“燕前辈可还在?”   “在呢。”燕无涯懒洋洋道。   此时赵映晨心中有一百个疑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都是些陈年旧事罢了,你不必过于在意,我也不会暴露的,放心吧。”燕无涯淡淡道。   赵映晨坐在椅上,讷讷不知说什么,只有颓然道:“我只是,没想到掌门师兄竟在此事上如此偏激,不问出来誓不罢休。”   “正常罢了。”燕无涯哈哈大笑,“左景明这小子,小时候被他师尊给教歪了,从小就认死理,我的行为,在他眼中难免是被天理难容。”   “敢问燕前辈,您当年,究竟是做了什么?”赵映晨小心翼翼问道,心中的直觉告诉她可能与妖有关。   燕无涯沉默,最后淡淡一叹,“丫头,别探究那破事了,你安心修炼便好。那些事啊.......都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翻出来也是一股子陈烂腐朽味儿,实在不好闻。”   见燕无涯不愿谈及旧事,赵映晨也不再多问。   “丫头,左景明一事算是瞒过去了,我在玉牌上留下一抹神识,遇到不对劲的情况时,我便会察觉,现在没什么事了,这千里传音又实在耗费灵力,我就先撤了。”燕无涯解释一番,说罢,便再无声响。   赵映晨试探着喊了两句,也没应答,便从椅上起身,躺到床上去。   静夜无声,赵映晨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修炼也毫无心思,心中莫名乱成一团,最后只好大叫了声,将头塞进被褥中。 第73章   左景明一事后,赵映晨心生隔阂,尤其是在燕前辈那软磨硬泡,才撬出当年的一丝痕迹,是与妖有关后,赵映晨越发心生不安。   当年,那《百草经》中的再生花,仅仅说妖类服用后可脱胎换骨,血脉提纯,使之返祖,并未提及她这般特殊情况。   人有人气,妖自然也有妖气。按理说赵映晨身为妖,总是会有妖气,但为何从没显露出来,便是在四境修士面前,竟然也没有露出任何破绽,被发现是妖。   赵映晨将心神沉入脑中,她的神识内是一片滚烫岩溶,神识内的模样反映了修士的内心,最真实的一切。   这片岩浆上,漂浮着一片白色光点,正是血脉传承的记忆,赵映晨用神识探入其中,查找是否有关于再生花的信息。   天无绝人之路,竟然还真给她找到了。   “再生花为凤凰之泪浇滴而成,凤凰食之,可淬炼妖身,收敛气息,最终羽化成仙。”   这一段话让赵映晨好生惊讶,原来兜兜转转,不知不觉间,凤凰再生花与自己,组成了一个闭合环圈。   这也是赵映晨之所以并未被发觉是妖的最主要原因,再生花的功劳。   清轩宗毕竟待她不薄,从未对赵映晨苛刻过,更何况无论是朋友陈锦芮等人,还是云莜,皆在清轩宗内,若非万不得已,她也是不愿离开的。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幸好修行《涅卷》后,赵映晨的修炼速度更快了,几月前刚突破灵寂后期,现在便隐隐摸到金丹期门槛,似乎即将也要突破。   自己这速度过于骇人听闻,若仅仅是天灵根,恐怕难以掩饰过去,赵映晨便开始有意的压制突破,而是不断积累压缩,同时修炼刀法。   一眨眼,便到了宴经年出思过崖的日子。   陈锦芮和萧芩二人皆来到上阳殿,等待宴经年出来,赵映晨赶到上阳殿时,一眼看到这二人,不由得有些吃惊。   陈锦芮愧疚道:“老赵,这几月我被爷爷压在洞府内修行,都没去看你,不久前才知道大师姐的事,我很抱歉。”   “没事的锦芮。”赵映晨摇头,同样面露歉意,“横川城一事,恐怕吓到你了吧......”   “那日我确实过于冲动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萧芩打断赵映晨的话,“木已成舟,现在再说这些,都已经迟了,大师姐已经收到了惩罚,而你呢,赵映晨。”   她直视赵映晨的眸子,“你难道睡觉睡得安稳吗,那些人在你梦中就不会向你索命吗!”   萧芩握着陈锦芮的手腕,陈锦芮面色躲闪,脸色发白,似乎想起不好的事。   赵映晨沉默,看到两人这模样,明白自己灭族一事,对于二人的影响太大了,尤其是对锦芮而言,亲眼看到自己的朋友,将刀指向那一个个无辜的人,连老幼也不放过。   “你们怎么了?”   正过来的左景明见三个小家伙一动不动的站着,气氛僵硬,顺口询问道。   “无事,掌门师叔。”萧芩率先答道。   她拉着陈锦芮的手腕,并排站着,与赵映晨中间隔着左景明。陈锦芮伸头看了眼赵映晨,用眼神示意:对不起啊,萧芩是见我刚开始那一两月时常梦魇,才为我打抱不平,言辞激动了些。   这两人默契不减当年,赵映晨瞬间懂得她的意思,同样用眼神交流:无事,也确实是我太过分了。   随后陈锦芮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腕被狠狠拽了下,她偏头看向身边萧芩,对方一脸恼怒,顿时慌了神,连忙讨好的握住对方的手,死也不放开。   左景明捏诀,很快,这三人面前便出现一道漆黑缝隙。   静待几分,便见一风华绝代的白衣女子从缝隙内走出,欣长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她眸光淡淡,对左景明行礼,“师尊恭安。”   随后对赵映晨说了声,“小师叔好。”又对陈锦芮和萧芩点头。   左景明颔首,他沉静道:“六月思过崖悔过,经年你可知错?”   宴经年拱手,垂首道:“师尊教诲经年难忘,徒儿在思过崖痛心疾首当年行为,以后绝不会被仇恨蒙蔽心神,做出灭族一事。”   “不错。”左景明了解宴经年,知她不会信口雌黄,于是笑道:“你能明白为师的心思最好,再过五年,便是赤血战场,届时群雄逐鹿,经年你的修为最高,夺冠希望在于你,可千万不能再出差错。”   说到此血战场时,在场所有人都面色一凛,宴经年同样如此,她面容严肃,“师尊放心,赤血战场徒儿必定夺得首位,为宗门争取进入仙人遗迹的资格。”   “如此甚好。”左景明欣慰的看着宴经年,同时对赵映晨三人道:“这五年你们也不能疲怠修行,必须时时刻刻谨记,五年后你们同样也要上赤血战场。”   此言让陈锦芮跳起来,大吃一惊,“掌门师叔,我们也要去吗?可是我们不过二境修为,去赤血战场就是九死一生啊。”   “赤血战场五十年开启一次,且必须是五十年华以下的修士才可进入,无数天才因年龄而悔恨错过,你们若是错过此次,便没有下次,所以必须要参加。”   见陈锦芮愁眉苦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左景明失笑:“放心吧,这五年宗门会将一切资源倾斜你们。”   “好吧。”陈锦芮吞吞吐吐,萧芩恨铁不成钢的瞧了眼陈锦芮,小声道:“胆小鬼。”   “据说赤血战场环境恶劣,五大宗门与妖族齐齐登场,要是被围包了,掌门师叔可是连是谁的杀我都不知道。”陈锦芮嘀咕着,自然被左景明听见。   “宗门吸取了以前无数届赤血战场的教训,这一届,定不会出现这种纰漏。”左景明冷笑一声,看来是以前在这种事上吃过亏。让他恨恨不已。   说罢,左景明挥手道:“若无事,你们就回去修炼吧,五年后我再与你们详细说说那赤血战场。”   宴经年等人行礼,便自觉离开。   赵映晨与宴经年共同回凤栖山,临走前萧芩还恶狠狠瞪了眼赵映晨,便被陈锦芮拉走了。   “云莜,最后两月我没去看你,你还好么?”赵映晨不在意萧芩对自己的态度,而是十分担忧宴经年的状态。   “那次我刚出去,就被掌门师兄给抓到了。”说到这,赵映晨叹了声。   “小师叔你没事吧。”宴经年一下子紧张起来,目光看向赵映晨。   赵映晨摆摆手,避重就轻,“没事没事,就把我说了顿,然后不让我再偷偷进去了。”   此时二人已回到凤栖山,赵映晨紧紧跟着宴经年,让她有些奇怪。   “小师叔不去修炼,跟着我是有何事?”   “云莜你忘了吗,你的寒毒。”赵映晨委屈道,“我不仅要跟着你,以后还要和你一起睡呢,书上说要多进行接触才有效,云莜你可不能拒绝我啊。”   宴经年无奈扶额,“寒毒一事我心里有数.......”   “才没有。”赵映晨气鼓鼓道:“我偷偷问过柳师姐了,她说你前几年服用的九阳丹就愈来愈多了,想必是寒毒加深了。而且我早就可以帮你,可你一直没说,就自己一个人忍着。”   “我要是不跟着你,你若是寒毒再犯了怎么办,我都不在你身边。”赵映晨生怕宴经年再拒绝,眼都急红了。   “好好好。”宴经年伸手揉了揉赵映晨的脑袋,“走吧,去我洞府内。”   赵映晨灿烂一笑,牵着对方的手,走上凤栖山。   谁知,刚到水潭时,变故突发。   本来好好的宴经年,兀的吐出一口鲜血,鲜血一落地便化作血雕,森然寒意猛然爆发,本是火属灵气最浓厚的地方,也结上一层冰。   修行《涅卷》后的赵映晨,实力比不久前强上许多,陡发变故,她下意识用灵力包裹自身,隔绝了这寒气,但依旧冻得嘴唇发紫。   一个箭步,冲到宴经年面前,忍着刺骨冷意,赵映晨将对方抱起,化身残影冲向洞府内,同时体内灵力不要命的向宴经年体内灌输。   “云莜!”   赵映晨急急唤了声宴经年,对方毫无反应,面容僵硬,她取出九阳丹,想要喂入宴经年嘴中,但对方双唇紧闭,怎么也喂不进去。   情急之下,赵映晨将九阳丹含入口中,将宴经年发白的双唇吻住,唇齿相依,渐渐她的牙关打开,赵映晨心中一喜,连忙伸进舌头抵住,九阳丹精纯的火属灵力夜顺势进入她体内。   一颗显然不够,赵映晨来不及感受唇齿柔软冷香,便将九阳丹一颗颗含入嘴中,喂宴经年吞下。   这次寒毒来得又急又猛,根本没有给二人丝毫反应时间,即使是宴经年,猝不及防下也难以防范,寒毒霎那间蔓延全身。   幸好有九阳丹,宴经年才缓缓恢复知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她都知道,但她只是眨了眨眼,脸颊不复原来苍白。   “云莜,你必须要告诉我,那方法到底是什么。”   赵映晨双眸严厉,没有丝毫回旋余地。她伸手,拇指指腹按压着宴经年的唇角,那里被她吻得红润起来,还带着淡淡的水泽。   宴经年沉默,随后阖眼,“会阴穴。”   “会阴穴?”赵映晨一惊。   “没错。”此时寒毒依旧折磨着宴经年,她艰难的长话短说,“通过会阴穴渗入最为精纯的火属灵力,温养丹田,进而疏通经脉,这对施展者灵力纯度和容量要求极高。久而行之,便可化解寒毒。” 第74章   冰森寒意从指尖一直渗入体内,赵映晨何况觉得不好受,更不用说宴经年,她已经全身僵硬,难以动弹。而说完那句话,她便偏首闭上眼,不愿去瞧赵映晨。   无法想象宴经年是如何一个人独自,默默承受着这寒毒。赵映晨眼内盛满了泪水,不仅是为她这么多年的隐忍,更是因为这等耻辱的法子。   云莜如此高傲之人,怎会让人触碰到那穴位,若不是自己,恐怕云莜宁愿日日忍受着寒毒之痛,也不会治疗吧。   赵映晨落泪,温热的泪水滴至宴经年冰冷的脸颊,她颤着嗓音,“云莜别怕,我是晨儿。”   指尖摩挚着宴经年的轮廓,消瘦冷如白玉的脸庞,肌肤光滑细腻。赵映晨的手缓缓下滑,将那腰带解开,白衣轻轻推开,灵活修长的手指微微―动,便将内衫衣带解开。   她紧紧抱着宴经年,呢喃着,“云莜别怕。”暖热的指腹顺着柔韧带着线条的小腹滑过。   深受寒毒之冷的宴经年此刻头脑已不甚清晰,只听见耳边一直有道声音在安慰她,说云莜别怕。   早已习惯一个人在这冰霜中沉沦,难以动弹,难以摆脱,这道声音仿佛是一道光,照进裂开的冰层,暖洋洋得让宴经年眼角不自觉溢出泪水。   那声音顿了顿,又低低地传来,似乎也带有哭腔,“云莜别哭,晨儿在,晨儿一直都在。”   晨儿……   宴经年察觉到这哭腔,拼命的想要睁开眼,想安慰她,让她放心,但无论如何也睁不开,身体像是被冰封,无法动弹,手脚一片冰冷,让她不由得心生绝望。   她多想回抱住晨儿,对她说你别哭我心疼,但却哽在心头,无法张嘴。   在声声呢喃安慰中,浑身僵直的宴经年,察觉到小腹丹田,传来一股暖流,将被冻住的丹田温暖,虽然缓慢但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赵映晨感受到怀中的娇躯开始变得不那么僵硬。   她舒了口气,但这还远远不够。   赵映晨咬牙,褪去自己和云莜的衣衫,肌肤相触,对方冰冷的触感让赵映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但她却没有丝毫后退,而是紧紧从后背环绕着云莜,右手顺着腿根,用膝盖将对方紧闭的双腿分开,指腹抵在会阴穴,心无旁骛的不断输入精纯的火属灵力。   指腹的触感柔软,时而会不小心蹭到那毛茸,无数人梦寐以求,但赵映晨却丝毫不为所动。   她现在不过二境修为,这样还远远不够,赵映晨撑起身子,用灵力往食指上划出一条口子,鲜血霎那间争先恐后的冒出。   她乃凤凰后裔,其血内蕴含的火属灵力较修士亦或是寻常妖兽要浓上不少,这血恐怕也对缓解云莜寒毒有好处。   食指抚向怀中女子的嘴唇,对方顺从的打开牙关,鲜血一滴不漏的被吞下。   赵映晨脸已经红成一片,怀中女子似乎察觉这血的好处,不断用软舌舔舐吸吮,指尖被一片柔软湿润含住,叫赵映晨闹了个大红脸。   羽翅不知何时展开,将两人包裹着,赵映晨一心二用,―边在体内运转着《涅卷》,一边则是不断从云莜的会阴穴注入灵力,小心的替她舒缓丹田痛苦和经脉堵塞。   一连几日飞逝。   待宴经年悠悠转醒时,便察觉身后柔软,紧贴着自己的细腻肌肤。   她动了动,身后之人将她拥得更紧,耳边传来一道小声的梦呓,“云莜……我在。”   简单四字,却叫宴经年嘴唇发抖,眼泪争先恐后的流出,她捂着嘴,在赵映晨怀中,泣不成声。   回身拥住赵映晨,头埋在她的脖颈,热泪滚滚。   “唔……云莜。”   因为太累,透支灵力而昏迷的赵映晨,感受到肩窝的炙热,迷迷朦朦睁眼,瞧见缩在自己怀中的宴经年,她伸手抚住对方光滑脊背,手下的肌肤带着温热,不复原先的寒冷。   安抚似的上下拂动了一下,赵映晨心中松了口气,眯眼朦胧,“乖,我一直都在这呢。”   宴经年眨了眨湿漉漉的眼,察觉到自己的双腿与对方缠绕,腰腹相抵,一片赤诚,对方肌肤的温度真真切切的传来,顿时反应过来,白莹耳垂霎那红成一片。   她匆匆忙忙撑起身子,佯装镇定,却在赵映晨的目光中溃不成军,宴经年低头,赫然发现自己胸脯袒露,披肩的衣衫反而如琵琶半遮面般,一片雪白若隐若现,更引人觊觎。   恼羞的伸手拉住衣衫,赵映晨眯眼笑着,“云莜别害羞,我和你一样都脱光了。”   赵映晨的语气里带着孩子般的调笑,却让宴经年耳垂的红霞一直蔓延到白玉般的修长脖颈,她翻身从床上起来,背对着赵映晨。   身后传来―阵笑声,宴经年红霞更深,眼中还带着水光,眼角眉梢满是情意,她低垂眉,青葱玉指整理着衣衫,身后却覆上一道温软娇躯,一双手顺着她耳后,为她将凌乱的青丝理顺。   “云莜,往后我便日日与你一同,好么?”将对方一头顺滑青丝挽好,赵映晨低头将脸颊贴在宴经年后颈,低低道。   无法逃避心中仿佛溢出来的情潮,宴经年阖眼,唇角微扬,温婉柔和,“好。”   仅一字的回答,让赵映晨高兴的咧起嘴角,眉眼弯起露出一口皓齿,她又问道:“云莜感觉身体好些了吗?”   宴经年细细感受体内丹田,大概是此次寒毒被火属灵力化解的缘故,不仅没有伤及经脉,反而使丹田更加充盈几分,久未突破的瓶颈也有所松动。   “好多了,有晨儿相助,此次寒毒反而因祸得福,是我收获不小。”宴经年转身,将赵映晨敞开的衣裳细细拉拢,不自觉见着这雪白内衫下的细腻肌肤,韧性十足,欣长有力,手指蜷了蜷,继续面不改色的为她穿好衣裳。   晨,晨儿?   赵映晨瞪大了眼,往日云莜总是恪守礼节,坚持喊自己小师叔,从来不肯喊自己晨儿,今日怎么突然就这么喊了!   开心的几乎要转圈圈,赵映晨脸上浮现傻乎乎的笑,宴经年忍俊不禁,“发生了什么,晨儿竟如此开心。”   “没什么。”赵映晨眉毛眼睛弯成月牙,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她三两下将衣裳穿好,兴奋道:“云莜,过几日我们便去凡俗吧!”   “好。”宴经年含笑点头,心中却不禁有些慌张。   那岂不是,过几日便要见到晨儿的爹娘了,自己可需要带什么礼物?凡俗有哪些礼节需要自己遵守?   这些她以前从未考虑准备过,正当宴经年思索时,掌心被小小的勾了下,她抬首,对上赵映晨安抚的眼神。   赵映晨似乎知她心中所想,出口道:“云莜放心吧,我爹娘都是随和之人,不在意那些虚礼,我们俩一同回去他们便很高兴啦。”   宴经年刚要出口反驳,但又停下,她轻轻点头,心中却盘算起此事来了。   到了夜晚,赵映晨脱了靴,盘腿坐在石床上,双手撑着下巴,笑嘻嘻的看着宴经年,“云莜,我来为你调养身体。”   宴经年宠溺一笑,她似若喟叹的上前,伸出玉手,轻轻盖在赵映晨双眼上,“晨儿别睁眼……”   此言让赵映晨霎那反应过来,眼上冰凉的手,却让她的脸一寸寸冒起热气来。   前几日情况紧急,她尚没察觉那暧昧,现在两人皆清醒,而她要通过会阴穴,为云莜调理……   心口的鼓动不知为何更快,赵映晨的脸仿佛红的能滴出血来,她的手指紧紧捏着衣角,浑身僵硬。   “晨儿心跳的好快。”身上女子轻轻一笑,指尖状似无意的从赵映晨心口抚过,“脸也好红。”   话一出口,让赵映晨心跳砰砰直跳得不停,她张口,声音确实意外的带着嘶哑,“云莜,我…我…也不知道。”   宴经年明明说着人家脸红心跳快,却不知自己的模样比赵映晨更不堪,她红唇轻启,“晨儿闭眼。”   赵映晨温顺的闭上眼,耳边尽是自己猛烈跳动的心跳声,还有脱衣服的细微簌簌声,她第一次这么恨自己耳力惊人,就连云莜解衣带的声响在她耳中,都如此清晰。   鼻尖冷香愈浓,赵映晨察觉是云莜正靠近自己,她伸出胳膊,揽住云莜的腰,手下是层层衣袍,这让她顿时松了口气。   赵映晨暗骂自己不争气,大家同为女子,有什么好害羞的,况且现在是为云莜治疗,自己这副模样算什么。   可下一瞬又让赵映晨浑身一僵,云莜顺势跨坐在自己身上,她眼闭着,无法看到这旖旎风光,但她却隐约察觉云莜现在仅仅是披着衣裳,前身对她袒露无疑。   宴经年强忍着心中的羞涩,就连嗓音也有些发颤,“晨儿,来吧。”   如玉般完美无瑕的娇躯上,却浮现淡淡的粉红,宴经年挽着赵映晨的脖颈,另一只手牵引着对方僵硬的手,缓缓来到身下。   像是求欢,渴望赵映晨的宠幸一样,就连姿势也是……   这个念头一想起,宴经年忍不住轻喘一声,眉梢情意浓浓。   赵映晨只觉指腹按压着会阴穴,对方的身子不自觉抖了抖,连着这儿,也跟着收缩了下,这让她不知觉咽了口口水。   这声音在此刻格外明显,赵映晨不敢多想,耳旁是云莜湿软的吐息。   对方现在正在自己怀中,任由自己掌控。   这一念头从自己心中升腾,便被赵映晨一把掐断,她按住心神,指抵会阴穴,体内《涅卷》运转。   《涅卷》较《旭升决》更适合自己,况且《涅卷》所炼化灵力,更为精纯温和,更适合为云莜调理生息。   会阴穴位于任脉要穴,与头顶百会穴为一条直线,是为十分重要。   火属灵力源源不断的从会阴穴往内,温养丹田,赵映晨闭眼环住怀中人儿,全神贯注的控制着灵力进入,在经脉内运转,对方的身体没有丝毫抵抗,仿佛全身心都信赖自己一般。   但宴经年的感觉却格外不同,此时她头脑清醒,身下手指的触感分外明显,那处她从未自己触碰过,却让赵映晨摸了个遍。   且为了更好的让宴经年身体放松下来,赵映晨温热的指腹不断轻柔的按压揉动会阴穴,这种陌生奇怪的感觉叫她不禁软了身子,只能依靠在赵映晨怀中。   温暖带着稍显炽热的火属灵力从身下灌入,虽知道这是在疗伤,却直叫宴经年腰肢发软,小腹酸坠。   一个疗程过去,宴经年已只能无力依偎在赵映晨怀中,红唇轻喘,体内暖洋洋一片,身上香汗淋漓,双腿轻缓的盘在赵映晨腰间。   “云莜,感觉好些了吗?”赵映晨也是累的直喘气,揽住对方腰肢的手不变,将另一只手从她身下拿出,拿出时不小心蹭了下泥泞花蕊,待她睁眼一看时,却瞧见双指上满是晶莹液体,水淋淋一片。   “这……是什么?”赵映晨好奇的将指尖液体凑到宴经年面前,宴经年满脸羞涩,还未说话,却见赵映晨伸出红舌轻轻一舔指尖。   “晨儿!”宴经年一急,将赵映晨扑倒在床,却已无法阻止这行为。   “好甜。”赵映晨愣愣抬指,宴经年连忙将她手指擒住,用被褥擦拭干净,却忘了自己此刻正跨坐在赵映晨身上,面前风光一览无遗。   赵映晨视线下移,瞧见对方胯骨紧贴着自己腰腹,刚才拉拉扯扯之间,自己衣衫被扯松,对方炽热的温度仅隔着一层内衫,传到腰腹,仿佛还能感受到一抹湿润。   “云莜怎么湿了?”赵映晨抬起懵懵懂懂的眼神,她虽知有闺房之乐,却不知其中具体,金楼主给她的那本春宫图也束之高阁,她从未看过。   无人教导她这些,她自然毫无所知,这才莽撞的问出这话来。   宴经年已经羞愧难当,察觉到腿心一片滑腻,没想到仅仅是个疗伤,自己却情动不已,甚至就连身子也起反应了。   她不敢看赵映晨的眼神,而是合拢衣裳,轻抬胯,想要从对方身上起来,却不成想那黏液竟拉出一道银丝,被赵映晨看得真切。   如此场景真叫宴经年可羞愧致死,她捂住赵映晨的眼,闷闷嗔道:“不准看。”   语气却娇软,往日清冷的声线,也染上一分情欲。   从石床上下来,她默默将衣裳穿好,轻咳一声道:“云莜,我先去领任务了,虽拜托别人帮我留着,但可能留不住。”   宴经年微颔首,“我在这儿等晨儿回来。”   这句话让赵映晨的脸又重新热起来,她匆匆忙忙离开,像是落荒而逃。   离开凤栖山,直达上阳殿,赵映晨脚步才恢复正常,她一抹脸颊,嘴角不自觉浮现清浅的笑。   “小师叔这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呀,笑得这么开心。”   耳畔传来姬问雁的戏谑声,赵映晨连忙收敛轻松笑意,摆出惯有的笑容,“想着即将回凡俗见到爹娘,这才如此开心。”   “哦,是吗?”姬问雁眯眼,笑得宛如狐狸,“我看不止这个吧~”   赵映晨闭口不谈,而是转移话题,同时递上身份令牌,“听闻此次宗门大比,是姬师姐的一名挂名弟子摘冠,真是恭喜姬师姐了。”   此言明显让姬问雁开心起来,她笑着接过令牌,“这弟子生性沉默寡言,一心修行,我见他勤奋才收为挂名弟子,偶尔指点一番,本没期待他有什么成就,却不成想这次夺了个第一,真给我长脸。”   “那还不是姬师姐教导有方。”赵映晨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直让姬问雁笑得眯起眼。   “就小师妹会说话。”姬问雁妖娆的将令牌递给赵映晨。   “这任务便是去昶元城接领弟子,可提前三月去凡俗,小师妹趁这个时间好好与爹娘团聚吧。”   “多谢姬师姐帮我将这任务压下。”赵映晨收回令牌,拱手感激道。   “无事。”姬问雁挥手,“小事罢了。”   说罢,赵映晨便转身准备回去,刚一出上阳殿,便撞到一沉默男弟子,她下意识将这弟子拉起来,关切道:“没事吧?”   男弟子沉默摇头,一声不发的离开,观其面相有三十中年,修为不俗,三境以上。   这样的人怎会被自己撞倒?   赵映晨脑中闪现一丝疑惑,她回头,看着这男弟子的背影,对方正走向姬问雁,似乎是要领取任务,但姬问雁却眼神一亮,与这弟子聊起来。   这人便是姬问雁的挂名弟子吧,果然是沉默寡言之人。   但他给赵映晨的感觉却很奇怪,一种说不上来不别扭,让人有丝丝厌恶的气息,这到底是什么?   赵映晨拧眉想着,却怎么也难以察觉究竟是哪里不对。   正凝望时,那沉默弟子蓦地回头,与赵映晨对视,眼神一片死水,没有丝毫起伏波澜,赵映晨一惊,露出一个微笑。   “老赵?”   对方又扭头回去,赵映晨正舒气时,肩旁却被陡的拍了下,耳畔传来陈锦芮惊讶的声音。   “好久没见到你了,你也是来领任务的吗?”陈锦芮问道。   “对。”赵映晨回道:“是今年护送昶元城弟子的任务。”   “好巧呀,我也是,不过我是晟元城的。”陈锦芮惊喜,“阿芩说今年要回晟元城看看她父皇,我便与她一同去皇宫看看。”   赵映晨敏锐察觉到陈锦芮对萧芩的称呼,不知不觉间二人的关系越来越好,她拍了拍陈锦芮的胳膊,微微一叹,不知说什么,只道:“真好。”   “老赵,有时间便来皇宫玩玩吧,好歹阿芩还是九公主呢。”陈锦芮微笑道:“老赵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她意有所指,赵映晨点头,脸上也露出笑容,“没错,我一定会去晟元城找你们的。”   陈锦芮挑眉,“那我先去啦。”   赵映晨点头,朝她挥挥手,便离开。   回至凤栖山,宴经年正坐在树上远眺,不知在瞧什么,赵映晨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树上宴经年,笑喊道:“云莜你下来,我给你看一个惊喜!”   宴经年低头,嘴角勾出一抹笑,她轻轻一跃,脚尖踏地,没有丝毫声响,身姿轻盈。   “晨儿要给我什么惊喜?”   “云莜看了便知。”赵映晨笑着牵住宴经年的手,往山上跑去。   两人来到山顶,清风将两人发丝吹起,纠缠,赵映晨叫道:“云莜看!”   宴经年的目光从二人缠在一起的发移开,看向赵映晨指向的地方,那里种了一个小小的树苗,其腰高,细小羸弱模样。   “这是?”   “这是我种的桃花树。”赵映晨弯眉笑着,“云莜不是说当年的百年桃树已消失了吗,我便想着专门为云莜种一棵桃树,这是刚回来时种下的,这么久没管它,竟然都这么大了。”   赵映晨一直记得当云莜将香囊赠予她时,那眸心的怀念与痛苦,她隐隐察觉这香囊对云莜的重要,便一直记得,刚好回到凤栖山那天,她便偷偷在山顶重新种下一棵桃树,希望能让云莜不那么难过。   宴经年将赵映晨略带凌乱的青丝理顺,目光柔和,她喟叹道:“没想到晨儿还记得这个.....”   “云莜在思过崖的六月,我并非什么也没做。”赵映晨按住抚在自己脸颊的手,像猫咪一样蹭了蹭,“酒窖我也准备好了,我们一起,慢慢将那酒窖填满,若云莜想饮酒了,便在里面取。”   “晨儿有心了。”宴经年低喃着,微抬首看向赵映晨的眸子,一片赤诚热烈,比六月的暖阳还要炽人,直暖到宴经年的心扉。   “云莜能开心便好。”   赵映晨望着那一片云雾缭绕中的山尖,心中一片豁达,她回首,面带微笑,“往事已逝,未来可期。云莜,无论从前发生了什么,将来都是美好的,无数风景都等着我们去看呢。”   将来都是美好的,宴经年在嘴中默念一遍,字语在舌尖含着,她苦笑,心中又是宽慰又是折磨。   “我若不为父母报仇,枉为子女。”宴经年低声道。   “人的一生并非只有仇恨。”赵映晨琥珀眼眸直视宴经年,“若大仇得报,云莜又该何去何从?”   宴经年沉溺在赵映晨的眼瞳中,她咬唇,面色发怔,喃喃道:“报不了的......”   “我恨妖,我恨所有的妖!”宴经年双手捂眼,呜咽道:“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妖存在,为什么要吃人,为什么我爹娘安分守己,却要落得这种下场?为什么!”   她句句为什么宛如血泣,赵映晨眼眶红着将宴经年抱在怀里,“云莜,云莜.....”   不断叫着宴经年的名字,赵映晨哽咽道:“云莜我始终与你一起,恨妖那便让这世上所有的妖消失,将它们通通杀掉,这样便好了。”   “杀不完的.....”   “杀得完!”赵映晨狠声道:“杀得完,毁掉妖族根基,灭掉它们的血脉传承,将妖域覆灭,只要肯做,我们总能成功!”   山顶一事后,赵映晨与宴经年两人仿佛心照不宣般开始加强修炼,原本打算提前三月回凡俗的,也只打算提前一月了。   在凡俗待一月后,将新弟子接到清轩宗后,便再次继续闭关。   在临走前,赵映晨来到灵犀峰,见了面燕无涯。   “燕前辈,弟子还有几日便要去凡俗,下次再来可能便是两月后了。”赵映晨对着燕无涯恭敬道。   “知道了丫头。”燕无涯懒懒一笑,“凡俗虽都是群凡夫俗子,毫无修为的凡人,但酿的酒都还不错,记得给我带两坛回来。”   “是。”赵映晨应道。   见似乎并无什么可说,赵映晨便准备离开,却被燕无涯突然喊住。   “丫头。”   赵映晨回头,“燕前辈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你要是遇到什么小麻烦,不知找谁帮忙,记得还有我。”燕无涯抬了抬耷拉的颓废眼皮,慢吞吞道。   小麻烦?   赵映晨若有所思,“弟子记住了,届时燕前辈可别嫌弟子太会惹事了。”最后她打笑了一句。   燕无涯戚了声,“你这小家伙能惹出什么事来,天大的事我都能给你顶着,你就别瞎想了。”   “走吧走吧,别在这惹我心烦了。”燕无涯嫌弃的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那便不打扰燕前辈了。”赵映晨失笑,拱手离开。   她一步步走远,燕无涯拿出酒壶,嗅了嗅那还剩半壶的猴儿酿,突然拿出木雕,正是他一直雕刻的女子。   他痴迷的用指尖小心摩挲着木雕的脸庞,上面似笑非笑的表情十分逼真,燕无涯蓦地将剩下的猴儿酿倒在木雕旁,一股酒香弥漫开来。   之前心疼的一滴滴舔的燕无涯,此刻半壶倒在地上却丝毫不心疼,反而目带黯淡,“这丫头真不错,带着你最喜欢的猴儿酿。”   “她的路也很难啊.......就像你和我一样。”燕无涯呢喃着,像是在对这木雕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果然人老了就容易感时伤秋。”燕无涯将一壶酒倒完,轻轻一叹,面容仿佛平白老了十岁。   “若是你还在,恐怕也会笑我老了吧,怎么修为比你高,老得却比你快呢?”   “真可惜不能和你一起白头啊。”   草地上陡然多了两滴清泪。   *   时光流逝,宛如白马过隙,转眼便到了赵映晨与宴经年去凡俗的时日了。   两人来到清轩宗悬山下的石台,宴经年从乾坤袋中取出灵石,摆放在石台的六个角落,指尖捏诀,牵引灵石中灵力,运转。   灵石发出阵阵抖动,石台轰然一声,两人面前赫然出现一道流光溢彩的巨门,赵映晨冲宴经年挑眉,将她手一拉,朝这巨门内走去。   两人眼前景色一变,脚下的石台霎那变化成石砖,身边绿意也消失,转而是红柱白墙。   这正是在昶元城郊外的长源殿,里面布置比赵映晨印象中的更陈旧了几分,但这红柱上雕刻的妖魔鬼怪还是一如既往的诡魅,邪气盎然。   今非昔比,赵映晨如今为二境修士,眼力较之幼时强上不少,她现在盯着这红柱,伸手抚摸上,指腹下是粗糙的触感,看似随意雕刻,但却寥寥数笔将这妖怪的神韵雕出,就连骨子里的威压也扑面而来。   赵映晨喊住正准备出殿的宴经年,“云莜,你看这是不是有些古怪?”   “晨儿有所不知。”宴经年走至红柱旁,解释道:“这上面雕刻的正是当年扰乱凡俗的妖类,清轩宗前辈在建造长源殿时,便将它们刻在这红柱上,以拥簇传送阵,传永世镇压之意。” 第75章   “原来如此。”赵映晨缓缓点头,“难怪我看这红柱有几分诡异。”   “走吧。”此时宴经年已将宫殿大门推开,殿内微腐朽的气息被外面的微风吹散,殿外是一片绿意葱茏,散发着清新的味道。   赵映晨走出宫殿,不禁道:“凡俗果然没有丝毫灵气。”她抬指,指尖缭绕着赤红宛如液体的灵力,这是她丹田内的灵力,但这空气中没有任何灵气波动,不像修真界那般可以牵引灵气。   同时五感仿佛蒙上一层厚泥罩,被全部堵塞,失去了往日的灵敏,就连身体也钝滞了几分。赵映晨心中感慨,难怪修真界中人多不喜来到凡俗,如此情况,怎么可能长久住下去?   “凡俗又称绝灵之地,如此倒也正常。”宴经年在前方走着,她的姿态比赵映晨熟稔多了,似乎不是第一次来到凡俗。   两人从郊外,走至昶元城城门处,那看守城门的护卫拦住她们,冷硬道:“通行凭证。”   对于凡人来说,通行凭证便是由官府颁发的文书,而对于修士来说,便是他们的身份令牌。   赵映晨将身份令牌递与那护卫,忍不住抬头瞧了瞧这城门。   八年过去,这昶元城与记忆中的并无多大变化,城墙上有无数来回巡逻的护卫,个个被坚执锐,精神抖擞。   这些护卫并无修为在身,但个个都身怀内力,武功超人,精力远超凡人。   赵映晨收回目光,那护卫将身份令牌恭敬递交给二人,与另一护卫将城门合力推开,弯腰道:“两位大人请。”   一条宽敞笔直官道直通前方,用碎石与泥土夯筑而成。城门周边并无多少人,赵映晨与宴经年在官道上走着,为了方便行事,二人都并未穿清轩宗制服,而是穿的便服。   人群渐渐变多,赵映晨看了眼四周的小商小贩,多是些不入流,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并无多少兴趣。   “云莜,你想吃糖葫芦吗?”突然听见远方传来数道卖糖葫芦的吆喝声,赵映晨朝宴经年笑道。   “不....”还未等宴经年拒绝,赵映晨便向远方卖糖葫芦的小铺走去。   “老人家,请问这糖葫芦怎么卖?”   这卖糖葫芦的是一名老妪,她弯着腰,嘶哑的嗓音吆喝着,垂垂老矣。   她喊了句,便弯腰喘了几口气,陡然听见面前传来清朗声音,正在问价格。   “每串四文钱。”老妪下意识挺直腰板回道。   “给你。”白皙骨节分明的手递来一锭银子,老妪赶忙摆手,“姑娘这太大了,老身找不开.....”   “啊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赵映晨挠挠头,环视一圈,看到旁边有一布行,便走进其中将这一锭银子换成一串铜钱,数了八枚铜钱递给那老妪。   “老身多谢姑娘了。”老妪眯眼接过铜钱,取了两串裹着晶莹糖衣的通红糖葫芦,“老身做糖葫芦数十年,定然让姑娘满意。”   赵映晨笑笑,将两串糖葫芦拿在手中,递给身旁宴经年,“云莜快吃吧。”   宴经年美目含嗔,泠冽的眉角变得柔和下来,她没说话,而是轻轻咬了口糖衣,清脆的口感,回味无穷的甜滋滋,之后又是略酸的山楂,两种味道在嘴中交汇融合,最后化为甜蜜。   “好吃吗?”赵映晨眯眼一口吞下一个,好几年没吃这个,即使是辟谷之后,不需进食的她,也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很甜。”宴经年回了句,恰好赵映晨吃到一颗酸溜溜的山楂,顿时眉毛鼻子皱成一团,她咽下去,吐了吐舌头,“我这个好酸。”   “不过也好吃。”顿了顿,赵映晨又眯眼笑起来。   “晨儿是特意挑的那老人家卖的糖葫芦吧。”   “没错,老人家年老,却依旧来摆摊,属实不易。”   “那为何不直接将那块银锭给老人家?”宴经年偏首,凝视着赵映晨的侧脸,故意问。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赵映晨回道,笑意眸心回望宴经年,“云莜为何会这样问我?”   “没什么。”宴经年摇头,“令尊令堂的府邸可到了?”   “应该快了吧。”赵映晨将剩下的糖葫芦吃完,按照小叔给的地址一步步走近,“就在前方路口转弯便是了。”   她松了口气,面上露出灿烂笑容,“八年过去,也不知道爹娘还认不认得我的模样。”   当年离家时不过十一年华,如今五官长开,比幼时更多了几分棱角,不知区别是否大。   走着,两人便见着一占地较大的府邸宅院,府门前高挂着蔡府二字,可见这些年来,蔡老爷在昶元城内的生意也红红火火,不然怎住得起这般大的院子。   赵映晨站在门前,近乡心怯之情浮现心头,她伸手,抚着那门环,顿了顿,随后敲响。   “爹爹聪明绝顶,没想到在昶元城,依旧不败下风。”她扯着嘴角笑着,妄图用玩笑话来掩盖住心中的紧张。   宴经年抬眸抚了抚赵映晨的手背,眸心暗含安慰。   “嘎吱―――”   门被一清秀小厮打开,他一抬眼,便被门前两位风华绝代的女子给摄住心神,一位面带温润笑容,宛如清风拂面,而另一位风姿冰冷,眉目泠冽,像是清冷泉水。   “二.....二位姑娘可是来找我家老爷?”这小厮红了脸,结结巴巴道。   “没错,劳烦这位小哥,便说是赵映晨回来了。”赵映晨对这小厮拱手道。   “不劳烦,不劳烦!”这小厮一下子惊起,面带红晕的快步走到府内,同时思索着,这名叫赵映晨的姑娘长得真好看啊。   就是这赵映晨三字有些熟悉......   小厮想不起来在哪儿偶尔听见的这名字,只匆匆忙忙跑都后院找蔡俞。   此时蔡俞正与其夫人赵氏在树下喝茶交谈,一派闲适,这一片静好模样让小厮的脚步慢下来。   他走近二人,“老爷,门外有一名名叫赵映晨的女子求见。”   谁知赵映晨三字一出,蔡俞与赵氏皆停下动作,赵氏惊喜,“晨儿回来了!”   蔡俞同样高兴的哈哈大笑,他捏了捏下巴的胡须,对那小厮吩咐道:“这可是我们府上千金,快通知管家,叫他把给小姐准备的厢房再收拾一下。”   清秀小厮这才想起自己从哪里听到这名字了,心中旖旎心思霎那消失,这可是蔡府千金,听说还是仙门弟子,自己这等卑微,仰望尚且来不及,更不用说肖想了。   他赶紧应了声,走着大步匆忙前去管家那,将蔡俞的话吩咐下去。   蔡俞则是与赵氏携手笑呵呵走到府前,远远他便瞧见两名身量颇高的女子,其中深色衣裳的女子正偏首说着什么,笑意盈盈。   一瞧这深衣女子的眉眼,赵氏便激动喊道:“晨儿!”   听到喊声,赵映晨回头,瞧见蔡俞二人携手而来,她一下子跳起来,大挥手臂,“爹娘我回来啦!”说罢,她便朝二人奔去,将赵氏紧紧抱在怀中。   赵师靠在比自己高上几分的女儿身上,喜极而泣,“晨儿你长高了。”她摸着赵映晨的脸,“样子也变了许多。”   “但娘还是第一时间把我认出来了。”赵映晨笑嘻嘻道,刚才的近乡心怯,一见到爹娘,便全然消失,只剩下无边的欣喜。   蔡俞在一旁想说话,见这娘俩抱在一起,又不好意思打搅她们,急的直捏胡须。   看着这神情的蔡俞,赵映晨心里偷笑,她同样给蔡俞一个怀抱,“爹我回来啦!”   蔡俞脸上笑容不断,拍了拍赵映晨的肩膀,手掌抖动,一个劲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宴经年注视着这三人,嘴角浮现一抹笑容,但心中酸楚却忍不住蔓延。   若是爹娘还在,自己是不是也会这样?   她止不住的想着,赵氏注意到一旁伫立的宴经年,将眼角泪水抹去,赵氏温婉笑道:“这位便是宴姑娘吧,这些年晨儿真是承蒙您关照了。”   宴经年回过神来,她忙道:“夫人这是说哪里话,晨儿是我小师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夫人若是不介意,便与晨儿一同唤我云莜吧。”宴经年姿态有着几分拘谨,赵映晨拉了拉她的衣角,“云莜把这里当自己家便好,不必如此客气。”   赵氏柔笑道:“来时辛苦,我已吩咐人打扫房间,现在应该好了,你们去休息休息吧。”   说着,赵氏便对蔡俞使了个眼神,蔡俞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肚子,也附和其夫人。   赵映晨将这看在眼里,心想几年过去,爹娘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同时仔细观察爹娘二人的模样,八年多,二人似乎并未老去,蔡俞已经六十好几,依旧和十几年前一样,看来驻颜丹效果斐然啊。   其中小叔也曾往家里寄送了不少丹药,有洗髓之功效的,也有培元固本之功效的,蔡氏夫妇二人按照小叔的吩咐,服下丹药,体内杂质少了不少,也比寻常百姓身子骨硬朗结实许多。 第76章   在蔡俞夫妇二人的带领下,赵映晨与宴经年一同来到蔡府后院的厢房,房前种了一颗茵茵枇杷树,用以遮蔽日光。   赵氏推开门,屋内被打扫得十分干净整洁,各式家具一应俱全,她轻笑着,“你爹在买这院落时,便将这房间准备在这儿了,就等着你何时回来呢。”   拉住赵氏的手,赵映晨的眼眶微红,她抽了抽鼻子,“娘.....”   赵氏微抬首看着女儿,用手轻拍她的手背,“你与云莜先休息吧,这么多年过去,都许久未尝娘亲手做的饭菜了吧,今晚娘亲自下厨。”   “太麻烦了,这些由厨娘去做便好了,况且我与云莜已辟谷,不需要......”   正在说着,赵映晨感受到后背被戳了两下,话音戛然而止,她注意到面前赵氏的眼神有些黯淡,又连忙说:“娘做的饭菜定然一如既往的美味,女儿也是十分期待想念。”   这时赵氏微黯的眼神又重回明亮,“那你们先休息,到了饭点就来喊你们。”   “好。”赵映晨与宴经年异口同声道,下息二人便相视一笑。   赵氏看着二人的笑,眼神里流露出温婉柔和,但心中却开始思索起来。   目送赵氏与蔡俞两人离开,赵映晨长舒一口气,“云莜,幸好你刚才点了我两下,不然我真的要说错话了。”   宴经年但笑不语,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怀念。   “幸好带的灵石够多,不然恐怕在凡俗就无法修炼,更不用说给云莜治疗了。”赵映晨摸了摸腰间乾坤袋,感叹道。   “争取在五年后的赤血战场,修为可以达到金丹期,云莜应该也能到达出窍期吧?”   宴经年犹豫片刻,点头。若是赵映晨日日为她温养,将寒毒渐渐祛除,那她的实力定然会有一个长足进步。   赵映晨见此,自语道:“云莜云海处有一团森寒冷意,寒毒应该就是由此造成。”   “没错,这团冷意困扰我许久,虽没大危害,却根深蒂固难以祛除,也难以化解融合,一直停留在此处。这些时日,有晨儿相助,我已感受到它在渐渐淡化。”   闻言,赵映晨弯眼笑着,“若我修为到达三境,对云莜的作用会更大,不过现在也不差,至少可以缓解寒毒发作的痛苦。”   两人苦中作乐的一笑。   “晨儿你休息吧,我去厨房看看令堂。”宴经年突然道。   赵映晨一惊,“云莜你从未踏入过庖厨,还是我去吧。”   “不必,便让我独自和令堂聊聊吧。”宴经年安抚着惊起的赵映晨,嘴角含着浅笑。   这让赵映晨顿时坐立不安,云莜想与娘亲聊聊,可是两人才第一次见面、虽然她深知二人性情,但心中还有些担忧。   “真的不需要我吗?”   “放心吧,难道我还会吃了令堂不成?”宴经年打笑道,赵映晨的脸皱在一起,瓮声道:“当然不是,云莜你去吧。”   摸了摸赵映晨的小脑门,宴经年便离开厢房,朝庖厨走去。   走了几步便找到厨房的位置,宴经年抬脚跨过门槛,一眼便瞧见正静待陶瓷瓦罐生火的赵氏。   静静走到赵氏身边,“夫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赵氏并未被突然发声的宴经年吓到,反而像提前知道了一般,她抬头看向身旁这冰清玉洁的女子,笑道:“云莜唤我伯母便好,叫夫人实在生疏。”   宴经年微颔首,搬来一小板凳,与赵氏一样屈腿坐着,她个高腿长,这蜷起的模样到有几分惹人心疼。   见着那瓦罐下的火苗渐渐旺起,赵氏起身,准备将一旁咯咯直叫的乌鸡处理。   这乌鸡刚好是厨娘准备的食材,赵氏吩咐厨娘去街上再买些新鲜菜回来,所以厨房才仅只有赵氏一人。   “伯母我来吧。”宴经年拦住赵氏,看向那鸡。   赵氏有几分惊讶,宴经年的模样实在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但她并未阻止,而是站在一旁,指挥着宴经年的动作。   “先按住鸡的身子,然后割脖放血。”   宴经年照做,手起刀落,十分利索,鲜血丝毫未溅落到地上。   “这除毛和清理内脏过于繁琐,还是我来吧。”见宴经年手中乌鸡没有动静了,赵氏便打算接手接下来的事。   “无事伯母,若是使用灵力,会方便许多。”宴经年摇头,指尖灵力缭绕,这乌鸡被清浅水蓝灵力包裹,不至于被冻住,但原本温热的体温却在瞬息降下来。   操控着灵力将鸡的腹肚分开,将其中内脏挖出,全程没一丝脏手,这等操纵对灵力的要求极高。   赵氏目光异彩的看着这一切,忍不住称赞道:“修士果真神奇,手段非凡。”   只用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乌鸡便被处理好,此时瓦罐内的水已经煮沸,赵氏将处理好的乌鸡放入沸水中祛除污血,在滚烫中,沸水逐渐翻滚出灰白浮沫。   只要去腥味,不需太久,赵氏便将乌鸡捞起,将瓦罐内的水倒掉,重新洗净瓦罐倒入清水,放在火上加热。   宴经年在一旁看着赵氏井然有序的动作,丝毫不显手忙脚乱,也不知该如何帮忙。   恰好此时买完菜的中年厨娘回来,见庖厨内多了名风姿绰约的女子,顿时一愣,随后她便见到正在动手的赵氏,连忙道:“夫人何必亲自下厨,这些由老身来做便好了。”   赵氏抬头一笑,“今日您就休息一日吧,晨儿回来了,我想亲自给她做一顿。”   这厨娘虽是来了昶元城重新招的,却也老实憨厚,一听便惊喜道:“原来是小姐回来了呀,老爷夫人定然十分开心,那我来为您打下手如何?”   “这儿已经有人了。”赵氏目光含笑的看向宴经年,对方点头,表示此言确实。   “可......”中年厨娘刚想说这姑娘一看便不会厨艺,来庖厨不是捣乱吗,便听宴经年说道:“您放心吧,我略懂厨艺,打下手还是没事的。”   话已至此,中年厨娘只好无奈将菜篮放下,“那我先去休息了,夫人若是累了便喊我来做。”   “好。”赵氏点头,转身对宴经年道:“云莜,你可否能将那活虾与蹄筋处理一下?”   宴经年默默颔首,将一篮子的活虾挨个个拿起,开始去壳取虾肉。   削葱细指,剥起虾来也赏心悦目,手指灵活,稍微一绕虾肉便从壳中滑出来。   将这些处理好后,赵氏也将乌鸡炖下了,瓦罐煨汤,需要两个时辰左右。   在赵氏的指挥下,宴经年又手执菜刀,将胡萝卜洗净,削皮,随后切成一根根分明细丝。剑道奇才,在此方面也有得天独厚的天资。   两人分工明确,丝毫不乱,赵氏一边忙着,一边说两句闲话。   “云莜,这些年来,晨儿在清轩宗可还好吗?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我和她爹都在暗中担忧她是否会受了委屈。”   宴经年微微一怔,开口道:“伯母,晨儿在宗内一切都好,她被师祖收为闭门弟子,地位尊贵,旁人不敢多加冒犯,即使有小人嫉恨,在宗门内也并无机会动手,出宗门也有宗内高手暗中保护。”   她回答得认真,表情严肃,赵氏听了欣慰的点点头。   “那云莜可知晨儿在宗门内,可与哪些男弟子走得较近?”赵氏思索了片刻,看了眼宴经年,问的话有些耐人寻味。   正在切菜的宴经年菜刀一偏,切了个空,她睫毛微掩眼眸,“晨儿在宗门内专心修炼,并未与许多弟子接触过。况且她年龄尚小,对这些尚且懵懂......”   赵氏无声一笑,“寻常百姓人家的女子在及笄之年便已定亲,现在晨儿已经双十年华,委实不小了。”   她意有所指,宴经年绷直了脊背,即使是面对三境妖兽,也没现在这般紧张过。   “光阴如梭,这些对修真之人皆是外物,若是寻求道侣,需万分谨慎,考虑修为品性种种,晨儿年龄在女修中算是较小,说这些,确实太早了。”   “确实如此,我看弟弟现在也年龄不小了,也未有婚配的想法。那云莜,可有想过这方面?”赵氏将洗好的菜备好,笑眯眯的回望宴经年。   “我以修行为重,大道未成,并不考虑婚配,想必蔡师兄也是这个想法吧。”宴经年不动声色道。   赵氏不置可否地点头,此时她已将一条鲫鱼处理好,正在准备做一道宋嫂鱼羹。   她将灶中的火升起,看着这火苗升腾,微微一叹,“凡人年华比起修士,不过弹指间,宛如幼小火苗,转息可灭。我已半百年华,若非弟弟和晨儿常常送来丹药,我与相公可能早已逝去。”   “我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晨儿找到归宿,而不是孤身一人。”赵氏凝视着一旁宴经年,“晨儿并非我的亲生女儿,八年前她被清轩宗收为弟子,天赋异禀,但木秀于林必摧之,我时常担心,有人嫉恨她的天赋,欲暗中除掉她......”   宴经年耐心听着,赵氏表情略带忧愁,“晨儿若无一落处,我即使是在黄泉,也难以安心。”   “伯母您放心吧。”宴经年上前,单膝蹲下,直视着赵氏的眼眸,“您定然能长命百岁,见到晨儿成家,她也定然会遇到能与之共度一生的人。”   赵氏宽慰一笑,但接下来说出的话却如平地惊雷,扰乱宴经年的思绪。   “那云莜对晨儿,又是怎样的感情呢?” 第77章   宴经年喉间一紧,浑身僵直,她听见自己冷漠淡然的声音响起,“按辈分来说,晨儿是我的师叔,但她从入宗以来便是我教导,因此更多一份情谊。”   这话说的圆滑,一直在绕圈,赵氏抿唇一笑,只是一听。   “娘!”   两人并未说话,沉默的做着手上的事,突然门外传来一道喊声,正是赵映晨,她内心焦灼的赶过来了。   自宴经年走后,她的心里就感觉七上八下,隐隐有不妙的事情发生,于是这才匆匆忙忙的来到庖厨,见娘亲与云莜相互沉默,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   赵氏见着她,打趣道:“怎的,我还会对你的云莜怎么样不成,这才来了多久,你就沉不住气了?”   你的云莜.....   赵映晨被这几字闹了个脸红,宴经年同样如此。她嗔怪道:“我这不是在担心你们二人做不完嘛,怎么就是沉不住气了。”   赵氏一眼便瞧出赵映晨这模样,心中暗叹的摇头,面上却还是笑着,不过笑容淡了几分,“你从小就没这方面技艺,就别在厨房捣乱了,云莜做的都比你好许多。”   她埋汰了赵映晨几句,将她赶出去,赵映晨一步三回头,一半是在看宴经年,行了几步,她大喊道:“有什么事一定要喊我呀!”   “知道了。”赵氏远远回了句,“这儿有云莜,可比你安全多了,断不会出什么事,你去找你爹说说话吧,这么多年没见着你,你爹也想你想得紧。”   “好嘞。”赵映晨欢快的回了句,直奔书房。   见赵映晨走远,赵氏才悠悠收回目光,“晨儿便是这小孩心性,做事没什么城府,小时候喜欢玩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但都坚持不了多久,太跳脱。”   宴经年收敛脸上柔柔的笑,“晨儿是在伯母面前没有负担罢了,若是回家都要端着姿态,那还叫什么家呢?”   “没错。”赵氏哈哈一笑,赞同道。   另一边,赵映晨走近书房,心中舒了口气,看样子云莜与娘亲二人倒是相处挺和谐,并未发生什么争吵。   想来也是,在信件中,娘亲多次对云莜产生好奇,并想要亲眼见见云莜,好生感谢一番,如此一来,娘亲怎么可能为难云莜。   赵映晨的心情好上几分,她敲了敲书房的门,里面传来蔡俞的声音,“进来。”   推门而入,蔡俞正喝着茶看书,一见赵映晨进来,便将手中之书放下。   “晨儿不多休息休息?”蔡俞满脸笑意。   “我现在是修士,精力不比凡人,一点也不累。”赵映晨坐到蔡俞身旁,笑眯眯道。   虽有八年未见,但蔡俞只是顺了顺胡须,并不显露尤其想念的模样,但赵映晨知道她爹这性子,肯定在心中别别扭扭地想着,快来和我说说话。   “爹,你可还记得秋生?”赵映晨想了想,问道。   “当然记得,当年你们俩玩得可好了。”蔡俞抿了口茶,取笑道:“怎么突然说起他来了?”   “没什么。”赵映晨摇头,“只是近两年和他信件来往较少,想问问他最近的情况。”   毕竟是幼年伙伴,她至今还记得秋生的愿望,是希望做大官人,洗涤世间清静,不知他现在是否离这目标更进一步。   蔡俞唔了声,细细回忆道:“我记得秋生考取童生后,过了几年便考上举人,现在应该在昶元城的一处县城做县长,似乎是苗波县。”   听到苗波县三字,赵映晨一怔,暗道好巧,“那我过段时日便去苗波县看看他怎么样了。”   蔡俞含笑点头,他看着快有他高的女儿,回忆起八年前对方不过及他胸口,一时间也感慨万分,暗叹岁月无常。   二人聊着家常,赵映晨问了两句蔡俞在昶元城内的生意,现在蔡俞正在进行布庄生意,靠着敏锐目光与前瞻性,一来昶元城,他便占据了大半布庄,短短几年间,几乎成了昶元城内的地头蛇。   赵映晨但笑不语,蔡俞之所以能在昶元城内迅速站稳脚跟,其中赵映晨与蔡永和占绝大部分原因,他们二人皆是新兴一代的佼佼者,赵映晨更是天灵根,清轩宗师祖的闭门弟子。无论如何,旁人都要给蔡俞面子。   这些道理蔡俞自然也心中有数,他虽在昶元城内有所依靠,但却并不狂妄,反而心怀天下,常常在冬天施布薄粥给穷苦人家,在百姓里也是博得一个善名。   也是为女儿和弟弟积福,希望他们修行顺利,健康安度。   说着,蔡俞突然问道:“晨儿,你可有疑惑过,为何你姓赵,而不是姓蔡?”   这倒是将赵映晨问住,她摸了摸额角,“小时候倒是有过,但现在却没有了,大抵是跟着娘姓的吧.....”   她自己也不确定,因为凡俗孩子皆是从父姓,从未出现过随母姓的例子。   蔡俞摇头,说起了一桩多年前的旧事,这事还要从河中发现还是婴儿的赵映晨开始。   “当年我与你娘在神河中发现你,当真的老天爷都垂怜我们。”说起来,蔡俞表情还有几分唏嘘。   “因此不敢给你取名,而是在昶元城内,找了一鼎鼎大名的神算蒲天子,来给你取名。”   神算蒲天子?   虽没听过说这名,但赵映晨的心却紧了一下,她没说话,静静听蔡俞说着。   “老先生说,你本是天上贵胄,掉落凡间,应随族姓,姓赵!”蔡俞道,“赵姓乃凤凰族族姓,凤凰祥瑞,堪比天子,我起初也担心这样福气你是否承担得住,但老先生说你天生命硬,这样才会福上加福,所以我才将你取姓为赵。”   凤凰二字一出,让赵映晨连脑皮都绷起来,她心脏仿佛跳到嗓子眼,紧张得不得了。   随着蔡俞将话说完,赵映晨勉强扯了扯嘴角,打岔道:“爹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按这么说娘也是姓赵,不也是很有福气吗?”   蔡俞伸手敲了敲赵映晨的脑门儿,恨铁不成钢道:“你娘和你当然不一样,你忘了吗,当年她娘另嫁,她才从郑姓改为赵姓,并非她原本如此。”   “爹!我压根不知道这事儿!”赵映晨揉着脑门被敲的地方,反驳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总之,你和你娘可不一样。”蔡俞讪讪一笑,又伸手摸向赵映晨脑门,她以为蔡俞又要动手,连忙躲闪,被恼羞的蔡俞抓住,用力揉了揉她脑门。   “爹啊――我还是不是您闺女儿了,下手这么重。”赵映晨可怜巴巴的含泪抱怨着,蔡俞不屑一顾,“刚才那力道对你来说小菜一碟,别在我面前来这套,我可不吃。”   “那我告诉娘去,看她今晚让你上不上床。”赵映晨狡黠一笑。   “别。”蔡俞大惊,连忙捂住赵映晨的嘴,“你娘快将饭菜做好了,别去折腾她了,准备一下就去吃晚饭吧。”   “呜呜呜。”赵映晨被捂着嘴,唔了两声点头,表示乖乖的不多说,蔡俞才松开手。   他顿了顿,陡然严肃道:“可别再说什么辟谷不必吃之类的话,这是你娘的心意,别糟蹋了,就算是你小叔回来,也须安稳的吃上一顿。”   “知道了爹。”赵映晨乖乖认错,“我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这样蔡俞脸色才缓和些,“走吧。”   二人走出书房,穿过长长走廊,院内有一处池塘,现在正值秋季,荷花败落,并无好看颜色,不过那水底游的许多鱼倒是玩得兴致盎然。   这四合院要比八年前在灵秀镇的大上几番,行了数十步,蔡俞与赵映晨二人便来到大堂。中心梨花圆木桌上已经摆上几盘削好的灵果,这应该是赵氏吩咐小厮去仙宝楼买的。   灵果在凡俗价格昂贵,乃是普通果脯的千倍,若非赵映晨回来,蔡氏夫妇几乎不怎么吃。   “爹您先坐吧,我去厨房瞧瞧。”赵映晨将蔡俞按在木椅上,蔡俞看着她转身的背影,喊道:“你帮你娘端端菜――”   “知道啦。”   来到厨房,赵映晨连忙接过赵氏手上的盘,“这儿我来就好,娘你忙了那么久,赶紧去歇息一下吧。”   赵氏被赵映晨夺了盘,只好无奈走到大堂,与蔡俞挨着坐下。   赵映晨单手提盘,另一只手又端了一个,她凑近身旁宴经年,观察对方的表情。   只见宴经年似笑非笑,并没露出其他神情,她察觉到赵映晨的观察,坦荡的回望过去,“晨儿我们走吧,不然汤都快冷了。”   “好好。”赵映晨收回目光,心里嘀咕着,娘和云莜究竟在聊什么呢,神神秘秘的模样,都不想让自己知道。   想不出什么,赵映晨便放弃思索,而是专心将厨房的菜移到圆木桌上。   桌上摆满了菜,一共有两样两荤两素,有花旗参乌鸡汤,滋阴益气,宋嫂鱼羹,鲜嫩味美,还有鲜虾蹄子脍,鸳鸯五珍脍,清笋素什锦,玲珑玉心。   四人吃来刚刚好,这乌鸡炖了两个时辰,精华全炖入汤中,赵氏给每人盛了一碗,便剩下不多。   赵氏虽说许久未下厨,但手艺不减当年,几人吃得眉开眼笑,就平时丝毫不沾饭菜的宴经年,也多吃了一碗。   这一待就是一月过去,赵映晨白日与赵氏聊聊家常,或是在昶元城内游玩,亦或是与蔡俞下棋钓鱼,夜晚则是专心修炼,为宴经年治疗。   时间悠然流逝,转眼便到了赵映晨答应去晟元城的日子,临走前赵氏颇为舍不得,但也并未出言挽留,而是留了句话。   “若是在外受委屈了,便尽管回家来,爹娘永远都在这儿等着你。”   “嗯!”赵映晨重重点头,上前将赵氏环抱住,“我还是会定期写信回来的。”   “去吧,晨儿。”蔡俞眼角流露出惋惜,是在惋惜这快乐日子的短暂。   赵映晨挥手告别,准备前往晟元城,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得去苗波县,看看秋生现在的状况如何。 第78章   在离家之前,赵映晨问过了宴经年,是否要去晟元城皇城瞧瞧,若是不愿意,那么宴经年可以先回清轩宗内修行。   谁知宴经年沉吟道:“皇室对清轩宗内弟子态度不甚明朗,且其中高手众多,晨儿又为天灵根,恐怕会受到皇室刁难,我还是与你一起吧。”   赵映晨点头,心底开始思索起来,“皇室与清轩宗关系不好么?”她问道。   “关系近几年越发僵硬了。”宴经年道,“萧氏统治凡俗不过数百年,野心却愈发膨大,不满足于势力范围只在凡俗,而将目光投向修真界,于是清轩宗便成为他们首当其冲的敌人。”   “可是.......”赵映晨皱着眉满脸疑惑,“妖族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吗,若不将妖族毁灭,即使他萧氏如何强大,也会被妖族趁虚而入,最后萧氏又能有什么好处?”   宴经年脸上浮现淡淡的讥讽,“妖族便是等着我们内斗,想着坐享其成,只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只要师祖还在,萧氏便不可能在修真界翻起什么大浪。”   “或许,妖族已经开始布局,准备蚕食修真界。”赵映晨低声道,望着宴经年的墨黑瞳孔。   “晨儿放心。”宴经年安慰道:“只要还虚师祖还在的一天,无论是妖族还是萧氏,都无法撼动清轩宗一毫。”   宴经年对还虚道长十分信任,赵映晨虽然不甚了解自家师尊的真实实力,但也有所听闻其地位,于是稍稍松了口气,将话题转移。   “云莜,在去晟元城之前我想去看看儿时同伴,好么?”   “晨儿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要问我。”宴经年摇头道,于她而言,在哪里都一样,重要的是与赵映晨一起便好。   赵映晨点头,并没决定步行,而是直接用飞舟,载着二人一同从昶元城内,朝苗波县的方向飞去,并且用了隐匿阵,凡人难以看见。   一来到苗波县,赵映晨便直奔县令府,畅通无阻,并无多少阻碍。   官府对于凡俗普通人来说,或许可望不可及,但对于赵映晨二人来说,没有任何威慑。   一进县令府,赵映晨便嗅到一股淡淡的妖气,她脸色一变,宴经年同样如此,两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冲向那妖气处。   脚步微踏,越过层层墙壁,来到一处房间,赵映晨面色沉凝的一把推开,出现在她面前的并不是妖,而是一名年轻的敦实青年,正在磨墨写帖,看上去与赵映晨年龄相仿。   这青年吃惊的看着门口的两名女子,他呵道:“何人大胆,竟敢擅闯县令府!”   “你是谁?”赵映晨同样厉道,她发觉这青年样貌熟悉,似乎隐隐在哪儿见过。   “在下正是苗波县县令。”敦实青年蹙眉道,“你们又是谁?”他从未见过这两名绝色佳人,对方为何无故将他房门推开,莫非是县内的土绅还不死心,找来刁难他的人?   想到此,青年的脸色并不好看,带着冷意与提防。   “你是......秋生?”赵映晨愕然。   “没错。”敦实青年冷冷道,“我乃朝廷命官,受天子庇佑,你若想动手,还要看看你家主人可否承受得起。”   赵映晨失笑,脸上的凝重消失,“我是赵映晨呀,你忘了吗?”   “映晨!”敦实青年的冷意提防消散,顿时睁大眼睛,“真的是你!你不是在修真界修行吗,怎么回凡俗啦?”   他语气十分惊喜,儿时同伴久别重逢,当真是十分欢喜。   见秋生与自己并不陌生,赵映晨便哈哈一笑,“我本来是要前往晟元城的,问了爹爹,得知你在苗波县做县丞,便专门过来看看你如何了。”   秋生脸上一赫,“只是小官罢了。”他并不多说,而是将目光转向赵映晨身后的冰冷女子,“这位是......”   “这位是清轩宗大师姐宴经年,她性子冷淡不爱言语。”赵映晨介绍着,随后对宴经年道:“这位便是我儿时同伴,名为秋生。”   秋生拱手行礼道:“在下见过宴姑娘。”   他礼节周全,但宴经年仅仅是微颔首,表示知道,连声也没出。秋生心中感慨,果然性情冷淡,于是对赵映晨道:“今日好不容易相聚,可要多留两日?”   “不了。”赵映晨拒绝道:“时间较紧张,我们还要赶往晟元城,可能只能在这待两个时辰左右。”   “这样啊。”秋生惋惜摇头,“下次有时间,我们好好一叙。”   “好。”   随后,秋生便将赵映晨二人引到府上凉亭处,叫府上丫鬟呈上了上好的龙井茶,便于与赵映晨交谈起来。   “没想到秋生年纪轻轻,就已当上苗波县县令,当真前途无量啊。”赵映晨笑道。   “就这样吧。”秋生苦笑摇头,“我已是举人,若想要考中进士,还需要有修为在身,我灵根并不出众,也无更多的金钱供给修行.......恐怕,一生只能止步于此。”   他将赵映晨当成自己人,这才好不保留说出自己的担忧。赵映晨安慰道:“无事,从现在开始也来得及。况且县令也是一方父母官,你也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   这话叫秋生眼神更黯淡一分,他强打起精神来,“没错,我已开始修行,现在已是一境旋照后期,即将突破,定然能考上进士。”   宴经年在一旁并不插话,独自寂静的喝茶,她对这秋生并无什么兴趣,甚至觉得对方有几分聒噪。只是刚才的妖气有点蹊跷,竟然是从这凡人身上传来,细细感知,又完全销声匿迹一般,仿佛刚才的妖气只是错觉。   赵映晨发现了宴经年的无聊,便待了一个时辰,就准备告别离开。   在临走前,面对秋生的挽留,赵映晨并没留下,而是面容严肃道:“秋生,你这里可能有妖。”   “妖?”秋生脸色一怔。   “没错,妖类皆害人,且以人类为食,秋生你定然要万分小心。”赵映晨说道,从乾坤袋中拿出两张符篆递给秋生,“这两张符篆分别是警示符与冰冻符,前者可在遇到妖时自动燃烧,后者则可将妖类冰冻,为你逃脱准备时间,你只需用心神控制,扔向妖类即可。”   这两张符篆是赵映晨准备给爹娘的,她在上面留下灵力,只需要使用者心神控制便可,即使是凡人也能够使用。   “多谢映晨提醒,我一定会小心的。”秋生郑重接过那符篆,重重点头。   见此,赵映晨松了口气,“秋生保重,我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定然会来寻你的。”   “路上保重。”秋生拱手,远远瞧着二人背影远去。   他怀中揣着两张符篆,走进最开始那房间,看向那书桌上字帖旁的一本无名黄皮书。   秋生来到书桌前坐下,面无表情,眼内带着丝丝期盼,“映晨说我这儿有妖,你会是妖吗?”他喃喃自语道,从怀中将那警示符拿出。   谁知,刚一接近那黄皮书,警示符便噗的一声燃烧起来,烈火将符纸刹那间燃烧殆尽,又快又猛,仿佛在警示秋生,这是一多么恐怖的妖。   脸色霎那变得苍白,秋生颤巍巍拿出冰冻符对着那黄皮书。   这动作持续了许久,秋生咬唇犹豫的将黄皮书小心翻开,左手拿着符篆,右手则手执毛笔,在纸面上写道:“你是妖!!”   这一行墨字消失,转而出现一手漂亮的瘦金体,“没错,我是妖。”   黄皮书的肯定让秋生思绪万千。   这黄皮书是他来到昶元城不久,有一日在书院回家路上捡到的一本书,原本在路上等着失主,可随手一翻,却被这本书给吸引。书中内容千奇百怪,古怪非凡,却暗含人生哲理,让初次见识的秋生一下子沉溺其中。   顿时他私心渐起,竟然鬼迷心窍的将这书带回家中,这一行为让秋生一下子从书中世界惊醒,他惶恐不安的又跑到那捡到书的地方,死死等不来失主,便只好将这书收入囊中,心中不知是窃喜更多,还是失望更多。   在家中意犹未尽的看完后,秋生重温,忍不住在书上记下笔记时,才惊恐发现,他的笔记消失,转而出现了一道瘦金体,仿佛是另一个人写给他的一般,这人写着:“秋生,你好。”   这顿时让秋生恐慌无比,他害怕的将书扔开,将它压在书架底下,不去理会,可没想到第二日,这黄皮书又神奇般的出现在他书桌上。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一次他娘亲问他说,“怎么每日都见你半夜爬起,到书架旁将那黄皮书拿出,放在书桌上?”   秋生这才明白,原来这几日黄皮书会从书架底层到书桌上,竟然都是自己做的,而自己却毫不知情。   见难以摆脱这黄皮书,秋生只好压抑着内心的恐惧,与这黄皮书中的人交流起来,可没想到这一交流,便是整整五年。   这人不仅写了一手好字,而且谈吐大方,见识颇多,凡俗之事在这人笔下,没有丝毫秘密,就连修真界的许多事,这人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渐渐的,秋生便难以离开黄皮书,对黄皮书愈发依赖。当秋生对这个世界好奇时,这人会给他讲许多古今故事,当秋生功课上有不懂的地方时,这人也会耐心指导他,最终写出来的文章即使是书院院长,也对他万分夸赞。   有时,秋生会心生遐想,这黄皮书莫非是修真界哪位成仙的大能留下,没想到被自己如此好运的遇到。   于是,在得知进士需要修为时,秋生毫不犹豫的按照这人教导的方法而来。   可是.....今日赵映晨竟然告诉他这里有妖?   这黄皮书是妖?   秋生开始茫然,他瘫坐在座椅上,双目无神,黄皮书上继续浮现一行字。   “我难以选择自己是妖的出身,但内心却与你一样,一直热爱着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了,秋生你还不懂我吗?”   这话看了,让秋生左右为难。一个是陪伴了自己五年,帮自己度过无数难关,亦师亦友的黄皮书,一个则是儿时同伴。他相信赵映晨说的话,但又无法将黄皮书与赵映晨嘴中说的妖相比......   最终,秋生叹息一声,提笔在黄皮书页上写下三字。   “我信你。” 第79章   离开苗波县,赵映晨回望一眼那县令府,对宴经年问道:“云莜,你觉得那妖气究竟是从何而来?”   宴经年沉吟道:“那青年身上有一丝极少的妖气,但我再去看时,那妖气竟然转瞬隐匿起来,属实奇怪。”   “没错。”赵映晨蹙眉,“我将警示符递给秋生时,将其催动过,但警示符并未燃烧,说明秋生确实是人而非妖。”   “既然是人,那为何会散发妖气?”宴经年锁眉苦思,却没有答案。   闻言,赵映晨脚步一顿,满脸怔然的呆愣看向前方。   “晨儿怎么了?”宴经年同样停下脚步,对身边赵映晨轻声问道。   她陡然想起几年前的司黎,他最开始也是人,最后不也变成了奇形怪状的妖了吗?   若非秋生,也可能是另一个司黎?   赵映晨皱眉,死死会回忆当年在宗外北垣坊遇到司黎时,对方散发的气息和说出的话。   司黎是妖域之妖的气息,血腥狂暴,带着杀戮与贪欲,与秋生相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两者不可同一而论。   赵映晨还清晰的记得,当年司黎的实力暴增,他在愤怒中暴露出,他的实力都来自于妖,若非如此,他怎会变得面目全非,沦落成妖。   她怔怔思索着当年的事,宴经年在一旁略显担忧的望着赵映晨,轻轻唤了声,“晨儿?”   这一喊才让赵映晨回过神来,她一抬头便对上宴经年的眼神,“啊抱歉.....”她匆忙道歉,“云莜不好意思,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个事情。”   “无事。”宴经年摇头,又轻轻道:“晨儿若有什么想不开的,可以告诉我,或许我能帮助到你。”   赵映晨心中犹豫片刻,但还是没将司黎一事说出,她无法解释是如何打败实力强横的司黎,若是说出,便不可牵扯的暴露她是妖的事。   自从云莜说她恨所有的妖之后,赵映晨便不打算将自己的身份告诉给云莜,她只希望能够陪着云莜将妖族倾灭,帮云莜实现她最想要完成的愿望,之后的事,之后再说。   但赵映晨却没发现,面对她的欲言又止与沉默,宴经年眼中闪过一丝难过。   “我们乘飞舟去晟元城吧,可能需要两个多时辰。”赵映晨岔开话题道。   宴经年微沉默点头,心中患得患失,她压住内心情绪的波动,想要极力克制自己。   晨儿有自己的秘密与私事很正常。宴经年在内心安慰自己道,但自己陪伴晨儿长大,有什么秘密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的?   指尖摩挲拈了拈,宴经年将这些思绪抛于脑后,她淡淡道:“走吧。”   赵映晨取出飞舟,注意到宴经年冷淡的语气,心底有些奇怪,怎么云莜一下子心情就变差了的感觉呢。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好沉默的一同上飞舟,向晟元城方向驶去。   一路来两人都有些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宴经年此刻又感到一丝懊悔,自己何必在这等小事上与晨儿闹别扭,自己本来就是年长于她,怎么越活越小,于是主动说道:“晨儿,你准备去晟元城做什么?”   赵映晨心里一喜,刚才那压抑的气氛让她不敢说话,现在云莜主动开口,她当然连忙回道:“之前锦芮邀请我去晟元城,九公主也与她一起,我便同意了,主要就是去看看皇城模样。”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她没说出来,便是去调查一下那从猴妖手中夺来的神攻弩,为何是出自皇室。   此事关系重大,听闻皇室对宫内所制作的神攻弩把控极其严格,并不轻易流向民间,即使只有一支是来自皇室,也让皇室在猴妖一事中,所扮演的角色变得不简单。   尤其是当赵映晨获得猴王记忆之后,一场惊天阴谋展露冰山一角,皇室在其中,又是占据怎样的地位呢?   这对于现在的赵映晨来说,还太遥远,她深知自己修为实力,远不能接触这些层次,恐怕就连云莜,也只堪堪触碰那核心。   修真界,凡俗,妖域的那一小群顶尖人物,以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自己若无强大实力,也会像棋子般,受人宰割,被任意抛弃。   *   短短三个时辰过去,到达晟元城时,已然夜半。但夜晚并没有让这座城池沉寂下来,反而灯火通明,更显得热闹。   在庆元国内,越靠近晟元城这座皇城,便越安全。而在晟元城内,没有一位是普通人,可能大街上撞到的行人,都是皇亲国戚。   就连城门站位的护卫,都是一境修士,虽不是很强,但在凡俗内已是极为不易的。   赵映晨与宴经年二人将身份令牌交与护卫看了,便径直走入。   与昶元城不同,晟元城城墙明亮光鲜,靠近城门的地方也极其热闹,赵映晨哪里见过这场景,纵然心思沉稳,随着步步往内走去,她的表情也越发惊讶。   行了数十步,一条宽河出现在二人面前,河上飘着许多红丽船坊,靠近岸边码头的船坊最大,足足有九层,近十丈。越走近,越能听见里面传来的靡靡琴音与男女的欢笑声。   宴经年不动声色的将赵映晨拉走,她对那些并不感兴趣,于是便顺着宴经年的步伐,往深处皇宫城门走去。   在路上,赵映晨已发纸鹤传信与陈锦芮,用的是清轩宗的密法,隐蔽性极强,同时陈锦芮的回信她也收到了,三人在皇宫北面的重阳门前集合。   街上许多商贩阁楼内都有来来往往的人,现在似乎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赵映晨艰难的在人群中挤着,她紧紧握着宴经年的手,往重阳门的方向走去。   经过几个路段,前方的人陡然变得稀疏,街道开阔,却只有零碎的人匆匆忙忙走过,赵映晨抬头一看,眼前是一道巨大的黑石拱门。   拱门气势雄厚,城门紧闭,门口站着十数名被坚执锐的将士,目光锐利如鹰,盯着一个个从重阳门前走过的人,包括站在不远处的赵映晨与宴经年。   但这二人又何惧这些将士,其他人早被他们充满杀气的眼神吓走,很快,重阳门前便只剩下赵映晨与宴经年两人,她们谈笑自如。   守城将士面无表情,十分冷硬,幸好赵映晨二人并无什么动作,否则将士们定然拿剑将她们拘拿审问。   过了片刻,重阳门的城门由内而外打开,随着阵阵轰鸣声,赵映晨眼前出现一道身影走出来,神采奕奕,腰肩挺拔,正是陈锦芮。   陈锦芮身后还跟着一名微躬身的阴柔年轻男子,狭长丹凤眼,面容俊俏,却面无胡须,他身着赤红丝绸蟒服,系白玉钩黑带,嘴角含笑。   “老赵,大师姐!”陈锦芮远远便与赵映晨二人打招呼,想要将二人带进去,却被守城门的领头将士拦住。   “陌生人等,且无凭证,不允进入重阳门。”   陈锦芮赶忙从怀中将萧芩给的玉佩拿出来,“这是九公主的信物,这些都是九公主在清轩宗的同门,九公主近来十分想念她们,便邀请她们还皇宫内作伴。”   领头将士面无表情,“若非九公主亲自前来,下官不能放行。”   陈锦芮无语,她张嘴想劝说这将士,身后一直沉默的阴柔男子开口道:“这些人确实是九公主的同门,咱家可以作证。”   “下官参见徐总管。”领头将士瞬间变了态度,对阴柔男子恭敬道。   “若是徐总管开口,那下官便放行,不过例行规矩还是不能少。”领头将士粗声道,对赵映晨二人喊着,“你们将身份令牌交与我检查。”   “孟将军行事自然刚正不阿。”徐总管嘴角笑容不变,靠近领头将士,手指微动,对方手心便多了一团东西,“这么晚打扰孟将军了,还望孟将军见谅。”   这动作虽然隐蔽,但逃不过在场赵映晨三人的目光。   只见这领头将士豪爽一笑,将赵映晨二人递来的身份令牌随意一看,便还给她们,大手一挥,“放行。”   陈锦芮咋舌,她之前还在想,为什么她走的时候要特意吩咐徐总管跟着她一同,原来用意在此啊。   来了一月多,陈锦芮算是稍微摸清了下人,这徐总管名为徐宁,乃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御前总管,官至二品,实力虽不是最强,但确实最受皇帝信赖的一位。   而他的干爹,便是大名鼎鼎的东厂督主徐阿福。   徐阿福是皇城内实力最为强横的几位之一,即使现在呈现衰败之势,也依旧可以震住无数人。   在此之前,陈锦芮来到皇宫,也只听说过徐宁的笑面虎之名,但并未与之接触过,现在初次见面,便觉这‘笑面虎’的称号果真准确。   徐宁的脸上时时刻刻都带着笑,是浅浅的笑容,十分好看温煦,让人一眼便觉十分遗憾,为何这样的男子会是残缺之人。但若是仔细探究,又能感受到他骨子里的凶狠,在皇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能爬上这个地位,又怎会简单? 第80章   “殿下,陈姑娘回来了。”   萧芩身边的贴身婢女画梅从门外走入寝宫,在纱层重重的床闱外轻声禀告道。   身穿雪白里衣的萧芩青丝散乱,她慵懒道:“画梅,你将她们领到迎新宫中去吧,明日我去见她们。”   “是,殿下。”画梅行礼离开寝宫。   萧芩躺在柔软丝蚕被褥中,不远处点的安神香上飘出浅淡的白烟,丝丝缕缕的助眠檀香在空中弥漫开来,但萧芩却睡不着。   今日她与父皇小小交谈片刻,其中内容让她至今辗转反侧。   “芩儿,近日来大臣们都在催促朕早立太子,你怎么看?”   御花园内,即使是临近冬日,也依旧是百花争艳,萧芩与皇帝相对坐于凉亭中,两人身旁站着低垂着头的徐宁,他身姿俊秀,直如松竹。四周亭檐边围着一层名为透纱的灵器,围之可使其中之人看见外面景致,但外面之人却无法看清其中内容,且具有极强的防护作用。   皇帝名为萧乾,他样貌依旧不变,只是鬓边多了一丝雪,看着对面貌美出尘的萧芩,萧乾心情极好,满脸笑意的问道。   “父皇心中定然早有安排,儿臣当然是以父皇的圣意为准。”萧芩狡猾道,丝毫不拘束。   旁人见了皇帝,连话都不敢说,只因惶恐。但在萧芩眼中,旁人惧怕敬仰的皇帝,依旧是从前那个,会抱着她认字的和蔼父亲。   此言让萧乾笑了出来,“没错,朕心中早已有所想法,只不过要问问你的意见。”   “哦?”这倒是让萧芩好奇起来,她思索道:“莫非父皇想立的太子并非烨哥哥?”   萧烨乃皇室大皇子,智勇双全,温文尔雅,是最好的太子人选,虽天赋比不上萧芩,但也是佼佼者。   萧乾点头,他含笑道:“芩儿,我若立你为太女,如何?”   话音一响,萧芩便大吃一惊,“父皇!”   幸好有透纱将内里声音阻隔,不然此言让旁人听了,定然会传到有心人耳中。萧芩看了眼一侧始终垂首不言语的徐宁,急急道:“父皇切莫乱言,我国从未有女子当政的道理,若是让那些大臣们知道此事,定然会弹劾父皇。”   说着,萧芩放缓神情,坐到萧乾身边,“父皇前段时间不是还说,他们只会拿琐事烦您吗?若是您要立儿臣为太女,那烦您的人就更多了。”   萧乾依旧含笑的看着萧芩,并没有因为她说的话而动摇,这模样让萧芩一下子气馁,她直言问道:“父皇为何会立儿臣为太女?”   “大郎不行,他太软弱了。”萧乾并未回答萧芩的疑问,而是慢悠悠从萧烨开始说起。   “在众多皇子公主中,只有芩儿最懂朕,朕此生一世想要扩张国土,不仅是凡俗,修真界朕也势在必得。”萧乾眼中的野望昭然若揭。   “若朕仙逝,大郎难以继承朕的意志,甚至守不住庆元国。”   “芩儿应该对当今形势了解一二吧,世间动荡渐起,凡俗便是修真界与妖域的战场,在凡俗无一人可以免灾,若无强硬统治者,庆元国如何度过接下来的大劫。”   虽说如此,但萧芩一时间还是心神恍惚,她有些沉默,萧乾又道:“听闻那天灵根要来晟元城?”   对于萧乾知道此事,萧芩并不吃惊,她颔首,“没错。”   萧乾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果然知我者芩儿也。”   “明日朕便要召见那天灵根赵映晨,朕倒是要看看,传闻中的天灵根,是什么模样。”   父皇向来忧心天灵根许久,此次将赵映晨邀请至皇城,除了遂陈锦芮的愿,也是制造机会让父皇与之接触一番。   萧芩明白此中道理,但这八年下来,她也算是略了解赵映晨,尤其是横川城一事之后,她对赵映晨了解更深。   大师姐是赵映晨的软肋,而赵映晨看似温和,实则对外界并不留恋,或许是当年被狼妖袭击的经历,让她十分憎恨妖类。   萧芩同样憎恨妖类,因为妖类会伤害她庆元国的子民,父皇想要统治修真界,这事并不与抵抗妖族相矛盾,在此事上,双方是统一战线。希望父皇见了赵映晨之后能够放下心中芥蒂,双方联合,共同抵抗妖族。   不过萧芩话锋一转,回到刚才的话题,“父皇若是想立儿臣为太女,必然会面临对方阻扰,即便如此,父皇也要如此做吗?”   萧乾想要伸手安抚萧芩,但又想到现在对方已经长大,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便讪讪收回手,却一把被萧芩握住。   这让萧乾会心一笑,他抬首,望着不远处的一丛海棠花,目露回忆,“芩儿,你母后当年是清轩宗弟子,风采动人,追求者可谓数不胜数。”   萧芩顺着萧乾的目光看向那海棠,说到她母后,她便知道这并非是在指皇后,而是她的生母,德妃。   她从未见过生母的模样,只在父皇的书房中曾见过德妃的画像,笔触细腻温柔,将德妃的英姿飒爽尽数呈现。   德妃在萧芩出生那日难产仙逝,这是父皇一生痛恨遗憾的事。   “三境强者,怎会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萧乾痛心疾首,“便是因为朕在蓉儿怀你的时候曾说过,若是男孩必定立你为太子,皇宫内藏污纳垢,这是有人想要害你母后,而朕.....却没能保护好她。”   “芩儿,你是朕最宠爱的女儿,也是朕心爱女子所生,朕定然要让你登上皇位,若是有旁人敢说什么,杀无赦!”   萧芩被失去挚爱的痛苦折磨太久,直到现在萧芩渐渐成长起来,他一直隐藏的心思才逐渐显露,决定要让萧芩成为太女。   “父皇......”萧芩欲言又止,最终只好叹气,不再劝说。   “芩儿,去歇息吧,明日记得去拜见一下皇后,你回来一月多,还未曾去她那儿行礼,若是再拖几日,恐怕那些言官就要开始唠叨了。”萧乾揉了揉额头,神情似乎有些疲倦。   “是,父皇。”   萧芩又担忧的看了眼萧乾,“父皇多加注意身体,儿臣今年回来,察觉父皇体虚,要尽快调养才好。”   “朕知道了,朕这就去召太医来看看,放心了吧。”萧乾笑呵呵道,对女儿的关怀十分受用,两人一同走出凉亭,徐宁也跟着走出。   出来之后,徐宁便对四周太监与婢女使了个眼神,他们便开始将凉亭檐角挂立的透纱小心收好。   走出御花园,萧乾便与萧芩分开,朝御书房走去,徐宁毕恭毕敬的跟在萧乾身后。   “小宁子啊......”萧乾叹气一声,“你说说,朕立芩儿为太女,对她是否有好处?”   即使萧乾在扩张国土上表现得野心重重,并且十分果断决绝,但在最宠爱的女儿一事面前,却感到有些犹豫。   “依奴婢看,九公主心智过人,定然能继承陛下的心愿,并且能将庆元国整理得井井有条。”徐宁抬首,脸上带着眯眯笑意,阴柔的脸宛如狐狸。   此言刚好说到萧乾心坎上,他呵呵一笑,“你这只小狐狸,平时问你什么,都圆滑得很,今日倒是说了句准话来,有赏。”   “朕便赏你一只小狐狸如何。”萧乾抬眸,含笑看的徐宁,表情却有些耐人寻味。   徐宁面色不变,依旧是笑眯眯模样,十分乖巧讨喜,“陛下知奴婢喜爱雪狐,奴婢欢喜还来不及。”   萧乾瞧了他一眼,“侍臣刚好带来几只北域雪狐,定然不错,你去好好挑一只。”   “谢陛下赏赐。”   如此殊荣,就连徐宁干爹徐福都要眼红,但徐宁面容不变,宠辱不惊。   伺候着皇帝前去御书房处理奏章,到了深夜,徐宁才前去挑选雪狐。总共五只,都关在各自的笼子中,漆黑湿漉漉的眼睛怯生生望着外面,徐宁随手取出一个笼子,里面毛发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雪狐奶奶的叫了声。   徐宁脸上荡出一丝真切的笑意,身后一直跟着他的小太监恭声道:“大人,这小畜生还小,不懂事,恐怕伤着您,奴婢来帮您拿吧。”   “不必了,咱家自己拿。”徐宁脸上真切的笑意收敛,虽然面色和蔼,但小太监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意,于是诚惶诚恐的低下头,“奴婢说错话了,奴婢掌嘴。”   “不必了。”   此言让小太监停下动作,舒了口气,可徐宁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寒窟。   “你自己去领杖五十吧。”   五十大杖足以打死人,小太监面色惨白,他不明白自己哪句话得罪了徐宁,竟遭如此对待,可他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被拖下去。   被拖走时,那小太监还一直哭喊着求饶,最后竟然变成了辱骂,将他拖走的太监听得额头冒汗,连忙从身上扯出碎布,将他的嘴堵上,四周才安静下来。   其余太监婢女都颤巍脸色苍白的低头,无人敢对上徐宁的眼神,谁也不想像刚才那位,说错一句话便被杖责五十。   空中传来轻飘飘一句话,“走吧。” 第81章   徐宁提着笼子,小心翼翼瞧着里面那雪狐,眼底一片柔软。   身后跟着他的还有一名年龄稍大的太监,名为魏林,魏林心思慎密,从不乱说话,因此跟从徐宁最久,几乎是见证他一步步从小小的掌灯太监,爬上御前总管地位的人。   自徐宁成为御前总管后,巴结讨好他的人便有许多,不知是谁知道徐宁喜爱雪狐后,便争相送与徐宁雪狐,有的难以捕捉到雪狐,便用普通白狐代替,而徐宁向来来者不拒。   很快,徐宁的住所便养了满地的雪狐,当众人皆好奇徐宁养雪狐是为什么时,他却突然将这群雪狐放生了。   徐宁是何人?   杀人如麻,心冷似铁的笑面虎,他眼中没有丝毫仁慈而言,他的手上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无辜人皆成为他向上爬的垫脚石。   这样的人,竟然会心软的放生雪狐?   这个行为让所有人都错愕不已,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徐宁会这么做,就连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魏林也不明白。   直到现在,皇上竟然亲自赐予徐宁稀有的北域雪狐,如此殊荣,其他人想都想不来,不知徐宁会如何处理。   魏林默默跟在徐宁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不言语,但心中心思却活络起来。   “你们退下吧。”   来到司礼监,徐宁手中雪狐蜷成一团酣睡,他轻声遣退众人,小心的带着雪狐进入自己院内。   “是。”太监婢女们刚一说话,便感受到徐宁的严厉目光,只见他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太监婢女们顿时放缓脚步,慢慢的退下,徐宁见手中笼内雪狐并未被吵醒,顿时舒了口气。   来到床边,徐宁将笼子小心的放好,看着内里酣睡的雪狐,眉眼一片柔和。   忽的,窗户边传来被扒拉的声音,徐宁走到窗边推开窗,便见到一只小巧玲珑的银狐,两个巴掌大,眼眸里透露着灵气,只见这银狐用着湿漉漉的黑鼻子拱了拱徐宁的手。   “你又来啦?”徐宁哑然失笑,伸手将银狐抱起,顺手将窗关上,坐到桌前,将银狐放在笼子旁。   谁知这银狐一见笼中雪狐,便毛发炸起,摆出攻击姿态,咧出利齿。   雪狐一下子被惊醒,怯生生蜷缩在笼中,连呜咽声都不敢泄露。   “乖乖――”徐宁连忙用掌心将银狐的毛抚顺,安慰着,“别生气啦,这是皇上赐给我的雪狐,还是老规矩的。”   银狐通人性,它仿佛听懂徐宁的话,于是渐渐收敛起姿态,端坐在徐宁面前,尖尖的嘴高昂,一派高傲模样,对那雪狐十分不屑的样子。   掌心柔顺的皮毛,徐宁看着银狐这样的神情失笑,恍惚间仿佛见到那高傲的女子,他愿意付出一生侍奉的女子。   他的指腹从银狐的眉心一直顺到尾巴,舒服得银狐眯眼打起呼噜,徐宁望着银狐,目光呆愣。   “再过一个时辰便要给娘娘送食物去了。”徐宁喃喃自语道。   “你说,娘娘对我送的会满意吗?那是我精心挑选的宫廷精壮侍卫,修为皆不在我之下......”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娘娘能选中我为她猎取食物,已是我的大幸,我不能要求这么多....”   徐宁自语着,却没有发现掌下银狐眼中闪过一丝明显人性化的神情,十分复杂,仿佛是怜惜,又仿佛是痛苦。   正说着,徐宁便察觉到银狐的挣扎,他连忙放开手掌,只见银狐唰的一下跑到屋外,徐宁并未去追,而是将目光看向雪狐,轻叹一声。   静待许久,再抬头时,他重恢复平常模样,脸带笑意,温和谦逊。徐宁从冰镇的柜子中取出一个方形檀木盒,上面雕刻着许多奇珍异宝,镶嵌着金子,十分贵重模样。   他的态度也十分恭敬,双手捧着檀木盒,朝屋外走去。他修为虽不高,仅仅为二境,但身法了得,可能专修的隐匿功法,因此来无影去无踪,即便是夜晚巡逻的护卫也难以察觉他的身影。   熟稔的来到皇宫深处,这是一处十分凄凉之地,残花败柳,庭院落叶簌簌,却无人清扫,这让徐宁脸上浮现一丝怒意,但很快这丝怒意便被他隐藏,重新化作笑容。   他来到庭院内的主屋,轻轻敲了下门,“娘娘,奴婢来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女子的柔媚声,她声线娇柔,即便是普通的说话,也如此勾人心魄。   徐宁小心的推门而入,他一直低着头,一袭红裙从他眼下掠过,带着风情万种的魅惑。   “娘娘,这是奴婢为您准备的心肝。”   徐大总管即使是在皇帝面前,也从未如此卑微过,只见他双膝跪地,匍匐着将檀木盒双手奉上。   对面女子发出意味不明的轻哼,柔若无骨的手将檀木盒盒盖掀开,里面摆放着一片片薄如蝉翼的生肉片,摆放整齐,这些便是徐宁嘴中的心肝。   魅惑天成的女子使木筷夹起一片生肉片,喂入红唇中,闭眼细细品尝,“很好,本宫很喜欢。”   简单的夸奖,却让徐宁激动开心的浑身颤抖,他将头磕在木地板上,砰砰作响,“娘娘喜欢便好。”   待红衣女子吃完,徐宁便为她细细说起白日听到的消息,主要是将萧芩立为太女一事,其次便是天灵根赵映晨即日便要入宫。   “天灵根竟然要入宫?有趣。”红衣女子轻笑,“若无事,小宁子你便退下吧。”   “是,娘娘。”徐宁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他利落无比的应答,头一直低垂着,直到退出门口的那一刻,他方才稍稍抬头看了眼红衣女子的尊荣,仅此一眼,已叫徐宁心满意足的将门合上。   娘娘是他刚进宫时给他相助的贵人,将他从满身泥泞中拉出,为此,徐宁愿意献上一切服侍娘娘,即便娘娘是妖,他也在所不辞。   见徐宁离开,红衣女子冷声道:“你不在皇后那儿,怎的又跑我这来了。”   黑暗阴影处显出一道人影,是一名女子,她一袭黑衣,走出屋角,露出一张桀骜不驯的脸,她抱胸嗤笑着,“你以为我愿意来这儿不成,满是狐狸骚味儿。”   “有话快说!”红衣女子怒目而视。   “尊上传信让我们赶紧回妖域,妖井那边尊上已派妖准备好,我们届时放心从妖井回去即可。”   此言让红衣女子脸色微变,“尊上不是说要我们里应外合吗,怎么如此匆忙让我们撤回,莫不是妖域有变?”   “我也不清楚。”黑衣女子耸耸肩,满脸不在乎,“似乎是在得知天灵根要前往皇宫后,便下达的命令,你我照做便是,哪儿来那么多问题。”   “你舍得你那皇后?”红衣女子拧眉犹豫道。   “我哪儿像你,皇后虽貌美,却并非我之所向,为妖族征伐两界才是我的心愿。”黑衣女子目露战意,她在这皇宫窝藏了十几年,着实难熬,现在尊上召她们回妖域,恐怕便是为了下一阶段的全面入侵做准备。   红衣女子沉默,面露倦意,“知道了,尊上可有说何时回妖域?”   “现在还没有,尊上说再传命令时,便直接离开,不必在皇宫内过于纠缠。”   见要说的话结束,黑衣女子便不再多言,而是后退一步,消失在黑暗中。   红衣女子推开门,望着天边一轮弯月,幽幽一叹。   *   即日,赵映晨与宴经年深夜进入重阳门,陈锦芮走进九公主住所的华羽宫,让萧芩身边的贴身侍女画梅前去通报一声,自己则是与赵映晨二人站在殿外。   陈锦芮无奈道:“皇宫内就是规矩多,来之前我还以为应该挺好玩的,没想到皇宫内如此无趣,整日就是赏花赏月的。”   赵映晨昂首看着这庞大宫殿,身后是明珠九曲桥,桥下流淌着细细碎碎的小溪,轻快动人,她笑道:“皇宫景象虽不能与清轩宗相比,但比起寻常人家,却是金碧辉煌,来游玩几日涨涨见识也好。”   这无数人都难以踏入的皇城,在赵映晨嘴中,说得仿佛可随意进入一般。   此时通报完毕的画梅正踏着小碎步走来,她对赵映晨等人行礼道:“奴婢参见各位阁下,殿下已为你们安排好住所,便是在迎新宫中,奴婢来为你们领路。”   说罢,身后一直跟着的徐宁也行礼道:“既然两位阁下已顺利进宫,那咱家便先行告退了,陛下那边还需咱家去伺候着。”   “劳烦徐总管了。”赵映晨拱手,按照那孟将军的称呼这样喊道。   徐宁脸上带着笑意颔首,随后便转身带着一众小太监离开,前往御书房的方向。   陈锦芮拦住正准备带赵映晨二人前去迎新宫的画梅,疑惑道 :“为何阿芩会让大师姐她们住在迎新宫,而不是在华羽宫?”   画梅微微行礼道:“陈姑娘有所不知,外人来皇宫内,本是应该住在迎新宫的,陈姑娘是殿下特地吩咐,所以在得以住在华羽宫内的。”   “原来如此。”陈锦芮恍然大悟,心里莫名的有些甜滋滋。她满是笑意的对赵映晨道:“老赵我明日带你在皇宫内转转,大师姐若是有兴趣也可一同。”   宴经年颔首,她对皇宫内并不感兴趣,皇宫于她而言,还没有在昶元城蔡府住的舒心,不过晨儿愿意来此见识见识,她便也跟随前来。   将赵映晨二人安顿好,陈锦芮便进入华羽宫内,她蹑手蹑脚的踏进华羽宫寝宫内,内里漆黑无比,没有一丝光亮,纱层重重的帷帐内隐隐绰绰显出一道人影,正当陈锦芮想说话时,帷帐内却是传来声音,略带嗔怪。   “你大半夜不歇息,跑我这儿来是想做什么?”   说着,一只素白玉手将帷帐撩开,露出榻上绝色出尘的美人,她眸心流转,没有丝毫睡意。   陈锦芮讪讪一笑,走上前,“这么晚了,阿芩还没睡呀?”   说到这,萧芩一叹,“睡不着。”   她并非刻意隐瞒陈锦芮,只不过这些事不必要让她知道罢了,以陈锦芮那拧巴性子,若是知道父皇要立她为太女一事,不知道会想到哪里去。   闻言,陈锦芮从乾坤袋内取出一玲珑镂空浮雕铜球,里面不知放的什么东西,散发着略带苦涩的药香,她将这铜球递与萧芩手心。   “这是我专门查的《百草经》,里面用合欢皮,夜交藤等草药磨研而成,具有安神静心的效果。”陈锦芮脸上夹杂着浅浅的笑,望着萧芩的眸子不知不觉盛满了情意。   手下摩挲着铜球的花纹,萧芩避开陈锦芮的目光,淡淡道:“你也早些歇息吧。”   “阿芩.....”陈锦芮急急唤了声,却不知该说什么,就这样沉默的看着萧芩。   “锦芮,你还有何事?”萧芩回望向她,眸光坦荡,没有丝毫别的情绪。   不知是萧芩隐藏得太好,还是她根本没往那方面想,以至于陈锦芮没有察觉到一丝自己想要看到的情绪。   陈锦芮怔怔的凝视着萧芩,“好,这铜球可助你安眠,若有事,记得叫我。”   说罢,她为了避免让惊扰到宫女,便转身从窗户处离开。窗户被打开的一霎那,一丝凉风吹入殿内,萧芩感受到一阵凉意,下一瞬便消失,原来是陈锦芮很快的将窗户关好。   萧芩侧身看着那窗户,外面的人影停留摇摆片刻,便离开。   她将铜球放在自己眼前,细细打量,原本苦涩的中草药味,闻久了,竟然有些习惯。萧芩将檀香灭掉,转而将铜球挂在榻前,在丝丝缕缕的中药味中入眠。   翌日,萧芩在婢女画梅的呼喊声中转醒。   “殿下,殿下,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萧芩伸手覆于眼上,掩盖了转瞬而逝的迷茫,她轻声道:“知道了,本宫这就起来。”   说罢,她便坐起,伸手将帷帐撩开,画梅贴心的将帷帐两侧固定好,服侍萧芩穿衣。   “殿下,可需要奴婢将陈姑娘唤醒?”画梅一边为萧芩将腰带固定好,一边小声道。   画梅在九公主前去清轩宗前,侍奉了她整整十一年,从未见过自己殿下对一人如此在意亲近过,就连带入宫中,也是亲自安置在华羽宫内,与寝宫相隔不远的院中。   “不必。”萧芩抬手拒绝道,“本宫去给母后请安,喊她起来做甚,便让她多睡会儿吧。”   画梅掩唇轻轻一笑,侍奉着萧芩净完脸,“奴婢倒是第一次见殿下对他人如此上心,相比陈姑娘定是殿下在清轩宗内的挚友。”   “不打不相识罢了,本宫与她,可是互相看不对眼呢。”说起从前之事,萧芩眉眼微弯,显得容貌愈发动人。   “早膳不必用了,直接前去坤宁宫给母后请安吧。”   修士到达二境,已然辟谷,不食凡间烟火十分正常,在萧芩回到皇宫的一月多里,并未用膳已是常态,画梅已经习惯。   从华羽宫到坤宁宫不需多久,萧芩带着一干宫女太监前去坤宁宫,正到宫前,让画梅前去通报时,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柳云竟然匆匆忙忙迎至萧芩面前。   只见这柳云跪地道:“娘娘昨日抄写佛经,过于疲惫,今日还未起身,还请九公主虽奴婢去偏殿等待片刻。”   萧芩低头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柳云,淡淡反问道:“母后何时有抄佛经的习惯了,本宫怎么不知?”   萧芩并无动怒痕迹,偏偏柳云吓得浑身发抖,她颤巍道:“近日陛下身子有所不适,娘娘便为陛下抄写佛经,望佛祖庇佑陛下。”   “当真荒谬,父皇身子不适,找太医便是,求神拜佛又有何用。”萧芩微弯腰,将柳云的下巴抬起,冷眼瞧着她抖瑟神情。   “你不必进去通报,本宫去母后寝宫瞧瞧她怎么了,可是昨日夜里抄写佛经受了凉?若真是如此,你这性命,便不保了。”   柳云匍匐在地,不敢说话,浑身瑟瑟,冷汗直冒。   这模样让萧芩心中惑云更深,她察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于是拂袖,只带着画梅一人,朝坤宁宫内走去,一路来,碰上的宫女太监皆站定向她行礼。   一路来到坤宁宫寝殿,还未进入,便听见里面传来靡靡笑声,间或女子的窃窃私语,让门外站定的萧芩脸色发青。   “殿下......”画梅急忙跪地,耳旁净是那不堪入耳的言语,表情惶恐。   “本宫是道她怎的有心思为我父皇抄写佛经,原来是在寝殿内私会情人。”萧芩冷冷一瞥画梅,眸心的幽深让画梅看不懂。   皇后虽非她生母,但父皇将萧芩过继给皇后,两人至少是名义上的母女关系,可谁知儿时皇后却对她不问不顾,并时时刻刻想要致她与死地。   若非萧芩机智,恐怕早在皇后的几次动手下死去,因此两人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内里却斗得不相上下。   萧芩扬头,一把将寝殿大门推开,冷笑道:“我的好母后,你在里面可当真过得快活啊。” 第82章   谁料寝殿内的女子丝毫不慌,萧芩长身玉立于殿口,她往内走了几步,见到那床榻上,被层层厚纱笼罩后两道隐绰人影。   内里传来一道声音,“原来是芩儿来请安,本宫倒是失了礼节......来,宫守,为本宫更衣。”   说罢,帷帐被掀开,身穿单薄里衣的女子从床榻上下来,她样貌雍容,带着说不出的贵气,这贵气与萧芩不同,她是久居高位的贵气,萧芩更多的是受尽宠爱的矜贵。   皇后一下床,身后跟着也下来一名女子,这女子似乎与萧芩年龄相仿,眼中带着桀骜的野心,脸带笑意,这便是那与冷宫红衣女子交谈的黑衣女子,没想到却出现在皇后床榻之上。   “这位便是九公主了?”黑衣女子嘴角噙着玩味的笑,丝毫不带敬畏。   “放肆!既知本宫为九殿下,还不行礼?”萧芩冷呵斥,她的目光却从皇后身上移开,死死盯着这黑衣女子,打量着。   这黑衣女子看似毫无修为,却带着一股玄妙的气息,这气息萧芩说不上什么来,但总是觉得不舒服,因此才引得萧芩注意。   两人青天白日下通情,萧芩自是厌恶无比,她讽刺道:“儿臣竟没想到,母后久居后宫,竟然饥渴到会做出磨镜一事来。”   “芩儿,你也是女子。”皇后丝毫不怒,她伸手享受着黑衣女子宫守的服侍。   “你若是嫁与别人家,夫君却从未宠幸你,你也会做出与我一样的事来。”   萧芩冷笑一声,心中的厌恶到了极点,“真该让父皇瞧瞧你这水性杨花的性子。”   皇后但笑不语,待衣裳穿好,她悠悠道:“陛下日机万里,自然顾不得本宫。况且,本宫从未与男子私通,陛下亏待本宫多年,此事他定不会追究。”   皇后的话不无道理,只是她如此厚颜无耻是萧芩万万没想到的,萧芩说不过她,只好冷嗤道:“此事若是传出去,毁的是我皇家威严。”   “所以此事无人可知。”宫守在一旁托着皇后玉手,轻笑道。   “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份?”   “自然是有。”不等宫守说话,皇后便替她说道,“宫守跟随本宫数年,这些年若没有宫守相伴,这后宫日子,本宫早就待腻了。”   萧芩不悦,懒得与皇后多说,“今日我与你来请安,此事我便当作从未见过,请安一事也就此掩过。”   “好。”皇后难得的没有刁难萧芩。   这让萧芩心中略微吃惊,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已是清轩宗弟子,如今二境修为,早已不是当年任由皇后宰割的小女孩儿,皇后如此反应才应该是正常的。   深深看了眼皇后身旁,那让萧芩难以看透的女子,她便转身离开寝宫。   “殿下.....”   门外一直跪着的画梅见萧芩走出寝宫,急急唤了声,见萧芩脚步微顿,“走吧。”   说罢,她便一挥衣袖,行走间衣角翻滚,显出无边气势。画梅垂眉亦步亦趋跟在萧芩身后,心中感慨,几年未见,殿下气势越发盛人,颇有陛下几分威势。   另一边,赵映晨与宴经年二人正在迎新宫内四处闲逛,赵映晨轻笑,表情一片闲适,“此处倒是僻静,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宴经年含笑伸手,将赵映晨略显凌乱的衣襟抹平,赵映晨笑道:“多谢云莜了。”   云莜向来如此,无论何时,从不显凌乱,十分整洁有序,即便是在最狼狈的时刻,也风光霁月,宛如青松翠柏。   两人正站于走廊观赏那满地海棠,却骤见迎面走来的徐宁,只见他带着三四个小太监走来,对赵映晨与宴经年行礼道:“咱家见过两位阁下。”   “徐总管可是有事前来?”赵映晨拱手,心中提高几分警惕。   御前总管是跟在皇帝跟前贴身侍奉的官职,若是徐宁前来,那么定然与皇帝有关系。   徐宁丹凤眼轻笑着,他温润道:“陛下听闻天灵根前来宫中,特地找见您,想请教一番。”   闻言,赵映晨看了眼身侧的宴经年,对方眉尖微蹙,她为难道:“云莜可否与我一同前去?”   “陛下只召见了您一人。”徐宁笑容不变,依旧嗓音轻柔。   “云莜,等待我片刻。”赵映晨无奈,只好捏着宴经年的手,轻声道。   “好。”宴经年应道,但赵映晨耳中却传来她的声音,同时手心被塞入一指甲盖大小的圆珠。   “晨儿,若皇帝对你不利,便将此物捏碎,我定然会前去救你。”   赵映晨点头,将圆珠紧紧握住,她抬首深深望着宴经年的眼眸,同样传音道:“云莜放心,那皇帝不会轻易动我,我也并非鱼肉任人宰割。”   她不知皇帝召见她,是为何事,但帝王心思最为琢磨不透。此次一去,也不知是不是有一场鸿门宴等着自己。   皇宫内有大内高手无数,若皇帝真想让自己丧命于此,恐怕云莜如何相救,也难以平安逃脱。   “阁下请。”身侧徐宁弯腰伸出手臂,摆出请的姿态,脸上笑容依旧,却让人不得不深思背后含义。   自己不必将这想得过于悲观。赵映晨深吸一口气,同样摆出微笑,“劳烦徐总管带路了。”   徐宁呵呵一笑,便将赵映晨从迎新宫领到御书房中。   宴经年立于走廊,望着赵映晨离开的背影,掌心收紧。当她们来这皇宫时,宴经年便料到皇帝迟早会召见晨儿,只是没想到如此快,第二日便迫不及待。   她已将此事考虑,走廊并无人来往,宴经年抬手,取出一张罗盘,她捏诀轻念几句,周身渐渐消散于天际,定睛一看,眼前的活人已经消失。   这是宴经年在前来皇宫前,精心准备的阵法,可将气息收敛,更能隐匿身形,即使是面对四境强者,若不仔细用神识查看,也难以发现她。   旁人皆称赞宴经年剑道深厚,剑意卓越,却总是会忘记她在阵法上的造化也颇深。   不过她的阵法又与游竹跟随五长老学习的阵法不同,宴经年学习的阵法包罗万象,游竹则是主攻幻境,迷惑敌人,使之陷入心魔。   宴经年踏步,小心的跟在赵映晨身后,不近不远。   赵映晨沉默的跟在徐宁身后,忽的,她定住脚步,往后望了眼,这一眼,让隐匿的宴经年心中一惊,莫不是晨儿发现自己了?   徐宁也站住,跟随赵映晨一般,回头看了看,他轻声问道:“阁下可有什么事?”   “无事。”赵映晨摇头,为自己刚才的错觉有些好笑。   刚才怎么会感觉云莜就在身后呢?自己身后分明没有人,自己这怕是糊涂了,稍微一离开云莜,就开始想她了。   “徐总管,走吧。”   几人一路来到御书房,御书房内一片宁静,空中漂浮着清浅清香,似乎有聚气凝神之效,赵映晨仔细打量着其中,发现这清香正是从书架旁的油灯处传来。   见赵映晨注意到那油灯,徐宁轻声道:“此油灯烛芯乃是用千年蛟人的精华炼制而成,燃之散发的油香,清雅可人,兼具聚气凝神,辅助修行之功效。”   赵映晨默默点头,心中却将此物惦记着了,若是有机会前去东边的凌海之地,定然也要猎杀几只鲛人,炼制精华,置于云莜洞府中。   其余小太监止步,赵映晨与徐宁二人复行几步,便见徐宁高声道:“陛下,赵阁下来了。”   “快来快来,朕当真仰慕天灵根风采已久啊。”   伴随着这雄厚嗓音响起,面前的房门被拉开,赵映晨面前出现一名中年男子,男子依稀可见年轻时的貌美,下留胡须,脸上带着笑意,动作十分热情,但赵映晨却敏锐察觉到这表面热情下的漠然,甚至带着说不清的情绪。   她对皇帝行礼道:“在下赵映晨,拜见陛下。”   修真之人见到皇帝时,不必行磕头之礼,只需要作揖即可。   皇帝虚托起赵映晨的胳膊,“不必多礼,你乃天灵根,顺天而生,即便是朕在你面前,也不敢托大。”   皇帝笑呵呵的说出让旁人紧张的话,赵映晨心中也捏了把汗,暗道对方当真是来势汹汹,于是她刻意摆出恭谦模样,“陛下贤明,在下不过是沾了天灵根的好处罢了,当真比不上陛下。”   “当真如此?”此言果然让皇帝龙心大悦,他大笑着说赐座,让徐宁给赵映晨准备一把座椅,两人相近而坐。宴经年则默然立于赵映晨身后,心神紧绷,她感知到在这小小御书房内,竟然有数名三境后期强者,更有一名四境强者时刻守护。   这皇帝当真是小心谨慎,身边如此之多的高手暗中保护,宴经年沉下心,阖眼专心隐匿身形,同时耳朵微动,听着赵映晨与皇帝的谈话。   “在下小时在镇上生活,私塾夫子便对陛下赞赏万分,说若没有陛下的治理,庆元国何来如此安宁,因此在下从小便对陛下仰慕万分,今日一见,陛下果然英伟。”赵映晨不动声色的离皇帝更远几分。   皇帝闻言,哈哈直笑,他对徐宁道:“小宁子你看看,映晨可比你会说话多了。”不知不觉,皇帝便直接亲密的称呼赵映晨为映晨了。   徐宁浅笑道:“奴婢乃一介阉人,自然比不过天灵根聪慧。”   皇帝又道:“映晨,你可知朕的几个儿子?”   “在下自然知道。”赵映晨心中思索着,皇帝说起皇子们是为何事?   “那你看看,可否有满意的?”   此言叫赵映晨猛然抬头,对上皇帝一双含笑眼眸,这笑意难以见底,浅浅一层,让赵映晨如临寒窟。宴经年也倏的睁眼,盯着这皇帝,心中起了一丝杀意,但被她迅速掩盖起来。   即使是这一瞬间,也被那四境强者察觉,宴经年感受到一强横神识在自己身边探寻,这让她额角不禁渗出冷汗,收敛心神,所幸身边赵映晨并未被这神识注意。   赵映晨果断道:“几位殿下皆是人中龙凤,十分优秀,只是在下从小便生长在野蛮乡镇,恐怕是配不上几位殿下。”   “映晨乃天灵根,怎可妄自菲薄。”明显的拒绝让皇帝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见此道难以行通,皇帝便换了条路,“你与芩儿同门,皇室有一处境地,其中灵气饱和,丝毫不逊于修真界,甚至更好,朕愿意资助你修行,你便在宫内挂名一职务即可。”   赵映晨算是彻底明白的,皇帝是想笼络她,将她与皇室捆绑在一起。   恐怕自己天灵根的身份也让他十分担忧吧,皇帝一心想要占领修真界,若自己是清轩宗一方,天灵根威名并非假传,极有可能成为他占领修真界道路的最大绊脚石。   为与皇帝周旋,赵映晨佯装心动,但十分犹豫道:“清轩宗是养育我长大的宗门.......”   皇帝见她略显心动,于是眯眼摸了摸胡须,对此事已十拿九稳,他说道:“素闻映晨十分憎恶妖类,你可知,清轩宗曾经做的事吗?”   赵映晨心念一动,问道:“清轩宗曾做过何事?”   皇帝悠悠讲了个故事。   这个故事是发生在一百年前,这时候皇帝才刚刚出生,修真界内便发生了一件大事,亦或是一件丑事。   在中部旷原之地中,清轩宗向来是居于统治地位,而在清轩宗内,竟然出现了最大的丑闻。   修真界中极具盛名的剑仙燕无涯,竟然与妖族女子相爱,并且诞下子嗣。   剑仙燕无涯是清轩宗内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即使是现在的还虚道长,在当时的剑仙燕无涯面前,也是逊色一分。   但这样的剑仙,却在凡俗历练时,遇到一名女子,并从此坠入情网,正准备带回宗门时,却发现她是妖。   燕无涯难敌心中爱意,接受女子的身份,恰好此时,他的师兄还虚道长,也发现这女子是妖。还虚道长将此事告知师尊,于是清轩宗上下皆准备捉拿此妖女。   当年燕无涯便为了这女子,与整个清轩宗对抗,甚至不惜与修真界为敌。那一战可谓是一剑惊动九州,剑气寒光万里,妖域妖皇也不得不承认,清轩宗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但在清轩宗掌门,也就是燕无涯师尊的亲自动手下,将燕无涯关进思过崖思过整整五十年,那妖女正怀着燕无涯的孩子,实力微弱,也被清轩宗掌门捉拿。   听到此处时,赵映晨面露怔然,她已猜测到燕前辈的经历,没想到亲耳听见,却是如此悲怆凄凉,让她忍不住为之落泪。   一想到自己正在皇宫内,赵映晨便将眼泪憋住,摆出吃惊骇然模样。   暗中的宴经年,也是眼神微动,看着赵映晨,不知在想什么。   “这些事,若是活得较久的修士,都有所听闻,但接下来朕要说的,却是当时密辛,即便是太上皇当年啊,也对此事语焉不详。”皇帝继续说道。   世人皆知清轩宗掌门为清除孽障,将妖女在众人眼前活生生杀死,但他们却不知道,这妖女实则还活着。   当时清轩宗掌门怜惜自己最疼爱的弟子遭此大劫,又因燕无涯对妖女情根深重,便偷偷使了一记金蝉脱壳,放那妖女去妖域了。   但此事,除了他和在场寥寥数人,无人知道这一切,即便是那妖女与燕无涯,也不知道此事,因此燕无涯一直以为自己爱妻被自己最敬爱的师尊所杀。   这结局让赵映晨唏嘘不已,难怪燕前辈每每提到那雕刻女子,便十分悲痛,原来他日复一日的雕刻爱妻,便是为了想念她,难怪......   听完这往事,以往燕前辈奇怪的举动,一下子全部解释得通了。   正沉浸在这往事中,赵映晨陡听皇帝道:“清轩宗之人,私心颇重,罔顾妖类害人,还将那妖女送回妖域,徒增祸害,如此看来,清轩宗并非你之所想,如此伟正。”   赵映晨心中一笑,清轩宗如此,才更有人情味,相比而言,皇室的腌N事不是更多吗?   不过她面上依旧沉默,这在皇帝眼中已是十分动心,皇帝莞尔一笑,“朕不急着要你的答案,你什么时候答应朕都行,不过朕希望你能看到朕接下来的诚意。”   赵映晨颔首,“多谢陛下宽容,在下定然会回去好好思考一番的。”   接下来,就让她翘首以盼吧,皇帝口中所说的诚意到底是什么。   说了一大通,皇帝也有些疲倦了,他微微挥手,“你便退下吧。”   “是,陛下。”赵映晨恭敬行礼,退出御书房,此时徐宁并未出来,而是在御书房内服侍着皇帝。   宴经年也跟着赵映晨走出,从御书房回来,赵映晨走在幽径小道上,竟然不知怎的迷了方向,走进一处破败庭院内,红墙上爬满了青苔,四周没有丝毫护卫。   赵映晨站在庭院前,头顶的树枝垂下来,一片落叶落至赵映晨肩头,身后本欲现出身形,为她拂去落叶的宴经年,却心念一动,继续跟在赵映晨身旁,想瞧瞧她想做什么。   本不准备进去这庭院,但赵映晨鼻尖轻嗅,竟然嗅到了一丝十分奇怪的气味,似乎有些像狐狸的骚味,这让赵映晨不禁蹙眉,她好奇的望向庭院内,里面房屋门紧闭,没有丝毫拜访痕迹。   见此,赵映晨轻轻踏入庭院,伸手将那紧闭的门推开。 第83章   正当赵映晨推门时,门却悄然裂开一道缝隙,从中竟窜出一只银狐,将赵映晨吓了一跳。   “好漂亮的小狐狸。”赵映晨被吓了下,随后便被这通体银白的小狐狸给吸引住,弯腰将这小狐狸一把抱起,她嗅觉灵敏,一下子闻到那淡淡狐臊味儿,心中顿时了然,原来刚才那奇怪的气味,便是这小狐狸发出的。   银狐不知为何,在赵映晨手中颤颤巍巍,十分害怕的缩紧尾巴,让赵映晨好笑。   “我有这么吓人吗?”赵映晨薅了把狐狸脑袋,笑着将它放走。   她并未瞧出这狐狸有什么古怪之处,也并无妖气,似乎只是普通的动物,略有灵气罢了。   这银狐一下手,便倏的逃窜到墙角,从墙角的破烂洞里逃走。   赵映晨失笑的摇摇头,看了眼这落败庭院,便转身离开。   随意的走在路上,一路来都没遇见什么人,不知走到哪儿,迎面便走来一群御林军,领头的是一名浓眉壮硕男子,似乎正在巡逻,赵映晨上去询问了一番迎新宫该如何走,便按照那领头男子所指方向走去。   宴经年见此,也不再跟在赵映晨身后,而是悄无声息的回到迎新宫,解除阵法,在走廊旁专心等着赵映晨的到来。   而赵映晨所不知,当她离开庭院不久,那银狐竟然又从墙角钻了出来,只见这银狐眼中流露出明显惧怕的神色。它进入那屋内,摇身一变,竟化作人形,一袭红衣,眼线妖娆,正是徐宁夜晚所拜见的娘娘。   她轻拍胸脯,脸上还带着轻微后怕,“那年纪轻轻的女子究竟是谁,竟带着如此强的压迫,恐怕没有哪个妖能逃过她的威压。”   “幸得我狐族天生擅隐妖气,若是被那女子发现身份......”红衣女子轻咬嘴唇,“皇宫内危机重重,近年更甚,尊上果然料事如神,知道这皇宫待不了。”   “皇帝老儿野心愈大,想与我妖族合作,却又不给诚意,果真贪婪。”   “只是小宁子......”红衣女子目露丝愁苦。   “我当年,便不该让小宁子卷入此事中的。”红衣女子无不悔恨,但覆水难收,如今徐宁成为御前总管,且与她纠葛颇深,若是让那皇帝老儿知道,徐宁定然不会有好结果。   痴坐在屋内,庭院内虽破烂不堪,但屋内却十分整洁,屋内窗门紧闭,没有丝毫亮光透入,屋内漆黑一片。红衣女子坐在窗边,回忆到十几年前。   十几年前,她奉尊上之命,从妖域来到凡俗,潜伏在皇宫内,为尊上传递信息。   纵然有所准备,也没想到庆元国竟将妖井看守得如此严密,她从妖井偷偷进入凡俗时,虽未暴露身份,但也被重伤,一息奄奄的现出原形躲在乡下草丛中。   红衣女子那时本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却被凡俗一小小少年救下。   那少年不过六七岁,十分年幼,寻常少年这个年纪正是贪玩之时,可这少年却在见那受伤狐狸时,毫不犹豫的将狐狸抱入家中,悉心照料。   红衣女子被打得现出原形逃走,就连神智也不清,便与那少年,在朝夕相处间感情越发深厚。   那年,关中正闹饥荒,少年家中贫困潦倒,无食下咽。就在这时少年的爹娘发现她,私欲丛生,准备将她杀掉,剥了一身狐狸皮,拿去卖到市集换取一斤粮食。   少年拼死保护还是小狐狸的红衣女子,最后小狐狸逃了出去,而少年,也被他爹娘卖给了人伢子,得了些许粮食,让他爹娘度过了这饥荒。   其实在相处中途,红衣女子早已恢复神智。   妖域与凡俗不同,在妖域内,弱肉强食,就连空中,也弥散着杀戮与暴虐,红衣女子自妖域出生,自是性情冷漠喜吃人。可凡俗不一样,在红衣女子失去神智的那一段日子,她骨子里的暴虐不知不觉间,已被那纯善少年感化。   两者比较,妖域好似一潭污泥,而凡俗却是一汪清泉。   自那小小少年被卖走后,红衣女子便一直在寻他,但她早已想起一切,妖皇命令难为,陪伴少年最后的几月时间本是偷来,更何况现在,红衣女子只好忍痛前去皇宫。   恰逢遇上大选秀女的日子,她便化作秀女,进入宫中,顺利被皇帝看上。   红衣女子身为狐族,魅惑宛如天成,皇帝在初时也被她迷了心智,一路将她升到贵妃,后因大臣们皆上奏说她红颜祸水,她便被打入这冷宫。   不知是命运弄人,还是什么,在她身份尊贵,仅为皇后一人之下的贵妃时,她竟然见到了当年那救她一命的少年。   只是那少年成为了宫内的一名小太监,唯唯诺诺,整日受他人欺负。   这少年,便是现在的徐宁。   红衣女子神色微怔,从回忆中苏醒,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刚才见着了那天灵根?”   是宫守的声音传来。   “那年轻女子,便是天灵根?”红衣女子反问道。   “当然不错,天灵根如何?我看你现在还神色恍惚,不会是被吓到了吧,你也是三境修为,怎么如此不堪。”宫守絮絮叨叨,瞧到红衣女子神情时,不禁有些嫌弃。   “天灵根自然不俗,宫守,你可还记得上一名天灵根?”红衣女子觉得奇怪,现在的天灵根修为不过二境,怎会给自己造成如此大的威压。   这种威压,只有在她面对尊上时,才会感觉到的。   “你问我倒是问错人了,这事啊,得去问尊上,我虽年龄悠久,但那时修为低微,灵智未开,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是上位天灵根。”宫守撇嘴道,“我连妖域都没待多久,便被尊上遣到凡俗了。”   说到此事,她依旧怨念颇深,但一想到即将要回妖域,她便更多的则变成期盼,“妖域才是我妖族的天下,在这凡俗,当真是待得憋屈,尤其是这皇宫。”   “妖域也并非那么好。”红衣少女苦笑摇头,“为何我们妖族骨子里,便向往妖域?为何就连凡俗,修真界中的妖,一旦产生灵智,便心心念念想去妖域?妖域那种地方......”   她不再言语,眸中却带着惆怅。   “盖因这天地守则罢了。”宫守背手,在屋内走上了两圈,“天道就是如此划分,妖族便是要在妖域,有灵根者便要在修真界,凡人则是在凡俗。万物皆如此,这是天道,这是定下来的规矩。”   “这规矩,又是谁定下?宫守你可知,修士妖兽成仙,又会前往何方?”   这些问题将宫守问住,她敛眉道:“白孤,你今日着实奇怪,莫非是那天灵根惹得你心神不宁。”   白孤便是这红衣女子的姓名,白孤摇首,收敛情绪,淡淡道:“无事,只是想着即将回妖域,见着尊上,便有些欣喜。”   “最好如此。”宫守不想深究,留下这句话,便离开。   *   “末将田质,见过九殿下。”   浓眉大汉腰间佩剑,单膝跪地,向面前身着锦衣的萧芩行礼道。   “田大统领请起。”萧芩伸手虚扶田质,田质顺势站起。   “九公主委托的事,末将已经办好,这是近十年来御林军火库内神攻弩的运用消耗。”田质神色恭敬,将手中一本极厚的册本呈至萧芩面前。   萧芩伸手将册本收入乾坤袋,脸上含着笑意,“劳烦田大统领费神,专为本宫整理。”   “能为九殿下解忧,是末将的荣幸。”田质面色不变,依旧刚毅。   “田大统领事务繁忙,本宫便不耽搁大统领了。”   “是,末将告退。”   见田质转身离开,萧芩潇潇然走入华羽宫书房,没有喊画梅进来伺候,而是独自翻阅起这本册书。   刻有官字的神攻弩只有宫中才能见到,而现在并非战时,神攻弩主要是在御林军火库,以及皇帝国库中。   国库内看守极其严密,国库内的神攻弩不可能泄漏,剩下的便是这御林军火库了。   田质乃御林军大统领,掌管御林军火库,在萧芩回来一周后,她便亲自拜访田质,希望对方可以整理出近十年来火库内神攻弩的使用明细。   横川城一事,已去过一年之久,但萧芩心中却总是有一根刺在心中,让她难以安心。   为何猴妖手中会有皇宫内的神攻弩,若是让她揪出是谁将宫中神攻弩泄露,她萧芩定然饶不了此人。   现在这明细册本到了手中,萧芩自然是废寝忘食的仔细查看。   直到夜半,书房外传来敲门声,以及陈锦芮的声音,萧芩才从伏案中惊醒。   “进来吧。”萧芩揉了揉眼角,陈锦芮端着一碗汤蛊,将门轻轻推开。   “我看你在这书房待了大半日了。”陈锦芮将汤蛊放在案上,“看什么这么入迷,都不知道休息片刻。”   她的目光落在萧芩手上的册书上,萧芩下意识一躲,这动作叫陈锦芮的眸光陡然黯淡下来,“什么东西这么稀罕,连我也看不得。”她强颜欢笑的打趣道。   萧芩心里一慌,将册书摊开,“也没什么,就是御林军火库的明细罢了,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这坦白模样让陈锦芮心情好了几分,她轻哼一声,“你给我看,我还不愿意呢。”   “快尝尝吧,这可是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的汤。”陈锦芮将汤蛊往萧芩面前推了推,“你回了这皇宫,怎么事就这么多,当个最受宠爱的九公主,不应该什么都不管,整天吃喝玩乐逗蛐蛐吗。”   萧芩失笑,“哪儿有这样的公主呀,我也是近日有些事才忙的,那不然天天陪你在皇宫内玩呀。”   陈锦芮戚了声,她坐在木椅上,腿翘起,没个正经模样,“我看你这皇宫里,真是无聊,什么玩的也没有,这御花园的景致,我也看了无数次了,早就腻了。”   拿起碗,萧芩看了眼,是简单的冬瓜排骨汤。她用汤勺舀了口汤,喂入口中,鲜香可口,竟然丝毫不比御厨差,又听到陈锦芮的抱怨,萧芩笑道:“你才来了一月多,便开始腻味了,我父皇可是在这皇宫内待了整整几十年,怎么也没见他腻。”   “皇帝可太惨了,整日窝在这皇宫内,喝水怕别人下毒,走路怕刺客行刺,这样有什么意思。”陈锦芮虽是第一次见这古代帝王,但这些日子的细节都被她看在眼里,她啧啧道:“最是凄凉帝王家,阿芩,你若不是这九公主,那该多好。”   萧芩但笑不语,她放下碗,心中却是叹气。   旁人皆羡慕她九公主尊贵地位,唯有陈锦芮,却如此洒脱,丝毫不将这功名利禄放在心上,反而认为这是拘束。   自己即将成为太女,未来的女帝,陈锦芮心中所求,萧芩一直明白,但只能装傻充愣,假装不知。   即便她不会成为太女,而是九公主,她也难以满足陈锦芮所求,最好的办法,便是一开始就将这情愫压住,否则到最后,当断不断,两人皆会受其害。   “怎么不喝了?”耳旁传来陈锦芮疑惑的声音,“难道我炖得不好喝吗,这可是我的拿手菜啊。”   “很美味。”萧芩淡淡一笑,重新将碗端起,“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汤,即使是皇宫内的御厨,也比不上你这手艺。”   “你今日也太奇怪了。”陈锦芮瞧了眼萧芩,眼角的笑意却自然而然流露出来,“不过我倒还挺喜欢的。”她低声嘀咕着,却被萧芩听见,只是萧芩沉默不语,没有说话。   “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安心看这明细吧。”见萧芩将汤喝完,陈锦芮拍拍手,将汤端走,走出书房。   临走前,陈锦芮站在门口,留下一句,“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我一直都在。”   说罢,便关门离开。   萧芩一人呆滞在书桌前,最终只能苦笑。   这道理她怎会不知,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将陈锦芮卷入这皇室之事中。   若是与她述说,又平白给了对方希望。况且陈锦芮说的没错,最是凄凉帝王家,这皇室内的事,不知有多少密辛,她也害怕陈锦芮知道的太多而平白招来横祸。   幽幽一叹,萧芩继续将手中册书翻阅,直到夜半,这册子她才看完。   萧芩眉头紧蹙,“不应该啊,御林军火库内的神攻弩明细竟然没有丝毫遗漏,也无丢失的,那横川城那批神攻弩是怎么回事?”   田质为御林军大统领,靠的是对皇家的忠心,他定然不会作假册书,那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萧芩心底不安,若火库没问题,那便是国库出了事。想到此,她一拂衣袖,站起来独自匆匆朝国库重地走去,刚到附近,便被看守的将领拦住。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国库重地!”   “本宫乃九公主,谁敢拦着本宫。”萧芩和袖,下巴微抬,面色冷硬,周身气派不凡。   “请九公主拿出令牌,否则末将也不能随意放行。”那将领不卑不亢道。   “拿着。”   话音一落,将领眼前便被扔来一玉质令牌,他手忙脚乱的接过,仔细打量,见准确无误,便立马跪地,将令牌双手呈上,举过头顶。   “末将参见九公主殿下。”   “起来吧,给本宫放行。”萧芩右手一挥,这令牌便回到她手中。   “是。”将领起身恭敬道,“九公主若想进入国库内,还需督主的钥匙。”   “督主?”萧芩一怔,犹豫道:“可是东厂督主徐福?”   “没错,正是徐督主。”   这倒是让萧芩略带意外,国库如此重要的钥匙,她原以为父皇会将钥匙放在他信任的御前总管身上,没想到竟是在东厂督主,那徐总管的干爹身上。   不过转念一想,徐福本就服侍过两任皇帝,是父皇身边的老人,深受父皇信赖,更为心腹,如此倒也正常。   只不过徐督主现在年龄愈发大了,四境修为也难以挽回身体的衰弱,父皇也真是放心继续任命他为东厂督主。   不再多言,萧芩心知此事定然逃不过父皇的眼睛,于是沉下气来,转道回府,没有进入那国库。   翌日一早,果然不出萧芩所料,皇帝召见萧芩进殿。   “儿臣参见父皇。”萧芩弯腰拱手行礼道。   “芩儿不必多礼。”皇帝满是笑意的招呼萧芩坐到身边来,他问道:“昨晚芩儿深夜急匆匆去国库,可是需要什么东西?若是有,尽管和父皇说,父皇赏赐给你。”   萧芩沉吟片刻,便直言去年在横川城发生的事,她问道:“父皇可知,究竟是谁,将皇室神攻弩泄露到修真界那猴妖手中,莫不是用以诬陷我皇室与妖族有染?”   皇帝摸了摸胡须,眼睛微眯,“此事朕自会彻查,芩儿你放心吧。”   说罢,他便掠过神攻弩一事,说起赵映晨来。   “昨日,朕与那天灵根聊了两句。”皇帝笑呵呵道。   萧芩内心有些复杂,她问道:“如何?”   她向来视赵映晨为竞争对手,这么多年来,倒生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情,若是父皇能打消将天灵根视为眼中钉的念头,那当真是极好的。   “朕有八成把握,让那天灵根归属萧氏。”   皇帝眯眼笑着,神色晦暗不明。 第84章   “老赵,你可曾见识过画舫?”陈锦芮无聊的来到迎新宫,与赵映晨并排坐在走廊边,她倚靠在石质雕栏,十分精致。   “画舫?”赵映晨一下子想到初来晟元城时,那长河上靠泊的九层高大红丽坊船。   “没错。”陈锦芮突然精神起来,她双眼放光,自喃道:“话说我来到这晟元城,还从未见识过晟元城那鼎鼎大名的画舫,传闻其中无论男子女子,皆多才多艺,且样貌不俗。”   “不如我们今日去看看吧!”陈锦芮一把抓住赵映晨的胳膊,激动叫道。   陈锦芮这些日子,在皇宫内实在无聊,萧芩身为九公主,也不能轻易出宫,如此一来,只有老赵可以陪陪她一起了。   “也好。”赵映晨思索片刻,便欣然同意,皇宫内景致虽好,却不是她所喜欢,能出去玩玩自然最好。   “要喊上云莜一起吗?”赵映晨又问道。   “大师姐......”陈锦芮嘴角微抽,有些犹豫。   画舫说到底是寻欢作乐的地方,若是让大师姐知道她带老赵去那地方,不知道要怎么削她,于是连忙摆手,“别别,千万别喊大师姐一起。”   “别喊我做什么?”   正摇头的陈锦芮听到这声音,身子蓦地一僵,她讪笑着转身,“没,没什么.....大师姐好!”   宴经年一袭白衣,青丝用发簪挽住,她面如皎皎明月,眸心凝视着陈锦芮,分明没什么情绪,却让陈锦芮心中发毛,后颈毛骨悚然。   抬手摸了摸后颈,陈锦芮支支吾吾,赵映晨在一旁隐约察觉这画舫可能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于是替陈锦芮解围道:“锦芮没说什么,就是想着不打扰你修行,所以才说别喊你。”   “当真如此?”宴经年微蹙眉,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似笑非笑。   “没错。”两人并排坐,乖唧唧的齐齐点头,像小鸡啄米一般。   见宴经年离开,陈锦芮才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的虚汗,对赵映晨小声道:“老赵,没想到你还会帮我瞒着大师姐,当真是稀奇。”   赵映晨同样小声道:“云莜对画舫肯定不感兴趣,但我要是去的话,她定然不放心要和我一起,与其让她勉强自己,不如我们偷偷去看得了。”   “大师姐管你真严。”陈锦芮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赵映晨,“像恨不得把你拴兜里似的。”说完,她啧啧两声。   赵映晨恼羞的撞了撞陈锦芮肩膀,“话这么多,是不是九公主这几日都没理你,在这皇宫里憋坏了,才想起我来。”   说到这,陈锦芮嘿嘿一笑,“阿芩最近忙得很,不知道忙什么,我就不打扰她了。”   说罢,陈锦芮又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夜我们就去吧。”   “行,别让云莜知道了。”   *   “干爹,儿子来为您添灯。”   红烛冉冉,缭缭烟雾盘旋,本是漆黑灰暗的屋内亮起一片红色,照在暗红的纱帘上,映出一道纤细身影。   “宁儿,你跟了洒家多少年?”   床榻上传来一道苍老嘶哑嗓音,年轻声音答道:“不多不少,正好九年了。”   徐福睁开浑浊的眼,他伸出手,宽大粗糙,骨节粗大,老皮皱纹层层叠叠。   头微侧,看见床旁双膝跪地,上身赤裸,仅围着一层白布的年轻肉体,徐福如淤泥般的眼眸里闪烁浓浓的欲望。   徐宁双唇紧抿,眉眼低垂,身旁的红烛燃烧,那火舌仿佛舔舐在他心中,夹杂着无边的痛苦与恐惧。   只闻床上躺着的徐福狰笑道:“宁儿,你是洒家最喜欢的干儿子,只有你最懂洒家的心思,来…..”   “是,干爹。”   徐宁伸手将那白布微扯,它便滑落,他年轻细腻的肌肤上满是疤痕,有深有浅,有的是旧伤,有的是新结的疤。   双手呈上脚边的木盒,徐福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他见到如此温顺的徐宁,呼吸粗了几分,微黄的眼白泛红,“很好,宁儿,很好……快,扶洒家起来。”   徐宁伸手扶起徐福,对方身体的重量大半倚靠在他身上,轻飘飘像羽毛一般,仿佛手下稍一用力,对方便会被掐断脖子。   强忍住心中的杀意与恐慌,徐宁低下头,将木盒打开,里面有一三指粗的长鞭,长鞭上还带着许多密密麻麻的倒刺,十分可怖。   长鞭旁的物什更加可怕,莲花盛开模样,手臂粗的玉势,莲花上的莲子十分尖锐。无论见了多少次,徐宁的脸色还是一下子苍白,双腿软绵。   “干爹……”徐宁的嗓音略带颤抖,他咬牙道:“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徐福放肆尖利的笑着,沙哑嗓音像是要被扯破,“宁儿…。宁儿!”   “唔……”徐宁跪地,背对徐福,陡然闷哼一声,火辣辣的痛从后背一瞬间蔓延到脑仁,让他本来俊秀的脸变得扭曲。   逼仄的屋内满是鞭打声,密密麻麻,不消一会儿,徐宁的后背便血肉模糊,他眼前一片发白,急促的喘气在身后响起。   徐宁被猛的推了一把,两臂撑在地上,身后被塞入那莲花玉势,一瞬间疼得他咬破嘴唇,口中满是血腥味。   他压抑住即将喊出来的声音,因为徐宁明白,以徐福的性子,他越是痛喊出来,徐福越是兴奋,越是用力。   况且……。娘娘。   徐宁眼中满是血丝,皓齿被鲜血染红,不知不觉地上已满是粘稠,通红一片,这都是他身上流下来的血。   徐宁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今晚是十月初十,是娘娘最痛苦,最容易显露原形的时候,自己一定要活着去找娘娘。   这九年来,徐宁日日夜夜承受这样的痛苦,便是心中有着娘娘,才咬牙拼死从徐福一次次残酷的虐打中活下来。   九年前,因为皇帝与徐福的谈话,徐福便决定将在场的所有掌灯太监杀掉,以绝后患。   在这几个掌灯太监中,唯独徐宁活了下来。   徐福有个怪癖,他非常喜欢折磨细皮嫩肉的俊秀小太监,小太监哭喊得越惨,他越是开心越是满足。这些年来,惨死在他手下的小太监数不胜数。   徐宁为了活下来,投其所好,主动爬上徐福的床,满足他的怪癖,认他做干爹,供他驱使,几乎是像狗一样卑微,才最终得以虚弱的活着。   活着……为什么他要这样肮脏,恶心的活着…。   “徐宁!你是洒家的狗,快,快…..叫两声。”   放肆又癫狂的笑,徐宁眼中满是屈辱,他张嘴,“汪…。汪汪。”   “很好,很好!”   他活着,便是为了娘娘。不顾一切的往上爬,也是为了娘娘。   娘娘是妖,他不介意,因为在他心中,这皇宫内的一切,哪个不比妖更吃人,更龌龊。只有娘娘,才是这一方淤泥的莲花,是他不变的信仰。   直到夜半,这场虐待,才结束。   从徐福屋里出来的徐宁,面容惨白,扶着墙蹒跚着,若是仔细看,还能察觉他身子的颤抖,能将二境修士弄成这种程度,可想而知徐福用的力气是有多大。   独自一人回到屋中,徐宁叫了两名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太监,给自己打热水来沐浴。   热水到在木桶内,一小太监鼓起勇气低声道:“徐总管,需要奴婢给您宽衣吗?”   “好。”   徐宁气若游丝答道,双臂无力垂下,任由两名小太监将身上衣服褪下。   那小太监听徐宁同意,心中一喜,伸手便去解徐宁腰带,可随着徐宁衣服一件件脱下,那小太监的脸也越来越白,最后甚至垂下头不敢去看。   露在他眼中的肉体,没有哪一处是好的,满是裂开的碎肉,小太监难以想象,这样的疼痛,徐宁是怎样忍受痛苦穿上衣服走来的。   但这种情况下……小太监下意识看向那冒着热气的木桶,打了个寒战,都这样的,还沐浴,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徐宁伸腿,跨进那热气腾腾的木桶,刚一下去,本是清澈的水,便变成浅红,整个身子进去时,浅红更是变成深红,他身上的肉也不断被有些滚烫的水烫着。   “你们过来…..”徐宁吞丹药,闭眼运功,将身上的伤慢慢恢复。   那两小太监闻言,颤颤巍巍的凑近徐宁,可万万没想到,自己脑袋一抽,竟然一把被徐宁按入水中。   没来得及挣扎,两名小太监便被徐宁掐死,扔在一旁,他在木桶的泡了会儿,便起身,将浑身血红的热水擦干净。   穿好衣裳,徐宁便拿出刀来,将地上那两个小太监的衣服扒开,刀刃顺着胸口开膛破肚。   一道血线出现在两人胸口,徐宁面无表情的伸手,指尖顺着这血线挖进胸膛,将那血淋淋的心脏扯出来。   这是十四五岁童男的心脏,味道最为鲜美,也是娘娘最爱吃的,徐宁苍白的脸上溅了一串血,露出微笑。   面不改色的将两心脏切好,放入食盒中,徐宁净完手,从怀中取出一瓷瓶,往地上的尸体上滴了两滴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这尸体便被腐蚀得只剩下一团黑泥。   见此,徐宁便抱着食盒,宛如幽灵一般,飘荡到冷宫中。 第85章   “娘娘,奴婢来了。”徐福悄悄潜入冷宫,在那凄凉的院子内小心的敲门,轻声喊道。   每动一下,身上的伤口便扯得生疼,徐福每次用的器具上,都涂有特殊液体,折磨得人生不如死,且不容易愈合,即使徐宁吃了丹药,身上的伤也不是几天可以复原的。   “进......进来。”   门后传来虚弱的嘶哑声,全然没有之前的那样从容,徐宁眼中满是心疼,自己身上的痛也感受不到了。   他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随后将门合上。   “娘娘,这是两名童男的心肝。”徐宁跪着将食盒呈上,动作间扯到伤口,额角不知不觉已布满汗珠。   面前不是娘娘的身影,而是被一片巨大的厚纱笼罩,漆黑一片,只透着丝丝月光,映出里面不断乱舞的长条和庞大身影。   徐宁额头紧贴地面,满目爱慕尽数倾泻。   他不敢看娘娘真身,不是因为怕娘娘,而是怕自己这腌N东西,瞧一眼便玷污了娘娘。   自己是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更被徐福如此糟蹋,徐宁心中默想着,只要能默默守护娘娘,便是他最大的心愿了,他从来不曾妄想过自己的爱意能够表达出来。   “放地上。”厚纱内传来嘶哑却尖利的嗓音,徐宁恭敬将食盒放在地上,下一秒,这食盒便不知被什么东西一卷,倏的一下收到厚纱内。   厚纱内一只身影庞大的银狐卧躺,身后七只尾巴不断在空中舞动,其中一只尾巴上便是卷着那食盒。   这银狐正是白孤。   白孤睁开兽瞳,橙黄瞳仁中一条竖线,凛冽凶狠。   今日十月初十,便是她初次通过妖井来到凡俗时,被打伤的那一日。   那些日子她化作原形,徐宁只是将她的外伤养好,可内伤却丝毫没有改善。这些年白孤寻了不少丹药灵草,却仅仅只缓解了内伤的痛苦,可这日复一日,也给她留下十分深的后遗症,那便是每到十月初十,便会现出原形,受万刀剜心之痛。   “出去。”白孤说道,她张开嘴,吐出火热白气,利齿上满是涎水。   这些心肝对她来说,早已不够,眼前的徐宁在她眼中,化作一团血肉,仿佛随时供她啃食,强烈的进食欲不断在白孤心中翻涌。   不知为何,今日的徐宁看上去格外可口诱人,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异香,不断扰动着白孤的心神,像是有无数道声音在她耳边说话,让她吃了徐宁。   “娘娘。”徐宁一怔,娘娘的声音似乎十分痛苦,他犹豫片刻,问道:“娘娘,可否需要奴婢为您带来更多的人。”   “出去!”夹杂着兽吼,厚纱内传来咆哮,愤怒无比。   “是,娘娘。”徐宁右手渐渐握拳,他垂头就这样跪着,缓缓退出房间。   “嘎吱―――”   破旧的门被关上,发出垂垂老矣的哀鸣。   徐宁站在门前,有所徘徊。   似乎近几年,娘娘在十月初十越来越痛苦,可是他却无法为娘娘做什么。徐宁拳头紧握,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自己已是御前总管,爬到所有人都不敢想的位置,为什么他还是帮不上娘娘呢。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徐宁快步离开冷宫,躲过路上巡逻的御林军,回到自己住所。   回来时他还有几分惊讶,为何今日御林军的防护如此松弛,他竟只遇到了两波御林军。   不过徐宁回忆了番这几日皇帝说的话,确定今日没什么特别,便放松下来,叫来几名小太监。   依次是五名,他们皆以为是被徐宁宠幸,开开心心来到徐宁院内,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死亡。   *   是夜,明月高照,本应是银白的月盘,却隐隐透着一丝血红,显得妖异。   皇宫城墙上,旁人不能接近,却有两名男子闲庭信步走着,其中一名着青衫,十分秀气,气度不凡,另一名则是月牙[袍,温润眉眼中透着丝漫不经心。   这二人便是男装打扮的赵映晨与陈锦芮。   赵映晨望着天边的血月,手指捏了捏下巴,“今夜血月,恐怕有所不详啊。”   闻言,陈锦芮笑道:“老赵,你放心吧,你也知血月不过是修真界灵力溢出,影响凡俗所致,怎的还听信凡人的话?”   “我只是觉得挺有趣罢了。”赵映晨挥挥手,“话说回来,我们为何要男装打扮?”   陈锦芮嘿嘿一笑,“逛画舫,男装打扮才有趣,老赵你一去便知。”   “那好,走吧。”   说罢,两人便离开皇宫,身旁巡逻的将士面不改色的从两人身旁走开,仿佛此处没有人一般。   走在宽敞官道上,摩肩擦踵,好不热闹,个个欢声笑语,更有不少男子兴致盎然的往同一个方向去。   赵映晨低声问道:“这些人都是要去画舫的?”   “问问便知。”陈锦芮一笑,拦住路上走过的一名面善公子哥问道:“敢问这位兄台,你们可是前往何处,如此兴奋?”   公子哥也十分好说话,他见陈锦芮一表人才,好心解释道:“今夜呀,是百花舫头牌白芷姑娘首场之日,所以才引得众多人前去观看。”   陈锦芮与赵映晨对视一眼,暗道果然。   陈锦芮一开手中折扇,拱手道:“我们兄弟二人初来晟元城,这位兄台可否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说,你们今夜可有安排?”   “正准备四处逛逛。”   “那你们便随在下一同去百花舫瞧瞧,便知道这百花舫内的奇妙之处了。”公子哥爽朗笑道。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陈锦芮一笑,拉着赵映晨跟上公子哥的步伐,向着那条宽大长河走去。   走了不到一柱香功夫,便来到河畔,只见风平浪静的河流上,靠岸停着一足足九层白来丈宽的画舫,红灯结彩,灯火通明,就连河水,也映出颓靡气息。   公子哥指着这画舫道:“这儿,便是鼎鼎大名的百花舫。百花舫是晟元城内最有名的画舫,里面女子,个个皆才艺出众,引得无数高官达贵为之折腰。”   “百花舫共有九层,层数越往上,越说明来者地位之高,兄台我不才,仅仅只能到第五层。”   虽说不才,这公子哥却面露自得,显然第五层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已是十分不易。   陈锦芮与公子哥一路说笑走上百花舫,赵映晨则是较为沉默,只是四处张望,打量此处的场景。   公子哥拿折扇指了指陈锦芮身后的赵映晨,“这位小哥怎么总是不说话,莫非有什么心事不成?”   陈锦芮笑道:“我们兄弟二人第一次见如此辉煌景致,她也是一时被震住,说不出话来罢了。”   “哈哈哈哈,说来惭愧,在下第一次来这百花舫,也是像这小哥一样。”   赵映晨露出一个微笑,他们已进入画舫,一层确实都是一些衣着普通之人,二层稍好了些,到了五层,几乎都是富贵子弟。   公子哥道:“今日是白芷姑娘首场,规矩自然不一样些,今夜画舫上下九层全通,白芷姑娘虽在第九层首场,但我们这一层到八层,也皆看得见,只不过不是真人罢了。”   “想来也是,白芷姑娘何等人,往日可是我们皆没资格见的存在,今日能见到虚影已是不易,在下也不敢有多的要求了。”公子哥自嘲一笑。   这倒是引起赵映晨几分兴趣,她自然感受到八层至九层皆是修士,只有修士才有资格见的女子,究竟有什么不凡?   寻一桌子坐下,小厮十分上道的过来端茶倒水,这儿的茶水也并非一般,赵映晨微抿茶水,见到正中心红台上出现一道身影。   正是这百花舫舫主,是一名风韵犹存的丰腴女子,观其面相已是三十好几,却魅若天成。   陈锦芮靠近赵映晨小声道:“老赵,你可知这是什么手段,怎么有点像是幻术。”   就像是投影一样,真人在第九层,但下面八层红台上皆能投出其身影,且十分真实,宛如真人。   赵映晨点头,“没错,确实是幻术,这些不过是虚影罢了,这舫主修为并不高,应该是借助了哪种法器才得以施展。”   说罢,她鼻尖微动,眉头一蹙。   这百花舫内,四处点着檀香,像是清幽檀木,却又使人头脑微胀,使之更兴奋。   赵映晨仔细闭眼感受了一番,确定并无其他坏处,便放下心来。或许这只是正常手段吧,之前在横川城琴楼内,也有这种香,不过金楼主从未对她使用过罢了。   百花舫舫主简单说了几句,便退下,众人眼前出现了另一场景,是一破烂小庙,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这雨声十分真实,台上却没有丝毫水渍,这让赵映晨对这舫主,更加感兴趣了。   随后上台一名书生,这书生是由女子装扮,楚楚动人,只见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躲进破庙中。   公子哥在一旁说道:“今日这出戏,讲的是书生与狐妖的故事,白芷姑娘啊,便是扮演的那狐妖,在下真是期待万分啊。”   说罢,破庙中便凭空出现一名貌美女子,这女子一袭淡红轻衫,美若天仙,烟波流转间媚意骤生,她轻抬眼眸,浅笑着看向台下,台下男子们皆面若呆滞,沉溺在这惑人景色中。   不知为何,就连赵映晨,也失神了两息。   连忙回过神来,赵映晨心中开始警惕起来,这百花舫明显不简单,这白芷姑娘恐怕精通媚术,即使是幻影,她瞧上两眼竟然也失神了。   随着这出戏上演,赵映晨明白了这大概情节。   讲的是一书生上晟元城殿试,赶路途中骤下大雨,他匆匆忙忙的来到一破庙处歇息,遇上了正在此处的狐妖。   书生秉持君子风度,却难敌狐妖魅惑之术,与之交合。一夜过去,书生便对狐妖念念不忘,将她带入晟元城内。   没想到这晟元城守城将军一眼便瞧出狐妖身份,将之打出原形,骇得书生想要逃跑。   狐妖则是苦声哀求将军成全,原来这书生儿时曾救过这小狐狸一命,小狐狸化身人形后,便想要报答书生,做他妻子,助他功成名就。   守城将军被她所感动,便没有捉拿她,而是同意将她与书生放入晟元城,书生也被她一厢情义打动,收她为小妾,同住家中。   一旁的公子哥看得入迷,陈锦芮有些兴致缺缺,她在地球时,这故事听多了,早变得俗套,因此没什么觉得有趣的。   赵映晨则是心中哂然,人妖相恋,何其艰难。她深知妖之本性,即使化做人形,也难以抵挡心中兽性,若非像燕前辈那般有强大实力,恐怕早就被妖吃了。   公子哥看着看着,将桌上酒坛内的酒便饮了一半,他脸色微醺,眼瞳带着丝丝红,大声叫好着,还对赵映晨与陈锦芮二人劝酒。   二人抵挡不过,赵映晨便小酌一口,这酒一入喉,她便察觉不对,伸手按住陈锦芮的胳膊,将她想一口饮尽的动作拦住。   陈锦芮见此,便象征性的用唇微沾酒杯,对赵映晨低声问道:“老赵,怎么了?”   “这酒里下料了。”赵映晨将酒杯置于桌上。   陈锦芮大惊,“什么!”   赵映晨继续说着,此刻周边本是风度翩翩,一个比一个文雅的富贵子弟,个个和着魔了似的,都疯狂的为红台上的虚影喝采,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赵映晨的话。   “这酒里面是助兴的药,那燃烧的炷香,也有助兴的成分,两者相辅助,对凡人的刺激极大。”   “我滴个乖乖。”陈锦芮咋舌,脑中看过的无数妖魔鬼怪的传说闪过,她颤声道:“这儿不会是妖怪的大本营吧,那些女子皆是妖化身,就在这守株待兔,等着这些凡人喂入她们口中。”   这话让赵映晨笑了出来,“锦芮你看什么啦,净在这胡说,这儿绝对和妖没什么关系,都是真人,放心吧。”   确实,除非百花舫内的妖皆是三境以上,否则以赵映晨的敏锐,定然能察觉妖气。而这里,虽然奇怪,但却并没有丝毫妖气。   “算了算了,我们还是走吧。”陈锦芮放心不下的摇摇头,心中悔恨自己干什么不好,偏偏要来百花舫。   “好。”赵映晨并无异议,也准备出去。   正在此时,红台上演到最关键的时候,只见睡梦中,那貌美狐妖一口将书生活生生吞下,场面尤其血腥,却引的无数人叫好。   赵映晨眉头微蹙,感受到四周檀香越来越浓,她与陈锦芮皆是修士,虽然这檀香檀香对她们并无什么影响,但却闷得慌。   一路同行的公子哥拍手大笑道:“若是能有一貌美狐妖娇娘委身于我,我也愿意被她吃掉。”   话说此,竟陡生变化,红台上的虚影化作一个个红影,缠上台下无数人,赵映晨只来得及拔刀,触不及防下也被那红影缠上。   红影一缠上身,赵映晨便觉得眼前一片暗红,头脑胀痛,耳旁竟出现无数道女子笑声。   眼前暗红中隐隐约约出现一道身影,似乎是那白芷姑娘,脸上带着勾人的笑,只听她魅声道:“好精纯的火灵力啊,采补你,我的实力定然能再上一层。”   采补!   赵映晨心中一惊,不断催动握在手中的斩妖刀,斩妖刀不断颤动,倏的从刀鞘中飞出,向赵映晨面前劈砍去。   白芷姑娘没想到被红影缠上的赵映晨还有神智,惊呼之下连忙躲开,本是冲着她脖子去的斩妖刀,在她胳膊上划出一道血痕,只见她恨恨道:“好你个小姑娘,年龄不大,下手却如此狠毒,看我不将你吸干。”   正欲下手时,耳旁出现一道淡淡的声音。   “滚。”   仅仅是一字,却让这白芷姑娘脸色大变,她捂着胳膊躲开,谨慎的四处张望,“谁,究竟是谁!”   恰好此时放松,赵映晨眼前红雾消失,她一个踉跄,腰间便被一只手环住,下一瞬自己便被揽入温软怀中。   熟悉的冷香让赵映晨一下子放松下来,她情不自禁喊道:“云莜。”   “晨儿我在。”宴经年将赵映晨揽在怀中,抬眸看向白芷姑娘时一片冷意。   “你若再不离开,我便将你合欢宗踏平。”宴经年左手执剑,眸心杀意凛然,叫白芷姑娘忍不住后退一步。   “你是七杀剑宴经年!”白芷姑娘脸色苍白的看着宴经年,惊喊出声,连忙转身逃走。   见白芷姑娘离开,宴经年才偏头问怀中赵映晨,“可有受伤?”   “没有。”赵映晨摇头,那红影让她心中一片火热,环住腰间的手像一块烙铁,心生旖旎。   宴经年见她脸色坨红,心下了然,右手抱着赵映晨,左手将陈锦芮后衣领一揪,闪身来到百花舫外顶层。   凉风习习,吹刮着赵映晨与陈锦芮的脸,两人瞬间清醒了不少。陈锦芮迷迷糊糊睁眼,便瞧见那地上的河水,吓得一个激灵,幸好宴经年将她衣领揪着,不然就摔下去了。   “现在好些了么,晨儿。”   “好多了。”赵映晨揉了揉脸,吸了一大口气,将心中郁气排出,脸上的红晕消散了些。   正当赵映晨准备问宴经年怎么来了,不远处皇宫内便陡然迸发了一股强横的妖气,紫红妖气直冲云霄,引得在场三人脸色大变。 第86章   正走向冷宫,怀中抱着一大食盒的徐宁,陡见暗夜天空中出现一道紫红光柱,正是冷宫方向的,这陌生却又十分熟悉的气息让徐宁大惊失色,脚步慌乱的奔向冷宫方向。   坤宁宫内,正与皇后在床上厮混的宫守,笑着笑着也脸色突变,皇后将手搭在宫守肩膀,慵懒道:“要走了?”   宫守急匆匆亲了口皇后,随后下床,“情况紧急,我必须得走了。”   “你昨儿白天不还说陪本宫将这夜过完再走么,怎的现在这么匆忙了。”皇后横卧在软塌上,伸出指尖戳了戳正在穿衣的宫守。   “放心,我还会回来看你的。”宫守没心没肺笑着,但眉眼却是焦急。   见此皇后撇了撇嘴,“这皇宫哪里是你想进就进得来的,你若是来了,便给本宫送信,本宫自然把你弄进来。”   “不愧是皇后,这后宫之主。”宫守俯身,拥住皇后,在她下巴上留下轻轻一吻,“若有机会,我定然来寻你。”   这话不知几分真几分假,皇后听了也只是笑笑,“你若不来寻本宫,本宫有的是法子把你捆回来。”   “去吧。”   宫守弯眉笑了,从寝殿内出去,走到皇后看不见的地方,她望了眼冷宫方向,手指捏诀,身影在一片漆黑中化作一只极小的壁虎,朝冷宫极速驶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白孤竟然会在此时失控爆发妖气,宫守昨日便收到妖皇指示,于今日,也就是十月十一巳时,阳气最重的时刻开启妖井,回到妖域。   宫守想着这时间挺宽裕,便想着从坤宁宫出来后再告知白孤,怎的竟发生如此变故。   待到她赶到冷宫时,才发现此处已被一四境强者,和数名三境修士包围,中心正是赤脚悬于空中,发丝飞舞,满脸狰狞的白孤,她周身缭绕着浓烈的紫红妖气。   不妙!   宫守心中恐慌,连忙躲在暗处,她乃壁虎修炼百年开启灵智,隐匿功夫天生所有,即便是狐族也比不上她,此刻躲在暗处,那些修士也难察她行踪。   现在寅时,白孤暴露妖身,距离巳时还有三四个时辰,而皇宫内强者无数,她定然撑不过这个时间,等到尊上派遣的妖过来。   宫守在心中暗骂白孤,什么时候暴露不好,偏偏要在此时,自己现在可救不了白孤了,让她自生自灭得了。   “大胆妖孽,竟敢在暗藏冷宫!”四名三境修士,其中领头的正是御林军大统领田质,他双眸肃穆,满脸刚毅,正气凛然喝道。   白孤尖声狂笑,心中怨恨,“这都是那皇帝小儿的局,我不服,我不服!”   她以往从未如此失控过,白孤到此时才明白,为什么今日觉得徐宁身上似乎隐带异香,勾她心魄,甚至到刚才,会扰得她神智尽失,爆发妖气。   徐宁不可能背叛她,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徐福!   徐福早知道徐宁是她的人,于是在徐宁身上种下引妖失去理智的异香,害她暴露。而徐福又是皇帝小儿的心腹,这一切,早是皇帝小儿安排好的。   恰好此时,乘坐銮驾的皇帝出现在白孤身后,他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爱妃,没想到你竟然是皇宫内的妖,枉朕当年如此宠幸你,幸得朕及时醒悟,将你打入冷宫,否则这天下不知道被你搅成什么模样。”   这一番胡搅蛮缠的话让白孤气愤更甚,她冷笑着不顾一切冲向皇帝,气势慎人。   但她此刻旧疾发作,平时实力只能发挥七八,一下子便被挡在皇帝面前的田质拦住,并被田质一刀狠狠逼得后退十数步。   “陛下小心,此等妖物恐怕伤害到陛下,还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考虑,离开此处。”田质转身,单膝跪地,恳请皇帝道。   “这里有田大统领,朕自然是放心得很,还望田大统领尽快将这妖女捉拿。”皇帝抬手,虚扶起田质,田质顺势起身,心中感动得一塌糊涂。   “臣定不负陛下所望!”田质铮铮道,身上气势更甚。   跟在皇帝身后的不是徐宁,而是徐福,只见徐福抬了抬苍老的眼皮,心中感慨陛下的隶人之道愈发纯熟。   “娘娘―――”   不远处传来清朗带着丝尖利的声音,白孤脸色一变,“小宁子你快走!”   来者正是徐宁,他往日脸上总是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容,此刻却满是惊慌失措,只见他强忍着满心慌乱,对銮驾上的皇帝扑腾一下跪下。   “陛下这是所谓何事,竟让田大统领和众多副统领齐齐包围娘娘。”   “徐宁,狡猾如你,竟然也有如此慌神的一天。”皇帝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淡淡道。   徐宁抬头,看着一脸淡然的皇帝,又转头看着满脸皱纹,苍老之态尽显的徐福。他何其聪慧,一下子明白这一切,顿时心如死灰。   “陛下是早知道这一切了对吗?”徐宁动了动嘴唇,无力轻声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徐宁,枉费朕如此信赖你,却与妖女勾搭,狼狈为奸。”皇帝正气凛然道,“今日,朕便要将你们这祸害江山社稷的妖物捉拿地牢,受尽折磨。”   “陛下何时信任过我!”徐宁目眦欲裂,他以为的爬上高位,不过是皇帝的有意为之,利用他来给娘娘传递信息,利用娘娘的身份,达到他想要的一切,“你不过是个卑劣小人罢了!”   说罢,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坐于銮驾,高高在上的皇帝。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没想到,就连白孤也是错愕的看着他的行为。田质失色,来不及挥刀保护皇帝。   徐宁脸上带着笑意,他成功见到皇帝眼中的惊恐,这是对死亡的惧怕,可正当徐宁即将触碰到皇帝时,他身旁垂垂老矣的徐福动手了。   仅仅一掌,便将徐宁击飞,但徐福似乎也更苍老了一分,只见他冷笑道:“徐宁,你的功法都是洒家传教给你,你想靠这来行刺陛下?洒家之前怎么不知道你如此天真。”   “噗―――”徐宁倒地,一大口血喷出,脸上也沾上血沫,浑身上下仿佛被铁锥刺过。   “小宁子!”白孤双目通红,她恨懑的看着围着自己的四名三境修士,仰天长啸,妖气冲天,身后六条毛绒长尾也显现出来,不断摇摆。   只见白孤脸上狐色更媚,随着一声狐狸尖叫,四名三境修士竟然齐齐双耳震破出血,就连田质也捂着耳朵满脸痛苦。   皇帝被徐福护着,自然没有损害,不过他却一脸阴沉,十分不满。   躲在暗处的宫守吃惊,“白孤竟然自毁一尾修为,突破重围,不行,我得告诉她尊上的话。”   想毕,她便秘音传入白孤耳中,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在场两位四境修士知道。   “白孤,今日巳时,妖井大开。”   说完,宫守便嗖的一下逃出皇宫,不在多加久留。   白孤一听,本是绝望的心情骤变,她原打算拼死将徐宁带出宫外,让他活下来,没想到此刻却多了丝生机。   现在天色渐明,日光渐出,只需拖上几个时辰,他们便能逃到妖域,不再受这皇帝小儿挟持。   而现在,皇宫外的宴经年,正带着赵映晨与陈锦芮赶往皇宫。   “刚才那冲天妖气,怎么现在一下子就没了。”赵映晨望着皇宫城门,没有感受到丝毫妖气。   宴经年道:“这是有四境强者降下结界,将皇宫内的妖气围住,以免引起慌乱。”她面色微显凝重。   皇宫内出现妖,这说明妖早已开始渐渐渗入凡俗,此事不同寻常,待她回到清轩宗后,定然要禀告师尊。   “那妖,应该是三境修为,否则,不可能有如此强的妖气。”赵映晨嘴中略带苦涩,似乎是刚才那红影的后遗症。   陈锦芮舔了舔嘴唇,“现在三境修士都如此不值钱了吗,刚才那白芷姑娘应该也是三境吧,这晟元城内当真是卧虎藏龙。”   “那白芷,不过是依靠着一身合欢术,不断通过采补他人才到此境界。”宴经年瞥了眼陈锦芮,“但她根基不稳,灵力虚浮,你们二人若是小心警惕几分,也能将她击败。”   说到此,陈锦芮讪讪一笑,不敢说话。说到底还是她将赵映晨带到这百花舫内的,若是真出了什么差错,大师姐恐怕是将她劈了也难以泄愤。   现在回到皇宫,赵映晨才发现守卫将士较她们出来时,多了两三倍,一个个严阵以待,聚精会神丝毫不敢懈怠的巡逻。   不过宴经年实力强大,带着赵映晨二人,两三下就来到冷宫处,那妖气爆发的地方。   只见在场十分混乱,四名双耳溢血的修士正围攻中心红衣女子,那红衣女子身后六尾明显,耳朵上也竖起明显的狐狸耳朵。   赵映晨一惊,这冷宫与她那日错入的落败庭院一模一样,莫非这红衣女子,便是那日她见到的银狐?   再一看那坐于銮驾之上的皇帝,往日跟在他身后的徐宁,也被两名将士用铁链绑住,跪在地上,浑身鲜血。   徐宁不是最受皇帝信任的御前总管吗,怎么现在如此狼狈?   前几日还与皇帝谈笑,现在却落得如此境地,叫赵映晨陡然一看下,有些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只见皇帝满是笑意的对赵映晨道:“映晨,朕今日便将那狐妖捉拿,任你处置。”   “这狐妖在皇宫内潜伏十数年,一直让朕心忧,今日终于将此找到。便是她在九年前,窥得钦天监密报,得知天灵根出自昶元城,派遣妖物去暗杀你的凶手。”   皇帝目含暖笑,“映晨,这便是朕的诚意,如何?” 第87章   一旁被两名将士捆住的徐宁,倒在地上拼命挣扎着,他张了张满是鲜血的嘴,“娘娘......”   此刻被四名修士围攻的白孤,脸上开始逐渐显出绒毛,她气势虽然骇人,却抵不过那四人的合力攻击,逐渐露出颓势。   白孤被田质一刀刀势劈中肩膀,踉跄后退十数步,吐出一口满是血块的黑血。   她伸手将唇边血抹掉,一双橙黄兽瞳盯着周围之人,皆一脸冷漠,等着将自己捉拿,徐宁更是不堪,无力的倒在地上,浑身是血。   顿时悲从心起,即便知道尊上会派妖来接应自己,可依旧难以突破重围,将徐宁带走。   顾不了那么多了,白孤仰天,身后六尾飞舞,一把将四周之人推开,身上升腾起紫红妖气,随着一阵威波,众人眼前赫然出现一头庞大六尾狐,银白皮毛,橙黄兽瞳冷漠充满杀意,眼角血红纹路妖艳刺眼,眉心一点红更显不俗。这高足足一丈半的狐狸脚踩雾云,向众人冲去。   “快,保护陛下!”田质回身挡在銮驾之上的皇帝。   徐宁直愣愣的抬头,看着那眉心朱砂的狐狸,眼中竟不自觉流下一行泪水,混着血,滴落在地上。   这是他儿时的那个小狐狸。   这是陪伴他度过最快乐一段时光的小狐狸。   徐宁家中贫困,受人歧视,爹娘对他非打即骂,最后更是在饥荒之年被爹娘卖给牙子,换取了一斤粮食,让家中弟弟和爹娘活下来。   这一切,他从未怨恨过爹娘,世道如此,徐宁明白,自己不过是这世道下的芸芸众生罢了,不能免俗。   可是那只小狐狸,是徐宁最为悔恨的,他悔恨自己为什么当年没有藏好小狐狸,害得它被爹娘发现,更要剥皮刮肉。   如果不被发现,那小狐狸就不会逃走,他就不会失去他的小狐狸了。   而今日,徐宁的小狐狸又回来了,原来,娘娘就是当年的小狐狸。   早已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徐宁又哭着哭着笑了,白孤化身银狐,并未与他人纠缠,而是伸尾将徐宁卷住,集中一气,冲破结界,朝妖井方向冲去。   她并未向皇帝出手,暗中的四境强者也并未阻扰白孤的逃走。   四境强者已是皇宫内震城之人,绝不可轻易出手,一旦出手,便是灭城的程度。   皇帝满脸阴沉的看着脚踏云雾,飞向天边的银狐,“追!定不能让这妖狐逃走!”   “是,陛下!”   已双耳欲裂,身受内伤的田质强忍着伤痛,大声应答,领着剩下三名修士朝白孤逃跑的方向追去。   “徐福,你吩咐东厂的人和锦衣卫将那狐妖捉拿,捉拿者重重有赏。”皇帝厉声道。   身后徐福躬身,“遵命,陛下。”   赵映晨望着那天边银狐,偏头对宴经年道:“云莜.....不妨我们也去看看?”   宴经年并无异议,陈锦芮则是小声道:“我去找阿芩,你们想去便去吧,这皇宫内也不安全,竟然有妖潜伏那么久,果然还是清轩宗最安全,没有妖。”   “好,你与九公主也要多加小心,恐怕有漏网之鱼。”   “嗯,放心吧老赵。”   说罢,陈锦芮便离开,而赵映晨与宴经年则是御剑飞行,朝银狐方向飞去。   此刻晨光熹微,天边云雾缭绕,银狐身影在云雾间隐隐绰绰,城中之人抬首,只能见到天边隐有动静,却难以看清到底是什么。   赵映晨心中略微复杂,十一岁那年受到狼妖袭击,她一直铭记在心,作为激励自己修行的动力。   但现在的赵映晨道心坚定,皇帝的这番行为,并不能打动她,甚至说那狐妖捉与被捉于她而言,并非如此重要。   狐妖本是藏于皇宫之中,在皇帝眼皮底下,若是说皇帝毫无察觉,显然是丝毫不可能。现在把这狐妖揪出来,恐怕除了向自己示好以外,更多的是挡住了皇帝自己的利益吧。   对当今形势了解得越多,赵映晨越能猜想出皇帝的想法,只可惜,她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加入皇室。   正思索着,身侧宴经年凝视着赵映晨,淡淡道:“论到底蕴,清轩宗胜过皇室百倍,皇帝想要在有生之年吞并修真界,是绝无可能的事。”   赵映晨微低首,浅笑道:“云莜如此自信?”   宴经年微笑道:“晨儿,你加入清轩宗短短九年载,对清轩宗并不了解。”   “清轩宗师祖还虚道长乃大陆修真界第一人,最有望飞升之人,令南北东西四大门派齐齐俯首臣服。而庆元国,虽是五大国之首,拥有境地较清轩宗少,且强者亦少。”   “要知道,整个大陆四境强者百位,我们清轩宗便占其十之三四,剩下的由其他四大门派及五大国共分。”   “可想而知,皇帝野心虽足,却实力不够,想要占领修真界,是绝无可能之事。”   空中风极大,将赵映晨额前的碎发吹散,宴经年偏头看着赵映晨温润眉眼,这双水粼桃花眼,将极具攻击力的挺鼻与薄唇柔和,显得温雅有礼,而不像自己那般,一眼便觉得如同利剑,叫人难以直视。   宴经年悠然的声音在风中飘零,“所以晨儿,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我,还有整个宗门,都在身后为你撑腰,你不必惧怕,也不需考虑其他。”   闻言,赵映晨先是一怔,随后垂首柔柔一笑,她明白,这是云莜给她的底气,让她可以毫不顾虑的拒绝皇帝,不须担心皇帝会做什么,宗门都会是自己最大的庇佑。   几句闲聊时间,两人便赶到银狐逃跑的地方,那处正是妖井。   妖井内把手森严,更有不少修士驻守,银狐跑到此处,不是自投罗网吗?   赵映晨忍不住问道:“那妖井被严格看守,无法打开,这狐妖跑到此处来是做什么?”   “并非无法打开。”宴经年凝眉道:“妖井一直都是相通的,妖域与凡俗可以自由通往,不过萧氏先祖与清轩宗前辈携手将妖井镇压,使妖域难以打开妖井。”   “不过,若是对面有四境强者,便可强行开启妖井,让凡俗与妖域相连。”   “那这么说,这狐妖是笃定妖域那边,会有妖将妖井开启,救他们?”赵映晨立于斩妖刀上,从天而视,低头看着晟元城西边城池内,那一块极其明显的血红环线。   这血红环线,望之令人生畏,方圆十丈的圆环,内外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而那银狐已经距离妖井极近了。   银狐后紧紧跟着田质四人,同时赵映晨二人也可见到林中涌出无数手持兵刃的铁甲护卫,后方还有数张铁网,正朝银狐赶去。   同时,赵映晨也感受到四周若有若无的窥视感,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此处一般。   “这银狐怕是插翅难逃了。”赵映晨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对方那绝望,死里逃生的场景,她本是旁观者,却竟然还心生怜惜,感同身受。   赵映晨狠狠骂了自己一顿,那狐妖身上的妖气极浓,一眼便瞧出其吃人无数,更是妖域潜伏在皇宫内的妖,当年也是她害得自己几乎被杀死,自己竟然还同情对方。   更要命的是,那妖井似乎时刻吸引着自己,仿佛妖域那边有着无数宝物等着自己去拿。   想要去妖域的念头,此刻陡然迸发出来,不断在赵映晨脑中回响。   “晨儿,你怎么了?”宴经年长眉微蹙,伸手将赵映晨额间碎发撩开,轻揉她紧锁的眉头。   “无事。”赵映晨勉强应道。   这不是吸引力,而是血脉里的压迫,一股奇怪的气息在血液中嘭涌,先是诱导自己向往妖域,刚才自己将其压制下来。   随后这股气息迅速来到极速泵动的心脏,似乎在强迫着自己前去妖域。   为......为什么会这样?   “唔......”赵映晨闷哼一声,捂住心口,她抬头死死盯着那妖井,血红环线内的世界。   “晨儿!”宴经年一惊,伸手将赵映晨扶住,指腹搭上她的手腕,冰凉灵气从她经脉中温和进入,小心探寻着赵映晨的身体。   “并未受伤....”   宴经年自语着,赵映晨抬手按在搭在自己手腕的指尖,她摇头,“云莜,我无事,不必担忧我,快看那狐妖究竟怎样了。”   此时宴经年哪里顾得上那狐妖,她眸心复杂的看了眼赵映晨,背在身后的手指蜷紧,张了张嘴,但终究没有说话,而是将手指收回。   “快巳时了。”赵映晨忍着心脏泵动间带来的渴望,望着那烈日。   “时间过得真快,没想到那狐妖竟拖了那么久。”   “不过,她很快便要被降服了。”宴经年低首,看着妖井旁,已被铁网罩住的狐妖,只见这银狐满身伤口,银白的柔顺皮毛上满是鲜血和裂开的伤痕。   但即便如此,银狐的尾巴,还是死死护着徐宁。   “狐妖,还不束手就擒。”田质手持长刀,身后站着无数铁甲护卫。   匍匐在铁网内的银狐喘息着,嘴中呼出融热白气,她并未说话,而是抬头看着天,张嘴裂开一个笑容,叫田质等人眉头紧皱。   快到了.....   马上便要到巳时了..... 第88章   田质挥手,所有铁甲将士手持长剑,一步步围向被铁网笼罩的银狐,那铁网上的铁链,每一根皆有三指宽,令人骇然。   赵映晨与宴经年立于天际,蓦地,赵映晨指着那妖井道:“云莜,那有动静。”   “并无.....”宴经年凝眉看着那血红妖井,未发现丝毫波动,刚说出两字时,那妖井赫然炸开。   血红环线陡然裂开,中心干枯上涌出浓浓黑雾,宛如平地惊雷般的声响,震耳欲聋。   黑雾飘凝,在空中凝聚一张可怖的脸,这脸上充满了贪怒嗔痴,仅仅是一瞬间,天地风云变色,乌云密布,烈日被遮挡,天下仿佛进入黑夜。   与此同时,一道平淡的呵声响起,“大胆妖孽,竟敢侵入皇城。”   这声音无处可知,只在空中震荡,直入人心,地上田质脸色剧变,吩咐剩下三名副统领将狐妖看守住,自己则是直奔皇宫。   只见巨大黑脸之上,出现一张十数丈的金灿巨掌,缓慢却带着惊人气势的向下压住,这股气息即使是宴经年,也难以阻挡,双膝微弯,飞剑从空中落入地上,赵映晨亦是如此。   那人并未针对赵映晨二人,但这溢散的威势,却让二人胸口发闷,难以呼吸。这一下,压制得赵映晨对那妖井的渴望都少了几分。   “这是看守妖井的四境强者。”宴经年扶住几乎站立不稳的赵映晨,低声道,“四境强者竟如此强横,人未露面,仅仅是泄漏的威压,竟也如此强横。”   赵映晨沉默的望着那天际巨掌,只见那巨掌将黑脸压下,那黑雾也消散了不少,但依旧十分浓密,即便是赵映晨两人距离妖井较远,也能隐约听到那无数声恐怖哀嚎。   “云莜,我要过去看看。”赵映晨抿唇道,向妖井方向走去。   “太危险了。”宴经年拉住赵映晨,微蹙眉,“晨儿,妖域之事,于你我,都太遥远。”   “即便是我,在面对妖域之妖时,也不敢说有十足把握。”   宴经年恨妖,但她也明白,以自己的三境实力,去凑上四境强者的争斗,那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晨儿,你是天灵根,是清轩宗小师叔,我不能让你陷入这种危险。”宴经年凝视着赵映晨,冰凉掌心,贴在对方温热纤细的手腕上,用力握着。   “我知道。”赵映晨深吸一口气,忽然平静下来,心中纵然有所不甘,也不再强求。   “若是.....”宴经年神情略带犹豫,片刻后下定决心道,“晨儿,我们便远远观察,不要凑近。”   “记住一定要在我身后,知道吗?”   此言让赵映晨一下子眼神一亮,她连点头,“知道知道。”于是跟在宴经年身后,朝那黑雾浓烈处前去。   脚步轻盈,身形似箭,在林中穿梭,不一会儿,二人便来到妖井银狐处。   赵映晨与宴经年站于树枝上,此处视角刚好可以将狐妖动静看见,还有那被压制的黑雾。   黑雾虽然被压制,但依旧浓烈,黑雾显然并不想与那四境强者硬碰硬,于是化作一条条黑蛇,朝银狐方向冲去。   “想必那黑雾便是来接狐妖的。”赵映晨手扶树干,望着那黑雾动静。   压制着狐妖的三名副统领也意识到这点,但还未做出任何反应,便被那迅猛黑雾缠住。   黑雾从他们的鼻子眼睛耳根处钻进他们体内,三人均发出痛苦吼声,瞳孔一片漆黑,捂着脑袋。银狐则是虚弱的张嘴笑着,黑雾将她身上的铁网全部腐蚀掉,她也因此得以脱身。   “为何那四境强者还不现身?”赵映晨疑惑问道,宴经年摇头。   狐妖被那黑雾一卷,朝着妖井方向迅速扯去。   正当此时,赵映晨二人眼中出现一名手拿串珠的白胡子老者,只见他朝着被黑雾包裹的狐妖轻轻一指。   这一指,光芒大涨,泛起万层波浪,顷刻间乌云消散,万物俯首,直点狐妖心口。   白孤与这白胡老者的差距太大,就连聚集妖力都难以进行,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指威势朝自己击去。   黑雾显然并不罢休,疯狂合拢将白孤互助,但在这一击下摧枯拉朽消散,没有丝毫征兆。   “不―――”   白孤耳旁陡然出现一道撕心裂肺的吼声,她双目怔然,一直被她用尾巴护住的徐宁,不知何时挣脱禁锢,向她身前挡去。   墨蓝袍服上满是湿漉漉鲜血,徐宁发丝散乱,面容狰狞,他仅仅是面对着这一指,身体便开始寸寸断裂,脸上皮肉一丝丝消散,浮现出肌肤下的血肉。   他闭上眼,内心说不上是痛苦还是满足,只觉得若是能护住娘娘,那自己这一生都值得了。   白孤目眦尽裂,她拼命的伸爪,身体却被黑雾裹着,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徐宁在自己面前化作灰烬。   赵映晨闭眼,这一击的光芒太亮,仿佛直视那阳光,多看一眼便会被刺瞎。宴经年则是将赵映晨腰一揽,灵力极速运转,朝远离妖井的地方飞速闪去,短短几个呼吸,便逃离了千米。   赵映晨不知道的是,当她闭眼的那一瞬间,妖井处弥漫散出的黑雾,赫然凝结成一道黑袍人形。   只见这黑袍人一挥手,将白孤收回袖内,避其锋芒,周身黑雾缠住那一指攻势,自己则是迅速融入妖井内,同时指尖一动,一旁边窜出一道黑影,同样钻进黑袍人袖内,被带入妖井。   随着一声巨响,方圆十里的树木尽数摧毁化为乌有,隐约间,赵映晨听见一道淡淡叹息。   而宴经年始终将赵映晨护在身后,那一击威势并未波及到赵映晨。   宴经年发觉身后的废墟,额头一片冷汗,若是她再慢上一步,说不定便要与那树木一样,化为一片灰烬。   不再犹豫,宴经年见结界已消,便带着赵映晨回到皇宫。   一路上赵映晨都沉默寡言,宴经年细心的察觉到,但她并未去问,因为她同样思绪万千,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回皇宫,赵映晨二人便见着一直等候她们的皇帝,他身边围了无数将士,保护着他。   皇帝面色沉凝,显然知道狐妖逃走的消息,或许,是更担心妖井被破一事。   他对赵映晨道:“虽然让那妖物逃走,但朕的诚意,映晨你也看见了。七日过去,可想好了?”   语气温和,似乎刚才一事对皇帝并无多少影响。   正当赵映晨想拒绝时,便又听皇帝道:“这位便是清轩宗大师姐吧,果然年纪轻轻便不同凡响。”   赵映晨猛然抬头,对上皇帝一直凝视她的目光,这目光晦涩漠然,带着赵映晨看不透的深沉。   而皇帝下句话更是让她拳头捏紧,“朕听说,你的爹娘在昶元城,是吗?”   下一瞬,背在身后的拳头被一片冰凉抚住,是宴经年的手。   这一抹冰凉让赵映晨霎那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下来,她冷冷盯着皇帝,“陛下,我考虑好了。”   “恕难从命。”   只闻赵映晨缓缓吐出这四字,皇帝的手刹那收紧,他脸上勾出一抹笑容,但这笑容却好似寒冬腊月的风冷得刺骨。   “朕并不强迫任何人,你若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找朕。”   说罢,皇帝便拂袖而去,没有给赵映晨再开口的机会。   *   “父皇!”   在御书房前等待已久的萧芩,一见到皇帝前来,顿时舒了口气,迎上去。   “父皇可被那妖物伤到?”萧芩平复了下呼吸,关切问道。   皇帝摇头,脸上浮现温煦的笑,“朕好着呢,芩儿放心吧。”   两人一同走进御书房内,徐福小步端来一碗热汤,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接过,小小呷了口,随后吐出一口浊气。   萧芩观察着皇帝的表情,似乎暗含郁气,于是道:“父皇,莫不是让那妖物逃了?”   妖井那边,被四境强者用结界锁住,萧芩在皇宫内也不知道那妖井情况,只察觉这天一阵阴一阵阳,十分古怪,显然是有强者交手的痕迹。   “若是此事便算了。”皇帝淡淡道,赵映晨的拒绝是他意料不及的。   不属于皇室的天才,便是敌人,若等其成长起来,定然会成为萧氏扩张的一大阻力。   皇帝不说,萧芩却已猜到与赵映晨有关,于是心中一紧,低声道:“父皇,赵映晨乃天灵根,虽现在实力并不强大,但清轩宗却将其十分看重。”   她言下之意明显,皇帝抬眸瞥了萧芩一眼,“此事你不必插手,至于清轩宗那边......”   “朕已与左掌门联系,日后你便不需要前去清轩宗修行,留在皇宫里,宫内自有最适合你的功法。”   此言叫萧芩目露震惊,“父,父皇......”她强压住眼中诧异,缓声道:“这是否过于突然,五年后的赤血战场十分关键......”   “所以芩儿,你只需五年后重回清轩宗参加赤血战场便好。”   皇帝站起,他双手背于身后,“说来惋惜,我萧氏从未有参加赤血战场的资格,若是能取得这资格,将那仙迹收入囊中,萧氏定然能横扫修真界,称霸大陆。”   他自说自话,却并未注意到一旁显然沉默的萧芩。 第89章   迎新宫内锦衾高枕,赵映晨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睁着眼,看着头顶垂下来的围帐,脑内却不断回放着白日妖井那一幕。   皇帝所谓的诚意是她所料不及,但对方最后那暗含威胁的话,却让赵映晨十分厌恶,甚至差点失了理智。   用云莜和爹娘来暗示她,若不同意,他们便有危险。   若非最后云莜按住自己的手,恐怕自己那时便忍不住想要将对方一刀砍死吧。   赵映晨叹了口气,从床榻坐起,乌黑发丝自肩头垂下,雪白里衣领口微散乱,露出小截莹白锁骨,在漆黑中仿佛美玉一般。   皇帝野心勃勃,观其心胸也并不开阔,恐怕生了几分想铲除异己的心思。   赵映晨下床,立于雕花窗前,指尖轻轻敲打着木质窗檐,望着空中悬浮的一轮明月。   自己以十九岁之龄,达二境金丹期,已然神速,却依旧不够。   自己是天才,毋庸置疑,若给予自己足够的成长时间,赵映晨自信自己能够不受任何人的威胁,即便自己是妖,也不用惧怕身份暴露。   但现在最紧缺的便是时间,待此次任务完成回宗,离赤血战场开启便只有短短四年时间,这四年里自己仅仅只能堪堪突破到元婴期吧。   赤血战场赵映晨略微了解,但都是从古籍上所知。   传闻千万年前,这赤血战场的规矩,便定下来。每隔五十年,大陆所有门派将齐聚赤血战场,进行一轮轮比试,通过弟子排名,选出最后的优胜门派。   其中妖族自然也会参加,而赤血战场之所以让所有宗门如此重视,便是因为优胜门派,将获得进入仙迹的资格。   仙迹又称仙人遗迹,其中有上古无数仙人留下来的遗物,或是传承,若是运气好,在其中继承衣钵,那便极有可能摸到成仙那一门槛。   现在大陆近千年未有人成仙,这仙迹,也就成了大家最后的念头,只希望在其中能有所收获。   因此这五十年一次的赤血战场,才引得无数宗门为之倾狂。   这皇宫内,是待不得了,赵映晨心想,不如再回昶元城,与爹娘相处最后几日,完成任务,便赶紧回宗门修行。   宗门内最为安全稳妥,可安心修炼,为四年后的赤血战场做准备。   说到这,赵映晨对宴经年心中产生一丝愧疚,对方正是赤血战场夺冠的最优之人,若非因为自己,对方早在凤栖山内闭关修炼,突破境界了,何必随着自己在凡俗这没有灵气的地方颠簸。   赵映晨从自己厢房内出来,转而轻悄悄走进旁边宴经年屋内。   对方并未睡,正盘腿拿着灵石修炼。   凡俗内灵气匮乏,凡是回复灵力或是修炼者,必须通过灵石才能完成。   在这并不安稳之地,宴经年入定未深,察觉赵映晨到来,便睁眼,将手心灵石收回乾坤袋内。   “云莜,我们早些离开这皇宫,回昶元城吧。”   周边漆黑一片,但对赵映晨影响却不大,她双目炯炯,坐在床榻边,轻轻依偎在宴经年身旁。   宴经年伸出纤细手掌,盖在赵映晨炙热手心上,柔声问道:“可是在担忧那皇帝?”   赵映晨摇头,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握紧,嘟囔道:“这皇宫里着实没什么意思,回昶元城将任务完成,我们便早日回宗修行。”   “若是晨儿觉得无趣,那我们便回去吧,伯父伯母见到你,也定然十分开心。”   眼眸下垂,目光不小心透过下位赵映晨松垮的领口,细腻柔软的起伏让宴经年的目光好似被蛰了般,慌乱移开眼神,耳根不自觉烧了起来。   而赵映晨却毫无察觉,她倚着宴经年的肩膀,头微抬,“云莜,我今晚可以与你一起睡吗?”   目光温润,浅色眸子里不含丝毫杂色,宴经年没去看这眼眸,而是侧头,踌躇片刻后点头,“好。”   桃花眼霎那间笑眯起来,眼角眉梢风情尽数舒展,宴经年忍不住用目光描摹着赵映晨的眉眼,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克制自己。   年华正好时候,赵映晨的魅力尽展无遗,一颦一笑间满是风流,一双桃花眼更是给人深情之感,但她本人却丝毫没有察觉,总是用着这样的眼神看着宴经年。   这让宴经年几次难以控制自己的念头,上一息深陷赵映晨的眼眸,下一息又不得不将自己拉回,不断警告着自己,晨儿对自己的情感,不过是依赖之情罢了。   自从出思过崖,自己寒毒犯了以后,赵映晨以会阴穴之法为自己舒缓寒毒,更在清轩宗夜夜为自己温养。宴经年便明白,自己恐难逃此情。   当赵映晨的温热指尖触碰到她时,宴经年的身子忍不住颤抖,她回想起那几日自己与赵映晨在床榻之上的情动。   四十多年的一颗坚韧剑心,此刻也化作一片柔水。   宴经年会等,会一直等到晨儿对她感情转变的那一日,若晨儿遇到自己喜爱之人,她也会祝福,永远恪守礼节,不越过半分。   闭眼,回抱着赵映晨温热的脊背,下定决心。   翌日,赵映晨与宴经年便向萧芩告别。   “九公主,还有十日清轩宗招生便要开始,我与云莜也要回昶元城了。”   萧芩并不意外,她颔首:“一路顺风,若是......”她脸色微微一滞,“若是路上有所困难,可传信于我。”   赵映晨心下了然,轻轻点头,表示明白。九公主在她心中是磊落之人,不会做出卑鄙之事,但皇帝却不一定。   在横川城时,赵映晨便看出萧芩对她父皇的孺慕之情,想必萧芩心中也存在幻想吧,希望那皇帝不要让他女儿失望。   毕竟同门一场,不过皇族之事她也不愿牵扯太多,只是点头,而并未说什么。   “云莜,我们走吧。”赵映晨拉住宴经年的手,两人一同朝城门方向走去。   走至路半,身后传来陈锦芮的声音,“老赵!你们要走了吗?”   “对。”赵映晨转身,对上对方急切的目光,她微微一笑,“锦芮,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赵......”陈锦芮并非愚钝之人,昨日狐妖一事过去,赵映晨与大师姐便要离开皇宫,想必其中定然有蹊跷,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老赵你要记住,我们是朋友。”陈锦芮拍了拍赵映晨的肩膀,目光坚定,“有什么事,除了找大师姐,还有我在呢。”   每每陈锦芮说这样的话,赵映晨都会失笑,若真有什么事,她可不会将陈锦芮卷入其中,不过为了让陈锦芮放心,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点头。   “走吧,我也只有月余便会和阿芩回宗了。”见赵映晨点头,陈锦芮眯眼笑道,伸手挥了挥。   *   “她们要走了?”   金雕龙环皇座之上,皇帝轻点把手,表情冷淡。   “没错,陛下。”身侧仿佛一脚踏入黄土的徐福躬身,瘦而凸显的脊椎将这东厂督主的袍服难以撑起。   皇帝微不可察的将目光瞥向徐福,皱眉。   “你将掌刑千户李席唤来。”皇帝微抬下颚。   “遵命,陛下。”徐福躬身后退,昨日一事过后,他更苍老了几分,整个人像是一具骷髅。   片刻后,一名绯袍玉带,皂靴中年男子,大刀阔斧走进殿内,只见他朝皇帝单膝跪下,垂头大声喊道:“臣,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中年男子抬头,露出一张满是胡须的国字脸,十分正气。   “李席,朕派给你一个任务,若是完成,朕便册封你为南镇抚司。”皇帝轻飘飘看了眼中年男子,话却如泰山般重。   李席一愣,旋即露出笑容,“臣定不辱使命。”   晟元城外,赵映晨与宴经年顺利出宫,乘飞舟朝昶元城方向飞去。   赵映晨道:“云莜,皇帝极有可能派人来拦住我们,我们还是尽快回昶元城吧。”   “有我在,无论是谁也拦不住我们。”宴经年自信,皇帝不可能派遣四境修士前来,要知道四境强者都是镇守城池之人,定不会为了阻扰她们而出手。   所以只会是三境修士前来,宴经年这些日子瓶颈松动,距离突破元婴后期仅有一线之隔,她剑意无双,即便是分神期修士,她也有一战之力。   况且……   宴经年手抚向乾坤带,里面有一只信号弹,若是遇到不测时,便将其打碎,自有清轩宗前辈前来相救。   她与赵氏所说,晨儿身边自有人暗中保护是真,不过并非时时刻刻保护,而是在遇到极其危险,连自己都无法护全晨儿时,才会出现。   根据地势,两人即将越过晟元城周边范围,向临近城池驶去。   蓦地,宴经年停住飞舟,左手持剑,一双锐眸警惕的看上四周。   此等变故让赵映晨一惊,但她也毫不犹豫的拔刀,同样警惕的站在宴经年身侧,她浑身紧绷,握刀的右手十分紧,周边没有丝毫动静,就连赵映晨本人也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但云莜修为更高,感知自然强上她许多,这种情况让赵映晨更紧张,她未察觉丝毫不对,可见来者是有多强。   飞舟不高,略高于树,它缓缓下降,下方是在一条小溪旁,赵映晨两人落地,脚下泥土带着几分湿润和细软,周边是稀疏的高林与灌丛,灌丛枯干,没有丝毫生机。   一落下,身旁潺潺流淌的清澈河流中猛然射出一道水箭,来者迅猛,幸得宴经年神识始终留意着周边,那小溪一有波动,她便扬剑,以剑鞘将那水箭挡住。   水箭一接触到剑鞘,便爆发砰然巨响,水流炸开,化作漫天水珠,将二人笼罩,水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十分美丽,但其中威压又极其骇人。   宴经年脸色不变,手腕一翻,剑尖直点面前天罗地网般水珠中,自己直面的一颗,触之即破,漫天水珠霎那失了力道,滴落在地上。   同时右掌直直推出,饱含冰属灵力的一掌击向小溪,其中水流被炸出一巨坑,四周水流波荡溅起,化作一片冰块。   此等景象并未持续多久,冰层内便有一漆黑速影将此打破,从冰层下飞出。   二人眼前出现一名绯袍玉带中年男子,背负宽大厚刀,身上没有丝毫淋湿痕迹。   赵映晨目光一凛,其服饰正是朝中之人,想必便是皇帝派来拦住自己二人。   只见这国字脸中年男子拱手朗声道:“在下乃南镇抚司,李姓名席。”   这是他的惯例,杀敌前必先报家门。但赵映晨两人则没有丝毫反应,宴经年更是直身而上,持剑朝李席攻去。   赵映晨见此,明白来者不善,自己实力终究弱小,无法插足其中,便持刀小心往后退去,以免干扰宴经年。   李席咧嘴一笑,并不在意赵映晨的后退,他抬手,轻描淡写的将宴经年的拳势化解,对方暗含的精纯灵力也未伤他分毫。   来回间一个试探,宴经年已然明白对方修为远在她上,虽未达四境,可也是三镜顶尖分神期。   灵力碰撞间,不断发出巨响,两人速度极快,短短几息便发生无数交手,即便赵映晨眼力非凡,也难以看清此场打斗。   “你便是清轩宗宴经年吧。”李席进退游刃有余,他偏头躲过对方一记手刃,笑道。   “果然不简单,可惜清轩宗今日便要失去你这名天才了,还有那天灵根。”宴经年并未说话,李席便自言自语,他的目光看向远处赵映晨。   恰在此时,李席抓住宴经年行动略带滞后的破绽,一击击向宴经年心口,拳势裹着极具压势的水灵力,宴经年转攻为守,缩回双掌,交错护于胸前,硬生生承下这一击,她的身形极速向后划去,才勉强将这力道化解。   “看来那天灵根便是你的弱点?”李席单眉一挑,不顾双臂隐隐颤抖的宴经年,飞身朝远处赵映晨攻去。   赵映晨正观战,眼见宴经年落于下风,心中焦急,眼前便赫然出现一张手掌朝自己挥来。她大惊,但却极其迅速的抬刀相抵,即便如此,赵映晨也被这一击击飞。   还未稳住身体,身后便鬼魅般出现李席身影,赵映晨咬牙借势挥刀,刀刃上火属灵力浓厚,一触李席衣角便将其点燃,火势转眼间爬上小腿。   此等变故让李席脸色一变,他自然感受到这股精纯火灵力中暗含的爆裂,且极其难熄灭,触之便黏上往上攀爬。   赵映晨翻身斩妖刀插地稳住身形,脚一落地便向宴经年方向闪去。   李席停留原地,将身上火势扑灭,即便如此,身上袍服被烧短了一大截,他没想到赵映晨如此难缠,更低估了其意识,没想到在自己的攻击下,赵映晨还能迅速作出反应反击。   宴经年的冰灵力于他而言影响有,却不是那么大,但赵映晨的火属灵力,却让他感到有些棘手,即便对方仅仅只是二境金丹期修为。   “晨儿!”宴经年接过扑向自己的赵映晨,眸心寒冷。刚才自己来不及前去相救,若非晨儿侥幸逃开,那么现在晨儿便落入此人手中。   一想到赵映晨可能会因此丧命,宴经年便眸中怒火滔天,她持剑将赵映晨护于身后,直视朝自己走来的李席。   “云莜,你千万要小心!”刚才那惊险一击,赵映晨也被震得五脏六腑剧痛,她强忍着痛苦,担忧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宴经年。   “晨儿后退。”宴经年浅声道,这是暗含柔情,但对上李席时,这柔情尽数化为寒冷。   “素有小剑仙,七杀剑之名的宴经年,终于要拔剑了吗?”李席闲庭信步,若不是烧焦的衣袍,可能还显得他的轻松。   可事实上,即使是李席自己,也不敢确定,当宴经年拔剑时的威势有多大,不过他更相信自己,自己乃分神中期,修为高出这宴经年两个阶段,定然能够破开她的剑,将这二人斩杀。   “如你所愿。”宴经年冷冷吐出四字,左手按于剑柄,剑鞘开始翁动颤抖。   李席显然发现,当宴经年将手放于剑柄之上时,周围情形霎那变幻,自己呼出的气变成白雾,脚下湿润泥土变得坚硬,原本潺潺流动的河流也毫无水声,似乎全然被冰封。   他脸色微变,没想到宴经年还未拔剑,竟然就有如此威势,面前女子傲立,墨黑瞳孔竟缓缓染成墨蓝,无边冷意,强横剑意从她身上迸发,美得不可方物。   自己托大了!   李席心中暗悔,他伸手将后背宽大厚刀拔出,顷刻间一股强大劲风自他脚下卷起,脚下泥土化为一片泥泞,水灵力自空中增多,但却增长宴经年的威势,水分越是充足,越易化为冰。   必须要阻止她拔剑。   李席抬脚,欺身而上,速度极快,只见一道残影,他便持刀狠狠劈向宴经年。   宴经年并未动作,她面前冰霜席卷而来,化作一块冰盾,将李席的攻击尽数化解,但李席一击接着一击,此等刀法连绵不断,攻势相连,一旦出手便无法停下,且一刀强过一刀,到最后足以将敌人砍成肉末。   冰盾难以抵抗,上面裂开蜘蛛网般的裂缝,在李席的攻击下化作碎冰漫天飞舞。   正当李席面容狰狞的提刀继续攻击时,扑面而来的寒意将他冻得浑身关节咔咔作响,面前一片雪雾中,显现出宴经年冷漠锐利的墨蓝眼眸,宛如冰中之王,旁人难以玷污。   只见她手持三尺通体莹冰长剑,宽仅两指,此剑名为寒光剑,与六年前与蔡永和对战的剑不同,此剑是宴经年在剑冢中获得的最适合她的一把。   宴经年抬剑刺向面前李席,剑影无痕,但剑意无边,宛如满是寒意的上古凶兽扑向李席。   但李席毕竟是分神修为,他丹田中灵力极速运转,将周身冰冷化解,收刀转为守势。   他并未习得刀意,意乃天纵奇才才可领悟,心中杂念过多者也难以领悟,李席为皇帝做事,修为虽高,却并非总是专心修炼而来,他一心攀权富贵,怎敌得上宴经年天生剑心,且一心一意修行之人来得强。   剑意碾压而去,李席身形极速后退,却依旧难逃其威势,嘴中猛然吐出鲜血,落地化为一块血冰,冰霜在血上凝结,开出一朵朵花。   一击不成,李席将唇边鲜血抹去,再度身形化影,极速潮宴经年攻去。   一刀接着一刀,刀影连绵,难以看清,仿佛宴经年被这漫天刀影包裹,但其中宴经年身姿挺拔,没有任何影响,只是每挡过一击后,脸色便苍白了一分。   见此,李席一笑,终究只是元婴期修为,灵力远不及自己深厚,此剑一出,对灵力消耗极大,若是自己能一直磨耗下去,对方迟早会灵力耗尽,任由自己宰割。   宴经年也预料到此,她转守为攻,一剑抓住李席刀法破绽,刺向他胸口。   李席的刀法在她面前使了两次,宴经年在心中不断观察他刀法的变幻,刚才那承刀,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看清他的套路。宴经年何等天才,顷刻间便察觉对方刀法破绽。   此等刀法看似连绵不绝,实则李席并未练至最高境界,刀势衔接得并非十分完善,总有几分生硬之处,宴经年便抓住这漏洞,狠狠刺向李席胸口空档。   显然李席并未料到宴经年竟在交手短短数招内,将自己的刀法破解,灵力护体也抵不过宴经年全力一击,剑身刺过他的胸膛,后背出现一截晶莹剑尖,上面未染上分毫血。   “你......”李席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一脸冷漠的宴经年,他低头看着刺穿自己胸口的剑,剑中冰属灵力不断破坏着自己的经脉,更直击丹田云海,痛得他浑身颤抖不已,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落在元婴期修士手中。   本来皇帝准备多派几人前来暗杀,但李席为了独占功劳,在皇帝面前脱颖而出,独自揽下此事。   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却阴沟里翻船。   但李席也并非磊落之人,他咧嘴无声狂笑,右手挥刀,朝面前宴经年劈去。   宴经年眉尖微蹙,轻抬指尖,将那最后强弩之末的厚刀抵住,灵力将厚刀震断,但宴经年灵力几乎见底,那厚刀翻飞间将她指腹割破。   见此,李席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最后化为无神,朝后倒去。   寒光剑抽出,晶莹剑身上没有丝毫血液,如冰般美丽,而右手上的细小伤痕,没有被宴经年所在意。   “云莜!”   一直躲在远处的赵映晨见这边战况结束,连忙跑到宴经年身旁,跨过地上李席的尸体,紧张担忧的扶着宴经年的肩膀,“云莜,你没事吧?”   刚才躲在暗处的赵映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宴经年陷入困境,毫无相助资格,只能藏着自己,以免被李席发现,成了云莜的负担。   这种感觉让赵映晨痛苦不已,她太弱小了,弱小得在此种情形下没有丝毫帮助。   “无事。”宴经年苍白着脸,她只是灵力耗尽,但身上并未受到什么伤。   正回着,她的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一种极强的毒素顺着泵动流淌的血液直攻心脉。   宴经年脸色突变,就地盘腿坐下,用最后仅存的灵力死死护住心脉。   紫黑的毒素迅猛,很快就在宴经年白皙脖颈的经脉中显现,赵映晨见此大惊,她连忙从乾坤袋中取出解毒丹,伸指喂入宴经年嘴中。   但这五品解毒丹也没有丝毫作用,宴经年依旧面如纸色。   赵映晨心乱如麻,她一把捏起身旁断裂的刀刃,鼻尖轻嗅,闻到一丝腐臭的味道,是极强的毒!   再一看宴经年,察觉她右手指尖上的伤口,正汩汩流着黑血,将雪白衣裳染黑,这血也散发着极难闻的味道。   “晨儿,速回宗门。”宴经年勉强睁眼,吐出一口黑血。   赵映晨连连点头,明白这毒猛烈,自己与云莜皆无计可施,只有回到宗门内,找柳师姐才行。   将宴经年拦腰抱起,赵映晨跳上飞舟,放上上品灵石,疯狂催动,朝着离晟元城最近的城池驶去。 第90章   一路飞驰,宴经年极其缓慢地呼吸着,灵力护住心脉,体内的血液尽可能的减缓流动,她闭着眼将手搭在赵映晨手背上。   “晨儿,不用担心伯父伯母…..咳咳咳。”她话未说完,便爆发猛烈的咳嗽。   赵映晨急忙扶住宴经年的后背拍了拍,眼泪几欲下坠。都什么时候了,云莜竟然还想着安慰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云莜,爹娘那边自有宗门之人保护,现在是你危急关头,你别说话,专心调养。”   伸臂将宴经年揽入怀中,赵映晨低声说着,她不敢轻举妄动,擅自将灵力注入宴经年体内,她害怕这毒素会受她灵力刺激,更加涌向心脉。   若真逼入心脉,即便是八品炼丹师柳师姐,也无能为力。   “云莜…..很快便到传送阵法那了,柳师姐定然会有办法解毒的。”   赵映晨将额头轻轻贴在宴经年耳后,将自己慌乱害怕的情绪压制,不敢有丝毫显露。   怀中人儿气若游丝,即便知道这是为了缓解毒素进攻,但赵映晨心脏依旧像是被一双手捏住,难以呼吸。   再快些,再快些。   拼命催动飞舟,赵映晨朝每座城池都有的长源殿驶去,几乎是在一个时辰内开启阵法,回到修真界。   修真界灵气充沛,不是凡俗能够相提并论,可偏偏一到修真界,赵映晨明显察觉宴经年体内的毒也更活跃了几分,幸得她灵力恢复,将心脉护得更周全了。   进入修真界,那么距离清轩宗也十分近,赵映晨抱着宴经年,心中的焦急有所缓和。   很快,眼前影影绰绰出现群山悬浮环绕,云巅之上尽数宏伟宫殿,赵映晨朝炼丹阁所在的山峰飞去。   直接停在阁楼前,赵映晨横抱着宴经年,身边许多炼丹阁弟子皆诧异的看着她们,没想到小师叔竟然与大师姐如此亲密,没注意到大师姐脖颈隐隐出现的紫黑。   赵映晨眉间略带急切,她脚步飞快,用上灵力,几个呼吸便来到最高层,柳师姐所在的炼丹房。   柳师姐几乎每日都在炼丹阁中,除非是宗门出了什么事,否则不会常常前去长阳殿,幸好此次也并不例外,恰逢遇到她并未炼丹的时间。   “柳师姐!”赵映晨莽撞的冲进炼丹房,对上柳依柔诧异的目光。   “云莜中毒了!柳师姐你快看看。”   将怀中云莜小心的放在炼丹房一侧供休息的窄窄床榻上,柳依柔闻言,快步走到床榻旁,想都不想,赶紧喂了一颗解毒丹。   “柳师姐,在毒发那时,我给云莜吃了一个五品解毒丹,没有丝毫效果。”赵映晨补充道,看着柳依柔小心的检查云莜手上的伤痕。   耽不知是丹药品级原因,柳依柔的解毒丹确实让毒素压制了不少,赵映晨缩在一旁,看着宴经年脖颈经脉上的紫黑没有进一步向上蔓延,心里松了口气。   “这是七品解毒丹,竟然只能稍稍延缓毒素,这究竟是什么毒?”柳依柔眉头紧锁,没料到此毒竟然如此猛烈。   赵映晨忙从乾坤袋中将那厚刀取出,她递与柳依柔,“便是这刀上涂的毒。”   说罢,赵映晨怒极,长眉倒竖,双拳握紧,咬牙切齿道:“是皇帝,正是因为他拉拢我不成,便派人来杀人灭口!”   “都是我连累了云莜,若非是为了保护我,她也不会独自与化神期修士对战,更不会中毒。”赵映晨的怒火转为愧疚难过,她望着床榻上双眼紧闭的宴经年,满腔自责。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柳依柔安慰的抚了抚赵映晨的肩,“这毒素虽然猛烈,但你送来得及时,若是再晚上一个时辰,便要攻及心脉,届时即便是我,也救不了经年了。”   “你先出去吧,我来为云莜解毒。”柳依柔放下手中断刀,她已知晓此毒来历,解起毒来自然心中有数。   赵映晨点头,乖乖的走出炼丹房,将门关好,自己则是一步不离的守在门口。   顶楼一般炼丹阁弟子不许上来,走廊里寂静无声,因此也无人能看见赵映晨蹲守在门口的狼狈景象。   既然柳师姐说解毒,那说明云莜应该能无大碍,想到此,赵映晨心中宽慰了几分。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压抑在心中慌乱后的怒懑,赵映晨拳头捏得发白,牙齿咬得咔咔作响。   “皇帝,我与你势不两立。”赵映晨低声道,表情阴冷而狠烈,“我定要取你项上人头,灭你皇室。”   不知等了多少个时辰,直到深夜,柳依柔才将门打开。一开门,她便见到坐守在门口的赵映晨,持续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顿时心起怜悯,她轻声道:“经年的毒已经解了。”   脑中一片迷糊,满脑都在想着为什么柳师姐还没出来的赵映晨,闻言立马跳了起来,顾不得发软的双脚,一把冲向炼丹房内。   见到床榻上坐着,虽有几分虚弱,但却未见剧毒蔓延的宴经年,她正含笑看着自己,只是唇色略微发白,可比起寻日凛冽模样,现在更添几分娇柔。   赵映晨强忍着眼中晶莹,缓缓上前,怕自己动作伤到宴经年,于是匍匐在软塌旁,哽咽道:“云莜,你终于醒了。”   “晨儿,我没事。”宴经年微低首,温凉的指尖轻抚赵映晨后颈,她无声的勾了勾唇,利眸中满是柔和。   合上门的柳依柔转身,见到床榻上如此景象,微微一怔,没想到宴经年竟然会露出如此柔软神情。   这么些年来,她几乎是看着宴经年长大,柳依柔明白宴经年心中的仇恨,为父母报仇,是支撑宴经年拼命修炼的信念。   但是仇恨,怎能成为一个人的一切?   柳依柔望着这样如冰雪消融,春风化雨的宴经年,脸上流露出淡淡笑意。   或许是赵映晨的存在,才让这满心复仇的人儿,成为了这样吧。   宴经年微抬眸,注意到站在门旁的柳依柔,她挣扎着从床榻上起来,动作有些虚弱,“多谢柳长老救命之恩。”   赵映晨也惶惶然起身,对柳依柔郑重行礼道:“多谢柳师姐救命之恩。”   柳依柔哭笑不得,她将宴经年按回床上,“我们之间不必说这样的客套话,经年你就好好歇息吧。”   说罢,她转身对赵映晨道:“赵师妹也太生疏了,我本是你师姐,也是经年的师叔,我为她解毒本是应该的,不必道谢。”   赵映晨默默点头,但却将这份恩情放在心中。   “赵师妹,接下来经年只需要在凤栖山养月余便可将体内毒素排尽,放心吧。”   柳依柔将注意事项吩咐,赵映晨一一记住,随后便将宴经年带回凤栖山休养。   “晨儿……”宴经年卧于石床上,抬头望着一直垂首沉默的赵映晨,疑惑的喊了她一声。   “云莜……”   赵映晨的嗓音有些颤抖,再抬眼时,桃花眼红了一圈,眸内水光粼粼,“云莜,我一直在想,若是你出事了怎么办…。”   “柳长老妙手丹心,定然能将我治好的。”宴经年伸手,拥住赵映晨,细声安慰。   “可是,如果呢,如果我来不及,晚了半个时辰,如果那毒更强一分,如果…。”   “没有如果。”宴经年与赵映晨头抵头,她睫毛微微颤动,低声呢喃着,“没有如果,只要晨儿能够安全,就够了。”   “不。”赵映晨睁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宴经年,苍白的脸依旧难掩其风采,清澈的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不…..云莜,你不能死。”   “你是清轩宗最富盛名的大师姐,天生剑心,未来的剑仙,更是赤血战场夺冠的第一人,你若逝去,那清轩宗年轻一代,便无人能扛起首席弟子的称谓。”   宴经年睫毛微掩,遮住眼内的情绪,“那小师叔更是五百年一遇的天灵根,只要你安全,那即便是我逝去,你也能撑起清轩宗的年轻一辈。”   此言让赵映晨怔住,她抬起手放于宴经年肩上,“云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那晨儿呢?”宴经年微微一笑,“晨儿也是那样想的吗?”   “不是……”赵映晨低头,眼中露出一丝迷茫,“我想保护云莜,而不是让云莜为了我而死。”   她一直都十分坚信云莜对自己的感情,但刚才云莜的话又让她有些犹豫,云莜为什么要拼死护着她呢?是因为自己天灵根的身份吗?   “我的修为比晨儿高上许多,为什么晨儿会想保护我?”宴经年反问道。   此言让赵映晨哽住,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手足无措的望着宴经年,眼中湿漉漉,透着茫然。   为什么?   赵映晨讷讷,“因为…云莜是我的亲人。”   宴经年眼中的光一下子暗下来,她喃喃自语,“晨儿只把我看作亲人吗…..”   这个“只”字让赵映晨面色一愣,她看着宴经年的侧脸,线条利落,却难掩其失望之情。   宴经年心中微叹气,即使知道是这样,但她依旧有些难以控制情绪。   “我…。我不知道。”   下一息,这句话却让宴经年猛的抬起头来,对上赵映晨面带犹豫的脸。   “我不知道,云莜。”赵映晨又重复了一遍,“可以,再给我一点时间吗?” 第91章   因着任务紧急,期日快到,赵映晨便让宴经年在凤栖山好好休息,自己独自前往凡俗,将今年的弟子接送到宗门。   在临走前,赵映晨前去上阳殿,将离开晟元城遇刺和妖井一事全部告知掌门左景明。   左景明道:“皇室一直不甘心久矣,此事师妹不必担心,来了修真界,皇室便无法威胁到你们,你爹娘宗门自然也会派人前去保护。并且,妖井看守一直是皇室在管,清轩宗想要插手很难......”   他虽并未明确说出,但赵映晨却明白,自己与云莜虽然遇刺,但清轩宗并不会因此去招惹皇室,至于自己爹娘,则是因为自己是天灵根的原因,才享受这样的待遇。   “云莜是清轩宗首席弟子,若是传出她在凡俗遇刺,险些身亡,而清轩宗却毫无表示,其他宗门会怎么看我们?”赵映晨微抬头,桃花眼中满是平静,她这样反问让左景明面色微变。   “这件事,自然是皇室主动挑衅,不过......”左景明停顿一息,“清轩宗与皇室结怨已久,他们向来不敢明面上做出暗杀清轩宗弟子一事,恐怕其中另有蹊跷。”   左景明不愿再说,只是道:“无论是妖井还是遇刺,接下来自然会有人前去调查,你们只需好好准备四年后的赤血战场便好。”   赵映晨淡淡一笑,不再多说,而是转身离开。   既然清轩宗不愿打破这僵局,为云莜主持公道,那便由自己做好了。   皇帝,迟早会付出代价的。赵映晨冷冷勾唇,这模样与她往日温润形象截然不同,反倒与宴经年有几分神似。   离开清轩宗,赵映晨去昶元城,一路上,她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何云莜会失望,为什么当自己说亲人时,她却并不显得那么开心。   云莜想要听到的......到底是什么?   赵映晨苦恼的抓了抓头发,额前碎发被她弄的乱七八糟,叹了口气,她躺在飞舟上,望着天边蔚蓝云彩,怔怔出神。   来到昶元城,赵映晨偷偷去了趟蔡府,发现爹娘还好好的,并未遇刺的模样,便松了口气,住进城主府。   一周后,周边村庄县镇中有灵根的孩童将被陆续送往昶元城,由赵映晨带队保护前去清轩宗,就像当年余华带领赵映晨那样。   不过,赵映晨却发现,今年的人数,较之自己那年,却少了不少。   赵映晨问其中一名领队的内门弟子,为何今年新收的孩童如此少。   内门弟子答道:“回禀赵师叔,近五年来,皇室也开始吸纳有灵根的孩子,不少有天赋者不想进入清轩宗,就前去晟元城学习。”   皇室之心,路人皆知。赵映晨微微叹气,没说什么。   那内门弟子说完,眼神略有闪躲,赵映晨注意到,露出和煦笑容,“这位师侄可还有什么事?”   年轻的内门弟子吞吐道:“赵师叔,今年......今年.....”   “今年怎么了?”赵映晨笑容不变,直视他的眼神。   内门弟子微一缩瑟,明明是好看温柔的桃花眼,却让他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他顿时脱口而出,“今年昶元城又出了一名天灵根。”   “是哪位?”赵映晨眼神毫无变化,声音平淡,似乎这个消息没有影响到她分毫。   “在那儿。”内门弟子抬手,指着一群孩童中,明显被孤立的那一名女孩儿,这女孩儿衣着简朴,甚至有些脏,脸上透着丝害怕与恐慌。   世人皆知,五百年只会出一名天灵根,此定律仿佛是天道一般,以往数千年有典籍起便开始记录此事。而这十年,除了赵映晨,今年竟然又出现了一名天灵根,其中含义那内门弟子不敢多想。   或许其中另有蹊跷,或许是天道变了?   后者修士不敢想,自然便是前者。   赵映晨再次问了一遍,“师侄确定那女孩儿便是天灵根?测灵石可有差错?”   “确实是天灵根无疑。”内门弟子低声肯定道,当时测验灵根时,他亲自在场,绝不可能看错。   “此事我自会禀报掌门,你不必担心。”赵映晨安慰了内门弟子一句,便抬头看向那独自一人,低着头的女孩儿。   如此明显的目光,那女孩儿自然也注意到,她慌乱抬头,对上赵映晨的目光,赵映晨微偏头,朝她轻轻一笑,可谁知这女孩儿仿佛遇到洪荒野兽般移开目光。   赵映晨收回眼神,心中感慨,今年这天灵根竟然没有被皇室抢走?竟然没有遭遇妖兽来拦截?真是好运气。   但运气更好的却是清轩宗,一千年,三名天灵根全部出自清轩宗,此等殊荣,只有清轩宗才能够享受。   将一众孩童带到昶元城外的长源殿,赵映晨打开阵法,将他们带到修真界。   这群孩童像当年赵映晨那样,好奇的看着周围一切,那天灵根女孩儿站在人群角落,蹲下身,小心翼翼伸手触碰地上一朵凡俗没有的小红花,一直紧张的脸轻松下来,露出浅浅笑容。   “很好看吧?”   突然一道微低的清朗女声在她耳边响起,她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后仰,却不小心跌坐在地上。   女孩儿抬头,见到一张含笑文雅的脸庞,薄唇微勾,风流桃花眼中满是关切,正是接走自己的一群人口中尊称的赵师叔。   赵映晨伸手,放在女孩儿面前,女孩儿勉强怯怯的将小手放在她的掌心。   手指收紧,将跌坐地上的女孩儿拉起,赵映晨低声道:“小心点。”   女孩儿轻轻点头,一站起来便低着头,不去瞧赵映晨。   这天灵根对赵映晨而言,只是一个小女孩儿罢了,并无什么值得过于在意的,只是刚才握住女孩儿手心的瞬间让她心中一紧。   确实是人类,而非妖化形,与自己不同。   众所周知,天灵根只有一个,那究竟是面前的女孩,还是自己,是真正的天灵根呢?   赵映晨眯眼走到前面,心知自己之所以能化形,便是因为那踏虚花的功效,踏虚花脱胎换骨之神效,难免将自己的灵根也有所提升,这样看来,这女孩儿,便是真正的天灵根了。   天灵根一出,天下局面尽变,这件事就由掌门费心即好,自己只需准备赤血战场。   用飞舟将一干孩童带到清轩宗之下的石台,恰好也遇到来到此处的陈锦芮。   只见陈锦芮面色沉静,脸上没有笑意,赵映晨往她身后看了眼,没见到萧芩的身影。   “锦芮,九公主没与你一同回宗门吗?”赵映晨走上前,轻拍陈锦芮肩膀,好奇问道。   她并未将遇刺一事告知萧芩,思来想去觉得并无这个必要,毕竟此事与萧芩无关。   “没有。”陈锦芮摇头,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她要留在晟元城修行,便不来清轩宗了,准备四年后直接参加赤血战场。”   此言让赵映晨略微吃惊,她没想到萧芩竟然会留在晟元城,“可是皇帝逼的?”   “不是……她自己亲口说不必要回清轩宗了…..”陈锦芮微垂着头,声音里透露出微弱哭腔,“老赵,你说…。她是不是要回去当她的九公主,再也不回来了?”   赵映晨凝噎,只能轻抚陈锦芮的后背,不知该说什么。   “老赵,难道我与她九年的情谊,还比不上那皇权吗?”   陈锦芮抽泣着,眼圈通红,眼泪直往下滑。   揽住她的肩膀,赵映晨将陈锦芮带到石台外的密林中,临走前递给那领头弟子一个眼神,让他好好将这群孩童看好,自己则是耐心听着陈锦芮的话。   “我之前一点也不喜欢她,觉得她骄傲自大,公主脾气,一点也不讨人喜欢。”陈锦芮将头埋进双手中,蜷坐在石头上,开始自言自语起来,赵映晨则是坐在旁陪着她。   “可是越接触,我越发觉……她这人,就是傲娇,什么都不肯说,非得用盛气凌人的样子,把别人气得半死才行。”陈锦芮闷声碎碎念念,赵映晨抬首,一边听着,一边望着天边烈日。   “阿芩其实人很好,只是皇家的负担太重了,如果她愿意,我可以和她一起,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不受皇家约束,做她最想做的事,探寻完整个大陆。”   陈锦芮抬起头,眼眶湿润,她突然问道:“老赵…..喜欢一个人…是什么表现呢?”   “喜欢吗?”赵映晨喃喃,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什么是喜欢?喜欢是像云莜那样喜欢饮酒吗?还是说,像横川城林大公子和惠兰那样?   “我喜欢阿芩。”陈锦芮握拳,又面容坚定的重复了一遍,“我喜欢阿芩。”   “因为喜欢,所以我懂得她高傲背后的软弱,所以我想要一直陪伴她,所以才不想看着她独自承担重负。”   赵映晨在心中将陈锦芮的话复述了一遍,脑中浮现起云莜略微失望的神色和那句话。   “晨儿只把我当做亲人吗?”   “我要去晟元城找她!”   陈锦芮大叫着跳下石头,她双手握拳举着,神色懊悔,“我真是个笨蛋!她在晟元城明明就是想回来,却无可奈何的表情,我怎么就这么傻乎乎信了这个傲娇的话了!”   说完,陈锦芮火急火燎的离开密林,她大喊道:“老赵谢谢你陪着我!我懂了,我要去找她!”   赵映晨含笑看着陈锦芮离开的背影,自己却心中空荡荡。   锦芮去找九公主了,那,自己呢? 第92章   目送陈锦芮离开,而赵映晨还需要看守在场孩童参加剩下的考核。   第二考核中,赵映晨特意注意那名名叫李晗的天灵根女孩儿,不只是身体瘦弱的原因,还是什么,天梯的成绩并不理想,虽然也有六千多台,位列前三,但也与赵映晨那年的成绩无法比拟。   就连主持考核二的白须老者看向李晗时,心中也不可避免带了些惋惜。   随后将在天梯上晕倒的孩子带入木屋中好好休息,赵映晨则匆匆忙忙赶到凤栖山。   陈锦芮一席话让赵映晨思绪万分,她虽知两女子之间可以相爱,但却没想到与自己如此之近。   赵映晨灵机一动,她心想,莫不是云莜对自己的感情......   还没想到那个词,赵映晨便猛的摇摇头。   “不可能,云莜之前不还说对一名弟子有好感吗,而且自己现在不过二境修为,云莜瞧得上的必定是与她一样的天才。”赵映晨喃喃自语,可在清轩宗唯一能与云莜相提并论的年轻弟子,便只有小叔蔡永和了。   莫不是,云莜实际上暗中仰慕小叔?   赵映晨被自己的想法惊到,小叔并不喜欢云莜,是否云莜因此而不敢表达心意,对自己好,也有小叔的原因?   抓狂的揉着头发,赵映晨在众人面前平和有礼的形象完全崩塌,这种逻辑自洽的推理让她想要冲到云莜面前好好问清楚。   转瞬间便回到凤栖山,赵映晨直奔山腰洞府,里面留了只纸鹤,她将纸鹤打开,一行字出现在空中。   “于十一月二十日闭关,四年后见,勿念。”   简洁明了,却让赵映晨如轰惊雷,捏着纸鹤的指尖用力得发白。   今日是二十一日,云莜昨日便去闭关了。是了,赤血战场十分重要,如此一来也十分正常,但赵映晨却咬唇冲出洞府,前往大长老所在山峰,寻找小叔的踪迹。   “咦,小师妹稀客呀,怎么突然想到来我小老头儿这儿来了?”   一干瘦老头拿着蒲扇给自己扇风,穿着普通,甚至有些放荡不羁,十分随性洒脱。只见他歪靠在树上,见着赵映晨匆匆赶来,笑嘻嘻的朝她挥手大喊道。   赵映晨一抬头便瞧见大长老胡明的身影,她仰首拱手叫道:“拜见大长老,我是来找小叔的,他可在洞府内?”   “永和呀,他正在闭关,小师妹有何事呀?”胡明一摇蒲扇,摇头晃脑想了会儿。   闻言,赵映晨垂下头,微微一叹,这模样叫胡明产生了一丝好奇心,他跳下树来,走至赵映晨面前,笑道:“有什么问题小老头儿都可以给你解惑呀,比如修行上的,或者是生活上的?放心吧,我可不像庞飞那莽大汉张嘴乱说呢。”   听到二长老庞飞的名字,赵映晨忍不住笑了出来,二长老生性火爆刚烈,大长老胡明与庞飞虽同为师尊弟子,却时常吵得不可开交,也因此胡明总是时不时将庞飞贬低一句。   但赵映晨摇摇头,“多谢大长老好意,晚辈找小叔也只是想问问家中之事罢了。”   胡明意味不明的长哦了一声,突然笑呵呵道:“小师妹是心有所属了么?”   此言叫赵映晨吓了一跳,她脸颊微红的摆手,“不不不,从没这回事,晚辈年纪上尚小,应以修行为重,情爱之事还太远了。”   “不远了。”胡明挤眉弄眼道:“小老头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可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是无数师妹的爱慕对象,有这方面苦恼很正常的。”   赵映晨怀疑的看了眼胡明干瘪瘦小的体形,容貌也是六七十老者模样,实在难以想象他当年玉树临风的模样。   胡明两三句忽悠得赵映晨跟随他走进洞府,赵映晨也犹犹豫豫将自己心中猜想说出来。   谁知胡明一听到“云莜可能对小叔有好感”时,表情变得相当怪异,似乎嘴角在抽动,最后实在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霎那间洞府内全是他笑声的回音,这让赵映晨满脸郁闷,“大长老,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胡明笑完,他揩了揩眼角笑出的泪,还是忍不住笑道:“绝无可能。”   “为什么?”赵映晨追问道。   “小师妹,你并不知他们以前是怎样的。”胡明徐徐道来,“在你还未来清轩宗之前的二十几年,两人可谓是一直争夺首席弟子,且每次经年都强压永和一头。你知经年那性子,对不感兴趣之人一眼都不会多看,我还记得当年他们二人争宗门小比头筹时,经年说的话。”   “她说:你非我对手,莫要执意挡在我面前,否则便别怪我手下留情。”   胡明模仿那语气,模仿得惟妙惟肖,说完,他自己都笑了出来,赵映晨也跟着一起笑了,仿佛看到当年那场景,想必小叔肯定十分不堪吧。   “永和因此与经年十分不对付,小老头儿我眼力还是有点的,经年绝不可能喜欢永和。”   这个猜想太匪夷所思了,让胡明有些疑惑的看向赵映晨,“小师妹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说到此,赵映晨长叹一声,她愁苦道:“之前在思过崖时,云莜曾亲口说过对一名弟子有好感,却并未说是谁,我遍猜想是小叔。”   胡明若有所思笑道:“经年心高气傲,定然瞧不起普通人,清轩宗同龄一代中确实只有永和能与她相提并论,但经年生性淡漠,恐怕只有与她朝夕相处的人儿,才会日升好感吧。”   与云莜朝夕相处的人儿,除了自己,便无他人。这让赵映晨呆愣的抬起头来,恰好与胡明含笑的眼眸对上。   “大长老......”   胡明打断赵映晨的话,凝视着光滑墙壁上镶嵌的月明珠,“小老头我呀,是从小看着经年长大的,她爹娘也是我同门,年长我几岁,小时时常受到他们照顾。”   “经年爹娘遇害一事,我只恨当年没有早些赶到,才留得经年一人孤零零,这些年来,我几乎是将经年当作自己亲生女儿一般。”胡明偏头朝赵映晨笑笑,“她无论做什么决定,只要她认为幸福,我便会支持她。”   “云莜真的......”赵映晨将剩下的话吞下去。   “这种事,你便要亲自去问她了。”胡明恢复懒洋洋模样,他笑嘻嘻的摇着蒲扇,“小师妹你也闭关呗,专心修炼四年,一出关就可以直接问她了。”   恐怕问了也不会得到结果。   赵映晨心里想着,不过闭关一事确实值得深思一下,于是她颔首向胡明道谢:“多谢大长老指点。”   胡明摇手,“这算什么,经年的事就是我的事。”   说到这,他微微一顿,“云莜中毒一事,我已去晟元城给她讨回公道了,不过毕竟是私底下,也没闹太大。”胡明说得笑呵呵,漫不经心的样子,但赵映晨眼眶确实一涩。   她郑重行礼道:“大长老恩情,映晨没齿难忘。”   胡明笑着摇头,将赵映晨扶起,“这些事不值得一提。”   在胡明未摊开心扉说这番话之前,赵映晨还从不知大长老竟与云莜有此渊源,云莜也从未提过。平时也较少看见大长老来看望云莜,可能连云莜自己都不知道大长老的用心吧。   在与胡明告别之后,赵映晨便前去上阳殿,换置了不少修行丹药与灵石,即刻准备闭关。   云莜闭关的场所赵映晨并不知,不过定然是冰属灵气十分浓厚的地方,并不位于凤栖山。   而凤栖山那水潭,之所以火属灵气浓郁,便是因为水潭下依靠着一处高品质的火属灵脉,该灵脉并不长。   水潭中心是灵气最浓郁的地方,现在赵映晨已是二境金丹修士,且她修行《涅卷》的缘故,对火属灵气抗性和吸收能力大大加强,因此进入中心十分容易。   在中心处靠边,赵映晨潜入水中,她早已知道其中有一处缝隙,便是通往灵脉的缝隙。   她身形纤瘦,灵活的从缝隙中钻过去,憋了近乎一炷香的时间,还有余力时,赵映晨眼前豁然开朗,她钻出水面,面前是一片赤红的墙壁,似乎有人为开凿的痕迹,墙壁上的石块并非纯正的赤红,有些是淡粉浅红,有些则是红得滴血,但无一例外的,都散发着强烈的火属灵气。   赵映晨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比水潭最深处还要强上五六倍的灵气被她不由自主的收入体内,云海处的灵力开始波荡,自主顺着经脉运转起来,吸收着灵气。   “不愧是最接近灵脉的地方,灵气如此精纯。”赵映晨惊喜道。   若是在此处闭关四年,恐怕很快便要突破至三境元婴期。   甚至是......突破元婴中期。   赵映晨心中一片火热,到达三境后,便有足够自保之力,且与云莜的差距越来越小,最终有一日,自己定然能与她并肩作战。   此刻,什么都被她抛之脑后,那新出来的天灵根也好,赤血战场也罢,都不必考虑,只需好好修行,待出关之日,好好询问一番云莜,弄清楚她的的意思。 第93章   李晗这一天灵根的出现,在清轩宗内掀起波涛大浪,有不少人都很期待看到赵映晨的反应,但可惜赵映晨表现得十分淡然冷静,随后又直接闭关,挡住了暗中不少人的注视。   清轩宗掌门左景明的态度意味不明,还虚道长并未像赵映晨初来清轩宗时将李晗收入门下,而是在左景明的主持下,让李晗拜入赵映晨门下。   虽然赵映晨正处于闭关中,但这种大事左景明已提前告知她,她对此事并无异议,甚至并不在意,现在她最重要的便是顺利晋升第三境界,为出关后的赤血战场多几分保障。   或许同一时期出现两名天灵根,在许多人眼中是惊涛骇浪之事,可作为当事人的两人,却都忙于自己的事,无暇顾及。   李晗虽然让左景明拜于赵映晨门下,但由于赵映晨正在闭关时,所以由蔡永和代为教导。恰好李晗为金属灵根,蔡永和与她同为金属灵根,教导起来并不难。   春去秋来,四年时光转瞬即逝。   清轩宗,凤栖山内。   清澈水潭中,翻起滚烫的水泡,像是烧开的水那般沸腾,空气中弥散的白雾越发炽热,水中心隐隐映出红光。   水面被一道身影破开,水底下缓缓出现一名黑衣女子,玄衣女子闲庭信步般走出水潭,身上衣袍干燥细腻,没有丝毫被打湿。一缕晨曦透过斑驳树影照射在她脸上,潋滟多情的桃花眼中,眼瞳显出明显的赤红色。   女子气派骇人,她脚步微动,站于水潭旁湿润的泥土上,周边仿佛被地火缭绕,脚下的泥土在她踏上去的那霎那,瞬间变得干燥裂开。   这正是突破出窍期的赵映晨,她还不能好好控制自己溢出的灵力,周身的一切水汽都被蒸发,变得炎热干躁起来。   “云莜,你出关了吗?”   赵映晨抬手,掌心升腾起灼热烈火,她望向天边,轻声喃喃自语,眨眼间,瞳孔的赤色消失,变成一如既往的琥珀。   四年里她不仅在闭关,更是在思考,自己对云莜,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但这种事,是冥思苦想而想不通的,并非修行上遇到的困难,可以突破,可以翻阅典籍寻找前人的经验。   “师......师尊?”   正当赵映晨失神时,不远处传来一道怯怯惊讶的喊声。   循声而望,见到一名十五六岁的清秀女孩站在树旁,清轩宗核心弟子的服饰,面容上掩不住的诧异。   此人正是李晗,她与四年前截然不同,四年前还是十分胆怯,可现在脸上多了几分坚定。   她知道自己的师尊是赵映晨,且因为她在凤栖山闭关,所以时常会前来看上两眼,没想到今日竟然恰好碰见赵映晨出关之日。   眼前这女子,一袭玄衣,越发衬得肌肤似雪,淡粉唇瓣微抿,粼粼桃花眼也掩不住的漠然,眉飞入鬓,夹着丝多情妖艳。   李晗略带慌乱的行礼道;“弟子李晗,参见师尊。”   赵映晨长眉微敛,嘴角露出浅淡笑容,“不必多礼,你我同为天灵根,你日后成就定然不逊于我,师兄让你拜入我门下,已算是折损你了。”   虽然她脸上笑着,但李晗却明显感受到这笑容后的冷漠,此言更是让她有些惊恐,于是诚惶诚恐道:“师尊成就非凡,弟子不敢自比。”   她不敢多说,这些年清轩宗内也是杂言纷飞,李晗听了不少,自然心中有数,刚才赵映晨之言总是让她莫名感觉对方心有不满。   赵映晨脸色一缓,她刚突破元婴期,灵力控制不住也就不说,竟然连情绪也有些失控,她舒了口气,走近李晗,认真注视着她。   “不必因为我是你师尊而拘谨,如今我也不过刚刚突破三境,天灵根修炼速度非凡,过不了几年,你还会和我一样,师兄让你拜入我门下,也不过是想着我身为天灵根对天灵根更加了解,也更好教导你。”   “我会好好教你的。”   赵映晨敛目,转身,拂袖而去,“跟上,让我看看这些年小叔都教了你些什么。”   自己是妖,也不知能否在清轩宗安然呆下去,清轩宗对她恩情重大,若是她身份揭穿离开宗门,有李晗这一天灵根在宗内,定然也能好好顶起来,更不用说还有云莜。   一想到云莜,赵映晨不禁微叹,无论怎样,自己是妖的身份都无法改变,除开闭关这四年,之前的日子她都未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云莜。   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她的李晗听到这声叹息,小脸微僵,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赵映晨身旁太热了,李晗跟在她五步外,都觉得炽热难挡,仿佛面前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来到山腰那茅草屋中,里面没有丝毫落灰,完全看不出这屋子空荡了四年。   赵映晨眼神微瞥向李晗,察觉到她眼中的忐忑,心中了然是对方一直在收拾,于是温声道:“很好,现在盘腿坐下吧,运转灵力。”   李晗乖巧的坐到铺垫上,双手自然下垂放在膝上,捏出手印,闭眼入定。   赵映晨暗自点头,一秒入定,心中没有杂念,如此才能心无旁骛的修炼。   在观察李晗体内灵力运转情况的同时,赵映晨也在不断地收敛自身气息,将刚刚突破不太稳定的云海平复下来。   二境乃练气化神阶段,在第二境界中,增长最快的是神识,但到了第三境界,则是炼神返虚,对于自身感悟要求极高,能到达第三境的修士,已经能算是一方大佬,甚至是一些小宗门的宗主。   待李晗运转一周天后,赵映晨也彻底将自己稳固下来。   李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经脉略微刺痛,刚才强行运转一周天,对她来说,负荷有点大。甫一睁眼,便感受到一暖洋洋的掌心正按在自己肩膀上,叫李晗吓了一跳。   “不错,基础十分牢固,只是经脉略微有些脆弱,难以承受较为庞大的灵力,应该是先天受损,不过无事。”赵映晨道:“柳师姐可给你配了药浴?”   见李晗点头,赵映晨又道:“你先天似有不足,虽然药浴可以改善体质,不过修行不可落下,就这样继续修炼,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或者是掌门都行。”   她刚刚出关,但距离赤血战场的开启也十分近了,大概只有不到三月时间,这段时间就不必让李晗搬来凤栖山贴身教导,待赤血战场后回归也不迟。   与李晗解答了下她修行上的疑惑,赵映晨便将她送到大长老胡明洞府中。   见到赵映晨的身影,大长老哈哈大笑道:“四年未见,赵师妹你便突破三境了啊。”   “师妹现在不过二十多吧?”   “二十三。”赵映晨接道。   大长老啧啧两声,“你可知清轩宗最年轻的三境强者是多少岁吗?”   这倒是让赵映晨起了几分好奇,“多少?”   “三十四。”大长老摇了摇蒲扇,感叹道:“师妹天赋,当真恐怖如斯,即便是在清轩宗记载的天灵根中,也属佼佼者,此次赤血战场定然能博得头筹。”   赵映晨但笑不语,她明白,自己之所以修行速度如此之快,是因为自己改修《涅卷》的结果,若非有这血脉传承中,最适合凤凰血脉修行的功法,恐怕自己现在还在二境徘徊,无法这么快突破三境。   二人对话,让一旁的李晗不禁咽了咽口水,心中开始紧张起来。   明珠在前,师尊这样能与天地争光辉的人,自己恐怕只能仰望吧。   正在瞎想时,便听到二人提起自己。   赵映晨拱手道:“李晗本是我的弟子,这些年劳烦大长老代为教导了。”   “老头儿我可没费什么力气,都是永和那小子教的,反正他也闲。”大长老呵呵笑道,没有多说,而是转移话题道:“经年在一月前已出关,你不去看看她?”   赵映晨微怔,“云莜已经出关了?”   为何她走出水潭时,完全没有在凤栖山内感受到云莜的气息?   “是呀,一直都在凤栖山呢。”大长老眯眼,悠闲自在。   赵映晨嘴角微撇,露出一丝牵强的笑,“大长老,师妹先告辞了,李晗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大长老伸出干枯手掌,揉了揉李晗的头,“这小家伙天赋惊人,我喜爱还来不及呢。”   见此,赵映晨微点头,转身脚步微踏,乾坤袋内的斩妖刀连着刀鞘飞出,似是一声凤鸣,赵映晨稳稳站立刀身上,朝着万里晴空飞去。   李晗仰着小脸,眼中满是对方纷飞衣角。   未说话,身旁大长老温和的抚了抚李晗头顶,“你以后,也能像你师尊那样。”   *   不足一刻钟,赵映晨便回到凤栖山,她阖眼放开神识,强大的神识瞬间将整个凤栖山包围,山内的一切动静都在她心中呈现,就连小小飞鸟的扑翅展飞,也在她脑中分毫不差的展现。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丝毫感受到宴经年的气息,足足扫视了数次也没有任何收获。   如此大范围的使用神识,对于刚突破三境的赵映晨而言,也并非易事,她揉了揉微刺痛的眉心,收回神识,无不沮丧。   眼角下垂,赵映晨抿了抿唇。   若是云莜想躲着自己,自己是不是就像这样,难以找到呢?   手心一阵钝痛,赵映晨松开紧握的掌心,丝丝鲜血顺着滑落至指尖,又瞬间被灵力蒸发,掌心半月牙的伤口也在几个呼吸间合拢,丝毫痕迹也没留下。   赵映晨面无表情,来到水潭不远处,宴经年洞府下的酒窖,这是在五年前从横川城回来时,她亲自开凿的。   伸手,灵力灌入,一面石墙上浮现水波般的波澜,随后这面石墙慢慢消失,赵映晨抬腿进入其中,悠扬醇厚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漫。   里面一个个木架摆放整齐,上面有许多瓷瓶或是酒坛,有当年的猴儿酿,也有许多她们二人在凡俗带来的好酒,但木架上多是空白,这些酒仅仅占了不足三分之一的空间。   赵映晨站定扫视了一番,并未见到宴经年的身影,失望的转身离开。   出了洞府,赵映晨一路往上寻找,凤栖山快被她翻了个遍,最后是走上了山顶。   一登顶,便瞧见数年前种下的那颗桃花树,修真界灵力充沛,清轩宗内更甚,这几年过去,桃花树已经长的高数丈,枝叶繁密,无数多淡粉桃花盛开,纯美艳丽。   赵映晨缓缓走到树下,地面上有不少落下的桃花瓣,她小心走过,柔软靴底踩在草地上,发出轻微响声。   仰头,瞧见那寻找良久的人儿,正惬意的躺在树枝上,一手枕头,一手提着酒壶,清冽酒液自上而下,落入这人儿微张的唇中。   柔风拂过宴经年的发丝,将赵映晨的衣角吹动。   “云莜。”   赵映晨嘴角绽开真挚开心的笑,眉眼霎那间舒展开来,眼中满是树上那人的身影。“云莜,我找到你了。”   “晨儿,接住我。”   树上宴经年突然道,赵映晨还未回过神来,便见到这人儿毫不犹豫的向下一跃,她瞳孔微缩,脚步一踏,抬手将宴经年稳稳抱住,揽入怀里。   刚一入怀,赵映晨便嗅到浓浓酒气。   这是,将自己喝醉了吗?   赵映晨心中疑惑,怀里人儿如玉脸庞上浮着浅淡粉红,酒香夹着云莜特有的冷香,混着桃花的芬芳,让赵映晨也不禁有些醉了。   “晨儿......”   宴经年一改往常冷着脸,而是嘴角含笑,温柔的伸手,指尖描摹着赵映晨的轮廓。   赵映晨只觉被云莜抚过的地方一阵酥麻,她呆呆看着云莜,对方墨瞳中满是自己的脸,眼神专注又缠绵,像含着炽热的火焰,连她自己都难以承受的热。   柔荑拂过后颈,玉膊环住赵映晨脖颈,宴经年微用力,轻抬下巴,阖眼朝赵映晨唇边落下一个淡淡带着酒香的吻。   仅仅是简单的触碰,却让赵映晨睁大了眼,她感受到唇边的柔软,看着近如咫尺的脸颊,大脑一片空白。   宴经年眼睫毛微颤,她缓缓睁眼,满眼的深情柔绵,“晨儿,我心悦你。”   “云莜,我......”赵映晨嘴唇颤抖,举步维艰。宴经年看懂了她的迷茫,指尖微抬,轻轻触碰赵映晨唇珠,“嘘。”   “不用回答我,这样就好了。”宴经年释然一笑,从赵映晨怀中下来。   赵映晨伸手想要拉住她的衣角,雪白细腻的布料从掌心划过,却抓不住。   “自古阴阳正道,同性之间本是违背常理,于修行并无好处,更何况你我二人身份,也难以在一起,掌门定然会阻挠。”宴经年掌心握拳,背对着赵映晨,墨瞳中闪过一丝黯淡,嗓音却是柔和。   还有一句她并未说出,若是两情相悦,这些阻碍都无法阻挡她们二人,可现在,晨儿对自己的心意并不明了,自己贸然说出心悦二字,恐怕对她来说也是苦恼吧。   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自私之人,凭借着晨儿对自己的依赖,便为所欲为。   宴经年在心中微微一叹,转身露出清浅笑容,“晨儿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是。”赵映晨低垂着头,突然道。   宴经年微怔,“什么?”   “不是那样的。”赵映晨抬头,眼眶红了一圈,她咬唇道:“云莜,我......”我是妖,这样你还心悦我吗?   四年闭关,她一直以为自己未弄清对云莜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可刚才云莜一句话,却让她瞬间心思通达。   原来,自己一直也是心悦云莜的,可她的顾忌太多,便潜意识将这种想法压在心底,不敢显露出来。   现在面对宴经年越来越亮的眼眸,赵映晨却是越发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   之前心中积攒的勇气,想要一口气说出自己是妖的身份,现在却如土崩石碎般崩塌。   赵映晨害怕自己说出来,云莜便厌恶她。可她更害怕若是隐瞒欺骗下去,给了云莜希望,最后身份暴露那天,云莜该有怎样的伤心欲绝。   似乎是明白赵映晨的纠结,但宴经年此刻已经十分满足,她轻声道:“晨儿我不急。”   “未来很长,三界很大,晨儿你还年轻,须见识更多。”   “我会一直等你,晨儿。” 第94章   “明日便是赤血战场开启之日。”   宽阔空荡的上阳殿内,掌门左景明立于首席,底下有二十五名穿着各异的核心弟子,为首女子一袭白衣,外笼一层浅淡月牙薄纱罩衣,削肩细腰,淡然出尘,似乎没有任何修为,像凡人一般。   左景明看着为首女子,暗暗点头。四年闭关后,宴经年不仅突破至出窍中期,更将心中剑意收敛,现在看向她,丝毫没有几年前仿佛直视利剑的刺眼。   过犹不及,左景明一直担忧宴经年剑意过于锐利而伤害到自己,现在她对于剑意的掌控越发纯熟,实力也足足提升一大截,看上去更有几分剑仙风姿。   在场弟子不少,赵映晨同期弟子五人,他们都是去见识见识赤血战场,并不指望获得名次。剩下的则是宴经年同期弟子,或是年幼几年,无一例外都是清轩宗内最顶尖天赋的弟子。   赵映晨垂首站于宴经年身侧,左景明在上方讲着话,她漫不经心,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突然,指尖被微凉触碰,旋即一只手钻进自己掌心,覆上握住。赵映晨耳尖不可避免抖了抖,左景明的话便完全听不进去。   手背被指腹细细摩梭,赵映晨侧眸,看见宴经年面不改色的侧脸,她正十分认真的望着左景明。   似乎是察觉赵映晨的视线,宴经年微微偏头,朝她勾了勾唇角,浅淡笑容让赵映晨匆忙移开视线,手却没有松开。   二人的小动作没有躲过身后陈锦芮的目光,她抬手摸了摸下巴,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好像懂了什么。   “好了,我们出发吧。”   左景明话已说完,大手一挥,一众弟子跟随他朝上阳殿后殿走去。   上阳殿后殿有许多境地入口,众人走至后殿,发现一片空地上早已停留三人,正是三长老陈浩东――陈锦芮爷爷,四长老萧启――萧芩叔公,以及五长老骆安然――游竹师尊。   赤血战场危机重重,若是只有左景明一人,无法把控局面,便让这三名长老跟随进入,保全弟子安全。   左景明指尖一抹腰间悬挂的乾坤袋,白光一闪,一艘木质玄黑飞舟出现在众人面前。   众人陆续上舟,刚好将这二十九人容下。   随着左景明施法,飞舟之下平坦草地陡然消失,变得漆黑无比,宛如深渊,毫不见底。   飞舟一阵颤动,游竹等修为不高的弟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三长老陈浩东沉声道:“诸弟子站稳了,若是在空间裂缝中掉落,便会被这强大的压力瞬间撕碎。”   赵映晨与宴经年对视一眼,手握的更紧,多数弟子都盘腿坐下,紧贴着舟身。   此时飞舟已经完全沉入漆黑,赵映晨能够感受到飞舟在飞速急驶,同时这漆黑中如刀般的烈风不断打在脸上,就连飞舟上的防护阵法,也难以挡住这锐利。   仿佛咽喉被人按住,强烈的窒息感传来,大脑一片空白,但仅仅持续三个呼吸,这种感觉便消失。此时赵映晨才喘过气来,发现周身的漆黑全然消失,变成了一片银白。   宴经年担忧的抚了抚赵映晨后背,低声问道:“没事吧。”   赵映晨摇摇头,在场陈锦芮等人比她状态更差,个个面如白纸,捂着胸口,失神的大喘气。   “到了。”   左景明的嗓音让赵映晨将目光移到他身上,注意到此刻飞舟正置于漫天银白中,一片纯银沙河在眼前流淌。她伸手,轻点那银沙,触之即逝,化作一片五彩斑斓。   在场弟子,皆未来到过赤血战场,即使是宴经年,也为这美丽景色失神片刻。   这般诱人景致,怎的叫赤血战场这样的名字?   赵映晨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飞舟朝前方缓缓驶去,似乎是这沙河的原因,飞舟的速度并不快。   很快,众人眼前渐渐浮现一座高数百丈的雕像,他们皆仰头眺望,也只能窥得一角。   这雕像背对他们,远远望去像巨人一样,飞舟上所有人在这雕像面前,就像是沧海之一粟,天地之蜉蝣。   意识到这点,不少弟子皆低下头,自惭形秽,这巨像宛如高山般横栏在他们心头,让他们觉得难以跨过,无形的阴霾在悄无声息弥散在他们脑中。   即使是看过数次的左景明,再次见到这巨像时,也忍不住心生震撼,感慨自身的渺小。   不过他也注意到在场多数弟子的模样,眉头微蹙,肃声呵道:“抱元守一!”   当头棒喝,众人皆非俗人,瞬间清醒,连忙收敛心神,再次看向那巨像时,眼中带着一丝惊恐。   仅仅是看上一眼,便逼得道心不稳,刚才若非左景明及时出声,恐怕他们至此再难突破瓶颈,进步一丝。   就连宴经年心中也有些许后怕,她面容更加肃然,对赤血战场的危险更一步认识。反倒是赵映晨,只觉得这巨像气势宏伟,且雕刻细腻逼真,活灵活现,仿佛是真的人站在那里一般。   左景明对自家弟子十分自信,并不担心此事对他们有很大危害,反而觉得这是扩大他们心境的方法,于是脸上浮现若有若无的微笑容。   “这处地方并非是赤血战场,而是外围境地罢了。”   关于外围境地,左景明并未多做解释,众人心中都有数,明白这赤血战场是与仙人有关的地方,许多奇妙并不是他们能够理解的。   仙人遗迹毋庸置疑是仙人遗留下来的圣地,但在天地规则中,需在赤血战场这一境地比武,以决出进入仙人遗迹的资格,想必这赤血战场也定然与仙人有关。   随着飞舟缓缓向前,赵映晨便发现这巨像不止有一座,而足足有九。巨像们呈环形包围中央,每座巨像神态各异,或拈花垂眉,或怒目圆睁,或癫狂痴笑,还有几座非人形异像,无不例外都面容狰狞,似乎含着滔天大怒。   这九座巨像只有一个共同点,便都被巨大锁链捆住,每一根锁链,都比飞舟的长还要宽,似乎看上去足有数丈。九条锁链被中央一尊九层巨塔禁锢,塔身漆黑,檐角如飞鸟,瓦片呈琉璃色,在一片银白沙河中格外显眼。   “那九层塔名为梵海塔,便是进入赤血战场的真正入口。”左景明为众人解释了那庞大的九层巨塔,但却对那九座巨像没有丝毫解释,所幸在场之人皆对此十分警惕,并未多问。   说着,左景明从乾坤袋中取出二十五枚分别雕有不同名字的玉环,交于弟子们手中。   “这上面携刻着你们的魂焰,在清轩宗藏书阁内的长魂灯都有一一对应。”左景明面容肃然,“这玉环在赤血战场中可保你们最后一命,定要好好保管,若是你们中有人道陨,藏书阁的长魂灯也会灭。”   “同时,玉环也会将杀你们的人的气息传至长魂灯,宗门定然会为你们报仇!”   说到这,在场弟子气氛有些凝重,赵映晨将手中玉环紧紧握着,脑中却想到在进来这外围境地前两日的事。   在临近时期,掌门左景明才将大家召集,每人将自己的本源魂焰留一丝在宗门内。   对于本源魂焰,赵映晨下意识毛骨一悚,一下子想到自己身为妖,这所谓的本源魂焰会不会与常人不同?   幸好最后才闹明白,本源魂焰便是自身神识,现在要做的,不过是分出其中最本源的一丝交给宗门罢了。   这一丝神识,是直接与本体相联系的,若是本体死亡,那么这一丝神识也会随之消亡,若是本体好好的,那这神识便不会熄灭。   说着,飞舟已经越发接近梵海塔,弟子们也都盘腿养神起来,将心情平复。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飞舟在左景明的控制下来到梵海塔底层,也就是第一层。   飞舟靠塔后,众人才意识到这梵海塔究竟是有多大,之前远远看上去只觉得大,可当脚踏进塔中时,便觉得简直是无边无垠的宽阔。   弟子们皆收敛心神,一声不吭的跟在左景明身后走进塔内。队尾陈锦芮等年轻一代也收起了聊天的嘴,安静跟着,而宴经年依旧握着赵映晨的手没放。   左景明推开漆黑大门,闲庭漫步,气势昂扬进入塔内。   一进塔,赵映晨等人便收到塔内所有人的注视。她见到里面站了许多人,四面八方皆是不同门派的弟子,赵映晨甚至在其中看到在晟元城百花舫内妄想采?补自己的合欢宗弟子白芷姑娘。   不同弟子穿着千奇百怪,可很快,赵映晨便注意到西北方向,很明显被所有宗派孤立的一群人。   说是人,其实是化身人形的妖,赵映晨在这群妖上感受到十分浓厚的妖气,这妖气与寻常妖气不同,隐隐夹着血腥味与暴虐,这显然是妖域的妖族!   这些妖都盘腿闭眼,不理会周遭之人,可还是有不少实力稍弱,难以控制气息的妖睁着赤红的眼,赤裸裸看着所有人,眼中的吃人欲望尽数彰显,不过他们在为首中年男子的压制下,不敢动作,只敢瞪着眼睛龇牙。   “那些便是妖域之妖。”正失神注视着妖族的赵映晨,突然感受到耳旁吹来一丝凉气,清冷嗓音在耳边响起,极近。她顿时一激灵,慌张偏头,耳垂蹭过那柔软唇瓣,霎时间两人都有些愣住。   赵映晨微微将头移开些距离,耳根火辣辣的烧,顿时有些赫然。   这小动作自然被宴经年注意到,不过她同时也看到赵映晨红红的耳垂,嘴角轻轻翘起,忍住想要捏一捏的欲望继续道:“为首玄衣金丝男子,便是三十年前新上任的妖皇,不知其本体。”   闻言,赵映晨仔细看着那盘坐首席的玄衣金丝男子,这男子模样并不年轻,下巴一层修理整洁的胡渣,双眼阖着,观其面相只是一俊朗稳重的中年男子。   长眉微蹙,赵映晨心中诧异,这妖皇不愧实力强大,她竟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妖气,甚至没有妖域那压制不住的狂躁。   宴经年扫了眼妖族,便移开目光。她确实心中对妖族还恨,不过已不像从前那般偏激,且不急于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清算。   随着时间过去,在场的人越来越多。   赵映晨在心中回忆着左景明在进入此处前千叮万嘱的规则,第一场比试是淘汰赛,所有弟子将进入赤血战场中,其中灵力稀疏,地形崎岖,但有无数奇珍异兽和重重危险,而他们要做的,便是在赤血战场内取得宝物,按照宝物的价值排名,前五分之二,才有进入下一轮的资格。   这个淘汰赛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但由于第一场考核时间内,留在梵海塔的众宗主长老们,皆无法得知其中情况,也无法看见里面弟子如何,因此给弟子们留下了极其大的发挥空间。   这导致每五十年举办的一次比试中,往往有许多天才陨落在第一场淘汰赛中,使无数人捶胸顿足,甚至一宗之派就此衰落。   而度过第一场淘汰赛,那么后面的比试则是一对一单打,地点是在梵海塔二楼,与赵映晨在清轩宗的小比模式一模一样。   总而言之,赤血战场的淘汰赛,是最为凶险,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环,因此?这场比试才会用赤血战场命名。   需等到所有门派到齐才可开启赤血战场,赵映晨左右等得无聊,便也撩起衣摆盘腿坐下。   宴经年与赵映晨同样坐下,她偏头耳语道:“进去赤血战场时,记得握紧我的手,这样传送到同一处的几率更大。”   赵映晨默默点头,进入赤血战场后,所有弟子传送方位皆不同,运气好者还能遇上同宗门弟子,若是运气差,甚至直接传送到兽群,四面皆敌。   虽然赵映晨已突破元婴期,但宴经年心中依旧怀着隐隐的担忧,盖因她天灵根的天赋注定会吸引无数人的注意,若是在赤血战场内,有心怀不轨之徒想要联手击杀赵映晨,那也是极有可能的,所以宴经年只能尽量让赵映晨在自己身边,这样自己也可以极力保护对方。   随着场内之人愈来愈多,梵海塔一楼中心渐渐出现一抹银灰漩涡,到最后所有宗门集齐,银灰漩涡扩张至一丈,一股无名之风吹起,鼓动众人衣裳。   左景明并无上面可以吩咐的,心中稍显忐忑,但面上不显,十分沉稳。   妖族之妖率先进入银灰漩涡,其中不少妖面目狰狞的朝人族修士露出轻蔑的笑,引得许多弟子怒目而视,愤慨模样。群妖脚步一触及那漩涡,便身影渐渐消散,是进入了另一个全新的境地。   赵映晨在进入前与陈锦芮等人低声说了几句,便走到宴经年身旁,主动牵住她的手,一同走进那银灰漩涡。   眼前众人越来越模糊,赵映晨继续往前走着,感受到左手被宴经年紧紧握住,这让她有一丝安心。可随着人群消散,一个崭新世界仿佛隔着一层纱展现在她面前,赵映晨左手微动,低头一看,才发现身旁宴经年已经消失,身后不少弟子也不见踪迹。   赵映晨稳住呼吸,回头看了眼,便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像是纱被掀开,她眼前出现一片满是不明绿植的陡峭崖体,灰蒙蒙没有丝毫光亮的天空直逼而下,仿佛要塌下来。   “咚咚!”   还未仔细观察四周环境,心脏便猛然剧烈跳动,即便是元婴期的赵映晨,竟然也完全不能控制这突变。   比地火灼烧还要痛苦,负荷不住的心脏仿佛要裂开,赵映晨张嘴数次,却丝毫不能出声,无力的跌倒至地,头重重砸在泥土上,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地上满满一层火红花朵。   “凤血花......”   白净脖颈上青筋暴起,赵映晨充血的双瞳死死盯着地上这花,除了心脏的疯狂砰动,后背肩胛处也越来越热,她没看见那火翅纹路越来越亮,甚至衍生更多纹理渐渐往上攀爬,直到占满她整个侧脸。   这种痛苦短暂又强烈,等到消退时,赵映晨脸上满是汗水,仿佛刚从水中捞出,一直隐藏的火红羽翅也展开,在身后缓缓的摇晃。   赵映晨艰难坐起,神识感受到四周没有丝毫敌人,便运转起《涅卷》,开始打坐调养紊乱气息。   一炷香后,赵映晨便缓缓睁眼,晶莹琥珀眼眸变成深沉暗红,脸侧赤红纹路妖艳绚丽,隐隐与地上凤血花有神似之处。   吐了口气,右手一挥,幻化出一面水镜,赵映晨看着自己的模样,露出一丝苦笑,可在这样貌下,任何表情都透露着一股妖邪。   凤血花,顾名思义,传闻此花是用凤凰之血浇灌而成,具有神奇功效,甚至可以用作血脉提纯,虽比不上横川城那血魔转生阵的作用好,但这凤血花没有丝毫副作用,药性温和。   可凤血花又极其稀有,多数聚集在妖域,在修真界中,赵映晨还只在《百草经》中见到过画像,没想到一进来,竟然就有如此一大片的凤血花,方圆十丈,皆是密密麻麻的血红花随风飘动,只是不像之前那般艳红,似是耗光了所有药力。   刚才那凤血花遇上她这凤凰血脉,便强行勾起她体内压制的血脉,虽然只有短短片刻,却让她实力提升许多,但也让她更像妖了。   “只可惜这些凤血花现在已无作用。”赵映晨看着这满地怏巴巴的花,惋惜摇头。 第95章   刚才变故,难以说好,也难以说不好。   只是现在赵映晨体内妖血过于活跃,让她难以压制,况且脸上这纹路,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收敛。心念一动,话说回来,她还从未试过完全放开自己的压制,以妖身战斗过。   对于妖来说,妖形的战力比人身要高上数倍,即便是赵映晨也毋庸置疑。   想到此,赵映晨心中有了想法,她转身摸了摸羽翅上柔顺羽毛,有些感慨。于是换了一身从未穿过的衣裳,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块之前炼器剩下的火陨石,指尖烈火缭绕,火陨石很快便被炼治成一普通面具,暗沉铁色,夹杂着丝丝红。   赵映晨又往里面加了点材料,可以阻隔其他人的窥视。她将面具戴上,由于火陨石只剩一小块,所以仅仅只遮挡眉眼,露出唇瓣和脸颊妖艳花纹,暗红眼神漠然没有丝毫情感,长身玉立,妖气十足。   扭了扭脖颈,赵映晨唇角勾起一丝弧度,身后羽翅展开,合宽足足有两丈,遒劲有力,微微扇动,便一飞冲天。   狂风从脸颊吹过,翅膀挥动间,快得只有一道残影,底下异兽听到动静抬头,只能见到一个小小黑影在天边划过。   一片荒芜之地映入眼帘,满是灰黑,没有丝毫生气模样,似乎充斥着浓浓的怨气,只有偶见几道异光和两三道人影。   赵映晨飞得极高,但没有丝毫不适,她在云层中翱翔,目光似鹰,寻找着珍贵宝物。   说来也奇怪,这赤血战场,当真是地形崎岖,灵力匮乏,比凡俗还少,却诞生了如此多珍贵药材。   旦见前方密林湖水中心,隐见一丝金光,赵映晨心念一动,速度减慢,缓缓降落湖水边树后。   羽翅合拢收在后背,赵映晨隐匿气息,藏于林中,目光始终注视着那湖水中心,虽离她足有十几丈,但以她的目光眼力,可轻而易举观察到那金光细节。   这奇异金光是从湖中心深处泄露而出,气息惊人,动人心魄,虽不知是什么珍贵宝物,但即使是心气极高的赵映晨,也感觉有一丝心动。   不过一般宝物旁,都会有十分强大的异兽看守,但此刻赵映晨周边一片寂静,没有丝毫声响动静,像是没有异兽一般,那金光无时不刻散发着诱人的魅力,让人想扑上去。   但赵映晨知道这只是假象,她只是静静等待着,打算等到那异兽现出身形,好好观察一番。虽然她现在实力提升许多,但在这久闻大名的赤血战场中,也并不出奇,似乎只是处于中间水平,她心中满是警惕,若是那异兽实力强横,她便转身毫不犹豫离开。   宝物虽好,也需要有命来拿才行,在进赤血战场前,掌门师兄专门与她叮嘱过,在赤血战场内不要与人异兽硬碰硬,若是打不过便逃跑,保住性命便好,万万不可为了排名升高而深入险境。   而刚才妖血沸腾,身后展现出来的羽翅让赵映晨的速度和灵活性大幅提高,她有自信即便是面对全力出击的宴经年,也有逃跑的机会,可以说在三境之内,无人能追上她。   潜伏在林中,过了半个时辰,终于见到那湖水上起了丝丝涟漪,赵映晨眯眼细细瞧着,一大团黑色阴影在湖中,缓缓伏动,如此大的身体,竟然只让湖水起了一丝波动,也不知是这异兽实力惊人擅长隐藏气息,还是这湖水深不见底。   此刻天渐渐暗沉下来,原先日光便被遮挡,一到夜晚,天便越发黑了,幸好赵映晨目光锐利,神识强大,这黑夜对她来说,与白日没什么区别。   湖水渐渐隆起一块,在赵映晨吃惊目光中,湖中心蜿蜒钻出一遮天盖日的庞然大物,比赵映晨想象中的要大无数倍,原来她之前看到的黑影,不过是它后背上凸起的漆黑骨刺。   这异兽似乎只是探出小部**体,蛇身牛角马面,橙黄兽瞳像烈日耀眼,实力竟是三境顶层,只差临门一脚便可突破四境,只见它昂首望着天空。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天空一直笼罩的浓云,竟然在这异兽的注视下缓缓消散,露出极小浅淡的缺月,与赵映晨平时看到的并不相同,这个月亮十分黯淡,处于妖身状态的赵映晨对此十分敏感,明显察觉到这月亮的月华之力十分微弱。   对于妖兽来说,未化形之前,多是通过吸收月华之力来壮大自己,赵映晨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这异兽明显有灵智,为何还未化形,包括整个赤血战场的妖兽,皆是如此。   疑窦丛生,赵映晨为避免被发现,连忙布下隐匿阵和多个具有隐藏气息的阵法,这才稍微安心的继续观察那异兽。   牛角异兽聚精会神看着那缺月,赵映晨盯得眼睛有些酸,眨了眨眼,就在这瞬息,她赫然发现空中那月华之力竟然化作一条银丝,缓缓向那湖中心的金光相连,如此异象让赵映晨不敢再眨眼。   牛角异兽面上浮现明显的喜色,可如此异象估计整个赤血战场都已注意到。   赵映晨下颚收紧,面色凝重,随时准备在遇见不测时逃跑。那牛角异兽显然也意识到这点,有些紧张的盯着这银丝,身上鳞片开始紧绷,身后骨刺也开始瓮动起来,似乎随时准备战斗。   这连接似乎需要较长的时间,赵映晨已经感受到好几股气息朝这边风速驶来,其中以北边和西边两道气息最为强大,且速度也极快,她估摸着,大概这两波人马都与云莜实力相仿。   在整个修真界中,有进入赤血战场资格且能与宴经年相媲美的,只有南方炎狱之地流明宗内的首席弟子陆千裘了,至于妖域,赵映晨便不甚了解。   最先到达这湖畔的,便是一女子,穿着简单,大片小麦色肌肤裸露在外,野性十足,额头上戴着一金链环绕赤色宝石,眼角有一道细微疤痕,却丝毫不影响其美貌,反而增添一份桀骜。   此人便是流明宗首席弟子陆千裘。   赵映晨对此人印象深刻,盖因好几年前,陈锦芮给她看美人榜时,陆千裘便是排在第二,仅位于云莜后一名。   只见陆千裘嘴角含笑仰头看着那金光银丝,眼中野心昭然,一副志在必得模样。   牛角异兽眼神微瞥陆千裘,随后便毫不在意的收回目光,可能是因为对方三境出窍期的修为,在它看来不值一提。   这表情当然被陆千裘察觉,她不怒反而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似乎开始兴奋起来。   在赵映晨感知中,另一方修士气息消失得一干二净,可能是已到达此处隐匿起来,打算坐收渔翁之利。   旦见陆千裘从乾坤袋内取出一掌心大小的镂空圆球,眼见着那银丝越发浅淡,牛角异兽蠢蠢欲动,周边气氛变得越发凝重,她朗声道:“这位道友,何必藏头露尾。”   声音不大,却暗藏灵力,传遍周边方圆数丈,树后赵映晨心中一惊,莫非这人发现自己了?   见无人出来,陆千裘冷笑道:“此时正是夺取宝物的最佳时期,若是再迟上一步,好处可都被这异兽夺了。我手中有灵器抑兽环,对这异兽有奇效。”说罢,她抬起手,掌心镂空圆球缓缓升起两尺,清晰的展示出来。   不一会儿,正当赵映晨犹豫是否出来时,陆千裘身后草林中发出簌簌响声,从中缓缓走出一名蓝衣男子,面容秀雅,眉心有道漆黑纹路,平添阴冷。   “修真界流明宗首席弟子,陆千裘。”陆千裘长眉微挑,眼神有些玩味。   “妖域鲨族三王子,纪岢。”蓝衣男子淡淡道,“事不宜迟,此刻我们先联手将这异兽击败,剩下的,就各凭本事了。”   他简单两句便指挥完毕,陆千裘冷哼一声,见那银丝若有若无,牛角异兽随时会钻回湖内,便不与他多计较,当是默认。   他们说话期间,牛角异兽也并非完全不在意,它已悄悄摆起防御姿态,准备一等银丝消失,便扛下一击,立即回到湖内。   赵映晨也看出了些名堂,她按捺住,打算再看看情况。   只见陆千裘指尖微动,镂空圆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牛角异兽射去,牛角异兽毫不惊慌,湖水荡漾,掀起一层水幕将镂空圆球挡住。   效果极好,水幕看似柔弱却含千斤,将镂空圆球抵挡得严严实实。   见蓝衣男子毫无动作,陆千裘朝他道:“你若此刻不动手,抑兽环套不到这异兽身上,我们俩实力便是分神期也打不赢它。”   纪岢面容不变,神色漠然的看了陆千裘一眼,身侧双手张开,水流在他指间缭绕盘旋,便见那水幕隐有颓势。陆千裘加大灵力,镂空圆球硬生生穿过水幕,形状在瞬息变化,化为一庞大圆环,圆环平平无奇,却厚重无比,威压恐怖。   这种针对妖兽的威压,在场并未身处其中的纪岢和赵映晨,都感受到压力,像是心头压了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牛角异兽显然没想到他们能突破自己的水幕,头刚缩回水中,便从天而降一厚重圆环,它身形庞大,想要躲过却被圆环当头一击,狠狠禁锢在脖颈处。   “吼――”   抑兽环内含有一丝成仙妖兽心头血,对普通妖兽来说压制作用极其强悍,被抑兽环套住的牛角异兽顿时发出满是痛楚的吼叫声,这吼叫声响彻天际,形成的声波将四周树干都给折断一圈。   躲在暗处看戏的赵映晨也被殃及池鱼,幸好她心中时时警惕,这才连忙稳住身形,没有将气息暴露。   眼见这明显效果,牛角异兽的实力至少下降了三分之一,陆千裘面上一喜,纪岢也抓住这机会,进入湖中,双拳握紧,连带着漫天水势,朝牛角异兽攻去。   即便是被抑兽环圈住,牛角异兽依旧十分强大,它皮糙肉厚,加上这湖本是它的主场,硬生生抗下这一拳,丝毫不恋战,头也不回的想要钻入湖底。   虽然陆千裘与纪岢两人各怀鬼胎,但此时显然不可能让牛角异兽就这么逃走,湖中纪岢双臂一张,瞬息化为一条庞大鲨鱼,牙齿锐利,眼神凶狠,额心依旧是那漆黑纹理。   在水中变为原形的纪岢体形虽只有牛角异兽一半,但速度迅猛,几个摆尾便用利齿狠狠咬住牛角异兽的腹部,拼命往后拽着,力道惊人,被削弱后的牛角异兽竟然被他带得下潜趋势一缓。   一直在寻找机会攻击牛角异兽的陆千裘眼前一亮,掌心赫然出现一巨锤,比她身子还大两倍,看上去重量非凡,随着灵力不断灌输,巨锤闪出耀眼光芒,轮完一圈后重重朝水中牛角异兽的头砸去,一往无前的气势让暗处的赵映晨也不禁咋舌,思量着若是自己直面这一锤,效果会如何。   结果自然是不好,被这巨锤砸上一下,不死也要去半条命。都传闻流明宗陆千裘天生神力,擅使巨锤,没想到竟如此凶猛,纯粹的以力破敌,在强横的力道面前,任何抵抗都难以抵挡。   水下的牛角异兽自然也感受到这威胁到它的巨锤,顿时发力挣脱一直咬着它的纪岢。即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这牛角异兽,刚才一味忍让避战,便是为了想摆脱这二人,好回去那金光处。   可现在二人的不断攻击让牛角异兽十分愤怒,对于陆千裘这击,它并未想躲,而是怒吼着裹挟千斤水流狠狠与巨锤相撞,一边是深色巨锤带着强烈锤风,一边是湛蓝水柱,两两相触,便爆发震耳欲聋的巨响,双方饱含灵力与妖力的一击化作灵气波,从相触处迸发,方圆百丈密林全部化为灰烬。   赵映晨收敛心神,将余波轻松抵挡,却也消失了藏身之处,不过此刻水下一人二妖正在酣战,丝毫没注意到湖畔的赵映晨。   眼见着牛角异兽后背尖利的墨黑骨刺纷纷射出,朝纪岢射去,骨刺似乎有毒,脱离牛角异兽的身体后,肉眼可见的将周边水流污染,隐隐散发着紫色。   这对尚且还在水中的纪岢十分不利,他虽是鲨族,却对毒素抗性并不高,于是急忙化为人形飞出湖水,可谁承想,这骨刺竟拐了个弯,像有思维一样追上湖水之上的纪岢。   顿时本就并未在诚心合作的一人一妖,在牛角异兽的刻意对付下,竟然战况焦灼,双方皆不能奈何对方,不过明眼都能看出陆千裘与纪岢处于不利地位。   赤血战场内,灵气匮乏,用一丝少一丝,只能靠灵石和丹药回复灵力,而此处却是牛角异兽生活的地方,场地上他们便十分不利。   赵映晨刚还在暗中观察,现在觉得正是到自己渔翁得利的时候,于是悄悄从另一侧潜入水中,小心避开他们的灵力波动,朝湖中心游去。   这湖水看似浅,实则深不见底,底下一片漆黑,赵映晨难以看清任何东西,但随着她越来越靠近湖中心,便越发感受到有一股十分精纯的灵力在浮动,金光更加刺眼,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似乎感受到有人正在靠近这金光,牛角异兽猛然回身,急急叫了声想要回到水中,陆千裘与纪岢对视一眼,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胆子那么大来截胡,只觉得是这牛角异兽想要快点回去,便都使出家底缠住它。   赵映晨自然发现这动静,她摇摇头,不再多想,直接来到这溢金光的地方,想要拿了宝物便直接逃走。   只见湖中心有一从深底蔓延而上的岩石,这金光正是从岩石缝隙中发出,赵映晨眯眼来到这缝隙处,感受到这里有最为精纯的月华之力,原来刚才那景象,便是这金光在吸收月华之力,随后又转化成了更为精纯的灵力。   果然是宝物!   感受到这浓厚灵力,赵映晨心中一喜,抬手布下数道隐匿阵,随后便将这岩石缝隙掰开,顿时金光大涨,即便是有数道隐匿阵,依旧十分明显。   外面陆千裘与纪岢已有些力竭,脸色苍白,牛角异兽也没好到哪里去,身上鳞片被打落许多,大片鲜血洒在湖中,将清澈湖水染红,脖颈抑兽环陷入肉中,模样十分凄惨。   似是感受到湖中心的变动,陆千裘与纪岢二人脸色同时一变,陆千裘又惊又恨道:“有人来截胡!?”   纪岢面容也十分难看,两人对视一眼,竟然达到奇妙般的一致,都决定要将这截胡之人杀死。 第96章   金光极具穿透力,肆意向四周散发不凡气息,让赵映晨布下的隐匿阵没有丝毫作用。她匆匆抬头,察觉到原本应该大战的二妖一人此时皆停下动作,朝自己方向过来,于是顾不得许多,伸手将岩石缝隙中的宝物抓住,心念一动收入乾坤袋中。   旋即周身灵力裹体,冲出水中,恰逢此时牛角异兽一直深藏湖底的长尾狠狠挥向刚才赵映晨所在的地方,霎时间岩石破碎,水中发出轰隆隆一声巨响,血红湖水波涛汹涌。   而陆千裘与纪岢堪堪入水,便见一道火红身影冲出水面来到空中,二人惊怒抬头,见一面具神秘女子浮在半空,只露出白皙下巴与嘴唇,脸侧赤红花纹,身后火翅微微挥动,高温将四周空气灼烧得扭曲。   妖!?   纪岢瞳孔一缩,抬头盯着赵映晨,“你是谁!”神识想透过这面具看清此人样貌,却被一股力量阻挡。   他敢保证,这面具神秘女子,绝不是跟随妖皇出战赤血战场中的妖。   陆千裘嗤笑一声,瞥了纪岢一眼,手中巨锤握的更紧,目光重新回到空中之人,带着丝思索。   赵映晨并未出声,只是淡淡扫了二人一眼,便准备展翅离开,以她现在的速度,这两人绝对追不上自己。   湖中衰弱的牛角异兽知道赵映晨已将宝物取走,怒吼一声,庞大身躯从湖中爬出,蜿蜒盘旋,朝赵映晨飞离的方向冲去,同时张嘴朝她狠狠喷出一口毒液。   火翅微偏,赵映晨矫健躲开牛角异兽的毒液,心中暗骂对方难缠。   停留在湖上的陆千裘与纪岢二人自然不甘示弱,同时朝赵映晨方向追去,各展神通,但都追不上赵映晨,甚至比牛角异兽的速度还慢。   牛角异兽速度极快,身体划过地面,碾压一条宽大通道,原来它在湖中速度不高是因为担心动作太大破坏宝物周边环境,包括与陆千裘二人对战,也是在小心维护着岩缝中的宝物,现在来到地面自然没有顾忌,速度顿时提到了极限。   赵映晨在空中回头,见早已将陆千裘二人甩开,但这牛角异兽依旧跟着自己,面色有些难看,此时周边许多异兽皆被牛角异兽惊动,纷纷冒出,十分麻烦,包括一路上看到的不少宗门弟子,也都抬头注意到这一切。   似乎陆千裘放弃追来,收回了抑兽环,没有抑兽环的牛角异兽实力回归,身上的伤在不断复原,速度更涨几分。   “凤凰,快停下!”   正埋头朝前方飞着的赵映晨脑中突然出现一道女声,清脆悦耳,让赵映晨心中一惊。   “你是谁!”赵映晨在脑中反问道,能轻易与她传音之人,定然实力也十分高强,且一口道出她凤凰本体,也不知是敌是友。   “我就是跟在你身后的异兽。”对方声音里满是焦急和嗔怪,“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怎么老是跑啊,前面是神女蜂的地盘了,你要是闯入其中,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赵映晨:???   她满脑子疑惑,见一直缠着自己的牛角异兽速度放缓,赵映晨也渐渐停下翅膀,直到两妖都停下。   赵映晨悬在半空,面前则是牛角异兽直立的巨首,自己在它面前还没澄黄眼珠大,她浑身灵力紧绷,摆出防御姿态,随时准备逃跑。   “你有灵智?”赵映晨开口问道,脸上满是警惕。   “没错。”牛角异兽颔首,女声继续在赵映晨脑中响起。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这牛角异兽,赵映晨越发好奇这赤血战场的情况。牛角异兽身形太大,十分惹人注目,赵映晨沉吟片刻后问道:“你能缩小点吗?”   “能。”女声有些犹豫,“不过大一些不好看吗?缩小了好丑......”   赵映晨无语凝噎,只好解释道:“刚才你追我的动静太大了,路上半数异兽被我们扰动,不消片刻我们便会被围住,现在缩小了我带你找一处僻静地方好好聊聊。”   凤凰直觉敏锐,解开刚才误会,赵映晨确定这异兽并无恶意,便有些好奇它现在的状况,想仔细问问。   女声心不甘情不愿的哦了声,庞大身躯立即收缩,直到变成一条袖珍小蛇,才开口道:“现在好了吧?”   赵映晨抬手,将这小蛇抓在手中,翅膀挥展,几个呼吸间便从所有异兽与人的视线中消失。   寻了处地方,是个毫无生机的山洞,赵映晨走入其中,手中小蛇蜿蜒着爬在地上,半身立起,头对着赵映晨。   “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凤凰的?”盘坐下来,赵映晨毫不客气问道。   牛角异兽缩小后没有它自己说的那么丑,反而比之前那狰狞模样更加可爱了些,鳞片光滑,牛角尖尖出头,更增娇憨,至少赵映晨觉得现在要好看许多。   小蛇吐了吐开叉舌头,小小吼了声,声音继续在赵映晨脑中响起。   “我是才知道的,你的凤凰血脉虽纯正,但却还是不足有所缺陷,我也是看了好半天才确定你是这个世间最后的凤凰。”   短短一句话,其中信息量却极大,赵映晨大吃一惊,她在残缺的血脉传承中并未得知自己族群,但她知道自己血脉有点问题,需要妖族血池才可完善,恐怕这牛角异兽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不等赵映晨问,牛角异兽便兴冲冲的说了许多话。   “这赤血战场真不是妖呆的,灵气少不说,连阴月阳日都常常不露面,还是每隔五十年你们一大群人来了,阴月才出来一次。”它抱怨着,“哦对了,我叫巴慕,是玄蛇一族,凤凰你叫什么名字呀?”   “赵映晨。”   赵映晨回答道,注意力却在玄蛇二字。她也算是饱览群书,自然知道世间玄蛇一族早已灭亡,上次出现玄蛇基本算是与凤凰同期,算是千年前了,没想到这赤血战场内,竟然还有一条玄蛇。   “对了那个宝物。”巴慕慢吞吞提到那金光宝物,它用蛇尾轻轻拍打地面,似乎有些舍不得,“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吧,这个东西挺好玩的,而且还可以助你修行。”   巴慕赠送,赵映晨自然毫无心理负担的收下,她用神识看了看乾坤袋内,那宝物闪着的金光几乎充斥整个乾坤袋空间,这让她有些忧愁,这么亮,拿出来又要引起波澜。   “这宝物究竟是什么?”赵映晨问道,巴慕守护了那么久的宝物,应该会十分了解吧。   “不知道。”谁知巴慕干脆摇头,“这东西十分古怪,从我出生就一直在我身旁,但我却用不了这东西,每次都只能蹭蹭它转换的月华之力,传承里说我以后看谁顺眼就送给谁。”   “真是够随便的。”赵映晨吐槽道。   巴慕又絮絮叨叨埋怨它在这里好无聊,这整个赤血战场都被它摸遍了,也找不到什么好玩的。   赵映晨则是在琢磨乾坤袋中的宝物,偶尔分心听听巴慕的话,渐渐心中有数。   赤血战场内与外界显然不同,里面的妖兽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制把控,即便是里面的一方霸主四境妖兽,也无法化形,更难以炼化横骨说话,即使是巴慕,也是靠着精神力给赵映晨传音。   自己这些人在赤血战场的四境霸主来看,不过是五十年一次热闹一下罢了,虽然会夺取宝物,但它们都睁只眼闭只眼,没有出手抵抗,否则一旦四境霸主出手,进入赤血战场的弟子恐怕会全部阵亡。   其中也不乏有异兽想要依靠宗门弟子或是妖族之妖离开赤血战场,但无一例外都被阻挡,甚至惨死,久而久之,异兽也都放下了离开的心思,安分呆在赤血战场内。   赵映晨只得到了这些信息,巴慕说话颠三倒四,且对赤血战场了解的也不多。   可当赵映晨问到它为什么说自己是世间最后一只凤凰的时候,巴慕的眼神十分奇怪,又带着些吃惊。   “你不知道吗?你的血脉传承里没说吗?”   赵映晨摇摇头,“我的血脉传承并不完整,对凤凰一族的历史并不了解,也不知道世上还有没有同族。”   “你没有同族了,你可是凤凰族最后一根独苗。”巴慕肯定道,“我的血脉传承里有关于凤凰族的一点事,在千年前,曾有只凤凰成仙,就是她,降下诅咒,让整个凤凰族灭族,无法诞生后代。”   这消息让赵映晨有些茫然,说不上是愤怒还是什么,更多的恐怕是疑惑,为什么那凤凰成仙后却要诅咒本族?   “真是不可理喻,难以置信,凤凰成仙,她竟然还反来诅咒本族之后。”巴慕懑懑道,一副打抱不平模样,“要不是你确实是凤凰血脉,恐怕这世上再无凤凰了。”   当巴慕说到那凤凰时,赵映晨便察觉到腰间乾坤袋中的斩妖刀狠狠颤动,似乎是想要飞出来,但她一直压制着,可刚刚巴慕的话一落定,斩妖刀便不受控制般,咻的一下从乾坤袋内飞出,刀芒一闪,深深插入巴慕盘旋在地的身体一侧,紧贴着,只差一毫便斩断巴慕的蛇身。   巴慕禁声,身体竟然不自觉害怕得发抖,这斩妖刀上浓烈的凤凰气息比抑兽环恐怖数倍。   “你竟然有那凤凰仙的佩刀!”巴慕高八度的尖叫在赵映晨脑中响起,“啊啊啊啊你快把它拿走,我再也不说她坏话了,呜呜呜我的身体要断了!”   这强烈的精神力让赵映晨头脑有些发晕,但看到巴慕害怕得缩成一团,也没说什么,将斩妖刀收入刀鞘内,斩妖刀顿时不满得嗡鸣两声,最后还是在赵映晨手中变得安分下来。   见斩妖刀被拿走,巴慕才终于松了口气,重新支棱起来了。   “这是你说的那凤凰的佩刀?”赵映晨提起斩妖刀问道。   “没错。”巴慕用警惕害怕的眼神盯着赵映晨手中长刀,“我记忆里有那凤凰的一道身影,她手里握着的刀和你的一模一样。”   “包括气息。”说罢,它又补充了一句。   见巴慕说完就躲到远处,赵映晨在脑中开始思索起第一次遇见这刀时的场景。   当时她是在一小摊上见到这宛如废铁一般的斩妖刀,若不是一种奇怪的吸引,她是绝对不会买的,事后也确实证明了此刀一吸收她的血,便大变模样,成了现在样子,且越来越有灵气。   刚才巴慕一说,这一切倒是解释得通了,这斩妖刀原本主人便是凤凰,更已成仙,它与凤凰的缘分可谓是深厚。   而上次斩妖刀如此激动难以控制时,便是在清轩宗剑冢了。当时她鬼使神差握住剑冢之首的神剑,眼前一闪而过了一副画面,正是两人对峙,其中持剑女子剑指另一人,这人腰间便是挂着的斩妖刀。   莫非那人便是巴慕口中所说的成仙凤凰?   那持剑女子的情感至今让赵映晨记忆深刻,像是要亲手杀死所爱之人的感觉。   看来这位成仙凤凰,与清轩宗之间的关系也不简单啊。赵映晨在心中感慨,里面这至少有上千年的间隔,这种陈年旧事,她没有丝毫兴趣。   “不管那凤凰做了什么诅咒,至少我出现了。”赵映晨说道,“当年发生了什么,都与我无关。”   若是真的要探究什么当年真相,追溯到千年以前,难度可比将整个妖族灭族还大。   “巴慕,你对赤血战场最为熟悉,可知道这附近可有什么宝物?”   巴慕表情十分人性化的撇撇嘴,“你把刀收好,我带你去看看吧,能找到什么我也不确定。”   “你别再说那凤凰就好了。”赵映晨好笑道,她隐约能感受到斩妖刀的情绪,是在为前主人出气罢了。   “哼。”清脆嗓音不开心的哼了声,但巴慕还是乖乖的不提往事。   跟着巴慕走出山洞,赵映晨仰首看了天空吸了口气,随后又重重吐出,“我们走吧。”   她原是可以找到云莜的,不过她现在这副模样实在不敢见云莜,况且没有自己在云莜身旁,云莜定然也会更轻松些吧。   许多人对天灵根好奇感兴趣甚至怀有恶意,赵映晨知道自己跟着云莜,只会给她带来无限麻烦,没有自己,以云莜的实力,无人敢招惹她,没有人为阻挠,想要在赤血战场内夺宝,便是件较为简单的事了。 第97章   “哈哈哈哈少爷,这次我们不仅排名够高,宗门奖励恐怕也不少啊!”   奸笑男声响起,发声之人短衣劲装,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眼神里满是精光和算计,脸上喜气洋洋。   “还是少爷本事高,依小弟看,少爷才最应该是首席弟子才对,那冯家小子就是个野种。”说到“冯家小子”时,这瘦小男子话语里满是唾弃,可说起这“少爷”时,他脸上全是谄媚。   被他称为“少爷”的男子站在他身旁,玉树临风,富家子弟模样,手中拿着折扇,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眼角瞥过瘦小男子时,闪过一丝不屑。   这少爷分明是赞同瘦小男子,嘴上却还假惺惺道:“冯师兄是凭借实力当上首席弟子,你仔细点说话。”   “是是。”瘦小男子连忙点头,“不过少爷才是苍云宗弟子众望所归的人选,冯磬不过仗着掌门的宠爱,才当上的......”   他话还未说完,便见少爷抬起手上折扇,连忙噤声。   少爷熟稔的拿起手中圆盘,圆盘微微瓮动一亮,两人便凭空消失在原地,没有留下丝毫气息。   正拿斩妖刀与一异兽战斗的赵映晨眉头微抖,在脑中问巴慕道:“刚才你可感受到有人接近此处?”   “没有呀。”巴慕惊叫道:“哎呀你快躲开,这狼过来了。”   赵映晨侧身,险之又险的躲开一爪,听巴慕说没人,心中略带狐疑,但还是觉得可能是自己感受错了,于是放下此事,专心对付这异兽。   半公里外,刚才对话的二人还留在原地,其中瘦小男子探问道:“少爷,前面有人?”   “没错。”少爷眼眸微眯,“老规矩,我们过去。”   瘦小男子嘿嘿一笑,眼里透露出贪婪。   现在已经进来赤血战场半个月,还剩下半个月便要回去,这些日子他们二人皆是坐收渔翁之利,待到修士与异兽战得两败俱伤,自己便可轻易夺取宝物。   瘦小男子将之称为:借他人之手,涨自己荷包!   现在他们也打算如此做,瘦小男子只需跟着少爷便好,这种招数简直无往不利。   越发靠近地点,瘦小男子也感受到那阵阵灵力波动和动静,似乎十分强大,这让他不禁有些胆瑟,“少,少爷,这次好像那修士实力强横......”   “怕什么。”少爷狠狠剐了他一眼,“这修士我刚看到她模样,带着个面具,不是那最强的几名修士之一,放心就好。强大的是那异兽,刚才动静便是那异兽造成的。”   “我看那修士似乎是在以命相拼,异兽虽然强大,但也快被击走了。”少爷极目远眺,看着不远处的动静。   而正在与异兽战斗的赵映晨在这两人靠近时,便察觉到不对劲,直觉感觉那处有人,但无论是怎样也无法查看,就连巴慕也看不出来。   于是赵映晨便装作不敌模样,这异兽本已被她打怕,这会见她没像之前下手那么狠绝,便心生退意。   赵映晨也不抓着它打,便佯装力竭灵气耗光虚弱站在原地,异兽见此连忙夹着尾巴逃走。   还不出来吗?   赵映晨嘴角微勾,旋即脸色苍白的吐出一口血,惋惜自语道:“若非我旧伤重犯,否则定然能将那异兽击败。”   说罢,她虚弱依靠树干,那树干根部有一掌心大的七彩蘑菇,蘑菇周身闪着淡淡彩光,赵映晨弯腰准备将这蘑菇采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澈男声。   “可惜你不仅无法将异兽击败,就连这灵植,也要失去了。”   “你们是谁!”赵映晨惊慌转身,警惕的望着少爷与那瘦小男子。   “我们是谁不重要。”瘦小男子嘿嘿一笑,“快把那灵植给少爷,说不定少爷心情好,便饶你一命。”   少爷打开折扇,并不说话,但脸上满是自傲。   “我要是不给会怎样呢?”赵映晨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但还是摆出害怕模样。   “不给?”少爷一愣,旋即冷笑道:“容不得你不给。”   说罢,他轻扬下巴,指挥那瘦小男子,“你去将灵植拿来。”在少爷看来,赵映晨现在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简直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瘦小男子应了声,狞笑走向赵映晨,见到对方‘恐慌’的后退一步,瘦小男子一脸得意的伸手打算将这七彩蘑菇采下。   谁知刚一探手,手腕便被一纤细玉手抓住,瘦小男子挣脱了下,竟然没挣脱掉,恼羞成怒的用右手抽出灵剑,“放手!不然就杀了你!”   “杀了我?”赵映晨好笑反问一句,脸上佯装表情收敛,身上气息也节节攀升,丝毫没有刚才虚弱模样,此时瘦小男子才明白刚才自己与少爷皆被此人戏弄。   少爷同样吃惊,那圆盘隐匿气息作用极其强横,即便是四境强者也无法发现,这可是他家族花了无数灵石为他买来,面前这戴面具的女子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不过刚才发生的事让少爷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他腰间灵剑瓮动,赫然出鞘朝赵映晨刺去,这一剑气势强横,夹杂着寒冷气息。   这一剑与云莜的剑有几分相似之处,赵映晨神色微愣,抬起满是赤红灵力的手掌,戳向剑身,灵剑发出声哀鸣,方向偏转,将赵映晨身后树干刺出一个大洞。   随后灵剑一个回旋,又回到少爷手中。   “你们是哪个宗门的?”赵映晨冷不丁问道。   “关你什么事!”被她抓住手腕的瘦小男子叫嚣着,只听咔嚓一声,下一秒瘦小男子便惨叫出声,他抬起活生生被折断的手腕,双目充血,极度惊恐的看着面不改色的赵映晨。   “苍云宗。”少爷眉头微皱,知道这是踢到一个硬板了,“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苍云宗秦家五少秦佑然。”   赵映晨并未报上家名,而是挑衅看了他一眼,身后火翅展现,将七彩蘑菇放入玉盒中,头也不回的朝远方飞去。   “少......少爷!”瘦小男子哭嚎着抬着折断左手,来到正望着赵映晨背影的秦佑然身旁。   秦佑然不耐烦的甩给瘦小男子一瓶丹药,“将它吃了,不消三天你的伤便会恢复。”   瘦小男子顿时喜笑颜开,欢欢喜喜的接过丹药,他知道秦佑然乾坤袋里的东西都是数一数二的好东西,哪怕是对方随便扔的瓶丹药,也比自己最好的丹药好上数倍。   秦佑然没管他,而是重重哼了声,“一个小小三境之妖,竟然敢戏弄本少爷,若是下此遇见,本少爷定将她扒皮抽筋。”   刚才赵映晨展翅动静明显,妖气弥漫,秦佑然自然看得出她是妖,在心中将她牢牢记住,准备报复。   这一变故并没让赵映晨放在心上,巴慕一直在她脑中教唆她把那秦佑然手里隐匿气息的灵器抢来,不过赵映晨没有理会。   秦佑然那一剑确实不俗,看来并非只是草包废物,而是有几分真材实料。   她知道苍云宗,正是北方极寒之地内最大的宗门,其中秦家便是宗门内最强的家族,族内强者无数,整个苍云宗长老几乎有一半是秦家人,掌门也曾多次有秦家子弟担任过。   没必要为了一隐匿气息的灵器,便得罪这个庞然大物的家族。   *   远在赵映晨数百公里前的地方,地上两方人马对峙,气氛凝重。其中一方只有一人,白衣胜雪,发冠清冷,中插一枚白玉田发簪,傲然玉立,眉眼淡淡。   另一方足有六七人,为首的是一蓝衣男子,眉间漆黑纹理,面无表情,正是之前赵映晨截胡的纪岢。   他身后站着四男两女,其中一名脸上满是怒火的壮硕男子出声,嗓音深厚,宛如豹音低吼。   “宴经年,没想到今日你也会落在我们手中。”   “你可还记得二十七年前你曾做过的事?”壮硕男子满目悲Q,咬牙切齿间满是恨意。   宴经年略一思索,“你说的是那个豹妖?”   她神情坦然,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面对对方七妖丝毫不惧,气势惊人。   如此模样让壮硕男子勃然大怒,他咆哮道:“那是我胞弟!他从未做错任何事,不过是好奇人间前去游玩,便被你残忍杀害,宴经年我要杀了你!”   壮硕男子张嘴露出獠牙,一道豹吼发出,音波朝宴经年冲去,带着强悍的威慑力,他脸上开始渐渐浮起黑色斑点,下一瞬化作一只高三米的巨豹。   宴经年左手抬剑,剑鞘将音波攻击悄无声息的化解,面对瞬息来到自己面前的巨豹,丝毫不慌,闲庭信步般朝身侧一跨,便轻而易举躲开巨豹攻击。   境界立分高低,纪岢身后站的几妖稳不住了,他们对纪岢焦急道:“三王子,豹烈恐难以对付宴经年,让我们也一起出手吧。”   “好。”纪岢思索片刻,见那壮硕男子豹烈连宴经年的剑都没逼出,便欣然同意。   几妖顿时欣喜若狂,皆冲上去帮助豹烈共同对付宴经年。   纪岢则是在一旁静静观看着他们,准确来说是在看着宴经年的动作,只见她脚步轻盈,轻而易举的在众妖中穿梭,时不时四两拨千斤,将其中一妖击伤。   看了片刻,纪岢摇摇头,宴经年实力属实强横,确实称得上是同龄修士第一人了,如此修为和剑意,即便是旁人修炼百年,可能也不及她一半。   况且自己为水属灵根,为宴经年所克制,自己在她手上根本讨不到好,眼前几妖不过元婴期,即便是出全力也无法撼动宴经年一丝,更不用说逼她拔剑了。   豹烈似乎察觉纪岢心生退意,趁着四周人为他抵挡,匆匆回头朝纪岢喊道:“还请三王子相助杀死宴经年,我豹族定然鼎力相助让三王子登上鲨王之位!”   此言一出,纪岢有些心动,其余几妖皆吃惊,没想到豹烈会为了报仇,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   鲨族中大王子与二王子皆是天赋惊人实力强横,三王子纪岢在其中并不出众,且因为排行,继位鲨王的几率几乎为零。而豹烈为豹族既定豹王继承者,豹族势力庞大,有豹族鼎力相助,纪岢登上鲨王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   纪岢并非无欲之妖,他只是被上面两个哥哥压得只能收敛野心,此时豹烈之言让他心中压抑多年的欲望如杂草般迅猛生长。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豹烈大喜肯定。   见此,纪岢便不再隐藏,直接拿出杀手锏之一,镇山印!   只见他掌心一块土黄印章,上面刻着一大字:镇。   随着纪岢灵力催动,镇山印越来越大,天空上出现一道金光闪闪的巨大‘镇’字,气势巍峨,宛如一座巨山压下,正与宴经年缠斗的几妖骇然纷纷后退,光是这并未针对他们的余威,便让他们心头压抑,身子仿佛沉重了好几倍。   而身处其中的宴经年面临的情况更加艰难,但她不慌不忙,四年的闭关不仅让她将实力提升,更是磨练了心境与剑道,此刻的她较之四年前更加沉稳,也更加强大。   金印之下,巨压带来的狂风大作,宴经年欣长身影不变,她淡淡抬头看着不断朝自己逼近的镇山印,感受到周身重力陡增,空气变得稀薄。纪岢心中自信,即便镇山印无法伤到宴经年,至少也能将她逼出四层力,要知道镇山印之下无人能逃脱,只能硬生生扛下去或是将印记击破。   可下一吸便让他面色铁青,只见金印下剑光一闪,巨大‘镇’字寸寸裂开,威力陡降,他甚至没看清宴经年拔剑的动作,这仿佛凝固成实质的杀意出现的瞬间,纪岢汗毛立起,心头的警钟敲到最响。   “你们无法伤我。”宴经年抬眸,淡然眼神陡然锐利起来,杀气浓烈,叫纪岢想起妖域荒兽的凶狠,那从兽堆里拼杀出来的最强者,也比不上宴经年给他的震慑力大。   只见她右手抬起剑身,随着‘咔’的一声清脆响声,左手握住剑柄,轻轻拔出一半,明亮剑身照映出她灿烂星眸。   “不能让她拔剑!”纪岢失了冷静,脖子通红的大吼着,豹烈几妖一咬牙,猛然朝宴经年扑去,妄图阻止她的动作。   “此招,我命名为藏剑。”   剑未出鞘,堪堪露出一半,天地间笼罩在几妖身上的剑意却愈发强盛,他们面对这股意只能双腿颤颤,即便是拿出无数护身法宝或是灵力护体,那种必死的念头却在他们心间缭绕不散。   豹烈满腔愤怒压过害怕,不甘心的朝宴经年扑去,“我要为我弟弟报仇!”他大吼着,仿佛是要给自己打气一般。   “二十七年前,我能杀死你弟弟,二十七年以后,我一样能杀了你。”宴经年眉目没有丝毫波动,星眸里没有怜悯也没有憎恨,反而十分平静。   妖族与她不会共存,宴经年为父母复仇的念头依旧有,但已没那么强烈,只是这个执念伴随她多年,几乎成为心魔,她已感知到,若非不将妖类斩除,自己恐怕会止步四境,难以上升分毫。   只见豹烈身前出现一柄由灵气构成的剑意,他一个扑冲,心头赫然撞上剑意,顿时僵直在半空,喉腔中发出一声低吼,大口浓血吐出,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宴经年。   剑意在豹烈体内肆意搅动破坏,他感受到心口被搅成一片碎肉,生命力在疯狂逝去,他眸光渐渐变淡,拼着最后一口气说道:“我......不甘心......”   纵然他心中再有不甘,也难以抵挡死去的命运。   而笼罩在纪岢几妖的剑意达到顶峰,几妖心口皆被灵剑贯穿,他们扑到在地,鲜血潺潺流出。   一个呼吸,场上便只剩下一人一妖,纪岢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完好无损的站在原地,只是面色变得苍白了些许。   他缓缓道:“都说宴经年素有小剑仙一称,二十七年前一战成名,可谓剑出动九州,寒光照千里。”   “你确实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修士,不过,即便是你,这一剑的消耗也不小吧。”纪岢眉间的漆黑纹理像活过来一般,肉眼可见的开始纠缠旋转。   “杀你足矣。”宴经年不欲多言,藏剑招式是她在闭关期间领悟,藏剑于芒,该招式较之拔剑出鞘更加内敛,看上去并无多大动静,但威力却丝毫不逊于出鞘,杀人如饮水。不过消耗的灵力确实多了些,她现在云海中只剩下三层灵力。   “那便要看你本事了。”纪岢眉心黑光大涨,他眼中凶芒乍现,空中稀薄的灵气被他进一步压缩,一层黑水缭绕周身。   这黑水漆黑无比,宴经年不再藏拙,拔剑出鞘,面对无边剑意,这黑水竟然十分粘稠,将剑意死死抵挡,甚至在进一步侵蚀。   剑意与黑水相触,宴经年便察觉到这黑水的不凡,重如千斤,粘稠无比,又带着极其强的腐蚀作用,不愧是进入赤血战场的妖域最强者之一,实力不容小觑。   纪岢在黑水中如鱼得水,实力大涨,宴经年此时竟然与他陷入缠战。   宴经年眉尖微蹙,剑意愈发强盛,无往不利的寒冷剑意将黑水冰冻,纪岢手段频出,不断扔出灵器,给宴经年制造麻烦。   像宴经年这样的剑修,身上往往不会带许多灵器与符篆,他们相信无论何时,手中有剑,心中有意便好,过于贪生怕死,像纪岢这般,只会损伤心中剑意。   战况僵持,纪岢不断往嘴中扔各种补充灵力的丹药,即便如此他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他心中叫喊,宴经年的灵力还未耗光吗!   短短一炷香时间,纪岢便将乾坤袋内近乎半数的宝物扔出,两者实在互相奈何不了,他眼眸闪过一丝狠绝,拿出一张墨蓝刀符,这是他父亲鲨王给他的保名底牌,里面含有鲨王四境实力的全力一刀,用来杀三境修士,简直是暴殄天物,但纪岢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这样。   他一咬舌尖,朝那刀符喷出一口心头血,登时刀符光芒大作,一股强横的气息从刀符上蔓延,霎时间风云聚变,雷雨齐发。   这股气息一出,远处赵映晨猛然抬头望向前方一片乌云处,巴慕的惊呼声响起。   “是四境强者出手了!?”   “这......这不是赤血战场内异兽!”巴慕大惊,“赵映晨快跑啊.....诶,诶,你往那里去干什么!”   只见赵映晨奋力展翅,朝那四境强者的气息方向飞去,速度极快。这半月巴慕与赵映晨相处,算是对她有几分了解,此刻她已将速度催生到极致,它还从未见过赵映晨如此心急难耐的模样。   赵映晨来不及解释什么,她心底闪烁着强烈的不安,这种心悸与害怕,还是上次云莜为了她与分神期强者对抗,中毒万分危急时才出现的感觉。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云莜很有可能在那里遇到危险,甚至是遇到四境强者,无论如何,她都要去救云莜,哪怕是死在这里。   巴慕没听到解释,便在赵映晨脑中絮絮叨叨,“凤凰你别过去,你现在的实力还是太弱小了,那抹气息绝非是刚步入四境的新手,你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被巴慕嗦得烦了,虽然知道它是为自己好,但赵映晨依旧面沉如水,她只在脑中回了一句,“那里可能有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可能!”巴慕不满的咧咧着,“就为了一个可能,你就不要命的冲过去?”   “算了算了,谁让你是最后一个凤凰呢,以我的实力,应该还是能带你们逃跑的。”巴慕哼哼一声,小声嘀咕着。   “多谢了。”赵映晨默默道谢,来不及多说,她便来到乌云密布处,此刻她才发现乌云上满是雷蛇,风雨大作。   这雨水十分奇怪,雨滴漆黑,一滴滴在身上便会侵蚀灵力,赵映晨身后羽翅上的火焰在雨水中显得格外暗淡,几乎快被熄灭,这种环境对她来说,极其不利。   赵映晨目光迅速扫荡下方动静,终于在乌云中心下方发现一道熟悉身影,于是急忙冲下去。   她没忘自己还戴着面具,按耐住即将喊出口的云莜,赵映晨俯冲下去,在宴经年几乎倒下的瞬息将她揽入怀中。   “是你!”   纪岢大喊着,赵映晨的面具让他记忆深刻,可赵映晨压根就没看他一眼,注意力全在宴经年身上。   此时赵映晨才发现,宴经年腹部被一柄漆黑宽刀贯穿,她几乎昏迷,还勉强保持着清醒,可在见到自己的瞬间,她便好似安心的闭上了眼。   这让赵映晨不禁产生一丝错觉,即便自己戴了面具,云莜还是一眼将自己认出。   “你是妖!宴经年嫉妖如仇,就算你救了她,她睁眼的第一时间还是会杀了你!”黑雨缭绕在纪岢身边,他看上去也不好受,胸口被灵剑穿过,鲜血不要命的往外冒。   赵映晨抱着宴经年,灵力第一时间为她止血,羽翅带着赵映晨浮在半空,黑雨虽大,却丝毫未穿透她的防护。   低头俯视跌倒在地的纪岢,赵映晨嘶哑道:“宴经年是我的猎物,还轮不到你出手!”   说罢,斩妖刀赫然出鞘,斩向纪岢,他本是强弩之末,面对赵映晨的必杀一击,丝毫无法抵抗,便眼睁睁看着斩妖刀砍向自己脖颈,最后含冤气绝,死前的眼珠还牢牢盯着赵映晨,眼里恨意滔天,仿佛是要将她的模样刻入心中,死后复仇。 第98章   抱着宴经年,赵映晨急忙飞出乌云处,巴慕小声问道;“这就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吗?”   赵映晨轻轻点头,给宴经年喂下丹药,看着丹药渐渐发挥效果,却十分微弱。   巴慕好奇问道:“那她,是你的伴侣?”   听到伴侣二字,赵映晨动作一顿,耳根竟然有些微红,巴慕没注意到,见赵映晨没有反驳,便了然的长哦了一声。   “凤凰,西南方五公里外,有一处疗伤圣地,那里的泉水可以治愈伤口。”巴慕指点道,“那处位置还无人知晓,在极深的水底,还是我偶然游玩时才发现的。”   感受到贯穿宴经年腹部的宽刀十分强横,情况危急,况且丹药作用毫不明显,赵映晨便按照巴慕说的方向前去。   那里有一片海域,她带着宴经年潜入水中,果然在极深的地方发现了一处狭窄通道,于是欣喜若狂的进入其中。   这是一片不大的洞坑,大概只能平躺下两人,赵映晨进去,发现海水全部被隔离在外,洞坑内靠墙顶端,滴答滴答着水,在地下砸出一个凹陷,集着一汪清泉。   “这泉水对疗伤作用极强,将其滴在伤口上便好,不过只有这么一点点,不知道你伴侣够不够用。”巴慕用尾巴点了点那一小汪清泉。   赵映晨嗯了声,坐下来,将宴经年小心的抱在怀里,此刻鲜血已经将她的白衣染红,即便赵映晨用灵力替她止血,可奈何漆黑宽刀威力过于霸道,血依旧在往外冒,这血中还若有若无散发着黑气。   伸手将云莜唇边的血红拭去,动作轻缓,赵映晨的目光里充满了怜惜,她内心有些自责,若是能再早些过去,云莜便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巴慕知趣的没有说话,而是自己趴在一旁。   现在必须要将这宽刀拔出,才能开始治疗,赵映晨咬牙握住刀柄,灵力不断维持着云莜伤口,用力抽出。   昏迷的宴经年因疼痛而蹙起眉头,面白如纸,粉唇死死咬着,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这样习惯忍耐痛苦的模样让赵映晨眼角发涩,她不敢多犹豫,连忙挥手将泉水滴到宴经年腹部血肉模糊的伤口。   心急则乱,巴慕在一旁道:“凤凰,你把她衣裳脱下,再将泉水放在伤口,这样就不会浪费泉水。”   “好。”略一犹豫,赵映晨便伸手将宴经年衣裳解开,露出一片鲜红的小腹,宽刀被拔出,赵映晨明显看到她被贯穿的血肉,内里散发着浓郁的黑气,显然那漆黑宽刀上有毒。   小腹轻轻抽动,宴经年体内的灵力正在与这霸道的毒相对抗,黑气不安分的盘旋在伤口,想要继续深入体内,却被顽强抵抗。赵映晨操控着泉水一滴滴没入她体内,眼见毒素开始渐渐被逼出,黑气一丝丝消散,血肉也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愈合。   此时地上的一小汪清泉已经被耗光,伤口并未完全合拢,但愈合状态不错,赵映晨松了口气,喂她吃下一颗丹药后,便将腹部伤口包扎。   最大的隐患解决了,赵映晨这才发现自己额头满是冷汗,她呼了口气,开始处理宴经年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口。   不看还好,一看赵映晨便吓了一跳,只见宴经年身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细碎刀痕,惨不忍睹,且同样夹杂着丝丝黑气,阻止着灵力将伤口愈合。   “刚才那么痛快杀死纪岢,真是便宜他了。”赵映晨咬牙切齿道,面对这伤口束手无策,泉水能化解这毒,可现在泉水已经用完。   她给宴经年喂下不少解毒丹,包括从柳师姐那拿的丹药,也无法将这毒清除,目前竟然只有那泉水可以根除。   这毒极其霸道,且是妖毒,幸好之前宴经年中毒,柳师姐为她解毒后让她的抗毒能力大大提高,否则现在就陷入必死境地了。   赵映晨知道凤凰之血能解万毒,却不知能不能解了这妖毒。   正当赵映晨准备逼出心头血时,巴慕在一旁阻止道:“这妖毒不需要你用心头血,凤凰唾液也有解毒功效,妖类中没有什么族群能与凤凰相比,因此即便是四境妖毒,凤凰也能轻易化解。”   “同时凤凰唾液也能加快伤口愈合哦。”巴慕悠悠然道。   赵映晨听得一愣一愣,她手足无措,指了指怀里云莜,又指了指自己,“我......”   不知想到什么,赵映晨脸颊渐渐发红,她晃了晃头,把奇怪的念头甩走,屏气凝神,心无旁骛的将宴经年的外衫褪下。   刚才包扎腹部伤口时,对方已然衣衫不整,随着怀中之人衣裳愈发稀少,光滑肩头裸露在外,赵映晨已觉得自己脖子都开始发烫。   颤颤巍巍凑近云莜细碎刀痕的后背,大片雪白肌肤上满是刀痕,赵映晨轻轻伸出舌尖舔舐,一股苦涩的血腥味冲上脑门儿,她忍不住抽泣一声,愈发细致,一丝不漏的将这裂开的皮肤舔着。   效果虽不如泉水好,但却依旧在缓慢的愈合,多舔两下便见肉里黑气消失,赵映晨见此信心大涨。   垂首来至宴经年正面,赵映晨闭眼不去看这旖旎,不知是舌苔与伤口相触的痛苦还是什么,赵映晨耳旁响起云莜隐忍的细碎低吟,她担心云莜现在醒来,便速度加快几分。   眼见伤口处的黑气清除干净,赵映晨便抬起头,把伤口撒上自己炼治的药,又将对方满是血的衣裳全部褪下,换上自己的干净衣裳,此时她才真正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洞坑内狭小,赵映晨在宴经年身后铺上一层衣服,让对方躺下,自己则盘腿背对着她,不断平复快速跳动的心脏。   周边寂静无比,巴慕懒洋洋趴在旁边不说话,只有泉水滴落之声,和自己砰砰直响的心跳。   此刻赵映晨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她同样也是心悦宴经年的。她一直觉得,对方于她而言,亦师亦友,可是谁会在面对师父朋友的身体时脸红心跳?   赵映晨在心中狠狠唾弃自己刚才脑中闪过的念头,脑中却不可控制的想起五年前自己为云莜疗伤寒毒,指尖滑腻的触感,那次......那次她应该是,有感觉的吧?   啊啊啊啊,不能再想了,赵映晨内心尖叫,双手掩面,遮住早已红透的脸颊,她埋怨的想,若非金楼主给她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她也不会偶然看到里面内容,更不会对云莜产生那种念头!   可是……金楼主又说过爱人之间做此事可享极乐,这种事,真的能让对方这么快乐吗?   将这种念头摒弃,赵映晨在心中默念,万不可亵渎云莜,对方如此淡雅之人,冰清玉洁,自己不可瞎想。   思绪飘远,昔日与云莜相处的细节在心中浮现,愈发清晰,云莜以往保护自己,赠送她爹娘如此珍贵的桃花香囊,还有种种行为,现在想来都能感受到对方暗藏着的关切。   等等,赵映晨灵机一动,在凡俗赠送香囊意味着什么?   决定出去之后好好问一下爹娘,正在思考的赵映晨没察觉身后宴经年已悠悠转醒,下一瞬,她便察觉脖颈紧贴着一把剑,灵剑剑锋锐利,赵映晨僵直身子,按压住身体下意识反击的动作,一动不动,像是十分温顺。   “是你救了我?”背后女子清冷夹着丝虚弱的声线响起,这丝虚弱若非赵映晨敏锐察觉,可能还以为她伤口全好,实力恢复了。   “是。”赵映晨压低声音道,言多必失,担心云莜认出自己,她便吐字如金。   谁料灵剑更加逼近一分,将脖颈细腻肌肤划破,出现一道血线,这股压迫让赵映晨头脑发麻,确定自己的小命就在云莜一念之间。   “衣裳也是你帮我换的?”女子冷问道。   糟糕,赵映晨大脑快速运转,想着怎么糊弄过去,又感觉到对方威胁似的动了动剑,于是连忙答道:“是。”   一旁悠悠然的巴慕在赵映晨脑中好奇的问她,“你们在干什么呀,凤凰你伴侣为什么要拿剑架你脖子上?”   赵映晨有苦说不出,只闷闷心道:“我自讨苦吃的。”   说罢便不欲多言,赵映晨感受到自己回答是后,身后之人沉默了两息。   “你是妖。”这次她并非问句,而是肯定道。   唰的一下,赵映晨的脸变得惨白,她嘴唇抖了抖,心乱如麻,强压住内心的恐慌与痛苦,她现在感觉像等着被处刑一般,于是压住情绪,生硬道:“我是妖,你现在是准备杀我吗?”   “转过身来。”身后女子强硬命令道,赵映晨察觉对方正在运转灵力,灵剑愈发锋利,一股剑意隐隐凝聚。   “你伤还没好,不要强行聚集灵力。”一句话脱口而出,赵映晨话已说完,便觉得不妙,自己现在对云莜来说只是个陌生人,更何况还是妖,无论什么身份都不能说出这种话来。   果不其然,云莜显然因为这句话愣了几秒,赵映晨郁闷的按照她的话转过身,正面盘坐在她面前,脸上面具依旧戴着,这给了赵映晨一丝安全感。   赵映晨紧抿着唇,感受到对方的视线紧紧粘着自己脸上,似乎想要透过面具看清自己面貌,幸好这面具可以阻挡他人神识入侵,不过脸上这奇怪的花纹可能会吓到云莜吧,太丑了,一点也不像人。   过了片刻,谁知赵映晨眼前出现一只纤细有力的手,云莜想摘自己的面具!   大脑一片空白,赵映晨下意识往后躲瑟,顾不着架在脖子上的灵剑,这一动作赫然让灵剑划入血肉,登时鲜血直流,但这疼痛都比不上刚才的害怕。   “很丑。”赵映晨强调解释道,“我长得很丑,所以才戴面具,你不能摘下。”   说罢,她便闭嘴不再说话,而是低着头,脖颈划出的伤口在慢慢复原,宴经年的目光略一扫过伤口,竟然缓缓将灵剑收回。   “我不杀你。”宴经年悠悠然道。   赵映晨诧异抬头,感知到宴经年体内运转的灵力平息下来,隐隐针对自己的剑意也消散了。面前风华绝代的女子虽然受伤,但也遮盖不住美貌,她面色冷淡,瞥向自己的目光没有丝毫感情。   差别真大啊。   刚因为宴经年的话而欣喜的赵映晨,见到这眼神时,又忍不住失落起来,情绪一上一下。   “我是妖,为什么不杀我?”赵映晨破罐子破摔似的追问道。   “你很想死吗?”宴经年反问,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她缓缓道:“你若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赵映晨连忙摇头,“我才不想死。”同时心里嘀咕着,你现在受伤了,怎么可能杀得了我。   她盘算过,面对全胜时期的宴经年,自己在妖身之时大概能够与之对抗,至于现在的宴经年,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片刻沉默后,宴经年道:“让开,我要出去。”   “不行,外面太危险了,你伤还没好,出去肯定有危险。”赵映晨立刻反驳道。   只见宴经年双手抱胸,正观察着自己,赵映晨又是一阵心虚,但一想到外面危机重重,又硬气起来,丝毫不惧怕的回望过去。   “好,那我有个疑问。”宴经年抬手,勾住赵映晨腰带,用力一拉,猝不及防下,赵映晨差点砸到对方身上,连忙用手撑在她两侧。   此刻两人相距极近,鼻尖相抵,赵映晨微咽口水,对方身上的冷香丝丝缕缕,自己甚至可以看清她幽深眼眸中的倒影,赵映晨看到自己的眼神十分慌乱。   太近了。   赵映晨猛然抬头,看见宴经年唇瓣微张,话语传入耳中,“既然你是妖,那为什么要救我。”   “这......”赵映晨张口结舌,手足无措。   “说。”宴经年凑近赵映晨轻轻道,像是耳语,但手下力道却丝毫不减,甚至越来越紧。   “因为......”赵映晨绞尽脑汁道:“我是受人之托!”   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借口,赵映晨劈里啪啦说道:“我在赤血战场内被人所救,欠她一个人情,我听她说要找个人,叫宴经年。没想到我路过那片乌云处就见到你了,那时你已经危在旦夕,我为了还她人情就把你救下来。”   “她是谁?”   “赵,赵映晨。”赵映晨目带躲闪的说出自己名字。   “那她可与你说过,我是她的什么人?”宴经年目光温情凝视着眼前这面具女子。   “是,是很重要的人,我只知道这个。”赵映晨心里一片慌乱,丝毫没注意到宴经年的眼神,只在一心想要圆回这个谎言。   幸好宴经年接下来没有再说话,不然赵映晨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她松口气往后挪了挪,想离宴经年远些,真是太危险了。   过了会儿,她偷偷瞄了眼正在盘腿疗伤的宴经年,灵剑横放在膝上,威慑力十足。   刚才一直未作声的巴慕在赵映晨脑中问道:“凤凰你为什么要骗她?”   “因为我现在是妖,她最恨妖了。”赵映晨失神片刻,在内心苦笑道。   “她不是你伴侣吗?”巴慕疑惑道。   赵映晨沉默,便闻巴慕又道:“传闻凤凰伴侣一生只有一人,许多人或是妖穷其一生也找不到相配之人,你何等幸运,何必纠结于身份?”   巴慕老成一叹,“我虽未经历过情爱,却也知道伴侣间需要坦诚,说不定她并不介意你的身份呢。”   “给我点时间。”赵映晨神色纠结,这道坎她一直跨不过去,却也知道一直犹豫只会害人害己。   “我会亲口告诉云莜的。”拳头紧握,“只是,不是现在。”   似是重担放下,赵映晨轻松了许多。   接下来五日,宴经年便一直在洞坑内养伤,辛亏中途那泉水再次蓄满,让宴经年疗伤速度大大加快。   出乎赵映晨意料,宴经年对于是妖的自己,竟然没有显出特别的憎恨,两人相处虽然冷淡,却也比她想象中大打出手的情况好上太多。   除了刚睁眼时便拿剑抵着自己脖子,赵映晨摸了摸早已愈合的脖颈,那伤口仿佛还在昨日。   在宴经年伤养好后,两人共同出去这洞坑,临走前,宴经年看着赵映晨开口道:“我并非憎恶所有的妖。”   她认真道:“世间之妖多污秽暴虐,他们吃人,以人类血肉元神为食,视人类为草芥。没有妖能抵抗妖域的侵蚀,只要是在妖域中,任何妖的元神便会被污染,会变得狂躁具有破坏力,我要杀的,是这些妖。”   “但是你不同。”   此言一出,赵映晨的心砰砰直跳,紧张等待宴经年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能感受到你与那些妖不同,你没吃过人。”宴经年微微一笑,“这也是我为什么没与你为敌的原因。”   说罢,宴经年便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赵映晨在后痴痴凝视她的背影,嘴角绽开灿烂笑容。   片刻后,准备离开的赵映晨,听到巴慕迟疑问道:“凤凰,妖域......是那样的吗?”   “对,没错。”赵映晨肯定道,她有些疑惑为什么巴慕会这么问。   “可是,我的血脉传承中,妖域并非你伴侣所说那样啊。”巴慕郁闷道,“在血脉传承中,妖域可是妖族圣地啊,无数妖族都以生存在妖域自豪,而且妖域内灵力充裕,物资丰厚,堪比修真界。”   “你说的真的是妖域?”赵映晨惊讶道,将脑中关于妖域的描述给巴慕看,这次轮到巴慕大吃一惊了,“这,这怎么回事,妖域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而且,你们现在人妖不能共存吗?”   “很难。”赵映晨摇头黯淡道:“妖族生性残暴,即便是我,在血脉沸腾时,也难免有对血肉的渴望,现在虽然有所消退,却依旧存在,光是这一点,便让人类无法于妖类共存。”   “不对!”巴慕大叫道,语气里满是愤怒,“凤凰乃天地祥瑞,从来以天地精华为食,世间没有比凤凰更圣洁的妖族了,怎么可能像你所说对血肉有渴望!”   “凤凰,外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妖族不可能是你印象中的鬼样子,在我传承中,人妖一直都是和睦相处,几乎没有矛盾的!”巴慕肯定道。   这倒是让赵映晨有几分迷惑,她接触的妖皆是如此,按照巴慕所说,难道以前的妖不是这样的吗?   如此一说,倒让赵映晨回忆起以前的困惑。当她在藏书阁翻阅典籍时,只有千年内的历史巨细无遗,而千年以前则语焉不详,只有寥寥数笔,包括巴慕所说成仙的凤凰,她也从未在典籍中看到过。   将心中猜想说出,巴慕听后沉吟道:“我的血统纯正,觉醒的血脉传承也十分正统,其中包括许多千年前的信息,虽然稀稀疏疏,却与近千年内的景象不同,在千年前,定然生出什么变故,让妖域改变了。”   由于涉及到妖域,赵映晨对此并不了解,因此也无法推测出什么。   她微微一叹,心中却想到,云莜憎恶的是那样的妖类,若是她能找到让妖域重回千年前的法子,这样下来,人妖便能像巴慕所说的和睦相处,这样是不是也算是完成了云莜的心愿?   将这个想法留在心底,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凤凰,你的血脉有所缺陷,仙人遗迹可帮你修复,当然妖族血池也可以,这样你就会拥有完整的血脉传承,从而有可能弄清楚当年的真相。”巴慕叹气道,不愿多说。   赵映晨点头,还有不到一周便是出赤血战场的日子了,这些天在她的潜心专研下,脸上的花纹终于可以控制掩盖住了。   将面具摘下,赵映晨又换回原来的装饰,朝宴经年离开的方向前去。   这时候她需要‘千辛万苦’的找到云莜,然后和云莜一同出去了。   演戏真累啊,尤其是面对云莜说假话,简直让赵映晨难受,不过再难受也得装下去。   “云莜!”佯装惊喜的朝前方白衣女子奔去,赵映晨收拾了下表情,摆出惊讶雀跃模样,“云莜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99章   赤血战场即将结束,所有修士一同赶往中心位置,虽说传送进来是随机地点,但若是想出境地,则需要来到特定地点――赤血战场中心,那里有在梵海塔进入赤血战场时一模一样的银灰漩涡。   赤血战场内的银灰漩涡竖立,仿佛是一道门,银白与暗灰流光相互缠绕旋转,一到规定时间便会开启,修士们可从此出去。出去后,梵海塔会按照修士获取宝物的价值度而排名。   因此,现在便有不少投机取巧之徒,在此处守株待兔,等待着实力稍弱的修士前来,好洗劫他们千辛万苦得来的宝物。   之前被赵映晨戏耍一番的秦佑然也是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他手持圆盘灵器,带着身旁的瘦小男子隐匿在丛林中,旁人丝毫难以察觉。   瘦小男子胆怯道:“少,少爷,我们这样真的行吗,若是那些人出去后找我们麻烦......”   他跟着秦佑然耀武扬威许久不见害怕,现在倒反应过来自己毫无背景,秦佑然有秦家庇佑,而他孤身一人,说不定一出去就被仇人杀死。   “出去之后你便是秦家的家奴,打狗也要看主人,他们不敢对你动手的。”秦佑然晃晃悠悠着折扇,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我二人戴上面具,只要不被看到脸,又有何惧。”   说罢,他扔给瘦小男子一简单面具,瘦小男子手忙脚乱接过,听随秦佑然的话,戴上面具,此时他的左腕早已复原,看上去十分正常,没有丝毫断掉过的痕迹。   二人在此处等待了三日,此时银灰漩涡已经开启,开启后三日漩涡不会关门,而这三日便是他们洗劫的最好时机。   “少爷你看!前面来了两人,看上去似乎受伤了。”瘦小男子眼尖的瞧见远处两名修士,其中一名扶着另一名,受伤不浅的模样。   “好,本少爷便要拿她们开刀。”秦佑然一收折扇,欣然道,他刚已探测这二人实力,皆是二境修为,应该是宗门送进来见识见识的弟子,这种实力在他面前简直是小菜一碟。   不过秦佑然还是有几分警惕道:“你速战速决,切莫拖延,要知道此处想当黄雀的人,可不止我们。”   “放心吧少爷。”瘦小男子自信十足,能进入赤血战场的没有庸人,皆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别看他对秦佑然弯恭屈膝的讨好模样,实际他的天赋丝毫不差,在苍云宗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   此时那二名修士丝毫没察觉自己早已被盯上。   “阿芩你还好吗?”其中一名深衣身量纤长的英气女子一脸担忧,身旁秀美女子被她半揽在怀中。   受伤女子美貌出尘,只是眉间微颦,唇瓣发白,增添一分脆弱感,让英气女子的动作越发轻缓。   这二人正是陈锦芮与萧芩,二人实力皆是二境金丹期,萧芩修为略高陈锦芮一线,但如此实力在赤血战场内举步维艰,二人运气较好传送到一处,有个照应,倒也不算难。   可就在前几日,两人遇上一实力强横的三境出窍期妖兽,这妖兽对她们穷追不舍,两人算是底牌尽出,又以萧芩重伤为代价逃出。   这赤血战场内灵力匮乏,两人丹药几乎用光,还要躲藏着心怀不轨的修士及妖兽,躲躲藏藏,才一路艰难的来到银灰漩涡处。   “今日是传送门开启之日,只要我们出去,便可找爷爷为你疗伤!”陈锦芮极目远眺,看到那巨大环形银灰漩涡,欣喜道,“快了阿芩,只有几百米便到了。”   陈锦芮满心欢喜,想快些带萧芩离开这鬼地方,可萧芩心中却微微下沉,她拉住陈锦芮的衣袖,轻咳一声,“此处有埋伏,到时你不要管我,赶紧进门。”   “埋伏?”陈锦芮微微一怔,还未对萧芩的话反应过来,便感受到一股灵力波动,匆忙抬头,见一根银针带着劲风朝自己二人射来。   心念一动,腰间灵剑随风出鞘,速度极快抵挡在银针前,但却因银针灵力惊人,灵剑隐有不敌,节节后退。   不过这争取来的一点时间,让陈锦芮带着萧芩躲到远处。   刚才一剑让本就灵力所剩不多的陈锦芮消耗更多,她愤愤抬头,见到一瘦小男子现身,脸上带着一面具,让人看不清模样,观察得知其三境元婴修为,顿时心凉了半截。   “将乾坤袋交出来,饶你们一命。”只见瘦小男子嘿嘿一笑,威胁道。   现下情况危急,陈锦芮深知自己二人已没有抵抗能力,她忍气吞声道:“交了乾坤袋便能放我们过去?”   “当然。”瘦小男子不耐烦道。   他本是打算直接出手的,但见这两女子衣着不凡,似乎背景不小,担心事情闹大后秦佑然推自己出来息事宁人,便打算要到乾坤袋便算了,刚才一针不过是震慑她们探探虚实罢了。   “好。”陈锦芮答应道,萧芩也是默认,现在她们二人便是任人揉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接过陈锦芮扔来的两个乾坤袋,瘦小男子心情颇好,他谄媚的给身旁秦佑然。   “你们是清轩宗弟子?”观察了两下乾坤袋,秦佑然突然开口道。   陈锦芮这才诧异的发现瘦小男子旁显现出另一男子,手拿折扇,穿着富贵,脸上更为精细雅致的面具遮挡面貌。她没有从这男子身上感受到丝毫气息,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心中万分警惕,口上小心回答道:“是。”   一般来说,清轩宗的名声在寻常修士中十分好用,多数修士在得知自己是清轩宗弟子,便不会过多为难自己。   偏生秦佑然双眉一蹙,脸上似笑非笑,“你是陈浩东的孙女,陈锦芮?”   此言一出,陈锦芮心中咯噔一下,她双手抱拳道;“敢问这位师兄姓名?”   “没什么好说的,李粤,杀了她。”秦佑然下巴微抬,满脸傲然。   “少......少爷。”瘦小男子李粤面对突如其来的命令一懵,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让自己杀了陈锦芮。   不过面对秦佑然略显不耐的眼神,李粤一个激灵,下意识抬手,掌心银针激射,密密麻麻仿若针雨般铺天盖地向陈锦芮二人射去,声势浩大。   “另外一个也一起杀了。”秦佑然懒洋洋转身,不去理会这场战斗。在他看来,李粤杀死这二人简直易如反掌。   陈锦芮恨恨咬牙,灵剑在周身飞梭,针雨被抵挡在外,但他们二者实力相差太大,陈锦芮身上已中了不少银针。   这银针与普通银针不同,甫一入体,便蜷缩肉中,鼓起一片青紫,灵力在体内像毒蛇肆意破坏。   “噗――”陈锦芮紧紧拥着萧芩,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里面夹杂着许多细碎肉块,十分骇人。   怀中萧芩也身受重伤,正万分担忧的看着陈锦芮,她朝萧芩露出一个略带安抚的笑,“阿芩,传送门快到了,只要我们坚持到传送门便好。”   说罢,陈锦芮护着萧芩冲出针雨,陪伴她多年的灵剑剑身上满是密洞,仿佛下一秒便会碎裂。   李粤心有顾忌,尤其是知道对方是清轩宗三长老之孙时,更是有几分胆怯,并未用全力,而是能拖则拖,跟在对方身后追赶。   所幸距离银灰漩涡已十分近了,陈锦芮嘴角鲜血不停冒出,有一两滴落至萧芩脸上,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锦芮,放开我。”眼见着身后李粤快追上,萧芩突然道。   “不,我不会扔下你的。”陈锦芮固执拒绝,将她抱的更紧。   “你听我说。”萧芩抓着陈锦芮的衣袖,冷静分析道:“那人似乎与你爷爷有仇,所以想杀你,你现在赶紧离开赤血战场,我与那人无冤无仇,只要他知道我的身份,就不敢轻易杀我招惹麻烦的。”   萧芩看似冷静,但陈锦芮却感受到她抓住自己的手在隐隐颤抖,陈锦芮坚定摇头,“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不顾萧芩的挣扎,陈锦芮感受到身后李粤越来越近,于是咬牙拼命压榨体内剩余灵力,灵剑带着二人飞得更快,眼前银灰漩涡的光芒越发接近,陈锦芮脸上浮现出一丝希望。   “废物,二境修士也如此大动干戈。”   耳旁传来那男子森然冷哼,陈锦芮只觉浑身上下仿佛被冻住一样丝毫无法动弹,脚下灵剑速度也越来越慢,近在咫尺的银灰漩涡又好像隔了千里遥远,难以接近。   她脸上的希望如潮水般消退,一把飞剑从后破空而来,直刺向陈锦芮后心,她感受到这股浓烈的威胁和濒临死亡的直觉,于是惨淡一笑,在萧芩睁大不可置信的表情中,将最后一丝灵力传给萧芩。   “不,不要――”萧芩满眼泪水,想要伸手抓住陈锦芮的手臂,阻止她的行为,却被她强横的力道推向银灰漩涡内。   萧芩双眼朦胧的看着陈锦芮被飞剑贯穿后心,狠狠钉在地上,似乎是察觉她的眼泪与悲Q,陈锦芮竟然还微微抬头,朝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眼前场景赫然消失,再一回头,便是漆黑的梵海塔一层,周边围着满是担忧的左景明和几名长老。   萧芩仿佛失了魂一般跌坐着,左景明看出她深受重伤,四长老萧启连忙将丹药取出,递给萧芩,“九公主,快把丹药服下。”   置若罔闻的萧芩丝毫没理会这丹药,反而在看到三长老陈浩东时,突然失声痛哭,“三长老,锦芮......锦芮她......”   话未说完,但在场几人心中同时一沉,尤其是陈浩东,脸色陡然颓然下来。   “锦芮,是拼死将我送出来的。”眼泪争先恐后从眼中落下,此刻的萧芩那有平日里半分淡然优雅,只有悲痛与愧疚,“三长老,若不是我,锦芮便能安全出来。”   陈浩东像是凭空老了十几岁,他轻轻一叹,拍了拍萧芩的后背,没有说话,这样反而让萧芩的心里越发不好受。   “九公主,你能平安出来便好。”左景明也面色黯淡,不知该说什么,在场顿时沉默下来,只有萧芩默默的抽噎声。   *   在佯装欣喜找到宴经年后,赵映晨见宴经年表情并无狐疑,也并未多问什么,心中便松了口气。   接下来二人便像是游山玩水般来到赤血战场中心,准备出去。   在得知她要出去的时候,巴慕还有点舍不得,它无法离开这赤血战场,于是对赵映晨嘟囔道:“凤凰,你要是找到能打开赤血战场的方法,一定要将我接出去呀。”   “还有,那个宝物,据说需要得到它的认同,它才会认主。”巴慕补充道。   赵映晨思索片刻,“我们出去后,在赤血战场内获得的东西都要交给宗门,这宝物恐怕难以留在我身上。”   闻言,巴慕炸道:“这是我送你的东西,不准让别人碰到!不就是这个问题嘛,简单!”说罢,巴慕的尾尖滴了一滴血在赵映晨的乾坤袋上,“我们玄蛇一族的血具有迷幻作用,这可是我心头血,即便是四境强者也无法勘破我的幻术,你放心好了,我已将那宝物的气息掩去,无人知道你从赤血战场内拿了这个东西。”   如此一来,赵映晨便放下心来,她承诺道:“巴慕,若有机会,我一定将你带出赤血战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好,一言为定!”   现在,距离赵映晨与巴慕分离已经有两日时间了。   两人正在赶往银灰漩涡处,突然,赵映晨咦了声,宴经年侧首问道;“怎么了晨儿?”   “那处有人在交战。”赵映晨指着靠近银灰漩涡处的那块空地,隐隐见一追一逃的两道身影。   银灰漩涡位于一盆地,四处高耸,赵映晨二人距离银灰漩涡还有些距离,由于地势,将下面景象轻而易举的揽入眼中。   而且还是熟人呢,赵映晨在心中想着。   即便对方戴了面具,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后面追的人正是原先想要截胡赵映晨的两人之一,那时这瘦小男子还被她一手掰断手腕,没想到竟然这么有缘分,又撞见了。   再定睛一看,赵映晨大吃一惊,“前面的是锦芮!”   “那人来势汹汹,锦芮恐怕陷入危险,云莜我们快去。”赵映晨急切道,恨不得张开翅膀飞过去,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倏的,赵映晨腰间被一只手环住,她微一低头,对上宴经年的目光,便听宴经年道:“我快些。”   像是默认这个动作,宴经年见她没有拒绝,嘴角扬起一丝笑容,灵力催动下,几个呼吸便飞过千米,来到银灰漩涡处。   但此时赵映晨已见陈锦芮后心中剑,被钉倒在地,她急忙奔过去将陈锦芮扶起,喂下吊住性命的丹药。   这一记飞剑直刺后心,角度毒辣,赵映晨感受到这熟悉的气息,明白这正是秦佑然动的手。   好在吊命丹药效果斐然,陈锦芮的呼吸声开始渐渐强起来,伤口处的血虽然依旧在往外冒,却也要比之前奄奄一息的模样好。   宴经年则是右手拿剑对上李粤,李粤一见是宴经年,顿时吓得颤颤巍巍,暗处的秦佑然现身朝宴经年拱手道:“好巧,竟然在此处遇见宴道友。”   此时他已将面具摘下,丝毫不惧的直面宴经年。   “秦少爷为何对我清轩宗弟子出手。”宴经年持剑冷然道。   秦佑然脸上浅浅一笑,目里满是傲气,“陈长老与我秦家渊源,想必宴道友早有耳闻,本少爷替父报仇又有何不对?”   宴经年虽不做声,但手中剑却一直握着,挡在地上陈锦芮面前,态度明确。   两者僵持许久,秦佑然沉了脸,“宴道友不愧是有小剑仙之称,如此嚣张,不将我秦家放在眼中。”   他对宴经年十分忌惮,见此只好一挥手,与李粤离开此处,就当是没见到她们。   “锦芮,你还好吗?”赵映晨现已将那飞剑拔出,替她包扎好伤口。   陈锦芮仿佛从鬼门关走过一趟,她虚弱道:“无事,幸好你们来了,不然我恐怕就要道陨此处了。”她苦中作乐的笑了笑。   银针在宴经年的帮助下也逼出体外,三人不再犹豫,离开了赤血战场。   一出来便被左景明等人围上,陈浩东一见到奄奄一息却还活着的陈锦芮,顿时老泪纵横,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眼眶红肿的萧芩见到虚弱的陈锦芮,脸上的表情由阴转晴,忍住泪水,走上前扶住她,低声道:“你是我见过最傻的人。”   正傻呵呵笑着的陈锦芮一听到这话,顿时懵了,她还以为萧芩看到她活着会扑上来痛哭流涕,谁知道竟然一上来就骂自己傻。   正想反驳的陈锦芮看到她止不住颤抖的嘴唇和红肿眼眶,顿时一愣,温柔笑道:“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吗。”她迟疑片刻,将手覆在萧芩手背,“你别怕。”   左景明等人见此,都贴心的没围着,这两小家伙刚死里逃生,恐怕现在是有许多话要说。   赵映晨看了眼这依靠在一起的两人,心中了然,回头见到一直看着自己的宴经年,于是歪头轻轻一笑。   陈锦芮与萧芩说了几句话后,便将在赤血战场内的事对左景明等人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宴经年在一旁并未说出秦佑然的名字,但陈浩东已经猜到,脸色有些尴尬。   在场众人气氛有些凝固,左景明和其他两名长老表情皆有些奇怪,不好直说的样子,赵映晨在一旁小声好奇问道:“云莜,三长老和那秦家怎么回事?”   宴经年眨眨眼,看了圈陈浩东几人,给赵映晨偷偷传音道:“三长老四十年前游历修真界,曾爱上一女子,谁知那女子竟是秦佑然父亲的未婚妻,三长老便上门抢亲,将秦佑然父亲颜面扫地。”   听完后,赵映晨啧啧作奇,四十年前恐怕三长老儿子都有了吧,真是风流不减啊。   “只是那女子与三长老不过厮守一年,便香消玉殒,从此之后三长老便一心呆在清轩宗,极少出去。”   明白事情缘由的赵映晨表情也有些古怪,见宴经年轻飘飘朝自己看了眼,便连忙调整表情,以免被看出什么。   此事陈浩东不便与自己亲孙女说,只好咳嗽两声糊弄过去,道:“人没事便好,真是要多谢经年和赵师妹了,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恐怕我便再也见不到锦芮了。”   “保护清轩宗弟子本是我身为大师姐的职责,三长老言重了。”宴经年浅笑道。   陈锦芮与萧芩二人身上的伤皆很重,便在一旁专心打坐调养,宴经年与赵映晨也盘腿坐下,等着赤血战场内的弟子出来。   一连三日,清轩宗弟子陆陆续续出来,有四人在最后时限未能走出,不知是道陨其中,还是没赶上时间,但不论如何,他们都会永生待在赤血战场内了。   左景明微叹一声,与剩下出来的弟子安慰了几句,再分发丹药,服用疗伤。   在银灰漩涡即将关闭的时候,里面踉踉跄跄走出一满身鲜血的男子,他一出来,便被妖族之妖接住,满是担忧的扶到妖族区域了。   赵映晨微不可察的看了眼那人,她略蹙眉,心中满是疑惑与烦躁,自己是亲眼见着纪岢被斩妖刀杀死,他怎么可能死而复生,又重新活过来还走出了赤血战场!?   身旁宴经年也将目光聚集在纪岢身上,他伤得极其重,最显眼的是脖颈处一道明显伤疤,这道伤疤似乎要将他脖子折断,可偏偏他又神奇般站在此处。   不过察觉到纪岢目光涣散,似乎在崩溃的边缘,宴经年又收回眼神。   现在银灰漩涡已彻底关闭,只见银灰漩涡上方出现一面打开卷轴,卷轴上密密麻麻满是字。   许多弟子在其中找自己的名字,赵映晨与宴经年自然在列,而且排行不低,陈锦芮与萧芩因为乾坤袋被抢,自然被淘汰。   值得一提的是,秦佑然竟然位列第三,看来他的洗劫方法获利极多。 第100章   清轩宗众弟子将从赤血战场内获得的宝物都交予宗门,其中有珍贵灵植药材,自然也有稀奇古怪的灵器,等到最后比出进入仙人遗迹的资格,回到清轩宗后,他们便会得到由宗门规定的奖励。   赤血战场取进入其中弟子的前五分之二进入下一轮比试,大抵有六十人,妖族十五,修真界则有四十五。   众人修顿了一日,便前往梵海塔二层,在二层里将会进行下一轮比试,一对一,选出前三十名。   这六十人中,有运气好,仅仅以二境实力通过淘汰赛,但多是三境元婴期,只有寥寥四五人乃出窍期,这四五人无不是最顶尖的天才,堪称年轻一代的中流砥柱。   其中修真界以宴经年为首,还包括流明宗陆千裘与苍云宗冯磬,妖族则是以纪岢为首的两三妖,不过现在纪岢身受重伤,虽然妖族用至宝将其性命维持,却也损坏根基,一生将止步于此。   进入二层,赵映晨只觉得眼前一晃,继而是一片完全崭新,与一层截然不同的世界,仿佛踏入另一境地一般。   只见眼前正前方是一面带微笑的仙人雕像,高足十丈,坐于首席,两侧皆是席位,中心一片宽十数丈的空地。   在左景明的带领下,清轩宗弟子来到仙人雕像左手第一位,赵映晨坐下后,发现对面坐的正是妖族一干,她察觉到那一身墨色的妖皇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神秘黑袍人,赵映晨觉得万分眼熟,正想仔细观察时,对面妖皇陡然抬眸对上她的眼。   这目光沉寂,如一团死水,又像是漩涡要将赵映晨卷入其中,直到前方左景明回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恍惚间回过神来。   见赵映晨回神,左景明便又转身坐直,此刻赵映晨心中一片后怕,后背被冷汗濡湿。   这是何等惊人的实力,竟然仅仅只是看上一眼,便陷入其中,精神涣散,仿佛被人操控了一样。   也正是这一眼,让赵映晨想到,那黑袍人便是她吸收猴妖内丹时,猴妖记忆中的黑袍人,便是暗中策划猴妖实行血魔转生阵,想要引发修真界打乱之人。   赵映晨身体紧绷,妖族之意尽显,再一想凡俗晟元城中出现的狐妖,看来妖族这盘棋早已布下,就等着合适时机了。   她收敛眼眸,环视了一圈修真界宗门各弟子,每个笑意盎然,互相打闹,似乎丝毫没意识到一场劫难即将到来。   “晨儿?”身侧传来宴经年轻轻呼喊,赵映晨抬头,朝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晨儿可有什么心事?”宴经年眼眸暗含关切。   “有。”赵映晨恍惚道:“我想到数百年前妖族入侵凡俗修真界,那是怎样的人间惨案。”   闻言,宴经年眸光微暗,“那时人不是人,而是妖族的粮食,幼无所养,老无所依,气血旺盛者被饲养,等着一个个送入妖王嘴中。”   “云莜,若我说,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妖族又会卷土重来,你会信吗?”赵映晨目含殷切的握着宴经年的手。   现在妖族十分低调,或许蠢蠢欲动,但在修真界主流来看,数百年前将他们压制,打得元气所剩无几,现在还翻不起什么浪花。   且妖族与人类修士并不相同,他们生长周期较长,几百年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刚刚成年,这段时间远不够他们成长,就像赤血战场对人类得要求是五十年龄以下,妖族则是百年以下。   “我信。”宴经年深深凝视赵映晨的眼眸,“晨儿,只要是你说的,我便信。不过,假以时日妖族若是卷土重来,想要再次入侵凡俗修真界,我宴经年会以一生之力去抵抗,纵使付出性命,我亦往。”   “云莜,我与你一起。”赵映晨眼中泪光闪闪,她的掌心覆在宴经年手背,紧紧握着,决心坚定,“云莜,几月前你所说的,我心中已有答案,等待此次结束,我要告诉你一件十分重要的事,若你不介意,此后万世,我赵映晨将永远追随你左右。”   言下之意宴经年自然明白,她露出一丝轻笑,眸光暖暖,温情望着赵映晨,“好。”   听到此,赵映晨同样露出笑容,妖族计划她无法阻止,只能在事发后抵抗,只要是与云莜一同,即便是刀山火海,她亦愿意。   乱世又如何,她乃天灵根,更是凤凰族唯一后代,就算是这世间被搅得天翻地覆,她也有信心还世间清明,给云莜一个她想要的世界。   两人默契对视一笑,将目光转向场中,此时半空中已悬浮着文字,正是两两对战之人。   赵映晨仔细瞅到自己的名字,对战的是一名二境金丹期弟子,顿时心中有数,不再担忧。又看了眼云莜的,对手也并不出众,修为与赵映晨相仿,想必云莜可以轻松战胜。   随着上场的人越来越多,清轩宗弟子也相继登上,赵映晨与宴经年自然顺利晋级,进入前三十。   在前三十中,清轩宗共有七人,妖族三人,其他所有宗门合计二十人,其中竟然还有那合欢宗的白芷姑娘。   随后便是三十进前十五,此时赵映晨没有那么好的运气,抽到一名同为元婴初期的妖族。   若仅仅如此还好,可这妖族在上一次晋升中,血腥狂暴,手段极其残忍,并且当时即使是面对低于自己的金丹期修士,他也丝毫收敛,而是拼尽全力厮杀,最后本可以轻松解决的,却弄得自己一身伤,且还十分兴奋。   面对这样不要命且残忍的对手,赵映晨微微蹙眉,觉得有几分棘手。   在赤血战场境地中,她以妖身活动,已明显感受到在妖身时,体内妖力运转流畅自如,较之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厉害百倍,现在憋着力打,难免让她有些不爽快。   那凤血花好处虽多,但也让赵映晨血脉进一步激发,更加难以掩盖特征,那花纹和羽翅还好,可这体内的妖气却渐渐难以压制。尤其是如今在场四境强者足足有十,哪个不是眼力了得,若是她稍微泄露妖气,那带来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赵映晨深吸一口气,当自己上场时,做足准备。   走到场上,对面走来一咧着锋利牙齿的碧眼男子,他身上的血腥味,即便是隔了数丈,也清晰可闻,这让赵映晨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清轩宗弟子赵映晨,请多指教。”赵映晨左手持刀,抱拳作揖道。   对面碧眼男子虽行为放肆,但还是规规矩矩同样行礼道:“妖域血鳄族元祁。”   在这里比试,没有裁判,直到另一方认输为止。   而当元祁说完后,便身死闪电,朝赵映晨急冲而来,赵映晨早已了解过他的攻击方式,血鳄族本体为血鳄,其利齿咬合力极强,且体魄强横,肉体近乎刀剑不入,速度同样惊人,可谓是不动则已,动则雷霆万钧。   这是一劲敌,尤其是此时赵映晨需时时刻刻压制体内妖气,对方便显得更加难缠。   此战打得中规中矩,赵映晨拔刀相对,灵力聚集成的浓烈火焰在场上缭绕,动静骇大,但宴经年坐于席上却眉尖微蹙,她已看出赵映晨畏手畏脚,难以放开得模样。   场上赵映晨也有些苦不堪言,这元祁不要命的往她面前扑,现在他身上满是烈火燃烧后的伤痕,鲜血满地,可他却越发兴奋起来,碧眼中全是血丝。赵映晨明白他现在已失去智慧,只剩下妖兽的直觉与本能,对方是不可能投降的了,只能将其彻底杀死或是击晕。   持续时间越来越长,赵映晨体内灵力所剩无几,元祁手臂被她斩断一条,喘着大气依旧朝她冲来,这让赵映晨心头燃烧起一丝怒火与烦躁。   体内妖气忍不住鼓动起来,斩妖刀同样开始变得激动颤抖,赵映晨目光森冷的盯着他,本来奋不顾身的元祁竟然停住脚步,牙齿止不住发颤,跌倒在地。   斩妖刀脱手而出,将元祁死死钉在地上,而元祁也毫无反应,丝毫没有抵抗。   而就在刚才,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散发,妖族妖皇赫然起身,表情并不淡定,丝毫带着几分震惊,只见他盯着场上赵映晨,嘴里喃喃自语道:“是凤凰,是凤凰的气息,本皇不会认错的。”   身侧黑袍人同样起身,黑袍人微微侧头,露出黑袍下微红的狐狸面具,他朝着妖皇耳语几句,妖皇的神情顿时淡定下来,又缓缓坐下。   修真界各门派掌门,察觉者有些哗然,包括左景明,在看向赵映晨时,面色沉凝,不知道在想什么。   宴经年附身对左景明道:“师尊,晨儿手中所拿之刀,乃是千年前凤凰之佩刀,因此染上一丝凤凰血脉,想必刚才那股气息便是那佩刀所散发,不然也不会形成血脉压制。”   “此事是晨儿的奇遇,弟子便没有多加干涉,还望师尊恕罪。”   “无事。”左景明缓缓摆手,“赵师妹乃是你师叔,以后多注意下礼节吧。”   宴经年沉默,随后点头称是。 第101章   当赵映晨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因为她敏锐察觉到周边许多隐秘的目光正打量自己,突发变故让赵映晨鬓角流下一滴冷汗,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面带微笑的走上前,将贯穿元祁的斩妖刀拔出,斩妖刀在她暗中控制下,继续散发着一丝凤凰气息。   显而易见,周边打量目光皆集中在斩妖刀上,让赵映晨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佯装不知的将斩妖刀收入刀鞘,一声不吭的来到清轩宗席位。   掌门左景明并未看向她,赵映晨内心忐忐,面上依旧原来模样。宴经年在赵映晨坐下时隐晦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似乎是在安慰她一样。   同时,宴经年心中微叹,暗道自己太慌乱而失了方寸,刚才师尊已察觉了些什么,正在给自己警告。   在清轩宗同门看来,赵映晨即便较她小许多,但还是她的师叔,礼数不可费,更不可逾距。这样想来,宴经年觉得自己与晨儿的路还有很长,至少师尊这一关,便有不少难度。   左景明于宴经年来说,不仅仅是师尊那么简单,对方是她爹娘的同门师兄,更对她有养育之恩,如此大恩,虽然宴经年不说,可左景明确实是在她心中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当年若不是左景明委托自己教导晨儿,恐怕现在她还是寒毒缠身,满心仇恨吧。   宴经年面色微微凝沉,而赵映晨也处于慌乱假装镇定中,自然没注意到宴经年的神情。   三十进前十五的比试结束,接下来便是十五比出前七,其中有一轮空名额。   此次之后将直接继续决出第一,不给弟子们休息时间,在如此高强度不停歇的较量中,第一名的含金量可谓是十分之高。   上一届赤血战场,是南地流明宗弟子取得的第一,他们不知在仙人遗迹中得到什么,脸色难看。   这一届,宴经年便是奔着第一去的,在场的只有苍云宗的冯磬对她来说有点麻烦,其余的,即便是流明宗陆千裘,她也并未放在眼里。   场上大字浮现,赵映晨仰头细细看着那一一对决,最后竟然在轮空名额中看到自己。   心里一松,后面的对手只会越来越难缠,这里的前十五名皆是修真界和妖域中年轻一辈的顶层,即便是赵映晨,也不敢保证在不暴露血脉的同时战胜对手,赵映晨在心中默默决定,下一场比试便直接认输,免得出现刚才那种情况。   这一场宴经年并未遇到其余两名劲敌,而是一妖族,赵映晨朝她捏捏了拳头,笑嘻嘻的祝她旗开得胜,宴经年扬了扬墨眉,表情无甚变化,但赵映晨却从中看到了轻松,好似在表示这妖族对她来说不堪一击。   见此,赵映晨便坐在位上慢悠悠看着场下比试。   场上打得热火朝天,但却没有半分灵力来到席位上,可见这梵海塔不凡之处。   正专心致志看着比试得赵映晨,突然感受到一股视线,直晃晃盯着自己,于是抬头朝那视线方向看去,赫然对上妖皇的墨色瞳孔,随后他竟然还朝赵映晨露出一个温和善意的笑容。   赵映晨连忙看向四周,妖皇这行为是明摆着陷自己为尴尬地位,可当她看向四周时,却发现无一人注意到妖皇的目光和笑容,即便是掌门左景明,也好似完全没察觉一般。   “不用看了,没人知道我的动作。”   正当赵映晨诧异时,妖皇张了张嘴,醇厚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想要做什么?”赵映晨镇定下来,强行错开与妖皇对视的眼,皱眉冷问道。   “做什么?”妖皇哈哈一笑,好像听到很好笑的事一样,他面貌谦逊沉稳,即便是这样笑,也不会让人感到冒犯,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这竟然是出自妖域的至尊妖皇。   他摇摇头,“本皇不会做什么的,赵映晨,你知道你是凤凰吗?”   对于妖皇知道自己的名字,赵映晨一点也不意外,她不动声色的颔首,“我知道。”   见此,妖皇微微一笑道:“赵映晨,你知道你妖的身份在清轩宗内若是曝出,将会受到万人讨伐,你还要留在清轩宗吗?”   “不如来妖域,本皇可以保证,以你的血脉和身份,足以在妖域成为一妖之下,万妖之上的凤君。”   赵映晨冷道:“不可能。”   “别急着拒绝,你好好想想,修真界毕竟不是你的容身之处,放心吧,本皇是不会揭露你妖的身份。”妖皇嘴角挂着明晃晃的笑意,好像赵映晨迟早会来到妖域一样。   不得不说,在妖皇说并不会揭穿她时,赵映晨内心是实打实轻松了一瞬,但也仅仅只有一瞬。   赵映晨正想说什么,便觉得眼前一恍,妖皇则收回目光,饶有兴趣的看着场下比试。而她回头看了眼身侧的宴经年,对方回望过来,看来是对刚才妖皇与她的谈话一无所知。   摇了摇头表示并没什么,赵映晨在心中思索着,妖皇这么肯定自己的血脉,且刚才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看样子连掌门和长老都没有察觉,可见对方实力的而恐怖之处。这样的妖,忍辱负重不暴露实力,如若是为了入侵两界而徐徐图之,其心机深沉,计划周详已不是自己能想。   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能希望掌门能更重视几分吧。   不过想到自己曾与左景明的谈话,对方还在维持,不愿打破与凡俗那岌岌可危的平衡,更对妖族有着偏激看法,这样下来,怎么可能会将妖族一事过于重视。   这样一想,即便场上打得水生火热,但赵映晨却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身后陈锦芮等人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一个时辰过去,十五进前七的结果也得出了,赵映晨看了眼,出乎意料的竟然看到秦佑然,对方看上去像是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十分得意。   当前七一选出,场上悬浮大字便迫不及待得再次选出,此次轮空对象是冯磬,赵映晨看到自己的对手竟然是秦佑然,顿时忍不住撇了撇嘴。   宴经年同样也看到,她对赵映晨道:“秦佑然实力不俗,为元婴后期修为,距离出窍期仅有一线之隔,且手段千奇百怪,晨儿一定要万分小心。”   “云莜放心吧,我这次会直接认输的。”赵映晨笑道,“我了解自己的实力,能进前七已然幸运,后面的对手我皆不能敌,不如直接认输算了。”   现在清轩宗进前七的只有赵映晨与宴经年两人了,赵映晨是靠着上次轮空进入的,这次运气没那么好,她便不想冒着暴露身份的可能继续对战了,宴经年闻言了然的点点头。   话毕,赵映晨抬头,却见远方席位上,秦佑然正朝自己看着,她回望过去,见到秦佑然张了张唇,无声的说了句话。   他说的是:“你死定了。”   赵映晨收回眼眸,秦佑然心胸狭隘,自己与云莜先前在赤血战场内驳他面子,没想到现在竟然与他对上,若是妖身时,自己自然不怕,可现在她自忖最多能与秦佑然平手,加上对方那层出不穷的宝物,自己能获胜的可能性便较小了。   摇摇头不再多想,反正自己也是要认输的,不管对手是不是秦佑然,结果都是一样。   随着人数越来越少,比试时间也越来越短,七进前四便只需三场比试,赵映晨位于中间。   宴经年乃头场,她上台后轻轻松松战胜对手,随后便是赵映晨。   赵映晨深呼口气上台,对面秦佑然一上台,她便张嘴像高呼认输,可却在此时,她完全无法发声,顿时脸色十分难看,秦佑然则是满脸玩味。   “别想着认输,好好臣服在本少爷剑下吧。”秦佑然嚣张笑道。   没想到中计了,赵映晨无法言语,面色难看的抽出斩妖刀。   席上宴经年已见端倪,她看出赵映晨被迫应战,眉尖微动,墨瞳内满是怒火。   秦佑然不紧不慢的拔剑,灵剑在他的操控下宛如灵蛇,时不时骚扰赵映晨,她虽不惧,却也看出对方戏弄的心思,于是强压住怒气,同样应付着。   赵映晨在心中不断默念,一定要压制住,不可再像与元祁一战时暴露气息,这次可没那么好运气,拿斩妖刀顶替。   打定主意的赵映晨不攻击,只在一味防守,她虽不敌秦佑然手段多,但一个心思想要挡住对方的攻击,她便如同乌龟壳一般滴水不漏,将对方攻击尽数抵挡,这让存心想羞辱赵映晨的秦佑然不禁烦躁起来。   “你是乌龟吗,赵映晨。”他出言挑衅道:“还堂堂天灵根,本少爷看,你不过只是个宴经年的跟屁虫,只敢躲在她身后的废物。”   话音一落,秦佑然便看见赵映晨的防守出现一丝破绽,她的脸上出现明显的愤然。秦佑然仿佛抓到激怒赵映晨的把柄,哈哈大笑道:“有本事就从龟壳里钻出来和我打一场。”   他走至赵映晨十步之内,这正是攻击他的最好时机,赵映晨正犹豫着是否动刀时,对方一句话,让她目眦尽裂,怒发冲冠。   “宴经年天赋再好又如何,只要本少爷想,以秦家的势力,就算是宴经年也得送到本少爷床上。”秦佑然伸出猩红舌尖,舔了舔嘴唇,“她在赤血战场对本少爷如此不客气,真想知道到了床上是不是也是这副模样。”   “滚。”赵映晨失了理智,全力倾斜灵力,斩妖刀红光大涨,她持刀狠狠劈向秦佑然,却见对方毫不躲闪,身上闪着幽蓝光幕,将赵映晨的全力一击挡住。   秦佑然刚才一席话便是为了故意激怒赵映晨,见赵映晨出手,他不吓反喜,脸上露出赵映晨熟悉的得意模样。   “你输了,天灵根赵映晨。”他咧嘴恶劣笑着,赵映晨还未反应过来,耳旁传来扑哧一声,这是刀剑入肉之声,随后便是钻心的疼痛,她低头一看,赫然发现秦佑然手持灵剑刺向自己胸口,体内妖力像潮水般想要涌出,却被赵映晨死死压制。   “噗――”妖力被迫压下,赵映晨无力单膝跪下,斩妖刀插在地上支撑着没让她滑落下去,一口鲜血喷在秦佑然幽蓝光幕上。   “晨儿!”   席上宴经年赫然起立,墨瞳震怒。 第102章   所幸秦佑然没敢在左景明的眼皮子底下下狠手,虽然满心杀意,却只将剑插入赵映晨胸口,又狠狠转了一圈便停手了,最后还是宴经年冲下去将赵映晨扶着,她才没狼狈的扑倒在地。   赵映晨捂着伤口,急促呼吸着,大脑一片混沌,浑身精力都用来压制妖力暴动,完全无暇顾及一切,但这在宴经年眼中,便是伤的极其严重。   “秦佑然,若是下场你是与我对战......”宴经年深墨眼眸凝视着秦佑然,眼中的冷意让他不敢直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回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赵映晨学艺不精,上场失败,本少爷不过一时没收住力道罢了。”   可任谁都能看出他体内灵力早已消耗大半,是在与赵映晨动手时用了全力,刚才场上他所使用的几样灵器皆不简单,单是挡住赵映晨全力一击的幽蓝光幕,便是秦佑然用了将近一半灵力维持灵器。   宴经年压住心中怒火,将赵映晨扶上席位,连喂下好几颗丹药,才见赵映晨脸色渐渐恢复,胸口的血止住。   “云莜,我无事,马上便要到下一轮了,你的灵力十分珍贵,不要浪费。”赵映晨抬手将想要给自己伤口输入灵力的宴经年安抚住,她刚才那样子看上去吓人,实际上是为了压制体内妖力罢了,若不是刚才妖力鼓动,她也不会那么简单被秦佑然刺中,导致毫无还手之力。   可宴经年态度十分强硬,她冷淡道:“不行,晨儿你莫乱动。”   这倒是赵映晨从未遇见过的,她悻悻一笑,乖乖仍由宴经年动作,身侧想来同赵映晨问问情况的陈锦芮,也是头回见宴经年如此盛怒,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恰是此时,苍云宗席位内高视阔步走来一男子,内是劲装,外套白锦繁云直裾,模样仔细看与秦佑然有几分像,却目似朗星,更显正派,他来到赵映晨身旁,朝宴经年弯腰拱手道:“宴道友,秦师弟顽劣,手下没个轻重,将赵道友打伤,是我冯磬教导无力,还望宴道友恕罪。”   语毕,冯磬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白玉瓷瓶呈于宴经年,“此乃苍云宗不传秘药,七品回云丹,无论是什么伤都可在一刻钟内恢复,还望宴道友笑纳,切莫将秦师弟的行为放在心上。”   宴经年轻抬眼皮,神色漠然,“我若是不原谅又如何?”   冯磬露出一丝苦笑,“那还望宴道友留他一命,回到宗门在下定然好好教训他。”   说完,他躬身留下回云丹,便转身回到苍云宗席位,见到秦佑然吊儿郎当的手拿折扇玩闹,颇为头疼道:“秦师弟,宴道友是在赤血战场内得罪与你了吗,怎得对赵道友下如此重的手。”   这些天宴经年与赵映晨举止密切,他们自然看得出来二人关系不浅,若不是因为宴经年惹怒了秦佑然,他又怎会对赵映晨下死手。   秦佑然满不在乎道:“赵映晨我又没打死,他们清轩宗敢就为了这个得罪秦家?”   “但是宴经年敢。”冯磬警告道,他知道秦佑然平日对他素来不服,根本不听自己管教,想到此他心中一叹,又道:“刚才我已经与宴经年说了几句,她定然会留你一命,至于别的,我便不敢保证了。”   谁知闻言,秦佑然不复原来装模作样的尊敬,而是冷讽道:“姓冯的,谁让你多管闲事的,不过是本少爷让你当了个首席弟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本少爷!”   冯磬脸色难看,他强压住‘我是你哥’一句,一甩衣袖,重新坐回自己席位,朝身边颤颤不敢言语的弟子勉强露出一个温和笑容。   片刻后,最后一场七进前四的比试也结束,接下来便是四进前二,宴经年垂眸看着场上浮起的大字,见到是自己与秦佑然对战,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宴经年起身,缓缓走向场上,每走一步,身上气势便更胜一分,剑意盎然,直冲云霄,让四周不少弟子惊骇,这是她在之前从未展露过的实力,现在尽数显现,即便是在场各宗派的掌门长老,见此也忍不住惊叹一声不愧为小剑仙之称的宴经年。   如此阵势让秦佑然两股战战,他强压着恐慌上场,一见到宴经年便张嘴道:“我秦家......”   三字刚刚吐出,秦佑然便被铺天盖地的雪花扰乱心神,张口却无法言语。   如果说之前赵映晨上台是因为秦佑然用秘宝让她说不成话,那么现在,便是宴经年存粹靠着剑意与实力压制,让秦佑然根本无法开口。   席位冯磬双手紧握,身旁有弟子幸灾乐祸道:“秦佑然那个家伙仗着秦家耀武扬威许久,宗门内不少弟子皆被他欺辱过,现在终于是踢到铁板上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赵映晨盘腿调养生息,身后陈锦芮在她耳边笑道:“大师姐是在给你报仇呢,老赵,感动不?”   赵映晨但笑不语,但陈锦芮从中看出一丝甜意,她忍不住啧啧一声,酸溜溜道:“可怜我还差得远呢。”   她说得可怜巴巴,不过赵映晨看了眼陈锦芮,眼里分明是有几分得意,于是笑着学她语气道:“加油。”说罢还扬了扬拳头。   这动作让陈锦芮笑了起来,两人说笑了两句,重新将目光转向场上。   宴经年一上台,便毫不犹豫地释放威压笼罩在秦佑然身上,场上方圆十丈也因冰属灵力过多,而结冰飘起雪花来,这样纯靠灵力改变环境的境界是秦佑然触碰不到的。   他冻得哆哆嗦嗦,苍云宗本是在北边极寒之地,更是在终年雪封的冰山之巅,包括秦佑然也是罕见少有的与宴经年一模一样的变异冰属单灵根,可面对宴经年,他便像待宰的鱼肉,没有丝毫反手的余地。   杀鸡焉用牛刀,宴经年对战秦佑然却毅然拔剑,极强的杀意在秦佑然天灵盖凝聚,他面容惊恐扭曲,这股如实质般的杀意让他完全不敢相信,宴经年是真的想杀他!   秦佑然双腿颤抖,被冻得脸色青紫,长发上结的满是冰霜,他的下颚肌肤甚至泛起开裂冰层,他张了张嘴,艰难的强行吐出几字,“我......错...了。”   “求......”   “迟了。”场上漫天雾雪,看不清丝毫人影,只有一道冷得刺骨的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钻入秦佑然耳中。   此刻飘落在秦佑然肩头的漂亮六角雪花,赫然化作杀人利剑,无数片雪花笼罩在秦佑然周边,宛如一道道实质剑意,狠狠划入他的肌肤,他瞪着眼无力发出闷哼,衣裳被划出无数道口子,每道口子底下的皮肤皆被划开,深可见骨,鲜血不断从他身上流出,甚至蔓延出场外,但皆变成了血冰。   此刻漫天雾雪消散,众人先是见到跪倒在地,满是伤痕的秦佑然,他现在的凄惨模样与先前得意时截然不同,冰雪将他裂开的伤口冻住,紫红肌肤没有一处完好,即便是脸上,也有几处见到森森白骨的裂痕。   只见他神色恍惚,仿佛失去了神智,这般残忍手段堪比妖族虐杀,让许多弟子不敢直视。   随后便见一双雪白软靴走至秦佑然面前,正是满身风霜的宴经年,她手持长剑将秦佑然一脚踢倒,剑尖抵着他的心口。   秦佑然嘴唇微微颤动,“饶了我......”   “先前你下手时,可曾想过会这样?”宴经年星眸冷视,剑尖缓慢戳进秦佑然胸口,正是他刺入赵映晨胸口的位置,宴经年毫不留情的用力转动手腕,只见他胸口冻得紫红的肌肤,已化作一块肉糜。   如此疼痛,秦佑然好似根本不知一般,寒冷已将他冻得毫无知觉,恐怕现在宴经年一剑杀了他,他也没有任何感觉。   抽出灵剑,剑尖下移,来到秦佑然肚脐云海处,他登时面容恐慌,“不......不要...”   席位冯磬再也坐不住,他大喊道:“宴道友!”   宴经年回眸看向冯磬,只见对方眼中满是哀求,于是淡淡将剑尖上移三寸,随后便用力刺入其中。   “唔啊......”近乎云海破损的秦佑然痛苦的吐出鲜血,血内满是冰渣,看来刚才那场雾雪已将他五脏六腑都给冻住了。   见此,冯磬在身旁弟子惊讶的目光中奔下场去,他一手扶着秦佑然,一手赶紧往他嘴中倒入回云丹,“佑然......”   宴经年不顾他们兄弟情深,淡然转身回席,在看向赵映晨时,满目冷意都化作柔情。   身后陈锦芮见此,状似牙疼的捂着脸啧啧两声。   “云莜本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赵映晨敛眉温和笑着,将手放在宴经年掌心,她热乎乎的体温将宴经年微凉的手捂热。   “不过云莜如此在意我,我很高兴。”   倚靠在宴经年肩头,赵映晨微微抬眸,见到对方晶莹耳垂浅红,无声一笑。 第103章   在宴经年下场之后,便是冯磬与陆千裘对战,陆千裘虽然实力强横,天生神力,但在冯磬面前,却难以讨好。冯磬魔武兼修,不仅练就一副强大体魄,更是在法术上有十足的才能。   这对宴经年来说也是劲敌,不过她自下场,便没有将目光放在冯磬身上,而是偏头注意着赵映晨的伤势,赵映晨好笑道:“云莜,你即将与冯磬对战,难道就不多观察观察他吗?”   “冯磬不是我的对手。”宴经年垂眸浅笑,眸中那灼灼信心让赵映晨忍不住屏息几瞬,再次感受到胸腔中重重的鼓动声,太快了,跳得她伤口生疼。   “可是伤口疼了?”一直注视赵映晨的宴经年自然发现她的不对,忙问道。   “无事。”赵映晨一把抓住宴经年的手腕,本就没用力,指尖触及那温凉肌肤时,又轻了几分力道,柔柔搭在皓白手腕上,她亮晶晶看着宴经年,轻声道:“云莜,我心跳好快。”   宴经年墨眉微蹙,面上露出一丝茫然,“心跳?”   “没错。”赵映晨含笑拉着她的手腕,掌心盖在自己心口,那跳动频率叫人心惊,琥珀瞳孔中酝酿着浓稠的烈火,“云莜,我现在一见到你,心跳便飞快,你可知缘由吗?”   自从前几日赵映晨表明心思,少年人热切的眼眸便时刻跟随宴经年,宴经年自然也感受到,现在面对这仿佛要将自己从内而外点燃的炙热目光,她略不自在的收回手,下意识向周围施展了一层隔音罩。   躲闪模样自然被赵映晨瞧见,她已看出宴经年的羞意,不再多加调笑,而是将头靠近宴经年低声呢喃道:“云莜,我好喜欢你,只要和你,一辈子都不会腻。”   宴经年垂下眼睫微颤,眼角染上满足,她伸手与赵映晨十指相扣,紧紧缠绕。   两人本来就挨的极近,现在这样并不惹人注目,但前排左景明,却是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见二人举止亲密,皆未发现自己动作,眼中闪过一丝惊意,旋即他回头,宽大袖袍下的手掌紧捏,面上却与寻常一样,并无差别,唯有身侧五长老骆安然似有察觉的用余光扫了眼左景明。   不消一刻钟,场上陆千裘与冯磬的对战结束,二者皆消耗大量灵力,而他们比试结束的瞬息,场上浮现出几个大字:宴经年对战冯磬。   此乃争夺头筹之战,宴经年也并不占冯磬便宜,大字一出,她并未上场,而是依旧坐在席位上,等冯磬吞下丹药,调养生息,将体内灵力充盈,伤口愈合了,她才施施然起身,朝场上走去。   两人皆是人中龙凤,妖族由于纪岢在赤血战场中受了重伤,并未冲进前五,只能不甘心的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人族修士夺冠,妖皇一副不为任何所动的模样,目不斜视,威严沉稳,四周的妖,除了那身披黑袍者,皆不敢造次。   冯磬站定,拱手道:“宴道友,在下期待与你一战久矣,都闻清轩宗宴经年盛名,还望赐教!”   他态度庄重,宴经年却眉眼清浅,仅是手持灵剑,粉唇微张,“客气。”   此后二人便毫不留情的手段尽出,宴经年旧招未老,冯磬被困在雾雪中,虽无法脱身却也并未伤到他分毫,但面对宴经年‘藏剑’一招,他便是体魄强大,也比不上妖族皮肉,法术纷纷扔出,将百剑抵挡,却也挡不过最后暗藏其中的杀招。   此战之中,宴经年自然不是毫发无伤,只是她一向爱整洁,身上白衣一尘不染,可她苍白脸色与握剑颤抖的手,却是彰显她受伤不浅。   剑修的剑,是从不离身,剑修的手,是从不颤抖。而此刻宴经年却连剑也快握不住,如此结局倒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   “是我输了,宴道友。”冯磬脖颈处落了片雪花,却似剑指喉心般刺痛,他苦笑认输,话音一落,便感受到脖颈雪花消融,冰凉雪水划入衣裳中,将冯磬透心凉。   他深深看了眼宴经年,转身离开,那个眼神有几分不甘心,冯磬捏紧拳头回到苍云宗内,表情略显颓败。   一旁依旧冻得直哆嗦,满身绷带的秦佑然嘲笑道:“冯师兄也战败了?”他虚弱的语气里遮挡不住的幸灾乐祸。   “宴道友是我见过的最强者,真是难以想象世间竟有对剑意理解如此之深之人,不出十年,她定然能名动修真界,成为当之无愧的剑仙。”冯磬低声道,他对宴经年评价极高,却也认为自己不差,对于此次战败难免有些低落。   秦佑然嗤了一声,不再言语,看来也是怕极了宴经年。   结果一出,几乎全场内所有人站起,包括妖族,许多宗门掌门长老,皆对左景明拱手称喜道:“恭祝清轩宗首席弟子勇夺头筹,想必很快这仙人遗迹便要开启。”   “左掌门趁这个时间好好交代下弟子们吧。”   周围人七嘴八舌,乱极了,左景明面容含笑一一应对,将宴经年唤到身边低声道:“经年,你赶紧疗伤,将弟子组织下,随后我们直上梵海塔三层,仙人遗迹便要开启了。”   “是,师尊。”宴经年回道,来到一旁二十多名弟子聚集处。   这二十几名弟子皆喜气洋洋,宴经年作为清轩宗首席弟子夺得头筹,对他们来说也是极有面子一事,更何况他们还依靠宴经年得到进入仙人遗迹内,若是在里面有所奇遇,或是窥探到一丝成仙线索,那当真是一大美事。   宴经年咽下几枚丹药,沉声对众弟子道:“接下来我们将独自进入梵海塔三层内的仙人遗迹中,待上一天一夜时间,其中虽有奇遇,却也危机重重,进去后一定要小心,切记不可贪心,每人只有一次机会,从中获取一样物件,这些便要看个人的机遇,不可抢夺盗窃同门物件,否则一经发现,收回所获物件,并废除修为逐出师门。”   这惩罚是极其严重的,众弟子皆颔首表示明白,能跟随来到赤血战场者,都不是愚钝之人,反而个个跟人精似的,这点规矩自然懂得。   随后左景明将一干掌门长老应付完,便在众人各式眼光中带领众弟子上去三层。   只有宴经年所在宗门弟子能够上三层,此时若是有人想要混进来,楼梯处便会出现一层透明空气墙,将他们统统抵挡在二层。   现在便没有其他人什么事了,想要离开的可以离开梵海塔,回到修真界,但众人皆没有离开,打算等一天一夜后,仔细观察清轩宗弟子所获究竟有什么。   清轩宗众弟子来到几乎与一层一模一样的三层,其中就连那银灰漩涡都丝毫未变,左景明也是第一次上三层,对其中情况不甚了解,三长老陈浩东在百年前曾有幸上来过,他感慨道:“这么多年后,这里还是没有丝毫变化啊。”   赵映晨往前一步,与宴经年并肩,她悄声问道:“云莜,你可知关于梵海塔的事?”   宴经年微微摇头,同样耳语道:“知道并不多,只是偶尔在典籍中见过,晨儿若是感兴趣,回宗门后,前去藏书阁应该有你想要知道的。”   “好。”赵映晨颔首,又落后一步,打算走在宴经年身后,却被对方一把拉到她身边,顿时眉眼弯弯,笑意盎然。   此事三长老陈浩东更为熟悉,他指着那银灰漩涡道:“这里便是仙人遗迹的入口,进去后切记小心。”   他又将类似于宴经年的话说了遍,但又补充了一句,“其中一天一夜时间过去,仙人遗迹便会将你们移出去,已获得物件者可以提前出来,莫要犹豫不决,最后反而一无所获。”   此言让许多弟子忍不住点头,随后三长老便让开身形,让弟子们一个个进入其中。   一个个鱼贯而入,他们陆续进入银灰漩涡,原以为是与赤血战场类似,却没想到众人通通站在一片残垣断壁的宫殿前。   众弟子皆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破败景象,灰白长柱折断,地上满是灰尘,挂在宫殿前的鎏金牌匾随意掉落地上,从外而看空荡荡一片,那里有他们想象中金碧辉煌的模样。   “这......这就是仙人遗迹?”陈锦芮忍不住吐槽道,“被毁的如此彻底,里面还能有什么东西。”   即便是宴经年。初看时心中也是微惊,不过她回道:“进去看看便知,切记小心。”   说罢,她率先抬脚进入破败宫殿,赵映晨也拔腿跟着宴经年一同进去。身后众弟子对视一眼,也都跟着进去。   赵映晨边走边观察,宫殿足有三层,其中大门处许多地方塌陷,不知能不能上去。而一层内有许多不知是何用处的房间,上面所挂牌匾的字不是修真界文字,像是画上去一般。   与宴经年推开其中一间门,见到其中密密麻麻的书架,赵映晨好奇上前打开一看,皆是功法武技,品质并非按高低排列,而是混乱摆放。随后一推好几个房间皆是如此,赵映晨便明白这一层极有可能是藏书为主,弄清楚这点,二人便又找前往二楼的楼梯。 第104章   “晨儿可有想过得到什么?”宴经年手牵赵映晨,寻到前往二层的楼梯,她边走边问道。清轩宗宗弟子已经分散在这偌大宫殿中,现如今只有她们二人共同前行。   “不知。”赵映晨摇首,“若是缘分到了,什么都行。”   话虽如此,但她心底还是存了一丝想法,若是仙人遗迹中能有补全自己血脉缺陷的法子,就好了,不过这话却不能在云莜面前说出,加上不知情况,也就想想罢了。   宴经年莞尔一笑,此时二人已走到二层,她轻道:“我只想仙人遗迹中能有万古剑仙残留下来的剑意,供我观摩,若是没有,其他东西于我也并无什么用。”   “定然有的,仙人遗迹自有奥妙,其中奇遇无数人也难以参透,云莜想要的剑意,定然也会有。”赵映晨安慰道。   “那便借晨儿吉言了。”宴经年微抿唇,眼角染上几分笑意。   说罢,二人继续在二层中漫步,宫殿内七转八拐,简直看不到尽头,不过二人粗略一看,二层则多是丹药,这让都有清洗目标的二人忍不住有些叹息。   寻了片刻,又找到第三层的阶梯,此时已过去两个时辰,还有十个时辰便要离开仙人遗迹,但宴经年来到宫殿三层,她心中竟然产生微微悸动,似乎深处有着吸引她的东西。   这便是她的机缘,宴经年眸光一亮,“晨儿我们走。”   摸不着头脑的赵映晨,跟着宴经年一步步朝前方走着,对方好像知道路一般,她忍不住问道:“云莜可是发现什么了?”   “有一股非常强大的意。”愈来愈接近,宴经年的感受也越发深刻,那股意在她神识中就像是散发着强烈光芒的光球,夜晚中的火把,十分明显。   闻言,赵映晨惊喜道:“莫非那便是云莜所说的剑意,那我们快走吧。”赵映晨拉着宴经年的手心,比她还急的模样,让对方忍不住轻笑出来。   复行了数十步,二人眼前赫然出现一道门,这个门平平无奇,上面也没有文字,但宴经年肯定道:“就是这里。”   她将赵映晨拦在身后,“晨儿,里面恐有危险,那股意十分强大,你现在连刀意都未领悟,面对这意只会败落。”说罢,她眼神略带嗔怪地看了眼赵映晨。   赵映晨尴尬一笑,挠了挠头,有些结巴,“我...我闭关四年都在锻炼修为,并未增进刀意,此次回宗门定然好好下功夫。”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她还举出三根手指朝天,摆出发誓模样。   “我会严格督促你的。”宴经年眉尖轻挑,眼神有些玩味。   两人玩笑几句,宴经年叮嘱了一句,“若我在其中待上一刻钟以上,晨儿你便自己去看看宫殿内有什么你想要的,莫要一直在这等我。”   赵映晨乖乖点头,随后便自觉后退,看着宴经年将木门打开,门打开的瞬间,她只见到其中白茫茫一片,但宴经年却怔在原地,最后似乎神情恍惚的走入其中。   这模样叫赵映晨有些焦急,既害怕对方陷入幻境,又担心自己上去贸然打扰对方机遇,只好站在原地急得抓耳挠腮,最后只好眼睁睁看着宴经年走进其中将门关闭,那白茫茫的光也随之消失。   心底默数着数字,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两个刻钟,这木门后没有丝毫动静,赵映晨想起云莜在进门前的话,固执的又等了半个时辰,确定没什么问题,便将此处记牢后离开。   她并不知的是,当门打开时赵映晨看到的是白茫茫光,而宴经年却瞧见了一片苍茫大地,群山延绵,秀丽山河,可这一切,皆被一道剑痕破坏,剑痕处散发着浓郁剑意,天地间为这剑意而风云聚变。   这剑意,便是出现在宴经年神识中的那股意,此刻她已确定,这便是她想要的。   将门合上,宴经年痴迷的注视着那蔓延千米的剑痕,一颗剑心忍不住颤抖,是为兴奋,激动,还有一种好胜,似乎是想要比过这剑意,她手中灵剑不知觉握紧,天地间开始散发另一股剑意,这股剑意比那剑仙剑意要更弱小,但却足够坚韧,顽强不息。   可正当她细细观摩那剑意时,恍然间发现天地变色,在一眨眼,自己便来到一陌生又熟悉的环境。   “这是......幻境?”宴经年面不改色的观察周边,此刻她正坐在一雕龙座椅之上,自己则是身穿明黄龙袍,脚下满是俯首称臣的臣子高呼万岁,她高高在上看着底下一切。   宴经年忍不住勾唇,语气没有丝毫变化,“权势,于我而言不过是无用之物罢了。”   话音一落,宴经年眼前一切变得模糊,最后直至消失,她喃喃自语道;“爱恨嗔痴七情六欲,此乃人类弱点,这便是你要考验我的地方?你想看到什么答案?”   那剑意不知在此处盘桓多久,恐怕已生灵智,但也懵懂,宴经年欣然一笑,赫然应战,“区区幻境罢了。”   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宴经年眼前再次一变,此刻已不是在凡俗,而是一片极其荒芜之地,她站在血海尸堆中,周边满是寂静,没有丝毫声响。   “这是,妖?”宴经年见到脚下尸体全是妖类,四境妖兽不少,但都死绝,她抬首望着灰蒙蒙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与十分暴虐的气息,这种暴躁甚至无时不刻都在影响她,这里恐怕就是妖域了。   眼前景色再次一变,现在她正站在清轩宗上阳殿中,前方是左景明含笑道:“经年,妖族已被你全灭,此事定然能让你被万古传颂,如今你大仇已报,你爹娘九泉之下也会欣慰的,现在可曾有想过做清轩宗掌门抑或是长老?”   见对面宴经年没有丝毫反应,左景明疑惑的又问一遍,谁知宴经年反问道:“妖族已灭,是这世间所有的妖,都被我杀光了吗?”   “没错。”左景明答道。   “晨儿呢?”   听到晨儿二字,左景明表情赫然愤怒起来,他冷哼道:“那个妖族奸细,她勾结妖域,里应外合,想要入侵修真界,经年你忘了吗,便是你亲手杀了她,才避免了修真界被入侵的结局啊!”   即便知道这是幻境,但却真实得令人害怕,宴经年听到说自己亲手杀了晨儿,眼前一片发白,她冷冷盯着面前左景明,“不可能,我不可能杀了晨儿。”   见此,左景明一叹,伸出掌心在她面前一划,空中出现一道虚影,宴经年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将剑刺入赵映晨心口,神色冷漠,丝毫不为所动。   左景明在一旁道:“赵映晨亲口承认,她装作爱你不过是为了妖族的计划罢了,将你稳住后,抵抗妖族入侵的修士便少了一大主力,如此一来,妖族才会更容易的攻打我们。”   他语气真切,“经年,若非你醒悟,将妖族灭了,这修真界内恐怕是一片残骸,人间地狱啊。”   “不。”宴经年低声道:“太假了。”   “什么太假了?”左景明疑惑问道。   宴经年转身,神色并不平静,但嗓音却依旧清冷,“我不可能杀掉晨儿。”   “我恨妖,但她不一样,我即便是屠光所有妖族,也不会动她丝毫。”宴经年回想起赵映晨与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嘴角绽放一丝笑意,将这沉重冲淡,“况且,她也并非我利用我,我能感受到她心中对我的欢喜。”   说罢,她眼前晃过当年爹娘被杀的场景,满是鲜血的叫自己逃跑,随后又是妖族被灭,天下一片清明,不受迫害的美好景象。这一切,即使是宴经年闭眼,也依旧呈现在她脑中。   “报仇并非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宴经年睁眼,墨瞳里满是坚定,“杀戮也并非是唯一的解决方法,世有不公,我愿以一剑斩破,但这并非是滥杀。”   语毕,眼前景象赫然破碎,宴经年似乎感受到那剑意气急败坏的情绪,她笑道:“此乃恨嗔痴,你虽知我执念,看我记忆,想要以此蛊惑我,却不知我心中早已坚定道路。”   如此一想,她心中仿佛解开一道枷锁,多年缭绕在心头的复仇在此时终于被宴经年挣脱,她已不再执着于恨。   “接下来便是爱,是晨儿吗?”宴经年一说到赵映晨,便忍不住笑了,眉眼柔和。   果不其然,宴经年再一回神,便瞧见眼前正握着自己双手的赵映晨,对方眼中的热情与现实中如出一辙,这让她一晃神喊道:“晨儿?”   “云莜我在。”眼前赵映晨朝自己露出温和笑容。   此次考验是什么呢?宴经年分神想着,可眼前的赵映晨太真切了,浅色的琥珀瞳孔,潋滟桃花眼,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如此真切。   即便知道这是幻境,但宴经年还是忍不住抬手,细细摩梭着面前人儿的侧脸,手下肌肤细腻光滑,带着她炙热的体温。   此刻二人正在清轩宗凤栖山宴经年的洞府内,宴经年感受到手下温度愈来愈高,只见赵映晨脸上红霞渐起,逼仄空间内,连对方呼出的气息打在手上,都带着一股热气。   不知是谁被蛊惑,炽热的唇落到白皙下巴,似乎带着一丝颤抖,宴经年垂首张唇,伸出舌尖细细舔舐对方唇纹,平日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在幻境中尽数实现。   对方动作万分热切,甚至是带着几分急切,宴经年尽数应允,偶尔回应,也换得对方更加热情。   即便是幻境,即便是假的,但面对赵映晨的模样,她的索取,宴经年也无法拒绝,甚至带着隐秘的期待。   “云莜,打开。”   对方霸道不容拒绝的话让宴经年的心神被拉回,她喘息着,却瞬间恼怒起来。   仰躺着,宴经年眼中已满是清明,心中欲火与怒火交织,她冷声道:“爱与六欲,你想让我像之前那样拒绝,斩断情丝,这便是你的目的?” 第105章   在仙人遗迹中闲来无事的赵映晨四处转悠,丹药功法乃至灵器,她样样不差,这些年她拥有的灵石也不少,仙人遗迹中虽然有许多珍贵物件,但她却并不稀罕。   转眼间过去六个时辰,一无所获的赵映晨心生疑惑,难道众人所求的仙人遗迹中,只有这些东西?   传闻仙人遗迹中遗留有仙人传承,不过那只有有缘人才可遇见,赵映晨不禁感慨,自己恐是与这机遇无缘吧。   所幸赵映晨并非执着之人,想来无缘便也不强求,便到处看看。   一眨眼,她便又回到宫殿一层,恰逢遇见面带喜色的游竹,一见便知得到心怡之物,赵映晨拱手道喜,游竹忍不住将自己刚所获得的物件取出,“赵师叔,此乃上古往生镜。”   只见游竹伸出掌心,上出现一面小巧玲珑的泛黄铜镜,铜镜上雕有人生百态,互相挣扎,可见不凡。   一向痴迷阵法的游竹目带狂热,她如数家珍般道:“往生镜的作用对于寻常修士并不大,但对专修阵法,尤其是在制造幻境方面尤其厉害,即便是我,使用这往生镜后,仅凭阵法也能与师尊一战,若是师尊使用这往生镜,甚至可以将数名四境强者拉入幻境,牵制数日。”   此言倒是让赵映晨对这往生镜高看一眼,要知道游竹师尊为五长老骆安然,而五长老向来以阵法精通,更是四境合体期,没想到游竹敢言以二境金丹期实力借助往生镜与五长老一战,看来这往生镜实在不俗。   如此宝物应该好生保管,赵映晨道:“既然这往生镜如此厉害,那你可要好生保护,莫要落入小人手中。”   “谨遵赵师叔教导。”游竹翻手将往生镜收入乾坤袋内,随后她与赵映晨告别,便离开了仙人遗迹。   闲来无事的赵映晨推开一扇扇殿门,走到宫殿塌陷处观察,这里满是花白灰尘,长柱折断,玉砖瓦砾狼狈的堆积地上,赵映晨踏上去翻了翻,没看到什么东西,便隐带失望的准备离开。   现在云莜应该出来了吧?   正想着,赵映晨回身打算离开,不成想踩到什么,地下竟然瞬间出现一道漆黑光影将她吞噬,再一转眼,那依旧是一片残垣断壁,哪有什么人影。   刚一稳下身体,赵映晨便警惕的拔刀环顾四方,周边满是阴森,身后是粗糙潮湿的墙壁,左右皆无出路,只有前方有一条窄长隧道,隧道深处漆黑无比,仿佛被一团迷雾蒙住,叫人看不清有什么。   小心的分出一丝神识朝前方探去,并未发现陷阱和灵力的痕迹,赵映晨右手握刀,灵力在云海处蠢蠢欲动,她向前小心走去,行了约莫数十步,没有遇到丝毫障碍,反而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片巨大血池,血池正中央有一座龙凤盘旋的精致玉雕,用的是鲜红无比的血玉。   赵映晨并未着急看这血池究竟有什么用,而是在四周观察,看是否有出路。   寻了片刻,便瞧见一出口模样的门,赵映晨伸手一推,灰尘扑飞间,石门打开,眼前是一条直上的阶梯。   这阶梯可比刚才那隧道亮敞许多,赵映晨望着阶梯,抬脚踏上去,大概走了十步,眼前则是出现一道木门,她将木门推开,便是熟悉的仙人遗迹宫殿一层的模样。   “这就出来了?”赵映晨狐疑的走出来,看了看这打开的木门,此处她之前与云莜推开过,怎得就没发现这朝下的阶梯?   虽然心中有几分奇怪,但一想仙人遗迹中古怪之事不少,这也没什么。既然找到出口,那下面也可以一探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心中已定的赵映晨将木门合上,继续下阶梯,来到那阴森血池处。   赵映晨在血池前蹲下,她仔细瞧着那粘稠血液,好似一潭死水没有丝毫动静,按理说如此一大池子的血,该是腥味十足,但这却没有任何血腥味,反而是淡淡的药草味。   心里一跳,赵映晨咋舌道:“不会真的是妖族血池吧?”   她在此处并未感受到危险,而这血池甚至让她觉得有些舒服,刚才翻看了下血脉传承,这血池与妖域内的妖族血池一模一样,这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此处便是妖族血池。   指尖在灵力覆盖下,尝试性的触碰了下池中血,一股精纯无比的力量顺着指尖流入心脏,赵映晨未来得及阻挡,但这力量主动渗入体内经脉,没有任何不适,反而还让她更精神了几分。   若是这血池对自己有害,恐怕刚才一下足以致自己于死地。   不过赵映晨还是多了个心眼,她从乾坤袋内取出巴慕相赠的宝物,是一块小小的石头,散发着刺眼金光,当赵映晨拿出时,地下阴森的空间霎那被金光占满。   这宝物可吸收任何东西,转化成百无一害的灵力,不知在此时可否有用。   可谁知这石头在触碰到血池的瞬间,竟然一下子暗淡下来,金光也随之消失,眼看着宝物似被污染,赵映晨心疼的迅速拿起,但已经迟了,本来是散发金光的石头,现在像变成路边随处可见的普通石子,叫赵映晨好生后悔。   左右瞧了瞧,束手无策的赵映晨只好叹息将石头收入乾坤袋内。   看着眼前没有丝毫变化的血池,赵映晨一咬牙,决定亲自下去,用血脉传承中的法子,来吸收血池中的能量,以此来洗涤血脉,将缺陷补上。   褪下衣裳,赵映晨进入血池之中,浓浓的药草味在鼻尖缭绕,血池内的能量争先恐后的从每一处肌肤进入体内,赵映晨忍不住放开羽翅,恢复妖身,脸上隐藏的赤红纹路也寸寸展现。   云海处不自觉的运转《涅卷》,赵映晨舒坦的眯眼呻吟一声,从未有过的满足弥漫心头,这是从血脉深处传来的满足与喜悦,她睁开眼,暗红瞳孔中满是兴奋。   “血池果然名不虚传。”赵映晨自语道。   妖族血池乃是妖族圣地,只有极其有潜力的妖才可进入其中洗涤血脉缺陷,进一步提升能力,且仅仅只能待上两个时辰,而现在赵映晨足足可待将近五个时辰。   赵映晨在血池内盘腿修炼,血池并不深,盘腿坐下时,血才堪堪漫过肩头,体内云海好像吃不够一般,将血池内的能量尽数吸收,而血池也无不奉给,转眼间两个时辰过去,而赵映晨也眼见着自己的修为从元婴期前期,突破至元婴后期。   无比高效的功法,加上妖身强横体魄,经脉柔韧,只要能量足够,赵映晨可以一直这样吸收下去。   不过点到为止,赵映晨不太满足的停下修炼,而是要实行最重要的一步,放血。   将体内之血放净,由血池将血提纯,随后在收入体内。   这一做法看似简单,实则困难。赵映晨咬牙割破手腕,体内的血潺潺流入血池内,她的血中仿佛带着火,时刻会燃烧一般。   体内的血放到三分之一时,赵映晨已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手腕的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在减缓,但她还是忍痛继续划破。   放到三分之二时,赵映晨已然身形消瘦,皮包骨头,即便是手腕的伤口,也只能挤出滴滴血。   此时的赵映晨,全靠丹田内的灵力苦苦支撑,不然现在她早已因失血过多而昏迷。   但只有将血放净,才可达到最大的效果,赵映晨为了追求极致,已快将自己榨干。   “唔啊――”赵映晨痛苦低吟,难以维持人形,竟然化作一只赤红羽毛,翎尾细长的鸟,她这模样与画像中的凤凰相差无几,可还有着差别。   小巧,只有两个巴掌大的赤鸟浮在血池上,赤鸟双眼阖紧,已然昏迷,干巴巴的身体里,似乎没有丝毫血液。   仙人遗迹宫殿三层,宴经年推门而出,她站在廊道处,竟觉得有几分恍惚,仿佛时间已过千年。   想起那剑意的幻境考验,宴经年不禁摇摇头。   没想到那万古前的剑仙,竟然是修的无情道,太上忘情,舍弃一切,便是为了将剑修到极致。如此道路是宴经年所不赞同,因此在情与六欲的幻境中,她虽未交欢,却也并未如那剑意所愿,毅然斩断。不过即便如此,那剑意的意寓颇深,宴经年在其中也是领悟许多,底蕴愈发深厚。   宴经年左右看了眼,并未瞧见赵映晨的人,于是朝一层走去,打算在宫殿门口,也就是仙人遗迹的出处等待。   走过一普通木门时,宴经年心中突然漏半拍,她拧眉凝视着木门,沉吟片刻后推开木门,眼前是一条盘旋而下的台阶。   毫不畏惧的向下走去,眼前之景愈发冷森,宴经年鼻尖微动,隐隐嗅到一抹熟悉的气味,定睛一看,血池边正趴着一妖,十分柔弱,正处于昏迷状态。   宴经年心中一紧,走上前去,脚步轻缓来到此妖身旁,眼前出现熟悉的面孔,正是赵映晨。   只是她现在桃花眼紧闭,面容苍白,脸上花纹并未消退,反而脸颊两侧皆浮现淡淡赤红翎羽,她赤身裸体的靠在池壁,身后张开的羽翅紧裹着她。昏迷的赵映晨更显脆弱,脸颊翎羽与花纹却有些妖艳,美得不像凡间之物。   宴经年伸出指尖,轻轻触碰赵映晨后背羽翅,只见这羽翅微微颤动,似乎知道是她一般,温顺张开,露出内里之人。   抬眸望向这血池,血池内暗淡无比,似乎能量消耗殆尽,宴经年蹲下将赵映晨扶靠在自己身上,略一思索,便从乾坤袋内取出几枚火属上品灵石扔入血池内。   见着血池内的血微不可察的亮了一分,宴经年便知道用对了方法,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将乾坤袋内数千上万的灵石尽数扔入血池内,血池顿时血光大涨,里面的赵映晨也随之发出一声轻吟,血池内暴涨的灵力则缓慢的被她吸收。   宴经年见赵映晨眼皮微动,似乎快要醒来,于是轻柔的将她倚靠在池壁,眼角晃过一抹雪白,她偏过头,十分正人君子的移开目光,原路返回宫殿一层。   血池内便只有赵映晨一人,好似根本没有第二人进来过。 第106章   “宴师姐是准备走了吗?”余华从二层而下,准备离开,却见宴经年立于廊道不知在做什么,于是好奇问道。   “是。”宴经年颔首。   “宴师姐定然是在等映晨吧。”余华一笑,朝宴经年身后木门瞅了眼,作势一探,“这木门后可有什么东西?”   宴经年微微侧步,挡住余华的视线的动作,她道:“此处我已看过,只是些功法罢了,并无什么稀奇东西。”   她的神情自然,加之余华不过随便一说,见此也不强求,哦了声便离开了仙人遗迹。   又是片刻过去,宴经年身后木门被一把拉开,她脚步一移,见到赵映晨从木门后走出,看到自己时面带讶色。   “云莜,你好了?”赵映晨带着几分惊讶,同时心里还有些心虚,刚好那么巧一出来便见到云莜,也不知她是否进来过。   “没错,我刚下来,准备在殿门等你。”宴经年浅笑道。   闻言赵映晨心中放心了几分,既然云莜说是刚下来,那定然不会发现自己的事,于是模糊了几句,便与宴经年一同离开仙人遗迹。   来到梵海塔三层,距离仙人遗迹关闭只有一个时辰,赵映晨看了圈,还有大约十人未出来。   提前出来者大多都得到自己心满意足的宝物,转眼间剩下十人也都陆续出来,有面带喜悦的,也有面色愁苦者。   见无一弟子损伤,左景明满意的点点头,“此次赤血战场算是圆满结束,仙人遗迹中的机遇诸位心知肚明,若是在其中获得成仙线索者,上报宗门,宗门定然大大有赏。”   随后众人共同下楼,二层一干人还在等待,都想要从左景明嘴中套出些话来,但都一无所获,赵映晨特意环顾一圈,并未看到妖族身影,想必已经早早离开。   见着许多人离开,清轩宗众人也皆登上飞舟,离开梵海塔。   此次回行,众弟子皆兴奋的低声讨论着,相好者互相讨论在仙人遗迹中获得了什么,赵映晨离左景明较近,她听见左景明传音道:“赵师妹可有在仙人遗迹中找到成仙线索。”   赵映晨微微摇头,同样传音道:“未曾,仙人遗迹中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可能是师妹与那成仙机遇无缘吧。”   闻言,左景明并不失望,而是饶有兴趣问道:“那赵师妹获得了什么?”   “师妹在里面找到一处饱含精纯灵力的水池,在里面修炼一时辰,堪比外界一月,现在师妹实力已是元婴后期。”   “不错。”左景明沉思颔首,“师妹天纵奇才,不过修为提升太快,恐有后患,师妹回宗后要认真打磨一番才好。”   “是,师兄。”赵映晨十分乖顺。   几个时辰过去,飞舟缓缓离开这片混沌天地,即将来到漆黑空间缝隙,在左景明的带领下,众人很快便回到清轩宗。   脚踏上阳殿湿润草地,赵映晨心里一松,感觉终于回到了实地,前几日在赤血战场内心总有几分惶恐不安,现在倒是安心了许多。   谁知正当众人有说有笑,整顿前往上阳殿前殿时,见天边飞来一女子,身上满是血迹,灵力紊乱,深受重伤模样。   左景明见之大惊,“七长老!”他伸手,用灵力将这女子接下,连忙取出疗伤丹药喂给她。   此时突生变故,三位长老和许多弟子都围上来,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七长老姬问雁奄奄一息,她半躺在地上,只有左景明扶着,只见她抬手艰难道:“掌门......有妖...”   “有妖”二字清晰落入众人耳中,场上之人表情各异,左景明及三位长老面色恍惚,似乎不可置信,弟子们则是愤怒与惊讶,赵映晨与其余弟子摆出一样的反应,但内心惶惶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   左景明想继续追问下去,却见姬问雁情况危急,于是将她交与五长老骆安然手中,与三长老陈浩东和四长老萧启朝上阳殿外匆匆飞去。   众弟子也都御剑飞行跟随左景明,一来到上阳殿前殿,便被满地血迹惊骇,许多外门弟子甚至是内门弟子躺在地上,尸横遍野,往日接交任务的偏殿也被大火一把烧尽,现在只剩火苗在残垣上升腾,空气中还弥留着浓浓的烟灰鲜血味。   不少弟子面色难看,双拳紧握的看着这一幕,左景明嘶哑道:“三长老,劳烦你去看看大长老与二长老的情况,本尊这就去找师祖。”   “是。”陈浩东临危受命,面容凝重,没有丝毫停留,便朝外飞去。   “众弟子听命!”左景明转身,双目灼灼凝视着这二十多名弟子,“你们去搜集清轩宗剩下弟子,将他们组织起来,收拾死去弟子残骸,并为他们正名。”   “弟子遵命。”二十多号人齐声拱手,气势磅礴,皆义不容辞。   见这些弟子纷纷朝不同的方向离去,左景明双手背于身后,看着地上数十弟子的尸体叹息,身侧萧启忍不住上前道:“师兄,清轩宗自有护宗阵法,可抵御千万妖族,即便是数名四境强者也不可能攻破阵法,更何况宗内还有大长老二长老坐镇,怎么可能会有妖入侵!”   “定然是宗门内部弟子所做!”萧启咬牙切齿,想不明白有哪些弟子如此有能耐,实力强横能将七长老打伤,还不被大长老二长老所擒。   左景明沉默不语,他凝眉道:“劳烦萧师弟去看看藏书阁的情况。”   “藏书阁?”萧启不解道:“藏书阁自有江老看守,江老实力深不可测,定然不会有事。”   左景明解释道:“在我前去赤血战场时,曾将令牌交授江老手中,若是宗门遇袭,他可代我开启阵法,可我却并未感受到阵法开启的痕迹,你速速前去藏书阁看看江老怎么样了。”   闻言,萧启大惊,不说其他便朝藏书阁方向离去。   重重一叹,左景明孤身前往师祖还虚道长闭关之所,上次来这,还是赵映晨一意孤行突破二境的时候了。   来到半路,接到陈浩东传来的消息,大长老同样受伤,二长老则是不知什么原因,陷入昏迷,难以醒来。   “这是预谋已久的妖袭啊。”左景明中正温和的面孔有些扭曲,他急求见还虚道长,却听到师尊苍苍老矣的声线,心头一震。   “师尊!”左景明脚步匆忙。   境地内一如既往的灵力充沛,但却莫名散发着一丝腐朽气息,一白发垂髫老者坐于屋前,左景明见此扑通跪下,他看着眼前老者,眼眶不禁微红,“师尊!”   “景明啊......”白发老者犹如风中残烛,稍有不慎便是烛灭灯熄,他下垂的苍老眼皮难以睁开。   “师尊,外有强敌,还需师尊主持宗门才行啊。”左景明跪地头触地,他知道现在清轩宗遇袭如此大事,只有修真界的定海神针还虚道长出面,才可将一切稳定下来。   不用说也知,修真界中并非只有清轩宗一宗受袭,想必其余四宗门定然也有不同程度的妖袭。   “景明,此乃天意......”还虚道长颤颤巍巍吐出几字,全然没有前几年的气息深厚,现在的他从内而外都在渐渐朽逝。   “这百年来,我止步于大乘后期,距离那成仙只有一步之遥。”   还虚道长喘了口气,“但这一步之遥,便是阻挡了多少人,连我也不能免俗...”   “妖族养晦韬光多年,一直虎视眈眈修真界,我还在时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现在我即将逝去,他们便开始露出獠牙。”还虚道长颤抖着伸出右手,只见他掌心有一柄袖珍小剑,若是赵映晨在此,她定然会发现此剑与剑冢最高峰那柄百剑之王一模一样,只是样式更小罢了。   “景明,我将此物赠送与你,此剑名为斩妖剑,乃是千年前一任清轩宗宗主所铸,专为杀妖,触之妖血即会光芒万丈,压制对方妖身,不仅对斩妖有奇效,更可明辨妖人。”   左景明含泪接过斩妖剑,珍重的收入乾坤袋中,他已知师尊现在的话近乎是临终遗言。   “切记,只有在五百年前的惨案再度发生时,才可祭出此剑。”   说罢,还虚道长便抬手轻挥,左景明躬身后退,见到这白发老者日薄西山的模样,喉头一哽,垂头按压住情绪,离开这清修之地。   站在这一片荒芜之地上,左景明定了片刻,将情绪掩盖好,便回到上阳殿内,径直走向偏殿处。   骆安然已将姬问雁安置好,给她服下丹药,将体内妖毒逼出,在左景明到来时她堪堪醒来。   “七长老,你可有见到此妖什么模样?”一进偏殿,见姬问雁虚弱的躺在榻上,并未昏迷,左景明便急不可耐问道。   向来十分沉默的骆安然道:“掌门,七长老身受重伤刚刚苏醒,还是等她修养片刻再问为好。”   “无事。”姬问雁倚靠在榻前,她双目通红,悔恨的以手锤床榻,“是我那挂名弟子!” 第107章   姬问雁捂着胸口,娇艳脸庞现在苍白无比,她勉强伸掌,将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聚集,左景明与骆安然眼前缓缓展开一道影像。   “这是我发现那逆徒并与之交战的片段。”姬问雁靠在榻上解释道。   左景明眉头紧皱,眼前用灵力幻化的影像清晰无比,姬问雁毕竟是四境修士,就连对方的气息也模仿的十分像。   影像中与姬问雁交手的是一名样貌平平无奇的男子,正是姬问雁的一名挂名弟子,名为黄奇,在五年前宗门大比时,正是此人冷门博得头筹,当时左景明还惊喜宗门内人才频出,没想到现在再次见到竟然是以这样的形式。   黄奇不知为何实力大涨,与姬问雁交手数十招不落下风,甚至隐占先机,要知道他的灵根并不出众,仅为三灵根,当年他被收为挂名弟子也是因为姬问雁见他勤恳忍耐,胜不骄败不馁。   可不到一炷香时间,影像中黄奇气息大变,本是内敛平淡,陡然间变得狂躁起来,双眼通红,四肢变得柔韧无比,接下来的交战中手段也愈发残忍血腥,在姬问雁将他打伤时,他竟毫不犹豫地吞食地上同门弟子的尸体,随后他的伤势便迅速恢复并且实力愈发强大,直到将姬问雁击倒。   不过黄奇并未有杀姬问雁之心,将她击倒后便离开了,这些便是姬问雁最后的记忆。   看完后的左景明面色凝重,而重新回忆这段记忆的姬问雁痛苦不已,她两眼满含泪光,“掌门,若非我收他为徒,便不会有这样的结果,宗门弟子便不会身亡,我真是悔不当初啊。”   左景明轻叹一声安抚道:“七长老,此非你的过错,这是贪念妖啊.....”   “贪念妖?”第一次听到此词的姬问雁与骆安然同时一愣,姬问雁犹豫问道:“掌门可否说说何为贪念妖?”   “贪念妖乃妖域至暗至邪的念头汇聚而成,并无实体,贪念妖存在的意义便是勾起人或妖心中的贪念,污染他们的**使之变得实力强大,而这些人的代价便是一步步失去理智,成为贪念妖的奴隶。”左景明缓缓说出这不为人所知的密辛。   闻言,姬问雁二人皆是惊诧,左景明想到刚才从师尊手中拿到的斩妖剑,心中感慨师尊神机妙算,这真是清轩宗乃至整个修真界的劫难啊。   “贪念妖千年难以形成,若无人为干涉,恐怕再过万年也难以自己成长,想必这正是近几十年来新上任的妖皇杰作吧。”左景明忖道。   “七长老好好养伤。”沉默片刻,左景明拍了拍姬问雁的手,“宗门内还需七长老主持,七长老早日恢复,也好让宗门早日走上正轨。”   “是,掌门。”姬问雁郑重点头。   夜晚,左景明将吩咐任务后的二十余名弟子召回,所有弟子已将搜集到的信息交予首席大弟子宴经年,由她整理告知掌门。在如此紧急情况下,宴经年身为大师姐,自然责无旁贷地承担起这部分责任。   “现宗门内还有共计三千四百余名弟子,其中两千七百五十六名外门弟子,六百一十二名内门弟子,以及二十六名核心弟子,其中核心弟子半数受伤,内门弟子少数受伤,外门弟子超过半数修为被废,虽然存活,却也难以再修行。”宴经年冷静的说出一串串数字,但是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冷静下的愤怒,像是冰层下即将爆发的火山。   犹豫片刻,宴经年又道:“宗门内已发现尸首一千三百具,有五名核心弟子,四百内门弟子,宗内炼丹阁灵犀峰以及炼器阁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这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叫左景明忍不住闭上眼,他强撑着道:“好,整理这么多你辛苦了,叫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师尊......”宴经年嘴唇微动,想上前扶一把左景明,却被对方挥挥手拒绝。   “本尊无事。”左景明背对着宴经年,模样仿佛衰老了十多岁,“只要宗门薪火还在,便会慢慢恢复,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出黄奇。”   说罢,他顿了顿,“此事绝非黄奇一人能够做到,说不定还有更多细作,接下来便要麻烦你了经年。”   “弟子定义不容辞,只是还望师尊能保重身体。”宴经年低声道,她看出此事对左景明打击极大。也确实,对方趁他们不在,几乎将自家老窝端了,身为清轩宗掌门左景明的责任重大,其中压力不言而喻。   “放心吧经年。”左景明转身,脸上恢复平日的威严中正,他伸出掌心拍了拍宴经年的肩膀,“好了,叫他们都去休息吧。”   “是,师尊。”宴经年行礼离开。   走出上阳殿,在外面等待许久的众弟子纷纷问道:“大师姐,掌门可还好?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今日劳烦大家了。”宴经年正襟弯腰拱手,态度十分郑重,叫众弟子连忙闪身,“大师姐这是说哪里话,宗门有难,我们身为弟子为宗门做些事都是应该的。”   众弟子又七嘴八舌说了几句,宴经年才起身,她回身看了眼上阳殿,道:“掌门说接下来有事会继续吩咐下来,大家刚从赤血战场回归,已是疲惫,所以还是赶紧回去休息休息。”   对此,众人自然点头答应,陆续离开。在场之人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赵映晨与宴经年。   “云莜,我们回去吧。”赵映晨看着眉宇透露出丝丝疲倦的宴经年道。   “好。”   两人共同回到凤栖山,赵映晨并未去山腰的茅草屋,而是来到宴经年洞府中。   现在宴经年的洞府,在赵映晨修葺下,已比之前那简陋模样好上许多,虽然比不上三长老那里豪华,却也并不差。   如今两人出了赤血战场回到清轩宗,却发现宗门在他们离开时竟然遭到严重袭击,门下弟子损失超过三分之一,更是极有可能是妖族使坏。   “晨儿可还记得在赤血战场时说的话?”见赵映晨欲言又止,宴经年主动挑起话题,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二人共同躺到床上。   没想到宴经年会将自己拉上床,赵映晨明显一怔,身下熟悉的柔软被褥包裹着她,还有对方身上的冷香,丝丝缕缕。   “嗯?”略有疲倦的宴经年支起脑袋,靠近赵映晨的脸颊,双目染笑的凝视她,从鼻腔中慵懒的哼出一字。   这气氛叫赵映晨脸微红,她推开宴经年几乎贴到自己的身子,非常认真的脱鞋盘腿坐在床榻上,“记得,我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你说。”见此,宴经年也收敛了眉眼的慵懒,学着赵映晨,同样盘腿坐在她面前。   “我是妖。”   本来见宴经年有些累,赵映晨不想马上说出来的,但对方已经提到,想来自己已拖延好几次,此时便闭着眼咬牙一口气说出这三字,本来以为内心会惶恐不安甚至害怕,没想到真到这一刻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设想中的情绪都没有,甚至还松了口气。   已经说出来了,若云莜介意......   “我知道。” ??   赵映晨猛地睁开眼,还没缓过内心的酸涩,便对上面前宴经年的墨色眼眸,听到对方又强调了一句,“我知道,我不介意。”   “我的傻晨儿。”宴经年嘴角含笑的靠近赵映晨,伸手按在对方脖颈处,与她额头相抵,低声喃喃道:“我早就知道了,晨儿。”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赵映晨讷讷说出自己的疑惑。   惊喜来得太快,本来做好被厌恶的准备,却没想到云莜会如此坦然的接受自己,这让赵映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内心懵着。   松开手,宴经年抬头道:“大概,是在横川城时,已有所怀疑,不过是在赤血战场时,才真正确定。”   闻言赵映晨大惊,“云莜这么早就怀疑我了?!”   宴经年轻挑眉,“没错。”   赵映晨还神色恍惚,她陡然想到宴经年在赤血战场时,对带着面具的自己说的那一番话,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在那时便明确自己的身份,想必那番话也是对自己说的。   而自己想要的答案,原来云莜早已告诉自己了......   不知不觉,赵映晨双目湿润,她将头倚靠在宴经年肩窝,闷闷道:“云莜,对不起。”   “晨儿何来对不起一说。”宴经年垂眸伸掌小心圈住赵映晨的腰肢,像是对待她最珍贵宝物,墨瞳满是柔软,她低笑道:“我从不敢奢求太多,晨儿能接受我的情意,已是我的幸运。”   “我应该早些明白的,早些向你坦白身份,这样我们便能早些在一起。”赵映晨无不懊悔道。   “现在也不迟。”宴经年温声安抚着,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在自己脖颈处,这让她瞬间想到幻境中发生的事,顿时身体微微发烫。   她闭眼仰首,如玉面庞泛红,宴经年压抑住略微急促的呼吸,心道:不行,不能太急了。 第108章   “晨儿。”宴经年促促唤了声,赵映晨隐有察觉抬头,目光撞进对方幽深墨瞳里。   脑中像烟花炸开,赵映晨晕乎乎,不合时宜的想起金楼主送的,被她藏在乾坤袋最深处的春宫图,于是生涩的用唇瓣触了触这人儿白玉般的下巴。   “云莜,你累了,要好好休息。”赵映晨收敛满脑的心思,用手轻轻摩梭着宴经年光滑细嫩的脸颊。   宴经年并不说话,她的墨瞳有些湿润,全然不似从前的冷漠,她只是目不转睛的凝视着赵映晨,藏在眼眸深处的渴望被赵映晨轻易看出。   “我可愿与你结成道侣,永世修好。”似乎明白宴经年的意思,赵映晨小心翼翼道:“云莜可愿......与我双修?”   话音刚落,唇便被擒住,赵映晨愣愣的看着眼前女子,感受到一抹微凉触碰唇角,随之而来的是湿热舌尖,她垂眸,见着宴经年微颤的睫毛,忍不住张开嘴,将对方迎入阵营。   舌尖相互缠绕,宴经年的动作不复以往冷静,而是带了几分急切,耳旁是女子的轻哼,赵映晨脸火辣辣的将宴经年拥紧几分。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赵映晨松开,略微后退,女子皎洁脸颊微粉,清软唇瓣被吻得微红,泛着水光,因气息不稳而微张,露出洁白皓齿。   赵映晨的目光无不贪婪的扫视着眼前美景,她从未感觉心跳如此快,如此紧张过,甚至带着几分缩怯。   呼吸微微呼吸,伸手捧起宴经年的脸,指尖在对方耳后轻轻磨蹭,带着一丝抖动与欲念,“云莜……我会弄疼你吗?”   火热气息在两人面前缭绕,宴经年抬手覆盖在赵映晨手背,她嘴角翘起,墨瞳里倒映着眼前清隽女子胆怯模样,她歪头蹭了蹭对方的温暖掌心,“我不怕,晨儿做什么我都欢喜。”   闻言,赵映晨垂首轻笑,不再犹豫顾忌什么,放肆的吻上去,耳鬓厮磨,极尽所能的伺候身下女子。   指尖从清瘦后背渐渐下滑,轻挑着将宴经年的腰带解下,随手扔在地上,唇也渐渐下移,下巴蹭着敞开的衣襟,流连忘返。   “嗯哼……。”   自己的腰被搂着,赵映晨听到头顶传来的轻哼,顿时心中火热,动作更大了几分,掌心磨蹭过柔韧腰肢,向上轻轻握住高耸软白。   炽热的掌心在微凉肌肤上划过,连带着这白玉般的雪白也染上几分淡粉,顶尖硬起的红珠在指缝艰难生存,赵映晨感受到手下女子不自觉的挺腰,于是乖顺的低头含住那红珠。   舌尖舔舐,皓齿轻咬,薄唇吸吮,赵映晨陡然感受到头皮传来一丝疼痛,唇下忍不住用力几分。   “晨儿……”隐带着哭腔的喊声传来,宴经年抱着赵映晨的头,指尖按耐不住的揪了把赵映晨的头发,刚才的刺激让她眼尾发红,眸心湿润,“你别折磨我。”   赵映晨一抬头,便见到宴经年眸含春色,咬着下唇的模样,向来冷清不近人情的人儿在床上竟然如此模样,她喉咙微动,略嘶哑道:“好,若是痛了便咬我。”   言罢,赵映晨俯下身子,撩开半穿未穿的白衫,露出底下妙曼酮体,高耸雪峰上泛着水光,红珠颤颤巍巍,十分可怜,正是被自己咬过,赵映晨怜惜的用手轻轻揉捏。   再往下是柔韧纤细腰肢,线条明显,赵映晨心念一动,低头吸吮着那可爱肚脐,如愿听到这人儿传来的轻嘶。   耳朵被一只手温柔抚摸,赵映晨忍不住偏头在这煽风点火的女子手腕上留下红痕,随后小心将亵裤褪下,雪白布料中心微湿,褪下时还拉出一根黏稠银丝。   “好美……”   赵映晨将宴经年修长双腿分开,将左腿小心的放在肩膀上,神秘花园被迫分开,一览无遗,赵映晨清晰的看见粉嫩在花园中绽开,这里早已湿润一片。   “晨儿想做什么?”宴经年强压羞赧的撑起身子,伸手从赵映晨额角滑到耳根,最后强硬抬起她的下巴。   “我可以亲亲她吗?”赵映晨对上宴经年的墨瞳,对方刚才强硬的姿态让她内心的火苗像浇了油一般,燃得更猛烈,甚至连琥珀眼眸都变成暗红色。   激动的心情让她难以按压妖力,脸侧出现若隐若现的赤红纹理。   温柔的拂过赵映晨脸上纹路,拇指在她唇角摩挲,宴经年呢喃道:“做任何你想做的。”   得到肯定,赵映晨猛然向前含住宴经年的唇,肆掠抢夺,直到将对方吻得喘不过气来才停下。   还未给宴经年休息时间,赵映晨便径直从抬起的白嫩大腿处亲吮,白皙肌肤上留下淡淡红痕和水光,她笔直吻向腿心,带着宴经年身上惯有的冷香,令人迷醉。   赵映晨伸出舌尖舔舐,略微粗糙的舌苔与娇嫩触碰,引得身下人身子颤抖,感受到唇下微粘稠的爱液愈发多,赵映晨将舌头试探的朝绽放花心内戳了戳。   “嗯啊……。晨儿…。晨儿…”   掌心下的肌肤在抖动,腰肢忍不住往上抬,耳旁尽是宴经年的低吟浅啼,听到呼喊自己的名字,赵映晨狠狠用舌头在花心搅动,来不及吞咽的蜜液从嘴角流下,顺着浑圆翘臀流至被褥上。   舌尖进出了几下,赵映晨便感受到身下之人的小腹抖动愈发厉害,最后随着一道微高的呻吟,赵映晨来不及做出反应,半张脸被喷出的蜜液浇了个透。   她眯眼轻笑的用手安抚着抖动的小腹,丝毫不在意脸上的液体,反而还伸出舌头在唇边舔了舔,上前将失神喘息的宴经年温柔吻住,“甜的。”她含含糊糊道。   回过神的宴经年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唇分,宴经年看向赵映晨的唇,眼角红了一片,她羞赧的伸手从赵映晨唇边拿走一根黑亮毛发,这人儿刚刚舔完那处,这可想而知是哪里的毛发。   “舒服吗云莜?”赵映晨暗红瞳孔亮晶晶一片,期待的看着宴经年,想要从她嘴里得到一个表扬。   这模样像极了小时候修炼突破后,期待自己的赞扬,宴经年浅笑着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很舒服。”   “听说还有更舒服的。”赵映晨微抬眉尾,试探的亲了亲宴经年的唇角,像小狗一样黏黏糊糊。   “晨儿是从何处听来的?”闻言,宴经年抬起眼眸,笑吟吟看着不断亲吻自己的赵映晨。   赵映晨动作一僵,掌心已经偷摸到腿根,听到宴经年的话,便不敢移动,只在原地磨蹭。   无奈的一叹气,赵映晨听到叹气心里一慌,她连忙道:“云莜若是不喜欢,我不做…..”   话未说话,便感受到怀中女子主动抬起翘臀,将自己的手夹住,指尖陷在一片湿润滑腻的软肉中,听到女子闷哼一声,旋即对方十分纵然一笑,“晨儿还不来?”   美人主动求欢,岂能拒绝?   赵映晨登时精神抖擞,更加激动,拇指小心的挑逗着滑腻软肉,怀中女子的低吟像是鼓励一般,手指悄悄的滑到花心,磨蹭片刻便轻轻进去。   幸好刚才宴经年已丢了一次,如今花心大开,堪堪容纳一根手指进入,但赵映晨的动作依旧十分小心,她埋首在高耸雪白中吮吸,尽可能分散对方注意力,此时已经进去一半指节,赵映晨只觉得手指像泡在温暖水中,被软肉死死夹着。   “好胀……”宴经年忍不住抬腿夹住赵映晨的腰,但因为一只腿被架在肩膀上而无法紧闭。   “马上就不胀了。”赵映晨额头冒出细密的汗,她动作小心的安抚着,直到指节完全陷入那花心。   “呼……”   赵映晨吐了口气,心想书上这样便很舒服,她抬头偷偷看了眼宴经年的表情,眉头微蹙,算不上难受也算不上欢愉。   咬牙开始撩动手指,赵映晨如愿在宴经年表情中看到忍耐,似乎是在忍耐快乐,她心里一喜,暗道应该没错了。   “晨儿…..”宴经年揪着赵映晨的衣裳,难耐的喘了口气,随着最开始的异物感,之后便是一种微痛和酥麻,从腿心蔓延到小腹,她门户大开,动作随着赵映晨的进出而起伏。   柔韧腰肢在此时起了关键作用,无论赵映晨怎样用力,宴经年都能够承受。   “够了…。唔..够了。”宴经年泛红眼尾渗出泪珠,赵映晨简单的动作便让她丢盔弃甲,如此欢好叫她如何能忍耐。   不是多少次,宴经年眼前一片雪白,大脑极度眩晕,喘息不已,她感受到腿心一片滑腻,臀下被褥也湿了一大片。   赵映晨诧异的抽出手指,里面堵着的蜜液争先恐后的涌出,她没想到宴经年如此快便到了,似乎…。连一个钟头都没到吧。   不过也不重要,她伸手将宛如从水中捞出的女子揽入怀里,好生安抚,许久宴经年才喘过气来。   “你衣裳都没脱!”赫然反应过来,宴经年恼怒的看着赵映晨,这人儿将自己折腾了两遍,竟然连衣裳也没脱。   赵映晨一惊,低头看自己还穿戴整齐,只是腹部的衣裳被濡湿,除此之外简直可以直接出去了。   她可怜兮兮的将衣裳一下子脱下,与宴经年肌肤相触,对方身上满是湿滑汗水,两腿缠绕触感极好,赵映晨这才舒坦的叹了口气。   两人静静的相拥窝在柔软被褥中,空气中还弥留着刚才的淫靡,赵映晨慵懒的伸手,把玩宴经年胸口红珠,直到红珠再次立起。   “想要了?”宴经年阖眼依偎在赵映晨怀中,现在她休息片刻,体力已恢复大半。   “嗯……”赵映晨将头埋在宴经年脖颈,喷出的鼻息打在对方滑白肩头,她忍不住上前伸出舌尖舔舐。   床笫之欢仿佛能上瘾,见到爱人在自己身下绽放,露出最美的风景,亲手满足爱人的渴望,如此之事,怎么不让人上瘾。   “你别动。”在赵映晨的唇贴上肩头时,宴经年的呼吸乱了一分。   她翻身按住赵映晨的手,分开修长的腿,跨坐在对方身上,乌黑长发倾斜,遮住胸口风光,却更显旖旎。   “这次我来……”宴经年忍着赵映晨的灼热目光,主动道。   “好。”赵映晨眉眼弯弯,感受到对方的湿润腿心正紧贴在自己腹部,十分火热,和毛发带来的微微刺痛。 第109章   翌日清晨。   “唔……”赵映晨迷迷糊糊睁开眼,感受到略微刺眼的日光,她揉了揉眼睛,感受到怀中柔软。   “晨儿你醒了?”耳旁传来宴经年稍稍嘶哑的嗓音,赵映晨扭头看向身侧,发现这人儿眼眸微眯,眉眼慵懒。   “云莜。”赵映晨微动,探手拥紧这人,“我想将我们的事告诉爹娘,还有小叔,掌门师兄,他们定会祝福我们的。”   “好。”宴经年宠溺抬手,揉了揉赵映晨的头,眼眸深处却是有几分担忧,不过现在她并未说什么。   听到宴经年肯定,赵映晨兴奋至极,她起身将衣裳穿好,也为宴经年披上衣裳,眸光看到她身上微红痕迹时,脸皮一红,又忍不住问道:“云莜可感觉身子有什么不适?”   说到这个话题,宴经年微侧头,从乌黑长发中露出的莹白耳根微赤,她摇头,“没有。”   “当真?”赵映晨指尖轻拂对方修长脖颈上的红点,为她挽发后又见耳后轻微撕咬,顿时不相信的再次反问。   “当真无事。”宴经年轻咳,警告的看了眼赵映晨,可现在的赵映晨完全没看见,她恼悔自责道:“怎么会流下如此多痕迹,昨晚我应该更轻些才好。”   “没事的。”无奈将焦虑不安的赵映晨按住,宴经年道:“这痕迹不需一个时辰便会消淡。”   手足无措的赵映晨愣住,“是哦。”她挠了挠头,“这点痕迹对于修士来说,确实不需要一个时辰,恐怕半个时辰就会全消了吧。”   这傻乎乎模样让宴经年轻笑,她道:“今日去看看宗门剩余弟子吧,如此大事想必他们也惶恐不安。”   赵映晨点头,两人磨蹭了片刻,便一同离开凤栖山。   昨日他们仅仅只是将伤亡和存活人数统计了,还未来得及安排,可没想到这日正午一到上阳殿,便发现剩余弟子皆在上阳殿所在的上阳峰聚集。   一来便遇到正在安排弟子住处的蔡永和,他身受轻伤,并无大恙。   蔡永和正在忙着,一抬眼便见一同前来的赵映晨与宴经年,他朝宴经年点头,严肃道:“这边许多弟子皆已安排好,死亡弟子的尸骸也已陆续收俭,正在核对姓名。”   “很好。”宴经年颔首,问道:“掌门可有唤我?”   “没有,掌门正在搜寻黄齐的下落。”蔡永和微低头,眼神瞥过宴经年衣领口的浅红痕迹,心中略感奇怪,却也并未多想。   “这边麻烦你了蔡师弟。”宴经年安抚一句,随后前往上阳殿主殿。   赵映晨知道她找掌门有事,便也没跟过去,而是在蔡永和身旁帮忙。   过了片刻,赵映晨忍不住喊道:“小叔!”   “怎么了?”蔡永和回头看着赵映晨,他早已发现赵映晨心神不宁,欲言又止数次。   赵映晨犹豫一瞬,想将自己与宴经年在一起的消息告诉他,话到嘴边见到蔡永和认真倾听的模样又吞了下去。   她只是道:“小叔,我有爱慕的人了。”   蔡永和双眸微张,冰块似的脸松动,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是哪家小子,可是小叔认识的?”   赵映晨想到宴经年,抿唇一笑,却不肯再说更多,蔡永和见此也不逼问,他抬手按在赵映晨肩膀上,“若是那小子欺负你,小叔替你教训他。”   “此事你爹娘可知?”蔡永和突然问。   “还不知。”赵映晨摇头。   蔡永和若有所思,“修真界修士皆潇洒自如,爱恨分明,可兄长毕竟在凡俗,你闭关那些年还问过你的婚事,皆被我搪塞过去,如果确定下来,便告诉你爹娘吧,他们定然会很高兴的。”   “嗯。”赵映晨的情绪陡然低落下来,爹娘想让她寻得好夫婿,也不知能不能接受云莜,还有小叔……   她抬眸,微不可查的看了眼蔡永和,小叔与云莜之间向来针锋相对,也不知若是小叔知道自己与云莜在一起,会怎样生气,想到此她心中微叹,觉得此事任重而道远。   蔡永和察觉到赵映晨情绪微微低落,并未太在意,他看着来来往往的外门弟子轻叹,“晨儿,你可知此事是何人造成的?”   “黄奇?”赵映晨将刚才听到的名字试探性说出,昨夜云莜和掌门聊完后,还未来得及和自己多叮嘱,便发生了一档子事,因此她对此事了解不多,这个名字还是在刚才云莜与蔡永和的对话中猜出来的。   “没错,黄奇乃七长老挂名弟子,也是上一届宗门大比的第一。”蔡永和低声道:“据说此人被贪念妖所蛊惑,实力大涨,才趁掌门带着你们去赤血战场的空档,入侵宗门。”   赵映晨回想起之前偶尔一次见到那黄奇的场景,当时她便觉得此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就像多年前的司黎一样,此时听到贪念妖时,她心念一动,问道:“小叔,贪念妖是什么?”   蔡永和带着赵映晨来到偏僻处,将从掌门那知道的话尽数告知赵映晨,随后又叮嘱一句,“贪念妖极擅蛊惑人心,晨儿你若遇到千万不要逞能,一定要请掌门来对付。”   他眸心闪过一丝凝重,“那黄奇实力惊人,师尊被他所伤,二长老也不知何故陷入昏迷,如今清轩宗可谓是举步维艰,晨儿定要万分小心。”   “知道了小叔。”赵映晨同样郑重点头,就在此时耳后突然传来一道呼喊。   “师尊!”   她诧异回头,见到一少女亭亭玉立,正怯怯望着自己,正是李晗。   赵映晨一时语塞,看着自己这天灵根的便宜徒弟不知该说什么,反倒是蔡永和与她更熟稔几分,抬手道:“李师妹可有要事?”   “没有。”李晗摇头。   正僵持着,宴经年从正殿内出来,她见到三人站在原地没有言语,又见一陌生面孔的年轻少女,略一思索便明白此时情况,她问道:“你可是李晗?”   “是我,大师姐。”李晗乖乖喊了声大师姐。   “今后便来凤栖山吧,让你师尊亲自教导你。”宴经年抬眸似笑非笑看了眼赵映晨,赵映晨无辜的挑眉,附和道:“这样也好,凤栖山有我和你大师姐在,定然也能护你周全。”   李晗见赵映晨没有反对,便松了口气,她好奇的偷瞄了眼大名鼎鼎的大师姐宴经年,觉得传言有些不可信。   传说大师姐对任何人不假辞色,拒人于千里之外,看上一眼双眼便会刺瞎,可眼前这美貌女子远不像传说中的冰冷,反而感觉十分温柔。   带着李晗回到凤栖山,幸亏宴经年的洞府被赵映晨修葺扩大不少,在其中再安排一间李晗的住所易如反掌。   “此后你便住在这里吧。”因宴经年在身旁,赵映晨的眉眼柔和许多,对李晗说话也更加温和,而不像之前总是带着距离,让李晗有些受宠若惊。   “若是有什么问题皆可问我,大师姐平日里较忙,你便不要打扰她。”   “好。”李晗抬头看着赵映晨,发现对方说到宴经年时,神情明显变了下,嘴角也露出笑容。   这样折腾下来,便又到了夜晚,李晗在自己房间内修炼,而已到了四境的赵映晨与宴经年则是并不需如此辛苦。   四境之后修为的增长便不是苦修这么简单,需要更多的天赋与感悟,且像赵映晨二人的灵根天赋,到此境界后,即便是不修炼修为也会缓慢增加。   两人躺在床上,赵映晨将白日里从蔡永和那里听到的话给宴经年说,又将自己憋了好久的话,关于司黎,关于妖族的许多事统统说出,宴经年皆认真倾听。   在得知当年司黎在外刺杀赵映晨时,宴经年的手握紧,她冷道:“当年就应该废他云海,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东西。”   “这可能也是那贪念妖所为。”赵映晨微叹,“如今想来,妖族计划不可谓不详尽。”   说罢,她又低声道:“我害怕告诉掌门此事后,他会发现我是妖的身份,将我斩杀。”   说到此赵映晨身子微颤,“云莜,我不想离开你……”   “我知道,我知道。”宴经年忙将赵映晨拥在怀中,耳语安抚着,“没事的,师尊定然能知道你与那些妖不同,你并不嗜血,并未失去理智,你永远都是清轩宗门下弟子。” 第110章   “黄奇平日里可有做什么奇怪之事?”   低沉男声问道,紫玉冠挽发,宽袖长袍男子背身站立,身材宽厚,看不清模样。   “回,回禀掌门,弟子虽与黄师兄......啊不,黄奇结识,但却并未与他有过多交流,因此弟子并不知他做了些什么。”紫玉冠男子身后单膝跪着一名眼夹细纹的中年弟子,该弟子声音颤抖,隐有不安。   话音落地,紫玉冠男子并未说话,该弟子似觉不妥,又连忙道:“黄奇平日与冯和师弟走得较近,似乎有些看重冯师弟,常常单独指导他,也许冯师弟知道些什么。”   “那冯和又在何处?”紫玉冠男子转身,正是左景明,他面无表情询问。   “冯师弟前些日子外出执行任务,近日宗门出此大事,应......应该这两日就会赶回来吧。”该弟子吞咽口水,小心翼翼道。   “好,你先下去吧。”左景明略一挥手,该弟子便连忙垂头告退。   左景明看着高弟子离开得背影,眼神微眯。这些日子,他用沾有黄奇气息之物,试图使用寻天盘找到黄奇,却毫无线索。云天盘乃天阶顶尖灵器,藏于清轩宗机密内,只要拥有沾有所寻者气息的物品,便可借此找到该人,若是寻不到则说明此人要么已经死亡,要么便完全换成了另外一人。   现在便是不知黄奇的下落和生死,左景明只好从他在宗门时接触的弟子下手,由左景明亲自询问。   若是这冯和能回来,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若是他未回来,便说明此人与黄奇恐有关联。   左景明抬脚走出上阳殿,此时天色已晚,月明星稀,他略犹豫一番,还是决定前往凤栖山,找宴经年与赵映晨说说现在情形。   宴经年毕竟是他唯一的徒弟,且天资惊人,必定是下一代清轩宗的领导人,赵映晨更是五百年一遇的天灵根,若妖域再次像几百年前那样入侵,她们二人极有可能是带领清轩宗抗争之人。   左景明心中有数,自己在寻常人中天赋不错,但于二人相比,是远远不足,自己能做的,便是将她们引入正道。   脚尖微点,乘风来到凤栖山,左景明来到宴经年洞府前,洞府外设有许多阵法,他站在府外,正准备呼唤宴经年时,心中一根弦陡然被拨动,他双唇微动,声音在喉间戛然而止,眯眼侧耳倾听。   在四境强者周边,若是有人带有极强情绪说起该四境强者的姓名,四境强者可以感应到此人究竟说了什么。   左景明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忐忑不安和焦虑,为何要焦虑?   “你是说,若是让掌门知道.....我们......他定然会......”   映入脑中的话断断续续,左景明心中凝疑愈深,宴经年与赵映晨是有何事瞒着自己?   黄奇之事扰得他心神不宁,即便里面是宴经年,自己的徒弟,左景明依旧疑神疑鬼的将神识绕过阵法深入其中,探看里面的情况。   只见宴经年与赵映晨皆盘腿坐于床榻,举止亲密,左景明愈看,愈脸色铁青,真准备撤回时,便见宴经年猛然抬首,对向自己神识处怒呵:“是谁!”   随之而来的是庞大剑意,左景明猝不及防下被伤,他急收回神识,离开凤栖山,心中对刚才宴经年的表现既是自豪,又是怒其不争。   匆匆披上外袍的宴经年持剑出府,她盯着毫无一人的半空,身后赶来同样狼狈的赵映晨,赵映晨急问道:“云莜,是谁在窥视我们?”   宴经年面容凝重,她回头看向赵映晨,“十分熟悉的气息,定然是宗门之人。”   “应该无事,我们不过是正常交流罢了。”赵映晨上前将宴经年敞开的衣袍拢紧,与她并肩站在暗沉月光下,语气里满是安抚。   精神紧绷的宴经年在赵映晨的安抚下渐渐缓和,她轻舒口气,望着乌云密布的黑天,“明日恐怕是要下一场暴雨了。”   “没错。”赵映晨深以为然的点头,“明日我们去探访一下大长老如何。”   “好。”宴经年伸手将赵映晨的手握住。   翌日,计划赶不上变化,正准备前去探望大长老的宴经年收到左景明的传信,要她赶往上阳殿一趟。   赵映晨听到,心中有些奇怪,仿佛有些不安,这种不安从昨夜陌生之人神识闯入后便一直存在,不过她并未说出来让云莜担心,于是笑道:“那我先去大长老洞府了。”   “嗯,我随后便到,师尊应该只是和我探讨一下弟子安排吧。”   说完后,便各自离开。今日果然像宴经年昨夜所说那般,下起了雨,淅淅沥沥,脚下泥土带着几分湿润,所幸二人皆有灵力护体,因此丝毫未被淋湿。   宴经年来到上阳殿,紧闭的主殿宫门让她有些奇怪,正准备推门而入时,耳旁听到左景明传音道;“来偏殿。”   于是脚步转变方向,朝其中左景明最常用的空荡偏殿走去,她心中思索着,方才师尊语气似乎暗藏怒火,应该是有所收获吧。   来到偏殿,还未敲门,殿门便主动打开,宴经年面容不变的走进去,轰的一声,殿门轰然关闭,她不回头的继续往前走。   昏暗偏殿中,只在两侧点了几盏蜡烛,高柱上挂着的深红帏布影影绰绰,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左景明正坐上首,浓郁的黑暗将他吞噬,根本看不清他脸上任何表情,只有手指在轻轻敲打。   “宴经年。”   单膝跪地的宴经年陡然听到左景明喊出自己全名,心下有几分惊讶,颔首道:“弟子在。”   “你认为修行是什么?”   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宴经年措手不及,她思索片刻后答:“弟子认为修行乃逆天而行,修行本是夺取天地之灵气反哺自身,使自身更为强大,天行有常,而修行无常,盖有不惧天道,方能走出自己的道。”   “好,自己的道。本尊自你突破三境便极少教导你,今日,本尊便来告诉你,什么叫修行。”左景明起身,缓缓抬起脚步,走到宴经年面前。   “顺应天理,乃修行;生死轮回,乃修行;弱肉强食,乃修行;人妖对立,乃修行。”左景明低眸抬起宴经年的脸,从牙齿中挤出最后一句话,“阴阳结合,乃修行。”   宴经年墨瞳一颤,她轻声道:“昨夜是您?”   “正是本尊,若非本尊心血来潮,岂会知道你们在行如此苟合之事。”左景明眼中满是失望,“经年,我在赤血战场警告过你的,不要越线,说吧,此事是你主动的,还是赵映晨主动的?”   左景明眼中的失望刺在宴经年心中,即便知道接下来的话会让左景明震怒,但宴经年依旧张口道:“是弟子主动的,弟子与晨儿是真心相爱,还望师尊成全。”   说罢,她重重磕头,额头与坚硬地砖砰击,发出沉重的响声,左景明一惊,想要回头看看宴经年是否受伤,但她的话又让他气的牙齿颤抖。   左景明挥袖,按住怒火道:“经年,我当年便不应该让你教导赵映晨,你性子淡漠,是不是这些年与她相处,将亲情误认为了是男女之情,或许你根本就与她不是相爱。”   谁知宴经年抬首,额头上已是血痕,她目光看着左景明,满是坚定,“弟子也曾纠结数年,但现在早已确定,况弟子与晨儿已有夫妻之实,还望师尊成全。”   说罢,她又重重磕头。但现在的左景明已没有丝毫心软,‘夫妻之实’四字叫他眼前一片眩晕,他咬牙切齿道:“好,宴经年,我曾受你爹娘临死前嘱托,让我照看好你,而现如今,你却如此冥顽不灵,走入歧途,是我教导不慎啊,呜呼。”   左景明语气悲怆,他指向殿外:“跪着!直到你认错为止!”   “是,师尊。”宴经年缓缓抬头,又一磕下,地上满是血迹,更有鲜血顺着流到左景明脚下,但他丝毫不为所动,而是背手冷眼看着宴经年一步步走出殿门,跪在雨中。   并未用灵力护体,雨珠将宴经年淋湿,鲜血顺着雨水将雪白衣裳染红,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宴经年脊背笔直,毫不动弹,湿透的衣裳紧紧贴在她的削l后背,像风雨中的竹,清雅不受任何干扰。   雨愈下愈大,空中猛然闪过一道惊雷,将赵映晨从发呆中惊醒。   大长老无奈看着赵映晨,打趣道:“赵师妹心不在此呀,看我老头子就这么不愿意?”   赵映晨看向外面的雨,密密麻麻将所有景色遮挡,看不清一切,唯有听到雨点打在地上的清脆声,能够感受到这雨下得是有多大。   “大长老失陪了,师妹下次再来看望您。”赵映晨匆匆起身,朝洞府外走去,走了两步便开始奔跑。   大长老摇摇头,嘴里嘟囔着:“师妹前些年性子更沉稳些呀还是。”   赵映晨面色沉重,心中不安,脚踏长刀,朝上阳殿方向飞驰过去,速度极快的闪过。   云莜,等着我啊。 第111章   “这次恐怕要天下大变。”萧芩探身推开紧闭窗户,窗外雨滴惊人,她转身对身后陈锦芮道:“父皇昨日已给我传信,说凡俗情形危机,让我回去。”   “那我陪你一起去凡俗。”陈锦芮笑嘻嘻道。   萧芩硬不下心来,美眸有些复杂,她望着笑脸的陈锦芮平静道:“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但陈锦芮依旧固执道:“我没想得到什么,你又不能控制我去哪儿,我就想跟着你又没什么错,以后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些年陈锦芮已经能够用嬉皮笑脸来掩盖真正的想法,即使这个想法早已被萧芩看透,但对方装傻做愣的态度却让萧芩无计可施。   “锦芮......”萧芩轻轻唤了声,她抬手想要虚抚陈锦芮的脸庞,但意识到这个动作会给对方无意义的希望,又硬生生停在半空,她的心微抽动,“皇室很危险,即便你有三长老背景,也极有可能被中伤,清轩宗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你会保护好我的,不是吗?”陈锦芮抿唇笑,明亮的眼眸中满是信任。   此言让萧芩垂首一笑,她轻轻道:“对。”   *   “云莜!”   赶至上阳殿的赵映晨,见到在雨中双膝跪地的宴经年,地上还有微红血水,她瞳孔一缩,三步作两步冲到宴经年身旁,“云莜,别跪了,我们回去。”   宴经年抬头,露出额头上的伤口,她并未用灵力愈合,因此血肉模糊,显得十分骇人,赵映晨头次见宴经年如此狼狈模样,但对方淡然墨瞳下的坚持让她明白自己无论怎么劝说也无用。   眼圈一红,赵映晨转身与宴经年齐身跪下,她收回灵力,雨顷刻间将她打得湿透了,赵映晨双手扑地,头狠狠磕在台阶,眼泪与雨水混合,滴至地面,她大喊着:“师兄,此事皆是师妹一人引起,要罚就罚师妹一人吧,让云莜回去!”   偏殿内没有丝毫回应,倒是乌云中闪过几道粗壮紫色雷霆,惊雷乍响,震耳欲聋。   赵映晨咚咚咚连磕三下,眼前已是一片血红,力道之大连她自己也有几分眩晕,身侧突然被一只手按住,稳下身体,宴经年许久未动的脊背微侧,她担忧的看向赵映晨。   抬手将宴经年的手握住,赵映晨满脸是血的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雨中两人双手紧握,赵映晨低声道:“云莜,不能你一人承担,我陪你跪。”   阴雨连绵没有日光,却也能感受到天色愈发阴沉,大雨下了一整日,她们二人便在这里跪了一整日,偏殿之门毫无动静,左景明独自坐在黑暗中,以手抚面,听着门外淅沥雨声,沉默了一整日。   此刻暗灰天空已经变得紫黑,紫色缓缓消失,化为了纯正的漆黑,二人静默跪着,蓦地听见殿门被推开的咯吱声,二人同时抬头,见左景明目不转睛的从二人身边走过,连个眼神也吝啬不肯给。   眼中亮着的一丝希望如潮水般消失,赵映晨握着宴经年的手微用力,她自我鼓励道:“师兄定然会同意的,只是一时接受不了。”   宴经年没说话,她何尝不知让左景明能接受有多难,只是无论有多难都要做。   二人跪的是偏殿处,若其他人不可以寻找,是不会看到二人的,因此赵映晨虽感受到上阳殿人员来往,却无人看到她们跪在此处,她心中微叹,师兄还是给了她们面子,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赵映晨现在突然回想起燕前辈说的话,左景明认死理,凡是他认为与世道违背,不正确的事,他便不会认同。   恐怕留给她们最后的这面子,也是觉得她们之间的感情见不得光吧,被人知晓也是让清轩宗颜面扫地。   心情愈发苦闷,除了跪在这里,她们没有任何办法。   “你们两个丫头,快起来吧。”   身后传来大长老的声音,赵映晨与宴经年同时一怔,不知该怎么办,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在密集清脆的雨声中也十分明显,二人眼前出现大长老的黑靴。   “起来吧,景明那小子就是一时想不通,老头子我去劝劝他就好了。”大长老笑呵呵伸手,干瘦手掌强硬的将二人连拉带拽的拉起来。   长时间跪着的双腿顿时发麻,赵映晨一个踉跄,未等大长老扶过来,宴经年便眼疾手快地将她揽入怀中。   大长老收回半空的手,半是责怪道:“经年,你还不懂你师尊的性子吗,你越不顺着他的毛,他就越生气,你去说两句好话,他便气消了,就算现在接受不了,过个十年半载不就好了嘛。看你这狼狈模样,赶紧意料伦约海去找你师尊,我和你一起去。”   “至于赵师妹......”大长老拖长声调,“难怪昨日来看我三心二意的,你师兄还是吃了经年不成,你就回凤栖山等着经年回去吧。”   期待大长老带她一起去的赵映晨一下子失落起来,她嘟囔道:“这事儿怎么能让云莜一个人面对.....”   “老头儿我就不是人了?”大长老吹胡子瞪了赵映晨一眼,他没好气道:“你就安心吧,我保管把你的云莜完完整整带给你。”   ‘你的’二字一出,赵映晨与宴经年两人同时脸红了下,但在雨中皆未被发现。   赵映晨抬头看着宴经年,眼中满是不舍,两人视线仿佛黏在一起,完全分不开。大长老单手握拳在唇边轻咳两声,意示二人收敛点。   二人对视一笑,宴经年便跟随大长老离开,赵映晨在后望了半响,随后捏了个法决,湿透的衣裳瞬间变干,额头上的伤也在肉眼可见的恢复。   灵力将这大雨隔绝,赵映晨动了动僵硬的腿,朝凤栖山方向前去。   此刻左景明也得到消息,冯和回归宗门,一得知,左景明便不等他主动过来,而是亲自前去冯和所住居所――繁涅山。   繁涅山是专门供外门弟子居住的地方,冯和本是清轩宗的杂隶弟子,但他勤恳好学,最终在去年上升为外门弟子,单看经历,他与黄奇极像,也难怪黄奇赏识指点他。   若仅仅是这外门弟子,根本不配清轩宗掌门亲自上门,但黄奇身份意义重大,与他牵扯最深的便是冯和,左景明不想假于人手,便亲自前去。   正收拾完推门准备前去上阳殿的冯和,一抬头便见到一玉冠男子,暗纹锦衣长袍,模样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冯和思索片刻,便诚惶诚恐的跪下,“弟子冯和参见掌门!”   “不必多礼,起身吧。”冯和思索的片刻同时,左景明也在观察他,这人身材中等清瘦,容貌清秀普通,但举止都带着几分稳重,且无妖气,除了一身修为太低外,倒有几分合左景明眼缘。   左景明也没进去他那小木屋,便站在门外说:“听说你与黄奇相交颇深,你可知此次清轩宗便是被他所袭。”   语气淡漠,虽是问句,却笃定冯和知道。   冯和拘谨站在一旁,低着头道:“弟子知道,弟子匆匆赶回来,便是要将弟子知道的一切禀告掌门。”   “说。”   “是。弟子曾受黄师兄指点,有时随他前去北垣坊,发现他的丹药皆是由北垣坊仙宝楼的谢七爷炼制,黄师兄也多次暗示弟子若是有修行上的困难,可寻谢七爷解惑或是买丹药,弟子便听信他的话,买下谢七爷的丹药。”   冯和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瓷瓶,恭敬递给左景明,“谢七爷的丹药弟子吃了两颗,效果极佳,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体内打通经脉,但弟子知天下没有掉下来的馅饼,于是心生恐慌留下一颗没有再吃,之后便接宗外任务。”   “还请掌门明察。”   左景明接过瓷瓶,皱眉从中倒出丹药,一颗褐色浑圆指甲盖大小的丹药滚入手心,他用指尖碾碎,放在鼻尖轻嗅,登时脸色巨变。   一直在观察他的冯和自然没漏过左景明的表情,顿时心中闪过无数念头,面色变得苍白。   “这丹药中有一股极淡的妖气,若是吃多了,恐怕会变成半人半妖,丧失理智。”左景明瞥了眼冯和,“你小子运气好,只吃了两粒,这点妖气恐怕早就被你排尽。”   此言将冯和七上八下的心安抚了几分,他小心翼翼看着左景明的脸色,小声道:“弟子还有一发现。”   “尽管说,若是你提供的消息帮助宗门擒拿黄奇,你定有奖励。”   话虽如此,但冯和依旧有几分谨慎模样,他低声道:“弟子在黄师兄身边时,经常听到他暗喊赵师叔的姓名,且去谢七爷那时,弟子曾偷听到两人说起赵师叔。”   左景明不置可否看着他,赵映晨乃天灵根,被妖族觊觎十分正常,这无法说明什么。   冯和见左景明并未说话,而是盯着自己,于是咬牙道:“他们说赵师叔是妖,是他们插在清轩宗里的一支暗棋。”   话音刚落,冯和便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朝自己压来,他顿时脸色铁青的双膝跪地,惶恐道:“弟子所言具是事实,掌门若是不信可查看弟子记忆,弟子不敢有半分隐瞒!”   他闭着眼一股脑大喊道:“况弟子曾是赵师叔同镇子弟,幼时亲眼看见赵师叔能与动物言语,且她是蔡老爷的义女,来历不明,极有可能是妖,还望掌门明察啊!”   这句话喊得震天响,直将冯和的嗓音嘶哑。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觉身上千万斤重的巨山移开,霎那间冯和松了口气,瘫倒在地,满头大汗,脸和脖子红了一片。 第112章   气氛凝沉下来,冯和无力趴在地上,他抬头看到左景明面色阴晴不定,小心试探道:“掌门可将赵师叔唤来,是不是妖,一测便知。”   说罢,他便低头闭嘴。   左景明心中疑凝颇深,他神色晦暗的瞥了眼地上冯和,思索着他刚才所说之话。   若赵映晨是妖,怎么可能躲得过师祖还虚道长的法眼,她可是还虚道长钦定的闭门弟子,他的师妹。   正值烦闷的左景明,冷冷开口道:“树后的弟子,出来吧。”   话毕,在冯和惊讶的目光中,一外门弟子服饰的女子从旁两个碗口粗的树后怯怯走出,冯和一见到这女子的脸,眼睛瞪得老大,“李师姐!”   来者正是李雨,左景明早发现此人躲在树后,从他与冯和对话起,这弟子便将全部过程听到,只是刚才冯和说赵映晨是妖时,这弟子吓得连阵法都无法维持,直接暴露。   只见李雨一把跪在左景明面前,“外门弟子李雨参见掌门。”   她神色带着焦急,看向冯和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愤怒,“掌门,弟子相信赵师叔绝不是妖,宗门内可是有阵法,若是有妖藏于宗门,阵法定然能发现,且赵师叔乃师祖弟子,冯和,你说赵师叔是妖,不就是在暗指师祖看错了眼吗!”   冯和张口结舌,讷讷不知所言,李雨又看向左景明道:“弟子曾与黄师兄有过数面之交,他为人之正直,乃弟子平生罕见,且向来谨慎,他是所有内门弟子的榜样,他必是被妖类所惑,丧失理智,才做出如此背叛宗门之事,若是他恢复神智,定然会为此事而懊悔自尽。”   李雨的语气斩钉截铁,她不屑的看向冯和,仿佛是在看潭水里的脏泥,旋即转向左景明,“冯和在杂隶弟子中无人不知,便是因为他与赵师叔出自同镇,我曾亲眼见到过冯和在暗中咒骂赵师叔,模样十分仇恨,他的话定然有私心!”   “我有私心,难道你就没有吗!”冯和咬牙切齿道。   左景明被他们吵得不耐烦,冷道:“本尊亲自来看。”说罢,伸手直点二人眉心,灵力贯入二人眉心,他轻而易举的看到二人的记忆,愈看眉头锁得愈紧。   冯和之言是事实,李雨之言也是事实,左景明看了阵便收手,两人顿时面色惨白的倒在地上,头痛欲裂,仿佛被银针扎过,又像是有根棒子在脑中使劲搅拌过一样,天旋地转,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   此名为搜魂术,但对被搜索记忆者极其不好,轻则头痛欲裂,难以集中精力数月,重则痴呆,左景明手法虽温和些,但李雨与冯和依旧倒在地上难以自理。   左景明看到一切,其中冯和的记忆他看得尤其谨慎,他虽隐瞒许多,但说的话确实是真实存在。   “你们好好休息吧,黄奇之事本尊自会定夺。”左景明淡淡瞥了眼地上二人,他们艰难的爬起来跪地,低头虚弱道:“弟子恭送掌门。”   再一抬头,眼前那紫玉冠男子已消失,若不是脑中剧痛,二人恍惚间还觉得左景明从未来过。   *   回到上阳殿,左景明雷厉风行让弟子将七大长老和赵映晨唤来,正吩咐着,殿外走来大长老与宴经年二人。   一见到宴经年,左景明冷哼一声,“还有脸过来,此事后自己去思过崖禁闭,若不想通,不准出来。”   宴经年明白他的‘想通’是何意,她沉默片刻,身侧大长老一直给她打眼色,叫她答应下来,谁知宴经年摇摇头,“师尊,我已决心要与晨儿结成道侣,无论关多久禁闭都不会改变。”   此言一出,大长老深深叹了口气,左景明拳头握紧,抑制不住的怒火,“宴经年,你若再执迷不悟,我便将你废除修为,逐出清轩宗!”   “景明,景明啊,这就言重了。”大长老脸上的皱纹微抖,他急忙走上去站在这师徒二人中间,“经年毕竟还小,什么都还不懂,况且谁在年轻时没犯过错,以后慢慢就会明白你的用心了。”   身后宴经年想出言反驳,被大长老背在身后的手做手势压下。左景明拂袖转身,“那本尊便给大长老一个面子,宴经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大长老搅稀泥笑着,苦不堪言,宴经年性子执拗,认准的事从不松手,左景明也是个别扭性子,这师徒二人分明是互相在意,嘴上却互不饶人。   恰在此时,六长老柳依柔赶过来,她见殿内三人阵势有几分奇怪,不过却并未言语,而是默默站在左景明身旁。   随后几名长老陆续过来,除了昏迷的二长老,所有长老皆到来,大长老见此好奇道:“景明,你将这些长老聚集起来是为何?”   左景明坐在首席,他目视殿门,等着主角出场,他淡淡道:“有弟子指证赵映晨是妖,我已用搜魂术查过,那弟子所言具实,因此以防万一,便将赵师妹喊来验证一番,几位长老作证。”   闻言,宴经年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垂眸掩盖住眼内的波涛汹涌,她知道现在自己无论说什么,左景明都不会听,于是只能在心中期盼着,希望赵映晨不要过来。   可偏偏此时赵映晨踏入殿门,她见自己一进来,殿内八人齐齐看向自己,她下意识看向宴经年,对方眼中浮现一抹焦急慌乱,似乎在喊她快逃。   心中的警钟敲响,赵映晨抬起的脚放下不是,收回又不是,心中紧张万分,面上依旧露出平日的笑容,她作揖行礼道:“师妹拜见各位师兄师姐。”   六长老柳依柔显然知道情况,她面容柔和的将赵映晨扶起来,笑道:“并无什么大事,有弟子指证你是妖,近来情况特殊,掌门为了安抚弟子,便将你叫来走个过场,放心吧,各大长老皆在此,绝不会让人平白无故污你清白。”   柳依柔安慰的话却让垂头的赵映晨瞳孔一缩,她明白刚进来时宴经年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她恍惚抬头,听到自己笑道:“无事,这是弟子应该做的。”   宴经年站在一侧想冲过去,将赵映晨带走,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完全被禁锢,张了张唇却无法发出丝毫声音,就连身子也完全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赵映晨看向自己,眼神深处满是迷茫与无助,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她听到身侧大长老低声叹息,余光看向首席左景明,发现对方正在注视着自己,顿时心中明白,这禁锢便是左景明下的。   随着柳依柔退回一侧,左景明从首席站起,他一步步走向僵硬在原地的赵映晨,自然发现她看似坦然下的紧张。   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掌心大小的透明圆球,左景明道:“此为验证是否是妖的验妖石,将手放在上面,若是验妖石变黑,则说明是妖。”   赵映晨盯着这透明圆球,浑身紧绷,她有想过身份曝光后要怎么做,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况且云莜还在此处。   她微侧头,看向右侧的宴经年,察觉对方似乎不对劲,表情木然,顿时心中明了,心底冷笑一声。   左景明一直观察着赵映晨的表情,注意到对方看向宴经年后,那股紧张似乎完全卸下来,变得淡定,甚至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他不禁眉头微锁。   赵映晨浅笑道:“掌门是想用这个来验证我吗?”虽然是笑,但眼中笑意丝毫不达底,琥珀瞳孔下闪烁着冷光。   “不。”左景明话锋一转,“这只是最常规的验妖石,若它能检测出来,你便无法踏足清轩宗界内一步。”   “所以掌门想要用什么?”赵映晨有些疑惑,脑中警惕万分。   只见左景明后退两步,缓缓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柄巴掌大的剑,剑柄漆黑,剑身白亮,上雕刻着许多繁琐纹理。此剑一出,赵映晨感受到浓浓的威胁,那剑尖仿佛是指向自己的心口,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紧紧盯着这剑,发现越看越眼熟。   左景明抬起此剑,朗声道:“此剑名为斩妖剑,乃师祖亲手交予我,若遇妖血,则光芒万丈,可辨人妖。”   即便是见过无数奇珍异宝的各位长老也都将目光看向这巴掌大的十寸小剑,眼中皆闪过惊叹。   与赵映晨接触最久,感情最为深厚的柳依柔面上隐现担忧,她柔声道:“师兄,用此剑是否过于正式,赵师妹毕竟是师祖亲自收的徒。”   左景明摇头,看向赵映晨,问道:“你可敢用此剑验明?”   于公于私,左景明都对此事十分看重,只是昨日刚闹出赵映晨与宴经年那档子事,让他十分恼火,现在语气自然不怎么好。可看到赵映晨呆在原地,似乎有几分害怕,心中又不由得柔软了几分,毕竟她只有二十多岁,对自己来说还像个孩子,自己实在没必要与孩子置气。   或许大长老说的对,再过两年等她们长大了,便知道自己的用心良苦了。   于是左景明放缓声线,“赵师妹无事,只是滴一滴血在剑上罢了。” 第113章   赵映晨的脚步往后微微退了步,她预料到,若是用这斩妖剑,恐怕自己会瞬间暴露身份,但两侧皆是长老,都将目光看向她,让她心中苦涩不已。   已经不需要解释什么,赵映晨轻声道:“好。”   轻抬右手,从指尖缓缓逼出一滴血,赵映晨脚步移动,走到左景明身前一丈处,他将剑递在赵映晨眼皮下,意示她将血滴在剑身。   一侧宴经年心急如焚,她想要冲上去将赵映晨的动作制止,带她逃跑,但身上的禁锢牢固无比,远不是她现在的修为可以挣脱。大长老自然注意到,他看了眼赵映晨,心中暗叹一声痴儿。   大长老垂在身侧的手微动,本是无法动弹的宴经年突然感受到身上禁锢全然消失,此时血已从赵映晨指尖滴下,她心念一动,乾坤袋内的寒光剑飞出暴起,强横剑意在上阳殿内搅动得天翻地覆。   恰在同时,赵映晨眼神一变,即将滴落至剑身的血滴霎那间炸开,化作蓬勃火焰,腾腾燃起,与那剑意搭配,竟然将猝不及防的众长老与左景明镇住。   宴经年身形闪动将赵映晨的手一把拉住,她急呵道:“走!”   两人顷刻间冲至殿门,堪堪逃出主殿十步,两人便同时脸色突变,感受到身后一道龙鸣,带着庞大灵力的巨龙从上阳殿内飞出将二人盘旋缠绕。   青白鳞片栩栩如生,赵映晨与宴经年背靠背被龙身挤压,赵映晨动了动身子,完全不能逃出,巨龙的威势被完美拟仿,随着低声吼叫,龙尾上的绒毛轻轻晃动,这正是三长老陈浩东的法术。   左景明等人从殿内出来,众长老的脸色皆不好看,左景明更甚,他呵斥道:“赵映晨,你逃什么!”   赵映晨咬牙道:“师兄,我若是妖,你要怎么做?”   “唔......”   话音刚落,龙身缠绕得愈发紧,让中间二人皆痛楚闷哼一声。   左景明手持斩妖剑,走到赵映晨面前,冷冷道:“若你是妖,我必将你关押,严刑拷问。”   “师尊!”宴经年急急叫了声,寒光剑被龙身裹住,她目露哀求的看着左景明,“师尊,晨儿......”   “闭嘴!”左景明死死凝视着赵映晨,丝毫没往宴经年投去一个眼神。   赵映晨惨淡一笑,“师兄,我们同门十数年,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我虽是妖,却并非潜入清轩宗,遇袭一事也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信吗?”   听赵映晨承认,左景明身后几名长老面色微变,大长老更是深深一叹。   “妖皆是狡猾之辈,擅长伪装,你能装上十几年并不奇怪。说,你潜伏清轩宗是不是想与妖族里应外合?”左景明抬起手中斩妖剑,直指赵映晨心口,面容冷硬,毫不心软。   “师尊,晨儿是无辜的......”   “宴经年,闭嘴。”左景明抬起左手将宴经年肩头捏住,随着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但看着这一切的左景明连眼角都未动。   赵映晨看不见宴经年的情况,但听声音知道她定然受伤,心头漏了一拍,不被信任的痛苦与心爱之人受伤的怒火将她情绪淹没,她重重喘了口气,琥珀瞳孔渐渐染上血一样的暗红,“云莜是你弟子,你就这么狠心吗?”她挤出这句话,再一抬头时,侧脸已满是妖纹。   “果然是妖。”左景明看到她的变化,低声微叹。   可赵映晨顾不上他们的脸色,满心都是想带着宴经年逃走,手心缓缓渗出鲜血,一滴落到龙鳞上,龙鳞便被灼烧的滋滋作响,青龙痛苦的昂首吟叫,紧紧缠绕她们的龙身也开始松散。   这灵龙之所以如此栩栩如生,便是因为陈浩东借助的上古龙妖之血,但这血脉是何等稀少,在赵映晨的凤凰之血下瞬间溃散,土崩瓦解般化作丝丝缕缕的青色灵气飘散至上空。   青龙消散,陈浩东自然也受影响,他狠狠喷出一口血,怒视赵映晨,往日情分竟然瞬间撕碎,“毁我青龙者,死!”   身后羽翅伸出,赵映晨伸手将宴经年横抱怀中,羽翅挥动,身边青龙残留下的庞大风属灵力皆盘旋她身侧,带着剧风瞬息升至半空,赤红羽翅上每根羽毛皆燃烧着熊熊烈焰,全力张开好似遮天蔽日。   赵映晨自上而下,冷冷看着地上众人,“我从未想与你们为敌。”   怀中宴经年虽受伤,却并不重,她将唇边之血拭掉,从赵映晨怀中下来,站在赵映晨面前,手中始终紧握着寒光剑,她注视着将自己收养的师尊左景明,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转瞬化为强硬。   清冷嗓音响起,“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她。”   长剑直指左景明,身后柳依柔走上前,哀声道:“经年,你要为了妖背叛师门吗?”   宴经年不说话,柳依柔问道:“经年,你不是想要将天下的妖杀尽吗,为什么会为了一个妖,将剑对着养育你长大的师尊?”   所有人在得知赵映晨是妖后,皆是一样的态度,妖域派来的细作,潜伏宗门,该杀。   握剑的手没有颤抖,赵映晨知道宴经年虽坚定,却不愿与清轩宗为敌,她搂住宴经年的腰,在她耳旁轻声道:“我们逃出这里。”   说罢,便不顾地下众人,赵映晨带着宴经年展翅朝清轩宗外飞去。   左景明看着她们的背影,手中的斩妖剑触到刚才赵映晨洒下的血,剑身上的纹路仿佛活过来,在剑身上爬动,闪烁着骇人的血光,与还虚道长说的金光截然不同。   “陈长老,骆长老,你们随我去捉拿此妖,剩余长老坐镇宗门。”左景明吩咐道,随后御风而行朝赵映晨二人逃走的地方追去,两位长老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大长老望着他们离开,轻咳一声,“我伤还未好全,先回去休息休息。”   剩下三名长老自无不可,几人纷纷回去,唯有柳依柔留在上阳殿主持事务。   大长老晃悠悠离开上阳山,但并未往自己洞府的方向去,而是往灵犀山飞去。   上阳山内的弟子皆注意到空中动静,一道耀眼火光好似一根飞箭在云层中穿过,有核心弟子眯眼观察,脸色大变,“是妖!”   “有妖入侵清轩宗了!”周边弟子皆沸腾,惶恐又愤怒的看着那火光。   “蔡师兄,我们一起上去将那妖捉拿如何?”有弟子已取出飞剑,望着天边飞驰而过的火光,跃跃欲试,蔡永和将他按下,凝重道:“不用我们出手,掌门和两位长老恐怕是要亲自捉拿此妖。”   他微抬下巴,这弟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火光后闪过极快的三道飞影。   弟子激动道:“掌门出手,妖孽定然无法逃脱,蔡师兄,你说这妖是不是那袭击宗门之妖的同伙?”   蔡永和摇头,心中隐有不安,左侧余华打开折扇遮住下脸,头微侧,与蔡永和耳语道:“蔡师兄,我刚听有外门弟子在宗内散播晨儿是妖的谣言,现在已经压下。”   两人略带担忧的对视一眼,随口敷衍了两句其他弟子,蔡永和便与余华一同悄悄离开上阳山,顺着那隐约可见的飞影追去。   “赵映晨,你今日难逃清轩宗。”左景明已隐隐追上赵映晨,几人你追我赶已到清轩宗边界。   当时在梵海塔内说是元婴后期的赵映晨,实际是出窍中期修为,堪比宴经年,她的羽翅速度十分之快,左景明与两名长老皆不是以速度著称,但毕竟是四境修士,短短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已接近赵映晨。   宴经年比不上她快,此刻正在赵映晨怀中,她自然感受到身后左景明三人的穷追不舍,她低声道:“晨儿,若有什么情况,你尽管往外逃,我来拖住他们,我毕竟是清轩宗首席弟子,师尊不会杀我的。”   “不行。”赵映晨想都不想拒绝,她咬牙奋力催促体内妖力,羽翅上顿时火光大涨,又快了几分,将隐隐追上的左景明甩开一段距离。   “云莜,若没了你,我又该去哪里?”垂首看着怀中女子,赵映晨满眼都是缱绻,“以后不准说这种话了,要走一起走,要死我也陪你。”   “好。”宴经年抬手轻抚赵映晨侧脸,清眸里有着笑意。   身后陈浩东咬牙切齿道:“若是我青龙还在,怎会比那妖孽慢!”   左景明知道陈浩东为了塑造青龙废了多大的功夫,花了足足二十年之有,虽是灵力聚集而成,但若没有上古龙妖的一丝本源血脉,青龙是不可能有神智的,现在被赵映晨之血一招毁掉,陈浩东心中愤怒可想而知。   “能够以血将青龙轻松毁掉,恐怕赵映晨血脉强横,在妖域也是极其罕见。”   陈浩东冷哼道:“该是一鸟妖,估计是妖王级别,这妖皇真是下了血本,让宗门阵法毫无反应,可见其野心。”   左景明心中有几分怀疑,赵映晨在灵根测试时可是天灵根,这不可能作假,他又想到李晗,顿时脸色微变,“陈长老,快传消息给柳长老,让她去凤栖山看看李晗是否安全。”   陈浩东有几分疑惑,“此事与李晗有什么关系?”   “事后我再与你解释。”左景明直接道,体内灵力催动,甚至用上急速符,朝前方冲去。   若赵映晨是假的天灵根,那李晗才是真正的天灵根,李晗才是最后会带领清轩宗击败妖域的关键之人!   一旦赵映晨暗中下手,那真正的五百年天灵根便从此夭折,左景明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李晗能躲过这一劫。 第114章   即将越过清轩宗到达天堑,赵映晨欣喜若狂,只要能逃出清轩宗,左景明便难抓到自己与云莜了。   可世事难料,谁知左景明陡然速度增快,他催动灵力将手中斩妖剑唤醒,斩妖剑得了四境修士的灵力,登时从十寸小剑变大为寻常灵剑模样。   他尚不能完全掌控斩妖剑,堪堪使用神识将斩妖剑牵引,即便如此,没有完全解开封印的斩妖剑,依旧如疾风般刺向赵映晨。   赵映晨察觉身后风声,却未曾想那剑速度如此之快,扇动羽翅匆匆闪过,奈何斩妖剑锋利无比,触妖威力便十分强大,赵映晨的羽翅赫然被贯穿一道血洞。   羽翅上的火焰暗淡几分,赵映晨费尽心思躲着斩妖剑,却依旧被其划伤,左景明已追上,他伸手用灵力将赵映晨拽到身前。   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着自己往后退,赵映晨脸色大变,宴经年早已祭出寒光剑与斩妖剑抗衡,但即便是她,也难以与这赫赫威名的千年遗留下来的斩妖神器相抗衡,仅仅只能勉强抵抗。   “赵映晨,乖乖束手就擒吧。”左景明寒声道,随着他实力逐渐展露,漫天金光延绵不绝,将赵映晨牢牢锁住。   他并未想杀掉赵映晨,而是要将其生擒捉回宗门,更何况宴经年还与她一起,左景明虽痛心愤怒宴经年误入歧途,却还是手下留情几分。   “不可能!”赵映晨大喊道。   肩后羽翅张开,一根根翎羽上的火焰燃腾,上面的血洞和伤痕在顷刻间恢复,她身后燃烧着熊熊火焰,手中长刀出窍,刀光一闪,刀刃裹挟着烈焰朝左景明劈去。   宴经年则是使寒光剑与斩妖剑抗衡,两剑不断相撞,剑闪作响,她一直在阻挡斩妖剑刺向赵映晨,盖因其对赵映晨伤害极大,对妖仿佛是在刺砧板上鱼肉那样简单。   面对赵映晨的烈焰长刀,左景明虽凝重,却暗自摇头,他伸手,漫天金光化作一面屏障,将长刀抵挡。   三境与四境修为,便是如此差距。   更何况左景明沉浸四境合体期多年,对天地之道之灵力的感悟,远不是赵映晨能比,但若是让赵映晨再成长几年,那又是另一番话了。   赵映晨不服气,她咬牙疯狂运转《涅卷》,妖力从心中本源血滴向四肢急速蔓延,肩后展开足十丈的羽翅扑闪,每一次扇动便有一股力量涌入斩妖刀中。   这细长刀刃上闪烁着的花纹繁琐又耀眼,烈焰渐渐将金光屏障劈开裂缝,左景明眉头一锁,右手猛然一握,屏障砰然主动碎裂。   未等赵映晨欣喜时,这破碎金光又化作一柄柄金剑铺天盖地的射向赵映晨。   脸色一变,她急速朝后掠去,将宴经年拥入怀中,羽翅收拢化作茧,将二人护住,密密麻麻的金剑刺过升腾火焰的羽翅,鲜血伴随着翎羽哗啦啦往下落,斩妖剑更是趁此狠狠刺入赵映晨肩头。   剑尖轻而易举的穿过血肉,好似刺破锦帛般容易,赵映晨闷哼一声,千钧之际伸手将贯穿肩头,险些刺中宴经年的剑尖握住,让斩妖剑难以继续深入。   掌心的血不断滴落在宴经年脸上,她睁眸怔住,近在眼前的寒光被阻挡,她毫发无伤,而赵映晨已满身狼狈。   “不,晨儿。”宴经年慌了。   赵映晨又是一声闷哼,斩妖剑撤回,却狠狠从她肩头翅根划过,将她们护得严严实实的羽翅露出缝隙,金剑便也朝着那破绽疯狂攻击。   左景明抬手将斩妖剑收回,脸有些白,斩妖剑何其强大,他仅仅是勉强牵动,却也耗了一半灵力。   “晨儿......”宴经年慌张的将她肩头的血洞捂住,被斩妖剑伤过的伤口,难以恢复,鲜血依旧潺潺往外冒,赵映晨的衣裳已经全部被血染红。   “放弃抵抗,跟随我回宗门吧。”左景明淡淡嗓音传来。   宴经年猛然回头,她的冷静自持全然抛弃,剩下的只有满眼悲痛。   血肉模糊的伤口被冰属灵力冻住,血没有流了,赵映晨大喘息着,察觉到身边的温度越来越低。   天地间浮出丝丝血色,宴经年的墨瞳已化作一片幽蓝,顷刻间天地风云聚变,仿佛化身血狱,左景明抬头看向天边,一股杀意极强的剑意悬挂在他头顶。   “你想杀了我?”左景明又惊又怒。   不需言语,一柄通体血色夹杂着幽蓝纹理的巨剑从天而降,朝左景明方向狠狠挥下,霎那间天地俱震,飞沙走石,极强的威势以左景明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宴经年御风而疾,持寒光剑出现在抵挡巨剑的左景明面前,与其斗法。   赵映晨捂着伤口,羽翅虚弱的扑动,勉强维持着行动,她朝左景明身后望去,见有两道身影正在赶来,又见宴经年正与左景明缠斗,便展翅飞向那二人,将其阻挡。   见到毁了自己青龙的赵映晨,陈浩东愤怒出手,手下法术不断,赵映晨堪堪勉强抵抗,颓势彰显,不过她只为拖住这二人,而非将其打败,因此也算游刃有余。   已失了一半灵力的左景明,面对宴经年的全力攻击,竟然只能打成平手,但他早已注意到若是拖下去,赵映晨必定难以抵抗,宴经年也发现这点,她的攻势开始变得急切,失了章法。   正是这瞬间,左景明抓住宴经年的破绽,毫不犹豫地挥剑斩去,宴经年无法躲开,便咬牙硬生生挨下一剑,已是斑斑血迹的白衣被划破一道口子,肌肤瞬间渗出鲜血。   左景明摇头道:“你的心乱了,剑也乱了,就连这剑意,也难以凝结。”   宴经年没有言语,她是乱了,她怕了,她怕再这样继续下去,晨儿会被捉拿宗门,她怕她们会就此永世分别,她怕的太多了......   咬唇,不加犹豫,宴经年放弃对左景明的攻击,而是转身朝赵映晨方向飞去。   可是,她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现在她与左景明是在战斗,两人是敌对关系,面对宴经年对自己展露后背,如此大的破绽,左景明岂有放弃之道理,他狠心的抬剑甩手,飞剑倏的刺向宴经年后背。   “云莜!”   赵映晨注意到那飞剑,她眼眸大睁,破碎羽翅急速震动,她霎时拥住宴经年,身体微斜,飞剑险之又险的从赵映晨身后划过,飞剑威势将她们压下地面。   如此大好机会,陈浩东捏决,无数青色风刃挥向赵映晨二人,赵映晨急速下坠的身体勉强转身,用后背将风刃抵挡,强大风刃瞬间将破烂羽翅撕碎,后背已是血肉模糊,露出里面森森白骨,剧烈的疼痛甚至让赵映晨失声,唇边溢出鲜血。   轰隆一声,两人重重砸在地上,将茂密树林砸了个大坑,烟灰四散,左景明三人在空中对视一眼,皆俯身下至地面,想看看两人究竟怎样。   还未等烟灰散去,一道昂扬凤鸣冲天而响,漫天灰尘中出现一片火光,万丛火焰腾然而起,一双庞大火翅伸出,似千万丈直将这天遮住。   左景明凝声道:“她已现出原形,小心。”   只见灰尘散去,一庞然大物出现在三人面前,火红尾羽飘然,柔顺光亮的赤红翎羽上却满是伤痕,尖喙鲜红,体态细长优美,而宴经年正牢牢的被这赤鸟保护在身下,没有收到丝毫伤。   “它要飞走!快,阻止它!”左景明大喊道,再次祭出斩妖剑,此时的斩妖剑面对这庞大赤鸟竟然也不断变大,化作巨剑朝赤鸟刺去,陈浩东也是使出浑身解数攻击赤鸟。   赤鸟羽翅本就被伤,难以飞天,更难以抵抗,它只能靠着这庞大的身躯,将身下宴经年死死保护着,身体成为他们攻击的最佳目标。   一道道哀鸣叫响,赤鸟重重扑到在地,赤红翎羽染得满是血色,翠绿高树,褐色大地皆被它洒下的血染红,它不断在地面挣扎,大片树林被它摧毁,妄图离开左景明等人的攻击,却只能徒劳。   被赤鸟保护得严密的宴经年,听到这声声哀鸣,早已泪流满面,她哭着,“晨儿,不要,你不要管我,你快逃......”   但赤鸟执着的,没有任何理由的,只压在地面,将她护着,宴经年难以忍受,她全力挣扎着从赤鸟身下离开。   随着凄惨鸟啼,赤鸟的头再也支撑不下的倒在地面,将一颗颗树推倒,左景明见此也停下攻击,宴经年脸上满是鲜血泪水,她灵力透支,难以支撑身体,只能爬着来到赤鸟眼前。   比灯笼还大的暗红眼瞳一片黯淡,宴经年伸手,贴在它的喙旁,轻声呼喊着:“晨儿,晨儿。”   可是赤鸟张了张喙,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她的呼喊,只能缓慢的眨了眨眼,黯淡眼眸中露出一丝安抚,好像是在说自己没事一样,见此宴经年竟然轻轻笑了。   她垂眸,轻声道:“晨儿,你要活着,好好活着。”   乾坤袋扯下,将灵石全部拿出,一股脑的喂给赤鸟,宴经年踉跄起身,转身朝左景明三人方向走去。   仿佛感受到宴经年的视死如归,赤鸟的瞳孔微缩,一行泪水从它眼中流下,它难以动弹,只能虚弱叫了声,好像是在说不要。   见宴经年朝自己走来,左景明脸色缓和几分,他道:“你想通了吗?”   “想通了。”宴经年白衣已变成红衣,衣裳上满是泥土,她静静站在左景明两丈远的地方,垂下的衣摆随微风轻动,她回头望了眼正在缓缓恢复灵力的赤鸟,轻声道。   左景明脸上露出笑容,但还未持续一瞬,便崩溃扭曲,他惊怒道:“你要自爆!”   微风化作狂风鼓动,宴经年一步步走向他,云海寸寸碎裂,体内所有蕴藏的灵力在此刻全然被引爆,这样的剧痛让她唇边溢出鲜血,可她的脸上,却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   “不要,云莜―――”   缓缓化作人形的赵映晨跪在地上,痛苦的大喊道。   一片光芒中,她仿佛看到宴经年回头,笑着对她说了句:活下去。 第115章   “不要――”   赵映晨失声痛哭,她恍恍站起,踉跄想要走向那片光芒处,胳膊猛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   “赵映晨,跟我走!”   粗粝如碎石般的声音在赵映晨身后响起,她恍恍无所知,只想走向那光芒处。   燕无涯用力将她往后拉,怒声道:“你辜负得起宴经年的死吗,她让你活下去!”   光芒处庞大的灵力轰然爆发,燕无涯顾不了那么多,他一把将赵映晨夹在臂弯下,脚踏灵剑朝高得看不见顶的天堑处疾驶而去。   赵映晨呆呆望着那白茫茫一片中恍惚可见的人影,她听到左景明的怒吼响彻天地,“赵映晨,燕无涯,你们逃不了―――”   这一句让赵映晨陡然惊醒,她在燕无涯臂弯里挣扎,“不,我要去找云莜,不,我不要逃!”   “她已经自爆了!”燕无涯的脸色阴沉,是他来迟了,若是他再早一步,这二人便不会到这种地步。   “不,不可能,她一定还活着。”赵映晨疯狂鼓动体内灵力攻击燕无涯,想要从他的禁锢中离开。   可渐渐的,她的动作越来越小,含着哭腔的嗓音,“云莜一定还活着...”   燕无涯沉默的任她动作,他懂赵映晨的感受,当年的他在得知所爱之人身亡时,比赵映晨更加癫狂,更加想不开。   但他还是低声道:“赵映晨,你要活着,是她让你活着的,只有活下去,你才能报仇,才能将现在逼迫你的人杀死。”   脚下灵剑降落,燕无涯将赵映晨放回地面,看到她面容麻木,眼中毫无光泽,没有丝毫希望,心中勾起从前的回忆,他压下万千情绪,默默站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赵映晨嘶哑的嗓音响起,她问: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害人,我没有和妖族勾结,他们却要抓我?”   “为什么?为什么两个女子相爱便是世间所不容?”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便一言断定我是错的,我们是错的!”   赵映晨暴起抓住燕无涯的衣领,她双目赤红,狰狞的质问燕无涯,“他们凭什么!?”   “就凭你现在太弱小了!”燕无涯嘴角勾起讽刺的笑。   “就因为你还不够强大,只要你足够强大,有他们所有人害怕的力量,那么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闻言,赵映晨怔住,她缓缓松开紧捏燕无涯衣领的手,脚步往后踉跄几步,她惨笑道:“是啊,是我太弱小了,才保护不了云莜,才需要她自爆才能让我逃出。”   “你是妖,你需要去妖域,那里会有让你更强大的方法。”燕无涯道。   “好。”赵映晨捏紧拳头,“但在此之前,我要去凡俗一趟。”   燕无涯回身望着清轩宗方向,他道:“我便将你送到凡俗,你自己从妖井去妖域。”   说罢,燕无涯取出七枚灵石,摆出阵法,赵映晨站在阵法内,她看着燕无涯的动作,涩声道:“赵映晨,将永远记住您的帮助。”   画阵法的手微顿,燕无涯垂首轻轻勾起唇角,可说出的话却毫不客气,“你先在妖域安全活下去再说吧。”   “妖域不比凡俗和修真界,妖域内的气息会无时不刻侵蚀你的神智,你的思维,只有恪守本心,你才不会在妖域内迷失自我。”燕无涯站起郑重道。   见赵映晨点头,燕无涯便不再说什么,阵法在灵力加持下已经闪烁着光芒,他站在远处,注视着赵映晨的消失,心中五味繁杂,他转头看着逐渐下落的夕阳,轻轻摇头。   *   清轩宗边缘。   左景明急促呼吸着,一片树林因为刚才的战斗而折倒,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周边灵力**,而他怀中正抱着一濒死女子。   他将灵力源源不断地灌输在这女子体内,可灵力在女子体内停留不到片刻,便消散于天际,左景明带着女子朝上阳殿疾速赶去。   陈浩东与骆安然皆跟在他身后,陈浩东脸上略带愧色,而骆安然则是一片凝重,手中拿着一面掌心大小的铜镜,铜镜幽暗,铜镜背后雕刻着的苦难人物和各色骷髅仿佛活过来一般,肆意扭动着。   三人无声赶到上阳殿,左景明额头满是汗水,他一把进入主殿内,陈浩东与骆安然则是留在殿外,在内处理宗门事务的柳依柔看见他面色急切,心中一惊。   同时她也看见左景明怀中气若游丝,丹田一片血肉模糊的宴经年,柳依柔大惊迎上前:“师兄,经年怎么了?”   左景明来不及解释,他匆匆道:“云海自爆,但被我阻下,可她云海已受损,师妹,你快救救经年啊!”   见此,柳依柔不再言语,她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瓷瓶,瓷瓶一打开上阳殿便飘散着药香,左景明嗅上一嗅,便感觉到疲倦的身体有所好转,精神一抖。   将丹药喂入宴经年苍白青紫的唇中,柳依柔道:“师兄,这还远远不够,还需用上宗门的寒冰床。”   左景明二话不说,带柳依柔朝主殿内的暗道走去,愈走愈深,直到寒意扑面,柳依柔便觉四周凭空冷了许多,脚步一踏,便是豁然开朗,一片冰霜之地,方圆十丈满是冰层,中心有一清蓝深色的冰床。   快步走上前,将怀中宴经年小心放在冰床上,左景明的眼眸从她毫无血色的脸庞,苍白唇瓣滑过,最后落到腹下三寸丹田处,那里血淋淋一片,他眸中闪过一丝痛心,随后退在一旁,看柳依柔动作。   先前给宴经年喂下的丹药已起作用,柳依柔观察到宴经年丹田伤口在极其缓慢的复原,但这还不够,她将宴经年扶起坐下,自己坐于她身后,双手成掌,以自身灵力梳理宴经年体内的药力,将破损的经脉小心翼翼修复。   转眼间数个时辰过去,左景明在旁一直等待,看着宴经年的表情不断变换,时而愧疚,时而坚定,时而痛苦。   最后柳依柔大汗淋漓松开手,左景明连忙上前,将宴经年平躺在冰床上,伸手扶住柳依柔的胳膊,略担忧的问道:“师妹没事吧?”   “无事。”柳依柔摇手道:“只是灵力有些透支罢了。”   她看向躺着毫无苏醒痕迹的宴经年,道:“经年的丹田已经稳住,没有进一步损伤,但后面还需每日用灵力引导,药浴护养,足需期年,才可能将丹田修复。”   柳依柔眸光复杂,“师兄,经年何至于到自爆的地步,你们......”   左景明微低头,对此事沉默,他转而道:“经年求死之心强烈,她没有丝毫想要活下去的欲望。自爆关头,骆长老用往生镜将经年的意识拉入幻境,若非如此,现在她可能已心死,即便肉体救活,她也不想活。”   他隐晦的将宴经年与赵映晨一事说出,柳依柔叹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即便是经年,也难逃其中。”   但她目光责备的看向左景明,“师兄,此事你们太蛮横不讲理了。”   “赵映晨是妖,自然该捉,我们何错之有?”左景明反驳道。   “我们皆是亲眼看着赵师妹成长,她是怎样的为人,我们皆清楚。”柳依柔明确表示道:“我不信她会是勾结妖族之人。”   “她是妖。”左景明纠正,“师妹,你难道忘了妖之天性了吗,狡猾残忍,你怎么不知这些年赵映晨表现出来的,皆是伪装?”   柳依柔微愠,“但至少经年是无辜的!”   说到宴经年,左景明叹气自责道:“经年之事,错皆在我,我没有好好教导她,才让她误入歧途,更不该如此急切的逼迫她。”   指尖滑过冰床上宴经年的脸,触感冰冷,没有丝毫活力。柳依柔满是心疼,她缓缓道:“还不迟。”   “师兄,只要经年还记得赵师妹,一旦将她从幻境中唤醒,先不说是否有活着的信念,就算她完好无损活下来,恐怕最后结局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左景明迟疑道:“你是说......”   “绝情丹。”柳依柔目光灼灼看着左景明,“百年前从仙人遗迹中拿到的丹方,记载的便是八品绝情丹的丹方。”   “一旦将绝情丹服下,便会忘记心中至深至切之情,连带着与那人的记忆也一同消失,没有丝毫破绽,唯一的缺点便是服用者的情感会越发淡漠。”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柳依柔始终没有移开目光,她牢牢盯着左景明。   确实,无论是为了让宴经年活下去,还是将一切复原,这都是最好的办法。   “太上忘情,若是经年达到这种境界,恐怕剑心也会更上一层。”左景明低声道。   闻言,柳依柔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她轻轻点头,“师兄,我们出去吧,恐怕陈长老与骆长老都等不及了。”   见左景明将目光投到宴经年身上,柳依柔道:“此处冰属灵气浓厚,加上有疗伤神器寒冰床,经年在此处只有好处而无坏处。”   左景明也是心急则乱,他自然明白这些,默默点头,与柳依柔一同离开此处。   推开主殿殿门,发现陈浩东与骆安然皆未离开,不等二人问起,左景明率先道:“经年没事,还请麻烦陈长老吩咐宗门弟子。”   他眸中闪着冷光,“从今往后,赵映晨便被逐出师门,不准任何弟子提起赵映晨这个名字,并且通缉宗门重犯燕无涯!”   “但凡提供燕无涯下落线索者,皆有大赏!” 第116章   在宗门领地边缘,蔡永和与余华隐匿身形,远远将这场对战大致看完,又注视着左景明三人匆匆赶回上阳殿。   “晨儿......真的是妖?”   蔡永和神色恍惚,不可置信。   “师兄。”余华担忧的扶住摇摇欲坠的蔡永和。   拂去余华的手,蔡永和以手抚额靠在树旁,闭了闭眼,将惊涛骇浪的心情平复,没注意到自己拒绝余华后对方黯淡的眼神。   “我们快回宗门,找到你说的那散布谣言的弟子。”   深呼吸后,蔡永和重新站直,睁开双眼,表情重新变得冷硬。   “是,师兄。”   二人急忙赶回宗门,在繁涅山找到正在房内修养的冯和。   冯和见这二人闯来,便挣扎着下床准备行礼,蔡永和阻止道:“不必行礼,便是你在宗门内说晨儿是妖?”   苍白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冯和谦逊道:“赵师叔确实是妖,刚才天堑处的动静,想必便是掌门与赵师叔对战的声响吧。”   说罢,他又将与左景明说过的话,尽数讲与蔡永和二人说。   听完之后二人皆是沉默,蔡永和一言不发的转身出门,余华则是对冯和道:“你且好生休养,掌门虽对你使用搜魂术,却并未伤你根基,修养半月足矣。”   叮嘱完,余华便在冯和的注视下冲出门去追蔡永和。   两步作三步,余华赶到蔡永和身旁,他见蔡永和神色宁静,并未有怒气,于是试探性道:“师兄,晨儿定当是无辜的,想必此事必是一场局。”   “我相信晨儿,即便她是妖,我也相信她不是妖族的细作。”   边走着,蔡永和边说道,他同样察觉此事定然有诈,掌门既然使用搜魂术,那冯和定然所说是实话。   但蔡永和曾与黄奇对上过,他知道黄奇修为深厚,单凭冯和小小的二境初期修为,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躲在门外听到如此重要消息。   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黄奇故意说给冯和所听,便是为了让他将此事告诉掌门,此局针对的就是赵映晨。   但这都是蔡永和的猜测,他道:“我们相信晨儿无用,掌门与长老皆对妖类的偏见根深蒂固,恐怕会不顾一切的捉拿晨儿。”   “没错。”余华赞同道,见蔡永和准备御剑飞行,余华连忙跟上他问道:“诶师兄,你要去哪儿?”   “上阳殿。”   余华有些疑惑,去上阳殿干什么?   当他们二人来到上阳殿时,见陈浩东与骆安然两位长老立于殿前,神色似乎有些焦急。   蔡永和快步走近,单膝跪地抱拳道:“陈长老,宗内皆在谣言赵师叔是妖,此事可是真的?”   余华也匆匆忙忙跟在他身后跪下,听到蔡永和所说的话,心中便了然对方是有怎样的打算了。   陈浩东冷哼一声,“赵映晨就是妖!蔡永和,你是赵映晨的小叔,你家出了个妖类,你自己说,你可有包庇之罪?”   面对陈浩东仿佛要吃了他的眼神,蔡永和巍然不惧,他镇定道:“弟子并非是妖,陈长老可明察,赵映晨一事是弟子大意,弟子愿意亲自捉拿此妖,还望陈长老能给弟子戴罪立功的机会。”   “那妖实力已是三境出窍期,与你相当,更是你侄女,你就这么狠心去抓她?”陈浩东眯眼反问道。   蔡永和面色不变,“赵映晨是妖,弟子愿身死也要捉拿此妖。”   陈浩东看了他许久,挥袖道:“好,起来吧,本长老准了。”   闻言,蔡永和起身,正转身准备离开时,陈浩东突然喊住他,“等等。”   蔡永和一怔,便见面前突然扔来一透明圆球,他双手接住,透明圆球没有丝毫变色,蔡永和心中摇头,将验妖石尊敬还给陈浩东。   陈浩东满意点头,他又道:“赵映晨被救走,可能会去妖域,也有可能在凡俗,你要仔细搜寻。还有,好好审问你的兄长,看他是否与妖族勾结,故意将赵映晨收养。”   他说得理所应当,但却让蔡永和心中浮现一抹怒气,他强忍住点头应答。   “余华,你也要一同去捉拿赵映晨?”陈浩东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徒弟余华身上,见一直没说话的余华点头,他也欣然应允,“好,那你便与蔡永和一起。”   余华躬身应答,耳旁突然传来陈浩东的传音,“看好蔡永和,若是有什么情况尽管告诉我。”   心里一紧,余华面带笑容的微微点头,见陈浩东无事吩咐,他便与蔡永和离开上阳殿。   “师兄,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余华问道。   “我要去找师尊,你可以回去收拾下行李,事不宜迟,我们今日便去凡俗找我兄长。”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蔡永和朝大长老洞府前去。   *   “回来了?”   大长老横躺在软榻上,手上蒲扇摇了摇,他闭着眼。   窗外翻来一人,嗓音低沉,“我已将赵映晨送入凡俗,让她自己去妖域。”   来者正是燕无涯,只见他毫不拘束的坐到大长老的躺椅上,翘着二郎腿,“只可惜唉,迟了一步,宴经年为了让赵映晨逃出,自爆身亡。”   大长老原本悠哉游哉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他从床上跳起来,手中蒲扇指着燕无涯,“好你个乌鸦,是不是故意迟的!”   他神色暴怒,燕无涯呆在原地没想到大长老这么大反应,大长老破口大骂道:“他娘的早知道老子就亲自去救人了。”   剁了跺脚,大长老骂骂咧咧准备冲出门,燕无涯赶紧拦住他,悻悻道:“我就夸张了点,左景明那小子把宴经年救下来了,应该修养个一两年就没事了。”   闻言大长老才放松下来,情绪大起大落,他狠狠瞪了眼燕无涯,“没事你就快滚吧,被景明看到你救了小师妹,定然要通缉你,你找个地方好好躲着吧。”   对此燕无涯倒是毫无怨言,此事虽然最开始是大长老告诉他,让他去救赵映晨,但若是他提前知道,不用大长老通知,自己就会去救。   不过他疑惑道:“狐狸,那宴经年是你何人,怎得这么在意她?”   大长老气消了,他躺回床上,神色晦暗,“此事与你说了也无妨,经年的娘亲,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   燕无涯大惊失色,他嘴里嘟囔几句,又恢复平静。   “只可惜,此事是在她爹娘身亡之后我才得知的。”大长老合上眼,挥了挥袖。   “你快走吧,我那徒弟快来了,被他看到就不好了。”   燕无涯点头,他突然正经的站起对大长老行礼道:“此次一别可能便是永远,还请师兄保重。”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清轩宗想必你也是待腻了,去吧。”   窗户发出轻微咯吱声,房内便只有大长老一人。   可很快,门外便传来脚步声和敲门声,“师尊,弟子有事求见。”   “进来吧。”   蔡永和推门而入,他转身将门合上,注意到窗户半开未开,便走上前将窗户打开。   “师尊,弟子......”   “不必说了,我都明白。”大长老倚靠在软榻上,他笑呵呵看着蔡永和。   “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在心中对掌门的行为有怨言。”   蔡永和低头,躲开大长老的视线,他轻声道:“掌门做事自有深意,我们身为弟子,怎敢有怨言?”   那便是有了,大长老心知肚明一笑。   他晃悠悠道:“你可知掌门为何对小师妹一事如此赶尽杀绝?”   “弟子略知一二。”   “实话与你说,掌门暴怒,不仅是因为小师妹妖的身份,更重要的还是宴经年步了当年燕无涯的后尘。”   “燕无涯?”蔡永和略惊。   他知晓燕无涯一事,此人在百年前可谓是身负剑仙之名,可惜却与妖族女子相爱,被上任清轩宗掌门关押五十年才放出。可宴经年与燕无涯一事又有什么关系?   大长老像讲故事般与蔡永和说,“当年燕无涯一事便是还虚道长告密我师尊,才会有如此惨案。”   足足百多年过去,大长老当年的愤怒也都化为平静,“燕无涯被发现那年,左景明正好被还虚道长收为弟子,而还虚道长极其厌恶妖类,他提议将那妖族女子凌迟而死,但师尊疼爱燕无涯,不忍心伤他至爱,便偷偷放了那妖族女子。”   “至此还虚道长便一直将此事铭记在心,时时教导左景明,耳濡目染之下,左景明被他教的十分古板,极其难以接受人妖相爱,更对妖类有着难以想象的偏见。”   “而小师妹本是妖,更与宴经年相爱,又是两名女子,左景明盛怒之下做出这样的事也情有可原。”   “等等,师尊......您刚才是说,晨儿与宴经年相爱?”蔡永和迟疑问道。   “是呀。”大长老疑惑看着他,“难道你不知道?”   蔡永和凝噎,他呆滞在原地许久才缓缓道:“弟子现在知道了。”   大长老也没想到蔡永和被蒙在鼓里,登时心虚的咳了两声,“掌门心思不坏,只是太偏执了,我要说的就这些,永和你有事便先走吧。”   说罢,大长老赶忙挥了挥手,用灵力将蔡永和推出门外,察觉到他在门口站了许久才慢慢离开。   “哎哟。”蔡永和走后,大长老懊悔的以手抚面,他心里嘟囔着:小师妹你可千万别怪我呀,我怎知你将此事连永和都没告诉。 第117章   眼前一变,随着一阵强烈窒息感,赵映晨捂着脖颈狠狠咳嗽几声,口腔内满是血腥味。   沾满鲜血的破烂外衫肆意披着,她发丝散乱,碎发将暗红双瞳遮挡,薄唇被血染红,美艳似妖,没有半分以往的温和尔雅模样。   赵映晨身上伤势不轻,刚才一直强压着,现在来到凡俗,匮乏的灵气让她宛如失去水的鱼,寸步难行,她走了几步,踉跄倒地。   艰难咽下乾坤袋内的丹药,她盘腿吸收所剩无几的灵石,幸得云莜将灵石全部喂给她,才让她勉强保持人形,丹田内的灵力没有枯涸。   一想到云莜,赵映晨的赤瞳黯淡几分,心中一阵刺痛,她揪着心口衣襟,仰躺在草地,难以呼吸。   “云莜,我好想陪你一起。”她呢喃着望向夜色天空,没有丝毫星光闪耀,只有一片暗沉,和死一样的寂静。   “世人对我们偏见,燕前辈说我只有实力更强之后才能复仇,可是我又要向谁复仇?”   “左景明何错之有,凡是这俗世之人,皆是如此,妖之本性残忍,无怪世人憎恶。”   赵映晨以手遮眼,低声说着,突然她嘴角裂开,放肆大笑,嘶哑嗓音在寂静草地盘旋。   “哈哈哈哈,既然如此,我便要将这世道改变!妖族覆灭之日,便是我送与你的最后一个礼物。”   她摇晃起身,脸上带着柔和的笑,红瞳看着前方空地,满眸深情,她轻声道:“云莜,我要将这世间,变成你想要的。”   赵映晨留恋的看了眼此地,头也不回的离开这片密林,朝烟火浓郁处走去。   昶元城内,蔡氏粮铺。   “别挤都别挤,挨个挨个来!”   一年轻婢女在两大缸稠粥前忙得焦头烂额,她前面是一行衣着褴褛的乞丐,难民,其中有妇女带着小孩儿,也有满身透骨的老汉。   婢女将桌上的碗盛上粥,递给这群难民们,还每个嘱咐道:“小心粥烫,旁边还有馒头,快去领吧。”   此刻正是晌午,婢女额头满是汗水,直到大缸粥见底,她才缓了口气停歇下来,不过前方难民依旧有许多。   一华贵妇人走上前,柔声道:“碧儿,你去休息休息吧,接下来我来。”   婢女急忙摇头,“夫人,你快进屋,这外面太阳大,小心别晒着您了。”   妇人执意,婢女只好退下,她喊身边护卫好好保护夫人,别让夫人被伤了。   难民虽可怜,却也有许多穷奸极恶之人,难保不会有恶人有什么想法。   而在蔡氏粮铺外,有一玄衣女子站在柱下阴影处,一动不动的看着这场景,她神色冷漠,却俊美过人,琥珀眼眸在耀眼阳光下闪烁着明亮,引得路过人频频回望。   只见她走近正在布施的妇人,一群难民见她气度非凡,衣裳精贵,皆给她让道,不敢挡在她面前。   华贵妇人一见这女子,布粥的手顿住,身后婢女见此奇怪,她挡在华贵妇人面前,冲女子道:“这位姑娘找我家夫人有何事?”   俊美女子抬眸瞧了眼婢女,分明是暖阳下,婢女却觉得自己浑身打了个冷颤,心里有些害怕。   “晨儿!”华贵妇人惊喜的叫了声,她拍了拍婢女的手,“碧儿无事,这位便是府上的千金。”   碧儿乖乖退到后面,心里嘟囔着,这千金气势好生惊人,不愧是清轩宗学成的仙人,就是与寻常家小姐不同。   想罢,她又喜滋滋,全然没有之前的害怕。   “娘。”赵映晨的眸光柔和几分,她将赵氏扶着,“娘,我们回府吧。”   “好,好。”赵氏连声应答,喜笑颜开,便吩咐护卫继续布粥,自己与赵映晨和碧儿一同回府。   蔡府便在不远处,只需走上数十步,转个弯便是,赵氏道:“今日刚好你爹在家休息,你若是明日到家,便见不到他了。”   “最近也不知怎么了,平白多了许多逃难之人来到昶元城,现在这世道,真是苦啊。”   赵映晨恭身听着,她身量欣长,比赵氏高上许多,每每赵氏讲话,她便垂头倾听,十分认真模样。   说着说着,赵氏让碧儿上壶茶去,自己则认真的注视赵映晨,“晨儿,这些年你变得沉稳了不少。”   赵映晨沉默,感受到赵氏抬手想要抚摸自己的头,便温顺的低头,又听她道:“晨儿可是在宗门内受了委屈?爹娘一直都在这儿,有什么委屈尽管和娘说,若是有人在宗门欺负你了一定要与我们说,不然你爹定然气得撸袖子上门去讨教。”   本来已经将情绪压下,赵氏这么一说,赵映晨的眼眶瞬间红了,她俯身将头埋在赵氏肩头,低声抽泣,“娘......”   她只是一声声喊着娘,呜咽声让赵氏心疼的一直抚着赵映晨的背,过了许久,赵映晨才停下啜泣,从赵氏怀中出来。   将眼角泪花抹去,指尖轻点赵氏肩膀衣裳,一大块深色水渍瞬间变干。   而赵映晨神情恢复冷淡,除了鼻尖眼角微红外,根本看不出刚才哭过。   此时蔡俞从门外进来,他手里端着茶水,笑呵呵道:“晨儿,这又是五年过去了,我们父女好久没下棋了,让爹看看你棋艺是否有所长进。”   赵映晨微摇头,“爹,娘,女儿马上就要走了。”   “这么快?”赵氏一惊,“怎么不多留些时日。”   见蔡俞上座,赵映晨从椅上起来,转身撩起衣摆,结结实实跪在二人面前,蔡俞夫妇吃惊,连忙伸手想将她拉起。   赵映晨纹丝不动,她磕了个头,仰首望着蔡俞夫妇二人,“女儿本是妖类,这些年承蒙爹娘抚养长大,养育之恩晨儿没齿难忘。”   说罢,她又磕头道:“清轩宗将女儿从宗门除名,掌门更是想将女儿捉拿回宗,此事必将连累爹娘,是女儿不孝。”   赵氏捂着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蹲下抱住赵映晨,轻声道:“晨儿,无论你是不是妖,你都是我们的女儿,是蔡府千金。”   蔡俞捏了把稀疏胡子,他拉着赵映晨的胳膊,道:“晨儿,赶紧起来,有什么事站起来说。”   赵映晨顺势起身,目光黯淡的将在清轩宗发生之事告诉蔡俞夫妇。   听完后,蔡俞勃然大怒,“那清轩宗掌门也是个糊涂人,不分青红皂白,未将事情调查清楚,就凭着你是妖就要抓你,当真是糊涂!”   他压着怒气,拍了拍赵映晨的手,“晨儿放心,宗内还有你小叔在,掌门应该不会对我们二人如何。”   赵氏同样点头,但她有几分惋惜道:“云莜是个好孩子,怎么......”   “云莜是为我而死的。”赵映晨强忍着泪水,她道:“我与云莜是真心相爱,此生女儿便认定她一人,还望爹娘成全。”   赵氏与蔡俞对视一眼,两人有几分为难,他们不希望赵映晨今后只靠着怀念一个人活着,但见赵映晨悲Q模样,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   就连本不赞成两名女子相爱的蔡俞,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沉默着。   三人将此话题掠过,赵映晨手指微颤抖的呷了口茶。   突然,她脸色一变,急道:“小叔来了。”   还未等蔡俞二人反应过来,赵映晨便从窗户处离开躲着。   赵映晨前脚离开,蔡永和后脚便走进大厅,他环视一圈厅内,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桌上那三盏茶。   他问:“晨儿可来过?”   蔡俞皱眉道:“永和,晨儿已将在宗门发生的事与我们说了。”   “我以晨儿父亲,你的兄长的身份问你,你来是为了捉晨儿回宗,还是别的?”   蔡永和冷硬的表情有些无奈,身后余华喘着气追上来,他没察觉此刻三人气氛古怪,而是讪笑着行礼道:“蔡老爷,蔡夫人好。”   赵氏让余华坐下,给他倒了盏茶水。   “哥,我没想捉晨儿回去,过来只是有几句话想叮嘱她。”   蔡俞顿时安心,他放下紧张情绪,“晨儿刚刚离开,我也不知她去了哪儿。”   “晨儿是感受到我的气息了吧。”蔡永和无奈道:“也罢,我主动请道来追捕晨儿,实则是想来让她警惕些,不要被清轩宗弟子捉到。”   “哥你放心吧,晨儿只要逃出清轩宗界地,随后小心行事,便是安全的,只不过不能在您这久留,恐怕会被有心人瞧见。”   说了两句,蔡永和便不再唠叨,赵氏派人在府内收拾了两间厢房,让二人休息下来,好多住上两日,混淆视线。   到了深夜,赵氏本吹灭蜡烛,准备歇息下时,察觉到床帏前站着一人,她毫不惊慌的开口唤道:“晨儿,是你吗?”   “是我。”清冽嗓音传来,赵映晨上前一步,将床帏拉开。   她俯身道:“娘,今日我便要离开这儿了,我想问问秋生的消息。”   赵氏微诧异道:“你问秋生是为何事?”   “我怀疑秋生手上有妖物,若是让妖物在凡俗强大,那会给凡俗带来灭顶之灾。”   “竟如此严重!”赵氏惊呵道:“如今秋生已是庆元国当朝丞相,位高权重,深受皇帝宠信。”   赵映晨面色凝重,在她得知有贪念妖时,便想到之前去看秋生时,那消失的妖气,两者恐怕极有联系。   “晨儿,你断然要小心呀。”赵氏担忧的将赵映晨的手拉住。   “知道了娘,白日小叔的话我在外面也听到了,定然会谨慎行事的。”   将赵氏安抚下,赵映晨便轻手轻脚的离开蔡府。 第118章   没了牵挂,赵映晨连夜离开昶元城,她未发现,在蔡府屋顶,站着一道身影正注视着她,此人正是蔡永和。   夜色苍茫,微风拂面,他轻声喃喃道:“晨儿,一定要平安啊。”   翌日清晨,太阳将出未出,赵映晨便赶到晟元城。   在夜间赶路,稍加隐匿身形,便不会被发现,因此速度十分快。   不多犹豫,赵映晨问了一路人方向,便很快来到靠近皇宫的丞相府上。   她对门口守着的护卫道:“麻烦禀报丞相,就说故人赵映晨求见。”   那护卫见赵映晨气度非凡,便也十分有礼的进去禀报,不消一会儿,便走来将赵映晨引进府内。   穿过一条走廊,廊外种着许多姹紫嫣红,十分好看,但赵映晨的目光只是淡淡从这些掠过,没有丝毫欣赏心思。   赵映晨随着护卫来到招待客人的厅堂,坐入席,有婢女垂头井然有序的上茶,茶水摆在赵映晨左手边,但她丝毫未动。   过了片刻,一穿着玄黑银丝飞鹤服的中年削l男子走进,正是秋生,他笑呵呵的见赵映晨,“映晨,多年未见,你还是原来的模样啊。”   “但你看上去年老许多。”   赵映晨接道,她注视着秋生的面相,本是一样大的年龄,他看上去却有四十好几,玉冠中隐约可见银白发丝,脸上暗含着细细皱纹。   “是啊。”秋生毫不在意这句话,反而十分赞同,他坐到赵映晨身边,笑道:“一国丞相,为陛下排忧解难,难免耗费心力些。”   “映晨怎么突然拜访我?”秋生心情十分舒畅,他笑着为她斟茶,将飘散着热气的茶杯推到赵映晨面前。   “秋生,你实话与我说,你有没有接触妖?”赵映晨并未接茶,而是看着他低声道。   秋生并不惊讶,他诚实道:“有。”   “你不就是妖吗?”他眉尖一挑,手执茶杯轻酌。   寒光一闪,一柄长刀稳稳搁在秋生脖侧,赵映晨目光微凉,手下微一用力,他便会人首分身。   可秋生毫不畏惧,他淡定的吹了吹茶檐,“我知道你是妖,也知道你要来找我。”   “想知道为什么吗,跟我来。”他用指腹将脖颈处的长刀推了推,起身往外走。   赵映晨收回长刀,眸光冷冽,跟在他身后想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同时有些痛心童年好友竟然变了副模样。   现在的秋生早已不是原来的秋生,他城府深重,眼中满是算计,已不是当年那个赤诚,一心想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少年。   走在廊道,他遣退婢女与小厮,带着赵映晨来到亮敞书房。   书桌上摆放着一本黄皮书,秋生指着书道:“映晨,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上面。”   他毫无防备,不知是早有准备还是什么,丝毫不担心赵映晨会毁了这书。   而这黄皮书在赵映晨感知中平平无奇,没有妖气,也没有特殊的地方。   她警惕的凑近黄皮书,就在这时,此书无风自动,一页页瞬间翻过,但赵映晨依旧眼尖的看到其中的画像和文字。   张开的书上渐渐飘出浓黑烟雾,赵映晨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几分,这浓烟逐渐化作人形,是一脸戴狐狸面具的长辫男子,只有上半身。   此时的妖气十分浓烈,将刚才的伪装打破。   这狐狸面具的模样眼熟极了,赵映晨灵机一动,“谢七爷!”   “久闻大名,赵映晨。”狐狸面具男子发出笑声,他围着赵映晨飘了一圈,“我们终于见面了。”   “你不是谢七爷,你是贪念妖。”赵映晨后退一步,左手握着刀鞘挡在身前,目光冷然的盯着狐狸面具男子。   “我是谢七爷。”狐狸面具男子哈哈一笑,雾气凝结的样貌陡然间变化。   司黎,黄奇,冯和,秋生,还有许多不知名的面孔一一闪现,他的声音沉闷又带着愉悦,“这些都是我。”   “凡是心中有贪念者,皆是我。”   最后他化作赵映晨的模样,他勾唇笑着,“你看,你也可以是我。”   赵映晨冷眼看着他的小把戏,心里却将那些熟悉的人脸串起来,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妖皇为了让我去妖域,真是大费周折啊。”暗红眼瞳像是要滴出血,赵映晨讥讽地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漆黑雾气。   “因为凤凰值得。”贪念妖依旧变成狐狸面具男子,他的声音里透露着笑意,“流落在修真界的,世界上唯一一只的凤凰,更值得。”   这些天的变故太多,赵映晨觉得疲倦,她不想卷进这场妖族的计划,不想与清轩宗敌对,可是偏偏她是妖,更是凤凰。   这些都推得她不得不被算计,就连云莜,也在妖皇的这场计划中丧世。   她没有流露任何情绪,反而十分平静的接受,“既然如此,你打算何时将我送入妖域?”   一旁的秋生听了半响,闻言,他插声道:“身为丞相,晟元城的妖井自然有权力进入,你随时可以进入妖域。”   赵映晨瞥了眼秋生,没有往日情分,她的态度像陌生人一般。这贪念妖缠上秋生,便是因为他心中贪念颇大,恐怕是有交易,他才会在短短几年间,从小小县令变成这权势滔天的丞相。   她随口道:“接下来你们是不是就要打开妖井,将妖域之妖放入凡俗,侵占庆元国。”   秋生但笑不语,狐狸面具男子反倒摇了摇头,“不,现在时机还未成熟,不过也快了,凤君尊上。”   “凤君尊上。”赵映晨跟着念了一遍。   “没错,凤君尊上。”狐狸面具男子笑意盎然,“一旦您进入妖域,以您的血统,足以成为一妖之下,万妖之上的凤君。”   “妖皇之下?”赵映晨唇角勾起,赤瞳闪着暗光,脸上若隐若现的纹理显得妖气十足,她轻声道:“妖皇之位,也要看他有没有能力当了。”   “哈哈哈哈哈。”狐狸面具男子大笑,身上的雾气化作一枚漆黑玉指环,“贪念妖任凭凤君尊上调遣。”   他神色暧昧的看向赵映晨,漆黑玉指环飘到赵映晨手中,她毫不拒绝的戴在手上,黑气从指根迅速蔓延至手腕。   面色不变,手腕处正蠢蠢欲动向小臂攀延的黑气陡然间化作一团火红烈焰,席卷至指根,那漆黑玉指环瞬息化作烈焰之色。   一场对抗悄无声息的结束,赵映晨侧头离开书房,在经过秋生时,一道低语在他耳旁响起。   “即可前往妖井。”   此刻正值日落,而晟元城内百姓热闹非凡,赵映晨离开丞相府,走在路上,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感。   秋生站在她身旁,一同走向郊外妖井处,他看着安居乐业的百姓们,感慨道:“映晨,我现在已经位极人臣,国内也是一片安康,如此看来,儿时誓言,也算是完成了大半。”   赵映晨神色淡漠道:“你觉得,若是将妖放进来,这些平民百姓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这个头发已经掺白的中年男子没有言语,他看着人群,一小孩不小心在路上奔跑撞到他,而他却毫不生气,反而温和的将小孩扶起,在小孩怀中塞了枚铜板,目视着小孩喜滋滋的离开。   两人没有继续交流,就这样沉默的走向郊外。   妖井被重兵把守,赵映晨感受到有许多强大气息注视着这里,秋生走向重兵护卫队长,取出一枚令牌,“丞相有命,将妖井单向通道打开。”   队长将令牌接过,转身向深处跑去。   妖井虽被封印,却可以单向打开,即可以将人从凡俗传送至妖域,而妖域那边想要过来,则需要强行破开封印。   两人站在原地等待片刻,便见那队长又跑回来,他将令牌恭敬交还给秋生。   秋生收起令牌,“映晨,你自己进去吧,我便不陪你了。”   “好。”赵映晨头也不回的往里面走去。   直到赵映晨的背影消失,秋生才转身离开。   在这几百年间,妖井被多次打开过,有许多穷凶恶极之人会被流放妖域。   在妖域那个鬼地方,普通人进去活不了一日,修士进去,顶多活上五六日便被里面的妖撕为粉碎,因此这成了流放罪人的最好地方。   秋生作为丞相,要求单向打开妖井,并不是个麻烦事。   走在回去的路,秋生神色怔怔地看着灯火通明的晟元城,自语道:“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已明白,单单是做官,是无法让庆元国昌盛。”   “当今皇上昏庸,他们萧家在这个位置待得太久了,他们看不到底下百姓,眼中只有那权力,领地,永生。”   “妖族入侵已是注定,我能做的,便是保全那些普通人,至于权贵。”秋生脸上浮现一抹冷笑,“他们皆会沦为妖之口粮。”   他摸了摸脸上皱纹,长叹一声,晃悠悠走回府中。   他刚才很想和赵映晨说说,问她是否还记得当年李嫂子。   那名可怜的丧夫寡妇,要独自抚养两个孩子长大,还要照看久病在床的老夫人。   在他们离开灵秀镇几年后,李嫂子被下镇的接引修士玷污,她疯了,老夫人也从此丧命,就连她两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也挨个被恶霸打死。   秋生一直还记得那碗普通的紫菜馄饨,那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馄饨,但他看着赵映晨冷冽模样,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笑了笑,秋生走到路边摊贩,要了碗清汤馄饨。   那摊贩主人一见他便笑道:“秋丞相今夜好兴致,像往常给您整碗大的就行?”   秋生放下几枚铜板,爽朗一笑,“就是老样子即可。”   “好嘞。”   夜色沉静,也不知这片热闹祥和之地,还能维持多久。 第119章   “陛下,方才秋丞相将妖井打开了。”   一年轻沉稳的小太监跪地,对面正是稳坐龙椅之上的皇帝,他模样与前几年并无什么变化,只是发丝微灰,眼角出现细纹。   “哦?”皇帝眼睛微眯,呵了声,“丞相那个狐狸,他打开妖井做什么?”   “秋丞相往里扔了一女子,护卫说这女子毫无修为。”   “毫无修为......看来看守妖井的重兵又要换一批了。”皇帝漫不经心道。   “奴才这就吩咐东厂之人去做。”小太监神色泰然,镇定自若。   “去吧,对了,最近清轩宗可有什么动静传来。”   “自前些日子清轩宗遇袭,目前还未有任何动静传来,有锦衣卫观察到前日清轩宗天堑处有战斗过的痕迹,却并未查到究竟是何人在此战斗。”   皇帝眼神一亮,“继续查!”   正说着,门外传来太监的声音,“九公主殿下觐见――”   皇帝将继续要说的话咽下去,他脸上迅速浮现笑意,“芩儿回来了?正好。”   只见一身锦衣,英气打扮的萧芩走入,身上难掩贵气,她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快起来,快起来。”皇帝起身将萧芩的手抬起,看着如今英姿勃发的女儿,满意的点点头。   “好,很好,去赤血战场之后成熟许多,听闻你们清轩宗拨得头筹,你可有在仙人遗迹中获得什么?”   萧芩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父皇,方才我来时,瞧见妖井方向有些动静,可是发生了什么?”   “新丞相将妖井单向通道打开罢了。”皇帝随意掠过。   萧芩心中有几分不安,她对皇帝低声道:“父皇,你可知赵映晨是妖?”   “妖?!”皇帝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一紧。   他瞬间想到对秋生身世的调查,他记得清清楚楚,秋生与赵映晨是出在同一镇上。   这让皇帝一下子联想起来,脸色变化,对跪地的太监急呵道:“快,派人去妖井拦截赵映晨!”   他这么一说,萧芩又怎会不知妖井情况,她匆匆站起,“父皇,此事便由儿臣去看看。”   说罢,萧芩便两三步离开殿内,拉着门外还摸不着头脑的陈锦芮朝妖井方向飞去。   陈锦芮自上而下,瞧着晟元城的风景,鳞次栉比,灯火星星点点,她问道:“阿芩,我们去妖井是为何?”   “赵映晨可能在妖井。”   陈锦芮惊道:“老赵被逐出宗门,掌门也不准我们提起她,她去妖井究竟要做什么?”   她声音越说越小,“难不成老赵想去妖域?”   萧芩瞥了她一眼,好笑道:“你忘了,赵映晨是妖,她自然要去妖域。”   陈锦芮没说话了,她心里嘀咕着,反正不管怎么样,就算老赵是妖,也是好妖。   两人说话的这功夫,就到了妖井,由着萧芩的令牌,毫无阻拦的进去,刚好瞧见站在妖井前沉默的赵映晨。   她前方是一鲜红弧线,弧线外是绿草茵茵,弧线内则是充斥着令人恶心的混沌与**。   “老赵――”陈锦芮扯嗓子喊了声。   赵映晨霎时转身,目光里却满是警惕,“你们也是要捉我回宗?”   “赵映晨,掌门并未下令捉拿你。”萧芩与陈锦芮来到地面,与赵映晨有三丈距离。   并未说话,赵映晨脚步往后一退,她摇头,“左景明要我死,他不可能让我好好存活在世上。”   陈锦芮有些急,“老赵你就算有什么事也留在凡俗啊,我们替你想办法。”   “没用的,皇帝同样忌惮我。”赵映晨仰头,天边出现几人,正是皇帝派来的。   萧芩咬唇沉默,她知道父皇打的什么心思,留在凡俗晟元城还不如去妖域。   “云莜自爆让我逃走,是为了让我活下去,她已经没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活着。”赵映晨深深望了她们一眼。   “我还会再回修真界的。”   “等等!”萧芩在思索她这句是什么意思,见她打算跳入妖井,火光一闪间瞬间明白,萧芩大喊道:“大师姐还没死――”   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赵映晨留下最后一句,便向后倒去,坠入无尽混沌之地。   见人瞬间消失在弧线里,萧芩小脸惨白,“完了,赵映晨以为大师姐为了让她逃走身死了。”   陈锦芮也痛苦的揪了揪头发,“虽然大师姐自爆,但人还活着,修养一年便好了。早知道老赵误会了,就应该早些说。”   但现在说这些都迟了,萧芩眸光复杂的看着妖井的鲜红弧线,“她心里怨恨,恐怕再临修真界时,便是妖族全面攻打修真界之际。” 第120章   眼前霎黑,一股强横的力量将赵映晨挤压,好似全身的骨头都要被捏碎,她痛苦低吼一声,身后羽翅瞬间张开将她包裹,随后而来的则是强烈的失重感。   砰的一声重响,赵映晨狠狠摔在地上,柔顺的羽翅在满是沙砾的地上翻滚,她狼狈起身,却被这荒芜与混乱镇住。   天空不复蔚蓝,而是像鲜血一样的红,地面没有丝毫绿色,只有暗灰夹红的沙砾岩石,与漆黑的矿,赵映晨立在原地,放眼望去皆是如此,她竟然成了这天地间唯一的一抹亮色。   莫说环境,赵映晨闭眼吸气,炽热又夹杂着狂躁,空气中肉眼可见漂浮着黑絮,没有丝毫灵力,只有令人心神不安的诱引。   再一睁眼,赤瞳愈发亮,赵映晨脸上隐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狂热。   “这便是妖域......”赵映晨蹲下身,白皙指尖将沙砾拨开,底下是层层白骨,这里的鲜血已将岩石都浸红。   左手戴着的指环化作黑雾,完完整整的变为狐狸面具男子,他在妖域如鱼得水许多,就连身体也变得凝实。   “凤君尊上请随我来。”   狐狸面具男子弯腰请道,在赵映晨面前出现一圈流光传送阵,她抬脚走进,眼前景色赫然一变。   满眼荒芜霎时变成熙攘,赵映晨凭空出现在妖来妖往的路道,她一惊,四周环望,形形色色的妖从她身边走过,有妖形亦有人形,更多的是带着本体特征的人形妖怪。   没有妖在意她,他们皆朝着一个方向前去,赵映晨抬头一看,便见不远处有一高耸入云的漆黑巨塔,周边城墙环绕,一层圈着一层,足足有五层。   “此处便是妖域皇城,妖皇之领地。”耳旁是狐狸面具男子的声音。   “妖皇便在那高塔之中。”狐狸面具男子顺着妖潮往皇城内走去,赵映晨怔神间也被推攘着前进。   “今日是妖域十月初五,乃妖族盛典之日,无数部落皆派遣子弟前来皇城庆典。”   这些妖的神情皆带着疯狂,他们魔怔了一般没有丝毫神智的往前涌,赵映晨皱眉,身后羽翅张开,一飞冲天,朝皇城方向迅速飞去。   贪念妖也化作雾气,重新成为赵映晨手上的指环。   羽翅扑扇,几个瞬间来到皇城最外一层。城墙漆黑破烂,上面凝固着血肉,十分黑暗。   此处不能飞过去,只能从城门进入,赵映晨皱着眉停下,跟随着众妖进入来到城门。   城门有数十名妖把守,实力皆在二境中期,他们一个个检查着来者妖的名帖,十分严格。   赵映晨眉毛一扬,抬手在嘴边,她道:“没有名帖,我进不去。”   耳旁传来狐狸面具男子的声音,“凤君尊上莫急,你看看手上。”   她抬起右手,掌心悄无声息的多了张黑金名帖,赵映晨翻开,里面是用赤红朱砂写的三字:赵映晨。   姓名旁是极近繁琐的暗纹,上也有小小四字‘凤君尊上’,这张名帖显然与其他妖手中的名帖不同。   狐狸面具男子解释道:“此名帖是能进入高塔的名帖,其他的只能在四层外环内通行。”   “若非今日是妖族盛典,许多妖怕是连皇城都难以踏进半步,更不用说踏足那最里层。”   他的语气里满是笑意,赵映晨感受到他浓烈的喜悦,心下自然明白,这些妖一辈子难以进入皇城,此刻见着了,便是无穷无尽的贪念和欲望,他作为贪念妖,对于这种环境自然欢喜。   这也越发坚定赵映晨的决心,贪念妖留不得!   挤到城门处,那看守之妖一见赵映晨的名帖,便大惊,数十只妖通通跪下,头颅紧贴着地,粗犷的嗓音响彻天际,“拜见凤君尊上!”   如此阵势让周边所有妖震惊,他们一听凤君尊上四字,有些似乎明白什么,脸色大变的跪下,一同喊道:“拜见凤君尊上。”   跪地的妖如海浪般蔓延,他们皆喊着六字,声浪一层盖过一层,中心唯独赵映晨站着,她俯视一圈不敢瞧自己的妖,忍受不了的展翅朝更深处城墙飞去。   她的模样有些狼狈,狐狸面具男子在一旁笑道:“如此景象才是正常,凤君尊上自会习惯的。”   赵映晨恼道:“这称号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对于妖域,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狐狸面具男子并未现身,他悠悠道:“在千万年前,妖域内设有妖皇统治所有妖族,与妖皇同起同坐的又有两名君上,分别是龙君尊上与凤君尊上,三足鼎立,互相挟制。”   “但龙凤两族实力强横,为天地所不容,因此在数千年前龙族覆灭,一千年前随着最后一任凤君尊上成仙后,便再无龙君凤君。”   “而现在,新的凤君尊上,便是您了。”   虽然他说得凤君地位如此之高,但对于现在的赵映晨来说只是虚名,凤族被灭,她毫无族眷,怎么与妖皇抗衡,难怪当时贪念妖说她是一妖之下万妖之上。   赵映晨吐了口气,她问道:“你可知千年前凤族为何会灭绝?”   “妖域之中自有您要寻找的答案。”狐狸面具男子巧笑,却并未解答赵映晨的话。   冷哼一声,赵映晨直飞到塔底,她要以凤君尊上的身份,亲自和妖皇会会。   手拿名帖,赵映晨畅通无阻的进入塔内,塔内一圈满是壁画,不知年代有多久。   她抬头望去,登塔需一层层往上,赵映晨没那么多耐心,便走出塔内,在看守侍卫的注视下展翅朝圆塔顶端飞去。   塔高百丈,每层皆有回廊,檐角如飞燕,瓦砖漆黑,满是阴沉压抑。   几个呼吸便来到顶端,赵映晨的身体悬在空中,她看到暗红天空下,高塔尖端上站着一妖,黑风飒飒。   “你来了,凤君。”尖端之妖用低沉饱含笑意的声音说着。   这句话随风飘到赵映晨耳畔,她煽翅向上,与这妖并齐。   她看着妖皇,对方实力深不见底,即便是现在的赵映晨,也难以看清他。   冷风呼呼作响,隐约可见下方满是灯火,星星点点,更有震天动地的鼓声隐隐传来,好生热闹。   “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赵映晨唇角微抿,竟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个笑容不像以往那样叫人难以分辨情绪,她现在的笑任谁看都知道是在强压着怒火。   穿着白衣,好似一尘不染的妖皇张开手,“你是唯一的凤君,也是唯一能与我一同治理妖域的妖。”   他满含温情的看着赵映晨,“你会与我共同看到这天下盛世。”   “你的盛世便是放纵妖族入侵凡俗修真界,让这个世界变得生灵涂炭!”赵映晨怒道。   闻言,妖皇摇摇头,他看着底下的灯火,轻声道:“凤君,我希望你能多看看我们的子民。”   “妖域的环境你如今见识到,我们的子民族群在这里生活了上千年,要知道若是人类来此处,难以活过一周。”   低沉如绸缎丝滑的声音在赵映晨耳边掠过,她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下面,远方有密密麻麻的妖往皇城赶来,她仿佛听到许多妖的欢呼声,雀跃声。   “妖族盛典每隔四十年便会举行一次,本皇将会在此时正式封你尊上之位。”   说罢,赵映晨再一回头,塔尖早已没有白色踪影,她沉默片刻,心中莫名有几分怅然若失。   多看看我们的子民。   赵映晨心中跟着念了一句,神色晦暗,叫人难以看懂。   嘭的一道破风声,烈焰羽翅划过天际,赵映晨稳稳落在地上,她收回羽翅,从巨塔往外第一层走去。   第一层是最内一层,也是最接近巨塔之层,赵映晨在此中行走,看着周边的俊男靓女,个个模样周正,衣着富贵,更有吟诗作对者,这让她恍惚间以为在凡俗。   而赵映晨原先在外围见到妖,一个二个化形未完成,皆带兽形,且衣着褴褛,对比甚为严重。   这些个年轻男女欢声笑语,街头红灯满照,热闹非凡。   走着走着便来到第二层,第二层的妖虽衣着普通许多,却也端正,走在街上的妖更多些,赵映晨一路看到街边有不少三头六臂之妖敲锣打鼓,或是现出狰狞原身卖艺,周遭看得爽快的,还会朝他们扔上类似于钱币的东西。   他们在此生活,和睦融融,也有许多小商小贩沿街售卖物件,与凡俗和修真界没什么两样。   赵映晨走到路边一似乎卖糖人的妖处,这像蛤蟆一样的妖一见到她便两眼放光,吆喝道:“这位大人想要点什么,小人这里手艺敢说第二,便没妖敢说第一,要不您瞧瞧?”   这谄媚模样让赵映晨有些好笑,“你这话倒是与凡俗之人说的一模一样。”   本是随便感慨,谁知这妖吓得一跳,“您还去过凡俗!?”   赵映晨有些好奇他怎么这么大反应,这妖瞪着滚远的大眼睛凑近她,细手不断搓捏,声音都有些抖了,“您,您可有空给小人讲讲那凡俗究竟是个什么样?”   “与这皇城没什么两样,不过凡俗日日如此热闹。”赵映晨摇摇头,不欲多言。   这蛤蟆妖急了,“小人听说凡俗有四季,有昼夜,更有不同的天气,可是真的?”   这问话让赵映晨怔了几息,她瞧到对面这妖焦急又期待的望着自己,于是回答道:“确实如此,妖域没有吗?”   蛤蟆妖讪笑一声,“大人您是在凡俗呆久了吧,妖域除了这漫天飞沙和黑絮外,什么也没有。”   说罢,他羡慕道:“若是我们也能在凡俗便好了。”   赵映晨问道:“你们为何......如此想去凡俗?”   “小人听闻,凡俗青山绿水,地域博大,更有数之不尽的粮食,就连修行也事半功倍,怎能不想去。”蛤蟆妖目露向往。   赵映晨脸色微沉,她道:“凡俗内全是人,确实是数之不尽的粮食。”   蛤蟆妖一惊,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让赵映晨以为自己想要争夺大人的口粮,于是急忙道:“人类都是大人们才能吃的上好食物,我们不过是眼馋两句,不敢与大人争夺。”   这话让赵映晨心中犯恶心,但更让她觉得恶心的是,自己在说到人时,血脉中闪过的一丝渴望。   自己竟然在渴望吃人?! 第121章   赵映晨压下心中渴望,可脸色如腊冬寒雪,蛤蟆妖不敢说话,便见着她一步步往第三环走去。   通过一堵城墙,二环与三环又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三环同样熙攘,但这些妖的神情狂热,赵映晨看到许多双目赤红,浑身颤抖,口流涎水的妖,她在修真界看到的那些从妖域来的妖,便是这样的模样,这是在强忍着食欲。   赵映晨一直盯着一高大狼妖,这狼妖佝偻着腰,幽色眼眸里闪烁着吃人的骇意,他回望过来,狠狠瞪了眼赵映晨,忍不住的伸爪将身边一瘦弱的小妖抓起。   这瘦弱小妖惊慌失措,她看上去不过七八岁孩童模样,头上顶着一双粉嫩兔耳,她尖叫着,“你要干什么!这里是皇城,不准吃妖!”   狼妖贪婪的盯着这小妖,用舌头一舔她的脸,留下厚厚一层涎水,“管它皇城鬼城,你这么弱,就活该被吃掉。”   周围的妖皆沸腾起来,他们在狼妖四侧嗷嗷嚎叫,更有妖开始肆意的寻找目标,眼神扫射身材弱小的妖,赵映晨站在暗处,静静看着这一幕。   正在狼妖准备将这兔妖放入嘴中时,一根淡红羽刺急速飞来,将狼妖的爪子刺中。   狼妖顿时痛呼一声,兔妖趁此机会疯狂挣扎,将他的爪子踢开,跳到地上。   “是谁!”狼妖张嘴咆哮道,他二境金丹期的修为在此处虽非顶尖,却也是佼佼者,未敢有妖随意招惹他。   “是你姑奶奶我!”一清脆声音响起,只见脸侧带有淡红翎羽的少女飞身而来,一脚踢向妖狼。   狼妖满是杀意的挡下这击,少女见攻击无效,身后翅膀扑闪,又迅速回到半空,让狼妖望着天上无可奈何。   少女虽修为比不上狼妖,却占据空中优势,连着戏弄这狼妖几回。   狼妖并为被食欲冲昏头脑,他残忍的盯着半空中的少女,伺机待发,猛然弹跳而起,抓住少女脚踝,狠狠摔向地面。   嘭的一声,周围妖为他们空出一块空地,少女在地上翻滚好几圈,身上满是伤痕,她正准备再次飞起,却被扑过来的狼妖猛的折断双翅。   “啊――”少女惨叫一声,折断的双翅不断滴血,叫周围的妖呼吸急促了几分。   “那兔妖跑了,本大爷就拿你打牙祭。”狼妖狞笑着伸爪刺向少女脖颈。   可正在此时,狼妖的利爪无论怎么用力也刺不下去,他的额角开始冒冷汗,周围妖也察觉不对劲。   突然,妖群分开一条路出来,原本嘈杂的街道陡然安静下来,妖们皆为一身穿玄黑华服,俊美得雌雄莫辨之妖让开。   狼妖颤颤巍巍转头,看向朝自己走来的妖,心中惶恐。   只有血脉顶尖之妖化身成人才会俊美非凡,更不用说这通身气势,即便是淡淡走来,这脚步声也给狼妖万分压力。   这定然是一环出来的大人!   他一把将手中少女扔掉,朝赵映晨双膝跪下,双手朝上贴地,声音颤抖道:“拜见大人。”   赵映晨一个眼神都未给他,而是将目光转向那捂着伤口,脸色苍白的少女。   少女慌乱的眼眸触及自己,也急忙跪下,“拜见大人。”   气氛正凝固,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皇卫兵来了!”   霎时间周围妖开始躁动想要离开,但见身穿玄贴铠甲,训练得井然有序的皇卫兵走来,又不敢动弹。   皇卫兵愈走愈近,领头队长双目喷火的看着这群不安分的妖,走近后才奇怪的发现他们比往常要更加安静。   领头队长走到中心空地,他一下子便看到跪地的狼妖与少女,随后他将目光上移,见到赵映晨。   一环的大人怎么来三环这鬼地方了?   但即便如此,皇卫兵领头队长也有对一环大人抓捕的权利,他正欲开口时,便见一张黑金名帖朝自己扔来。   伸手一把抓住,领头队长下意识打开,目光一碰到内里‘凤君尊上’四字,便像碰了火一般,直接跪下。   厚重的铠甲咚的一声,领头队长高呼道:“皇卫兵九队分支队长拜见凤君尊上――”   身后十名皇卫兵也尽数跪下,听到凤君尊上四字,狼妖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赵映晨本不想暴露身份,但她不确定这皇卫兵是否会牵连自己,那样更为麻烦,便将名帖扔出。   她指了指跪地的狼妖,“你们是来处理此事的?”   领头队长忙不迭点头,“没错尊上,皇城内不允许妖族自相残杀,更不允许出现妖吃妖的情况,我们便是专门处理此类事件的。”   赵映晨又问道:“这规矩是妖皇定的?”   “正是妖皇陛下。”   得到答案的赵映晨也不多说,她直接道:“便是这狼妖惹的祸,你们将他抓走吧。”   “是,凤君尊上。”   说罢,皇卫兵起身将狼妖带走,赵映晨则走到还在跪地的少女面前,蹲下。   “抬起头来。”   闻言,少女颤巍抬头,赵映晨仔细看着她脸侧的翎羽,与自己有几分神似。   这专注的眼神让少女心尖发颤,想着自己不会要被这位大人看上了吧,虽然这是一飞冲天的机会,但一旦成为大人的奴隶,便永生没有自由,这又叫少女十分犹豫。   “你的本体是什么?”赵映晨突然问道。   少女本想说红衣凤鸟,却想到眼前之妖是传说中的凤君尊上,便不敢攀亲戚,于是濡沫道:“白文鸟血统变异,羽毛呈红色,不知是什么。”   赵映晨挑了挑眉,心中起了几分兴趣,她站起,“起来吧,以后便跟着我如何?”   她直言,少女怎么敢拒绝,只好恭敬道:“多谢凤君尊上。”   说完便晃悠悠的起来,这时赵映晨才想起她身后羽翅被折,身上满是伤痕,便也不小气,伸出手按在少女肩上。   妖力霸道的涌进少女体内,运转一圈后,她不仅伤势痊愈,少女更觉得自己瓶颈渐松。   本是随手举动,却让少女感动的眼角通红,她听闻大人们皆视奴隶为玩物,任意打骂,凌辱,本以为自己也是这样的命运,却不曾想凤君尊上如此好心。   她低声道:“甄雀愿意为凤君尊上万死不辞。”   突如其来的表示忠心让赵映晨看了她一眼,不过并未说话,而是带着她朝四环城门走去。   甄雀跟在她身后,见赵映晨心无旁骛,忍不住道:“尊上可是要去四环?”   “正是。”   “四环的妖都受外城影响颇重,失去理智起来什么也不顾,恐怕会惊扰到尊上。”   甄雀小心翼翼抬头看着赵映晨的脸色,她个头小,只到身前之妖的胸口,影影绰绰看到尊上似笑非笑。   谁料正在前面走的赵映晨突然停住,甄雀猝不及防下撞到她后背,甄雀匆匆后退一步,准备下跪求饶,却被对方伸出的一只手拦住。   她抬头,见到暗红似血的桃花眼,像熔岩灼人心,又似腊雪冻人骨,见这清隽又俊魅的妖薄唇微张,“我对这妖域毫不了解,你与我说说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甄雀急忙点头,还未说话眼前这妖便转身离开,她慌张跟上,鼻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冷香。   她知道,这是桃花的香味。   上次嗅到还是在二环举办的拍卖场上,那次的压轴,便是那桃花碾成的香料。   可那香料甜腻,远远不及她嗅到大人身上的分毫清朗。   哒哒哒跟在赵映晨身后,甄雀回想起方才赵映晨所说,于是整理了翻言语,开口道:   “妖域中分为三大族群,分别是血衣凤鸟族,血鲨族,狂虎族,族群之下又有无数小妖族和部落依附。”   “妖皇陛下统治三大族群,更建立皇城,居住在皇城之内的皆非凡妖。”   脚步悠然,赵映晨打量着四环景象,此处满是萧瑟之气,妖却颇多,都是些不足化形的小妖,每一个似乎都在压抑着什么,气氛比三环凝重许多。   更有许多妖源源不断的涌入皇城,有的停留在四环,有的则是朝里面走去。   她突然问道:“那你方才说的受外城影响颇深是何意?”   甄雀解释道:“皇城是妖域最后一块净地,只有在皇城内才不会受黑絮干扰,外城空气中满是黑絮,普通妖吸食黑絮过多便会难以控制兽欲,变得狂躁暴虐,满心只有杀戮。”   “这么说,不受黑絮干扰便不会这样是吗?”   这嗓音清雅,如柔水缓缓流淌心中,甄雀小脸微红,“不...不是,只要是在妖域内的妖,皆兽性颇重,但大多是可以压制,黑絮的作用便是扩大这份兽性,使妖失去理智。”   再往外走便是最开始赵映晨进来之地,她停下脚步,看着那足高十丈的城墙,没有言语。   不知为何沉默,甄雀也不敢说话。   “你可有父母?”   突然间,甄雀听到赵映晨这样问。   她一愣,摇头道:“父母将我生下来时,因为血脉异变,将我逐出白文鸟部落。”   “被抛弃的?”赵映晨往回走,准备回到一环去。   “是...”   “我也是被抛弃的。”   此言让甄雀吃惊,她抬头望着前方削瘦沉静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   赵映晨眼眸微眯,回忆着记忆中自己还是赤鸟的那段日子。   那时的自己,父母皆是墨鸟,几个兄弟姐妹羽毛也呈墨色,唯独自己是呈赤色,于是父母便将自己远远扔掉,仍由自己自生自灭。   却殊不知这正是有着凤凰血脉的丝丝返祖,才会如此。   而她那时虽刚出生,却也因此灵智颇高,于是便靠着自己摸索,一步步活下来。 第122章   此时二环气氛已然到达顶峰,鱼龙混杂,一环与四环之妖站在一起,随处可见重鼓敲击,震耳欲聋,只见一环城门大开,无数身穿漆黑重甲之妖列阵。   他们步伐整齐,井然有序,每一步踏出,便让地面震上一震,沿路无数妖跪下,他们狂热且恭敬的大喊着:“妖皇陛下万岁,妖皇陛下万岁!”   赵映晨与甄雀站在暗处,她看着被无数妖簇拥的白衣男子,他坐在高架辇之上,享受着万众瞩目。   只见妖皇从坐辇上站起,他的声音传遍整个皇城。   “今日乃妖族盛典之日,同时,也是凤君尊上赵映晨的归来之日―――”   他满含笑意的脸对着暗处的赵映晨,所有妖也将目光投向玉立的亭亭身姿。   “本皇将赐予赵映晨凤君之玉,即日起,她便正式成为凤君尊上,与本皇同起同坐!”   皇卫兵将手中长枪顿地,一声接着一声,整齐又沉闷,众妖皆跪转向赵映晨,“拜见凤君尊上!”   赵映晨唇角上扬,淡然接受这一切,她身后的甄雀后退一步,也朝她跪下。   妖皇悬空,来到赵映晨身边,亲手将一环状之玉放在赵映晨手上。   “这是象征着你的身份。”妖皇道:“从今往后,你也有独立建城的权利,凤君,我很期待我们二妖能带领妖族走到何等辉煌的巅峰。”   将手中环玉握紧,赵映晨灼灼目光看着他:“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保证一切。”   妖皇一笑,“血池在巨塔内,你随时可以进去。”   “妖族典籍,你也皆可以翻阅,这是凤君的权利。”   说罢,妖皇深深看了她一眼,“妖,终究是妖,即便生长于人类中,也不能掩盖其异类的身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赵映晨,你是聪明妖,知道该如何选择。”   这话不仅赵映晨听见,紧跟在她身后跪着的甄雀也听见。甄雀不敢抬头,但她知道,自己的这位主人,似乎与妖皇陛下不和。   妖皇重新回到高架辇,他挥了挥宽大长袖,“诸位继续庆典,为祝贺凤君新任,此次盛典将持续十日。”   话音刚落,高架辇便被抬回巨塔方向,众妖皆对着妖皇背影高呼:“妖皇陛下圣明―――”   随着他的离开,许多妖陆陆续续起身,周遭重新变得热闹起来,唯独赵映晨还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环玉,不知在想什么。   正当甄雀犹豫是否要问该做什么时,赵映晨开口了。   “你可知此处有什么地方歇脚?”   “知道知道。”甄雀匆匆点头,她的脸上露出笑容。   这刚好问到她熟悉的领域了,思索着赵映晨凤君尊上的身份,甄雀带着她来到一环内最有名的一家客栈。   客栈上不知写着哪里的妖语,扭扭曲曲,外表看上去与一环的贵气格格不入,但往来之妖却络绎不绝。   赵映晨随着甄雀进入客栈,便发现里面与外面大相径庭,内里华贵典雅,就连小儿也是二境后期修为。   来到掌柜面前,正打着算盘的温润中年男子,头也不抬道:“打尖还是住店,若是住店,旁边有价钱牌。”   说完,不知从哪儿伸出的第三只手指了指旁边的木牌,上面明码标价。   赵映晨一眼瞥过,直接道:“两间上好的房。”   一听是上好的房,打算盘的掌柜的立刻抬起头来看这位大顾客,他一抬眼触到赵映晨的模样,腿一软准备跪下。   “凤......凤君尊上。”掌柜的颤颤巍巍道。   就在刚才妖皇宣布的瞬间,赵映晨的模样便已经传遍整个皇城。   “明码标价,给你。”赵映晨扔了两块上品灵石到他手上,觉得他这敬畏模样着实不堪,便用妖力将自己面貌蒙住。   “起身,莫要透露我的行踪。”   这话掌柜自然是听懂了,但他看着手中的灵石,正准备叫住赵映晨时,却见对方已经带着甄雀跟随小二上楼。   走在上楼的阶梯上,赵映晨余光看见甄雀脸上似乎有些肉疼,于是问道:“怎么了?”   甄雀小声道:“尊上,您刚才付的两块上品灵石足以将这个客栈买下一半了。”   “哦?是吗?”   “是呀是呀,那上面标价上好的天字房是两千妖币一夜,上品灵石可是修真界才有的上好宝物,每次在妖域出现时,一枚便可拍卖到上百万妖币呢!”   赵映晨有些错愕,不过她摇摇手,“就当是给他的小费吧。”   “您也太大方了。”甄雀嘀咕了一句。   不去纠结这些,小二笑容可掬的带领她们来到天字房,两人房间挨着,赵映晨对甄雀道:“若有事唤我便好。”   “好,尊上。”甄雀轻快应答。   将小二遣退,赵映晨观察了翻房内,端是清净淡雅,房内摆放的物件不少是仿照凡俗。   在这皇城内,愈是地位高贵,愈是与凡俗并无二样。   其他两界的物件在妖域内能卖出天价,只有最底层的妖,还在坚守妖族传统。   走到床边,床头挂着一枚玲珑铜质小球,里面不知放的什么东西,嗅起来清心安神,将赵映晨这些日的疲倦渐渐抚散。   她脱下黑靴,慵懒的侧身倚躺在床上,雪白床褥上墨色衣袂铺散,眼睛微阖,乌黑长发倾洒而下,徒添一丝孤寂。   赵映晨伸手从贴身内衬中拿出一略显陈旧的香囊,莹白指尖划过香囊上的刺绣桃花,她暗赤的眼眸里怔怔,眼尾微红,一层水雾蒙上。   “云莜…”   哽咽微小的呼唤声响起,似乎明白此声再无人应答,一滴清泪悄无声息的落到香囊上。   将香囊仔细握着放在心口,不知何时赵映晨昏昏沉睡过去。   翌日。   这妖域内没有白天黑夜,天色永远是暗红的,甄雀睡醒了,蹦蹦跳跳神清气爽的走出房门。   “果然不愧是天字房,床也太软了吧!”甄雀感慨的走到赵映晨房门前。   正抬手准备敲门,又硬生生停下,甄雀无不纠结的想:也不知尊上醒了没,还是不要打扰她老人家吧。   这样想着,她便收回手,兴致勃勃的朝楼下走去。   一下楼便瞧见一直候在柜台的掌柜,这模样温润的妖一见到甄雀便迎上去。   他的手上是昨日赵映晨给的两枚上品灵石,掌柜隐晦的将灵石递给甄雀,颇为为难道:“凤君尊上昨日给多了,这实在……”   甄雀虽然肉疼,但昨日赵映晨说了,她便压着心疼,挥手佯装大方道:“我们尊上说了,多的就是赏给你了,这些天务必要好好伺候尊上。”   最后一句说得凶巴巴,甄雀狐假虎威倒学的挺快。   掌柜先是一惊,然后又是狂喜,他两眼笑得眯起,“这位大人还未用餐吧,快,这边请。”   甄雀满意点头,跟着他走到一楼一处清净地坐下。   菜很快便上来,看得甄雀食指大开,口水直流。   这肉,都是含有妖气的妖肉,更有一粒粒晶莹剔透的米饭,这是她从未见识过的美味。   小二笑眯眯的介绍着一道道菜,也不在意甄雀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等到小二说完,甄雀忍不住的大快朵颐起来。   “好吃吗?”   正风卷残云消灭食物的甄雀听到有妖问话,都来不及说话,连连点头。   蓦地,她僵住动作,塞得圆鼓鼓的脸缓缓抬起,对上一张俊艳非凡的眉眼,暗赤眼眸里暗藏着笑意,却又一闪而过,让甄雀以为自己眼花了。   连忙咽下嘴中食物,甄雀忐忑不安道:“您还没吃吧,要不要让小二再上点。”   赵映晨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又看了眼一脸讪笑的甄雀,饶有兴趣问道:“你可还吃得下?”   “吃得下,吃得下。”甄雀忙点头。   “好。”赵映晨抬手唤来小二,“你将桌上清理下,接下来将你们客栈的招牌菜全部上一道。”   这大手笔让小二都有些惊骇,他结巴道:“全,全部吗?”   “正是,可有什么疑问?”赵映晨抬眸淡淡扫过他,小二一下子站直,“没疑问!”   说罢,他便手脚麻利的将桌上收拾干净,去后厨吩咐。   甄雀好奇问道:“您要吃那么多吗?”   “尝尝味道罢了。”赵映晨说,她用指尖敲了敲桌面,问:“妖域内毫无灵气,妖气也少得可怜,你们都是如何修炼的?”   甄雀乖乖应答,“每个族群中都有秘传的修炼之地,但资源极其稀少,像我们这样的散妖,只能靠吃其他妖的血肉,吸食他们的妖气增长实力。”   见赵映晨眉头微蹙,甄雀又连忙道:“不是像昨日狼妖那般,而是正经靠买的,皇城内不准妖自相残杀。”   闻言,赵映晨便点头,看着小二端来两道菜。   她夹筷尝了口,这厨师手艺粗犷豪放,不及修真界细腻,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用的便是上好的妖肉,也不知从何而来。   上次是和陈锦芮一同,作为人去吃妖兽之肉。现在自己作为妖,吞食同族血肉,又让她心中有些复杂。   菜渐渐上齐,赵映晨每道菜动了一道筷子便停下,这里的米饭也非灵米,而是凡俗普普通通的米,在妖域也变成上好的东西了。   见赵映晨停下,还未吃饱的甄雀也咽着口水停下。   “继续吃吧。”   自然瞧见甄雀模样,赵映晨并不在意这些繁琐规矩,抬手点了点满桌子的菜,“还想吃就吃。”   “好!”甄雀一下子没了禁锢,继续开心的吃起来。   赵映晨看到她这么容易满足的样子,有些好笑。   但这笑也仅仅浮现一瞬,随后赵映晨便将头转向客栈外。   接下来便要去巨塔血池了,将血脉里最后一丝缺陷补全。   再之后……   她要去看看皇城外的妖,究竟是怎样过活的。 第123章   待甄雀吃完后,赵映晨带着她畅通无阻的来到高塔外。   赵映晨拿起昨日妖皇给她的环玉,此玉碧绿纯粹,浮雕着一只展翅凤凰。   她用手握住环玉,血池所在之地自动浮现在脑中,正在高塔第三十八层。   甄雀好奇的瞅了瞅高塔外的皇卫兵,赵映晨抬首望着塔顶,“甄雀,你能飞上去吗?”   “当然能!”甄雀信心十足。   “好。”赵映晨点头,身后展现出艳红羽翅,十分漂亮。   这羽翅扑闪的风浪让甄雀后退几步,她摸了摸自己瘦小的翅膀,无不羡慕的看向赵映晨。   只见赵映晨几个呼吸便朝上飞去,甄雀也咬牙给自己鼓气,小翅膀扑动,追逐赵映晨的身影飞去。   瞬息赵映晨来到三十八层,她停在回廊上,扶着漆黑栏杆,低头看到甄雀在下方憋的小脸通红,翅膀扑闪怎么也上不来。   憋住唇角的笑,赵映晨抬手,正顶着万分阻力的甄雀陡然间觉得身体一下子轻松下来,一股气流带着她向上飞去。   看到赵映晨的动作,甄雀两眼亮晶晶道:“多谢尊上。”   赵映晨没说话,见甄雀上来,便转身进入塔内。   急忙跟在赵映晨身后,甄雀一进入塔内,便被眼前庞大血池震惊呆住。   她不知道赵映晨过来是为血池,妖族血池乃圣池,十年开启一次,且只有天赋顶尖之妖才有资格在血池中纯净血脉。   走至血池边,赵映晨阖眼感受到血池庞大的能量,不知多少年沉淀,其中能量竟然不比仙人遗迹中的血池少。   “甄雀,你可想提纯血脉?”她呢喃开口。   这句话极具诱惑的回荡在甄雀心中,她盯着这红彤彤的血池,咽了口涎水。   若是自己用过血池,便是一步登天,成为血衣凤鸟族的座上宾,未来潜力不可估量。   但她还是摇头道:“全凭尊上做主。”   这句话说得十分狡猾,赵映晨轻笑,并未言语,而是伸手将玄墨外衫褪下。   甄雀主动上前,跪下为她脱鞋,赵映晨并未拒绝她的伺候,而是在对方指尖抚上自己内衫腰带时,伸出细长手指将她额头抵住。   “退下吧。”   “是。”甄雀压下心中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失落的情绪,垂头退出塔内,站在塔外的回廊上。   她盘腿坐下,从回廊栏杆的缝隙往下看,三十八层的高度让她可以鸟瞰整个皇城。   足足四环的星火,每一环内便好像一圈燃烧的火焰,甄雀看呆了,她从未知道皇城如此美丽过。   或许这便是站在高处的益处。   不知过了多久,甄雀感受到身后传来浅浅的脚步声,她猛然回头,见到一头湿发的俊艳女子。   墨衣松垮,衣襟微敞,露出精致细腻的锁骨,她毫不在意的笑着,温润又妖冶,甄雀抬眼不禁怔住。   分明不到三个时辰,她却觉得凤君尊上宛如变了个妖似的,变得更加肆意,眉眼的潋滟风情不再收敛。   甄雀看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单膝跪下,“凤君尊上。”   她低着头,感受到一根炽热的手指将自己的下巴抬起,甄雀抬首撞进赵映晨暗赤眼眸,看见眼前凤君勾起薄唇,“你可一直守在这?”   “正是。”   “那本尊赏你可好?”   甄雀慌乱正想说话,便察觉唇角被莹白指腹轻按。   “嘘……”女子眯眼朝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本尊的赏赐不准拒绝。”   “嗯……赏你进血池可好。”   她看似问话,语气却笃定,甄雀只好磕头行礼,“谢过凤君尊上赏赐。”   随后甄雀便站起,两脚微微打颤的进入塔内。   赵映晨站直,玉立栏杆旁,冷风从她面上吹拂,湿发上淡红的血珠滴落到墨衣,消失不见。   如今妖族血池一趟后,她的血脉再无缺陷,实力大涨,修为呈破竹之势突破四境合体后期。   而前几日,将她几乎杀死的左景明,修为便是如此。   现在的赵映晨有信心,若是自己再出现在左景明面前,对方在自己手上撑不过十招。   但修为猛增带来的一个副作用,便是她现在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虽然赵映晨极力压制,但一举一动间都越来越不像原来的她。   吐了口气,赵映晨从怀中拿出桃花香囊,眼眸柔和几分,脑中的躁动也少了几分。   小心的收好香囊,赵映晨将衣襟整理,松垮的外衫也重新穿好,腰带整齐系上,湿发犹豫片刻,也用妖力烘干束上。   等待几乎一个时辰,甄雀便从塔内出来。   由于赵映晨血脉高贵,血池为她提纯时耗费了多半能量,不过剩下小部分,对于区区二境修为的甄雀来说,已经够了。   赵映晨看向走出来的甄雀,对方难以收拢的羽翅消失,脸侧的翎羽也化为光滑肌肤,修为更是直接来到三境心动初期。   满意点头,赵映晨问道:“你可知血衣凤鸟族在何处?”   “在皇城北方便是,尊上是准备去血衣凤鸟族吗?”   甄雀血脉提纯后神清气爽,同时愈发察觉赵映晨实力之雄厚。   同时,她也注意到这一个时辰过去,尊上的神情收敛不少,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正是。”赵映晨点头,却并未解释。   听闻血衣凤鸟族是如今与凤凰一族血脉最为相亲的一支,她想要去那个族群看看,看看有没有机会收服。   暗赤眼眸闪过一丝光,她已决定,在皇城之外,新建一座城池,名为―――映云城。   目标已定,即刻二妖便往皇城外飞去。   甄雀虽然实力大增,但对于皇城外,依旧带着一丝恐慌。   她自来到皇城,便从未出去过,从未感受过黑絮的恐怖和妖域内暴虐气息的污染。   踏出皇城一步,赵映晨便感受到周边陡然变得沉重下来,四周黑絮无时不刻围绕,与此同时,天空暗红的光也照得妖开始躁动不安。   她尚且如此,甄雀更是不堪,现已经双目赤红,隐隐喘气。   赵映晨朝她扔了一铜球,“将这佩戴在身上。”   伸手一接到铜球,甄雀便感觉自己灵台逐渐清明,漆黑眼眸中的赤红开始渐渐消散。   她略恐慌的将铜球别在腰间,朝前方行了数步的赵映晨追去。   赵映晨心生感慨,难怪她最开始进入妖域时,这皇城外的妖,一个二个像失去理智一般,只剩下本能。   没想到这妖域的影响竟如此之大,同时她回头望了眼妖域最后的净地―――皇城。   无法想象没有生活在皇城的妖族,他们是如何控制兽性的。   似乎明白赵映晨心中所想,甄雀叹道:“妖域内的三大族群皆有秘术可降低黑絮的影响,小的部落依附于大族群的原因,便有很大部分在此,毕竟谁也不愿意自己的部落在哪天夜里,突然被同族发狂吃得干净。”   “适者生存,优胜劣汰。”甄雀喃喃一句,随后脸上重新恢复原来开朗的笑。   两妖沉默的在空中飞翔,顺着甄雀所指的方向前去。   沿路一片荒芜,没有任何生命。   渐渐,甄雀的速度慢下来,她微赧道:“尊上,我的妖气所剩无几了。”   赵映晨停下挥动的翅膀,她看向甄雀,“妖域内毫无灵气,你们是如何补充妖力的?”   甄雀落到地面,赵映晨同样如此,她见甄雀朝自己神秘一笑,在地上捣弄两下,便从坚硬的石块中揪出一只极小的,灰褐色外壳像石头的圆形生物。   只见甄雀一口将这东西吞下,外壳被牙齿嚼的咔咔作响,赵映晨面不改色,等着甄雀解释。   待甄雀艰难吞下,她嘻嘻笑道:“尊上有所不知,这东西名为石蟹,因藏于石中而得名。”   “但我们都更愿意叫他们回气蟹,便是因为这石蟹中蕴含着精纯的妖力,直接食用可恢复不少妖力。”   赵映晨若有所思点头,“既然如此,那你们也可借这石蟹来修行吧。”   “不。”甄雀略微苦涩的摇头,“石蟹的妖力无法被我们的血肉所吸收,他们只能作为补充丹田内缺失妖力的一部分。”   无法被血肉所吸收,便意味着吃下再多的石蟹,修为也难以增进一分,甚至可能因为丹田内妖力过多而爆体身亡。   说完,甄雀又蹲下,迅速捉了两只石蟹吞下,对赵映晨道:“好了,尊上我们继续赶路吧。”   她依旧笑嘻嘻,没有多说什么,但赵映晨读却懂了她的眼眸。   她在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最初上仙创立这个世界时,要对妖域如此苛刻,凡俗与修真界万物皆有,唯独剩下了妖域。   赵映晨在心中叹息,她见识过凡俗,修真界的美景,更能真切感受到妖域的恶劣。   这里不是人能呆的地方,妖在此处更是无法生存,因为妖域仿佛是为了克制他们的存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妖只能屈服于自己的兽性,成为没有理智的怪物。   万物皆有灵,其他两界的动植物修炼成灵兽,便拥有神智,从而继续修行。   而在妖域,拥有神智,便是另一种痛苦的开始。   但偏偏,未在妖域的灵兽,进入妖域又是刻在他们血脉里的追求。 第124章   两妖速度非凡,赵映晨按着甄雀的速度来,倒也不着急,一路将妖域了解了大半。   很快,两妖便自上而下俯瞰到有星星点点的部落分布。   甄雀舒了口气,“尊上,我们到血衣凤鸟族的边缘了,这些皆是依附于他们的部落,更深处便是他们的本族了。”   正说着,她注意到下方一个小小部落烽烟四起,犹豫着是否要下去,便闻赵映晨道:“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说罢,两妖悄无声息的落地,在赵映晨的隐蔽下,大摇大摆的走进这部落。   妖族部落还处于十分原始的状态,四周用篱笆围起,里面一个个是用茅草盖起的草堆屋,现大多都已着火,冒着浓浓厚烟。   篱笆最中心的是用石砖砌起的锥形屋,前方有一块约一丈高,半丈宽的木板,上面雕刻着一只仰天长啸的雄鹰。   甄雀在一旁小声道:“那图腾便是这部落的本体先祖,大概是一只鹰吧。”   具体的种族她也说不上来。   正是这块木板前,聚集着许多妖。   十数名未完全化形,或是鹰嘴或是鸟头或是身后带有翅膀的妖,手持长矛,正畏畏缩缩对着他们围着的几妖。   可以清晰的发现,这些手持长矛之妖便是这部落的族人,他们皆赤裸上身,仅仅只在腰间围了一层破布。   被他们围着的三只妖则不同,为首一位发色鲜红,化形完整的年轻男子,身穿灰白布服,跟着他的两只妖皆是黑衣。   发色鲜红男子对着部落之妖冷呵道:“还不快将林烟交出来!”   持长矛的妖群拿不定主意,已经有不少妖害怕的渐渐放下长矛,发色鲜红男子眼中闪过轻蔑,倨傲的看着他们。   正当妖群犹豫时,从后走出一年老之妖,他身形佝偻,身披手织成的皮,颤巍走到男子面前行礼。   “鹰部族长,叩见乌大人。”他双膝跪地,双手朝上,紧贴地面。   “族长,我本不愿动手,但这是穆少族吩咐的事,我身为属下,必须要办好。”这乌大人弯腰,贴在鹰部族长耳旁轻声道,他猩红眼眸不断扫过已经放下长矛的妖群。   鹰部族长老泪纵横,他颤声道:“不知穆少族是为何事,若是老身能够做的,定当万死不辞。”   “你,没用。”乌大人眼中猩红愈发旺盛。   “我只要林烟,只要林烟!”他状似癫狂的一脚踢向跪地的鹰部族长,不断踩踏。   “本大人说了,只要林烟―――”他喘着炽热的气息,而奄奄一息的鹰部族长还紧紧拽着他的腿,“她……她还是个孩子。”   身后两名黑衣妖对视一眼,皆有些担忧,他们互相传音道:“乌大人出来的时日太长了,黑絮对他的影响越来越大,看来这群妖不能留了。”   “没错。”   恰在此时,乌大人冷森癫疯的声音响起,“双峰,屠了鹰部。”   “是。”黑衣妖瞬间应答,十数名鹰妖见自己族长活活被踩死,皆悲愤的拿起长矛,拼死抗争。   而乌大人则是咧开嘴,挨个挨个茅草堆搜寻,嘴里嘀咕着,“林烟,你在哪儿,你在哪儿。”   很快,十几个茅草堆都被他搜完了,唯独剩下一个,他搓着手掌,“没错,没错,你就在这儿了。”   此刻最后一个茅草堆中,一名幼小少女蜷缩在草堆中,她身旁有一稍大些,身后还拖着翅膀的少年紧紧抱着她,两妖听到外面自己族人的惨叫,皆忍不住浑身颤抖,两行清泪不断滑落。   稍大些的少年转头看向用茅草编制,没有任何防护作用的门,眼中流露出绝望与伤痛,他回头看向怀中少女,抖着嘴唇吩咐道:“接下来我冲出去把他们拖住,你就使劲往外跑。”   “不要,哥哥。”少女揪着少年脖子上挂的兽牙,拼命摇头,眼睛已经哭的红肿。   “不准哭,他们都是为你而死的,你不准哭。”少年虎着脸训斥她。   暗处的甄雀听到茅草堆中兄妹二人的对话,又见满是戏谑,站在门口的乌大人,转身向赵映晨哀求道:“尊上,我们救救他们吧。”   本来在黑衣妖屠杀妖群时,甄雀便想冲过去了,但赵映晨纹丝未动,她便不敢擅自行动。   现在只剩下最后的兄妹二人,甄雀终于忍不住对赵映晨请求。   赵映晨背着手把玩环玉,一直上扬的唇角让甄雀看不懂她在想什么。   直到那草堆屋中的少年冲出来,赵映晨还未开口,甄雀眼中的光渐渐熄灭。   叫黑衣妖挑选妖群中修为最高的两具尸首过来,乌大人见一少年不要命的冲向自己,仅仅用了一根手指头便将他制服。   少年拼死挣扎着,想用利齿咬乌大人的手,却被他揍的鼻青脸肿,鲜血直流,最后只能抽搐的躺在地上。   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三个呼吸,往外跑的少女,也被另一黑衣妖捉回,扔到少年身旁。   见到少年惨状,少女猛的扑上去,盖在他身上,用稚嫩又仇恨的眼神盯着乌大人。   少年此刻气若游丝,他伸手推攘的少女,“你,你还回来做什么……快跑啊。”   此时黑衣妖已将尸首拿来,乌大人享受的眯眼感受少女的眼神,一口将咬向手下精壮肉体的肩胛,扯下一大块血肉。   看到这一幕的少女已然崩溃,她大叫着:“哥哥你还不明白吗,我们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慢条斯理将一只妖吞下,乌大人眼中的猩红褪去几分,他舒了口气,灰白布服上满是血痕。   “林烟,你能为穆少族效力,是你的荣幸。”他低头,笑着对少女伸出手。   “好,我跟你们走。”少女抬头,眼中满是坚定,“但是你们要放他走。”   乌大人漫不经心的瞥了眼几乎快死掉的少年,挥了挥手,“单峰,放他走吧。”   其中一黑衣妖拎起少年的胳膊,粗暴的往外走。   少女看着他们逐渐走远的背影,心中似乎放下什么。   见此,乌大人猛然哈哈大笑道:“林烟,你不会这么天真,以为我会真的好心放过他吧?”   “单峰,动手―――”   “不要!”闻言,少女凄惨尖叫着,悔恨泪水流下,身后乌大人笑声愈发猖狂,“我就喜欢给予别人希望之后,再狠狠毁掉!”   恰在此时,已闭眼不忍看这幕惨剧的甄雀,听到耳旁赵映晨润雅嗓音,“你修为太弱了,还是我动手吧。”   “尊上!”甄雀惊喜睁眼,抬头看着赵映晨的侧脸,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只见赵映晨轻轻挥手,那正准备捏死少年的黑衣人嘭的一声,往后狠狠倒去,他在地上几个翻滚,衣上满是灰尘,几次挣扎着但没爬起来,最后还是倒地气绝。   乌大人脸色一变,名为双峰的黑衣人站在他身后摆出攻势,他喊道:“谁,是谁在这里!”   少女却顾不了这么多,跌跌撞撞的奔向少年。   正四处张望的乌大人,陡见眼前缓缓出现两道身影,前者墨衣白衬,身姿清隽,后者似乎是随从。   乌大人警惕的看着暗赤双眸女子,心中思索着自己可否见过此人样貌。   如此风姿之妖,自己若是在血衣凤鸟族内见过,定然忘记不了,可答案却是没有,那便是别族之妖。   看不清实力,但衣着华贵,身份必定不凡,乌大人后退一步,拱手行礼道:“不知这位阁下如何称呼?”   “你不必知道。”把玩着透碧环玉,赵映晨嘴角含笑,慵懒道。   乌大人眼中闪过冷意,“在下是为血衣凤鸟族穆少族办事,还望阁下让开。”   “你们办事,便是这样办事?屠灭部落就为抓一只小妖?”赵映晨缓缓抬眸,声音悠长,毫不急切。   乌大人的脸色彻底寒下来,他知道这妖是来捣乱的,“双峰,杀了她!”   话已说出口,可身后双峰没有丝毫动静,乌大人压着怒气转头,却见这黑衣妖脖颈处已然一条血痕,僵直站立。   他瞬间汗毛立起,双峰竟然不知不觉被杀死,对面之妖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   “杀了我?”赵映晨轻轻哼了声,“你杀得了我吗?”   她一步步走向乌大人,杀意渐渐显露,乌大人步步后退,他面露惶恐,“不,你不能杀我,我是穆少族的妖。”   “好,我不杀你。”谁料赵映晨突然停下脚步。   乌大人蓦地松了口气,又听赵映晨开口道:“你若告诉我,你抓那小妖去干什么,我便不杀你。”   “好,好。”乌大人忙不迭点头,活命要紧,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那妖的体质是万里挑一的若寒体,在妖域内可将黑絮吸收在体内转化为妖力,因此我们少族便想把她抓来炼制成若寒丹。”乌大人像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不错。”赵映晨满意点头,旋即转身朝少女方向走去。   乌大人庆幸往后退了几步,心中恶狠狠道:等本大人回到族内,便找妖灭了你。   可还未走到几步,他便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眼前变得模糊,他恍惚好像感受到自己的头重重砸在地上,还见到站立僵硬的无头身体,那是他的身体!   赵映晨背对着他,唇角轻描淡写的勾起。 第125章   在赵映晨与乌大人说话时,甄雀便跑到少女身旁,准备为危在旦夕的少年疗伤。   少女瞪着清亮的眼眸,不准甄雀靠近少年,她害怕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甄雀急切道:“我和尊上是来救你们的,你快让我为你哥哥疗伤,不然他就快死掉了。”   最后一句打动少女,她咬着唇往旁边挪了一步,依旧抓着地上少年的手,盯着甄雀的动作。   好歹是让开了,甄雀上去,施展妖力为少年治伤。   那乌大人下手极其狠辣,少年身上没一块骨头是好的,甄雀妖力大把的耗费,却也仅仅是让他多了口气。   此时赵映晨已悄无声息走到她们跟前,她对着少女问道:“你便是林烟?”   少女猛然回头,抬头望了赵映晨半响,轻轻点头。   赵映晨余光见到甄雀的吃力,她心中微微摇头,从乾坤袋中扔出两瓶丹药给甄雀。   甄雀手忙脚乱的接住,便听到赵映晨道:“一瓶回春丹,一瓶回元丹,前者给他吃,后者你自己吃。”   已经习惯自家主人的大方,但甄雀还是拿着瓷瓶张口结舌,“尊…..尊上,您,您真的要把这丹药给我们吗?”   “没错。”赵映晨含笑点头,心中却为妖域物资之匮乏而叹息。   仅仅只是二品丹药,在修真界随处可见,但在妖域,却成了宝贝,非尊贵者无法得到。   甄雀小心捧着瓷瓶,手心微微颤抖,她倒出一枚回春丹喂入少年嘴中,自己则是咽下回元丹。   盘腿运转妖力,不到片刻她丹田内的妖力便充盈,甄雀站起来,甚至感觉自己的修为都增进了一分。   少女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她从甄雀的表情中看出此物万分珍贵,又见少年身上的伤渐渐痊愈,痛苦的呼吸声也消失,她的眼眶霎时间红了。   她们的对话少年在恍惚间也听到,当他睁眼时,感觉到自己已经好了大半,于是挣扎着起身朝赵映晨跪下。   “小子林浔,愿意为大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他的头狠狠嗑在地上,虚弱的声音此刻铿锵有力。   他抬头,见少女呆愣在原地,便按着她的后脑勺,又磕了个头。   少女这时也才反应过来,闷闷道:“小女林烟,愿意服侍大人左右,永不背叛。”   说是知恩图报,实则也是走投无路。   乌大人在他们部落身死,整个部落被屠,唯独他们兄妹二人活下来,其中猫腻自然惹妖怀疑。   更何况乌大人是血衣凤鸟族少族手下,他们二人若不找一靠山,此后便永生被追杀,难得安宁。   但赵映晨毫不在意他们的小心思,这反倒说明他们是心思活络之妖,并未像乌大人那般,被黑絮污染,变得癫狂。   “起身吧。”赵映晨轻轻道:“你们可想为自己的族人报仇?”   这兄妹二人对视一眼,哥哥林浔道:“乌大人身死,大人已为我们报仇,其余的我们不敢多求,全凭大人做主。”   “好,既然如此。”赵映晨暗赤眼眸扫过他们,眼尾流露出一丝笑意,“那我们便前去血衣凤鸟族,会会那穆少族。”   此言一出,三妖皆有些震惊。   但甄雀转念一想,自己与尊上本来就是要去血衣凤鸟族,正好可借此机会瞧瞧这三大族群之一究竟有何能耐,值不值得被尊上收服。   林浔与林烟二妖心思通达,他们瞬间明白这位大人本来便是去血衣凤鸟族有事,只是顺手救下自己兄妹,但即便如此,二妖心中都带着感激,甚至还有一丝庆幸。   休息片刻,林浔请求让他们兄妹将族人好好埋葬,不被其他部落之妖吞食尸体,赵映晨自然应允。   做完之后,他们便再无牵挂,跟随赵映晨继续往族群方向走去。   走出部落两步,林浔回头看了眼那土山包,心中暗下决心。   族长爷爷,我一定会带着妹妹为您报仇的。   林烟也心有灵犀的回头,与林浔对视一眼,皆明白对方心中坚定。   由于林浔林烟兄妹修为弱小,甄雀询问赵映晨后,在一部落中花了几百妖币,租了辆马车,朝血衣凤鸟族方向前去。   这部落是林浔所在的部落十倍之大,但也弄不到极好的马车。   甄雀只好为难的看向赵映晨,“尊上,委屈您了。”   “无事。”挥了挥手,赵映晨率先进入这车厢,外面看上去挺小,里面空间却极大,足足可容纳十数只妖。   甄雀三妖也先后进入,赵映晨坐中间,兄妹二妖一行,甄雀一行。   如此路程大约需要三日,还是在马匹为三境修为的情况下。   摇摇晃晃一路,沉默氛围让甄雀有些按耐不住,她对林烟问道:“那些妖为什么要抓你呀?”   林烟濡沫两声,她身侧林浔解释道:“烟儿是若寒体质,本来隐藏得好好的,不知为何泄漏出去,被穆少族知道了,便派乌大人来抓烟儿。”   “哦―――”甄雀恍然大悟,她在皇城内混迹多年,知道许多小道消息,自然明白若寒体的珍贵。   但林烟现在跟随凤君尊上,区区若寒体,能跟着尊上是她的福分,甄雀表情理所当然道:“那好,既然是若寒体,那也能帮到尊上些许忙。”   一直观察她表情的林烟林浔松了口气,同时也对正在阖目养神的赵映晨身份更加好奇。   林浔小心翼翼的传音道:“甄姑娘,不知大人是何身份?”   甄雀抬眉得意道:“我家尊上乃是当今凤君尊上,能跟着尊上,可是你俩走八辈子好运都得不来的福分。”   这话是同时传给林浔林烟二妖的,甄雀果不其然在他们脸上看到惊骇与敬畏,顿时扬了扬脑袋,愈发得意。   得知赵映晨身份后,兄妹二妖一直挂着的心放了下来。   凤君尊上是他们一直在故事里才能听到的人物,这可是与妖皇陛下并肩的存在,熠熠光辉,是他们毕生所不能及。   能在如此大人麾下,甄雀确实说的没错,是他们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一晃眼三日过去,驾车的马夫下来收了妖币,便又急匆匆的赶回部落。   他在外面呆了三日之久了,已经渐受黑絮影响,若不赶快回到部落压制,便极有可能兽性大发。   赵映晨抬头,看着这血衣凤鸟族的族群之地,用石头和坚韧草枝做的围墙,进入族群的通道被穿着皮质盔甲的妖看守。   他们隶属于皇城之下,却没有建立城池的权利和能力,因此只能如此。   看到有妖顺畅进入族群,赵映晨也带着三妖,顺利进入。   通道护卫见她风姿绰约,还专门行礼喊了声大人。   行走在用石砖铺就的路面上,赵映晨闲庭信步,观察部落内的情况。   不愧是妖域内三大族群之一,妖声鼎沸,行走在街道上的妖络绎不绝,交易十分热闹,各种地摊随处可见。   房屋建筑也有模有样,虽远远比不上皇城,却也算是不错。   在皇城内混生活的甄雀看这些正常,但林浔林烟二妖却惊呆了,他们呆滞的跟在赵映晨身后。   林烟忍不住道:“哥哥,这里好多妖啊。”   林浔直直点头,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妖,且个个实力雄厚,和他们部落最强的妖相媲美。   甄雀看到他们这模样,偷笑片刻。   三妖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赵映晨却发现暗处有妖渐渐将自己四妖围住。   等到三小妖反应过来时,四周已经是一圈空地,无妖靠近,只有一中年模样的妖带领十名护卫,朝自己走来。   甄雀立刻警惕的挡在赵映晨面前。   为首中年男子模样的妖走近赵映晨,隔着两丈的距离拱手道:“烦请阁下随我们走一趟。”   “哦?你们是穆少族的手下?”赵映晨长眉微挑。   “没错,我们家少族想请阁下叙叙。”   可这身后十名狰狞护卫可不像是请他们叙叙的样子。   但赵映晨一笑,“罢了,带路吧。”   没想到对方如此痛快答应,中年男子微怔,旋即摆出请的姿势。   赵映晨头也不回的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分给他丝毫眼神。   林烟跟在赵映晨身后,心中有些紧张,林浔小声安慰她道:“没事,我们有尊上呢。”   一行妖走了一炷香时间,来到一处庭院。   反客为主的直接推门而入,态度十分嚣张,赵映晨带着三妖来到大厅,见正对着门口的椅上坐着一名年轻红衣男子,模样俊俏。   见赵映晨毫不客气的坐下,他愣了片刻后大笑,“阁下真是不拘小节啊。”   他的目光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向林烟,而是一直盯着赵映晨。   “阁下可还记得四日前杀死的那三只妖?”   “记得又如何?”   这句反问让红衣男子脸上笑容愈深,他瞧着漫不经心浅笑的赵映晨,“那阁下是为何事来我血衣凤鸟族?”   “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价值。”赵映晨轻瞥他一眼。   “价值。”红衣男子双手捏拳,他猛然站起,冷笑道:“真是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个不知名的妖,也敢在本少族面前说价值。”   他抬手,无数身披皮甲的妖从庭院外涌入,将大厅围得水泄不通。   “你杀我手下,抢我药引,本少族今日便要将你剥皮抽筋,食肉咽血!”   红衣男子一指坐在椅上毫无动静的赵映晨,“杀―――” 第126章   赵映晨看着穆少族,内心失望。   血衣凤鸟族的少族,血脉竟然如此稀薄,与凤凰血脉没有丝毫关系。   她根本不用动手,而是简简单单坐在那里,稍微透露一丝凤凰威压,围过来的妖群便黑压压跪倒一地。   站着的穆少族腿再也直不起来,他两股战战的下意识跪地,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抖得像筛子。   他眼前的赵映晨不仅仅是赵映晨,而是他无法直视的先祖,这种来源于血脉中的压制,来源于源头的压制,根本不是修为能够弥补的。   “大人饶命……”穆少族从牙缝里挤出四字。   这种压迫甄雀三妖自然也感受到了,他们皆顺从行礼,因赵映晨并未刻意针对他们,所以他们没有像穆少族这般狼狈。   “带我去见见你们族长。”   赵映晨走到穆少族面前,他无法抬头,只能看见一双黑靴来到自己眼前。   穆少族浑身疲软的倒在地上,“遵,遵命。”   话音一落,在场所有妖都感觉全身一轻,穆少族尤其甚,他看着赵映晨削瘦背影,丝毫没有方才嚣张,只有满满的恐惧。   他曾有幸见过妖皇,而这股威压,竟然比妖皇带给他的还要可怕。   挣扎着爬起来,穆少族将一旁想要将自己扶起的手下推开,一瘸一拐的走到赵映晨身后。   他不敢有任何小动作,而是恭敬行礼道:“请大人跟随我来。”   说好听点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说不好听点便是欺软怕硬。   赵映晨指尖仍旧把玩着环玉,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向穆少族。   没有得到回应,穆少族左右为难,还是甄雀说了句“走吧。”他才如释重负朝部落中心用石块砌成的高大宫殿。   这宫殿建筑粗犷,由数十台阶走上,占地颇广,殿门更有许多卫兵把守。   带着赵映晨四妖走到殿门,卫兵见到陌生面孔,下意识将他们拦下。   穆少族脸色难看,“混蛋,你不认得本少族了吗,拦什么拦,滚开!”   卫兵为难的看向他身后,虽然害怕得罪穆少族,但还是拦在他前面。   深吸一口气,穆少族道:“后面四位是本少族要引荐给族长的大人,若是迟了,你担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一听到族长,这些卫兵皆退下,给他们让出入口。   穆少族回头朝赵映晨赔笑,继续往里面走。   殿内两侧皆用白骨为灯柱,中心由正前方展翅高飞的赤色红鸟宽座为轴,暗红地毯一直铺到殿门,五妖走在柔软地毯上,脚步声轻微。   前方宽座空无一妖,穆少族不敢说话,站在这静静等候,便见一妙曼身姿从宽座后走出,她施施然坐下,开口道:“衡儿,可有事禀报?”   她无视穆少族身后四妖,而是专问穆少族。   此话让穆少族额头溢出汗珠,旋即便听到自己身后传来声音。   “你便是血衣凤鸟族族长?”   这时族长才将暗红眸子看向赵映晨,见到对方同样暗赤的眼睛,她饶有兴趣一笑,“正是,你又是谁?”   话音刚落,一股强横劲风便扑面而来,族长目光一凝,妖力汇聚于手,将扔向自己的环玉小心接住。   妖域三大部落之一的族长,眼光何其毒辣,她一眼便认出这是象征凤君尊上的环玉,登时脸色大变。   “你是凤君尊上!”   她震惊失声,一周前不到,妖皇便在皇城正是为凤君尊上正,但具体样貌还并未在妖域内传遍,她虽消息灵通,但却根本没想到凤君尊上会来到这里。   电光火石间,她脑中想了许多,但这都没耽误她迅速跪下行礼。   行的是大礼,这是族长许多年未曾行过的礼,她朗声道:“血衣凤鸟族族长穆百灵,参见凤君尊上。”   赵映晨身旁的穆少族也惊呆了,他同样匆匆忙忙跪下行礼,“血衣凤鸟族少族穆衡,参见凤君尊上。”   “传闻,血衣凤鸟是最接近凤凰血脉的一族。”赵映晨慢条斯理的走台阶,来到跪地的穆百灵面前。   “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听赵映晨将自己血脉贬低,穆百灵心中虽怒气,却也无可奈何。   这话由真正的凤凰来说,确实不算过分。   穆百灵垂头道:“不知凤君尊上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霎时间,底下穆衡瞬间想到在庭院时赵映晨说的话,顿时脸色一白。   赵映晨坐在那飞鸟宽座上,眼眸中闪过一丝暗色,但唇角依旧带笑道:“既然血衣凤鸟族不过如此,那你将族群上供给本尊,为本尊完成大业助上一臂之力如何?”   穆百灵猛然抬头,撞进赵映晨含笑面孔,她心尖发寒,“血衣凤鸟族乃妖皇陛下麾下,您虽与妖皇陛下并肩,却并无调动我们的资格。”   她语气颇为生涩,带着不服气。   赵映晨唇边笑意愈深,“没有资格?怎么,不服气?”   她动了动放在宽座把手上的指尖,穆百灵便被猛烈撞击一般被击飞,狠狠倒在地上,将地面石砖都给震了个坑。   如此巨响门外护卫自然听到,他们立刻手持兵器进来,赵映晨抬手一挥,他们便丝毫无法动弹,只能用着惊恐的眼神望着她。   穆百灵乃四境合体后期修为,与赵映晨一样,却难抵她一击之力。   赵映晨看着自己修长纤细的手,舌尖舔过唇瓣,暗赤眼眸里有些兴奋。   “你看,血衣凤鸟族族长也不过如此。”   她缓缓说道,清润嗓音在殿内回荡,却无一妖敢轻视。   “你又有什么资格拒绝本尊?”   “咳咳―――”穆百灵吐出口血,艰难的起身,刚才那一下暗含劲力,她虽有妖力护体,却完全无法抵抗。   她明白了,凤君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管他们是白文鸟族,鹰族,还是血衣凤鸟族,凤君都会出手。   便是因为他们是妖皇麾下。   “您想削弱妖皇陛下的眷族。”穆百灵毫不畏惧的看向赵映晨,语气肯定。   赵映晨但笑不语,穆百灵又道:“妖皇陛下是不会让您威胁到他的,待到您成长到能与他抗衡的那一刻,他便会动手。”   但赵映晨毫不在意的笑吟吟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就说,服不服?”   穆百灵梗着脖子道:“我是妖皇眷族,我不服!”   “好。”赵映晨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她幽幽道:“既然你不服,那就去死吧。”   刀光一闪,一柄细长利刀带着强劲妖力,将穆百灵的脖颈贯穿,待到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她已被钉在地上,双目睁圆的死去。   赵映晨走下台阶,来到穆百灵前方,伸手将刀柄握住,轻轻拔出,刀刃上的血顺着流到地上。   血腥味刺激得在场不少妖眼红,赵映晨看着穆少族和涌进来的数十卫兵,“还有谁不服?”   在场一片寂静,无一妖作答,穆衡跪着挪到赵映晨脚边,仰望道:“恭贺凤君尊上一清逆徒,掌教血衣凤鸟族―――”   他的声音嘶哑疯狂,在殿内久久回荡,卫兵们也皆反应过来,通通跪地高呼道:“恭贺凤君尊上,恭贺凤君尊上!”   甄雀怔怔的看着居高临下的赵映晨,心中莫名泛起一阵担忧。   尊上并非嗜杀之妖,今日却毫不犹豫的将穆百灵杀死,不知是为了震畏他妖,还是难以控制心中杀戮。   赵映晨的暗赤眼眸微眯,脸上依旧噙着笑,正是这幅无论发生什么,都带着笑意的脸,纵使俊美非凡,也让甄雀心惊。   赵映晨重坐回飞鸟宽座上,她道:“好,既然无妖不服,那本尊今日便册封穆衡为血衣凤鸟族族长。”   “谢尊上隆恩。”穆衡使劲的磕头,他还没忘记之前自己对赵映晨的嚣张模样,现在只有表现得万分恭敬,才能挽回一丝在凤君心中的印象。   “传令下去,从即刻起,此处将再无血衣凤鸟族群,而只有血衣凤鸟部落。”   “同时,依附于血衣凤鸟族的各大部落将成为凤君麾下,顺从者赏,逆反者―――斩!”   她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诺大族群,无数妖皆望着中心宫殿方向,跪下行礼。   今日之后,妖域内,以血衣凤鸟族为首的族群顺服于凤君尊上部下。   与此同时,部落本营也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造,一座新兴的,以映云为名的城池,在一夜之间崛起,成为妖域内除皇城外,唯一一座城池。   最初跟随凤君尊上的甄雀,成为凤君手下的左护法,执掌总统各部落的权力。   而林烟由于若寒体质,实力上升很快,迅速成为右护法,辅佐甄雀行事,林浔则是成为林烟部下。   悠悠一年过去,映云城扩地千里,城内规矩森严,却在凤君威严下,无一妖敢闹事,映云城俨然成为妖域所有妖的向往之地。   此刻,一片寂静的寝宫中,寻常水池中满是赤红熔岩,滚烫翻滚,炽热非凡。   但在这赤红中,有一抹亮眼的白,一女子仰靠在池旁,雪肤黑发,修长有力的手臂撑在池边。   这滚烫熔岩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就在此时,寝宫外走进一黑衣少女,腰带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她在池中女子后三丈停下,跪地道:   “禀报尊上,皇城妖皇已有动静,他们正在着手准备将妖井开启。”   池中女子发出意味不明的浅笑声。   这黑衣少女便是甄雀,她额前已被炽热的温度灼得满是汗水,池中传来破水声,她立即领会的往前走了步,将池边放着的衣裳拿起,准备为凤君尊上服侍。   她低垂的眼角出现一双莹白的脚,削瘦分明,再往上是细腻有力的小腿,甄雀心无杂念的为凤君尊上将衣衫一件件穿好。   最后则是墨黑内衬,外套一件赤色暗凤纹袍,将白玉腰带挂好。   这时凤君尊上才开口了。   “修真界让你们查的事办了吗?”   “办了尊上。”甄雀点头,一年的执掌大权让她迅速成长起来,也更加沉稳。   “清轩宗掌门一直对外宣称宴经年重病养伤,期年才会出关,如今期年已到,我们的妖却未见宴经年的身影。”   暗赤眼眸微闪,赵映晨立即下令道:“继续看着,要一直到亲眼看到宴经年为止。”   她的声音里透露出没有掩盖的愉悦,甄雀心中对这位修真界新秀剑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究竟是怎样的人,值得尊上如此用心? 第127章   “期年已满,经年,你该醒了。”   一片冰晶深蓝的洞中,紫玉冠男子站在寒冰床旁,神色暗含忧伤的看着卧躺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肌肤胜雪,长眉锐利,她仅仅是静躺在这里,便让人无法忽视她的美貌。   只可惜一双点漆星眸阖上,若是睁开,该有多少人沉溺在她的眼中。   左景明凝视着宴经年,从乾坤袋中缓缓拿出一雕花沉香木盒,颤抖的手将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圆滚滚的碧绿丹药。   这是柳依柔耗费半年时间,和无数珍贵灵植,炼制而成的丹药―――绝情丹。   他脑中回想起柳依柔将丹药交给自己时说的话。   “师兄,绝情丹一旦服下,便没有回转的余地,你……”   左景明叹了口气,他伸手将宴经年的碎发抚平,轻声道:“一年了,经年,你还不愿意出那个幻境吗?”   “宁愿这样陷入幻境,做活死人一辈子,也不愿意面对我们吗?”   明知宴经年听不到,但左景明还是忍不住发问,每一句都是他想了整整一年也想不通的问题。   空荡荡的冰洞内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回响,左景明怔怔,眼中竟然忍不住微雾,他低头,将碧绿的丹药拿出。   不再犹豫,绝情丹被左景明喂入宴经年嘴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精纯的药力滑入体内。   左景明低叹一声,沧桑的转身离开,却未发现,躺着的宴经年眼角,赫然流下丝丝清泪。   *   清轩宗凤栖山内,岁月一片静好。   “晨儿。”宴经年满含笑意的轻轻呼喊一声。   一旁正在练刀的赵映晨停下动作,鬓角的汗珠低落,她微微喘气的走到宴经年面前,眼神温柔。   “云莜,怎么了?”   “没事,我就想唤唤你。”宴经年摇头,星眸里满是赵映晨的模样。   闻言,赵映晨扑哧一笑,“你天天瞧我,都没瞧腻呀。”   “和晨儿一起怎么会腻呢。”宴经年抬手,不顾赵映晨的汗,挽在她脖颈处,额头轻轻贴在她的肩头。   耳畔是赵映晨细微的喘息声,掌心下的汗珠细腻真实,鼻尖满满都是她的气味,宴经年忍不住抬头,擒住赵映晨的唇瓣。   她的动作带着一丝急切,唇齿相依,艳红舌尖互相交缠。   赵映晨经不住这般诱惑,抬手将怀中女子的腰环紧,狠狠深吻,仿佛要将她拆骨吞下。   唇分,宴经年脸色泛起潮红,赵映晨的喘息反倒愈发小了。   赵映晨低头,与宴经年额头相抵,她低低的声音里暗含笑意。   “我知道云莜为什么要喊我了,云莜想轻薄我。”   “谁轻薄谁?”宴经年忍俊不禁,嗔了赵映晨一眼。   但她脸色微红,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惹得赵映晨心尖痒痒,又抓着她的腰亲了一次。   最后宴经年腿软的依靠在赵映晨怀中,她用纤细的手指戳着赵映晨的脸,“小坏胚子,这些年就学会欺负我。”   赵映晨将她的手捉住,与她十指缠绕,“那是因为这些年云莜愈发宠我了。”   清隽面庞满是笑意与喜悦。   谁知宴经年却微微沉默,她不语的窝在赵映晨怀中。   对方的气息包裹着自己,就连操练后的汗珠,也是如此真实,解了她心中的渴。   “云莜有什么心事吗,最近总觉得你心神不宁。”赵映晨蹭了蹭宴经年耳侧,轻轻啄了下白腻脖颈,动作极尽亲密。   “无事。”宴经年摇头,心中思绪却止不住的飘远。   她知道现在的美好都是幻境,是假象,但她却不愿醒来,宁愿自欺欺人。   她如今意识并未消散,便说明掌门将自己的自爆阻止。   宴经年不知道当自己脱离这幻境醒来时,晨儿是否还活着,向来果决直接的宴经年犹豫了。   她害怕了,愿意以死让赵映晨逃离的宴经年,却害怕睁眼后是一个没有心爱之人的世间。   “晨儿,若这一切都是假象,你会怎么做?”   依偎在温暖的怀中,宴经年轻声问道。   “假象?云莜,你是说若是这一切都没那么美好,宗门没接受我的身份,小叔和爹娘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这个奇怪的问题让赵映晨微微一怔。   感受到怀中人儿点头,赵映晨思索片刻后回答:“无论怎么样,只要云莜在我身边,我便什么也不怕。”   宴经年星眸中盛的泪水陡然间滑落,她哽咽道:“若我不在了呢?”   不知道宴经年为什么哭,赵映晨慌了神,用手小心的捧起她的脸,垂头轻轻吻去苦涩的泪水。   坚定的嗓音响起,“我说了会伴你永生,若是你不在了,无论天涯海角我也要寻到你。”   宴经年怀着侥幸问:“若是我逝世了呢?”   “傻云莜,那我当然也会陪你呀,没有了你,这个世间只剩下我,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赵映晨宠溺的看着她,眸光里满是柔和。   “不,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吗。”眼尾微红的宴经年摇头,她紧紧抱住赵映晨。   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笼罩在她心头,她就要走了。   自己不能再这么害怕下去,若是晨儿还活着,自己不能扔下她一个人在这个世间。   心中已然坚定的宴经年唇角微抿。   霎时间,眼前景象支离破碎,就连那温暖的气息也瞬间消失,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万物化作灰烬。   宴经年握拳站玉立,漆黑的空间响起左景明的声音,她很快意识到这是外界传进来的声音。   左景明的问话让她沉默,可下一瞬她便感受到自己咽下一枚丹药,强横的药力瞬间涌入体内,宴经年大脑像是被银针刺过,陡然间陷入昏迷。   “经年应该快醒了吧?”   将绝情丹喂入宴经年嘴中后,左景明将柳依柔喊来,两人站在寒冰床前,静静等候着宴经年的苏醒,但左景明还是忍不住问道。   “应该快了。”柳依柔心中也有几分紧张。   他们一直对宗门内称宴经年受伤,必须要修养闭关一年才能痊愈,因此除非是知情的长老,是没有人知道宴经年为了救赵映晨而自爆。   同时左景明也下令在宗内不准任何弟子提起赵映晨这三个字,所有弟子都心知肚明赵映晨是妖,被逐出宗门。   这是一个禁忌,其中绝大部分原因,便是左景明担心醒来的宴经年,听到赵映晨这个名字时,会勾起一丝记忆。   并非他不相信绝情丹,而是万事以稳妥为重。   就在这时,寒冰床上的绝美女子眼睫毛微动,她缓缓睁开沉睡已久的星眸。   柳依柔见她醒来,连忙问道:“经年,你感觉好些了吗?”   宴经年脸色淡漠,眸光浅浅,她微蹙眉坐起,感受到身体的生涩和丹田内旺盛的灵力。   自己什么时候突破分神后期了?   左景明看到这样熟悉又陌生的宴经年,背在身后的手微握紧。   似乎明白宴经年心中的疑惑,柳依柔道:“经年,你被妖所重伤,十分严重,昏迷了足足一年才醒来,期间用了不少天材地宝,药力堆积,你的修为自然进展许多。”   宴经年轻颔首,她心中虽还有一丝疑惑,却并未说话,而是从寒冰床上下来。   冷淡的眼眸扫过冰洞内的景象,她对不知为何有几分紧张的柳依柔和左景明行礼道:“弟子多谢师尊,六长老救命之恩。”   态度疏离清冷,但左景明心中却莫名舒了口气。   “你能醒来便好,凤栖山你便不去了,还是回到原来的乐阳山吧。”左景明道。   乐阳山是在宴经年的寒毒并未严重时居住的地方。   闻言,宴经年这才发觉,丹田中一直威胁自己的寒毒已经消失。   或许是六长老的丹药吧。   不再多想,宴经年回‘是’后,便离开了冰洞。   看着宴经年的背影,左景明与柳依柔对视一眼,二人互相传音。   “师兄,经年醒后并未提及赵映晨,也没有别的念头,看来那绝情丹应该是奏效了。”   “那便好。”左景明一直紧张兮兮的心中稍微放松了些。   “不过以后还是需要谨慎些,不要提及任何和赵映晨有关的事。”   “明白。”   而走出冰洞的宴经年,早已经察觉左景明二人的奇怪之处,但她并未在意。   她只知道自己深受如此重伤,必然是学艺不精,虽然在仙人遗迹中感悟了上古剑意,但她却还未来得及消化。   仙人遗迹?   宴经年头脑微痛,她蹙眉回忆自己参加赤血战场后的过程。   与纪苛斗法,受伤逃离,比试中获得第一,进入仙人遗迹,感悟剑意。   过滤一遍,没有丝毫问题,宴经年逐渐放松下来,她摇了摇头,朝凤栖山飞去。   在去乐阳山之前,她需去凤栖山看看。   那里洞府简陋,其实并未有放什么东西,但宴经年就是感觉,她必须要回去看看。   来到熟悉的洞府,宴经年有些吃惊,里面装扮得十分自然,全然没有自己最初开凿洞府时的敷衍。   看了眼,宴经年便头也不回,毫不留恋的离开。   无论是住在何地,对她来说,都没有丝毫区别。   之前是因为凤栖山有一处火属灵气浓厚的水潭,可替她压制寒毒,现如今寒毒已解,自然要离开此处。   毕竟乐阳山内冰属灵气丰富,更适合她的修行。 第128章   待回到乐阳山旧处,宴经年点漆星眸一凝,她冷道:“谁!”   只见走出一十多岁少女,穿着清轩宗核心弟子服饰,样貌清秀内敛,她看到宴经年微微吃惊。   “大师姐……师尊。”   她先是喊了声大师姐,然后发现不对,急急改口,唤了声师尊。   宴经年玉立未动,距离李涵三丈距离,她淡漠看向李涵,纯墨眼眸里看不清任何情绪。   “我何时收过弟子?”粉唇微启,宴经年问道。   她这些年皆是苦修,便是为了为父母报仇,从未有过收徒的心思,这弟子又是从哪里凭空冒出来?   李涵眨了眨眼,有些心虚道:“是掌门让我拜您为师的。”   “你是天灵根?”   见少女点头,宴经年暗道原来如此。   她仔细思索了片刻,极少在意宗门琐事的宴经年隐隐约约记得,确实在几年前有名金属天灵根进来。   李涵若是拜自己为师,那为何自己从未有过教导她的记忆。   “你原先在谁门下?”   “大长老。”李涵面对这样的宴经年,有些紧张。   一年过去,她觉得大师姐又冷了好多,以往和赵……和那人时,她能明显的感受到大师姐的温情,那时的大师姐虽看上去淡然,内里却是温柔。   但现在的大师姐……从骨子里散发的寒意,对周围毫不在意的态度,仿佛没有什么能撼动她的心。   想到原先的师父,李涵的情绪不由得有几分低落。   她情绪变化宴经年自然看在眼里,但她从李涵身边走过,只说了两字,“跟上。”   李涵急忙忙跟上宴经年的步伐。   林中泠冽疏离的嗓音响起,“自今日起,你便在乐阳山住下,明日我要看看你的基础如何。”   “好。”李涵忙不迭点头,她小心问道:“那师尊住在何处?”   她住在宴经年旧居,那宴经年又住在哪里?   “此事你不必管,安心修炼即可。”   宴经年轻飘飘掠过,没有让李涵窥探到丝毫。   待李涵进入旧居,宴经年便朝林中深处离开。   看着对方清冷孤傲的背影,李涵抿了抿唇。   她不知道当年大师姐和师尊究竟发生了什么,掌门将师尊逐出宗门,赵映晨这个名字成了禁忌,宗门内不可谈论的名字。   曾听说师尊是妖,是妖族细作,所以才被赶出。   但大师姐又为何身受重伤?   更何况,大师姐与师尊一向交好,此次疗伤出关,怎未见大师姐说起丝毫师尊的名讳。   李涵微微叹气,不明白怎么回事。   可能是师尊的背叛,大师姐万分伤心才不想谈及她吧。   只能这样认为了,李涵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在大师姐面前说起师尊的名字了吧。   在李涵心中,宴经年始终是她的大师姐,虽然在掌门的指示下成为大师姐的弟子,但她还是一时半会难以纠正。   翌日清晨。   李涵一夜修炼未睡,她早早的等候在旧居前,翘首以待宴经年的到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便见葱郁林中,踏步走来一白衣女子,清美绝伦,风姿冰冷,行走间又自带一股韵味,仿佛与天地混为一体。   基础李涵已经打下,宴经年擅剑,于是问她:“你可愿随我学习剑法?”   李涵连连点头,“自然愿意。”   七大长老中擅剑者尤少,宴经年天生剑心,对剑意的领悟已然是清轩宗内公认第一。   宴经年颔首,“练剑前需练拳法以巩固基础,你虽修行些许年,但皆是学习法术与普通拳脚。”   “今日我便教你内家拳,此拳法虽是修真界最广为流传的拳法,但我进行了稍许改动。”   “我与你演示一番,记住了!”   说罢,宴经年直立,阖眼静息,两吸后她睁开双眸,双手自然握拳。   拳悠悠打出,好似连绵细雨,温和,引不起任何波动。每一个动作皆浑圆自然,内敛深沉,但又暗含力道。   如今宴经年的内家拳已然练到返璞归真的境界,剑心被不断打磨,她的气质愈发收敛,不似原来那如剑般的锐利,却也清冷疏离,将世间万物隔离在外。   一套拳法打下来,宴经年收拳站立,气息毫无起伏,她的眼眸扫过李涵,“记住了吗?”   李涵怔怔,她微羞赧道:“记住了一半。”   这场景有些许熟悉,宴经年蹙眉晃头,她隐约记得,不知是多少年前,有个小小少女兴奋的说:“记住了!”   自己何曾向其他人教授过内家拳?   宴经年敛眉,李涵误以为她对自己不满意,于是连忙道:“弟子愚钝,但弟子愿勤学苦练。”   “无事,我再演示一遍。”宴经年摇头,重新将内家拳打了遍。   这次李涵记牢了,她仿照宴经年的动作,磕磕绊绊的做了一次。   看得宴经年心中微摇头,李涵灵根虽好,悟性却差了那么一点,而修行剑术对悟性要求极大。   心中虽然有些惋惜,但宴经年并未表现出来,“不错,明日便将动作分开练,还要打下基础。”   “是,师尊。”李涵抹了抹额头的汗,眼睛亮晶晶的答道。   “日常修炼不可落下,明日这个时辰我来找你。”   宴经年说完,便朝林中深处离开。   从李涵的视线中消失,宴经年并未去自己的新居,而是思忖片刻,往凤栖山飞去。   片刻后便来到凤栖山,却没想到遇见了一意想不到的人。   “蔡师弟?”   宴经年微惊,她与蔡永和向来不和,对方又怎会来到凤栖山,还在她的洞府?   一袭黑袍的蔡永和脸色冷硬,他侧头看着宴经年,心中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这一年他想通许多,也明白了宴经年为何会重伤,可面对这位多年对手,现在更是自己‘侄媳’的宴经年,蔡永和完全不知该如何面对。   “你的伤势可痊愈了?”他用比往常更生硬的语气问道,但宴经年还是察觉到他暗藏的关心。   他的神情太复杂,太奇怪了,让宴经年眉尖微蹙,“伤势已无大碍,你来凤栖山可是有何事?”   “我……”正不知如何回话的蔡永和,陡然察觉到宴经年的不对劲。   他剑眉一拧,“你的伤势当真好了?”   自爆丹田,如此重伤,一年修养能好彻底,那简直是用天材地宝堆砌出来的。   “自然。”宴经年言简意赅,她淡漠的站在蔡永和面前,听到对方试探道:“你,可还记得自己为何受伤?”   此言让宴经年注意到自她苏醒来,她接触到的人都有些不对劲。   她虽并不在意,但这却让她心中略带烦闷。   宴经年眉间裹霜,“被妖所伤,你若无事,便不必留在这里。”   这般不客气的态度让蔡永和心中微沉,心中隐隐明白对方失去了部分记忆。   但看她毫不欢迎自己的模样,蔡永和便没有多说,而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便离开。   宴经年站在原地,将刚才发生的插曲放下,无论将来如何,现在才是真实。   她望了眼准备进去的洞府,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进去,而是转身回到乐阳山。   被妖重伤是自己修行不到位,现在虽已是三境分神后期,但还需勤学不辍,苦练为上,如此才能将那些妖族杀光。   静坐在林中,耳畔是风刮过树叶的飒飒声,宴经年拔出寒光剑,清亮剑身微闪,将她星眸中的恨意与冷漠照出。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寻找当年杀死她爹娘的妖。   或许那妖已经死在别人手中,或许逃之夭夭,但无论如何,妖族乃是她的毕生之敌。   宴经年虽沉睡一年,但她苏醒后敏锐的察觉到当今局势的紧张。也许,此次,便是她杀入妖域的最好时机。   *   另一边,蔡永和略带苦闷的回到大长老洞府。   他轻轻喊了声,“师尊,宴师姐确实已经醒了。”   大长老懒洋洋的推开门,在椅子上坐下,蔡永和也顺势坐在他旁边。   桌上的茶水还冒着热气,蔡永和为大长老和自己斟了一杯。   “那她情况如何?”大长老接过茶水,问道。   “不好。”蔡永和摇头,“看样子似乎失去关于晨儿的记忆,变得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说到十几年前,蔡永和对宴经年的记忆有些模糊,但说完他又将自己反驳,“不,比以前更冷了,现在的她好像不在意任何事情。”   闻言,大长老悠悠一叹,“掌门这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给经年喂下了绝情丹。”   “绝情丹?”蔡永和一怔。   “服用绝情丹后,服用者将忘却挚爱之记忆,至深至切情感也会消失,并且情绪会愈发稀少,最后达到太上忘情的地步。”   大长老微摇头,“这都是命啊……”   “那晨儿怎办?”蔡永和凝眉,他没忘记赵映晨对他说有喜爱之人时,那眉眼真切的雀跃与欢喜,若是她知道宴经年将她忘了,她该怎样伤心。   “小师妹现在在妖域,我们也不知道她的情况究竟如何,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大长老态度平淡,显然已经料到如今局面。   对此,蔡永和也只好叹息,想到自己终生未有子嗣的兄长,心中苦涩。   莫非我蔡家要绝后不成? 第129章   “师尊……”   低沉男声响起,压抑着悲痛与苦楚,左景明跪依在石墩旁,泪不成声。   石墩上盘腿坐着一干瘦老者,他的苍白长发随风飘扬,头垂双眼紧闭,皮肤粗砺宛如树皮,俨然是仙逝许久模样。   自一年前还虚道长将斩妖剑亲手交给左景明后,便命不久矣,自此左景明便常常前来探望他。   但几名长老却毫不知情,是还虚道长笑着将左景明阻止,“现在情形凝重,我只要还没传出死讯的一日,妖族便不敢大举进攻,若你告诉那群小家伙,岂不是明摆着个昭告天下,叫妖族入侵吗?”   因此左景明便将还虚道长的情况隐藏,而今日,他再进境地时,便看见还虚道长仙逝。   左景明哽咽,眼泪滴滴落至地上泥土,他知道还虚道长临死前都在关注着宗内弟子,赵映晨和宴经年的事还虚道长也万分在意,不久前还问起宴经年的情况。   而前两日,宴经年苏醒,还虚道长便再无什么牵挂,就这样走了。   左景明脑中回想起前些天,还虚道长拉着他的手说:   “景明,我很悔恨,当年为何对燕师弟如此偏激,害得我们师兄弟二人分道扬镳。”   他语气虚弱,却透露出止不住的懊悔。   “我更后悔的是,从小教你,妖乃大害,遇之必除……”   “赵映晨虽是妖,却是你的小师妹,她之脾性,我虽未亲手教导,却看得一清二楚,你知道她不是妖族细作,更不会背叛宗门。”   覆水难收,已成定局,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左景明知道还虚道长这些日不安宁,总是回忆起从前往事。   他轻声道:“师尊,我自有决断,这一切都不怪您,即便她是好妖,弟子也会下手。”   还虚道长浑浊的眼神盯着他,竟然落下一行浊泪,“我不该将斩妖剑给你,它不是你用来对付同门师妹的兵器!”   左景明默默承受还虚道长的责怪,心中想法却越发坚定。   不能留下赵映晨,一旦清轩宗开此先例,便有弟子对妖类抱有幻想,认为他们并非天生性恶,从而妄图与妖族和平相处。   但这是不可能的!   左景明心中有个从未说过的秘密,一直让他铭记于怀六十多年,他人从未知道,就连还虚道长也不知道的秘密。   在他年轻出宗历练时,曾在一个村庄里遇见了一只小小的樱花妖。   樱花妖初临世间,带着稚嫩和对万物的好奇,即便是多年在还虚道长教导下,视除妖为己任0的左景明,也无法动手,将这纯净的眼神毁灭。   那时他还年轻,心中起了恻隐之心,人性本善,妖应该也是如此吧?   于是他便将樱花妖带在身边悉心教养,教她礼节,习俗,与她一同过凡俗的节日。   看着樱花妖脸上漾起清澈恬静的笑,一直对她严格要求,从来都是板着脸的左景明也跟着笑了。   一时间,那段短暂时光竟成了他最美好的记忆。   直到有一日,左景明去城池接待了一下刚入凡俗的弟子,短短不到两日,他再回到村庄时,发现那里已经血流成河。   樱花树以村民尸体为肥料,鲜血灌溉,很快便爬满了整个村庄。   漫天美丽樱花下,左景明疯了般的穿梭于群树,最终,他在最大的一棵樱花树上,看到了樱花妖。   她对自己扬起纯真又无邪的笑容,“阿景,好看吗?”   左景明的愤怒难以掩盖,“你与他们一同生活长大,你怎么下得了手!”   她怎么能,怎么忍下心来将整个村庄屠戮?   樱花妖像往常被他训斥一般,小心翼翼的往后缩了缩,“阿景,你不在这里,他们便说我是妖怪,还打我。樱花树不好看吗?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你本来就是妖怪!”左景明低吼道,目眦尽裂,“他们骂得没错,打得没错,你就是妖怪,永远不懂人之情感珍贵的妖怪!”   他狠心拔剑,冷眼看着吓愣在树上的樱花妖,“今日我便要杀了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妖孽!”   剑诀凝起,湛金灵力毫不保留的倾洒而出,樱花妖似乎明白什么,双眼渐渐含起泪水,她呢喃着:“阿景要杀我吗?”   她坐在树上,毫不抵抗,四周的樱花树树干摇晃着想要为她阻挡,也被她给拦下。   灵剑一往无前的刺穿樱花妖的身体,她噗的一声吐出鲜血,跌倒在地。   左景明怒气冲昏了头脑,走近樱花妖。   无数樱花树伸出树干,将樱花妖遮盖,源源不断的妖力灌输到樱花妖体内,与左景明的灵力相对争。   但见左景明走近,樱花妖挣扎着起来,她遣退护着自己的树干,艰难伸手,小心的捏着左景明的衣角。   她强忍着灵力破坏身体的痛苦,抬头仰望左景明,像撒娇一样,“阿景,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做了,就算他们打我骂我,我也不还手。”   正是这副天真烂漫模样,才让左景明愈发痛苦。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的错误,这让左景明忍不住质问自己,难道妖真的会和人一样性本善吗?   别过头,左景明回想起村庄惨案,最终还是狠下心来亲手将樱花妖斩杀。   临死前,樱花妖还拽着他的衣角,倔犟的不肯松手。   她死后,四周的樱花树瞬间枯萎,化作灰烬,左景明也跌坐地上,忍不住低头痛哭起来。   即使是刚诞生的妖,也有着嗜血的本能,更何况是赵映晨。   左景明垂眸,掩盖眼中的情绪,他重新站起,修长身躯上仿佛压着无数重担。   翌日,清轩宗师祖,还虚道长仙逝的消息传遍整个修真界。   霎时间修真界上下皆为之哀悼,在悲痛之余,所有人都察觉到随着这根修真界定海神针的离开,妖族开始蠢蠢欲动,即将撕破这明面上的和谐。   清轩宗内气氛沉闷,许多弟子匆匆行走,没有心思言笑,各忙己事。   几位长老与掌门齐聚一堂,在商议着接下来该如何做。   左景明沉声道:“凡俗已有弟子陆陆续续反映妖井被打开的现象,不少妖孽在初入凡俗时被看守卫兵所杀死,但依旧有部分流窜民间。”   内敛沉闷的四长老萧启道:“皇室为处理妖孽,派遣无数锦衣卫与六扇门捕头,但都死伤较重。”   他本已脱离皇室,但却不忍心看庆元国蒙受侵略,于是朝左景明主动请缨去凡俗抗妖。   一侧眼眶红肿,一看便是哭过的柳依柔恨恨道:“妖域果真是趁火打劫,盯着这时刻许久,若是师尊还在,他们怎么敢如此放肆!”   左景明安抚了两句,同意四长老萧启去凡俗。   旋即他道:“我们弟子在降妖时,得到了不少消息,其中便有一条。”   他的目光扫过底下七名长老,缓缓道:“妖域在一年前诞生了一座新城,名为映云城,城主乃是与妖皇齐足并驱的凤君尊上。”   “无妖知道凤君尊上名讳,只知其心狠手辣,雷厉风行,在去年十月初五妖族盛典,正式被妖皇册封。”   “这是使用搜魂术后,弟子得到的关于凤君尊上的画像。”   左景明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卷卷轴,他站起,卷轴赫然打开,里面的画像让七位长老同时一惊。   “这是……赵映晨!?”七长老姬问雁惊骇出声。   虽然画中模样并不十分清晰,但众长老还是一眼看出,这便是赵映晨。   但其中神态与在清轩宗时截然不同,画中的她面含微笑,却下手狠戾,暗赤眼眸俯傲众生,眉宇间裹着艳邪,妖气十足。   左景明收起卷轴,点头道:“没错,这位凤君尊上,正是她。”   三长老陈浩东哼道:“当年没杀死她便是放虎归山,果然这才是她真正模样,现在妖族渗入凡俗,莫不也是她的手下!”   谁知左景明否定道:“可能并非如此,妖域传闻凤君与妖皇不和,此次乃是妖皇出手,赵映晨极有可能并未参与其中。”   “有哪个妖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即便是不和,在此情况下也会联手!”陈浩东冷冷道。   正在左景明无言时,殿门外传来一道清泠嗓音,“弟子宴经年,请求拜见。”   宴经年来此处是为何?   众长老同时想到,左景明给柳依柔使唤了个眼神,对方点头,殿门无风自开。   只见宴经年傲然走进,她径直走到左景明面前,单膝跪下,“弟子宴经年,拜见师尊。”   “起来吧,经年你有何事?”   “弟子愿前去凡俗,与众弟子共同抗妖。”宴经年站起,暗沉黑眸看着左景明,眼中决心让左景明也为之吃惊。   她的目的很简单,她要去凡俗,找到当年杀害自己爹娘的妖,并让凡俗重归平静,远离妖族侵扰。   宴经年没有了关于赵映晨的任何记忆,她的人生就好似一片漆黑,再无一丝光亮,如今她便只有一个目的―――报仇。   这个念头酝酿成执念,进化成心魔,若不报仇雪恨,她这辈子修为便不会再有丝毫精进。   没吃绝情丹前,她与赵映晨倾述,心中渐渐放下偏激念头,虽也想着报仇,但却并非时时惦记。   现如今,她吃下绝情丹,反倒将这份执念放大,成了她必须要斩灭的心魔。   她的状况左景明看在心里,却无可奈何。   他不明白赵映晨对宴经年的意义,不懂她们之间已是无法分离的关系。   左景明只好颔首道:“既然你心意已决,便与四长老共同去凡俗吧。”   “是。”宴经年的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随后又化作古井无波。 第130章   此时,庆元国上下已有些人心惶惶,晟远城毕竟是国都,守卫森严,倒还好,但是其余六城便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发色灰白的皇帝,在朝堂之上勃然大怒,他将手边的东西尽数扔下,不敢吱声的大臣们皆低头,诺大的宫殿内只有器物砸地的乒乓声,和皇帝粗重的喘气声。   在大臣为难时,离皇帝最近的一身穿黑色缎袍,金丝滚边的秀美女子上前,此人正是萧芩,现如今她已被立为太女,可临朝听政。   她道:“还请父皇息怒,儿臣已请修真界清轩宗门下弟子前来降妖,您若是气坏了身子,那可万不值当。”   此言一出,群臣之首的丞相也出列道:“太女说的没错,现下正是危急时刻,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有两名带头,底下群臣也开始叽叽喳喳劝导。   皇帝喘息一声,重新坐回龙椅,他的眼神依旧充斥着怒火,“昨日夜,瑛元国传来急报,他们接近北方严寒,却只收到朝廷的些许物资,将士们根本吃不饱穿不暖,妖族趁此入侵,足足占领了接近一半的城池。你们说,朕前些日子发放的物资,都去哪儿了!?”   群臣哑口无言,个个不敢触及皇帝的眼神,皆低下头来,秋生同样如此,但他低垂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这件事就连萧芩也毫不知情,她心中吃惊,转头看向群臣,瞧见户部尚书尤其心虚的低下头。   “朕给你们两日时间,凑齐物资,发往瑛元国,不得有误!”皇帝冷哼一声,身侧公公立刻叫道:“退朝―――”   群臣皆下跪,“恭送陛下,臣等告退。”   皇帝懒得看他们,便从后离开。   萧芩与众大臣离开大殿,她正从台阶下去时,两名大臣围上萧芩。   各是户部尚书与礼部尚书,萧芩端着笑看向他们,“两位尚书有何贵干啊?”   户部尚书手持朝板,苦着脸道:“太女殿下,臣真真切切是无辜的呀,各方物资发放下去,皆是我户部出的,陛下这一句话,又得掏空多少户部银库呀。”   萧芩瞅了他一眼,笑道:“今年苦难,百姓艰难,不宜多征税,但许多官员手上,银两可不少。”   她点到为止,户部尚书已经明白,但他脸色愈差,从一群官员手里拿钱,简直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但见萧芩这样说,想必也是陛下的意思。   户部尚书走着走着落后于他们,此时礼部尚书又对萧芩道:“殿下,皇上前些时日说要您挑选适宜太妃,下官这边的成婚礼仪还望殿下过目。”   萧芩揉了揉眉心,有些烦闷,“一切从简便好,如今战乱纷飞,不宜铺张。”   “是,殿下。”礼部尚书沉静颔首。   出了这太和宫,萧芩松了口气,上轿回了东宫。   一进殿内,她便听到陈锦芮的声音,“宗人府的人又送了几幅画像过来,他们说上次的你不满意,这次的又换了一批。”   陈锦芮的语气有些阴阳,她轻哼了声,醋意十足。   萧芩无奈一叹,走到陈锦芮身旁,抬手摸了摸她气鼓鼓的脸,“你知道我不会看中谁的。”   低头看着萧芩略显疲惫的神情,陈锦芮一下子气消了,她展臂将萧芩抱入怀中,声音闷闷的,“可是你也不能一直拒绝,等到将妖族打回妖域,你便不做这女帝,我们一同行遍万水千山可好?”   “好。”萧芩轻轻点头,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这一年,她还是没能抵挡心中情意,与陈锦芮在一起了,但随之而来的困难,也几乎将二人淹没。   皇宫中没有秘密,即便东宫侍从皆是萧芩自己人,但她与陈锦芮的事依旧被皇帝知道。   于是皇帝便下令要求她在这国都内,挑选适宜男子完婚。   萧芩心中略微沉重,但她靠在陈锦芮怀中,也愈发坚定自己的选择。   两人在寝宫内腻腻歪歪许久,随后陈锦芮便随萧芩去书房处理奏折。   陈锦芮为她研墨,突然间道:“对了,今日四长老和大师姐就要过来了,同行的还有十几名三境修为的弟子。”   闻言,萧芩停下手中毛笔,“大师姐也要来?”   “没错。”陈锦芮点头,她目露一丝担忧,“你说掌门让我们不准提老赵的名字,是不是就是不想刺激到大师姐。”   “极有可能。”   萧芩抬首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陈锦芮,忽然伸手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阿芩……”陈锦芮惊呼一声,感受到对方依赖的用脸蹭了蹭自己。   她抬手抚着萧芩的后耳,指下触过的肌肤化为淡淡的红。   气氛变得有些热,陈锦芮低声唤了声阿芩,抬头用唇细细摩挲着萧芩的耳垂。   “太女殿下,清轩宗修士已到晟远城。”   正暧昧时,从外快步走进一侍人,十分没眼力劲的打搅两人。   萧芩从情乱意迷中回过神来,有些羞恼,但是是自己吩咐下去的,若是清轩宗修士到来,定然要即刻通知自己,也怪不得侍人。   陈锦芮略显失落的从萧芩腿上起来,她凑近萧芩耳语道:“我们出宫迎接他们吧。”   默默点头,萧芩起身,将微微凌乱的衣裳整理好。   于是两人换上便服,手持令牌出宫。   毕竟清轩宗修士不宜与皇宫扯上太大关系,因此无法将他们接到宫中,而是在清轩宗专营下的客栈住下。   根据侍从的消息,两人直奔他们所在地。   一眼便瞧见正在进入客栈的一行人,皆气质非凡,在凡俗如同熠熠美玉,清亮明朗。   萧芩与陈锦芮迎上去,她们齐齐喊了声,“四长老,大师姐!”   萧启回头,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宴经年则是冷淡的一瞥她们,颔首示意。   宴经年这般漠视的态度,让两人有些吃惊。   大师姐虽对外人不假辞色,但她们是与大师姐一同出去历练,且参加了赤血战场的,怎的今日见到她们,好像根本不熟的样子?   并未多想,几人在客栈一楼坐下,开始聊了起来。   萧芩将庆元国现下各大城池的情况说明,此次萧家派出了不少子弟坐镇城池,抵挡了大半妖孽,但也有小部分逃窜,被捕头或是锦衣卫斩杀。   萧家力量在里面尤为重要,随后萧芩又格外讲述了下瑛元城的惨状。   话音刚落,宴经年便道:“瑛元城我前去支援,将失地夺回。”   错愕的看向如此积极的宴经年,萧芩心中有些困惑。   但萧启知道缘由,宴经年便是出生于瑛元城,父母也是在瑛元城被杀,她做如此打算十分正常。   见萧启点头赞同,萧芩便也不再多说。   将剩余弟子分配在各城各地,萧启一直紧绷的心算是稍微放松了些。   见弟子们散去,萧启来到萧芩身旁,低声道:“你父皇身体可还好?”   萧芩轻微摇头,表示并不妙。   萧启目露一丝担忧,萧芩始终注视着他的神情,见此她轻声道:“父皇一直在用丹药调养,能够延年不少。”   说罢,她嘴角微上扬,“叔公虽口头上说脱离皇室,但心中却始终惦记着庆元国。”   萧启幽幽看着她,“若非庆元国遇难,我是万分不想回到这个地方。”   萧芩疑惑道:“叔公为何对萧家如此抵触?”   这是她一直未想明白的地方,以萧启的身份,若是还在萧家,定然是绝顶地位,更拥有数之不尽的资源。   萧启摇头,只说了句‘你不懂’,便闭嘴不谈,眉宇间露出淡淡的伤感。   目送萧芩等人离开,萧启远远望着那宛如吃人野兽一般的皇宫,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块地方,是他一生的噩梦。   萧芩不懂他,是因为她天生高贵,备受宠爱,从未受过苛责和欺凌,但萧启不同。   当年,萧启虽贵为皇子,却是流落民间,不受宠爱的私生子,是他的父皇微服私访时,醉酒后和妓子的产物。   五岁那年,他被找回皇宫,但那时他的母亲早已被其他嫖客折磨致死,于是他便独自一人,生活在这深不见底的皇宫。   皇宫内的宫女奴才,皆是捧高踩低之人,萧启不受宠爱,便克扣他的粮食,生活用具。   到最后,他身为一届皇子,竟然只能喝最稀的粥饱腹,用刚入宫时的破烂衣裳御寒,宫女奴才看他不舒心便对他打骂。   这样痛苦的生活,萧启早已习惯。   但接下来却变得不一样,他遇到了和他一样遭遇的同父异母的姐姐,萧葵。   被折磨得麻木不仁的萧启,第一次遇到保护他的人。   分明大家都是一样的凄惨,但萧葵的脸上却始终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用温暖的嗓音安慰他,告诉萧启若是下人欺负他,一定不要忍让,要还手。   她为自己是公主的身份而骄傲自豪。   萧启看着这般耀眼的萧葵,千疮百孔的心,不知为何,竟然泛起淡淡的暖意。   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相依为命,可萧葵的骄傲,将她彻底害死。   不知怎么,最受宠的大公主竟当众将萧葵用鞭子活生生打死。   得到消息的萧启,已经连萧葵最后一眼都无法看到。   他疯一般的跑到大公主寝宫,隔着一众拦着他的侍从,哭着问大公主:“你为什么要杀她?”   大公主的表情他现在依旧还记得,那是一个茫然的神情,好像死去一个人对她来说根本不在意。   最后在身边侍从的提醒下,她才想起来,勾唇露出一个轻蔑的笑,“一个私生女,本公主看她不爽,便打死了,那又如何。”   想得到答案的萧启呆愣在原地,他被一层层太监围住,直到身后的木板打在身上,他都像失了魂一样毫无感觉。   原来,在皇宫内,只要受宠,便可以做任何事,即使是将自己的妹妹活活打死,在那些人看来,也不过是一笑了之。   萧启又哭又笑,他大叫着,仿佛着了魔,四周侍从皆不敢靠近他,便远远将满是鲜血的萧启扔到破屋里,由他自生自灭。   回忆戛然而止,萧启站在大街上,四周的人从他身边穿过,他的心比寒石还要冷。   右手腕处的伤痕隐隐作痛,这是他儿时无数次想要自杀,想要放干自己的血留下的痕迹。   他疯狂的想要摆脱皇室对他的束缚,可到头来,他还是永远无法逃脱。 第131章   即日,宴经年便独自前往瑛元城,萧启并不担心她的安危。   现在妖族正处于试探阶段,向凡俗投放的多是二境修为的妖,其中夹杂着三境,但绝不可能出现四境。   四境修为,无论是在妖域,还是在凡俗,都是极为稀少的大能,一旦四境强者出手,那定然是要触发一场大战。   而宴经年为三境分神后期,几乎是所向披靡,无妖能敌。   宴经年自十一岁进入清轩宗后,便极少回到瑛元城这个伤心之地。   即便如此,但前往路程,在她心中却是滚瓜烂熟。   瑛元城位于庆元国最北方,临近极寒之地,与玄业国接壤。   玄业国便是极寒之地所在的国家,由苍云宗掌管,并非像清轩宗与庆元国,两方互不干涉。   为了将损失降到最小,尽快收复失地,宴经年极速赶路,偶尔顺手斩杀妖孽,却绝不多停留一刻。   就这样,约莫三日过去,她来到瑛元城边界的县镇。   她在空中御剑飞行,地下一片县镇中火光满目,宴经年迅速下降到县镇。   县镇内的房屋皆起火,分明此处寒冷,极难点燃火苗,可现在却火势滔天。   宴经年行走着,神识不断探勘这县镇内,却只看到满地被烧焦的尸首,没有一个活口。   四周一片炽热,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焦糊味和烟味,直往鼻腔里钻。   蓦地,她发现在县镇东边,正聚集着三两只妖孽。   握剑的手微紧,宴经年的墨瞳愈发暗沉,仿佛在压抑着无边怒气。   几个呼吸间,来到东边,三只人形鼠头的妖,正坐在一房屋门前,抓着地上两句尸体啃食,鲜血洒了满地。   其中一妖叽叽笑道:“凡俗真是太好了,四处都是口粮,这可是大人们才能享受的美食啊!”   “可惜我们吃不了那么多,里面还有一个活口,三弟快去吃。”另一只鼠妖贪婪的啃着,塞了满嘴还在往嘴中塞。   它们身上沾满了血,嘴里不断咀嚼。   正当第三只鼠妖想说话时,它们三妖的动作同时一顿,一道清浅剑影闪过,三妖的头颅霎时间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许久。   宴经年的脸色阴沉,她冲进浓烟滚滚的房屋,精准的走到衣柜前,将柜门一打开,便见一女孩尖叫的扑向自己。   她不断用手脚推攘,尖锐的声音里满是哭腔,“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这点力道宛如蜉蝣一般,宴经年不顾她的踢打,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不断抚摸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那些妖都被我杀了,你现在很安全。”   女孩的动作渐小,压抑的哭声听得宴经年心口发酸。   当年,她便是这样的无助,只能眼睁睁看着爹娘被妖孽杀死,看着他们一口口被吃掉。   安抚着女孩,宴经年的拳头悄然握紧。   妖孽来到凡俗,只会给这片土地带来无尽的黑暗与毁灭,未来将有无数像当年宴经年那样的孩童,面临家破人亡的悲痛,   但他们却不会像宴经年那样好运,没有天赋的只能被妖族圈养,长大后被当作口粮吃掉。   有天赋的,若无修士将其带入宗门,那只会更加痛苦。   普通人对妖族来说只是小菜,但修士不同,修士是他们的主餐。   妖族会将有天赋的孩童聚集,教他们修炼功法,给他们逃出去的希望,最后再一口吃掉。   宴经年抱着女孩儿,走出县镇,此时这足足有千人的县镇,已经没有丝毫生机,逃走的逃走,没来得及逃走的,便在这片大火里化为灰烬。   御剑飞行进入瑛元城内,她径直前往城主府,却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此刻她身旁极速掠过几名飞鱼服男子,宴经年拦住问道:“请问瑛元城内的百姓,皆在哪里?”   几名锦衣卫停下,他们打量了翻宴经年,拱手道:“这位大人可是来支援瑛元城的?”   宴经年颔首,“正是,在下乃清轩宗宴经年。”   他们对视一眼,一指不远处塌陷的房屋,“此处有一密道,是通往临时地窖的通道,那里有不少百姓躲藏其中。”   “多谢各位。”宴经年抱着女孩不便行礼,便点头示意感激。   说完,锦衣卫便匆匆忙忙往另外的方向赶去,宴经年则是来到那塌陷处,神识往下,‘看’到里面确实有不少百姓。   她带着女孩进入密道,来到地窖处。   宴经年一进来,便引得许多目光注视。   地窖里漆黑无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所有人静静的坐着休息,没有言语,只有一片死寂。   而宴经年的到来,就像污泥里出现一颗明珠,遮挡不住的耀眼。   其中似乎是领头的老者颤颤巍巍走来,他激动道:“大人,您是来救我们的吗?”   宴经年点头,但她察觉地窖的黑暗让眼前老者难以看清自己的动作,于是开口道:“我是来支援瑛元城,收复失地的。”   “好,好。”老者连连点头,激动的浑身颤抖。   身后来了一人将他扶住,“老爷子缓些,不要到时候妖怪打跑了,您又垮下了。”   这玩笑话让地窖内的人忍不住笑了两声,一直在宴经年怀中,不敢抬头的女孩儿,也悄悄的抬起头。   宴经年的目光轻轻扫过女孩,对她低声道:“接下来你就在这里好不好?”   女孩揪着她的衣角,小小点头,宴经年将她放下,对老者道:“麻烦您了。”   “不麻烦。”老者用手将女孩圈住,笑呵呵道,“您可千万小心。”   “我会的。”宴经年浅笑颔首。   被冰封的心,仿佛裂开一道缝隙。   这群普通人,虽到此绝境,却依旧怀揣着希望。   宴经年走出地窖,望着这些倒塌的房屋,黑眸陡然变得锐利,暗沉也化作星火。   妖族,从来都不能占领这个世界!   以城主府为界,瑛元城北边被妖群占领,南边则是相对保持完整的建筑。   方才遇到宴经年的几名锦衣卫便在北边激战。   “老李,快躲开!”   年轻锦衣卫急切大喊,他面前是一手臂缺失,满身是血的中年锦衣卫。   周围四名锦衣卫皆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他们贴墙无力逃走,更无法抵抗这发狂的妖。   中年人喘着粗气与力气大涨的妖孽对抗,他听到身后年轻人的叫喊,却毫不为所动。   一旦他躲开,这妖瞬间就要扑倒那小子身上。   他大叫一声,跳到这妖身上,手中宽刀将妖的利齿狠狠抵住。   妖孽强横的力道疯狂抵抗,他回头朝年轻人喊道:“你这小子快带着他们跑啊,这里我来垫后!”   年轻锦衣卫不过十七八岁模样,他含泪的爬过去,将贴墙受伤的同伴一个个扶起,往外跑。   中年人一下子被掀翻,狂妖霎时间想朝那五人冲去,却被中年人扔刀拦腰单臂抱住,死死压在地上。   他嘴里骂道:“畜生玩意儿,吃我家眷,不得好死的狗东西!”   一边骂着,他一边发出惨叫声,没了刀抵抗,体内灵力见底,狂妖肆意啃咬着他的肩膀,拉出一大块血肉,但中年人却忍着痛毫不放手。   没有人知道他的老家在瑛元城,当他主动请缨来到这里时,却发现老家坍塌,他只在一片废墟里发现了两名被吃掉一半的尸体。   一个幼童,一个妇女,他面无表情的离开,夜里却是失声痛哭。   这是他的妻子和仅有两岁的儿子。   不知不觉间,中年人双眼模糊,他咬着牙紧紧缠绕着狂妖,任由对方撕咬扑打。   一句话从牙缝中挤出,“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这个畜生再去祸害别人!”   可人的力气终究是有限的,他感受到自己的鲜血逐渐流逝,眼前一片发黑,手脚开始发软。   正当他以为自己要死时,突然发现被自己缠着妖挣扎动作愈小。   勉强撑起眼皮,一双洁净雪白衣角出现在眼中,他有气无力的笑了。   太好了,自己又活了。   “老李!”   耳畔远远传来年轻锦衣卫的呼喊声。   “啊,是你。”年轻人跌跌撞撞的跑到中年人身旁,见到狂妖已被斩首,他抬头,看到身上一尘不染的宴经年,惊讶道。   “这是丹药,快给他喂下吧。”宴经年从乾坤袋中取出瓷瓶,递给年轻人。   年轻人霎时间反应过来,他接过瓷瓶,蹲下查看中年人的伤势,只见他的飞鱼服破烂不堪,满身都是被啃咬的痕迹,血肉模糊。   他不禁落泪,将丹药慌乱喂进中年人嘴中。   “老李平时就爱这身飞鱼服,弄脏一丝都不肯,若是他醒来,看到这破破烂烂的,肯定要气死。”年轻人哽咽着喃喃道。   宴经年心中微叹,她轻拍年轻人的肩膀,“他会没事的,快离开这里吧。”   “嗯。”年轻人重重点头,他朝宴经年猛然跪下,“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话罢,他便扛着中年人,踉踉跄跄的往远处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安然无恙的离开,宴经年回身,继续往北面前去。   愈往北,妖便愈多。   她手持灵剑,无一妖能在她手下扛过一招。   一边清除妖孽,一边搜寻还活着的人,不知不觉间,她已斩杀了大半余妖。   灵力用尽了便再补充,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衣上也沾染了鲜血,宴经年挥剑已然麻木。 第132章   在妖皇蠢蠢欲动,派遣妖族前去试探的这段时间,赵映晨一直静坐映云城内,在血脉传承中寻找从妖域到凡俗的方法。   按理来说,两界之间必须通过妖井互通,但所有妖井入口皆被妖皇掌握,想要绕过妖皇,神不知鬼不觉前往凡俗,几乎是不可能。   更何况现在的妖井被妖皇使用密法将封印扯开一道缝隙,只允许三境后期之下的妖穿过,四境修为的妖根本无法穿过。   因此赵映晨只能另想他法。   阖眼慵懒卧靠御座,赵映晨抬手,指尖滑过身下雕刻精致的凤凰首,她表情似在沉思。   蓦然,甄雀从外走进,她单膝跪地呈上一张请帖。   “禀报尊上,再过十日便是妖皇之女尤涟百年生辰,妖皇已邀请妖域内百族族长,于皇城庆生。”   赵映晨缓缓睁眼,暗赤眼眸微显迷蒙,她轻轻招手,请帖自动飞向掌心。   打开瞧了两眼,便无趣的合上,手腕微抖,尊贵请帖便扔在地上。   “妖皇之意不在庆生,而是想召集百族,为攻打凡俗做准备。”赵映晨一言道破。   甄雀忍不住道:“尊上,如此大好机会,我们不如与妖皇联手,一旦占领凡俗,好处将数之不尽啊。”   闻言,赵映晨卧靠的身姿坐直,她眸光带着笑意,“甄雀,谁是凤君?”   甄雀打了个寒战,她立刻双膝跪下,以头贴地,“尊上至高无上,是雀儿逾矩,请尊上责罚。”   轻哼一声,“雀儿,你若是想与妖皇联手,那便走吧,本尊不会拦你的。”   “不。”甄雀抬头,跪着挪近御座,她惊慌失措的看着冷了脸的赵映晨,“雀儿的命都是尊上救的,尊上若是不要雀儿了,雀儿愿以死谢罪。”   “以后不准再说那样的话了。”看了甄雀许久,赵映晨的目光软化了几分,她略显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是,尊上。”甄雀乖乖点头。   赵映晨心中有些累,在得知妖皇正在试探凡俗后,她麾下之妖,皆上报希望可以与妖皇一同入侵凡俗,但都被她用强硬手段镇压。   这些日子算是流失了不少手下,但剩下的都是对她十分忠心之妖。   “雀儿,你确定妖探的消息准确?”   忽然,甄雀听到赵映晨问。   她点头,“千真万确,妖探一直远远跟着宴经年,发现她前去了瑛元城,现在应该还在城内。”   赵映晨的唇角绽出笑容,她知道若是云莜醒来,在得知妖族渗入凡俗后,一定会去瑛元城的。   瑛元城是她的童年,也是她的噩梦。   笑容又渐渐消失,赵映晨问:“让你查的妖可查到?”   甄雀有几分为难道:“线索太少了,加上海边血鲨族是妖皇麾下,我们手下很难深入。”   半年前,凤君尊上让她去搜寻在四十多年前去过凡俗瑛元城,并且是冰属的妖。   也不知道本体是什么,更不知道模样如何,就这样大海捞针一样,没有丝毫头绪。   赵映晨也没期待这样能找到那妖,于是无奈摇头,“继续找,挖地三尺也得找出来,死了也要将尸首找到。”   “遵命。”甄雀垂头行礼。   “今日起本尊要闭关七日,期间有何事让林烟禀告,若无大事,便不要打扰本尊。”   闻言,甄雀眼角微涩,她称是,正准备起身告退时,被赵映晨叫住。   “雀儿,你是本尊的右护法,执掌大权,莫要辜负本尊信任。”   甄雀眼眶湿润,“雀儿方才只是一时情急,并非有那想法。”   “本尊知道,但你不了解事太多了,以后莫要再说胡话了,退下吧。”   “是。”   见甄雀离开,赵映晨幽幽一叹。   她在翻看血脉传承时,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细节,原来妖域在千年前,并非是这副鬼样子。   她回想起在赤血战场时,遇到的玄蛇巴慕。巴慕曾说过妖域乃妖族圣地,里面灵力充沛,物资丰富,堪比修真界。   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妖域迅速衰落,成为现在这样连妖族都难以生存的地方。   从乾坤袋内取出巴慕赠与自己的石头,之前在仙人遗迹中,接触了那血池,不知为何光芒尽散。   赵映晨左右打量着这普普通通的石头,神识包裹,想要探入其中,却好似被一层石门阻挡,难以进入分毫。   突然间,赵映晨灵机一动,她划破指尖,凤凰之血滴落至石头上,瞬间被石头吸收。   石头轻轻颤动,似乎将外表一层灰石抖掉。   见此法有用,赵映晨便加大滴血力道。   随着石头吸收的凤凰之血愈多,灰蒙蒙的外表也逐渐消失,转而是一种半透明的晶体,呈扁圆型。   赵映晨收手,看着掌心大小的扁圆形晶体,心道果然。   这块晶体本是凤凰族之物,不知怎的,落到玄蛇一族手中,现在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凤凰手中。   血脉传承中包含万物,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这晶体究竟有何作用。   但不论怎样,手中的宝物焕然一新,让赵映晨心情颇好。   同时,她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更加愉悦了几分。   在昨日,她已在血脉传承中,找到了如何不通过妖井,便从妖域通往凡俗的方法。   兴致勃勃的前去殿中修建的密室。   映云城内中心,是凤君尊上的居住地,将血衣凤鸟族族殿推翻,重新建筑的一座宫殿。   此宫殿堪比凡俗皇宫,比皇城内的巨塔要繁华无数倍。   同时,由于赵映晨的本体乃凤凰,于是在殿内引用熔岩,整个映云城被炽热所包围,如此环境让身处其中的赵映晨十分舒适。   宫殿内的密室,是赵映晨专门吩咐的,采用了最好的材料,可抵挡四境强者的全力一击,是闭关的最好地方。   进入密室,里面用夜明珠照亮,宛如凡俗白昼,不是妖域内的昏暗天色可比。   赵映晨盘腿坐在团蒲上,团蒲乃是用三境狐妖最柔软的皮毛所制,极尽奢侈。   血脉传承中记载的是凤凰族的秘术,必须要求四境以上的修为才可实行,并且需要不少珍贵材料。   需以千年梧桐树精的枝干,雕刻自己的模样,以神灵草等灵植熬制,方可存储魂识。   再以血为引,妖力为辅,如此木雕便成为自己的分身,可越过空间,前往凡俗。   这种方法仅仅只是将自己的分身投放于凡俗,分身拥有本体一部分实力,约莫是三境左右。   分身在凡俗化作人形,储藏其中的魂识可让本体精神跟随进入凡俗。   不过这样一来,分身虽不死,但受伤后,本体同样会受伤,且限制极多,一次约莫只能停留三日。   但这对赵映晨来说够了。   她只需要远远看一眼云莜,确定她的安危后,便心满意足了。   在前几日,得知云莜并未死的那一刻,赵映晨眩晕了几秒,心脏欣喜得极速跳动,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在知道左景明对外宣称云莜闭关疗伤后,便一直抱着微薄的希望。   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赵映晨甚至,怀揣着感激的心,感激左景明并未放弃云莜,并未仍由她自爆,而是将她救活。   无论左景明是出于怎样的心思和目的,他让云莜活下来了。   “云莜……”赵映晨压抑着心中疯长的思念,这个名字在唇间轻轻滑过,她按住抖动的手,细致的将树干雕刻。   树干逐渐被雕刻成人形,赵映晨止不住的想着,若是到了凡俗,云莜见到自己,究竟会说什么。   自己现在这越来越像妖的模样,她会不会讨厌?   若看到自己活下来,她定然会十分开心。   赵映晨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这是她自从来到妖域后,从未展露过的笑容。   终于将一切都准备好,赵映晨压住激动的心情,沉下呼吸施法。   魂识小心翼翼的缠绕木人,赵映晨只觉得自己浑身仿佛被挤压,一时间天旋地转,难受得即使已是四境修为,也脸色苍白。   *   此刻瑛元城内的余妖已经被宴经年斩杀了大半,剩下的也受到威胁,自觉的聚集在一起。   其中一只妖恶狠狠道:“那个家伙两日便清空了大半的妖,如此下来我们迟早也是要被灭。”   “不如偷偷回去妖域吧。”有妖小声提议道。   他这话一出,所有妖都转头盯向他。   沉默半响后,修为最高的一只妖道:“我们是第一批进入凡俗的妖,也是获利最大的,这些天你们吃了那么多人,修为精进不少,连一个三境修士都搞不定?”   他冷哼一声,讽刺意味十足。   “妖皇就是把我们当炮灰!”   有妖叫嚣道,“你们看凤君根本没派任何妖来凡俗,就是等着我们将凡俗清理,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妖皇也是一样!”   性命关头,他们依旧在内讧。   正争论着,他们见到一抹赤红衣角,登时一惊,抬头看到意想不到的妖。   所有妖霎时间一同跪下,“拜见凤君尊上!”   赤红衣袍随风翻飞,金丝暗纹绣制凤凰,墨色内衬深沉,来者长发束起,身姿傲立,模样俊美。   可赵映晨没有将目光放在这群妖身上分毫,而是看向远处玉立的持剑白衣女子。   她澄亮的赤色眼眸中迸发出无边的惊喜,“云莜!”   脚步往前一步,却见白衣女子神情冷漠甚至带着憎恶,赵映晨茫然的顿住步伐。   “云莜?” 第133章   瑛元城的妖,宴经年杀了大半。   她持剑,目光如炬,寻找着剩下的妖聚集在何处。   神识探寻到线索,她顺着方向,朝东边走去。   渐渐靠近妖气浓郁之地,宴经年眯眼,愈走近,眼前之景愈清晰。   只见十数只妖齐齐跪下,大喊着拜见凤君尊上。   宴经年心中的警惕提升到极点,她打量着一侧站立的女子,风姿绰约,桃花眼里含着清浅笑意,暗赤瞳仁在冷阳下灼灼生辉。   此妖定然是他们的领袖,绝对不凡!   手中灵剑握紧,只见那妖将目光痴缠的看向自己,她叫了声云莜。   宴经年的脸上霎时间露出憎恶表情。   云莜是她的字,可她从未将字告诉任何人过,这妖又怎会知道?   对方眼眸中浓浓情意更是让宴经年难堪,她冷冷盯着这妖,对方朝自己迈近的步伐停下,表情变得些许疑惑和茫然。   灵力已经按耐不住,剑意瞬时迸发,空中的每一丝水分,皆化作冰刃,刺向那红衣妖。   同时,宴经年脚步一动,向红衣妖冲去,灵剑锐利无边,夹杂着她的滔天怒意。   将妖中领袖杀死,瑛元城便解救大半!   赵映晨下意识的张手,将周边密密麻麻的冰刃抵挡,冰刃触之她身边即化为水滴,这无法伤到她分毫。   宴经年的剑意,赵映晨再熟悉不过了,但这却是她第一次,作为宴经年的对手体会。   她不明白为什么云莜会一见到自己,便下杀手,对方眼中的陌生与恨意,让她惊慌失措。   漫天雪花遮挡了赵映晨的视线,**实力只能发挥本体的一半不到,她应付得极为困难。   身旁一群妖也逃的逃,散的散,很快场上便只剩下赵映晨与宴经年两人。   浓烈的杀意让赵映晨无法喘气,她眼前白雾霎时间被一柄亮剑刺破,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气息。   本侧身可躲,但赵映晨却停在原地。   灵剑无声的刺穿赵映晨心口,但同时,她也展臂将宴经年拽入怀中。   两人挨得极近,赵映晨定定看着宴经年的眼眸,炽热呼吸缠绕交错,她仿佛嗅到熟悉的冷香。   她似乎有些吃惊自己为什么不躲,以至于忘记挣扎。   心口被贯穿,痛极了,可这都比不上赵映晨心中的痛楚。   “云莜,你忘记我了吗?”赵映晨眸光柔软,她抬手,轻抚着宴经年的脸庞,鲜血从唇边流下,越显妖艳。   不知为何,本是满心憎恶的宴经年,怔怔的沉溺在这双深情桃花眼中。   “你是谁?”宴经年艰难问道。   这刺入对方心口的剑,怎么向刺进她自己心口一样,那么疼?   没有缘由,仿佛是身体的本能,眼泪蓦然流下。   心口的血被墨色内衬吸收,看不出丝毫受伤的痕迹,但赵映晨已经感受到自己的魂识正在逐渐脱离这具**。   这是密法的缺陷,分身若是死去,便会瞬间脱离凡俗,回到妖域。   “别哭了,云莜。”赵映晨垂眸,唇角微勾,露出一个笑容。   指尖将泪水拭去,“我没事。”赵映晨抚在宴经年脸上的手开始化作灰烬,“云莜,我们终会团聚的……”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便砰然溃散。   宴经年刺剑的手还未收回,她看着这飘散在天际的灰尘,手指颤抖的抚向脸庞。   为什么……自己会哭?   心中接踵而来的困惑让宴经年久久停留原地,她抬起左手,剑上的鲜血也早化作灰。   此时,身后传来许多脚步声,来者正是瑛元城内的一群将士。   宴经年收剑,转身从将士旁默然走过。   接下来的,便是交给他们了。   另一边,妖域映云城宫殿密室内。   已经盘腿坐了两天毫无动静的赵映晨,身体猛然颤抖起来,她睁开眼,赫然吐出鲜血。   捂着心口处,被利剑贯穿的剧痛现在还残留,身前的木人已经化作一滩灰尘。   赵映晨微喘息着将唇边鲜血擦去,喉间滑动,她的心情万分复杂。   云莜虽然活下来了,却忘记了自己。   赵映晨安慰自己,只要人活着,便比什么都好,无非是重新来过罢了。   但现在自己是妖域凤君,云莜将自己视为敌人,也不知该如何接近。   愁苦的撇了撇嘴,赵映晨长叹一声。   还是先疗伤吧。   分身被杀死,本体同样会受伤,且是较严重的伤,魂识也会受到波及。   但这对于本体为凤凰的赵映晨来说,疗伤便并非难事。   仅仅用了三日时间,伤势便痊愈。   赵映晨走出密室,门外服侍的妖见她出来,急忙前去通报甄雀。   刚踏出密室几步,甄雀便从外急匆匆赶来,她欣喜道:“尊上,您出关了?”   赵映晨颔首,问道:“妖皇之女的生辰还有几日?”   “还有一日,后日便要举行生成典礼。”甄雀答道。   “刚好。”赵映晨脸上噙着虚无的笑,“你便在城内镇守,林烟与我一同去皇城。”   对此甄雀没有丝毫吃味,将她留在映云城,是尊上信任她的表现,不仅是信任她的忠心,也是信任她的能力。   甄雀重重点头,“尊上放心,雀儿一定会好好看守城池的。”   “你办事,本尊自然放心。”赵映晨从她身边走过,甄雀跟在她身后,嘴角带着明显的高兴。   简简单单带着林烟,两妖便往皇城方向前去。   乘坐的是妖域内最常用的坐骑,长翅鸟。   长翅鸟展翅足宽十几丈有余,身宽体厚,可背负十分重的物件,且飞行平稳速度较快,因此常常用于交通。   只用了一日半的时间,两妖便来到皇城。   此刻皇城内几乎是百族聚集,一环内拥挤许多,多是百族族长,带着几名随身侍从。   宴会定在巨塔的最顶层。   莫看当年赵映晨轻松登上,实际上这巨塔没点能耐者,是绝达不到顶层。   这是妖皇的一点小心机,将实力不够强的族长排除在外,而各族也毫无怨言。   本就是实力为尊,强者为胜。   赵映晨抬首看了看高不见顶的巨塔,身旁林烟现在不到三境修为,显然是飞不上去。   一环内自然也有妖庆祝,妖皇之女生辰,定然是普天同庆。   “你便留在一环,本尊独自赴宴。”赵映晨吩咐。   “是,尊上。”林烟磨练一年,明显沉默许多,却心思通达,让人感觉十分可靠。   见她点头,赵映晨身后火翅展开,火翅扑闪间,细碎火苗直往外溅,她几乎是两个呼吸便迅速登顶。   脚踏地,火翅刷的一声收回,赵映晨推门而入。   登时,宴席上群妖回头,各色各异的眼瞳,无不直勾勾盯着赵映晨,其中不乏满是恶意者。   居坐首席者,正是妖皇。   只见他举起手中酒杯,笑道:“凤君尊上来迟了呀。”   “应当罚一杯。”   他左手边坐的是一名年轻貌美,神色慵懒的女子,正是妖皇之女尤涟。   尤涟的目光扫过走来的赵映晨,便像失去兴趣一般收回,盯着身旁垂头站立的侍从。   赵映晨来到妖皇右手边座位,面不改色的接过妖皇的酒杯。   里面装的根本不是酒,而是猩红血液,赵映晨面不改色的一口饮下。   见她毫不推脱,妖皇叫好一声,底下群妖也各自恢复欢笑,一时间十分欢乐。   赵映晨坐下,心中明白妖皇是在试探自己的心思。   自己一年前占据他麾下血衣凤鸟族,他并未说什么。   现如今入侵凡俗,自己又完全没参与,妖皇虽未明说,心中对她的猜忌已然是到达顶点。   眼眸扫过桌席上的菜肴,有妖肉,更多的是人肉。   这些她看到就犯恶心,于是将目光转向妖皇之女尤涟。   尤涟满脸的兴致缺缺,她自然明白妖皇为自己大肆举办生辰的目的,因此自从上席,她便未说一字,而是专心逗弄身旁侍从。   侍从是一身量颇高的女子,蜜色肌肤野性十足,眼角细碎疤痕有些眼熟,尤涟白皙的指尖时不时从她手背滑过,对比明显。   赵映晨思索着自己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这侍从,却见那侍从不经意间抬眼,看到自己时眼中露出一丝惊愕,但很快便消失。   此时赵映晨想起来了,这是流明宗的首席弟子,陆千裘!   她怎会沦入妖域,更成了妖皇之女的侍从!?   还未来得及细想,耳旁便传来妖皇调笑的声音。   “凤君尊上,你若是喜欢尤涟,大可来提亲,本皇定然会应允的。”   赵映晨回神,见到妖皇朝自己眯眼调笑,看似随意,实则却透露出一丝认真。   他是真的想用这种方法将自己与他捆绑。   闻言,一侧漠不关心的尤涟,也抬首,盯着赵映晨。   眼神并未投向尤涟丝毫,赵映晨浅笑道:“陛下说笑了,本尊的凤后之位已早有人选。”   “哦?还是那清轩宗的大弟子?”妖皇微抬眉毛。   “正是。”赵映晨只浅浅点头。   谁知妖皇蓦然一笑,“那你可知她早已将你忘记?”   指尖微蜷,赵映晨反问道:“那又如何?”   妖皇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清轩宗掌门,可是给宴经年喂的是绝情丹,不仅将你忘掉,以后更会渐渐失掉所有情感。”   “凤君还是不要一心放在毫无希望的事上了。” 第134章   心中漏了一拍,赵映晨眉眼寡淡下来,她固执的说了句,“那又如何。”   吃下绝情丹又如何?   就像那日,即便宴经年毫不犹豫的用剑刺向自己的心口,但她依旧忍不住落泪了。   若是全然将自己忘记,她又怎会露出那一丝心疼的神情。   妖皇提醒道:“绝情丹可是八品丹药,更是从仙人遗迹中取出的上古丹方,其中效果无人能抵挡。”   说罢,他便摇摇头,“这种事,待凤君尊上亲自经历便知道了。”   他们二妖的对话,一旁尤涟听得清楚,她看了赵映晨几眼,似乎对她更感兴趣几分。   宴会举行到一半,妖皇举杯站立,他朗声道:“今日邀请诸位来此,除了是为小女庆生,还是为探讨当今局势。”   话音刚落,底下一名邪气男子道:“陛下已向凡俗投放不少妖,想必凡俗对陛下而言,只是那囊中之物吧。”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每个妖都信心十足。   妖皇呵呵笑道:“如今清轩宗还虚道长已死,修真界失去了那定海神针,五宗即便是达成同盟,也无人有资格坐镇。”   “当然,此为后话。凡俗之中本皇早有布局,如今仍在试探,目的是为消耗凡俗与修真界的精力,本皇便是希望集结诸位族长的部分兵力,投放于凡俗。”   有妖问道:“既然陛下胜券在握,何不直接将凡俗攻打下来?”   妖皇摇头,“如今妖井封印仍在,只能投放四境以下的妖,若是攻打凡俗,定然会引得修真界四境修士动手,那样便得不偿失。”   在座的群妖中,大部分皆是四境修为,而剩下的便是三境巅峰。   有一三境修为的妖道:“我们之后仍需攻打修真界,如此算来又需要大笔兵力。我们族群培养二境三境之妖,需要耗费大量资源,恐怕难以为陛下提供前去凡俗的兵力啊。”   不少三境族长纷纷附和。   妖域地广,生活着无数族群部落,有的部落只有不到十妖,有的大部落,也才上千,但绝无上万数量,修为不低的妖兵更是少数。   妖皇一句话,便借助他们的兵力,他们自然是不肯。   群妖族长虽是妖皇麾下,但各有利益,妖皇是他们明面的领袖,但他却无法控制吩咐每一个族群。   妖皇道:“自然不可能让你们白白出力,现在出兵者,可以优先选择分配凡俗地盘,同时在入侵修真界时,可减少出兵数量。”   此言让赵映晨侧目。   还未占领凡俗,便开始计划着分配地盘,当真是空手套白狼。   但不少族长却开始心动,他们犹豫一番,双方又讨价还价许久,才达成协议。   全程下来,赵映晨始终未说一字,尤涟同样如此。   赵映晨倒了两杯酒喝下,许久未沾酒,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回想起在修真界时,自己与云莜共同饮酒的日子。   最后宴会结束,群妖吃得满脸红光,十分满意。   众妖渐渐离开,赵映晨同样如此,她从尤涟身边的侍从旁走过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向她腰带中塞了一根小拇指大的蜡烛。   正当赵映晨离准备离开巨塔,妖皇叫住她。   “凤君,你我联手如何?”   他满目温和的看着赵映晨。   “此次映云城丝毫未参加行动,你麾下已经有不少族群部落投靠本皇,不如我们共同联手,平分这天下。”   赵映晨回身同样注视着妖皇,这一年来,她陆陆续续试探妖皇底线。   不知该如何说,妖皇竟然是十分传统的守旧派,他谨遵妖域历来的规矩,为她宣布凤君之位,也是因为千年前的旧历。   否则,谁愿意与他人平分天下。   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妖皇自信能够压制自己。   赵映晨摇首道:“不,我不会与你一同攻打凡俗。”   她自顾自说道:“但是修真界我定然会与你一起,清轩宗欠我的,我要亲自去取!”   这话真假参半,但态度却表明,妖皇爽朗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那个日子也快了,本皇很期待与凤君并肩作战。”   他的样子看上去松了口气,十分欢喜。   但赵映晨却在心中冷笑,妖皇定然还以为她对清轩宗心怀怨怼,因此对这话毫不怀疑。   说实话她确实心有不懑,但她却并不是毫无感情的白眼狼。   这么多年清轩宗对她倾情教授,不论目的是何,里面有许许多多关切她的人,大长老,小叔,柳师姐还有燕前辈……这些皆是对她有恩之人。   更不用说里面无数无辜修士,她是不可能助纣为虐。   见妖皇并无要说的,赵映晨便离开巨塔。   此次宴会持续了长达一天一夜的时间,妖域内天色虽毫无变化,但赵映晨在心中却将时间算得紧。   她来到林烟身边,两妖乘着长翅鸟共同离开皇城,在林烟身边,赵映晨觉得心中舒坦许多。   林烟抬眸看向赵映晨,小心问道:“尊上可是受黑絮影响了?”   赵映晨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只是静静坐在她身旁。   妖域内的黑絮与暴虐气息在无差别的影响任何妖,赵映晨只是修为较高,靠着实力抵挡黑絮侵蚀。   映云城内的熔岩,也是她对抗黑絮的一个办法。   但抵抗终究是抵抗,那种狂暴的想法依旧盘旋在她大脑深处,没有丝毫办法消除。   唯一可解的便是林烟的若寒体。   若寒体吸收黑絮壮大自身,不仅可以让拥有者消除黑絮影响,同样也能压制周边之妖的狂躁。   因此对于林烟与甄雀搅合在一起,赵映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如今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也需要若寒体。   林烟咬唇,她靠近赵映晨,轻声道:“与若寒体双修后,便可化解体内黑絮,尊上。”   赵映晨暗赤眼眸冷冷的盯着林烟,她低沉开口,“林烟,若你还想当这左护法,便莫要挑战本尊底线。”   见此,林烟缓缓伏下,跪着后退,模样却是松了口。   赵映晨知道她怕自己强要她,便主动提出,其实她心中也是万分不愿和害怕。   低声嗤笑,赵映晨转头,心中却是悲哀,这偌大的映云城,偌大的妖域,却无一妖能明白她的心思。   自从再次见到宴经年的那一眼起,她便再也不想在这妖域待下去。   但此处就像囚牢,她不得不禁锢在此。   赵映晨手掌捏拳,若是以前,她便不管不顾的将整个妖族灭掉。   可是现在,她却下不了手。   妖域扭曲他们的神智,艰难的生存环境和匮乏的物资,让他们对凡俗带着无以伦比的热情和向往。   一旦到了凡俗,体内黑絮失控,又让他们发狂,脑中只剩下贪念与食欲。   恶性循环下,妖族便与人族成为死敌,两者不可共存。   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这千年前猛然大变的妖域。   赵映晨咬牙切齿,血脉传承中的人妖和谐共处,妖域更是妖族圣地,物资丰厚,人妖两族携手并进,妖族也并非只有靠血肉才能增进实力,那样才是真正的盛世。   她心中冥冥有一种感觉,这样的大变,与千年前最后一位凤君,脱不了干系。   另一边,在赵映晨走后,妖皇脸上爽朗的笑渐渐收敛,变得淡然。   他对身旁还留着的尤涟笑道:“涟儿,休息去吧。”   “是,父皇。”尤涟称道,带着一旁低头恭敬的陆千裘离开。   妖皇的目光随意扫过她身旁的侍女,便收回目光,走出巨塔,站在回廊上,俯视着底下的皇城,不知在想什么。   “今晚来我寝房中伺候。”尤涟的指尖勾了勾陆千裘的掌心,饶有趣味一笑,便娉娉袅袅走开。   陆千裘脸色不变,心中却开始警惕起来。   她只是在宴会上伺候的侍从,像她这样的有十来只妖,怎么偏偏这个尤涟就盯住她了。   还如此光明正大的将自己带走。   陆千裘思索着晚上要如何应付着妖皇之女尤涟,同时伸手不可察觉的摸了摸腰间的微硬物。   这是赵映晨走时放在她腰带中的,不知是什么。   她心中疑惑,赵映晨是清轩宗鼎鼎大名的天灵根小师叔,听说一年前杳无声息的消失,清轩宗说是将她逐出师门,也不肯说原因。   现在赵映晨摇身一变,竟然成为妖域内能与妖皇平起平坐的凤君尊上,其中差别不可谓不大。   顿时,陆千裘心中有了猜测。   应该是赵映晨妖族细作的身份被发现,清轩宗掌门等人对她围剿失败,让她给逃回妖域了。   既然如此,陆千裘小心的瞅了眼腰带中那根红色的小蜡烛,有些纠结。   赵映晨给她塞根蜡烛干什么?   她们的关系非敌非友,陆千裘明白赵映晨定然是认出自己的身份,才会做此行为。   毕竟她仅仅只将外貌稍稍修改,见过她原来模样的看到她现在,定然能联想起来。   陆千裘舒了口气,她一层一层来到巨塔底层,侍从的居所处,进入自己的房间内,躺下不愿多想。   晚上还得去伺候那个莫名其妙的尤涟,估计有得她好受的了。 第135章   一觉醒来,有妖敲陆千裘的门,“百鹫,公主在唤你过去,还不快动身!”   百鹫是陆千裘在此的化名,她在妖域潜伏的这些日子已经一听到这名字便反应过来。   还在睡梦中的陆千裘陡然惊醒,她喊道:“好,我马上就去公主寝房!”   听她回应,门外之妖才离开。   陆千裘松了口气,赶紧将衣裳穿好,低头匆匆忙忙推门来到公主寝房。   偌大的寝房内空无一妖,四周满是悬挂的暗红轻纱,微风一吹便层层翩飞。   中心有淡淡烛光,将床榻上的妙曼身影映照在白墙上。   陆千裘小心翼翼的踏入,她轻声呼唤道:“公主?”   “过来。”   里面传来慵懒嗓音,夹杂着浅浅笑意,仿佛酥到人骨子里。   可陆千裘心中却愈发紧张,刚才那一声修为深厚,至少得是三境分神期才有的实力。   而陆千裘自从踏足妖域,修为便再无长进,甚至有后退的迹象。   但这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她是自愿进入妖域,装扮成侍从混入皇城,想要套取消息后传给宗门。   妖族一旦攻打凡俗,那离攻打修真界也就不远了。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陆千裘性情看似暴烈,实则细腻,更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宗门虽不舍得她深入敌营,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是最佳人选了。   陆千裘沉下呼吸,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作为妖皇之女,贵为公主的尤涟,定然知道许多消息。   此次随时危机,却也是时机,只要自己把握好,便受益无穷。   她一步步靠近寝房中心的床榻上,眼帘映入仅仅只身披薄纱,挡不住丝毫的尤涟。   尤涟倚靠在柔软的枕上,她笑着看向眼前女子,轻声道:“凑近些,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   陆千裘垂在身旁的手微紧,镇定的靠近尤涟,却不慎反被她揪住衣领,按在床上。   “公主……”陆千裘急急唤了声,她仰躺看着跨坐着的尤涟,对方头微低,海藻般浓密黑发扫向她的脸颊,微痒。   “你如此好的样貌,可不是普通妖呀。”尤涟眯眼笑着,大拇指从陆千裘眼角的伤疤一直划向嘴角,将她的掩盖尽数拆毁。   陆千裘感受到柔软指腹在脸上滑动,她露出一个僵硬的笑。   “奴婢本是南狮族之后,自百年前南狮族清理门户,奴婢便被驱逐族群,兜兜转转来到此处。”   “遮盖样貌不过是为了少些麻烦,要知道流亡期间,长得美貌的妖下场皆十分凄惨。”她垂眸低声道,明显是不愿提及此事。   这些说辞是陆千裘早就准备好的,若是去查,也有根据。   “原来是大猫。”尤涟勾唇一笑,极尽妖娆。   “你的样貌我看得顺眼,以后就留在我这里做贴身侍从吧。”   “是,公主。”陆千裘答道。   但她现在被尤涟禁锢在榻上,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所幸尤涟翻身,陆千裘才得以下地。   “给我揉揉后背吧。”   尤涟趴在床上,十分自然的下命令道。   陆千裘乖乖的走上前,她哪里懂得什么按摩,不过她知道穴位分布,便轻轻摁压着各大缓解疲劳的穴位,舒服的尤涟轻哼出声。   “你这手艺还算不错。”尤涟眯眼点评。   气氛就是沉静下来,尤涟突然问道:“你看那凤君尊上如何?”   “凤君尊上光辉照人,奴婢怎敢评价。”陆千裘低眉顺眼道。   “哼,有什么怕的。”尤涟似乎不屑,“不过是修真界被赶出来,若不是我父亲接纳她,她现在还不知道能去哪里。”   陆千裘竖起耳朵,想听更多,但尤涟已经闭嘴,她转了个身,正面对着陆千裘,“继续。”   眼睛有些放大,陆千裘尴尬的无从下手,但见尤涟已经闭眼,便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   赵映晨马不停蹄的赶回映云城后,将城内族群整顿一番,随后便再次下令闭关,不许打扰。   躲进密室的赵映晨,一边炼制木人,一边在血脉传承中寻找千年前发生的蛛丝马迹。   木人经过上次炼制,现在已经熟路轻辙,现在她再次收集了不少材料,准备一次性炼制六个。   而血脉传承中,关于一千年前那个节点的事像断了线,被人刻意抹掉了一般,没有丝毫记录。   但赵映晨却意外的发现那已经变成扁圆形晶体的来历。   原来这个东西,是当年凤凰族还在时的圣物,里面可以吸收储存十分浓郁的灵力,因此在赤血战场时,它化为金光石头时,所展现的便是它一部分功能。   这圣物的具体用法,传承内语焉不详,赵映晨猜测,这应该是只有凤凰族族长才知道事,然后口口相传给下任族长。   现在凤凰族已灭,她自然也就不知道这晶体的具体用法。   微微叹息,赵映晨将晶体收好,专心投入炼制木人身上。   不消一周时间,六个栩栩如生的木人便做好。   这些分身足够她用上许久了,大概能有一个月的时间。   赵映晨有些期待,心中的想法早已酝酿许久,现在正是要实行的时候了。   从甄雀嘴中得知,宴经年并未去修真界,而是继续停留在凡俗时,心里松了口气。   此时,凡俗内。   瑛元城已经收回,皇帝派遣更多的将士守卫瑛元城,各地的余妖渐渐被镇压,让各方皆松了口气,有个休整时期。   而宴经年搜尽瑛元城,也未找到当年那只杀害她爹娘的妖。   虽然从一开始便未抱有太大希望,但宴经年心中依旧有几分失落。   随后她从瑛元城,来到昶元城。   昶元城有一只大妖需要解决,大妖一直躲藏在人群中,暗中吃人,让前去昶元城的弟子十分头疼。   他们不仅抓不到那大妖,更连它的踪迹也没发现,于是只好将大师姐宴经年请来。   现在的昶元城表面平静安宁,内里却波涛汹涌。   宴经年刚踏入昶元城,便见到在沿路边施粥的人。   几乎每一个路口都会有撑着的布摊,里面有人在无偿施粥。   而城内房屋虽然有不少损坏,但皆有人组织修补,秩序井然,看得宴经年心中微微点头。   她远远听到有不少人在低声议论感慨。   “蔡老爷和蔡夫人真是好人啊,每每收成不好,或是遭灾时,他们便会给我们发放粮食。”   更有人哽咽出声,“若不是蔡老爷好心,我早就死了。”   宴经年陆陆续续听了一路,听明白了。   妖族入侵后,许久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蔡府老爷便组建了赈济会,与城内不少家族联手,一同为百姓施粥,提供住所。   她心中感慨,灾乱之下便见人心。   不知不觉间,她十分巧合的走到一座府邸旁,上面正是挂着蔡府牌匾。   府邸大门敞开,有一衣着简朴的妇人带着几名小厮侍女走出,宴经年站在不远处,莫名觉得亲切。但她看了眼,便准备前往城主府。   可谁宴经年一转身,便听到身后传来呼唤声,“云莜,是你吗?”   宴经年一怔,回头看到那妇人欣喜的朝自己走来。   只见她一把拉住自己的手,神色激动,“云莜,你还活着!”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不对,连忙改口道:“云莜,你身子可还好?”   宴经年抿唇,心中疑团愈深,但面前妇女给她十分温柔亲切的感觉,仿佛像小时候母亲那样,如此关爱她。   虽然记忆中毫无这妇人的身影,但她还是点头道:“闭关疗伤后已无大碍,修为也更甚从前。”   “好,好,那就好。”赵氏拍了拍她的手,眼眶不禁红了。   她许多年未见宴经年,可对方模样丝毫未变。   回想起一年前晨儿说云莜因她而死,现在云莜还活着,她定然十分开心吧。   只是不知道她去往了何方。   想到此,她便忍不住红了眼,“云莜,你来昶元城可有要事?”   “城内藏有一只大妖,我是前来除妖的。”宴经年应答道,她没发现自己的态度十分温和,并非向从前那般冷淡。   “除妖……云莜若是不介意,住在蔡府如何?可有影响你除妖?”   宴经年摇头,“不介意,但我来昶元城,大妖定然会留意我,我若是留在蔡府,恐怕会给您带来无妄之灾。”   “没事,之前群妖乱舞,我们不也活得好好的。”赵氏笑道,拉着宴经年一同走进蔡府。   蔡俞正在前厅与各老爷商议赈济会事物,赵氏便带着宴经年来到后院厢房。   蔡府在此次灾乱中幸运的保全了,赵氏站在厢房前的茵茵枇杷树前,枇杷树高大,已长过房屋,枝叶茂密。   她感慨道:“上次你与晨儿过来,这枇杷树才堪堪到屋顶,却没想到现在已经如此高了。”   说完,赵氏心中一惊,心想说到晨儿名字是否会刺激到宴经年,于是用余光观察着宴经年。   没想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似乎完全不记得一般。   事实上,宴经年确实什么也回忆不起来,尤其是当赵氏感慨的说到以前时,那段记忆对她来说仿佛从未存在一般,没有丝毫影子。   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更何况是宴经年。   早在清轩宗,周边人皆不对劲,支支吾吾,好像有什么事瞒着她一样时,她便感觉不对。   而到了凡俗,瑛元城遇到的那赤眸妖,现在在昶元城遇到的蔡夫人,无时不刻都在告诉她,自己的记忆缺失了。 第136章   “云莜在昶元城内?”   知道了她的具体方位,赵映晨有些吃惊,同时又想到还在昶元城的爹娘,心中有些黯然。   赵映晨强打起精神来,心想要是该回去见见爹娘了。   她盘腿坐下,将心神沉入木人中。   同样难受的感觉一晃而过,再一睁眼,赵映晨便站在空无人烟的街道上。   现在正是夜晚,加上之前有妖袭击,便无人敢晚上出门,因此街道上空荡荡一片,十分萧条的模样。   看着这繁华城池内,竟成了这样,赵映晨一阵沉默。   此时她双眸不再是赤红,而是重新化为琥珀色,换了身衣裳,将有关凤君的物件全部收好。   重新收敛后的赵映晨,比从前多了几分恣睢,不似从前温雅。   她不放心的带上面具,将自己的面貌隐藏好后,赵映晨便满意点头。   感受到宴经年在蔡府内,便趁着夜色,潜入蔡府。   蔡府中,除了后院厢房的灯还亮着,蔡老爷房中也闪烁着灯光。   赵映晨路过时,听到里面传来低低抽泣声,她一怔,脚步停住,仔细听着。   是赵氏的哭声。   蔡俞无声的安慰着她,赵氏低声道:“今日我遇到云莜了,也不知晨儿现在正在何方,是否安全。”   “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晨儿一定会好好的。”蔡俞哄道,“我们施粥多年,不也是为了子孙积善,夫人,你就放心吧。”   赵映晨在门外心中酸涩,她多想现在就冲进去告诉他们,自己很安全,不要担心自己。   但她不敢。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若是让爹娘知道,定然会为她牵挂,她不愿他们整日提心吊胆。   深呼吸一口,赵映晨脚步轻缓的来到后院厢房。   当年的枇杷树如今已亭亭如盖,赵映晨眼中有些复杂。   物是人非,莫过于此。   她停留在窗前,看着暖烛映在白纸上的身影,心中忐忑,她抬手,轻轻敲了敲窗檐。   身影停住,赵映晨看见窗户被推开,原以为是见到宴经年的脸,却没想到迎面寒光。   头朝右边轻轻一侧,锋利无比的剑刃将一缕发丝划断,窗户也打开,露出宴经年清美淡雅的脸。   赵映晨轻声笑道:“如此大礼,晨儿可承受不起。”   灵剑滑向脖颈,赵映晨灵活后退两步,躲了过去。   她可不想现在这具分身这么快便死去。   宴经年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熄灯的房屋,正是蔡老爷与蔡夫人住的房间。   手按窗檐,宴经年轻巧跳窗,持剑指向赵映晨。   赵映晨虽带着面具,但宴经年还是一眼认出,她低声厉呵道:“我知道在瑛元城时你未死,昶元城内的大妖是不是你?”   一人一妖皆不想惊扰到蔡老爷与赵氏,赵映晨朝府外比了个眼神,自己率先飞上屋顶,宛如大鸟展翅般朝远方跑去。   宴经年犹豫片刻,默契的跟上她,一追一赶间,两人来到城内偏僻得毫无人烟处。   早已料到宴经年会毫不犹豫出手的赵映晨丝毫不慌,她举起手来,“云莜,我们放下剑好好聊聊可以吗?”   宴经年挑眉,“你是妖,我与你没什么聊的。”   赵映晨可怜楚楚道:“云莜,你没感觉到自己的记忆缺失了一部分吗?”   “感受到了。”宴经年颔首,她依旧剑指赵映晨,没有丝毫变化,“若你真是昶元城内藏着的大妖,无论如何我也会杀了你。”   赵映晨忙忙摇头,“我不是呀,我方才才刚进昶元城,怎么可能是你说的大妖呢。”   可宴经年已不听她解释,直接挥剑过来。   幸好早有准备的赵映晨,用了更珍惜的材料制作分身,现在她的实力已有本体的八层,对付宴经年的攻击,还算是游刃有余。   宴经年顾及在城内,且是夜晚,又或者是怀着别的心思,便并未出大招,而是与赵映晨招招相磨。   赵映晨轻松躲过,她并未还手,而是一味躲避。   宴经年想试探她的真实实力,冷呵道:“用你的武器,和我堂堂正正来一场。”   “好。”赵映晨无奈点头,右手快速抹过腰间挂着的刀鞘,刷的一声,真实名为夏鸣的细长锐刀赫然出窍,夹杂着星星火光朝宴经年冲去。   暗黑空中闪过一道亮光,宴经年剑意冲天,持剑将飞刀借力打力撩回对面,她挽了个剑花,再次向赵映晨刺去。   夏鸣刀回到手中,巨力震得手腕发颤,见宴经年刺来,下意识使出玄辇步侧身,以刀挡住剑刃。   “你怎会清轩宗的玄辇步!”宴经年惊道,但赵映晨的目光只是看着她,却并未解释。   赵映晨持刀使出刀法,刀影翻转,如迷雾追踪,难识轨迹。   “九重剑法。”宴经年凝声吐出四字,她并未用剑意,而是摆出招式与之缠斗。   到后来,两人默契的没有用灵力,而是比用招式,从刀剑相加,到拳脚功夫。   越打,宴经年心中愈惊。   玄辇步,九重剑法,内家拳,通背掌……   全是清轩宗深藏于阁的武技,这唯一通用的内家拳,却满满是熟悉的风格,像是自己亲自教导的一般。   拳掌相交,两人保持着对抗姿态,宴经年凝视着赵映晨问道。   “你究竟是谁?”   赵映晨脸上带着暖暖的笑意,“我姓赵,名映晨。”   “曾经是清轩宗还虚道长的闭门弟子。”   宴经年瞬间摇头道:“不可能,我记忆中从未有过你。”   闻言,赵映晨脸上的笑容暗淡几分,她正欲说话,不远处猛然发生爆炸。   一人一妖齐刷刷转头,看向爆炸处,她们默契的对视一眼,同时收起动作,朝那出飞去。   在灵力全力施展下,她们很快便到达火光处。   她们是最早来的两人,爆炸的正是城内一处住满灾民的通铺房,连着周边十多房屋全部点燃,火势蔓延得十分快,迅速将周边一切点燃。   一片炽热火光中,隐约可见里面挣扎的人影和惨叫声。   拉住要冲进去的宴经年,赵映晨道:“我本体乃是凤凰,如此火势影响不到我分毫,你赶紧去抓那大妖!”   宴经年深深看了她一眼,朝不远处似乎躲藏逃走的妖追去。   赵映晨来不及多说,而是抬手,身后火翅赫然展开,房屋内茂密火焰好似被她吸引一般,皆化作液体般流动滑向她脚下,被她全然吸收。   火翅上火光乍现,赵映晨吐气一声,通铺房内伤的伤死的死,幸运活下来的人身上的烧伤竟然痊愈,他们呆滞的看着前方宛如天神下凡的赵映晨。   而此时城主府内的清轩宗三名弟子堪堪赶来,他们只看到了那漫天火花霎时间消失,还有一道看不清模样的身影极速离开。   将火势解决,赵映晨便转而向宴经年的方向追去。   很快便追上宴经年,只见她正在于另一矮小模样的男子战斗。   这矮小男子神色猥琐,实力却不俗,上躲下窜,将宴经年的杀招躲过。   蓦然,他鼻尖未动,朝正赶来的赵映晨尖叫喊道:“凤君尊上,救我―――”   闻言,宴经年心中一紧,警惕身后赵映晨攻来。   刚才她与赵映晨对招,已经发现对方实力不俗,恐怕来此凡俗已是将实力压制后的结果。   若是赵映晨在身后偷袭,她便只能逃走了。   但只听到赵映晨冷笑一声,她仅仅是泄漏一丝气息,那矮小男子便面色苍白的扑通跪地,而他对面的宴经年则丝毫没受影响。   宴经年略带诧异的回头看向赵映晨,只见对方朝自己弯了弯唇角,那矮小男子便瞬间化作原形,被压制在地吱吱直叫。   他的本体像是老鼠,但身上带着赤色花纹的鳞片,赵映晨走过去,将这吱吱直叫的家伙捏在手中。   “这便是你要找的大妖吧。”   宴经年不确定的点头,“那大妖隐匿手段极多,许多弟子都没发现他的存在,应该是的了。”   此时,清轩宗三名弟子也赶过来了,他们似乎总是慢了一步。   看到赵映晨手中的妖,其中一人惊喜道:“果然还是大师姐厉害,一出手便将我们难倒的妖抓住。”   宴经年轻咳一声,并不准备领情,“这妖是她抓的。”   那弟子尴尬的将目光转向赵映晨,拱手道:“敢问道友师承何门派,如此英勇。”   赵映晨笑着摇头,“无门无派,一届散修罢了,这妖你们可还需要?”   见弟子摇头,赵映晨将神色自若的将这妖砸晕收入乾坤袋中。   众人皆看到此动作,但这妖是人家捉的,人家自然有决断权。   宴经年瞥了赵映晨一眼,在她耳畔轻声道:“你若敢将它放了,我便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赵映晨笑眯眯的转头,两人挨得极近,“当然不可能放了,云莜,你若想要,这妖便仍由你处置。”   冷哼一声,宴经年侧头,冷傲离开。 第137章   对于赵映晨的调笑,宴经年自然没有理会,她与清轩宗三名弟子,一同将方才起火中活下来的人安排妥当。   来到通铺房,房屋上还有烈火焚烧后的痕迹,不少化为木炭,丧命的人许多,让众弟子不忍直视。   但宴经年注意到没丧命的人,个个都未受伤,就连一点擦伤也没有。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瞥过一旁笑嘻嘻,看上去心情颇好的面具女子,心中思忖。   她不认为自己在以往能与这位妖域中的凤君尊上有何关系,宴经年饱览群书,尤其关于妖域,她暗中调查了许多。   凤君乃千年前才存在,与妖皇平起平坐的存在,身旁一直缠着她的女子若真是凤君,那在妖域便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待与三名清轩宗弟子分别,宴经年转身,星眸凝视着一直跟在自己身旁,寸步不离的女子。   赵映晨满眼笑意的对她对视,对方的眼神并未完全冰冷与漠然,似乎来凡俗的这些日子,连带着宴经年的心也跟着多了几分鲜活,多了一丝红尘气息。   这个发现让赵映晨心中欣喜,那绝情丹似乎还并未完全影响到宴经年。   这场对视中,目光胶着,宴经年率先移开,她冷淡道:“堂堂凤君尊上,接近我究竟有何目的?”   赵映晨坦然道:“追求你。”   宴经年的表情多了一丝错愕,她重新盯着赵映晨,希望能确定这只是对方的玩笑话,可是赵映晨的眼神太认真了,认真到宴经年心中都不由得动摇。   或许她是真的想追求自己?   但转眼这个想法便被宴经年否定,她蹙眉道:“你我皆是女子,且人妖殊途,凤君尊上莫不是在消遣我?”   赵映晨眼尾微垂,眉毛耷拉,很可怜的样子,“云莜,我是认真的,不要叫我凤君尊上,像从前那样唤我晨儿可好。”   宴经年无言,转身离开,回到蔡府。   方才的动静不可谓不大,蔡氏夫妇都匆匆忙忙穿衣起来,协助将火灾中的伤亡人员安排,一直忙到夜半才松了口气继续歇下。   宴经年则独自坐在蔡府屋顶正脊,看着茫茫夜色静默。   蓦然她耳朵微动,轻微的瓦片声响起,身旁赫然多了道身影。   知道是赵映晨跟来,宴经年的动作丝毫未变。   耳畔传来含笑嗓音,“可是想饮酒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热气打在耳垂,宴经年忍不住侧头,左手翻飞,闪着亮光的剑尖瞬息抵在赵映晨脖颈。   “离我远点。”暗沉沉的墨瞳盯着赵映晨,见对方丝毫未动,手下微用力,剑尖刺破肌肤,微微陷入肉中,一道殷红痕迹顺着白皙脖颈一直滑到衣领。   可赵映晨的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她眼中闪过一丝宠溺与心疼。   “妖域内的特色,用九九八十一种材料酿制而成。”她抬手,提着一个小小酒壶。   宴经年眉尾微动,赵映晨知道她已有些心动。   “此酒名为忘忧酿,一口便可忘却世间一切烦恼。”   看着手中酒壶,赵映晨幽幽道。   赵映晨知道,宴经年心情郁结,她是最不希望妖族入侵凡俗的人。   因为她儿时经历过痛失家人的折磨,所以她不愿,不愿让更多孩子像她一样,在仇恨中长大。   这些赵映晨都知道,所以她才心疼。   自己无法阻止妖皇的行为,无法让云莜真正从仇恨中解脱。   宴经年的目光转向酒壶,她轻声道:“这世上若真有这种酒,那便好了。”   再好的酒,愈醉人,心中苦楚愈深。   她收剑入鞘,右手毫不客气的夺过赵映晨手中的酒壶。   赵映晨悄悄的往她身边挪了挪,此时她已将酒壶打开,一股浓烈的酒香飘散,拌杂着如同烈火一般的炽热。   酒液呈澄澈的亮红色,赵映晨没有说的,其中最重要的一种材料,便是凤凰之血。   只有夹杂着最精纯的凤凰之血,才能拥有如此火烧般的口感与一口醉死的效果。   酒壶在鼻尖下微晃,宴经年低声道:“好酒。”   “你先喝。”宴经年将酒壶递给赵映晨。   赵映晨失笑,云莜这不是让给她,而是让她试毒呢。   对于宴经年的不信任,赵映晨丝毫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接过酒壶,对着嘴便毫不客气的灌了一口。   用修为将喉腹中的灼烧感压制,赵映晨面不改色道:“看,没毒。”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酒量还是丝毫未见长,就这一口便让赵映晨有些头晕目眩,幸好有修为压制,不然非得出洋相不可。   将赵映晨无事,宴经年轻哼一声,“酒量不错。”   赵映晨颇为心虚的接受夸奖,期待的看着宴经年准备饮酒。   这壶口她喝过,云莜再喝,岂不是间接算是亲密接触了,赵映晨美滋滋的想。   可偏偏宴经年丝毫未碰壶口,而是十分豪放的仰头倒入。   虽然赵映晨有几分失落,但她的目光仍旧盯着宴经年,从利落鲜明的下颚,一直滑到脖颈,修长白皙,她喉间轻轻滑动,引得赵映晨心中微热。   赵映晨炽热的目光宴经年自然也感受到,她一口饮了一半,灼烧的感觉让她浑身上下都暖起来。   墨黑眼眸逐渐亮起来,她叹道:“爽快!”   “你可还有此酒?”她转头,看向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赵映晨。   “此酒难酿。”赵映晨拉长音,见宴经年脸上露出微失望的表情,她又话锋一转,“但我那还有不少,云莜若想要,下次给你全部带来。”   如此宴经年才满意的点头。   对方既然别有所图赖在她身旁,自己收点利息自然无所谓。   而赵映晨存粹是,云莜喜欢什么,她翻天覆地也要弄到,忘忧酿虽然珍贵,但只要云莜想要,那便不在话下。   “你从前究竟是与我什么关系。”   眯眼感受这烈酒带来感觉,宴经年突然问道。   赵映晨凑近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的小师叔,‘徒弟’,还有……爱人。”   “我怎么可能与妖结成伴侣。”宴经年蹙眉,伸出白皙手指,将凑近的赵映晨推开。   但赵映晨又粘上来,反复几次宴经年烦了,加上忘忧酿的后劲逐渐上来,便也仍由赵映晨靠近。   听到宴经年这么说,赵映晨委屈的撇撇嘴,“你从前还说我与其他妖不同呢,况且正是我的身份被发现,才被左景明赶出来。”   “那你潜入清轩宗,目的究竟是什么。”   此时宴经年的脸已经翻起微微红霞,酒劲上来了。   对于这话,赵映晨当真是冤得说不出话来了,所有人知道她是妖的第一反应,便是她隐藏身份,别有目的的拜入清轩宗。   别的人这么说她,她无所谓,但是就连云莜也这么问,倒是让赵映晨的眼眶红了一圈。   没听到回答,宴经年抬起眼眸,瞧见赵映晨眼眶微红,像受了万分委屈一般,她心中一慌,但还是强撑着冷淡道:“不愿说便罢了,反正你已经被逐出师门,此后与清轩宗再无关系。”   此话一说出口,宴经年心中便微悔,她掩盖似的再次灌了口忘忧酿,头脑愈发迷糊。   现在的她仿佛天然对赵映晨信任一般,毫不畏惧的在赵映晨面前喝醉。   宴经年心中深处有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直觉―――赵映晨永远不会伤害她。   即便师尊会害她,赵映晨也不会害她,反而会无条件的相信支持她。   本来有些难过的赵映晨,见宴经年已经醉了,又连忙道:“云莜,你要去休息了。”   热气从心口蔓延到四肢,宴经年摇头,“不,我没醉。”   可她已经摇摇欲坠。   赵映晨心想,千万不能信醉酒之人的任何话,于是便哄着她,“乖,外面太冷了,我们快进屋吧。”   “我不冷,我好热。”宴经年转头看向赵映晨,惊觉眼前出现两个人头。   她霎时间心想,这无忧酿后劲未免也太强了吧,即便是分神期的修为,也难以抵抗这小小一壶。   可这已是她最后清醒的念头。   宴经年一下子往旁边倒去,赵映晨眼疾手快的揽住她。   轻轻摇了摇,“云莜?”   “嗯?”宴经年慵懒哼声,她眯起迷茫的眼,抬头见到赵映晨脖颈处的血迹,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   怔怔看了许久,宴经年蓦然上前,伸出舌尖将那碍眼的殷红血迹舔舐。   赵映晨陡然坐直身子,不敢动弹,她的头微仰,仍由宴经年动作。   眼尾微红,喉间被一抹细腻柔软滑动,带着明显的热气,赵映晨忍不住轻轻喘气,可下一瞬,疼痛便将她的思绪拉回,抱住宴经年的手微紧。   “原来……妖的血也是热的。”宴经年张唇,赵映晨的喉间已经被她要咬出一道血淋淋的齿痕。   她将唇边之血舔掉,呢喃道:“我一直以为,你们血都是冷的,不然怎么会毫无感情。”   “现在是你杀我的最好时机。”宴经年阖眼,头靠在赵映晨心口,此处一直强劲的跳着。   砰砰,砰砰。   赵映晨低头,她轻笑道:“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忘忧酿让宴经年忘却现实的一切,她满脑子只有一个疑问,于是不依不饶的追问。   “因为,我爱你呀。”   赵映晨垂眸,抬起宴经年纤细修长的手,轻轻吻上手背,虔诚得仿佛面对世间珍宝,细碎的话从她唇边溢出,“我爱你,我只爱你,云莜。” 第138章   忘忧酿效果绝佳,宴经年昏昏沉沉了三日,果真将世间烦恼忘得干净,清爽的睡了许久。   当她再次睁眼时,已是半夜。   宴经年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酒后没有丝毫的不适感,反而感觉修为沉淀了许多。   正想着,身后赴上一温热的身体,一双手轻轻按压她的脖颈,带着柔和的力道按摩着,一道轻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睡得可还舒服?”   但宴经年仿佛一瞬间炸毛一般,再次抽剑刺近身后女子。   回头一看,便见赵映晨穿着松垮的雪白里衣,露出雪白细腻的肌肤,她慵懒的撑靠在床头,脖颈上有十分明显的一个咬痕和红点,而她神态自若,甚至饶有兴趣的盯着自己。   宴经年一惊,她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修行,男欢女爱自然也懂,她又低头看向自己,自己身上倒没什么痕迹,只是同样衣着凌乱。   但因刚才动作太大,衣带松散了些,襟口一直开到小腹,她伸手一把拢住里衣,厉问道:“你怎会在我塌上!”   风光被挡住,赵映晨失落的收回目光,听到宴经年这么问,她突然红了脸颊,支支吾吾道:“云莜,我和你……”   “你和我?!”   宴经年震惊的重复一遍,赵映晨的表情太真了,带了一丝娇羞,加上那痕迹,全然像是被蹂躏后的模样。   她轻咬下唇,“嗯……就是你想的那样。”   狐疑的看了眼赵映晨喉间咬痕,带着浅浅的痕迹,但足以可见当时咬的是多用力。   自己好这口吗?   “不可能。”宴经年摇头反对,“你现在就下床。”   眼见宴经年下逐客令,赵映晨委屈得扒开衣领,“你看,这些痕迹都是你留的。”   见那微起伏的小山包上开满了朵朵艳色,一直蔓延,赵映晨就这样敞开衣裳,贴近宴经年,她小声道:“云莜,你想始乱终弃,抛弃我和孩子吗?”   “孩子?!”宴经年冰封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她不可置信的重复一遍。   “嗯。”赵映晨认真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愧疚,“凤凰一族血脉稀少,因此凤凰与同性之间也可产生子嗣,欢好后便有可能……嗯,怀上。”   她还有一句未说,便是虽然如此,但这种行为逆天而行,因此数百年才可能有一个孩子,十分稀少。   赵映晨垂眸,微显愧疚的望着宴经年的小腹。   这是她继承完整的血脉传承后才得知的,之前自己年少气盛,缠着云莜要了许多,若是真的一不小心……那自己定然成了这千古罪人,足以自刎在云莜面前了。   但她垂眸这模样在宴经年眼中,却成了因自己而伤心欲绝的表现。   宴经年呆坐在榻上,趁赵映晨似乎有些出神的期间,将灵剑悄无声息的收回。   虽然这一句话便将她半百年华的认知全部打破,但她也确实曾隐隐约约在古籍上看到,只有血脉极其高贵,但子嗣极其稀少的妖族,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正思索着怎么安慰赵映晨,突然赵映晨的声音又响起,“骗你的啦,你昨晚根本就没碰我。”   宴经年恼羞的抬头,看到笑嘻嘻的赵映晨,一下子气得一脚将她踢下床,恶狠狠道:“从我房里出去!”   “好嘞。”赵映晨从善如流的离开,还给她小心的关上门。   站在门口的赵映晨心情突然就舒畅,想起刚才宴经年的模样,她忍不住捂唇偷笑两声。   那红痕根本是她用法术凝结的,只是看到云莜刚醒时候的模样太可爱了,便忍不住逗弄了一下。   赵映晨在心里唾弃了下自己,去了妖域后愈发恣睢,要是下次再惹怒云莜,恐怕就只能被赶走了。   想到此,赵映晨暗自摇摇头,心想下次自己还是别这样了吧,自己可不想被到手的云莜给飞走了。   她在门外自我反省了下,而门内宴经年则是缩进被窝,用被子盖住头,脸上不知不觉有些热。   狡猾的妖,真是满口谎言,没有一句实话。   她在心中将赵映晨骂了一通,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喝醉后的场景,可那些她早就忘记,怎么可能还记得做过的事。   等到天亮,赵映晨披着单薄里衣缩在门口,可怜巴巴的模样。   门刷的一下被打开,宴经年持剑走出,余光瞧见赵映晨缩在旁边,颇为冷漠的用剑鞘戳了戳她。   “我走了,别再跟着我了。”   赵映晨一下子惊醒,她抬首望着宴经年,装作无辜模样,“云莜,你是不是生气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这幅模样让宴经年心软了几分,但她瞬间硬下心肠,“你我之间本没有发生什么,我何必生气。”   顿了顿,她道:“多谢那夜的忘忧酿,很好喝……以及,不论从前发生什么,都已是过往,师尊怎么做自有他的道理,而我,也有新的路要走,你不用再纠缠我了,没用的。”   这次,赵映晨的眼眶真的红了,眼前一层薄雾,她捏住剑鞘,轻轻摇晃了下,“云莜,你当真不要我了吗?”   在这个瞬间,宴经年觉得心中的情感几乎要喷涌而出,她很想抱住眼前女子,跟她说那都是假的,我不可能不要你。   但很快,这种情绪便被压进深处,宴经年仿佛游离在自身躯壳以外,她看到冷漠的自己一点点掰开赵映晨的手。   赵映晨瞳中的悲痛浓郁得仿佛千斤重,宴经年听到那人说:“对,我不要你了,我也不想要你。你是妖,而我,最恨的便是妖,从此以后,不论过往,你我一刀两断。”   不,不是这样的。   她不是想一刀两断……她只是,只是不愿与妖不清不楚的纠缠。   赵映晨抬首怔怔的望着那人,眼泪争先恐后的滑落,宴经年想安慰她,跟她说那不是自己。   可不管怎样,她只能眼睁睁的跟着那人毫不留恋的离开,头也没回,直到走出蔡府,来到昶元城城墙处,宴经年才恍惚间感觉回到了自身躯壳。   走着走着脚步顿下来,宴经年突然抬手,将满脸泪水擦掉。   话已说绝,她再回去,也毫无意义了。   宴经年只能默默承受,这恶语给自己的带来的痛苦。   昨夜她醒来后,收到南中城的清轩宗弟子发来的密信。   称在南中城进来了一群冰属妖兽,体型庞大,皮糙肉厚,不少弟子拼劲全力才只能伤到皮毛。   因此特请大师姐前去协助。   宴经年收拾好心情,朝南中城方向前去。   她辗转庆元国内除妖,除了是为了平定妖乱外,还有一个重要目的,便是寻找当年杀害她爹娘的凶手!   如今有所眉目,她自然是马不停蹄的赶过去。   而赵映晨的事被她压在心底,准备抽个时间回宗门,再仔细考虑。   心意已定,宴经年便毫不犹豫。   此时,依旧在蔡府的赵映晨,蜷缩在地上低声抽泣,这是她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   她只知道,宴经年这次不会回头看她了。   肉身在渐渐化成灰,她仰躺在地,看着刺眼的日光,闭上了眼。   分身一次仅仅只能在凡俗停留四日。   “尊上,有要事相报。”   来不及通知右护法林烟,甄雀急匆匆赶到宫殿密室处,在外轻声呼喊道。   在密室中颓靡躺了两天的赵映晨,披上赤红外袍,冷然开门,她盯着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女,“发生什么了?”   分明语气并不严重,但甄雀却莫名躲瑟一下,她急忙道:“映云城内有妖反抗起义了,规模正在迅速扩大。”   “具体点。”   甄雀低头快速道:“以铁牛族为首的族群以要攻打凡俗为目的,在城内大肆打闹,因数量过多,未能迅速解决。”   赵映晨心情很差,从脸上可以轻松看出,这铁牛族算是撞上枪口了,更何况还是攻打凡俗。   “本尊亲自去解决。”赵映晨冷森森道,她大步朝外走去。   来到宫殿的最高层,赵映晨看着这一片炽热的映云城,中心的混乱,她捏了捏手心,身后火翅赫然展开。   一脚踏上栏杆,轻轻一掂,身体便随风朝前闪去,快到看不清残影。   映云城中心一片混乱,不少有组织的妖在城内大肆破坏,领头的是铁牛族族长,身形壮硕,在妖群中横冲直撞。   他大喊着:“所谓凤君,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不敢攻打凡俗,根本不为我们考虑,她只想巩固她的统治地位,我不承认这个凤君!”   铁牛族族长双拳撞着胸口,大吼着。   可下一瞬,被妖兵包围保护的他,瞬间身首分离,霎时间,所有跟随他的妖皆愣住。   从天而降一团茂烈火焰,烈焰构成的皇座悬在空中,灼热的温度将地上铁牛族族长的尸体瞬间烧成灰烬,赵映晨嚣张的坐在皇座上,她左手撑着侧脸,脸上的笑容冷且不屑。   “让本尊看看,谁敢起义?”   此时映云城的妖兵已经全部跪下,剩下跟着铁牛族族长起义的妖,大多数都颤颤巍巍的跪下。   赵映晨蔑视的瞧着他们,“你们若想攻打凡俗,好,本尊成全你们,即刻起,你们便被逐出映云城,并且全域通缉。”   “若是想投靠妖皇,尽管去,本尊绝不阻挠。” 第139章   霎时间,熙熙攘攘的妖群陡然间安静下来,空气中只有火焰灼烧的声音,静的连每个妖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起义的妖群皆神色呆滞,他们不可置信的跌坐在地,有的哭着对赵映晨求情,希望她能网开一面,但这没有丝毫作用。   在远处看戏的一群妖中,站着一身量不高的黑袍女子,兜帽将她的脸全部遮挡,而她身旁则是一名较她高些许的男子,黑漆漆的面具覆脸,他的动作十分僵硬,站立不动是像一块雕像。   任他们哭喊的被妖兵压下,赵映晨的表情始终没有变过。   这场让甄雀心急的闹剧,就如此轻易的被解决了。   蓦然,她的头往旁边微侧,隔着百丈,与黑袍女子对望。   赵映晨心中微诧异,她在想自己城中何时多了一名四境强者。   于是传音道:“阁下既然在映云城歇脚,不如来殿中一聚?”   那黑袍女子似乎点头,她带着动作僵硬的面具男子朝赵映晨方向走去。   三妖一同进入宫殿,赵映晨请他们上席。   那黑衣女子一坐下,犹豫片刻便将兜帽摘下,露出一张媚眼高挑,精致魅惑的脸。   赵映晨一挑眉,“是你。”   此女子正是几年前,赵映晨在晟元城皇宫时,看到的那白狐娘娘。   女子起身,不卑不亢的朝赵映晨行礼,“白孤参见凤君尊上。”   “起来吧。”赵映晨略微起了分兴趣,“本尊记得你与本尊并不相熟,来找本尊所为何事?”   若说和这白狐娘娘唯一的接触,便是她误入冷宫时,把这狐狸抱了下,从此之后发生的事,她一直都是处于远观状态。   不过当年她在旁观战,也算是感触颇深。   白孤身为妖,更是后宫贵妃,竟然会与御前总管徐宁相爱。   人妖相爱本是禁忌,他们二者却甘之如饴,徐宁最后更是牺牲自己,为了替她挡住最后一击,让远远看去的赵映晨,心中颇为震动。   因此现在她便毫不掩盖自己的善意。   白孤神色黯淡,她侧身,让出身边面具男子。   白孤苦涩道:“他,便是徐宁。”   赵映晨微惊,“他不是身死了吗?”   “那日,将我救走的大人因见我过于悲痛,便生了一丝恻隐之心,将徐宁还未完全消散的‘气’抓住,给了我。”白孤目露惆怅,十分复杂的情感在她眼中闪烁。   而赵映晨则是思忖着,凡人的‘气’就相当于修士的魂识,能将‘气’收拢,想必救她的那大人定然不俗。   怎么来妖域后从未听说过那妖的姓名呢?   白孤将男子脸上的面具摘下,露出了一张极其扭曲的脸,没有形状,甚至生的恶心。   可白孤却丝毫的不嫌弃的抬手抚摸着‘徐宁’的脸,哀声道:“我寻遍密法,终于找到了如何复活他的方法。”   赵映晨则是仔细打量着这个身体僵硬,面对白孤动作没有丝毫回应的男子,她摇头道:“不,这并非复活,你仅仅是将徐宁的‘气’囚禁在这幅肉体中,他只会浑浑噩噩的昏迷,没有五感。”   “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再干扰他安息。”这面容扭曲的男子让赵映晨心中微叹。   “凤君,您能明白心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感受吗?”白孤没理会赵映晨的话,而是满目柔情盯着这男子。   赵映晨沉默,她明白这种感受,痛不欲生,心中恨极,恨不得将所有凶手都毁掉。   “我要去报仇,我要取那皇帝小儿的项上人头。”白孤咬牙切齿,一股白气从她逐渐化兽的嘴中吐出。   可是下一瞬她又变得正常,“但现在我更想的是,将徐宁复活。”   白孤转头,看向赵映晨,“现在复活他只需要一味药,也是最为关键且稀少的药。”   赵映晨挑眉,“哦?什么药?”   她虽问,但心中已有答案,定然是只有凤凰族内才会有的药引,不然怎会找到自己头上。   白孤双膝跪下,她行完大礼,抬首看着上位赵映晨,“凤凰族族焰,涅焱,还望凤君尊上成全!” ?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赵映晨愣了几息,她似乎从未听说过这个东西。   而白孤依旧注视着赵映晨,看到她没有说话,脸上的希望一寸寸化为绝望。   而此时赵映晨才从血脉传承中将这个东西找出来。   涅焱,乃凤凰族族焰,取自凤凰涅,浴火重生之意。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功效,便是保住并壮大魂识,使之与肉身更加融合。   传闻曾经便有凤凰,借着涅焱浴火重生过,是真的由死及生。   看完这解释,赵映晨心中大惊,她没想到凤凰竟然如此逆天。   但涅焱的形成过程极其难,赵映晨垂眸,看着面如死灰的白孤。   “凤凰族现如今只剩下本尊一只凤凰,你认为这族焰还存在吗?”   这句话打破白孤最后一丝希望,她摇摇欲坠的跌坐在地,低声道:“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有。”   这个字让白孤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她看见赵映晨面容凝重。   “有虽有,却极其难,想要凝结成涅焱,所需精力与时间数不胜数,你等的下去吗?”赵映晨盯着白孤。   “等的下去!”她急切站起,脸上充斥着劫后重生的喜悦与庆幸。   “不过本尊有一个要求。”   “只要是凤君尊上所求,白孤万死不辞。”白孤掌心握拳,目光坚定。   赵映晨嘴唇微张,传音给了白孤。   白孤脸色变换几分,最终变得极其复杂,她抿唇,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好点头道:“若这是凤君所求,那白孤自当竭尽全力。”   见此,赵映晨满意点头。   “这些日子,你若是无处可去,便留在映云城吧。”赵映晨不经意道。   白孤犹豫片刻,便欣然同意。   她能只身前往映云城,想必已经是做好这个准备了。   白孤知道自己的行动全部掌握在妖皇手中,但他并未阻止自己,想必他也想见见那传说中的涅焱,究竟是什么样子吧。   目送白孤被林烟带下去,此时甄雀走近了,她禀报道:“尊上,您要找的妖已经有线索了。”   “当真?”赵映晨一下子坐直,她的手用力的握在座椅把手上,已经泛白的五指显示出她心中的急切。   甄雀点头,“虽然只是线索和猜测,但可能已经无限接近事实。”   “卢憬,现在是雪妖族祭祀长老,明面上修为是三境分神后期,但据妖探打听,暗地里极有可能是四境实力。”   “他曾在四十五年前去过凡俗瑛元城,之后回到妖域时实力大增,应该是吸收了修为极高的修士血肉,随后又因性情狂烈,多次炫耀说将清轩宗弟子斩杀……”   “现在他在哪儿?”赵映晨直接问道,心中的杀意已经快要溢出来。   “昨日他带领雪妖族妖兵,已进入凡俗南中城。”   南中城。赵映晨在心中默念一遍,瞬间回忆起来,在她初入清轩宗历练后,林峰林蕴两兄弟曾介绍过,他们是来自南中城。   想到此,赵映晨不禁叹惋,也不知道陈锦芮她们如何了。   “好,本尊便进入南中城一趟,若是出了什么事,可以去找白孤,知道吗?”赵映晨瞥了眼甄雀。   甄雀点头,虽然她不知道白孤是什么身份,但既然赵映晨吩咐,她自然会照办。   回到密室中,赵映晨看着地上七倒八歪的木人,咬了咬唇。   这是她终究要面对的一切,无法逃避也无法躲藏。   这时候,赵映晨才真正意识到妖皇所说。   “她不仅会将你忘掉,以后更会逐渐失掉所有情感。”   赵映晨分明能感受到云莜依旧对自己的感情,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说出那样的话,并且丝毫不为自己所动。   痛苦低头,摸向木人的指尖蜷缩。   她脑中一直回想着宴经年所说的话,每回想一次便好像心活生生被挖出来一样。   重重呼吸几次,赵映晨拿起木人,盘腿坐下,不再思考这些事,而是专心将魂识投放到木人身上。   前两次传送十分难受,但第三次似乎习惯了,便觉得还好。   赵映晨睁眼,眼前是一片清澈小溪,四周树林葱郁,绿意盎然,她正在一片森林中。   此处应该便是南中城了吧,赵映晨暗道。   蓦然,前方传来一道细碎的对话声,赵映晨心念一动,隐匿身形。   “哥,你说那地方还在吗?”修长俊逸的白净男子小声的对身旁的黑衣男子道。   黑衣男子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但神色沉稳,目光炯炯,身材孔武有力,他环顾一圈四周,见无人,便斩钉截铁的回道:“定然还在,这是我们兄弟二人的机遇,此次前来必须要收取。”   这二人便是林峰与林蕴两兄弟,躲在暗处的赵映晨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晰,不由得微微挑眉,看他们如此谨慎模样有些好奇,便跟了上去。   跟着左拐右转,在一片林子里,就连赵映晨也被绕糊涂了,才见这两兄弟小心的看了一圈周围,钻进一个地方。   赵映晨没跟着进去,而是站在这密密麻麻的藤蔓前,看到这藤蔓中有一个藏的十分严实的通道。   见此处记住,赵映晨便转身离开。 第140章   走出这片森林,赵映晨才发现原来这正是南中城边界,再行走数十步便进入南中城。   南中城把守森严,城门外卫兵无数,但都是普通人,会些拳脚功夫,有内力,只有队长才有修为,但也极弱。   赵映晨摇头,这些人再多,也是送死的份。   雪妖族是妖域北方一种十分强悍的族群,他们并非胎生,而是由族群的祭祀长老在冰天雪地中设法,将灵气聚集而形成了新的雪妖。   雪妖本是天地间最纯净的妖类,由灵气孕育而生,但自从妖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雪妖也完全变了个模样。   原本晶莹剔透的本体,化为了血色,里面蕴含了浑浊黑暗的气息,每个雪妖皆是无恶不作之妖,丧尽天良,就连妖域中,其他族群也不愿与他们过多接触。   然而当赵映晨进入南中城后,她环顾四周,却未感受到丝毫雪妖气息。   蓦然,前方出现几名修士,拱卫着最前方的持剑白衣女子,白衣女子冰清玉洁,神色淡漠,正垂耳倾听身旁弟子言语。   赵映晨想挪开脚步,但目光却好像粘在她身上一样,再也移不开。   宴经年从头至尾都未抬头,只在两人擦肩而过时,眼眸微抬,轻轻扫过身旁。   突然,赵映晨伸手将宴经年的胳膊抓住,身后弟子都一惊,他们呵斥道:“你是谁!”   但赵映晨却不管不顾的低头盯着宴经年,对方的目光移开,宴经年冷声道:“可以放开了吗?”   “不放。”赵映晨摇头,“你们是来处理南中城的妖吗?他很强大,你可能会受伤。”   “你知道此次入侵妖族的消息?”宴经年将目光瞬间看向赵映晨。   此言一出,宴经年身后的一群弟子皆看着这新冒出来的,毫不知名的神秘面具女子,窃窃私语。   赵映晨看了眼一群弟子,略微犹豫道:“有。”   宴经年瞬间明白,她转身对身后弟子们道:“你们先回城主府吧,我与她聊聊。”   “大师姐……”有弟子欲言又止,但被同伴给拉走了。   宴经年在弟子中极具威严,因此她说什么,弟子们皆会照做。   见他们离开,宴经年星眸微闪,“现在可以说了吗?”   赵映晨偏头轻笑,压着心中的情感,“我们找一处清净之地,好好谈谈如何。”   沉默片刻,宴经年默默颔首。   赵映晨并未带她去客栈之类的,而是走进一条漆黑的死胡同,她抬手,布下隐匿阵。   看着她的动作,宴经年心中微觉不妙,她刚想开口问,便感受到赵映晨朝自己愈发逼近,她不由得脚步后退,直到撞到墙。   “你想干什……”   话还未说完,赵映晨已经抬手将宴经年圈住,抵在墙上,低头吻了上去,将她剩下的话全部吞下。   宴经年眼睛睁大,唇边传来温润滑湿的触感,带着一丝恶狠狠,她抬手想要将赵映晨推开,可对方却纹丝不动。   咬紧的牙关被撬开,空荡寂静的空中只有唇齿交缠的水声,和微微急促的呼吸声。   宴经年狠下心用力一咬入侵的舌头,浓烈的血腥味在两人唇中蔓延,但赵映晨却不管不顾的继续。   被迫压制抬头,宴经年喘着,却在对方逐渐温柔的动作中屈服。   吻毕,赵映晨低喘着后退了几分,唇边满是血迹,而宴经年则是仰首依靠在墙上轻喘,红唇微肿,星眸迷蒙,这模样让赵映晨心动,她再次凑上去,小心的亲了亲唇角,最后忍不住勾住她的舌尖细细吮舔。   “云莜。”   压抑的呼喊从唇边溢出,“其实你心中还有对我的感情是吗?”赵映晨满怀期冀。   宴经年阖上眼,羞于回答这个问题。   当赵映晨吻上来的时候,她心底竟然有一丝隐秘的欣喜,并且很快的沉迷其中。   但她还是道:“现在可以说那妖族的情况了吧。”   此时的赵映晨察觉到宴经年并未否认,对自己刚才的行为也并未责怪,心底瞬间变得美滋滋。   她舔了舔唇道:“那妖是雪妖族一脉,且是雪妖族祭祀长老卢憬带队,卢憬的实际修为恐怕在四境以上,不知用了什么密法,从妖井内进来。”   宴经年垂眸沉思,将方才的心慌意乱藏住。   “还有一点,云莜。”赵映晨认真的看着她,“你千万不要冲动,卢憬很可能便是当年杀害你爹娘的凶手。”   一瞬间,宴经年的气息变得杀意十足,她的眸光变得狠戾带着强烈的恨意。   赵映晨轻轻按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云莜,我会与你一同为爹娘报仇的。”她轻声安抚着情绪失控的宴经年,看到她渐渐平静下来。   心中舒了口气,见宴经年垂眸站定了许久,才抬脚往外走,赵映晨连忙跟上。   “你可知雪妖一共有多少只?”在路上,宴经年突然问道。   “加上卢憬,大概有九只,剩下的便是他们所带的坐骑了。”   宴经年颔首,前些日这边弟子给她发信件,便是说体型庞大皮糙肉厚,恐怕说的便是那坐骑。   雪妖虽然厉害,但他们的肉身却很脆弱,若是被击中,极有可能命陨,因此他们常常驯服防御极高的北熊作为保命底牌。   “你们可知道他们在哪儿?”   宴经年摇头,“雪妖行踪飘忽不定,只在前些日子在城中大肆破坏了一番,随后再追上去时,已经全然消失,只能确定大概是躲在外围森林了。”   外围森林便是赵映晨最先到的地方。   赵映晨心念一动,联想到前往森林深处的林峰两兄弟。   她颔首,“我们二人去寻找雪妖踪迹,雪妖实力强横,剩下弟子不宜随我们一同,便让他们在城中看守吧。”   她的小心思明显,但说的也不无道理,宴经年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默认了。   宴经年的态度再次软化,赵映晨心中欣喜,之前她说的那话便也抛在脑后,不过多思索。   同时,宴经年也在心中下定决心,将此事解决,铩父之仇得报后,便回清轩宗,好生查查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通知完剩下弟子后,一人一妖便朝外围森林处奔去。   森林枝叶繁茂,土壤肥沃,两者走在林中,脚下黑泥粘稠,此处赫然是鲜少有人会进来的地方。   此时不宜用神识,那样只会打草惊蛇,一人一妖便在林中密切寻找痕迹。   北熊体型庞大,躲藏时会对周边密集的树干造成损害,她们很快便锁定目标,看样子是两日前留下的痕迹,枝干折断的痕迹算是新鲜。   她们对视一眼,顺着痕迹追上,而赵映晨则是感受到一种淡得快要消失的妖气,那是妖域内特有的。   走了几步,前方传来微小响声,正当她们警惕时,丛中钻出两人,正是林峰林蕴两兄弟。   他们一见到宴经年,有几分吃惊,“大师姐!”   宴经年警惕的动作微缓和,她问道:“你们怎会在此处。”   林峰沉稳道:“南中城是我们的家乡,我们兄弟特地寻求掌门,将我们派到南中城执行任务。”   话毕,林蕴接道:“方才我们在林中看到似乎有痕迹,便顺着追来了。”   他的目光微不可查的瞥向宴经年身旁的赵映晨,而赵映晨一直戴着面具,似笑非笑的唇角让人看不清情绪。   宴经年抬眸,确实见到这两兄弟那个方向有着同样的痕迹。   “你们回去吧,此处有我去侦查,那妖实力强横,你们不能抵。”   林峰黝黑的脸显得愈发稳重,他摇头道:“若是真发现有妖,我们兄弟二人定然义不容辞。”   他们不知在仙人遗迹中得到了什么,现在已经是三境出窍前期,但这个实力在宴经年眼中还是不够看。   于是便强硬的让他们离开,见他们确实走开,宴经年便继续与赵映晨顺着痕迹找去。   赵映晨则是瞥了眼两兄弟的背影。   不到一炷香时间,两人便找到痕迹最终消失的地方,她们一眼便看到那一大片空地上充满了水渍和未完全融化的冰块。   “看样子似乎昨日便离开了。”宴经年将那冰块打量了一番,得出结论。   这冰块奇形怪状,里面隐隐游离着血丝,与寻常冰块截然不同。   宴经年抬手,正准备将其中气息感受,却听身后赵映晨猛然喊道:“小心―――”   下一瞬,这冰块怦然爆炸,化为一块块夹杂着血丝的冰晶朝赵映晨二人射来。   幸好赵映晨及时发现,她一把将宴经年拉入怀中,火翅喷涌而出,浓烈茂盛的火焰瞬息化为一面火墙,将冰晶尽数遮挡。   本以为以凤凰之火,定然能很快的将这冰晶融化,可答案却让赵映晨失望。   她感受到那冰晶的顽强刺入,透过火墙一半,但也因为愈发深入,而顶头尖锐处渐渐化为血水滴落。   又过了几个呼吸,冰晶才全然覆灭,赵映晨也将漫天火焰收拢。   危险消失,宴经年便从她怀中出来,赵映晨也不沮丧,而是微喘了声,看向那地上一滩血水,眸中闪过凝重。   “看来,那祭祀长老卢憬,果真是四境强者。”   他留下的这手,若非赵映晨敏锐的察觉不对,要是换做别人,恐怕触之即死。 第141章   “哥,若是让大师姐知道此事……。”两兄弟进入城内,林蕴蹙眉,言语有些犹豫。   “不行,绝不能让她知道。”林峰握拳,斩钉截铁道。   他的神色变得狠戾,林蕴也深以为然点头,“不过那群妖也必须要除掉。”   “也不知道他们从何处得来的消息,竟然也知道那处秘境。”林蕴思索道。   林峰笑了,“这说明此处定然是真的,上天当真是眷顾我们兄弟。”   在他们仅有八九岁时,曾随爷爷前来南中城办一件事,结果这兄弟俩一同在林中迷失。   他们在林中寻找出路,从白日到晚上,没找到出去的路,却意外中发现一条秘密通道。   兄弟二人好奇之下,进入秘密通道。   映入眼帘的是,宽阔无垠的星海,一片宛如有人生活的神迹,还有那蓬勃隐约可听到的心跳声。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如此壮阔之景,目瞪口呆,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还以为是仙人降临,激动的昏倒。   等他们再次醒来,便是爷爷焦急的面孔,原来爷爷发现他们消失,在城中找了许久,却在森林边缘的地上看到他们兄弟。   之后他们加入清轩宗,才真正明白。   此处秘密,定然是仙人遗留下来,还未被发现的遗迹!   而这次他们重回南中城,遗迹神秘,其中道路不通,却没想到兄弟二人凭着直觉,竟然再次找到入口。   重回遗迹,两兄弟的心境截然不同。   若此处当真是仙人遗迹,其中传承若被他们继承,未来成就,极有可能成仙。   “成仙……”林蕴满眼兴奋,他呢喃着,“若是成仙,哥你说我们会去哪里?”   林峰较他沉稳几分,却也激动,他笑道:“不管在哪里,应该都不会再留在如此世间。”   实力是多数修士的追求,他们也不例外,出身差,基础差,这些导致他们必须比富家子弟付出几倍的努力,才有可能与他们有一同的成就。   他们乃核心弟子,虽不像儿时被欺凌,但有如此机缘摆在面前,谁又能拒绝?   于是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再次进入儿时的通道。   里面依旧是那副模样,但如今两兄弟实力大增,自然看明白里面磅礴的生命力与灵力。   “以火属为主。”林峰仔细感受周边漂浮的灵力,得出结论。   林蕴则是触碰了一下眼前阔大宫殿的墙面,手明晃晃的滑过,没有感受到丝毫阻碍。   “这些都是虚幻。”林蕴抬头,看着这庞大雄伟的宫殿,恍惚间回到千年前。   “应该是仙人在陨落时,因执念太深而留下的幻象。”林蕴分析道。   “我们进去看看。”   两人共同朝深处走去,那宫殿大门似乎察觉他们的进入,主动将门敞开。   对视一眼,警惕的走入殿内。   在脚步踏入的一瞬间,两人仿佛坠入实景,精致的金砖铺地,入眼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宽阔大殿,四周的一切一寸寸化为现实。   两人脸色同时一变,背靠背观察着这具象。   幻象在几个呼吸间化作具象,一片寂静中,兄弟二人等待许久,却再未见变化,正松一口气时,大殿内蓦然挤满了浅白色的漂浮人形或是兽形。   “我好恨―――”   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眼中一片呆滞迷茫,嘴里却一直在呢喃着。   “我好恨,我好恨―――”   无数道声音在大殿内回荡,震得兄弟二人头脑发昏,满背冷汗。   忽的,零零散散的话具汇成一句咆哮。   “我好恨!”   本是呆滞的浅白魂魄忽然像着了魔一样朝北面台阶之上的黄金细雕而成的凤椅冲去,他们的怨念化作实质,林峰两兄弟被无数怨灵穿过,身上一片阴寒,只觉得满脑子的仇恨与怨气。   林峰咬牙,抬手朝自己打了一拳,瞬间清醒,他双目赤红的拉着痛苦捂头的林蕴,逆着人群,朝殿门奔去。   短短几个呼吸,却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当他们冲出殿门时,已是无力跌坐在地,浑身冷汗,阴寒得牙关打颤。   林蕴则是掐着脖子干呕许久,才缓过来。   而殿内凤椅上则是突兀的出现一红衣冷艳女子,她睥睨下方数不胜数的怨灵,抬手轻轻抚摸身侧探出的精致凤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怨灵无论如何冲向她,都被一透明屏障挡住,只能徒留怒恨的狂吼。   “是我们小觑这遗迹了。”林峰抬手,将额头汗水擦掉,发觉掌心一片冰凉,再一看林蕴,发现他情况更糟,正嘴唇发紫的抱着他自己颤抖。   此处灵力丰富,兄弟二人休息片刻,又拿出灵石吸收后,便不敢多留,从通道处出去往外走。   此刻从林间倾洒的阳光丝毫不能温暖他们。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兄弟二人走了不到一炷香,便被一群妖给挟持。   眼前是数只高一丈有余的雪熊,皮毛柔顺又似钢针,实力多在三境中期,个个都比林峰林蕴实力强。   兄弟二人知道这便是扰乱南中城的妖,他们现在刚从遗迹出来,手脚无力,恐怕凶多吉少。   两人都紧张的一动不动。   突然,雪熊站立,它们脖颈上挂着的粗壮冰晶项圈融化,滴落至地面,化为人形。   脸庞皆是苍白,露在外面的肌肤满是血丝,这血丝好像活过来一样,四处游离。   为首者手持冰雕手杖,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目光如蛇,盯着林峰林蕴二人突然笑了,声音像冰水滑过心尖的冷。   “你们知道那遗迹在哪儿是吗?”   此言一出,兄弟二人同时怔住,这模样让他眼角眯起,笑意扩大。   “我名为卢憬,两位兄弟贵姓?”卢憬抬手,让周边的雪熊后退一步,让两人从禁锢中脱离。   林峰咳嗽一声,“免贵姓林。”   他们知道自己完全逃不出去,但看到卢憬似乎对遗迹的态度,心中有些底气。   “我们知道怎么找到遗迹。”林峰按住想要说话的林蕴,站在卢憬对面,平静道。   “但前提是,放过我们。”   卢憬裂唇笑答:“不。”   这拒绝让林峰意外,随后又听到卢憬道:“这还不够,难道你们的命,只值这个吗?”   “你想做什么。”林峰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他注视着卢憬,试图看透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签下契约,不仅与我们一同进入遗迹,更要替我们隐藏踪迹,不要被你们的那群同门打扰。”   略一犹豫,林峰便爽快答应,身后林蕴也并未说话。   现在情况来说,只要能活下去,这些要求都不算什么。   见此,卢憬满意一笑,手杖挥动,两人面前出现一张满是文字的冰页,他们仔细研读完,确定并无问题,便滴血签订。   “契约一旦签下,便不能反抗,一旦违背便飞灰湮灭。”   对此林峰兄弟点头,他们自然明白这后果。   现在两者捆绑在一起,林峰道:“你们担心被大师姐发现,若是我们回去迟了,他们定然会起疑,过几日,等风平浪静后我们再带你们进去。”   卢憬挑眉,威胁道:“可别耍小聪明,契约在此。”   林峰也冷哼一声,契约上自然标明只要他们做到卢憬的要求,对方根本不能杀他们。   因此现在算是十分安全。   话不多说,兄弟二人匆忙离开,他们还多了个心眼,顺着雪熊的痕迹往回走。   后面自然是碰到宴经年和赵映晨了。   走在南中城街道上,林蕴忍不住问道:“哥,难道我们真的要遵守那个契约,帮他们隐藏吗。”   “自然不。”林峰冷笑,“契约是有漏洞可钻的,妖族皆是些狡猾邪佞之徒,入侵凡俗,他们根本不能留。”   林蕴点头,但他也明白,林峰与自己内心深处有更重要的东西。   仙人遗迹绝不能让那群妖族得到,这些妖,无论用什么方法,他们必须得除掉。   突然,林蕴心念一动,“哥,你说刚才大师姐身旁那面具女子是谁?”   林峰瞅了他一眼,摇头道:“我怎会知晓。”   “那你有没有觉得她的身形很像赵映晨?”   此言让林峰的脚步顿下,林峰也随之站定,他看着林峰,等待他的回答。   林峰思索片刻,赞同道:“你这么一说,我是觉得有几分像。”   “像大师姐这样嫉妖如仇之人,怎会和妖走在一起。”林峰又笑着反对,“别想了,我们快回去吧。”   “好。”林蕴点头,他们朝城主府共同走去,却没发现暗处有一人站定观察他们许久。   此人模样秀美,似竹般清隽挺拔,身材略显单薄,气质淡雅,唯一令人遗憾的便是她双目灰白。   这是个瞎子。   女子抱着一把琴,她忧愁的一抚,虽目不能视,但脚步平稳的朝城外走去。   守城官兵见她往外走,忍不住喊道:“姑娘,外面恐有妖兽。”   清隽女子回头清寡浅笑,“无事,我在此地生活许久,早已十分熟悉了。”   说罢,她便抬脚走进深不可见的林中。 第142章   寻找片刻,赵映晨与宴经年无功而返。   赵映晨牵着宴经年的手,安慰道:“下次我们定能找到的。”   同时她心中思索,卢憬贵为雪妖族祭祀长老,在族内几乎是最顶尖的地位,他何必隐藏实力,想尽办法来到凡俗?   赵映晨是不信妖皇能有那么大能耐,仅仅是那场宴会,便让一个四境强者心甘情愿的来到凡俗。   两人重返城主府,赵映晨不适合进去,便目视着宴经年消失在厚重的大门内。   她同样转身离开,住进普通的客栈中。   盘膝坐在床上,赵映晨阖眼,向妖域内甄雀发去命令,让她彻查雪妖一族内藏着什么秘密,那卢憬为何会带着精锐亲自下凡俗。   南中城内虽然也被妖袭,却并不严重,比瑛元城和昶元城情况好多了,由此可见卢憬一行妖的心思根本不在攻城上。   或许,他们是想得到什么后,再大肆进攻南中城。   无论是什么情况,赵映晨都要阻止。   不仅仅是为云莜报仇,更是要阻扰妖族在凡俗占领的进程。   思及此,她想起被自己放在乾坤袋许久未取出的贪念妖。   现在这片土地,正是孕育他的最好养料吧。   贪念妖以贪念为食,这个世间越混乱,他便越强大。   赵映晨眸中闪过一抹狠色,她将乾坤袋中已经变得漆黑的指环取出。   指环在赵映晨手心,漆黑浓雾随之升腾,渐渐化作一面带狐狸面具的男子。   他毫不在意被赵映晨关了那么久,而是在屋内飘荡了一圈,感慨道:“这一眨眼功夫,凡俗竟然就变得如此美味。”   房内被赵映晨下了禁锢,狐狸面具男子完全无法逃走,因此他游荡完后,又施施然飘到赵映晨面前。   他笑道:“凤君尊上将在下放出,是有何贵干呀?”   赵映晨眸色暗沉,她按住蠢蠢欲动的妖力,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提及另外,“二十八年前,妖皇献祭妖后,将你形成。”   狐狸面具男子歪了歪头,毫不在意的看着赵映晨,似乎是想知道她究竟要说什么。   “贪念妖本是世上至邪至恶之物,但你并非万物孕育而成,而是妖皇所出,因此自你出生起,便被捆绑在妖皇身边。”   “我说的对吗?”赵映晨噙着笑,双眸漠然。   “没错。”狐狸面具男子爽快点头。   “但有一点尊上说错了。”他笑嘻嘻,“在下并未捆绑在妖皇身边,而是他以自身妖力孕养在下。”   “不然,他怎会变得这么弱。”   这句话让赵映晨一怔,狐狸面具男子飘近她耳旁,轻声如烟般散的声音响起。   “若是尊上杀了我,妖皇便少了一丝负担,等您将我杀光,他便也彻底回到巅峰。”   赵映晨静默,火红的烈焰却在她耳畔倏然升腾膨胀,狐狸面具男子瞬息化作一缕黑烟躲开,但无论他逃到哪里都被一团火焰包裹。   黑烟被灼烧,逐渐化作腥臭水滴,不到三个呼吸,地上便出现一滩暗色水渍,散发着浓厚刺鼻的腥臭。   赵映晨面不改色的将这暗色水渍用烈焰抹去,心中思索起贪念妖刚才所说的有几分真假。   但屋内的腥臭实在难闻,即便赵映晨抹去,但这气味都如影随形。   黑烟是人们的贪念嗔痴,是人们的执念,充斥着一切反面的念头,因此被凤凰火灼烧炼化形成的液体自然也腥臭难闻。   脸上闪过一丝嫌厌,赵映晨将窗户推开,离开客栈,却没注意到,窗户边趴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线。   隔着一条街,两名样貌极为相似的男子并排走在路上,他们气质卓然,旁人不敢接近。   “哥,你闻到一股臭味儿没?”林蕴皱眉捂着鼻子,十分恶心。   刚才一瞬间,他闻到一股极其难闻的气味,虽然只有一瞬不到,但却依旧让五感明晰的林蕴恶心到想吐。   “没有。”林峰认真嗅了下,并未闻到弟弟所说的那股气味。   “可能是我的错觉吧。”见林峰摇头,林蕴便也没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可能是方才他进入那遗迹的后遗症还在,回想到遗迹宫殿内数之不尽的白色怨灵,林蕴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二十多年过去,南中城还是和以往一样。”   两兄弟行走在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林蕴忍不住感慨道。   他们来到南中城几日,还未曾好好看过这里,现在有些空闲,就顺便逛逛。   “物是人非罢了。”林峰浅笑摇头。   今非昔比,当年他们不过是乡下来的贫穷小子,现在已一跃成为他们眼中敬畏的仙人,其中滋味区别,怎是他人能知道的。   林蕴也跟着笑了,他脑中不合时宜的想,等到他们兄弟继承了那遗迹,何止是在南中城受人尊敬,恐怕整个修真界都无人敢对他们呵斥了吧。   将这狂妄的想法压在心底,林蕴道:“哥,大师姐已回到城主府了,我们去听听她得到了什么线索吧。”   林峰点头,两人共同回到城主府,恰好见宴经年坐在厅堂。   南中城城主虽有几分修为,却完全不能与他们清轩宗弟子相比。   即便城主地位尊贵,但现在特殊时期,庆元国还需依仗清轩宗,因此城主只笑着坐在宴经年身旁,两人看上去在交谈些什么。   见林峰两兄弟进来,城主亲切的让他们坐下,宴经年也对他们点点头。   林峰两兄弟毕竟是清轩宗核心弟子,地位不凡,宴经年虽不食人烟,却并非不通世故,因此对他们态度并不过于冷淡。   宴经年将自己在林中发生的事一一说出。   在场三人认真听着,语毕城主有些惶恐道:“那妖不会在计谋何时攻城吧?”   “阁下你们可需城中将士将密林包围?”他小心翼翼问。   宴经年摇头,“不必,普通人对于雪妖而言,只是送死罢了。”   闻言,城主倒是松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普通人的力量是多么弱小,方才问的一句,便是在担心宴经年是否要拿城中将士作为诱饵。   所幸对方并无如此打算,城主忐忑的心登时平静下来。   但他脸色一肃,“阁下前来支援实属南中城大幸,你们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出,在下定然竭力满足。”   这件事三人皆无什么想法,林峰两兄弟惦记着林中遗迹,宴经年更是别无所求。   几人商量片刻,在林峰两兄弟的提议下,宴经年决定两日后彻查密林。   定下之后,宴经年便起身离开厅堂,与另外三人在抄手游廊分离,朝城主为自己准备的院落走去。   甫一推开门,宴经年便黑眸一凝,瞧见右手屋内的床榻上隐隐约约躺着一人。   刚跨步走近,便见一双骨感纤手将垂下的浅色罗帷撩开,露出里面衣衫半解的俊秀女子。   宽大袖口旁摆着一白银面具,女子眼睫扇动,轻轻抬起风流潋滟的桃花眼,琉璃般的琥珀色瞳仁像蜜一样流转着温柔。   宴经年冷声道:“你怎会在此处?”   她不动声色的将手后背,用力的握紧,看似冷漠的外表下,却忍不住被床上女子的模样勾住。   果真是妖孽,如此勾人……   宴经年垂眸,喉间微动。   “自然是等你呀,云莜。”赵映晨眯眼浅笑。   她在此处等了许久,摆出如此姿态便是想看看宴经年作何反应。   对方的表现果然没让她失望,赵映晨慵懒起身,她一手撑在床榻,一手微抬,刚好勾住宴经年腰带。   “天色渐暗,云莜不如早些歇息,过几日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指尖微用力,宴经年便如被魅惑住一般朝前走了一步,她垂头俯视着床上笑得隽逸的女子,眸色暗沉。   “赵映晨,你当真爱我?”   宴经年盯着身下女子的面庞,蓦然问了句。   “云莜不信我吗?”赵映晨反问。   但宴经年并未回答,她抬起手,抚住赵映晨清瘦的脸颊,对方如同小猫般微微一蹭。   拇指在对方浅樱色的薄唇蠢蠢欲动,指腹顺着唇纹摩挲,赵映晨摆出弱势近乎楚楚可怜的姿态望着宴经年。   薄唇微张,猩红舌尖探出,瞬息将唇边拇指含住一半,桃花眼微弯,赤裸裸的烈焰被一层雾气蒙住。   宴经年被指下湿润的触感怔住,她似乎是头次见到这妖如此示弱,拇指忍不住用力了几分,对方顺从的舔含,睁着湿漉漉的目光看着自己。   心乱了一拍,她恍如触电般收回手,宴经年开口道:“出去。”   话一说出,她自己都惊了一分,自己的嗓音竟何时如此暗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赵映晨仿佛是回味般舔了舔唇,失落的看向宴经年,“晨儿为云莜暖床,云莜便如此狠心将晨儿赶走吗?”   “出去。”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赵映晨恍若未闻的跪在床榻,她贴近宴经年的腰腹,将对方背在身后的手拉出。   垂头,顺着纤细白嫩的指尖细细舔舐,她含糊着:“不。”   不一会,宴经年的右手便湿淋淋一片,她忍无可忍,“出去。”   态度硬得很,赵映晨失望的松开唇,知道今夜给的刺激足够了,便迅速抬头啄了下宴经年的下颚,乖巧的离开房间。   走出时还贴心的将门关上。   屋内仅有宴经年一人,点燃的油灯噼里啪啦的发出细响,呼吸声清晰可闻,她魔怔般的抬起右手,指根还残留着那抹湿热。   而屋外的赵映晨,脸上的失望一扫而光,转而是肆意的笑容,没有半分方才弱势模样,只有满满的胜券在握。   云莜,你迟早是属于我的。 第143章   “就是这里了吧?”   幽深丛林,日光难以照入,突然间响起几道脚步声和清冷声音。   随后是沉稳的男声。   “没错大师姐,我和弟弟就是在此处感受到雪妖踪迹。”   说话者正是林峰,他十分肯定道。   宴经年蹙眉,此处确实有淡淡妖气,以及一股十分邪异的冰属灵力残留,和前两日在林中遇到的雪晶的气息一模一样。   她身旁站着戴银白面具的修长红衣女子,红衣女子衣袍赤烈,在深暗的林中好像一团燃烧的火焰,亮眼至极。   是跟上来的赵映晨。   赵映晨没有说话,而是细细打量周围。   林峰道:“前方往右走应该就能继续勘查到雪妖的踪迹。”   方向没错,其余三人皆跟着他走去。   不足片刻,前方出现一道岔路口,分别是左右两道痕迹。   已经签下契约的林峰两兄弟能很清晰的感受到雪妖的方向,他们要做的便是将宴经年两人引开。   两兄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继续走右边。”   林蕴强调一句,“大师姐相信我们,右边绝对能找到雪妖。”   说完,林峰同样也说了一句,两人都表现出很强烈的意愿,就是往右走。   赵映晨挑眉插话道:“既然有两个方向,不如我们分头行动,你们兄弟去右边,我和经年去左边。”   在这兄弟面前,赵映晨并没有喊宴经年云莜,而是换了个生疏些的称呼。   林蕴急忙摇头,“左边是没有结果的。”   “你怎知没有结果?”赵映晨反问,她双手抱胸,冷冷的看着面前兄弟二人。   “够了。”   一直未说话的宴经年开口,她缓缓扫视三人,“不必吵了,林师弟我们分开行动。”   知道拗不过宴经年,林蕴林峰才闭嘴没说话了,他们叹了口气,朝右边走去。   而赵映晨则是与宴经年向左边走去。   在路上,赵映晨戏谑道:“云莜,你这两个师弟不会已经投敌了吧?”   话虽是问句,却是十分肯定。   刚才林峰兄弟二人的表现太明显了,显然有猫腻,一个劲的想要引她们到错误的路上去。   谁知宴经年淡淡看了眼赵映晨,嘴角竟然浮现一丝笑容。   “你错了。”   “怎么可能?”赵映晨有些困惑。   “林师弟是故意透露消息给我们的,他知道他们越是强调往右,我们反而会起怀疑,往左走。”   赵映晨眯眼,“云莜,你就不怕他们也是故意的?”   故意说往真正的雪妖方向走,实则是暗示她们朝没有雪妖的方向去。   “不可能。”这句话宴经年说的斩钉截铁。   但她没有解释为什么,赵映晨撇了撇嘴,也没追问下去。   另一边路,林蕴则是窃语道:“太好了,大师姐明白我们的意思了。”   林峰的脸上也带着笑,“毕竟我们表现的实在太明显了。”   他一副不出乎意料的表情。   “妖果然是妖,愚钝万分。”林蕴眼角流出一抹讥笑,“契约里只说过要我们为他们隐藏踪迹,我们确实隐藏了,只可惜被大师姐发现。”   林蕴故意这样说,如此一来他们便不算是违背契约,更能借大师姐之手,除掉雪妖。   “好了,我们去遗迹附近藏着吧。”林峰将林蕴的情绪打断。   他们在这准备的几日里,偷偷来到林中,履行契约,将雪妖带往隐秘遗迹处。   那祭祀卢憬欣喜万分,手舞足蹈,当即是准备让他们俩随从进入的。   只是两兄弟用三日后与宴经年行动为理由推迟,因此他们定下的日子是在明天夜晚。   但今日一旦大师姐将雪妖杀死,那他们不仅不用履行契约,同时那块遗迹也依旧是属于他们。   两人的算盘打得极好,宴经年和赵映晨也察觉离雪妖越来越近。   宴经年的神情紧绷,带着说不出来的情绪,或许是紧张,或许是仇恨。   当今日真正为父母报仇的时刻到临,宴经年轻轻呼气,唇角微抿,清冷目光闪烁不定。   赵映晨轻轻伸手,将宴经年垂在身侧的手握住,她缓声道:“云莜,你有设想过为爹娘报仇后,你还想做什么吗?”   没有计较赵映晨的称呼,宴经年认真思索。   “我想将妖族杀尽,世间苦难万般,可妖类偏偏以人类为食,凡人毫无反手之力,只能任妖宰割。”   “无数惨案皆源于妖。”   赵映晨轻声附和,“没错。”   宴经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发现赵映晨面带微笑没有丝毫怒气,好像她自己根本不是妖一样。   沉默一瞬,宴经年继续向前走去,同时隐匿身形,赵映晨跟了上去。   愈近,妖气愈浓,四周树干枝叶隐隐凝结冰霜十分明显。   其实赵映晨可展翅巡视林中,将他们轻易揪出,但那样动静太大,极有可能暴露她的行踪。   宴经年脚步平缓,云海灵力翻涌,周边陡然上升的冰属并未让她觉得舒适,其中蕴含的妖气反而令她蹙眉。   神识小心翼翼探开,宴经年一直记得赵映晨说的信息,对面卢憬极有可能是四境强者,三境与四境之间的差距极大,若是稍有不慎便是道陨南中城。   大约距离十丈左右,对方有八头雪熊,血气浓厚,实力不俗,宴经年罕见的从乾坤袋中取出符篆。   赵映晨歪头,看到那符篆是很常见的炎爆符,但品阶极高,是天级符篆,足以伤到四境修士。   灵力注入,炎爆符被迅速掷入八熊之中,快出残影。   雪妖们还未反应过来,炎爆符便发出猛烈的爆炸夹杂着熊熊烈火,将周遭树木皆化为灰烬。   八头雪熊正处中心,个个皮开肉绽,翻滚哀鸣,雪白的皮毛上燃烧着扑不灭的火。   一股热浪袭脸而来,灵力护体,宴经年与赵映晨丝毫不惧。   “藏剑。”   宴经年低声一句,又手灵剑横放身前,剑鞘缭绕着莹蓝雾气,周边隐隐出现遮挡视线的浓雾。   如此明显的敌袭雪妖自然注意到,但周围渐发浓郁的水雾让他们根本看不清敌人的方位。   水雾化作柄柄刀刃刺向八名雪妖,雪熊早已倒地不起,他们有些惊慌失措。   中心卢憬冷笑一声,手中冰雕手杖抬起,一层冰晶将八妖包拢,千万刀刃齐聚,皆难以冲破防御。   冰雕手杖上熠熠生辉的宝石散出冷冽光辉,撒向浑身焦黑,倒地不起的雪熊。   原本奄奄一息甚至死去的雪熊们,在这光辉下,好像被操控一般爬起,怒吼着猛然朝其中一个方向冲去。   那正是宴经年和赵映晨所在之地。   宴经年眯眸,剑出鞘未半,水雾中剑光一闪,那原本凶猛,活像要吃人的八头雪熊,霎那间头身分离,身体因为惯性超前冲了几步,最后也疲软倒下。   脚下黑泥尽数化为冰层,宴经年一步步向前走去,每走一步,杀意便浓一分,水雾便红一丝。   赵映晨站在身后并未前进,她静静看着宴经年的背影,刚才瞬息发生的战斗丝毫未被她放入眼中,她的眼里只有一个人,那便是宴经年。   大仇得报,云莜心结也会解开吧,再无心魔。   她在心里想着,却不禁再次回想起绝情丹。   “凡是服下者,会忘却心中挚爱,逐渐丧失七情六欲,成就无上忘情。”   千年前绝情丹是修炼无情剑必须辅助的丹药,却不成想千年后会被人用在这个地方。   另一边,水雾的变化自然被卢憬发现,他瞬间反应过来,对面战斗的人极有可能便是清轩宗宴经年。   他心中怒骂林峰林蕴,回忆着契约中的漏洞,卢憬丝毫未察觉契约有被违背的痕迹,那宴经年是怎样找到他们的?!   卢憬又惊又怒,他本是隐藏实力来到凡俗,若是爆发四境实力,定然会被注意,甚至会被萧室皇族的隐藏高手追杀。   萧室皇族在凡俗屹立数百年,其中底蕴数不胜数,如今虽然是其衰弱期,但背后高手却是不少。   他咬牙看了眼自己庇护的剩下七名雪妖,满是血丝的苍白脸庞扯出残忍的狞笑。   “就让你们来助我逃跑吧。”   下一瞬,七名彷徨雪妖尖叫出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响彻丛林。   “不对。”宴经年脚步微顿,蹙眉,“他要逃跑!”   水雾已变成血雾,弥漫的血色中脚步细微,宴经年干脆站立不动,左手握紧剑柄,顺势拔出。   血雾凝结,化作一抹血色剑意,气势磅礴,锐利无边,似能刺开世间万物。   仿佛是千万斤海水压下,没有任何逃脱的余地。   瘦长的苍白身影直立,血丝在他四周漂浮环转,卢憬肆意狂笑,似乎根本不担心一般。   白衣女子出现在卢憬面前,卢憬挑了挑眉,将她的样貌牢牢刻进心中。   “你可曾记得,四十五年前曾到过瑛元城?”   宴经年盯着卢憬,似乎是想求证什么。   卢憬露出思索的表情,突然他恍然大悟。   “哦―――你就是那两个很好吃的清轩宗弟子的女儿?”   “我是记得当时有个小家伙逃跑了。”   猩红舌头舔了舔嘴唇,卢憬恶意的瞧着脸色愈冷的宴经年。   赵映晨隐匿在宴经年身后,听到这句话,眸中的烈焰猛然燃烧起来。 第144章   滔天怒火席卷,手中灵剑掷出,与血剑化为一体,威力更甚,压迫卢憬前的薄膜似的屏障,裂开丝丝缝隙。   屏障内七倒八歪的尸体,渐渐化作夹着血色的水融化,卢憬后退一步,高举晶蓝手杖。   尸体化作丝丝缕缕的光芒,涌入手杖内,逐渐化作水流将卢憬的身体包裹,他裂嘴无声说了句话。   “再见。”   宴经年瞳孔一缩,灵力裹挟着气流,迸发出强横气浪,右手再次出现一柄剑,她左手拔出,身影鬼魅,顺着血剑的轨迹狠狠刺去。   但一切都迟了,被水流完全包裹的卢憬融入泥地,瞬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   宴经年低呢喃一句,黑眸闪烁着幽蓝颜色,血剑瞬间将屏障劈开,她却只能静静站在满目疮痍的坑前,任由血剑消散在天际。   而静静隐匿在宴经年身后的赵映晨却不见了踪影。   丛林中一道身影闪烁,肉眼难见其动作,只觉一阵风掠过。   “你想逃到哪儿去?”   一遁千里之外的卢憬正松了口气时,陡听耳旁出现一道幽幽嗓音,他堪堪回头,见到一银色面具,面色骤变,未来得及任何动作,便软倒地。   赵映晨低头看着狼狈趴在地上的卢憬,眸色暗沉,她弯腰将卢憬的衣领揪起,火蛇攀爬到他身上,捆得紧紧的。   正准备离开时,赵映晨耳畔出现一道若即若离的呼唤声。   “尊上,尊上。”   似乎是甄雀的声音。   赵映晨思索片刻,立即盘腿坐下,心神沉下,一缕神识来到妖域。   “本尊说过,没有重要之事不可打扰本尊。”   推开密室之门,赵映晨目光随意掠过跪地的甄雀。   甄雀打了个寒战,立即说道:“尊上,雀儿已经查到卢憬私去凡俗的原因了。”   “哦?”赵映晨挑眉,“说。”   “是遗迹,他怀疑南中城内有一处上仙留下的遗迹!并且是从未被发现的遗迹。”   “消息可准确?”   “绝无错误。”   甄雀斩钉截铁。   “好。”赵映晨唇角勾起,她轻轻伸手挑起甄雀的下巴,注视着她慌乱的目光。   “待本尊回来,定然好好赏你。”   “谢尊上。”甄雀的脸上带了几分雀跃。   得到消息后,赵映晨睁眼,重新回到凡俗。   赵映晨站起,卢憬还在昏迷中,她粗暴的拎起他,火焰在脚下肆掠,化为一道歪扭的痕迹,下一瞬赵映晨便原地消失。   一息不到,她便再次来到宴经年身后。   此时宴经年好似僵硬一般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赵映晨轻轻喊了声,“云莜……”   宴经年回头,看到赵映晨手中的卢憬,她的表情一瞬间狰狞了一分,但又化作平静。   向前走了几步,赵映晨将手中卢憬扔在宴经年面前。   “多谢。”   沉默了几秒,宴经年轻声道。   “不用谢,云莜的仇也是我的仇。”赵映晨脸上露出和煦的笑,虽然面具将脸遮挡了大半,但宴经年依旧可以猜到她一定是用专注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卢憬,宴经年抬起手中的剑,狠狠刺进他的头颅,昏迷的卢憬挣扎着发出一声惨叫。   剑尖更深几分,宴经年还似不解恨般将他的头颅贯穿。   过了几息,卢憬便停止挣扎,彻底死去。   宴经年将剑拔出,上面并未沾上鲜血,而是流动着的水蓝液体。   “这柄剑是我娘的佩剑。”她看着手中灵剑喃喃。   赵映晨的目光看向这剑,这些年她一直记得,宴经年每年都会仔细擦拭护养此剑,她曾好奇的问过,宴经年却是但笑不语。   现在她知道了。   “那,这是当年爹娘之间的定情信物吗?”   赵映晨将怀中一直珍惜的桃花香囊取出,宴经年见此惊呵道:“它怎会在你手上!”   自苏醒来,宴经年便未见香囊,为此她自责许久,却没想到此时会在赵映晨手中看到。   她仍然记得,儿时娘将她抱在怀里,讲起多年前,爹将这香囊赠与娘时,他脸上带着红晕的笑。   这不仅是定情信物,更是宴经年娘亲的遗物。   赵映晨的眸光更加柔和,她向前一步与宴经年更近,“这是你亲手赠与我的。”   刚才本是她的猜想,可宴经年的反应却证实了这个猜想。   “云莜……”   抬手捧起眼前之人的脸庞,入手是一抹冰凉,赵映晨垂眸,心疼的看着她,心中情绪激荡,已不知该如何表达。   下一息唇齿相依,赵映晨吻得很深,她紧紧拥抱着面前女子,炙热的体温渐渐将微凉的躯体捂热。   眼睫微闪,宴经年闭眼,脑中却出现一棵桃花树,漫天桃花盛开,自己坐在树上,低头一眼便能见到那朝自己小心走来的女子。   那女子貌美无双,眉眼舒展,眸中尽是自己的身影。   头微后仰,宴经年看着眼前戴着银白面具的女子,刚才脑中闪现的人与面前之人重合,她轻轻抬手,将面具摘掉,露出几乎没什么变化,却更成熟了几分的面貌。   眼泪不自觉的滑落,宴经年轻唤一声,“晨儿。”   一瞬间,赵映晨的眼眶红了,她激动的颤抖着手,声音磕磕绊绊,“云,云莜,你想起来了?”   她的目光充满了期盼与忐忑,宴经年无言不知该如何说,只能轻轻颔首,“回想起了一……”   话还未说完,又被赵映晨狠狠抱住。   耳畔是压抑的哭腔,“太好了,太好了,我以为你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想说出口的话被咽下,宴经年迟疑一瞬,便抬手轻轻拍着赵映晨的后背,“别怕,我想起来了。”   过了片刻,赵映晨松开手,脸上扬着灿烂又温煦的笑容,宴经年的唇角也跟着微微上扬。   “云莜,我知道卢憬为什么会来凡俗了。”   她像献宝一样说道:“他怀疑南中城有一处从未被发现的仙人遗迹。”   这个消息让宴经年吃惊,“当真?”   “消息绝无问题。”赵映晨笑道,她神秘的眨眨眼,“而且我知道在哪儿了。”   宴经年看着变得更加鲜活的赵映晨,无声一笑,随着她一起往深处走去。   另一边,宴经年与卢憬对抗的声响极大,即便是极远的林峰林蕴两兄弟也察觉到动静。   林蕴咋舌,“大师姐果真厉害,恐怕那卢憬已经成为大师姐的剑下冤魂了吧。”   林峰面色凝重,片刻后仔细感受了一番,欣喜道:“没错了,那契约已经消息,卢憬已经身死!”   两兄弟兴奋的对视一眼,顺着感觉朝那遗迹方向找去。   很快两人便重新来到那隐秘的入口处。   正准备下去时,便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   “林师弟。”   林峰林蕴猛然回头,赫然见到宴经年站在自己身后,她身旁那面具女子正戏谑的看着自己两人。   “大师姐!”   林峰迟疑道:“大师姐可是将雪妖除掉了?”   宴经年颔首,她的目光看向那隐秘,被藤蔓遮住的洞口,林蕴一个激灵下意识挡在通道前,与宴经年对视。   “后面藏着什么?”   她淡淡掠过林蕴,看向林峰。   林峰此时深知藏不住,他咬牙准备说时,却被林蕴抢了先。   “大师姐,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回去吧。”   “当真什么也没有?”   耳旁突然出现一道声音,林蕴脚步迅速挪动,面色阴晴不定,他看着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自己身后的赵映晨,心中警惕和惊骇。   此人修为定然高出自己许多,不然怎么自己毫无察觉她的动静。   赵映晨故意走向那隐秘通道,却被林蕴一下子拦住,他像小豹子一样龇牙咧嘴,狠狠盯着赵映晨。   注意到赵映晨那边的目光收回,宴经年蹙眉道:“林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峰身子一抖,他知道大师姐开始认真起来,于是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将一切说出来。   最后他咬牙加了句,“大师姐,这是我与弟弟两人的机缘,请不要阻拦。”   “此事事关仙人遗迹,在现在时机尤其重要,必须要上报宗门。”宴经年面容平淡。   “不,不行―――”林蕴面容狰狞的大叫道。   林峰回头,看着这样的弟弟,面露吃惊。   “宴经年,你是不是想抢夺我们的机缘!”林蕴双目赤红,万分愤怒。   “你已是下任掌门继承人,全宗门的资源倾斜与你,你为何还要与我们争夺这机缘!”   这话让赵映晨的眉头拧住,她抬手想将林蕴捉住,却见到宴经年隐晦的朝自己摇头,于是又收回手,漠然的看着林蕴。   林峰看着弟弟逐渐陷入疯狂,他朝宴经年诚恳道:“大师姐,我们可以先一起进入遗迹,里面的机缘我们各凭本事获得,随后再上报宗门如何?”   “哥哥!你为什么要帮她,她是在抢夺我们的命!”林蕴喘着粗气,身边灵力暴动,仿佛下一秒就准备冲向宴经年。   赵映晨实在忍不了,她抬手轻轻朝林蕴胸口一拍,他便浑身一震,跌倒在地。   林峰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林蕴扶住,他怒目圆睁盯着赵映晨,“你……”   “只是将他的灵力打散罢了,一刻钟便能恢复。”赵映晨抱臂道。   此时宴经年走上前站在赵映晨身前,她点头道:“好,我同意。” 第145章   林蕴的模样看上去愤怒极了,他强撑着林峰的胳膊,怒视宴经年两人……   林蕴的模样看上去愤怒极了,他强撑着林峰的胳膊,怒视宴经年两人。   赵映晨蹙眉打量了他几分,注意到林蕴目中隐带丝缕黑气,动作一顿。   她悄悄给身前宴经年传音,“你看看林蕴的眼睛。”   宴经年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随后自然移开,她冷声道:“我们进去吧。”   两兄弟搀扶着站起,林峰对林蕴低声道:“冷静!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必强求什么。”   “我怎么甘心……”林蕴怨恨低声道。   林峰长叹一声,却没注意到林蕴的反常之处。   四人先后进入洞口,走在最后的赵映晨眉头微蹙,愈走近,一股强大且熟悉的气息便愈发清晰。   凤凰的血脉直觉告诉她,这座仙人遗迹绝对与凤凰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宴经年暗自警惕的观察着周围一切,精美绝伦的宫殿,巨门敞开,仿佛是为了等待他们的到来。   当脚步踏入宫殿的一瞬间,赵映晨便将目光凝视北面那高高在上的凤椅。   可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进入后,隐秘洞口外,始终站着一道抚琴的白色身影,灰白眼眸分明看不见,却准确的倒影出赵映晨四人的动作。   她喃喃自语道:“先祖在上,如今四境动荡,妖族大肆入侵,今日我玄玉便破戒一场,让此四人进入遗迹,寻求机缘。”   她的气息隐匿十分强横,即便是赵映晨,也并未察觉有人在暗中观察他们。   此时四人再重遇林峰兄弟第一次进入宫殿的情形,但这些都无法难倒赵映晨与宴经年。   只见赵映晨将宴经年细腰一揽,身后火翅展现,朝北面凤椅飞去。   林峰兄弟见此,也忍着被怨灵冲撞的寒冷,朝台阶之上冲去。   等到他们狼狈到达时,赵映晨正在仔细观察着这凤椅。   林峰惊骇指着戴面具的赵映晨,“你果真是赵映晨,你还没死!?”   “谁说我死了?”赵映晨回头看向他,语气戏谑挑衅,“我不仅活着,还在妖域活得好好的,很让你们失望吧?”   “哼,背叛宗门的妖类。”林蕴仿佛找到宣泄口,他将刺人的目光看向宴经年,“大师姐,没想到你还在与这妖类纠缠,莫不怕掌门怪罪于你!”   宴经年冷哼一声,“此事轮不到你来说教。”   她毫不掩饰维护赵映晨的心思,赵映晨眯眼一笑,喜滋滋的站在一旁。   怨灵此刻皆被台阶之下的屏障拦住,无法冲上来,只能在底下无能咆哮。   凤椅上并非像上次出现一道身影,赵映晨若有所思的坐上,她低头看着一众怨灵,猛然觉得这种感觉与自己在映云城至高之巅一模一样。   “发现什么了吗?”   “没……”   一字刚落,赵映晨只觉大脑猛然被抽打一拳,眼前一片发黑,大片幻境齐刷刷涌入面前,宴经年的身影缓缓消失,转而是一个个混乱碎杂片段闪现,有男有女,有关怀有辱骂,有一片祥和也有血色剑影。   “赵映晨!”   一瞬间险些陷入幻境的赵映晨听到身旁不断传来的呼喊声,意识逐渐恢复,待最后睁开眼,后背已经一片冷汗,表情怔然。   “你看到什么了?”宴经年将手按在赵映晨肩膀上,担忧问道。   林峰林蕴也都将目光转向赵映晨。   “没……”正准备说没什么的赵映晨突然改口,她面色凝重,“是凤凰。”   “这片遗迹是凤凰最后的残留之地。”   她抬头,看向宫殿横梁,在四方角落皆雕刻有凤凰金雕。   “没错。”   正在几人惊讶之时,宫殿门口出现一道身影,赵映晨眯眼看去,诧异道:“清季?”   这抚琴的瞎子美人,正是当年赵映晨在横川城见到的清季,但她的神态却与之前截然不同,处处透着清冷脱俗,虽也清雅,却并不闲适。   只见玄玉摇头道:“清季已是过往,我本名为玄玉,乃世世代代看守凤凰遗迹的玄家之后。”   一侧宴经年看着眼前女子,觉得万分熟悉,她隐约记得从前曾见过此人,记忆却始终模糊。   待此事结束后,定然要回宗门好好探究一番,宴经年在心中暗下决心。   赵映晨不管玄玉现在是谁,她挑眉道:“怎的,你要阻扰我们吗?”   本神经紧绷的几人却出乎意料看到玄玉摇头,玄玉抱琴从满满怨灵中走来,“赵映晨,你是凤凰后裔,我为何要阻扰你。”   一听到凤凰后裔这四字,林家兄弟二人皆看了眼赵映晨。   赵映晨满不在乎的笑道:“那你出现又是为何?”   虽是漫不经心,可心中警惕已升到最高,玄玉行踪不定,即便是自己也没有察觉,可见修为强横,必然是四境。   “你可以进入遗迹,但他们不行。”玄玉将目光看向宴经年三人。   宴经年动了动眉梢,毫不在意的准备离开,但林蕴却是崩溃得大叫道:“不,凭什么赵映晨能进来我却不行!”   他眼中的黑雾愈发明显,就连林峰也察觉不对劲,林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一股大力掀开,他震惊的看着全身渐渐被黑雾缭绕的林蕴,“弟弟……”   “他已经不是你弟弟了。”赵映晨站在他身旁抱胸嗤笑道:“因心中贪念被贪念妖缠上,并自愿献上自我获得实力,他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林蕴了,而是贪念妖手下失去理智的妖。”   “不可能。”林峰呆滞的看着已经大变模样的林蕴,对方实力陡然节节攀升,已经无限接近于四境,但模样也变得不成人形。   玄玉凝眉,怀中古琴悬起,她抬手轻轻一划,连带空间都震荡的音符击向林蕴。   “嘭―――”   血肉轰然爆炸,眨眼间林蕴已经失去半边身子,但仅仅一瞬间,他的半边身子便像血肉交织般重新生长起来。   “该死。”低沉如同野兽低吼的声音响起,林蕴眼白已经全是血红,他狠狠盯着玄玉,猛然冲了上去。   “弟弟!”林峰站起,急切呼唤一声,林蕴却不管不顾的向玄玉挥抓。   “林蕴不可能复原了。”赵映晨冷眼旁观,心中甚至有些好笑。   她偏头向宴经年道:“这便是贪念妖,若是让他在人间肆虐,这整片大地都会陷入绝望与混乱。”   赵映晨的目光有些茫然,“只要有思维,便有贪念,即便是我也是如此,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办法能打败贪念妖。”   “可以封印。”宴经年握住赵映晨的手,“先人将贪念妖封印,我们亦能如此。”   眼中茫然渐渐消退,赵映晨看着宴经年一笑,“没错。”   林峰满心悲痛看着面前早已没有弟弟一丝痕迹的怪物,他手心浮现一柄斧锤,双目含泪的劈向林蕴。   猝不及防下,林蕴后背被劈出一块巨大豁口,里面没有任何内脏,只有黑红交错的肉,它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林峰,嘶哑的声音响起,“哥……”   “你已经不是我弟弟了!”   热泪滑下,林峰灵力涌动,手中斧头下压,怪物痛苦吼叫一声,恰逢玄玉攻击袭来,它扭身从斧下钻走,怨恨的盯着林峰。   玄玉正要继续动手,却被林峰一把阻拦,“玄姑娘,他的事……就交给我吧。”   林峰实力仅仅刚突破三境,与实力大涨的怪物根本无法对抗,但玄玉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   一旁赵映晨于宴经年都沉默了,宴经年本想阻止林峰的行为,却被赵映晨摇头拦住。   “连你也要阻碍我吗?”怪物喘着粗气,脸上五六只眼睛齐齐盯着林峰,它自言自语,“他果然没骗我,你也想杀了我,一个人独享遗迹。”   它露出诡异的笑容,林峰不忍直视,却义无反顾的冲上前。   似乎是逐渐熟悉现在的身体,怪物身边渐渐聚起蓝色的水灵气,几个呼吸,林峰身上已经满是伤痕。   血液似乎刺激着怪物,它张开巨嘴狠狠咬下林峰肩膀血肉,林峰强忍着痛苦,将手中斧锤扔掉,伸手将怪物紧紧抱住。   肩膀已见森森白骨,怪物失去理智的啃食,它肋下细长的手将林峰圈住,想要一口气吃完。   “弟…弟…”林峰眼前发白,他双目通红,嘴角却露出笑容。   “他要自爆。”赵映晨一眼看出端倪,将宴经年拉后几步。   宴经年迟疑几分,她应该救下林峰才对,此刻却犹豫了,或许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结果。   怪物依旧毫无察觉的啃食,林峰颤巍伸手,诀别似的隔着空气轻轻抚摸怪物的后脑勺,云海灵力轰然迸发,丹田内的晶体猛然裂开,强横的灵力瞬息炸开。   弟弟,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林峰合眼,拥着怪物,在刺眼的白光中化作灰烬。   赵映晨挡在宴经年身前,她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幕,回想起在清轩宗宴经年想要自爆,换取自己一丝生机的场景,心情极差。   几个呼吸间,混乱嘈杂的灵力收缩膨胀,宫殿顶头突然飞来一只凤凰模样的幻影,只见它围着林峰于怪物消失的地方旋转一圈,空中渐渐显现出林蕴的模样,他身后站着林峰。   “大师姐,对不起。”   林蕴轻轻说完,虚影连带着林峰,消散在宫殿内,就连刚才飞来的凤凰幻影也消失不见。 第146章   三人隐约察觉宫殿内的灵气充盈几分,想必是那凤凰将林峰林蕴两兄弟的灵力……   三人隐约察觉宫殿内的灵气充盈几分,想必是那凤凰将林峰林蕴两兄弟的灵力全部吸收。   玄玉用灰白的眼眸看向宴经年,微笑道:“宴道友,我们出去吧。”   宴经年抬眸一言不发的跟随玄玉走出遗迹,她回头看着隐秘入口,“玄道友,我们曾经见过吗?”   清冷如玉珠落盘,玄玉诧异的转头面向宴经年,注视片刻后又了然一笑,“你若有疑惑,不如去好好探寻吧。”   雪白衣炔翻滚,宴经年转身缓缓离开,玄玉问:“你不与她告别?”   背对着摇摇头,宴经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丛。   浅淡声音随风飘来,“劳烦玄道友了。”   玄玉叹气一笑,她与这两人本是数年前的偶然遇见,自己更是记忆丧失,却没想到如今再次相遇竟然是这样的模样。   回想起那一袭红衣,娇艳女子对自己露出的决绝,玄玉的笑容苦涩了一分。   而此时遗迹内,赵映晨坐在凤椅上,她的目光怔怔看着宫殿大门,仿佛要穿过它,看向更远的地方。   此时无人干扰,脑中的片段寸寸浮现,与记忆深处剑冢的回忆结合,一个惊天的秘密逐渐展露在赵映晨面前。   零碎的记忆构成一段段记忆,赵映晨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冷漠看着记忆中的爱恨情仇。   到最后一切尘埃落定,赵映晨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复杂。   宫殿内金碧辉煌,一片闪亮,檐角凤凰金雕活灵活现,此处便是千年前上任凤君成仙之地。   亦或是……陨落之地。   上任凤君,与当时清轩宗掌门相恋,却在即将成仙之日,被清轩宗掌门以除妖为理由,刺中心口。   而刺中心口的那柄剑,便是左景明手中的斩妖剑,赵映晨的佩刀夏鸣,也是上任凤君的佩刀。   正出神时,身后出现丝丝动静,赵映晨猛然站起回头,但见一名红衣女子,眉间一点朱红,神情倨傲,可见不凡。   “你是当今现存的凤凰?”红衣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映晨,嗤笑道。   赵映晨没有说话,她仅仅是看着红衣女子,掌心已经抚上横挂在腰间的刀柄。   “夏鸣也在你手上?”顺着赵映晨的动作,红衣女子将目光移到佩刀上,“不错。”她赞扬道。   全程皆由这红衣女子说话,赵映晨明白眼前这人影恐怕便是上任凤君遗留下来的残影,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小觑。   “为我说说现在妖域的情况吧。”上任凤君抬脚,略过站立的赵映晨,姿态慵懒的横躺在凤椅上。   此时赵映晨总算是开口了,“妖域内灵气全无,资源稀薄,妖族不复当年荣光,凤凰族如今也只剩下我。”   “哈哈哈哈哈。”上任凤君仰天大笑,笑得眼角都溢出泪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她抬手将眼角的泪揩去,神态一瞬间阴狠起来,“只可惜妖族竟然还存活。”   “当年你究竟做了什么?”赵映晨忍不住发问。   上任凤君对妖族的怨怼肉眼可见,妖域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哼哼两声,“不过是诅咒罢了。”   眉间朱红变得狰狞,笑容也开始扭曲,“我用成仙的机会,用这副仙躯,诅咒妖域,毁灭所有妖族!”   似乎是寂寞太久无人说话,上任凤君双目无神的呢喃了许多。   “她说妖就是妖,人妖殊途,不可能在一起。她在我成仙之日哄骗我,骗出我的涅焱,就为救她心爱的男人。”   “凤凰成仙,涅焱必不可少,只有浴火重生,才能永登仙位,如果我不是妖,我便不会成仙,她也不会拒绝我,可偏偏我是妖……”   在上任凤君呢喃时,赵映晨却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凤椅之后,她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对方长发后的脖颈,专心听着。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存在妖,为什么所有妖不能灭绝?”   这句话让赵映晨蹙起眉,因为这种原因而开始恨妖,从而降下诅咒吗?   她无言摇头,觉得十分可笑,害得妖域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上任凤君仰头看着赵映晨,“你觉得可笑吧,但你不也是为了一个人想毁掉整个妖族吗?”   “但她爱我。”赵映晨低头微笑,“况且,我不准备毁掉妖族。”   凤椅之上的红衣女子表情变得错愕,“不可能……”   “你看到我的记忆了是吗?”赵映晨打断红衣女子的话,“你错了。”   她弯腰,与红衣女子对视,赵映晨的眼中酿出浅淡的笑意,“在你创造的炼狱里,妖族依旧挣扎着生存,他们渴望渴求着美好的世界,却被阻挡。”   “我也是妖。”   第一次全心全意的接受这个身份,赵映晨说的话十分真诚,“我不能看着他们这样下去,我也不能看到我爱的人痛苦。”   “你……”上任凤君瞳孔微缩,旋即大笑,“没想到这世上最后的凤凰,竟然也会选择和我同样的路。”   “罢了。”她疲倦的停下大笑,“一切祸根皆源自我,就由你来纠正我犯下的错误吧。”   突然,上任凤君问道:“她……列在清轩宗位匾上吗?”   “是的。”赵映晨抿唇回道。   “好,我便不再阻扰你,接受传承后,把我的金雕融化,与她放在一起吧。”上任凤君的脸上露出解脱似的笑容。   话音刚落,她的身影便逐渐化作灰烬消散在宫殿内,檐角的金雕凤凰忽然动起来,它仰头长鸣一声,似乎从眼角落出一滴泪,顺着整个宫殿盘旋一圈后,便缓缓停在赵映晨面前。   赵映晨微微叹息,将这巴掌大的金雕收入乾坤袋中,宫殿内的幻境也随之崩塌,庞大的灵力化作一颗血红晶体落入赵映晨掌心。   站在林中的玄玉抬头,心头的禁锢仿佛也随之崩塌,泪水从灰白眼眸中流出。   “结束了,我族千年的使命结束了。”她呢喃着。   玄家被凤凰遗迹禁锢,玄家先祖获得了一身修为,却也永生被扣留在南中城。玄家一脉单传,这身修为也代代传承,每一任玄家子弟必须看守遗迹。   而现在,玄玉解脱了。   但由凤凰赏赐的修为却并未消散,她知道,这是凤凰留给玄家最大的善意。   “玄道友……”   微显低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玄玉用手将泪水擦拭,她转过身来露出笑容,“恭喜赵道友。”   “云莜走了吗?”赵映晨的目光环视周围,除了玄玉,没有一个人影。   “宴道友说先回清轩宗了,她要寻求当年的记忆。”   此言让赵映晨的表情苦涩几分,她喃喃自语:“原来她没有完全恢复……”   “赵道友不必急,宴道友的情意在下作为旁观者看得明白,她一定会来找你的。”   “但愿如此。”想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赵映晨无奈弯唇,无可奈何却又无法逃避。   说罢,赵映晨便准备离开,她刚一转身,便想起什么道:“希望玄道友莫要辜负那满腔情意。”   玄玉没有说话,她仅仅是盘腿坐下,抬手将琴放在腿上,指尖挥动,悠扬琴声在林中回荡响彻,仿佛是在为赵映晨践行。   赵映晨摇头一笑,随着脚步走动,火焰从衣角攀爬上面具,最后化作一片虚无,飘散在天地间。 第147章   修真界,清轩宗内。   “大师姐回来啦!”   宴经年一回宗门,众多弟子便争相欢迎,她虽冷淡,但宗内事务从来都没放下过,自从她苏醒后对宗门更加关心,因此众弟子渐渐这位实力最强的首席大师姐产生依赖。   向掌门左景明禀报了在凡俗的经历,宴经年下意识将赵映晨的存在隐瞒,而对于宴经年解决多年心魔,左景明表现得十分满意。   近两年妖族入侵,左景明肉眼可见的老了几分,以他的修为足足可活六百年,但现在他已经开始留须,显得更沉着些。   禀报完后,宴经年并未回到原来自己的住所,而是来到了凤栖山。   凤栖山内的洞府变化极大,宴经年苏醒后初见时有些诧异,现在心中却有了些许猜想。   走进洞府,宴经年细细打量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待看到深处的石面时微蹙眉尖,伸手探去,竟然轻而易举的穿过去。   看来是别有洞天了,宴经年心下提了几分警惕,穿过这层幻境,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酒香。   酒香醇厚诱人,木架上摆放着修真界,凡俗都不可多得的好酒,皆被仔细收藏。   “是你为我准备的吗?”宴经年呢喃着。   压抑着心口涌动的情绪,宴经年转身离开,脚步轻点,身影赫然出现在十丈外,几个呼吸便到达了凤栖山山顶。   山顶种下的那颗桃花树已经生长的极其壮大,远远看树枝密叶仿佛一团淡粉的巨大棉花,地面绿油草地也被落下的桃花染粉。   那一闪而过的记忆变得清晰,宴经年捂着头,心口仿佛被小刀搅动的疼,踉跄的走到桃花树下,终于支撑不住的依靠着树干坐下。   脑中的记忆复杂交织,幼时被藏在内心深处的回忆涌出。   “娘,这个香囊是你和爹爹的定情信物吗?”   粉嫩团子一样的小宴经年曾奶声奶气的指着宴母腰间挂着的香囊。   宴母粲然一笑,目中露出回忆,“那当然啦,你爹当年就是个二愣子,在凤栖山山顶那颗桃花树下给我这个香囊,还说是同门情谊,辛亏我当时拆穿他,不然你爹早就跑了。”   “只是可惜,那颗百年桃花树已经被砍下,年儿若是去宗门修行,可就看不到啦。”   小宴经年抱着宴母,笑呵呵的说:“那我定然要嫁给为我栽桃花树的人!像爹爹和娘亲一样,我也和那个人一起在树下饮酒!”   宴母哈哈大笑,她轻点小宴经年的鼻子,“小小年纪就是个酒鬼啦,以后可别学我哦。”   “放心吧娘亲。”小宴经年比了个鬼脸,“您要是少喝点,爹爹就没那么多废话啦。”   突然涌出的回忆让宴经年的双目蒙上一层晶莹。   我要嫁给为我种桃花树的人。   这句话宴经年一直记得,为她种桃花树的人已经出现,但她却了忘了这个人。   “你记起来了吗?”   身后响起醇厚男声,宴经年并未回头,她低声道:“你能为我说说她吗?”   蔡永和微叹,冷硬面孔也有些黯然,他背手看着远方云雾缭绕的山尖,一派悠然景象,娓娓道出这十几年来的一切。   最后说完,蔡永和背过身,嗓音颤抖,“掌门本禁止我们提起晨儿,我不该......”   “不该告诉你这一切。”   在宴经年离开的这些日子,蔡永和思考了许久,他想着,或许宴经年忘记过往的一切可能会更好,可当他真真见到宴经年坐在桃花树下的模样,心尖却是蓦然抖动起来。   他为什么要拆散她们,难道人妖相恋,女子之间的爱就是错的吗?   “我在凡俗见到她了。”宴经年撑着树干站起。   蔡永和双目大睁,神情变得急切,“晨儿怎么样了?她的伤还好吗?她现在在哪里?”   “她如今是妖域一妖之下,万妖之上的凤君,地位尊贵,实力也在四境之上。”   “很好......很好。”蔡永和浅声呢喃着,表情不知道是欣慰还是什么。   “那这次妖族入侵......”   表情变得错愕,蔡永和道:“晨儿对掌门心存怨念,莫非她想借此报仇!?”   宴经年也沉默起来,当她知道过去发生的一切时,心中也有一丝怨怼,但很快便消失,她毕竟是清轩宗弟子,是在左景明的抚养下才长大。   左景明于她而言,不仅仅是师父,更是再次赐予她生命的人,她无法去怨恨这样的人。   “你可知道怎么联系晨儿?”蔡永和急匆匆问。   宴经年摇头,她已经习惯自己突然遇到赵映晨,从未想过要如何主动寻找,但她还是道:“过段时间我会再次前去凡俗一趟,应当能遇见她。”   “但愿如此吧。”蔡永和叹息的摇摇头,随后便转身离开,独留宴经年一人。   *   凡俗内。   “哈哈哈哈,凡俗果然是个好地方,好地方啊!”   昏暗的书房里,书案旁一团黑雾发出分不清男女的大笑,很快,黑雾变化为一具人形,脑后束着辫子,面带狐狸面具,暗红的狐狸花纹仿佛能活过来一般,勾着诡异的笑容。   “凡俗的贪念当真是无穷无尽。”狐狸面具男子感叹道,他身旁的书案边坐着一名头发几近花白的男子。   “你该兑现你的诺言了。”本该是正年轻的秋生,模样却比寻常人老上不少,他轻咳嗽一声,意示狐狸面具男子。   “不急嘛,等你将妖井打开的那一刻,你脚下的国家就会彻底属于你。”狐狸面具男子笑嘻嘻道。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秋生冷淡说完,便站起,在右手边一整排书架上摸索了一阵,取出一张玄色令牌。   “这是先皇赐予我的令牌。”秋生目露回忆,“他让我在塌前发誓,要好好辅佐新女皇,随后便赐予这片在紧要时刻可号令群臣的令牌。”   “没想到最后却用在这里。”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叹惋的语气,秋生的神情变得高深莫测。   狐狸面具男子弯着头打量了下这普普通通的玄色令牌,突然道:“这位新女皇可叫萧芩?”   “没错。”秋生诧异的看了眼狐狸面具男子,旋即一想对方无所不知,便又淡定起来。   “那可真巧呀。”狐狸面具男子哈哈一笑,“你的那位老朋友赵映晨可是和这位新皇同期同门呢,想必两人关系也颇好。”   “只可惜,你这位老朋友,我的凤君大人,竟然这么恨我,对我毫不留情的下手。”他的语气有些埋怨,“当时可真是痛呢。”   秋生轻哼一声,没有接话,而是拿起令牌放进胸口,朝府外走去。   走在走廊,管家匆匆忙忙追来问:“老爷大半夜可是要是哪里?”   “备车,去妖井!”秋生斩钉截铁道。   “妖井......”管家吃惊几分,不敢多想,垂着头匆匆离开去准备。   秋生站在丞相府门口,看守的护卫对他恭敬行礼,他温和的回礼,没有丝毫架子。   此刻月明星稀,秋生双手拢在袖中,抬头看着月亮,渐渐天边一抹乌云飘来,将明月遮挡,眼前的一切也都变得黑暗起来。   见此,秋生低下头,心中叹息。   莫要怪我放进妖孽,只是这世间的一切,只有在洗涤后,才能重新安排。   萧氏霸占这个位置太久了,他们不顾百姓,只想争夺权势,寻仙求道,而我秋生,却不愿见百姓苦难。   狐狸面具男子仗着寻常凡人看不见他,在秋生耳畔肆意道:“凤凰涅,想必凡俗定然在面临这场灾难后,在你手上重新焕发新生,你也能放开手脚,去做你想做的一切,我必将代表妖族全力支持你。”   “希望如此。”秋生冷冷瞥了眼狐狸面具男子。   恰逢此时,管家带着车夫牵着马车过来,秋生在管家的服侍下登上马车。   “老爷是否要小人跟随?”管家站在马车旁,抬头透过车帘大声道。   “不必了,你安心照看府内事务,我去去就回。”秋生撩开车帘,吩咐道。   “是,老爷。”管家恭敬行礼,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   庆元新历二年,所有人都忘不了这一个夜晚。   妖井被打开,紫黑的柱光冲天,绚丽多彩,无数妖军宛如群蚊一般从光柱中涌出,它们像准备好了一般,整齐有序,不仅仅是庆元国,东南西北四国皆能看见这光景。仅仅一刻钟的时间,整个晟元城一片火光,惨叫声和血光成了所有人的噩梦。   即便新皇萧芩反应迅速,及时将妖井关闭,但妖军也进来上万之众,霎时间整个萧家所有幸存的老祖皆被惊醒,整整七位四境巅峰强者,死去四位,抗战整整八日,将千众妖军封印在晟元城外。   但同时萧家底蕴也损失大半,更不用说晟元城内的百姓,所剩无几。   整个庆元国上下皆笼罩在悲伤沉重的气氛中,新皇萧芩更是要处理源源不断的事件,每当上朝时,站着的官员也寥寥无几。   端坐在龙椅之上,萧芩身着九龙明黄服饰,原先有几分青涩的面孔已经变得成熟,身为皇帝的深沉与威严尽数展现,但她听着下面报来庆元国各城的损失,心中不由得悲怆绝望。   虽然最庞大的妖军被制止,却依旧逃出许多实力强横的妖,它们趁此机会在庆元国内肆意作乱,甚至逃窜到别国。   下面官员战战兢兢禀报完,心底也十分苦涩,大殿内一片沉默,最后萧芩强打起精神站起,她道:“如今清轩宗已派来弟子长老支援,妖军不足为惧,各城加强防守,保护百姓,以及......”   她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全国通缉丞相秋生!”   丞相秋生,利用先皇遗留的密令打开妖井,将妖军放出,他何止是庆元国的罪人,更是整个历史的罪人!   如果这道坎人族没有跨过去,那将会是数百年前惨案的再一次结果。   “下朝吧,以后若无重要大事,不必再开朝了。”萧芩挥手,不再顾底下大臣面面相觑,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走出大殿,萧芩双目如鹰,见到皇宫不远处的一处宫殿被摧毁,满是砖瓦,行走在路上的宫女太监行色匆匆紧张,见到她后跪地行礼,身子却也止不住的颤抖。萧芩抬手让他们离开,同时也遣退身后跟随自己的侍从,独自行走在御花园的小径道上。   “一切都会好的。”身后来到温柔女声,萧芩回头,见到挂着笑容,英姿飒爽的陈锦芮,只见对方走近萧芩,轻轻将她揽住。   “没错。”萧芩看向远方袅袅黑烟升起,呢喃道。   此事让凡俗其他国家皆变得紧张起来,萧芩身为庆元国新皇,亲自游走四国,与之签下合盟条约,以庆元国为主战场,四国出兵,共同抗击妖族。   与此同时,修真界中各个宗门也都倾巢而出,门下弟子近半驻扎在凡俗妖井,看守着。   一个月内,整个凡俗与修真界,竟然达到数百年来前所未有的团结,但这依旧没有阻挡庆元国妖井被陆续开启。   主犯秋生仍然未被捕捉,随着妖军的渐渐入侵,它们将北方的瑛元城占领,守备森严,颇有随时准备扩大的嫌疑。   但各国却毫无任何手段将盘踞在瑛元城的妖军赶跑,只能默认这一局面,进行一场拉锯战。   *   妖域,映云城内。   “尊上,我们还需按捺不动吗?”   甄雀站在赵映晨身后轻声问道。   “没错。”按着手下石质冰凉触感的围栏,赵映晨站在映云城中心宫殿的最顶端走廊,看着下面一片黑暗血红的城池。   “我们等待的是修真界。”赵映晨冷瞥了眼甄雀,“你吩咐下去,若是想占领修真界的就跟着我,若是想仅仅满足于凡俗,就去找妖皇吧。”   “是,尊上。”甄雀被赵映晨的眼神一冻,连忙低头称是。   待甄雀离开后,赵映晨独自凭栏眺望,暗红凤纹长袍曳地,却透出浓浓孤寂。   正在此时,赵映晨心神一动,她暗叹道:“终于来了。”   旋即抬手一挥,面前出现一团火焰,火焰上飘散着灰白浓烟,浓烟逐渐组成一张人脸,随着白烟愈浓,这张人脸也愈发清晰,正是陆千裘!   只见陆千裘的神情有几分惊奇,随后目露警惕的四处环顾一番,才小声道:“赵映晨,是你吗?”   “没错。”赵映晨颔首。   “听着。”陆千裘的表情十分严肃,“你现在是妖,我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我只想问你,凡俗和修真界正在面临前所未有的灾难,你愿意帮助我们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或许在赵映晨向她腰间塞进那根蜡烛时,陆千裘便明白,赵映晨的真正立场。   “我会帮助你们的。”赵映晨继续颔首。   现如今凡俗危急,修真界鼎力相助,各大门派忙得焦头烂额,陆千裘的消息怎么也传不出妖域,于是便想到赵映晨,咬咬牙,只好赌一把自己并未误会,但现在果不其然,陆千裘的目光瞬间欣喜起来。   “好,我现在将我这边的信息告诉你。”   “妖皇在十日之后会有人在凡俗接应,将妖井打开,剩余数千妖军将会全部进入凡俗,你一定要阻止这件事,即便不能阻止,也希望你能将消息传给凡俗,让他们做好警惕。”   “好。”赵映晨正准备说什么,便看见白雾瞬间抖动几分,陆千裘颤抖的声音传来,“公、公主?”   尤涟!   赵映晨瞬间凝重起来,只见白雾变成了尤涟似笑非笑的脸,她的嗓音戏谑传来,“凤君尊上竟然和我的小小侍从私会?莫不是凤君尊上对当初爱的人彻底失望了?” 第148章   见赵映晨表情瞬间冷下来,尤涟才拖着懒洋洋的腔调道:“开玩笑啦,刚才我都听到了,凤君尊上是想要推翻我父亲吗?”   她直言不讳,目光炯炯看着赵映晨,唇边带着隐约的笑意,并未见到任何愤怒。   赵映晨心念一动,听闻妖皇与其女儿尤涟关系并不融洽,现在尤涟的表现恰恰证明了这点,不过为了避免这是对方的伪装,赵映晨决定先周旋一番。   “公主的这位侍从乃是本尊投放进皇城的卧底,探测妖皇行动罢了。”赵映晨淡淡道。   但尤涟一口拆穿,“百鹫是修真界的人吧。”   此言让她身旁的陆千裘眸光微微一变,心中发苦,想着要用怎样的借口说过去,但赵映晨的表情却丝毫未变。   只见尤涟直接笑道;“我对攻打修真界与凡俗没有任何兴趣,我只想寻求千年前妖域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的野心太大了。”尤涟摇头,“他想占领整个世界,但这根本不可能,而我只希望找到能将妖域变回千年前的富饶模样。”   赵映晨微微一笑,“本尊与公主是一样的想法,并且在不久前,本尊刚得知妖域灵气陡变匮乏的原因。”   “当真!”尤涟脸色蓦然一变,她急切问道:“究竟是什么?”   “这就要看公主的诚意了。”赵映晨道。   “好,我告诉你妖皇的详细计划。”尤涟立刻道:“十日后他将通过庆元国丞相秋生将妖井全部打开,期间妖军倾巢而出,但他却不是为了凡俗,而是修真界。”   陆千裘面色突变,“不行,我一定要告诉掌门!”   尤涟风情万种的瞥了她一眼,一把抓住陆千裘的胳膊,“小百鹫来了这里,就别想这么容易离开。”   陆千裘咬牙道:“公主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何必再戏弄我!”   “你想在皇城内被侍卫发现端倪然后被抓进大牢?”尤涟嗤嗤一笑,“待会我带你离开皇城。”   说完,尤涟又看向赵映晨,“具体信息我事后再与尊上联系。”   见尤涟诚心十足,赵映晨也不藏着掖着,“当年之事与上任凤君有关。”   但具体为何赵映晨并未说,尤涟也明白这言下之意,便点头将蜡烛熄灭,赵映晨面前的白雾也随之渐渐散去,再不见任何人脸。   “走吧。”尤涟挽着陆千裘的胳膊,好像对她是修真界打入的卧底没有丝毫反应。   陆千裘心神不宁,也未察觉这猫腻,沉默的往外走。   贵为公主,妖皇之女的尤涟要出皇城,根本无妖敢阻扰,只好向妖皇禀报,而妖皇则甩了甩长袖,目光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明珠,丝毫不在意。   一路畅通无阻的将陆千裘带到皇城外,尤涟松开陆千裘的胳膊,向后退了一步,目带惋惜与不舍,“你很有意思,等到这次战争结束,你还会来看我吗?”   陆千裘抿了抿唇,察觉到尤涟语气中的缱绻,这让她心尖颤抖,但又不明白为什么,于是拱手,小麦色脸庞上露出笑容,“这些天若非公主照顾,我可能早便被发现身份。”   “如若还有机会,我定然会来看望公主。”陆千裘斩钉截铁道。   “好。”尤涟含笑看着她,原本摇摆不定的心变得安稳起来。   注视着陆千裘拿出灵石与罗盘开始摆阵,这是只允许人类通过的传送阵,加上流明宗秘术,才能保证能完全到达修真界。   陆千裘站在阵法中心,她渐渐被白光笼罩,大风刮过,将两人的衣角吹起。尤涟似乎想起来似的大声喊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叫陆千裘――”   眼前被一片灰白盖住,但陆千裘依旧听到这句话,她用尽全力回道,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听清,下一瞬,身体便被充沛灵气包裹,灰暗血红的天空被蔚蓝白云代替,空气中都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陆千裘畅快的喘了口气,在妖域时,身体时时刻刻处于‘饥饿’状态,现在回到修真界,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欢呼雀跃,但等到陆千裘冷静下来,心中又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她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来,借着灵器回到流明宗。   另一边妖域,尤涟呆呆望着空荡荡的阵法,随后手指一捏,眼前阵法的痕迹被抹去,此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回头看了眼皇城,转身朝皇城走去,但脚下却出现一条细小似蛇非蛇的妖向反方向游去。   这仅有几寸的小蛇头顶两边顶着小角,仔细看身下有五爪,尾有倒刺,这模样类蛇似龙。   赵映晨在映云城内静静等待,听到甄雀向自己禀报凡俗的情况,她心中轻轻叹气,丝毫没想到妖族在凡俗的内应竟然会是秋生......   或许赵映晨心中早已察觉秋生的不对劲,但她不愿意相信。   “人都是会改变的,没想到你也会这样。”她低声喃喃。   这时,她抬头,将目光看向门口,只见大门被打开一条缝,一只蛇形小妖顺着朝自己爬来,甄雀紧张的挡在赵映晨面前,赵映晨挥手示意她后退,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小妖,“本尊没想到公主竟然以本体潜来映云城,好胆量。”   闻言,甄雀一惊,只见这蛇形小妖抬起上半身,身形像吹气一般变得庞大,随后口吐人言,正是尤涟的声音,“那尊上可否看清我的本体?”   赵映晨捏着下巴端详片刻,“是蛟龙?”她略显吃惊道。   蛟是最接近龙的一个种族,本以为随着龙族的灭绝,蛟会随之繁荣,可不知为何蛟族也在此后渐渐灭绝,恐怕如今现存的蛟不足十只。   “没错。”眼前的蛟龙露出极其人性化的表情,点点头,“妖皇乃是我父亲,他与我一般都是蛟龙。”   赵映晨目露笑意,“公主当真是诚心十足。”她抬眸瞥了眼甄雀,甄雀立刻知趣的离开。   随着甄雀的离开,诺大宫殿内只有赵映晨与尤涟两妖,赵映晨沉吟片刻,将千年前的那庄恩怨情仇说出,同时还有上任凤君诅咒妖域之事尽数告明。   玄黑蛟龙一直认真的侧耳倾听,直到赵映晨说完,她才长长叹了口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那尊上可有办法重新解救妖域?”   此时的‘尊上’二字,尤涟称呼得格外尊敬小心,赵映晨颔首道:“有,但本尊需要将妖皇杀死,随后公主便能掌控皇城。”   她意味深长的睥睨了眼蛟龙,“还望公主莫要辜负本尊的期望。”   “尊上放心。”得知赵映晨有办法解除诅咒后,蛟龙的神情明显轻松了不少,她笑嘻嘻颔首,但语气却格外郑重。   随后蛟龙将妖皇的消息全盘托出,两妖皆对此次的交易十分满足,蛟龙轻轻一笑,再次缩成几寸长,小心的游走离开映云城。   而赵映晨则是望着蛟龙离开的背影,目光有些悠长。   ......   清轩宗内。   “经年突破四境了!”下巴留有短短胡须的左景明满意的大笑着,他捏了捏胡须,“果然待她将心魔消除后,实力会大增。”   站在他一旁的正是六长老柳依柔,她模样没有丝毫变化,只见她浅笑道:“不错,经年此次厚积薄发,若是出剑,定当一鸣惊人。”   “我来下令,让经年成为钦定的掌门继承人。”左景明仰天笑着离开,“只要经年还活着,就算我不幸身死,宗门也是后继有人了!”   柳依柔呸呸两声,“你说的什么晦气话,此次大战我们定然能获胜!”   左景明安抚的拍了拍柳依柔肩膀,但笑不语。   三日后的大会如期举行,但由于妖族情况紧急,而并未大办,即便如此,宴经年成为清轩宗掌门钦定继承人一事依旧飞传整个修真界,即便是远在妖域的赵映晨也有所传闻。   而赵映晨在知道妖皇计划后,并未打草惊蛇,而是将狐妖白孤秘密召来。   几乎不到一炷香时间,白孤便带着脸戴面具,身形僵硬行走的男子来到映云城,她睁着美目注视赵映晨,“尊上......”   她的表情暗藏期盼,赵映晨浅笑道:“此次将你唤来,便是涅焱一事。”   “莫非尊上将涅焱凝结出来!?”白孤急切道。   “不错。”赵映晨抬手,掌心升腾出一团粘稠幽红的火焰,这火焰带着无边的暴躁,仿佛触之即爆,有着吞噬万物之气势。   在火焰出来的一瞬间,空气中的温度陡升,即便是距离较远的白孤,鬓角也冒出细汗,但她丝毫不惧的欣喜朝前走了几步,激动到语无伦次,“没错,没错,这便是涅焱了!”   “太好了,太好了。”白孤指尖发抖的抚摸着身后面具男子的脸。   “这涅焱是本尊耗尽心思,也才仅仅凝结如此一点。”赵映晨暗红瞳光被火焰照耀得幽深。   “尊上所吩咐之事,白孤定然竭尽全力完成。”只见白孤单膝跪地,抬头望着赵映晨,摆出极尽温顺姿态。   “好,本尊信你。”赵映晨翻手,涅焱化作一颗晶莹剔透的红色晶体,她将此递给白孤,吩咐道:“注入灵力,即可使涅焱现出,切记小心。”   “尊上安心。”白孤双手接过,她尊敬的跪地行礼,随后告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赵映晨摇摇头,旋即转身进入之前闭关的密室,取出乾坤袋内十分普通的石头。   这块石头还是在赤血战场中,巴慕赠与她,在融合凤凰遗迹的传承后,赵映晨才终于明白这颗石头,究竟要怎么使用。   当年上任凤君便是借助此石头,最终完成诅咒,此次赵映晨便是要效仿上任凤君,将这个世界复原,不仅如此,凡俗也将会拥有灵气,赵映晨低头看着眼平平无奇的石头,嘴边露出温和的笑意。   当妖皇身死后,尤涟继位新任妖皇,整顿妖族,并且随着妖域逐渐恢复原来模样,黑絮消失,灵气充沛,群妖便不会再变得毫无理智,届时即便是人族与妖族便能重回千年前,和睦相处的模样。   她无法背着自己的心,将妖族全部覆灭,但她也无法看着云莜始终心存执念,于是便想出这个办法,赵映晨轻叹一声,为了到达这个目的,她早已做好牺牲的准备了。   希望云莜能见到人妖和谐的盛世,赵映晨垂头,目光柔和,深情的轻轻一吻手中石头。   “尊上!”   正准备盘腿炼治石头,便听见密室外传来甄雀急切地叫喊声,赵映晨眉尖一蹙,起身走去将门打开。   “有何事?”她询问道。   能让甄雀如此紧急的,定然是十分大的事才对,但见甄雀道:“妖皇隐有动静,似乎要去凡俗!”   此言让赵映晨神情凝重,她抬脚,瞬间越过甄雀,几个呼吸便来到宫殿顶端,目眺远方。   甄雀急急跟上,她脸上闪过一丝诡异之色,但瞬间恢复正常,来到赵映晨身后。   似乎察觉不对,赵映晨回头看了眼甄雀,确定是她后,放心的继续观察远方隐约可见的小小皇城。   但甄雀轻轻张口,吹了口气,旋即嘴唇不变,唇边露出奇怪的笑容,可做完这些,她目光一阵涣散,随后又恢复清明。   “应该无事,继续密切观察妖皇吧。”赵映晨敛眉,吩咐道。   “是,尊上。” 第149章   皇城,妖皇端坐在王位上睁开眼,他露出笑容,自言自语道:“凤君啊……   皇城,妖皇端坐在王位上睁开眼,他露出笑容,自言自语道:“凤君啊凤君,七日后你心心念念的清轩宗,便会从此灭亡,而你,也终将陨灭于天际,只有本皇将君临天下。”   七日时间转瞬即逝,快到所有人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秋生站在妖井边,周围所有看守的护卫对他视若无睹,他满脸复杂,却又带着隐隐的狂热,“就是现在了,我即将完成我的夙愿!”   只见他单膝跪地,掌心朝上,亲吻手腕,随后站起,将令牌扔进妖井,秋生呢喃着,“开启吧妖井,洗涤这天底下的罪恶。”   只见妖井剧烈震动起来,发出阵阵响声,周遭护卫面面相觑,神色紧张,忽然他们见到白发散乱,宛若癫狂的秋生,脸色皆是一变,正准备冲上去将秋生围捕时,妖井发出猛烈的光芒,下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妖将碧蓝天空遮盖得严严实实,护卫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妖,皆头皮发麻,恐惧的跌掉在地,被扑上来的妖群瞬间吃完。   而秋生站在妖军之中,抬头看着它们纷纷涌出,露出浅淡笑容,狐狸面具男子站在他身旁,一同看着这恐怖场景。   “你会一辈子都难以忘记吧。”狐狸面具男子轻声道,妖军散发着的浓浓不散的贪念让他愈发强大,与此同时,妖皇对他的禁锢也更少一分。   “没错。”秋生长叹一声,突然仰头倒下,他不可思议的抬手,看见那面具上的狐狸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狐狸面具男子蹲身在秋生旁,十分遗憾道:“可是你的生命即将透支完,你的盛世也难以重建。”   “这、这不可能。”秋生哽出一口血,他伸出颤颤发抖的手捏住狐狸面具男子的衣角,“你还能帮我对不对!”   “为了登上丞相之位,你用阳寿与我做交易,你现在还有什么能和我交易的呢?”狐狸面具男子站起,他低头看着秋生,后退一步,轻而易举将秋生的手挣脱。   说完,他遗憾的摇摇头,正准备离开,便听到秋生奄奄一息却撕心裂肺的声音,“我用我的一切和你交易!让我活过来!”   暗红的狐狸脸上,嘴角几乎裂到耳根,狐狸面具男子转身,语气轻快道:“这可是你说的哦,可不准反悔。”他抬手,轻轻一指秋生的眉心,仿佛一层波澜荡漾而起,他雪白的发丝迅速化为漆黑,额头眼角的皱纹肉眼可见的消失,仅仅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地上日薄西山的老人,便变成了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秋生不可思议的坐起,他抬手颤抖着摸了摸脸,又抓起一把头发,漆黑油亮,手掌年轻有力。他将目光看向狐狸面具男子,“你......”   “不用谢我。”狐狸面具男子哈哈一笑,无所谓的摆摆手,“等你建成你的国家,我便来收取我想要的一切了。”   “好。”秋生站起,适应了片刻精力十足的身体,重重点头。   狐狸面具男子嘻嘻一声,目光看向妖军四处分裂,十分有组织的朝各个城池进攻,他低声呢喃,“妖皇的计划恐怕要开启了吧。”   与此同时,通过横川城的一处缝隙,妖皇带领众多实力超凡的妖族族长,从妖域直接来到修真界。   感受到修真界庞大的灵气,群妖皆贪婪的呼吸着,其中妖皇身旁一位妙曼女子眯眼道:“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修真界的灵气依旧如此充沛。”   妖皇扭头看了眼这妖艳身形如蛇般柔软的女子,温声道:“若是再遇见那负心汉,便一刀斩了吧。”   “当然。”女子冷笑,伸出蛇信子舔了舔唇角,“届时我定将他挖心掏肺,我倒是要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   妖皇满意点头,吩咐道:“妖军皆降临凡俗,我们趁乱直上清轩宗,诸位族长应该知道本皇意思吧。”   “明白。”大家皆统一点头,即便是最桀骜不驯的妖,现在也安静下来。   正在皇宫内处理事务以及分配各门派弟子的萧芩,突然一阵心悸,她刚一抬头,便间陈锦芮匆匆忙忙走进来,“阿芩不好了,妖井又被打开了,所有妖军都涌进凡俗了!”   “什么!”萧芩浑身一震,她猛然站起,只觉大脑一阵眩晕,陈锦芮拉着她的手,奔出打点,只见皇宫外的天空几乎被妖群遮挡。   “瑛元城的妖也开始进攻了。”陈锦芮语气低沉,眸光闪烁着悲观的神色。   “别怕。”萧芩沉默半响,突然握住陈锦芮的手,她喃喃自语道:“看来只有一种办法了。”   此刻各地皆开展惨烈厮杀,流明宗的陆千裘浴血奋战,手中巨锤每一次挥出,皆带走一片血肉,身后是同宗门弟子,听见一弟子吼道:“师姐,根本挡不住啊!!”   层出不穷,仿佛永远也杀不完的妖,实力虽不高,却宛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将他们包围,凡俗灵气匮乏,用一分少一分,场上不少弟子皆露出疲态之势。   “收拢队形,我们死也要挡住!”陆千裘杀红了眼,她大吼一声,一把将偷袭身旁弟子的妖击退。   苍云宗弟子亦是如此,秦佑然浑身是血,他抬起僵硬的手,再也动不了,眼前的妖眼睁睁的扑向自己,他苦笑着闭上眼。   没想到本少爷也会有战死沙场的一日。   不甘心啊,不甘心!   只见秦佑然猛地睁眼,咧嘴目露凶光,“就凭你们这群小妖,也想让本少爷折戟,放你娘的狗屁!”手中灵器压榨着最后一丝灵力,将面前数只妖瞬间轰成粉碎,但于此同时,他也摇摇欲坠。   正倒地时,身体倏的被拉入一个怀抱,秦佑然费力睁眼,眼前是一片血红,隐约见到一张满是担忧的脸,他咳嗽一声笑道:“你再不来,老子就要死了。”   说罢,他便头一歪昏迷过去,冯磬搂紧他,眸里盛满了心疼。   是他来得太迟了,从小被秦家宠爱的小少爷,怎么能承受这样的苦。   冯磬抱起秦佑然,抬眸,眸光皆是厉色,他冷声呵道:“苍云宗弟子,聚集,列阵!”   “是!”冯磬的到来仿佛让苍云宗弟子多了根主心骨,他们纷纷精神一阵,大喝一声。   “庆元国亡矣。”谁也没能想到妖族竟然准备如此周密,迅速,众人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击败,有萧氏人悲叹。   萧启握紧双拳,他轻声道:“不,还有一个办法。”   “你是说......”萧氏人面露迟疑,“护国阵法!?”   “但那需要萧氏最嫡系的血脉才能开启啊!”   萧启脸色一变,他来不及说话,便踏空来到御书房内,而本该在其中处理事务的萧芩已经没有踪迹。   国难当头,萧家的几位皇子毫无担当,皆临阵脱逃,唯独萧芩还在苦守着这庆元国,萧芩苍白的脸色毫无血色,脸色难看的疾速冲向位于皇宫后林的禁地。   正在出示证明的萧芩进入禁林深处,她身后跟着陈锦芮,一边走着她一边解释道:“当年萧氏族长为了防止下一次妖族入侵,并且也为避免庆元国灭国,他专门构建了一个庞大的计划,那便是护国阵法。”   “护国阵法在一百年前堪堪建成,我相信,即便是清轩宗的护宗阵法,也不及我们萧家的阵法。”萧芩半是自豪半是忧伤道。   陈锦芮道:“既然如此,岂不是开启阵法便能将妖军消灭?!”她的语气里充满惊喜。   “没错。”萧芩点头。   “那我们事不宜迟,快去吧!”陈锦芮急匆匆拉着萧芩的手,萧芩笑道:“就是这里了,这里便是整个阵法的阵眼位置。”   她看向陈锦芮的脸,目光透着爱恋,“锦芮,你会后悔爱上我吗?”   陈锦芮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红了脸,她挠挠头说:“你说这个干什么,当然不会后悔呀,反倒爱上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遇到最好的一件事。”   在得知庆元国还有救后,陈锦芮的情绪明显缓和了不少,她笑嘻嘻看着萧芩,在对方双目蓦的变得微红时手忙脚乱,“我、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不要难过阿芩。”陈锦芮心疼的捧着萧芩的脸,将她的眼泪轻轻擦去。   “我也想说,我从来没后悔爱上你。”萧芩含泪说完这句,将陈锦芮猛地一推,“锦芮,忘了我吧。”   “什么?”陈锦芮手足无措的想追上去,却突然被一道透明的屏障给挡住,她心中察觉不妙,拼命捶打着屏障,“阿芩,阿芩,你要做什么!”   “萧家护国阵法的开启,必须需要一名萧氏嫡系的血肉,和最诚挚的愿望。”萧芩背对着陈锦芮,握紧拳头。   “我必须要这样做,锦芮,我不能看着我的国家这样被灭亡。”   “不,阿芩,不......”陈锦芮苦声哀求,“我们再一起想别的办法好吗,妖军一定会被击退的,届时庆元国不能没有你啊阿芩!”   萧芩唇边露出苦涩笑容,“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阿芩,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你好不容易才接受我,为什么你还要离我而去啊......”陈锦芮绝望的跌坐在地上,低声抽泣起来。   “我爱你的,锦芮,忘了我吧。”萧芩抬头,让眼底的泪没有落下,她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手中出现一柄尖刀,正准备刺向心口时,手却被用力按住,丝毫无法动弹。   萧芩错愕的抬头,看到萧启苍白的脸,只听到他嘶哑的嗓音响起,“九公主的职责是要管理整个国家,护国阵法的开启,就交给我吧。”   说罢,他抬手一推,便将萧启推出屏障外,陈锦芮也发现此变故,眼角通红的一把将萧芩接住。   两人齐齐看向萧启。   “四长老!”   “叔公!”   萧启回头朝他们轻轻一笑,心中情绪复杂万分,没想到这一身让人厌恶的血脉,在此时却起了如此关键的作用,他长笑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几乎在下一瞬,便寸寸化为灰烬,而他脚底下,也迅速蔓延一片繁琐纹路,朝外扩展。   这一切来的都太快了,陈锦芮与萧芩几乎还未反应过来,萧启便牺牲,而护国阵法也从此开启。   “不,这不该是叔公要承担的。”萧芩目光涣散,她呢喃着。   “四长老......”陈锦芮目光黯淡,但她很快便打起精神,“阿芩,我们不能辜负四长老的牺牲,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庆元国还等着你呢!”   “没错。”萧芩也渐渐从迷茫中走出,她站起,看到地面银光的线路,咬牙道:“锦芮,我们走!” 第150章   清轩宗内的骨干弟子皆派下凡俗,留在清轩宗的,多是实力中庸之人,宴经年正暗感困惑时,却见数十四境群妖带领着从属千众妖军直冲清轩宗,她匆忙持剑准备前去抵挡,却被左景明一把拦住。   “经年,你退后!”左景明严厉呵斥道,“我早就料到妖皇会如此,接下来是由我来应战,而不是你。”   宴经年略显错愕,眼睁睁的看着左景明踏空离开,直到身影消失,宴经年才动身,她并未完全按照左景明的话做,而是向另一个方向前去。   此刻赵映晨也来到修真界,她隐匿身形,观察着妖军来势汹汹的气势,同时也见到左景明踏空而行,身后站着数位长老,与妖军两两相峙。   旦见凶神恶煞的群妖中,走出一名墨黑长袍,神态温和的中年男子,此妖正是妖皇。他未说一句话,身后妖群便如蚂蝗般冲进浮在空中的群山内。   左景明丝毫不慌,他抬手,自清轩宗门户,缓缓出现一层银光护罩,呈半圆形包围整个清轩宗,妖群在冲向清轩宗时,也都被护罩拦住,丝毫未能进去。   “仅仅是护宗阵法吗?”妖皇微微一笑,他朗声道:“诸位族长全力攻击一处便是,本皇来牵制他们。”   只见护罩中数位长老皆站在左景明身后,几人灵力震荡,护宗大法的光芒愈发明亮,与此同时,妖群攻打的妖力也皆消散,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妖皇抬手结印,修真界灵气充沛,他的实力较之妖域,更强了分毫,随着咒语念出,他身后渐渐出现一条庞大玄黑蛇形,高千丈的巨蟒伸尾,渐渐将清轩宗半包围,头如厚山,双目如烈日,将天空遮挡,随着张嘴,深紫毒液滴落至护罩上,发出腐蚀的兹拉巨响。   神不知鬼不觉的,狐狸面具男子站在妖皇斜身后,像看戏一般,“有我的帮助,这条巨蟒恐怕能将这护宗阵法给吞噬了。”   “不。”妖皇摇头,唇边带着笑容,“你太小瞧清轩宗底蕴了。”   妖皇凝聚这条巨蟒,仅仅耗费三分之一不到的妖力,他面色从容,默默吸收着空气中的灵气。   果不其然,左景明利用阵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巨蟒禁锢,虽没有完全消失,但也仅仅只有站场能力。不过巨蟒也为群妖争取了片刻时机,短短一眨眼间,便见那护罩上出现一条小小裂缝。   妖族仿佛如得神助,精神一振,护宗阵法上的护罩裂痕愈发多,最后宛如鸡蛋破裂一般,碎掉。   太快了,太快了,没人意料到护宗阵法竟然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撑过去。   而群妖仅仅损伤了小部分妖,左景明深呼吸一口,取出斩妖剑握在手心,率先冲进群妖中。   实力最强横的大长老与二长老对视一眼,对上妖皇,将他牵制,其余长老皆各显神通,天空中浓浓妖气与灵力碰撞,而不少弟子深知自己实力微弱,无法提供任何帮助,便老老实实待在清轩宗深处,内心祈祷。   赵映晨在暗处观察着,突然,她见到一道身影朝这边飞速行来,她瞳孔一缩。   是宴经年!   她不应该在凡俗吗!   蹙眉抬手,赵映晨瞬间来到这一身影面前,将御剑飞行的宴经年拦住,赵映晨严肃道:“这里很危险,云莜你快离开。”   关心则乱,宴经年摇头,她怎会是临阵脱逃之人。   那边,有着贪念妖的帮助,妖皇以压倒性的气势将大长老与二长老压制,此刻群妖损失过半,而诸位长老也有几分力竭,   妖皇身上妖气滔天,长老不敌,左景明咬牙,持斩妖剑飞驰而来,将妖皇对长老的攻击抵挡,但与此同时,他也遭受一次重击,向后重重退去。   长老们皆目光一惊,妖皇乘胜追击,将左景明压制,赵映晨与宴经年僵持不下,但宴经年见左景明受伤,便凝眉直接从赵映晨身边错身而过,直冲妖皇方向。   赵映晨身子微僵,回身见到宴经年已拔剑出招,她微握紧拳,身后火翅展开,滔天烈焰涌向妖皇。   妖皇双眸微眯,自然见到冲来的宴经年与赵映晨,他轻哼一声,“凤君,你果然还是背叛我们了。”   “我从未加入过你们。”赵映晨持夏鸣,冷冷道,一旁被宴经年扶住的左景明,目光惊骇复杂的看着赵映晨。   但战场上终究不是叙旧的地方,有贪念妖暗中相助的妖皇,实力近乎达到四境巅峰,与飞升仅仅差一步之遥,即便是赵映晨,左景明,宴经年三人联手也堪堪招架。   仅仅过去几个呼吸,几人几妖已经交手数次,尤其是左景明,方才主持了护宗阵法,现在灵力渐渐匮乏,脸色也愈发苍白,妖皇自然瞧出,他凝目不顾赵映晨与宴经年的攻击,将注意力尽数倾洒在左景明身上。   灵力不足,左景明身体陡然僵直,被妖皇抓住破绽,右手化爪一击将左景明胸膛贯穿,巨大豁口连心脏都给击穿,他的身体仿佛破风筝一般从天上掉落,宴经年脸色一变,俯冲将左景明的身体接住。   左景明眸光尚且保存着丝毫亮色,但也是风中残烛,即将被吹灭,他艰难的握住宴经年的手,还未说什么,便合上了双目。   “师父......”宴经年低低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   半空中妖皇看着这一幕,对赵映晨露出笑容,“本皇为你报仇了。”   赵映晨的目光从宴经年身上转到妖皇身上,她咬牙切齿道:“今日必是你身死之日。”   “哈哈哈哈。”妖皇仰天大笑,随后戏谑道:“不,凤君,你还是棋落一步呀。”他的神情有些感慨。   “什么。”正想说什么,赵映晨浑身一震,她的脸色微变,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毒?”赵映晨抬手将唇边血迹拭去,吐出的血呈紫黑色,她捂住心口,一阵绞痛,连带着头脑,也变得不清晰起来。   “没错,你可曾想过,你最信任的手下,甄雀会背叛你?”妖皇轻轻一笑,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中。   而随着左景明身亡,几位长老也在苦苦支撑,清轩宗已呈现败势,赵映晨知道已经无法阻止妖皇前进,于是深呼吸一口,强压着痛苦,取出那浅灰石头。   妖皇在看见她拿出石头时,眉毛微拧,但瞬间看出这石头是什么,大惊准备冲上去将石头夺来,但被漫天火幕遮挡,难以过去,他大喊着:“赵映晨,你何必牺牲自己!”   赵映晨没有言语,她低头默默看着这石头,最终持刀对着自己心口,刀尖戳进皮肉,但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带着浅浅的笑容。   云莜,对不起不能陪你了。   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宴经年,对方仿佛心有灵犀般抬头,两人对视,赵映晨露出一个笑容,而宴经年见到赵映晨拿刀刺向她自己心口时,顿时表情一慌。   刀尖毫不犹豫的刺进,将心口狠狠剜出一个洞,露出里面还在剧烈跳动的心脏,赵映晨拿起石头,慢慢镶进自己心口。   石头仿佛活过来一般,伸出密密麻麻的光须将通红心脏包住,赵映晨闭眼。   “愿此世间能重返和谐,各界灵力充足,再无斗争之苦,灭族之哀。”   “不――”妖皇目眦尽裂,但赵映晨从心口石头处燃烧出火焰,转瞬间将她的身体点燃,耀眼的光柱直冲云霄,将天空乌云打散,仿佛是世界上第一束光。   宴经年抬头看着那光柱,双目睁大,泪水从脸颊滑落,这一瞬间,她记起来了,记起了一切。   随着光柱的扩大,世间似乎重回春日,贪念妖发出惨叫声,在光柱的照耀下一寸寸化作灰烬,连带着妖皇,也逐渐失去活力,最后在天地间化为灰烬。   凡俗内,庆元国护国阵法将国内妖军斩杀圈禁,正在战争逐渐平息时,他们抬头,看见那谣言光柱,萧芩正准备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凡俗原本毫无灵气的空中,陡然多了一丝丝灵气出来,尽管非常少,但也肉眼可见的增长。   光柱整整持续了九天九夜,妖军撤退,他们回到妖域,赫然发现妖域内的灵气同样也在慢慢复苏,黑絮也在渐渐消失,相信过不了几年,妖域就能重回千年前模样。   这九天九夜里,宴经年站在光柱不远处,一步也不愿意离开,所有人都知道她在等谁,但所有人都叹息,用悲哀的目光看着宴经年。   最终,光柱渐渐消散,原地只留下一团暗红灰烬,宴经年一步步,艰难的走到灰烬前,她看着这一团灰烬,眼泪突然落下来,无声的哭泣,活下来的长老抑或是弟子,皆不敢靠近,远远注视着此处,垂头默哀。   他们知道是谁救了他们,更知道是谁救了整个修真界凡俗乃至于妖域。   唯独蔡永和缓缓走到宴经年身后,他犹豫片刻,轻轻拍了下宴经年的肩膀,“逝者已逝,还请......”   他话还未说完,便看到宴经年突然伸手将一团灰烬扒开,里面露出一个洁白,两个拳头大的蛋,蔡永和一怔,听到宴经年强压着情绪的嗓音响起,“她是不是.....”   “还活着?”   宴经年垂头将蛋抱起,里面有微弱奄奄一息的生命气息,她拼命往里注入灵力,才终于感觉到蛋动了一下,似乎在回应宴经年,又似乎在安慰她,宴经年的脸上露出笑容。   “她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写到现在,已经完结了,这个结局也是作者菌一开始设想的结局,只是写到后面的时候状态太差了,甚至中途产生了好几次放弃的念头,于是请了好几个长假,才勉强打消放弃的念头,决定咬牙写下去,但最后也没能坚持,很多东西都没有展开,就这么匆匆忙忙完结了,实在是对不起大家(鞠躬!)   接下来会有几章的番外,关于大师姐的带蛋番外,然后把世界线也收束一下。   以后有时间,我一定会重新重新把后面大修一次的!!(flag立下了!)   ps:可以麻烦大家看一下预收吗,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加入收藏,下本的字数就不多。   这本字数太多了,原本还想写一百万的,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好可笑又好可惜,没有写长篇的经验,所以写到中途才会这么难熬,下本只有二三十万,算是很合适的篇幅了,写下来不会像这本那么累。   承蒙大家支持了,感觉很愧疚,自己越写越差,作者菌一定会吸取教训,下本继续努力的QAQ 第151章 番外1   一片桃花林绚烂美丽,小溪穿流而过,溪边有一座小小凉亭轩榭,乌瓦红柱,出檐飞翘,小巧玲珑。   白衣女子端坐在亭中,身披雪白毛氅,她微垂首,莹白指尖抚着紫砂盅,身前案几上摆放着温酒器皿,小小火焰升腾,器皿中的酒液微微荡漾,散发出浓浓酒香。   “晨儿,你也喝。”白衣女子轻笑着,将自己的酒杯推到身旁,可身旁没有一人,只有一个小小白蛋,横卧在温暖的皮毛窝里。   只见白衣女子说完,蛋轻轻晃动了一下,微不可查,但女子唇边的笑容愈发轻松。   她自言自语:“两年了晨儿,你应该快好了吧。”   自从护着这蛋后,宴经年阅尽典籍,才终于得知,这是凤凰在生命危急时利用涅焱,浴火重生,此成功几率极其稀少,可以说是万中无一。   看到这,宴经年心头一紧又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晨儿成功了。   此时,空中缓缓飘下飞雪,宴经年担心蛋冻着,于是侧身抬手将白蛋抱进怀里,白蛋的蛋壳有些柔软,并非十分坚硬,且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飞雪落至桃花树枝上,粉白相间好看极了,宴经年缓缓吐出一口白气,露出一抹微笑,比这九月艳桃更显绝色。   远方远远传来一道喊声:“大师姐―――”   抬眸,是一袭黛青长袍的余华,他扬着手中折扇笑的灿烂,身后跟着目光柔和看着他的蔡永和。   两人走近,身上未沾一丝雪,他们一同坐在宴经年对面,刚一坐下便有一双玉手推来两杯温酒。   “多谢大师姐……哦不,大长老了。”余华拿着折扇笑嘻嘻,调侃一句,他眼角微眯,可见心情颇好。   宴经年摇摇头,“喊我名字便好。”   大战结束后,她并未担任清轩宗掌门,而是选择做长老,更加自由,而现在她在凡俗灵秀镇的山腰种了一片桃树林,悠闲自得。   “怎么突然上来了找我了?”宴经年见余华将酒喝完,便主动为他再倒了一盅,问道。   余华一笑,“是师兄想上来看看晨儿,所以我们就上山了。”   说罢,他偏头看向蔡永和,手放在对方手心,紧紧握住。   低头柔柔一看怀中白蛋,宴经年浅笑道;“现在还没出来呢,估计还需要过段日子才有可能孵化出来。”   蛋内生命力蓬勃,宴经年感受着蛋内的心跳声,笑容更深一分。余华与蔡永和对视一眼,也都笑了出来。   他们还从未见过宴经年如此模样,似乎大战过后,宴经年待在这桃花林里过着隐居般的日子,磨得性子也愈发温和。   蓦然,余华惊道:“大师姐!快看!”   宴经年甫一低头,便见蛋上多了几条裂痕,发出细微破碎的声音,她眉尖一跳,这蛋壳顶端便被内里撞开,从中探出一只沾着清白粘液,有着浅淡粉红绒毛的鸟头,颇为可爱的歪了歪头,费力地睁开双眼,想看清眼前的绝代女子。   “啾啾~”   淡色鸟喙张开,发出微弱的叫声,水润的眼睛颇为依赖的看着宴经年。   余华和蔡永和两人不敢吭声,都睁大眼睛看着,见这小凤凰把蛋壳一嘴嘴啃完,休息了下又冲着宴经年精力十足的叫唤了两声,“啾啾!”   余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小声道:“大师姐,据说鸟类会在出生的时候,把看到的第一个人当作自己的母亲,你说她是不是把你当成娘了?”   “咳咳。”在宴经年瞥来近乎杀人的目光前,蔡永和用力的咳嗽了两声,原本冷硬的脸上也挂着忍俊不禁的笑意,“没想到凤凰刚出生时,会这么……。”   他剩下的话没说出来,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   确实,现在这小凤凰的卖相真不算好看,身上耷拉着点点毛,满是粘液。但宴经年却双眸微眯,用指腹小心的蹭着小凤凰的脑袋,轻声道:“太好了。”   随后余华与蔡永和在亭中逗弄了小凤凰一番,见小凤凰似乎精神困倦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与宴经年辞别,说过两日再来看望她们。   看着阖眼睡得安详的小凤凰,宴经年抬手将它抱在怀里,毛氅微撑,灵力将风雪尽数阻挡,小凤凰翻了个身,蹭着柔软的白毛,在一片暖意中安眠。   桃林正中便是一间小屋子,称得上简陋,就地取材的树干做成的木屋,但有阵法护着,宴经年一推门进入,里面显出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温暖,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将毛都没长齐的小凤凰放在床头,宴经年也上床,她侧身枕着手臂,看着两翅和在胸前,仰躺着的小凤凰,也带着笑意的合上眼。   接下来没过几日,小凤凰肉眼可见的成长了,身上的羽毛渐渐长起,是鲜艳的赤红,双目蜕过初见时的黑沉,转化成像火焰一般燃烧的焰色,个头也从一个半拳头大的小巧可爱,到翻了一倍,开始逐渐威武。   但依旧不变的,是调皮捣蛋的性子和对宴经年的孺慕。   又是凉亭温酒,小凤凰缩着脚,乖乖坐在柔软皮毛的坐垫上,见宴经年垂首摆弄着器皿,它扭头,看了看凉亭外在雪白浸染下愈发美艳的桃花。   “啾――”小凤凰趁着宴经年不注意,偷偷扑腾着翅膀飞出凉亭。   嘻嘻,应该不会注意到我吧!   小凤凰得意的叉腰想。   但它体型愈发庞大,翅膀扑腾两下声音可不小,况且宴经年一颗心神都寄在小凤凰身上,它飞走了她岂能不知,只是她知道小凤凰坐不住想偷偷出去玩了,便假装着没看见,仍由它出去在雪地里打滚。   虽然事后小凤凰免不了被宴经年唠叨一顿,但见到小凤凰可怜巴巴的眼神,她又只好叹一口气,露出无奈的笑容。   真的很像啊,这个眼神……   不知不觉陷入回忆,宴经年想到现在晨儿只能是现在这副模样,便忍不住心开始抽抽的疼。   “啾啾?”   清脆的鸟鸣声打断宴经年的回忆,她低头看着不知何时回来,正站在自己一旁,歪着头看向自己的小凤凰。   她这时才注意到,小凤凰嘴里衔着一支沾着晶莹雪朵的梅花,梅花开得旺盛艳丽,颇具风流,它朝自己动了动鸟喙。   “这是要给我的吗?”宴经年小心接过这支桃花,语气里有些惊喜。   “啾啾!”   没错,这是送给你的!   小凤凰盯着宴经年,突然用头蹭了蹭她的手,温软的叫了声。   它见到好多次宴经年露出这样的表情,看上去落寞又悲拗,好多小凤凰看不懂的情绪,但它知道宴经年一定是不开心了,它不想她这么不开心。   于是小凤凰仰首,特别欢快的叫了两声,又似乎夹杂着一丝凶狠,“啾啾啾。”   以后有我陪着你啦,不许可再露出这种表情!   宴经年看着桃花,指尖不动神色抚过眼角的晶莹,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神色,“晨儿,谢谢你。”   看到宴经年的笑容,小凤凰突然蹲下,抬起羽翅捂了捂小脑袋,似乎有些害羞。   “啾啾~”   你、你开心就好啦… 第152章 番外2   自从蛋裂开,小凤凰出来后,灵秀镇这山头便不复原先的冷清静谧,开始有各种各样的人或妖来访,但皆被宴经年拒之门外。   白马过隙,光阴如梭。   一月过去,小凤凰在吃足了灵力后,化作了人形,只是小孩模样,七八岁模样,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一日,小凤凰躲在桃花树后,与宴经年玩着躲猫猫的游戏,她望着满地桃花,倏尔觉得无趣,又远眺山脚弯弯曲曲的道路,满是人烟气息,便悄悄化作鸟身,轻巧的扑腾着翅膀飞下山。   宴经年则是屏住灵力,在桃林中寻找着小凤凰的身影。   在靠近镇上时,小凤凰变回人形,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吃馄饨―――”   苍老的声音叫唤着,一下子吸引小凤凰的注意力,她兴冲冲的跑过去,喊了句:“老婆婆,我要一碗馄饨!”   她也不知道馄饨是何物,便站在老奶奶旁,看着她颤颤巍巍的朝滚烫热水里丢进生面皮,这老奶奶瞧着小凤凰的模样,眯眼笑着:“小姑娘,你可真像,真像我的一位故人呀!”   懵懵懂懂的小凤凰歪了歪头,她不明白老奶奶在说什么,就坐在摊子旁的凳子上,摇晃着腿。   很快一大碗热腾腾的馄饨就端上桌,小凤凰新奇的拿着勺子,喂上一口,好像以前在那儿吃过,她一边嚼着一边回忆,可自己从未下山过,怎么会觉得熟悉呢?   老奶奶坐在旁笑呵呵看着她吃,自言自语喃喃着,“小姑娘手上怕是没铜板吧,这顿当是我请客了。”   “不劳老人家费心了。”   此时,一道微显阴柔,但十分温和的嗓音响起,老奶奶一抬头,见到一俊美男子,身旁携带着女眷,女眷一袭红衣,端是神仙伴侣,俊俏非凡。   俊美男子微笑着递上几块铜板,老奶奶局促的只拿了三片,留下剩下的七片,嘴里嘟囔:“多了,多了。”   “不多,这是麻烦您照看着我们家尊主。”俊美男子将剩下的铜板一齐放在老奶奶手心,态度不容拒绝。   “谁是你们家尊主了?”正在吃馄饨的小凤凰抬头,脆生生问道。   红衣女子一笑,狐狸眼睛里满是笑意,“当然是你呀,尊上。”   此人正是白孤,而那俊美男子,便是用涅焱复生成功的徐宁。   白孤原是得知赵映晨复苏后,上山请她重归映云城,做回凤君尊上,但却被宴经年拦住。今日是他们在灵秀镇停留的第十八天,没想到竟在此遇见变小后的赵映晨。   两人对视一眼,皆能察觉对方眼中的诧异,但白孤转念一想便想通,正待她想说什么事,身后出现一道冷冷嗓音。   “你们怎么在这里。”   一听到这声音,小凤凰便扔下勺子,跑过去一把投入这人的怀中,捏着纯白的宽大袖口,小声认错道:“云莜,我错了,不该偷偷跑下来。”   宴经年曾叮嘱过她不要下山,这次是她偷跑下来,现在被抓住,小凤凰便毫不犹豫的道歉认错,态度尤其端正。   宴经年一手揽着她,目光却如刀般直视白孤。   白孤微笑道:“映云城等着它原本的主人,尊上为以防万一,曾作为交换,让我在此后代为掌管映云城。但现在尊上并未牺牲,映云城城主的位置,我自然无颜坐下。”   “不必。”宴经年垂眸看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小人儿,抬头斩钉截铁道:“我不会再让晨儿卷入世俗,请你以后莫要再打搅我们,否则不怪我不客气。”   七杀剑的名声至今残留,实力惊人,更何况宴经年更是凤君伴侣,白孤只好退让一步,“希望大长老能好好思考一下,若是尊上还有记忆,想必她不会舍弃如此多的妖族。”   她一语道出小凤凰的记忆残缺,宴经年双眸一冷,不再理会二人,抱住小凤凰,灵剑召出,脚踩之上,朝那群山叠嶂中飞去。   回到桃林,小凤凰讷讷拉着宴经年的袖子,小声道:“云莜,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生气。”宴经年牵着小凤凰的手,向她露出一个笑容。   小凤凰并不愚钝,她松开宴经年的手,跑进屋里,坐在床上。   “怎么了?”宴经年下意识跟去,她半蹲在小凤凰面前,观察着她的神情。   “云莜,我的名字叫赵映晨是吗?”   “是。”   小凤凰撇着嘴,她抬起肉嘟嘟的手,轻轻捏着宴经年的发丝,“那你是我的娘亲吗?”   “不是。”   这个问题让宴经年一惊,旋即浅笑着摇头,她目光柔和,宛如阳光下细腻水流,“我是你的夫人。”   “夫人?”小凤凰疑惑的念着这个词。   “夫人是什么?”   “是未来陪伴你一辈子的人,是在你寂寞时温暖你,害怕时安抚你,快乐时一同欢笑的人。”   小凤凰抿着唇,抬起小胳膊圈住宴经年的脖颈,将头埋在她肩窝,“对不起云莜,我让你担心了。”   奶声奶气的,但宴经年的眼眶莫名其妙的红了,她拍了拍小凤凰的后背,“没事,晨儿如果想下山,便与我说,我带你下山可好?”   “好!”   *   开春了,草长莺飞,绿意复苏,宴经年带着小凤凰下山。   灵秀镇蔡府又重新搬回来了,镇上也悄悄开了家豆浆店,名叫永和豆浆。   永和豆浆的老板是蔡府的二老爷,里面有一男子俊美无双,引得众多妙龄女子争相去这家店买豆浆,只为得到那小哥的一眼。   小凤凰坐在豆浆店里,乐呵呵喝着豆浆,对面是余华,在逗她笑,一边蔡永和正在与宴经年谈论事物。   “晨儿,你猜你的云莜现在多少岁了?”余华撑开折扇,挡住下半张脸,满是笑意的在她耳边小声问。   “十八!”小凤凰毫不犹豫回答。   “错!”余华嘿嘿一笑,“她已经六十多啦!”   小凤凰睁大眼,她说:“可是卖馄饨的老奶奶也六十多了,那云莜……”她看了眼宴经年,在对方回望时匆匆忙忙收回目光。   “是的哟,你看我现在多少岁了?”余华眯眼窃笑着。   “一百……。?”小凤凰试探一问,余华的脸一下子黑了,他收起折扇,轻轻一敲小凤凰的脑袋,“我可才五十多,怎的就一百了,我可不是什么老妖怪。”   “云莜也不是老妖怪。”小凤凰气鼓鼓道,她模样已经十一二岁,但语气却还像个幼童。   这边动静吸引了一旁宴经年与蔡永和的注意,蔡永和迟疑道:“晨儿这……”   宴经年:“无碍,晨儿近日成长愈发迅速,记忆也在逐渐恢复,多带她出来看看便好。”   蔡永和点头,小凤凰不想和余华说话了,就两三步跳到宴经年身旁,一把抱住她的腰。   现在小凤凰已经到宴经年胸口的高度了,她抬头看着蔡永和,凶巴巴道:“我要回去了,你不要缠着云莜!”   蔡永和哭笑不得,他故作伤心的捂着胸口,“晨儿,我可是你小叔,小叔和侄媳妇儿说两句话怎么了?”   侄媳妇儿几个字让宴经年的耳坠染上一丝暖红,但小凤凰还没弄清里面关系,只见她哼了一声,“你是我小叔也不行,云莜是我一个人的!”   这占有欲让蔡永和忍不住笑了出来,宴经年轻咳一声,“我们先走了,下次再来。”   说罢便带着小凤凰,三步做两步离开永和豆浆店铺,余华此时站在蔡永和身旁,偷笑道:“大师姐这是害羞了吗,以前要见到她这模样真是太难了呀。”   蔡永和勾唇一笑,抬手揽住余华的腰,“你以前可没那么大胆子敢戏弄她。”   “现在不是有师兄给我撑腰嘛。”余华嘻嘻笑道,佯装柔弱的依偎在蔡永和怀里,旋即自己都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跳开,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153章 番外3   朴素木床上,十七八岁的俊俏女子正侧身寐足,宴经年提着桃花酿进门,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她静悄悄的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女子的睡颜,露出淡淡笑容。   宴经年想着,只要晨儿安全,即便是忘记自己,也没什么。   那些记忆虽然刻骨铭心,却也有许多痛苦,宴经年伸出莹白纤手,虚空描摹着赵映晨的五官,唇角微微上扬。   可睡梦中的人儿似乎梦到什么,英气的眉毛蹙起,宴经年低头,轻轻用唇吻着这眉心,动作轻柔仿佛对待稀世之宝,很快,这人儿的眉尖便舒展开。   半个时辰过去,赵映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她感受到身边平躺着一女子,便翻了个身抬手一把抱住这女子,用毛茸茸的头蹭了蹭女子的下巴,嘟囔着:“云莜……”   “我在。”柔和的声音响起,一双手轻抚着赵映晨的后背,赵映晨发出舒适的呼噜声,像小狮子一样。   可是越闭着眼,赵映晨越觉得不舒服,她睁开湿漉漉的眼,脸颊有些红,委委屈屈道:“云莜我觉得好难受。”   “哪儿难受了?”此言叫宴经年一惊,她半撑着身子,看见赵映晨微眯着水汪双眸,脖颈处都满是细密汗珠。   “好热。”她扯了扯衣领,露出白净细腻得锁骨,宴经年没察觉,而是帮她将衣带解开,微敞开了些衣襟,幸亏里面还有薄薄一件,不然便得春光泄漏。   现在正是浓春之日,赵映晨得了宴经年许多灵力,身体早已恢复到十七八岁模样。   “更难受了。”赵映晨抽噎一声,在宴经年的臂弯里乱动,散开的里衣已经露出半个肩膀,莹润饱满,她微张着嘴,满满都是热气。   宴经年也开始着急,但她强忍着急切,在脑中回想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猛然被赵映晨抓住手腕,从领口贴近滚烫的皮肉。   凉意的手让赵映晨舒适的眯起眼,她按着手腕更往下伸了些。   掌心满是汗珠的滑腻,又是炙热柔软的肌肤,让宴经年口舌干燥,她忽然想起一个可能。   赵映晨发。情了!   动物在春天时,会自然而然产生发。情期,渴望交。配。   可为什么赵映晨也会这样!   宴经年已经来不及想这些,赵映晨已经凭着本能含住她的唇,像小动物一样湿乎乎舔舐着,略显粗糙的舌苔没有任何技巧的乱扫,但宴经年却渐渐情。动起来,她勉强撑起身体压在赵映晨身上,张开牙关,细致教导她接吻。   唇齿相依,浅淡的喟叹从唇边溢出,不知不觉赵映晨已经将衣物蹭掉,她的手也在宴经年腰边乱摸。   不对。   宴经年撑着床,在赵映晨黏糊糊的吻中颤巍着抬起头,耳根已经烧起一片。   欲望来得那么强烈,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再次身。下之人拉着吻住,翻了个身被压在底下,任由这人毫无章法的亲吻。   “夫人,夫人……”   热情到让人睁不开眼的呼喊,在耳边一声声呢喃,炙热的吐息,仿佛是一团火在燃烧,而宴经年便是被烤化的一块冰,再硬的冰块,也滴滴答答流下滑腻的水珠。   林中匆忙的小兽毫无耐心拱着花朵,清晨花朵里含着夜晚雾间留下的露珠,小兽看上去渴极了,伸出舌尖将清甜露珠吞入腹中,还不够似的张嘴嗷呜的含住花朵,最后好像舍不得一般又张开嘴,小心翼翼用舌尖逗弄着。   小兽开始它的旅程,从绿草茵茵的绒毛地,走到雪山高峰,它撒了欢的奔跑,喜悦与畅快充满心中,它将头埋进湿漉漉的草地里,惹得鼻尖嘴上全是水,又跑去雪山顶端,摘那殷红的果子,它毫不留情的一口咬住,嘴中香甜的汁水让它满意的眯起眼。   赵映晨的精力极好,宴经年再一睁眼时,已经是月亮高悬,她慵懒的躺在赵映晨怀里,眉目间满是餍足的春色。   温热的肌肤像鸡蛋一样润嫩,光裸的皮肤相触,让宴经年低叹一声,伸出手臂拦住赵映晨的后背,指尖在脊椎细细打着圈,引起一阵酥麻。   “云莜……”对此事尚且懵懂,但隐约知道的赵映晨搂紧宴经年,“云莜,夫人,我好喜欢你。”   她用下巴蹭着宴经年的额间,不知道为什么,激动的蹬着腿,宴经年累得不愿说话,只从鼻腔里浅浅哼出一字回应,裸腿交缠在赵映晨身上,用脚尖轻点着她的腿,让赵映晨安静会儿。   宴经年轻轻阖上眼眸,赵映晨倒是两眼亮晶晶看着她,脸上露出有些傻傻的笑容,又极其亲昵的蹭了蹭。   接下来整个春日,赵映晨总是隔上那么几天,便会缠着宴经年要一次,宴经年对她的索求自然是纵容,有时即便是在凉亭,亦或是在桃林中,若赵映晨兴起,宴经年也半推半就陪着她胡闹。   身上的痕迹总是难以消除,一消失便再会被吸咬出红痕,好像是为了占有领地一般,久而久之,宴经年便也习惯了。   她掐指算了算时间,即将立夏,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这一两个月,赵映晨简直是索求无度,宴经年现在端坐着,也觉得腰肢发软,两腿都打不直,她嗔怪的瞧了眼身旁赵映晨。   赵映晨一激灵,立刻扬着笑脸靠近宴经年,手指帮她按捏着腰间,“夫人,给你揉揉会不会好些。”   这些天虽然荒淫,但宴经年却发现赵映晨正在逐渐恢复记忆,她的目光也愈发清明,没有以往如此嗜睡,也能叫出那些故人的名字。   修长有力的手指按捏着,宴经年的身体下意识软起来,仿佛认定这双手一般,她脖颈微红的推开赵映晨的手,“我好些了,你不用……”   话还未说完,她便感觉心口堵得慌,忍不住捂唇干呕一声,脸色难看,这让赵映晨一下子慌了,围在宴经年身边左问右问,“云莜,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满是愧疚的轻啄宴经年下巴,“是不是我太用力了,以后再也不用三根了,我……都用嘴来服侍你好不好?”   此言叫宴经年一下子乱了呼吸,她意乱情迷的回应着赵映晨的吻,不知不觉间衣衫半解,自己的腿已然柔若无骨的勾上赵映晨有力的后腰。   迷迷糊糊被翻了身,赵映晨抿着唇,用舌尖细细品尝,她大脑胀热,好像有无数想做的事,但她还记得要温柔对待,轻轻揉捏着雪白挺翘,舌尖逗弄着那朵雏菊。   猝不及防下宴经年叫了声,她回头,春眸含水,声音打着颤,“晨,晨儿……”   “嗯?”赵映晨模模糊糊回了声,这声音仿佛从天边飘来,裹着淡淡的水气,又夹着灼烧般的欲。火。   酣畅淋漓的情事后,赵映晨将浑身细汗的宴经年捞进怀里,浅浅吻着后耳,缓解她余韵的颤栗。   “那里可以碰吗?”赵映晨带着点好奇,她刚才想进去,却又瑟缩了,担心宴经年会责怪。   宴经年平稳着呼吸,指尖捏着赵映晨沾湿的衣角,蜷缩着,“可以。”   “但是要好好怜惜它。”   说这句话时,宴经年强撑着平淡,可脸上还是忍不住泛起红霞,温暖大手从后腰细致的按摩揉捏,一直滑到疲软发抖的大腿,虽不含一丝情。欲,却叫宴经年着了火一般。   推搡了一把搂着自己之人的胸口,宴经年缓声道:“那小妖还在山腰跪着?”   “好像是的。”赵映晨眯着眼,不想管他人,但终究引起了一丝兴趣,“云莜,你说她为何一步一下跪的上山,她是在向谁赎罪吗?”   宴经年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赵映晨,“既然晨儿好奇,那去问问便知。”   “我现在才不去。”嘟囔着,赵映晨将脸埋进一片冷香暖软中,舒适的蹭了蹭,“我为何不陪云莜,去看其他人。”   “小色胚。”宴经年眼底漾起层层笑意,抬手伸进那暖和的衣领中,两人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就这样睡去。   翌日清晨,赵映晨睁眼,她犹豫片刻,轻轻搂着疲倦的宴经年,走进屋内,盖上柔软锦被,看了眼宴经年仍在熟睡,便静悄悄关了门,朝山腰走去。   山路崎岖,地上满是尖锐碎石与树枝,现在时分,天边一阵雾蒙蒙,赵映晨紧了紧衣衫,竟然觉得有几分冷意。   行了数十步,她隐隐见到一人影跪着,赵映晨眯眼眺望,人影身后的山路已是步步血痕,她脚步轻缓地走到这人身边。   这跪着的人察觉,猛然抬头,是一名俏丽的年轻女子,面上苍白,见到赵映晨时露出浅淡笑容,双手合于额前,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罪人甄雀,拜见凤君尊上。”   挥了挥手,赵映晨才没管这凤君尊上喊的谁,她只是好奇问:“你犯了什么罪?”   “反叛罪。”甄雀颤抖着嘴唇道,“奴奴婢执念太深,反被妖皇控制心神,犯下滔天大错,害您……”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好好的。”赵映晨平静地看着甄雀,“你回去吧,叫那些人也别来烦我,我现在很好,也不愿意去做什么凤君,更不愿去接掌什么映云城,我在此处过的很快乐。”   甄雀双目盛满了泪水,她用力磕着头,“奴婢定然将您的话转告白城主。”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再扰我清净了。”赵映晨衣袖轻挥,丝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没在意身后之人痴痴望着她的模样。   回到屋前,赵映晨特地拍了拍衣裳,将满身寒意拍掉,便推门而入。   “回来了?”   床上披着外衫,斜靠在床头看书的宴经年抬头,轻轻一笑。   赵映晨回以粲然笑容,她语气上扬,“回来啦!”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