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   《八零软娇小甜妻》作者:望烟   文案:   江穿越了,   从后院的大小姐变成八零高考落榜生,   还是在贫穷的小山村,   能不能给条活路了?   这里的人骑着两个轮子在路上跑,   这里的盒子里面装着小人儿,   这里的人家顶棚上都挂着星星。   什么,家里太穷,要她干活?   她一个千金小姐,有的只是一身细皮嫩肉,   做饭,她烧了厨房;   锄草,地里全被拔光;   上山拾柴,她直接把自己丢了……   不过,这里有一点挺好,   男人没有三妻四妾。   而且,就算她烧了厨房,拔秃了菜地,   那人也不会怪自己;   只是自己走丢了之后,   那人才发了好大的火,从此再不准她上山。   【保护欲爆棚闷骚男主VS开朗乐观小甜糖女主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董志兆 ┃ 配角:预收文《被摄政王惦记上了》 ┃ 其它: 第1章 落水   “咳咳!”江浑身难受,胸口更是憋闷异常,她咳着,想要摆脱那可怕的窒息感,水从她的嘴角流出,沿着腮颊落入地上的泥土。   她的脑袋疼得厉害,周围一片嘈杂,像戏班子要开锣之前,闹哄哄的。可是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她根本睁不开。   “活着!她还活着!”有人大呼小叫着。   “造孽啊!年纪轻轻的就寻死,有什么想不开?”那是貌似带着惋惜的语气。   “就是啊,这才结婚半个月,董家待她也不错……”女人之间附和着,多少带着些幸灾乐祸。   江的耳朵嗡嗡作响,她想开口告诉这些人,她不是寻死,她只是不小心滑到了荷花池里。   忽的,身子被人拉起,下一瞬,江便趴到了一个人的后背上。那人背起她,一句话也没说,迈开步子走出人圈。   身后的议论声渐渐远了,依稀还有刻薄之语传来。   江浑身湿透,湿哒哒的发梢贴在脸颊上。混沌的脑子里出现了另一股记忆,那是不属于她的,而且越来越多……   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江被放了下来,倚坐在一块石头上,一件衣裳搭在她的身上。紧接着又被人背着继续走。   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可是浑身难受得又不像。她的身子弱,实在受不住又昏睡了过去。   正是三伏天,天气闷热难当,即便是日头落了西,依旧没有让人好受半分。没有一丝风,路旁的杨树无精打采的,叶子一动不动,倒是树干上的鸣蝉声嘶力竭,不知疲倦。   董志兆一路沉默,背上的就是他半月前刚娶的媳妇儿。并不像伙计们口中所说的那样,媳妇儿是又香又软,又乖又惹人疼的,他娶得这个倒更像是冤家。   从水库回家还要走上一段,他选了一条人少的小路,这些日子村里的人不少等着想看董家笑话,爹娘为此也没有好脸色,回去后家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想到此,董志兆摇了摇头,背上的可真是个麻烦。当初只见一面便定下婚事,现在想想的确草率。   再次醒来的时候,江躺在一床松软的被子上,只是四周一片漆黑,并不知道身在何处。她眼睛转了转,所以现在她这是占了别人的身体了?   正想着,外面传来说话声,是一个女人,听起来火气不小。   “真是了不得了,都去寻死了?要死就走远点,死在家门口膈应人!”董母的嗓子尖,但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只是在屋里骂着。“真不知道她爸妈是怎么教的?整天顶着一张哭丧脸给谁看?”   “娘,先吃饭吧,都凉了。”董志兆看着空空的桌子,心里也明白今天晚上谁也没心思吃饭了。老娘的脾气厉害,在街上又好面子,今天的事着实气得她不轻。   “还吃饭,气都气饱了。”董母坐在东间的炕上,双腿耷拉在炕沿下,抬手指着西间的房门,“你说,咱家是不是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跑来祸害咱家?”   人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现在全村的人都说江是跳水库寻死,以至于自己的娘也是这么认为的。可董志兆并不这么想,和江交集了半个月,他知道江有自己的理想,不是个随便会寻死的人。今天这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你就知道不说话。”见着自己的大儿子不搭自己的话,董母数落道,“你该好好管着她,不听话就狠狠收拾她一顿。你看村里的媳妇儿哪个是不听话的?”   为了安抚老娘,董志兆嗯了声,把话题转移去了别处,“娘,政方家盖房子,说要借咱家的梯子。”   董母耷拉着脸,“去吧。以前咱家盖房子,人家也来帮过忙的。”接着想到了别的事,“政方的媳妇快生了吧?进门不到三年,老二都快有了,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媳妇儿?”   董志兆知道这是娘心里对江不满,没有多说什么。两个妹妹在里间安安静静的,自始至终就没出来过。   明明闷热的夏夜,那一句“狠狠地收拾”一直在江耳边萦绕,实在吓得不行。这位原主到底是多招人恨,能让婆婆说出这种话?家里更是没一个帮她说话的。万一那人真的听了,到时候打骂自己,就这幅病弱身子哪能撑得住?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江慌忙闭上眼睛,装作依旧昏睡,身体僵硬的躺着。她感觉到那人上了炕,慢慢的往她靠过来……   尽力稳住自己的呼吸,江能感觉到那人的手从自己的头顶划过。这人不会趁自己昏睡,就想……可她不是他的媳妇啊!   江想自己要不要发出点声音?只是刚想张嘴,那人又挪去了别处。   江的手背试到软软轻轻的东西,像是布料,然后刚才烦人的蚊子声没有了。   那边,董志兆已经将蚊帐放好,他看了眼黑暗中贴在墙角的纤瘦身影,外面依旧是母亲的叨叨声。他转身躺下,在炕的另一头,两人之间空了一大片位置。   深夜幽静,丝丝凉风从窗口钻入,晃动着蚊帐,虫儿不知疲倦的在草丛中鸣唱。   屋里静了,现在的江依旧僵躺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估摸着那边的董志兆已经睡了过去,她才小心翻了下身子,面朝着墙壁。   心绪难以平静,江觉得今日之事太过离谱。她是掉进了自家荷花池,醒来后却进了别人家的身体……   身上的湿衣已经干透,没有清洗让她十分难受。而关于原主的记忆,她也想起了不少。   “哎!”江轻轻叹息出声,自己到底来了什么地方,以后可怎么办?   “不是都说好了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江魂儿差点儿飞了,原来董志兆根本没有睡,那他是在和她说话?   董志兆的话听不出喜怒,“我尽管没什么能耐,但是自认是个能说到做到的。你不愿留在这里,我也不会强留。”他的头往江的方向看了眼,“但是你也别整天闹得鸡飞狗跳!”   江的手攥了攥,“我是不小心滑下水的,不是寻死。”她说的小声,恐怕那人还不知道,他那媳妇儿已经淹死了,现在身体里换了另一个人。   本来也睡不着,董志兆干脆坐起来,“我爹娘好面子,你进门才几天,不可能让咱俩离婚。我也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人家坐起来了,江也不好意思再躺着,撑着手臂坐起来。起身的动作比她想象中麻利,她有些诧异,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胳膊。   见江好像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兀自在那里动着两只胳膊。董志兆轻咳一声,“我会如你所愿,让人家认为你不能生养,继而我家主动提出离婚,到时候你离开就是。”   江回神,看着董志兆朦胧的身影。好像原主的确是这么想的,原主理想远大,想着考上大学,走出农村,成为城里人,有体面的工作,单位分的房子,有一个出色的人生。   可是面对董志兆这个陌生的男人,江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又怕人家真的动手狠狠收拾她,于是干脆点了头,“好。”   江的坦白让董志兆想笑,恐怕在她的心里就从来没看得上他吧?既然这样,也无需去强扭那不甜的瓜。“那就这么办。”这个麻烦走了,说不定还是一件好事。至于自己,有一双手,怎么也会过下去。   炕中间横着一床卷起的被子,那是两人互不跨越的分割线。要说这董志兆,到底也算是个君子了,没做什么强人所难之事。江见对方又躺了回去,背对着这边。   “睡吧!”董志兆道了声,“我答应你了,你以后也安分点儿。”   如此,江也躺了回去,眼睛滴溜溜的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这边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她还没有亲眼看过呢,还有……   再次轻轻地抬了自己的手臂,江依旧不敢相信,为什么身体不疼了?为什么手臂可以活动自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新文《我老婆家里有矿》求收   把车当老婆的林少爷,向来以不近女色闻名纨绔圈。   这天和一群二世祖约好赛车的地方,却被人发现他被一个小妞儿堵着,压在车上亲。   一群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要知道,林少爷身为一名学霸,却能当圈子里的纨绔头头儿,用来说话的就是拳头,战斗值爆表从不玩虚的。   能强了他的女的,得是什么女金刚黑猩猩?   终于等小妞儿亲够了抬起头,大家才发现这妞儿不仅肤白貌美嗓子甜,气质还清纯里带着妩媚,堪称尤物,软软地和大家打声招呼,一帮狐朋狗友心肝都颤了。   妈妈的!苍天不公,这好事儿怎么就轮不上他们?明明他们更好推倒!   林少爷冷着脸:“这我女朋友。”你们都瞎几把脑补什么?!   众人哈哈一乐,想到林家的千亿资产和林少爷的独子身份,都觉得这么个小家碧玉撑不了几天,他们也不是没有机会。   “小家碧玉”黎小麦被一帮二世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睁着圆圆大大的眼睛满脸好奇:原来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比学习更好玩的东西,跑车啊,游艇啊,飞机啊,都挺不错的,一样来一个试试吧!   暴娇宠妻小少爷VS外萌内刚矿二代   排雷:1V1,双C。   小剧场:   林肯:生下继承人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做梦的吧!不可能!我!不!同!意!   黎小麦:航天招飞中心听说我是独生女,建议我读书期间先结个婚生个娃再去探索宇宙。   林肯:咳咳,或许,继承人的事咱们可以再商量一下…… 第2章 清晨   北山村有三十几户人家,村里有四个姓氏,所以算起来差不多沾亲带故的。这里景色秀丽,村子后面是峰峦叠嶂的百鼎山,东西全是一些小山脉,村前一里地是六几年修的水库,有山有水。   破晓前的山村寂静,安详,一层薄薄的轻雾笼罩。盛夏天里,村里的人都会赶在天热之前多干些活儿,这个点儿正好。尽管天色朦胧,已经有人下了田地。   身后传来OO@@的声音,江知道那是董志兆起床了。紧接着蚊帐晃了晃,传来有人下地的轻微声响。房门轻轻的开关,那是董志兆出去了。   江舒了一口气,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子。昨夜她一宿没睡,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面对,她已经接受了自己是穿进了另一个女子的身体,从一个千金小姐变成了一个村姑,而且还有了人家的一些记忆。   “哎!”江终于可以平躺,天知道她一个千金小姐昨晚竟和一个男人睡在一个炕上,吓得她一晚上都不敢动,现在半边的身子都已经麻了。   房间的墙角立着一座褐色大衣橱,上面贴着水红色的喜字,江觉得有点刺眼。她根本没有嫁过人,现在可好,直接成了人家的媳妇儿!不过,原主和董志兆没什么感情,不过是两家人强行凑在一起的,也可以说是彼此都看不顺眼。   “咳咳!”正想着,房间外面传来两声咳嗽。   江坐起来,猜测这是董母起来了,在提醒她不要睡懒觉的,起来做饭。   将蚊帐收好,江叠了被褥堆去炕边上,轻快地跳下了炕,走去衣橱旁。衣橱的一扇橱门是整面镜子,可以照出半个人身。   借着微微曦光,江看着镜子里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是她的模样,只是没了精致的发髻,繁琐的头饰,只露着一张美丽的脸蛋,标致的眉眼,利索的头发刚及肩头。   江的嘴角一翘,两边各现一个小梨涡,一双月牙眼弯弯,煞是甜美可人。真的和她本人一模一样,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好好活着,上一世短命,整日与病痛相伴,这一世她要长命百岁,好好看看大千世界。   正想着,外面又是一阵R啷声,那是搪瓷盆掉到了地上。看来董母见她不出去,是大了力气提醒。   江捞起梳子在顺滑的头发上简单梳了几下,扫去额前的碎发。整了整身上有些皱巴的月白色短袖,她推开房门走到正间。   “娘。”江对着坐在灶前的董母叫了声,她的声音好听,清脆中带着一丝甜。   董母头也不抬,捡起地上的火棍,低低的嗯了声。昨天的事她还是余气未消,也不管江现在身体怎么样,只是冷着一张脸。   江走到门前,天色稍微亮了些,院中央的洋梨树上果子挂满树梢,已经到了可以采摘的时候。院子的围墙是石头垒堆起来的,东南角还有一棵无花果,同样枝繁叶茂,果实累累。西墙脚则是猪圈,两头肥猪趴在草棚子下面。   这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农家院子,也是江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的,她前一世身体不好,一直养在后院,哪里也去不得,整日见到的也只有自己的家人。   “我去拿柴来。”江看了眼空荡荡的灶前,道了声。原主的记忆让她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早晨清凉,四周的山峦起伏。山中空气清新,江满满吸了一口。她的腿脚轻快,她甚至想迈开步子跑上一跑。她抬起手看着掌心,眼中闪烁,这具身体是健康的,可以跑,可以跳,没有可怕的疼痛。   前一世的骨症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她不能做任何事情,只能静静的等着死亡。父母家人的怜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撑。可是她的身体真的很疼,她有时候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瓷器碎裂一样的声音……   有健康的身体真好,江感谢老天给了她一次新生,她要好好活着,或许有一天她可以离开这里,看看外面的什么样子。   到了院子外面,柴堆就在屋墙旁边。那是些干枯了的棘子,上面带着不少的尖刺,所以拿柴时要很小心,不然容易扎到手。   江没有干过活,却有着原主的记忆,所以拿柴时也有些技巧。待整理好一小捆,轻轻用双手拿住,仔细避过尖刺就好。   江拿着柴往回走,一个姑娘从院中出来。圆圆的脸蛋儿,梳着两根短的麻花辫,身穿褐黄色的长袖上衣,黑色长裤,手上挎着一个篓子。   “嫂子。”董家大妹淑莲叫了声,淡淡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被人这么叫,始终还是有些别扭的,江低低应了声,不知道说什么好。原主的江似乎和董家的人甚少说话,大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所以董家的人也不太喜她。   董淑莲没有注意江的变化,自己挎着篓子去了家里的菜地。   回到屋里的时候,董母已经在灶膛里生了火,见着江进来,瞟了眼她手里的柴,显然是认为她动作太慢了。   “我来烧吧,娘,您去洗洗脸。”江放下柴火,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到底还是被刺扎着了。   董母听了,站起身来,拿了一旁的扫帚去了东间,对着最里间喊了声。   没一会儿,一个姑娘走了出来,十七八岁,模样俊秀,穿戴的利利索索,两条黑油油的麻花辫子搭在肩头,肩上挎着一个绿色的书包。   “嫂子起来了?”董家小妹淑月看了眼烧火的江,“你昨日怎么落得水?那水库的水可深了,以前淹死过不少人。”   江挑了挑灶膛里的火,这好像是原主的习惯。董淑月的话让她想起了昨日,她其实是掉进了自家花园的荷花池,醒来后就到了现在的这个小山村,而原主是怎么落水的,她真的一点都想不起了。   摇了摇头,江说记不得了。   “亏得当时有人见着了,喊了大哥过去,不然你真就麻烦了。”董淑月弯腰蹲下,将自己的鞋带系好。“你上来的时候人事不省,在场的人都说你不行了。”   董淑月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上去机灵的很。她大概晓得江看不上自己大哥,所以特意说出董志兆的救命之恩。   现在想想也是,原主江落水的时候,幸好董志兆就在附近地里干活,听到喊声,最后和别人一起将她从水库里捞了回来,然后一路背回董家。   “你要出去?”江问道。   “暑假里不是每天要安排人到学校值日吗,今天轮到我了。”董淑月揭了锅盖,从锅里拿了一块热得半透的饼子,又从锅台上的盘里拿了一块咸菜。随后对着里间喊了声,“娘,我去学校了,有人骑车捎着我。”   董淑月说完,把书包网身后甩了甩,跑出了门。   董母嗯了声,继续扫着地,她四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子不高,身材瘦削,一头短发梳得整齐,用了几枚黑色头发夹子别着,收拾的干净利索。   天还没有大亮,董家只剩下董母和江。   锅盖边缘冒着丝丝热气,灶膛里的火映红了江的脸。“娘,现在端上饭?”她问了一句。   董母看看外面,“等着你爹回来再说,估摸着已经在路上了。”扫完地后,她回了东间。   这里的一切都和江原来的家不一样,房子很小,正间的两旁各有一个灶台,分别连着东西两间的土炕。平日里东间这个用来热饼子,煮地瓜干;西间的那个炒菜,熬油之类。   东墙角一口大水缸,家里吃水,梳洗的话就去那里舀水。简单的桌椅厨具摆在各处,普普通通。   “你进来下。”董母在东间叫了声。   江把灶前收拾干净,去了东间。这是董父董母的卧房,不算大,和她所在的西间差不多,正北靠墙的地方是三尺高的深茶色橱柜,上面放着一个收音机。再里间是董家两个姑娘的房间,更小一些。   “娘。”江进了东间,站在门边上,看了看董母的脸色。   董母盘腿坐在炕上,终于抬眼看了看江,随后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老大欺负你了,还是你俩拌嘴了?可是这村子小的很,东家有什么事,西家的立马就能听到。”   见江没说话,董母继续道,“你呢,终归嫁到了我们家,不管做了什么事,人家总会牵到董家人的身上。我自问你进门没苛待过你,你倒好,去跳水库?”   江心道果然,董母还是不想放下昨日掉进水库的事,便解释道:“昨日,我是不小心脚滑了,才跌下去的。”   “反正这下外面肯定传开了,指不定说得多难听?”董母收回视线,低头看着炕席,“咱家呢,是本本分分的人家,你当初也是对婚事没有意见的。这现在过了门,一出接一出的,想叫街上都看家里的笑话?”   江还有些懵懂,原主的事她记得一些,对这门婚事心里的确是抗拒的,她还想继续上学,只是已经连着两年高考落榜……之所以同意嫁来董家,不过是为了报答江家养父母的养育之恩。   其实这桩婚事原本不是江的,而是江家二女儿的。只是那姑娘七八岁得了一场病后就没了,婚事是原先家里老人定下的,不好推,就落到了江身上。   婚前,江家和董家离得很远,坐公车也要辗转大半天功夫,所以江和董志兆婚前只见过一次面,后来便定下了日子。那时候的农村也没那么多讲究,家里长辈同意就行。   “娘,昨儿真的没有跳水库。”江努力从原主的记忆力搜寻着,“我就是,胳膊上被蚊子叮了,想去水边洗洗,然后叫就滑到水里了。”   董母瞅了眼江的小臂,果然上面是蚊子叮的包,一夜过去,红痕未消。那两条白白嫩嫩的手臂,看着还真不像是农家媳妇儿有的。就这样子,一看就是个不能干活的。   “我的意思是,以后在外面做什么,都注意着点儿。我也不问你昨儿怎么就跑去水库了?”董母的口气不软,也不是江说一句脚滑了,她就信了的。“人家眼里,你始终是老大的媳妇儿。”   江忙点头,她才来到这个世界,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所幸昨晚和董志兆也算说明白了,目前的话就先留在董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初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自喜 20瓶;   喜欢的小仙女点个收藏哦,么么哒。 第3章 董家   “整天都是这幅样子,什么都不会说。”董母嘟囔了一句,到底碍着江是新媳妇,没再说什么。   知道董母对原主有意见,江当人不会去故意顶嘴。现在嘛,应该先熟悉一下这边。   院子里有了声响,接着是哗啦啦的水声。董淑莲走进来,从墙上的搭杆上取下一根毛巾,擦干净手脸,圆圆的脸盘,双颊是健康的红润。   “娘,我看咱家的地里不对。”董淑莲喘了一口气道。   董母问,“怎么了?”   “昨天看着架子上的豆角还很多,今早过去就看着少了似的。”董淑莲放回毛巾,抹了一把额前的碎发。“我觉得像有人去动过。”   董母听了,走到院子。篓子里装满了菜,下面一层是豆角,上面放着茄子,都还带着露水,新鲜的很。   拿起一小把豆角,董母又看了看茄子,“就这么点儿?应该比昨儿多才是。”接着小声骂道,“这些贼夜里摸黑也不怕掉到井里!”   董淑莲也有些生气,“有些人就是手贱,我晚上就过去守着,叫他们偷!”   “行了,你先去吃饭,吃过了就去你大姑家,把这些菜捎过去。”董母放下豆角,转身又对江道,“你过来把豆角捡一捡,有虫子的挑出来。”说完,她自己去了菜地,想看看情况。   董母对外人向来好面子,什么事都想做得体面。说来也是,放眼小小的北山村,董家的日子的确算得上数一数二,这皆因她的男人董卓在城里的橡胶厂上班,是个正儿八经的工人。   江拿了小板凳到院子里坐下,挑着豆角,把好的理得整整齐齐。至于有虫眼的,就挑着好的掰出来,扔去盆里,一会儿洗干净。   挑的豆角用一根布条绑好,装进蛇皮袋子里,把挑好的茄子也装了进去,扎紧袋口,也有半袋子。   太阳出来了,温度开始升高,下地的人也陆续开始回到家吃早饭。   董淑莲把半袋子菜绑在大金鹿自行车的后座上,这辆车子是董卓换下来的,所以有些旧,就像别人说的,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但是好歹能骑,到外面去也离不了。   准备好后,董淑莲打开自行车的支架,推着想出门。江叫了声:“等等!”   董淑莲回头,淡淡的看了眼江,“什么?”   江走过去,伸手拿起董淑莲的褂子,“衣裳破了。”   可不是吗,董淑莲褂子后面靠腰的地方划了一道口子,这要是骑上了自行车,后腰还不都露出来?恐怕是方才在地里摘豆角,被架子给划破的。   “我帮你缝起来。”江见那口子一指来长,边口毛毛的,并不齐整。   “不用了。”董淑莲停好自行车,抽回衣裳,似乎不愿意江靠自己太近,“我回屋换一件就行了。”   两人回到屋里,董淑莲试了试搭在椅背上的上衣,还没有干。三伏天就是这样,天气又潮又闷,洗的衣裳也不起干。   “我帮你补一下,很快。”江道,“你给我针线就行。”   董淑莲这才认真的看向江,这个大嫂以前和她并不太说话,总是冷冷淡淡的,仿佛家里的事都和她没有关系。   “在里间有。”   江跟着董淑莲进了最里间,到底是姑娘家住的地方,虽然小,还有些湿潮,但是整整齐齐的。角落里支着一个木架子,上面放着一口黑色的木头大箱,架子下面放着一些杂物。   “针线在这里。”董淑莲拿着一个针线筐,送到江面前。   针线筐里有各种颜色的丝线,有的是江以前没有见过的颜色。她挑了一种和董淑莲衣裳颜色差不多的丝线,正准备用剪刀剪断。   “那个不行。”董淑莲连忙制止,“那些丝线是小月用来绣花的。”   如此一说,江看去炕上,靠墙的边上指着绣花架子,这才想起董淑月平时也会绣些枕头套,被单什么的,帮着家里挣些家用。她重新拿了普通的棉线。   “那个,我想把衣裳脱下来。”董淑莲站着不动,看意思是希望江去外面。   “不用,你就别动就好。”江拉着董淑莲到了外面,院子里光线好。   以前小的时候就跟着母亲和姐姐学习女红,江的针线活还是不错的。细细的针在衣裳的破处游走,不消多大功夫已经缝好。   董淑莲背对着,自是看不见的,所以江示意她好了的时候,她还有些不相信,董淑月补衣裳都没有这么快。想想自己这个所谓的大嫂以前只知道上学,怕是马马虎虎的缝了几针吧?   将后面的衣襟扯过来看了看,董淑莲不由大吃一惊,衣服补得地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针法,平平整整的,不仔细看,只当是一根稍微粗的线织在里面。   “好了。”江收好针线,觉得手艺有些退步,自从得了怪病之后,她就再没有动过针线。不是她不想动,而是手会抖,身上也会疼。   董淑莲拽了拽衣裳,“嫂子,那我出门了。”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推了自行车出了门。   江放好针线,把董淑莲没干的衣裳搭到了院中的晾衣绳上。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董淑莲这么热的天还穿着长袖,现在晒的这件也是长袖。   家里的挂钟敲响了一声,江好奇的看了眼,那钟摆来来回回的,一直不停。   “把饭收拾上吧,都快回来了。”董母从外面回来,皱着眉头。   闻言,江把饭拾掇到正间的饭桌上。饭食很简单,玉米饼,咸菜。她没有吃过这些,盯着看。这种粗饭真的能咽下去?   伸手拿了个温热的饼子,江掂了掂。以前在家里,吃的都是精心做得饭食汤水?就这种,拿在手里跟块硬疙瘩似得,似乎往头上一砸,就会把人砸晕过去。   这时,董卓推着一辆新的大金鹿进了院子,蹬了一路的自行车,他身上的短袖衬衣早已经被汗水浸透。把自行车支好,他掏出手巾擦了一把脸,“这天儿真热。”   江站在董母身后,叫了卓一声。   应该是还不知道江昨天闹了一出,董卓应了声,走去阴凉处坐下,想着喘口气歇歇。   董志兆后脚跟着进了院子,他也是回来吃早饭的,忙了一早上,歇一歇再回去帮人家忙。   见着人回来了,董母便催促着赶紧去洗洗,饭都凉了。   正间开了后窗,有些穿堂风,倒也不说太热。董家老少四人坐在一起吃饭。   江看了一桌子的人,自己掰了一块饼子,她自从来到这里,还粒米未进,昨日在水库里喝了一肚子的水,现在当然饿得厉害。   看了眼黄色的,带着粗粒的饼子,江皱眉咬了一口,嚼了嚼。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糟,有一种微微的甜,虽然口感并不细腻,咸菜的味道也有些让她不适应。不过这些远比她以前喝的那些苦药好得多。   董家人吃饭的时候,话不多,这多少和董卓严肃的性子有关,他对着子女向来是不苟言笑的,端着一幅一家之主的样子。   “志闻还没回来?这都几天了,把家忘了吧?”董卓吃得差不多,放下筷子,端起茶缸喝了两口水,“地里的玉米好掰了,倒出地来也好准备种麦子了。”   “种麦子还早。我叫淑莲去她大姑家接志闻了。”小儿子大概都是家里最疼爱的那个,董母总是有意无意的向着,“过晌就回来了。”   董卓哼了声,“小小年纪不想着好好上学,整日里东游西荡的。还想着什么顶替?我现在还不想退休。”   董母看了眼董志兆,家里有两个儿子,现在说起顶替的事儿,也怕老大心里想什么。眼角瞥了下董卓,自己这个男人就是能多说话。   董卓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婆娘的举动,去了东间,顺手打开了收音机。他从胸前的口袋掏出“蓝金鹿”香烟,放了一根叼在嘴里。   吃了早饭,江把桌子收拾干净。   董母拿了一个小竹筐子到了洋梨树下,开始摘梨。   江跟了过去,看着树上的绿色果子,她以前没有吃过这种梨。   “娘,这是什么梨?”江伸手碰了一颗最底下的果子。“怎么硬的跟木头似的。”   董母看了江一眼,这个媳妇儿以前可是一声不吭的,今儿怎么主动问她了?“洋梨,要摘下来放上几天,它就熟了。”   江学着董母的样子,将洋梨从树上摘下来,放进框里。   董志兆走过来,一手提着一根方凳,一手拿着一根钢筋弯成的钩子。“娘,你去坐着吧,我来。”   洋梨树并不高,还不及房顶,所以董志兆踩着方凳,用钩子勾住梨树枝,很容易就会摘到树梢上的果子。   江站在地上,抬头往上看。这是她第一次看清董志兆的样子,眉眼深刻,鼻梁挺直,薄唇抿着,给人一种坚毅的感觉,短短的发让他看上去很精神。长得好看,不像是会打人的。她心里这么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点点疏林 2个;杯空月 1个; 第4章 山村   一阵风过,树叶轻晃,累累的果实压弯了枝头。   “接着。”董志兆低头与江对上眼儿,手伸到她的眼前。   “哦!”江忙接过洋梨,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她这样直直的盯着人家看,哪像一个大家闺秀该做的?   灰色的裤腿挽着,董志兆穿着一双黄胶鞋,他身高腿长,摘梨这种事情并不难,加上他干活向来利索,一会儿功夫,整棵洋梨树就摘了干净。   地上的小竹筐子满满的,洋梨个个都跟江的小拳头那么大。   “这些梨真能变软了?梨不都是脆的吗?”江蹲在地上,好奇看着青青的果子。   董志兆从方登上跳下来,吐出两个字,“再熟。”   “什么是再熟?”江问道。   看了眼蹲在地上的人,董志兆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书上不是有吗?有的水果要经过再熟才能吃,比如柿子。”   那些书不都是原主念得吗?她又不知道,也没见过。江抬头,看董志兆一手叉腰,一手支着铁钩子。这人长得高大,被他收拾肯定很惨。   董志兆没管江,自己弯腰搬起筐子,直接送去了里间,那里,董母已经收拾出一个角落。这样,只需放上两三天,待果子变软就可以了。   摘完洋梨,江又把熟了的无花果摘了,差不多一小盆。   董志兆把家里的水缸担满,便要再去姜政方家帮忙盖房子。董母把无花果让他带上,说捎过去给姜家的老娘。   忙活的差不多了,江看了看自己的两条胳膊,满是小红疙瘩。她的皮肤敏感,想不到这位原主的也是,草叶一碰,就会发红,更别提蚊虫叮咬什么的,直接就肿了。   见没什么事,江自己倒了盆水,去了西间。将房门关好,现在她终于可以擦一擦身子,换下昨天的衣裳。   后窗不大,开着透风,能看见午后的那棵大樱桃树,风一过,枝叶摇晃。   洗了头发,擦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江整个人清爽了不少。她现在已经很明白处境,董家的人没一个喜她的,唯一一个愿意和她多说几句的董淑月,也是尽提她不愿提的糗事。   原主可能也不喜欢这家人,总是不冷不热的。可是现在换成了她,江觉得以后的路好像不好走。   将换下的衣裳扔进盆里,拿起肥皂打了几下,细腻的泡沫出来了。江抬起小手,虽然这个世界她并不熟悉,以后也有不少麻烦,可是也有很多新奇的事啊!   前世的病痛折磨,让现在的江变得乐观,只要自己好好地,一切也都会变好的,希望自己父母家人能过得开心,并替自己高兴,现在有了一具健康的身体。   董家静了下来,上完夜班的董卓在东间睡觉,董母出去串门,已经好一会儿。   捡剩下的豆角和茄子被江洗了干净,掰成合适的小段放在盘里,以备炒菜的时候用。做完了这些,她回到了西间。   拉开大衣橱中间的抽屉,里面放着不少书。原主没有事情做得时候,一般是窝在西间看书学习,她心里有个执着的大学梦。   拿出一本书,江坐去炕沿上,随手翻了几页。书页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字,以及她看不懂的圈圈线线。没一会儿就看得她头晕眼花。   “哎哟!”江揉揉额头,这简直就是天书嘛。现在她倒是佩服原主了,这些东西是怎么装进脑子里去的?   看书自然不是江感兴趣的,她拿下后窗上的粉盒,雪花膏什么的。这些香香的东西才是女儿家喜欢的吧。不过原主似乎从来不用,因为这里没有她的悦己者,再来江的确是天生丽质,无需再过多去修饰。   中午的时候,董母回来了,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模样。   “娘,要炒菜吗?”江走到正间问。   “就咱三个人吃,蒸两个茄子拌着吃行了。”董母没有回东间,怕吵醒睡觉的董卓,自己坐在灶前烧火。她抬头看了眼往锅里添水的江,寻思着什么,最终摇了两下头。   拌茄子很简单,就是茄子蒸熟了以后,放进水里彻底凉透,用手撕好放进盘里,捣碎几瓣大蒜,加上酱油,拌一下就行。适合夏日,不热,也下饭。   午饭,董志兆没有回来吃,在人家帮忙盖房子,中午姜家要招待帮忙的人。   饭后歇晌,外面热气腾腾的。江去外面倒了一次水,就觉得整个人被热透了。   就在这最热的时候,董淑莲回来了。一身长衣长裤,热得她脸儿红红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   董母听到动静走出来,见只有大女儿一个人,问道:“小闻呢?”   “去水库了,说是天热,去游一会儿。”董淑莲坐去梨树的树荫里。   “这个不懂事的孩子。”董母小声道,幸亏董卓又睡了,不然准得开骂。“你也去歇歇,一会儿跟着我去你五娘家一趟。”   下午三点后,天热得没有那么厉害了,董卓起来去了地里。董母带着重新梳了头发的董淑莲要出门。   董淑莲身上穿的是刚晒干的那件长袖,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你爹去了地瓜地,你等会儿去把地瓜蔓拿回来喂猪。”临走前,董母叮嘱江。   江应了声知道,引来董母的眼光。这个媳妇儿好像有些不一样,以前什么话也不说,总觉得别人欠了她什么似的。   由于是山地地形,北山村周围的地大都是坡地,从山脚一层成的往上,地的大小也不一样。比不得平原地区,耕地多,又肥沃平坦,这里的耕地比较少,所以实行的是包产到户的原则。   包产到户,意思是地还是集体的,但是按每家的人口分配地,地里的产物也归自己所有,不用像别的平原地区,每家还要交公粮。   董家的地也是分散的,靠近河边水源的,一般用来种蔬菜,山坡上面的沙窝地用来种地瓜,地瓜抗旱,这种地正好。   江将家里简单收拾了下,便出了家门。不知道董家的小儿子董志闻什么时候回来,便在门上挂了一把锁,并没有锁死,只是做个样子。   天气依旧热,但是多少有了一丝干爽,这预示着伏天快要过去。   村东头的山坡上,董家的地差不多在最上面,江踩着小路往上走。路两旁的青草茂盛,几乎吃掉了不大的小径。人一经过,草丛里的小虫蚂蚱惊扰,纷纷乱飞乱蹦。   这时的地里已经有人开始劳作,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里,传来掰棒子的声响。看见江,有的人脸上总是带着奇怪的神情。   江没在意,反正昨日跳水库的那人又不是她,何必在这些上面去计较。自己前世得了怪病,也不是没被人说过。做好自己就行,有些事情不必在意。   董卓是个勤快的人,江来的时候,他已经绑好了一捆地瓜蔓。此时去了另一边收拾。   “爹,是这么弄吗?”江站在地边上,学着董卓的样子,扯了一根蔓藤就拽。她觉得这活儿应该挺简单的。   “别!”董卓扔掉后里的镰刀,忙跑过来,眼看着一根地瓜蔓已经被江扯了下来,只能叹了口气,“这个不用你,你拿了这些回去就行了。”   江这才觉得自己是做错了,已经扯断的藤蔓干脆也就抽了出来。然后看着董卓其实是挑着蔓子来的,然后用镰刀割断。   不能在这里添乱,江蹲下,想提起那捆地瓜蔓。可是看着不大的一捆,她却有些吃力。   刚走出没几步的董卓无奈的折回来,从地上提起那捆地瓜蔓,发去了江的肩上。   江脖子被压弯,忍不住身子晃悠一下,好歹站稳了,鼻间闻到的是植物的清香气。她吸了一口气,“爹,我回去了。”   董卓嗯了声,弯腰捡起地上的镰刀,继续干自己的活儿。   下坡,江走的仔细,双手抬起抓住藤蔓,不让它们滑下去。其实东西并不多,只是江从来没有干过活儿,所以不得要领。   终于下了坡,蔓藤也掉到地上,连着捆绑的那根也断了,直接散了一地。江站在那里,这下怎么办?   “哟,大小姐干活儿就是不一样。”路旁的玉米地走出一个姑娘,有些尖酸的笑着,“人家都是往家里抗,你这是让它们自己往家跑,哈哈!”   这个姑娘头上包着一根红色纱巾,露出的一张脸带着轻蔑的笑,颠着步子走到江面前,更是直接踩在了地瓜蔓上。   江知道这个姑娘,是北山村的人,叫闫玉花。和原主江不对付,一起去河里洗衣服,闫玉花必然把原主挤到没有搓衣石的地方;有一次甚至在江走路的时候,扔到她身上一条死蛇,原主那般冷清的性子,都当场被吓哭了。   要说这闫玉花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江,据说是有一次洗衣服,江偷了闫玉花的一件花衬衣。   看着站在对面的闫玉花,江心里明白,这是人家又要来欺负她了。可是闫玉花又知不知道,现在的江已经不是先前的那个了? 第5章 厉害   周围全都是比人还高的玉米,中间的这条小道有些让人憋闷,原先晴朗的天也慢慢被云层遮盖。   “听说你昨天跳水库了?”闫玉花双臂环胸,看着江,“也是,我要是你也没有脸活呀。和野男人在扬水站里乱来,被人发现了就寻死觅活的。”   江皱眉,眼前的闫玉花有一张不错的脸,想不到嘴里说出的话这么难听,是一个姑娘家能说的吗?这要是放在她原先的环境,闫玉花这样的闺女早被打死了。   “谁跟你说的?你自己看见的?”江听了这话自然生气,她虽然不知道原主以前做的所有事,但是至少知道原主是个洁身自好的。照闫玉花这么说,原主又何必和董志兆分隔开睡?   “呵,不承认啊!”闫玉花嘴角一歪,脸不屑的别去一旁,“村里的人都知道,你还在这里装?恶不恶心?”   “装?有什么好装的?”江自小长在钟鼎之家,家人疼爱,何曾有人敢这样对着她胡说八道?“倒是你,装的很累吧?”   “我哪里装了?”闫玉花冷笑一声,她比江壮实一些,现在四周又都是玉米地,就算她现在打了人又怎么样?村里的人恐怕也没会帮江说话的。   江低头看着地瓜蔓,闫玉花的脚踩在上面特意碾了两下。她直接上前一把推开闫玉花,“有本事你就抢,以为对着我耍狠,就有用了?人家还是不看你一眼啊!”   闫玉花没想到平时不说话的江会突然对她动手,还推了她一个趔趄。她一愣,以前她欺负江,那个笨女人总会默默的走开,从来不回嘴的。   “你,敢推我?”闫玉花不可思议道。   “好笑啊,你踩到我家的东西上面,我不推你推谁?”江笑了声,“还是你以为自己是尊菩萨,推不得?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啊!”   “江,你这个不要脸的,看我不打死你!”闫玉花现在火了,放眼整个北山村,谁敢这样对她?她撸起袖子,上去就想扯江的头发。   “啊!”一声尖叫响起,地里干活的人不少探出了头,听到女子的争吵声。这个时候活也不多,看看热闹谁都愿意。   闫玉花没想到自己还没动手,江先喊上了。眼看着对面地里走出了人,再看蹲在地上抱头的江,自己撸着袖子的手还举在半空。   “玉花姐姐,我这就收拾干净,不碍着你走路。”江低着头,嘴角一挑,蹲在地上伸手想把散开的地瓜蔓收拾干净。她一个堂堂的千金小姐怎么能被一个村姑给欺负?   “我……”闫玉花这下明白了,江就是故意让别人看到这一幕,认为自己是在欺负她,偏得她以前还真干过这事儿,就算自己说没有,别人也不信啊?“你少装可怜!”   江不回话,继续蹲着收拾地瓜蔓。现在她什么也不用说,只需听闫玉花在那里骂骂咧咧。母亲教导,女儿家就要端庄稳重,切不可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那样谁也不会喜欢的。   这时候有人已经开口劝闫玉花,说董家这小媳妇就是不会说话之类,都是一个村的没必要为难,挡着路收拾了就行了。   “你以为装聋就行了!”闫玉花听人向着江说话,火气更盛,骂起人来也更狠了,“你就是个扫把星,你看看嫁到董家,董家被你闹腾成什么样子了?迟早破落!”   江放下手里的藤蔓,微微站起身,直视闫玉花,“这话说错了,董家好好地,将来也会更好。你这样咒骂,是董家欠了你的吗?真是恶毒。”   江的声音本来就好听,这样的反驳让一旁的人听了,心里不免起了怜悯之意。一个新媳妇儿嫁来这里没几天,什么也不熟悉,当然话会少,却在这时帮着董家说话,只是可怜她连骂人都不会。   再说闫玉花那边,村里的人谁都不敢惹上闫家。闫父是个出了名的无赖,惹了他,他能把别人家的屋顶给掀了;闫母那更是一个人物,以前大集体的时候,什么事总抢在前头,各种的花花新闻不少。   “你就是个贼,偷了我的衣裳。”闫玉花现在干脆翻起所谓的旧账,这件事江可是怎么说都说不清的。   原主江当时并没有对这件事做过解释,大概是书读得多了,固执地认为人正不怕影子斜,心里只当闫玉花是个泼妇,不屑与她一般见识。   “偷不偷的,还不是玉花姐姐你一句话?是没人证明我没偷那件衣裳,可是也没人证明我偷了啊?”江可不会让人冤枉,“再说,姐姐的那件衣裳是什么花色?谁看见你穿过?”   “你……”闫玉花是真没想到以前沉默寡言的江竟变得这般伶牙俐齿?   几个看热闹的村民也怀疑的看着闫玉花,这种给人泼脏水的事,以前闫母可做过不少。   这时,玉米地里钻出一个女人,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海军蓝衣裤,并不合身,似乎是男人样式改了改。她走过来拉住还想骂的闫玉花。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挡了路吗?收拾了就好了。”女人蹲下身,把地上的地瓜蔓收拾着捆好,动作熟练。   江也没再理闫玉花,蹲下帮着一块儿,“谢谢巧姐。”   苏巧道了声没事儿,起身劝了闫玉花几句,对着看热闹的几人说了声大伙儿都忙吧。   闫玉花恶狠狠的剜了眼江,双手攥成拳头,今天她没占到便宜,憋了一肚子气,。   苏巧弯腰把江的地瓜蔓扛到自己肩上,抬脚往前走。   “巧姐,我来吧。”江追上去,也不再理会气得不行的闫玉花。   “这段路不好走,我帮帮你,也不沉。”苏巧笑了笑。   “那到前面你就放下来。”江没再拉扯,怕增加苏巧的负担。她跟在后面,苏巧和原主是同乡,大了她几岁,嫁到北山村好几年了。   大约有着这层同乡的关系,所以平日里江和苏巧说的话还多些。只是苏巧嫁的人家不太好,正是闫家,闫玉花就是苏巧的小姑子。   出了玉米地,两人在一棵杨树下停下,那里有几块石头,是平日里村民乘凉的时候坐的。   “谢谢你,巧姐。”江道谢,眼前的女人大她六七岁,皮肤有点儿黑,大概是平时干的农活也多,双手粗糙。   苏巧拍了拍双手,拉着江坐在石头上。“谢什么,从小一块长大的。”她叹了口气,试探着看看江,小声问:“你昨天没事吧?”   昨天的事肯定是指跳水库,江笑笑,“没事儿,脚滑了下,就掉进水里了。”   苏巧若有若无的松了口气,脸上有些歉意,“玉花就是心里不乐意,你也知道的,她原本中意你家董志兆。”   以前苏巧的确跟原主说过这事儿,说是闫玉花想跟董志兆,闫家曾经托人去董家提过,只是董家看不上闫家这样的人家,便推脱早年家里老人已经跟孙子定了婚事。所以刚才江也故意拿这事激闫玉花。   “可是你也别拿这件事刺激玉花,她的脾气厉害着呢!”苏巧多少有些劝说的意思,“我原想着昨晚去看看你,又想着你家里肯定事儿多,就没过去。”   “我这不是好好地吗?”江对着苏巧笑着,梨涡深深,一双月牙眼晶晶亮。   “我原本以为这次你肯定会考上大学,没想到嫁过来了。”苏巧看看头顶的树冠,“你学习从小就好,咱那里谁都知道。只是可惜,农村户口考大学吃亏,分数比人家城里高不少。”   这些事情是原主可惜的,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继续考试,然后上大学……董志兆也说过会让她走,说不定那条路也不错。   “快回去吧。”苏巧站起来,拽了拽褂子,“我再回地里干会儿活儿。”   苏巧帮着把地瓜蔓发到江的肩上。回到董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   江拿了菜板菜刀,找了凳子坐下,想把刚带回来的地瓜蔓切碎。以前原主做过,但是她还是头一次,觉得有些意思的,毕竟作为千金小姐的她,从来没有接触过农活儿。   藤蔓全都缠在一起,要切也不是一件轻快的事。所幸也没什么事做,慢慢来。   猪圈里的两头大肥猪睡醒了,从草棚里晃悠悠的走出来,接着走到猪圈中间的泥坑里解决拉撒问题,时不时哼唧两声。   日头落了西,家里还是没有人回来。江记得董卓晚上要上夜班,便回去正间想热热饭。   引火的草塞进灶膛里,干柴也准备好了。江坐在小凳上犯了难,她手里拿着火柴盒,她知道这个可以生火,但是她有些怕,这又不是拿把刀切切菜那么简单。   饭不能不做,江最终抽出一根火柴,对准了火柴盒边上的摩擦面用力一划……   “啊!”江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眼看着太过用力,火柴盒里的火柴洒了一些出来,而那根划着的火柴直接落下,掉在火柴堆上。   火忽的一下着起来,直接点上了一旁的柴草,瞬间烧了起来。 第6章 放火   火烧了起来,江情急之下,捞起一旁的扫地笤帚,往火上抡去。这一扑非同小可,柴草直接在地上散开燃烧。而笤帚本就是高粱秸做的,遇着火也会烧。   眼看着地上到处是火,手里的笤帚也开始烧起来,吓得江一把将笤帚扔了出去……这下可好,上一世是淹死的,这才新活了一天,就又要被烧死了,老天爷可真会拿她开心。   刚走进院子的董志兆,只见眼前飞来一件物什,吧嗒一下掉在自己的脚边,是个还在烧着的笤帚。他赶紧上前,用脚踩灭了上面的火苗。   再抬头一看家里,烟雾一片,而他娶得那个冤家就傻愣愣的站在门边上,任由地上的火烧着。   董志兆现在哪里顾得上生气,捡起地上的笤帚跑回了正间,对准还在烧着的火就扑。他的动作快,加之柴火也不多,几下就灭了。   屋里浓烟一片,董志兆把所有的门窗都打开,往外散着烟尘。回头,却见江还是站在原处。   “江,你疯什么!”董志兆忍无可忍,昨日跳水库她说自己脚滑了,好吧,他就信一次。这今天又开始在家里放火了?   江终于回神,被刚才着火的一幕吓着了,她憋回眼泪,用手搓搓眼睛,看着生气的董志兆。如果不是他这时候回来,她就烧死了吧?   董志兆见江不说话,只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表情呆呆的,仿佛是受了惊吓。他扫了一眼锅里,里面添了水,饼子什么的也已经摆好。   “你在做饭?”董志兆问了句。   不做饭生什么火?江吸吸鼻子,“火柴掉到地上,结果就烧起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实在不该对人家发火。可是面对江这个冤家,董志兆是怎么都看不顺眼,所以语气还是不太好。   “我以为你想把家烧了。”董志兆拿着笤帚将地上的灰烬扫着,家里人回来前,还是收拾干净的好,不然好不容易安宁下来的家又要鸡飞狗跳了。   江心里也明白,董志兆和原主互相不对付,所以也没有过多解释,想着再去外面重新拿些柴回来。   刚迈过门槛,江的身后就响起了一声“等等!”   江回头,对着董志兆问了声,“什么?”   董志兆头也不抬,继续扫地,只轻飘飘的说了句,“去照照镜子吧!”   江几步走去了西间,在大衣橱前站定,她的眼睛不由瞪大。镜子里那个小黑鬼是她吗?尤其是眼周围全是黑灰。应该是刚才扑火的时候黑灰粘在手上,后来自己又抹到了脸上。   端着脸盆舀了清水,江在西间关了门。洗干净脸,想换件干净的短袖,身上的这件也沾了灰。   早上洗的那件还晒在外面,江打开衣橱,想看看有没有别的褂子。她拿出一件水红色的短袖,颜色嫩嫩的她很喜欢,便换上了。   从西间出来的时候,江就看见董志兆坐在灶膛前,他已经生好了火,正在烧饭。原来这个地方,男人是会做饭的。   江走过去,蹲在董志兆旁边,盯着灶膛里的火,“我真是不小心的。”   董志兆心道这冤家每次闯了祸都这么说,瞥了眼江,却不由一愣。她身上穿的是两人结婚时的那件短袖,而且只穿了那一天,这回怎么又穿上了?   江见董志兆盯着她看,笑了笑,露出两个小梨涡,“我以后会小心的。”   “哦。”董志兆收回眼神,继续烧火,一想这又不是自己的活儿,遂站起身来,把火棍交到了江手里,他自己去了院子。   江觉得董志兆有点儿像她的大哥,倒不是说长得像,就是年纪相仿,然后话也比较少。   锅里的饭熟了,江去了院子看董志兆拌猪食。见他把刚切碎的地瓜叶和一些麸皮拌在一起,在一个大盆里用棍子搅着。   “猪吃这些?”江又蹲去董志兆旁边,“有意思,它们吃的东西都是生的。”   董志兆奇怪的看了眼江,落了一次水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还总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江见董志兆不说话,兀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心道难怪原主看他不顺眼,整个一闷葫芦。不过闷葫芦有闷葫芦的好处,那就是没有什么弯弯肠子。   拿了一把勺子,董志兆一勺勺的把猪食挖去猪槽里。两头大肥猪把嘴伸进槽里,吭哧吭哧的吃着。   董志兆一转身,江又站在身后,“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我没跟你,我就是看看。”江指着肥猪。   董志兆不置可否,把手里的盆勺放好,便去屋里打了水端出来洗手。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走进来,个子还没张开,浑身晒的黑黑的,肩上搭着一件衣裳,嘴里叼着一根狗尾草。见了江,呜弄着叫了一声“嫂子”。   这个少年是董家最小的孩子,董志闻。由于家里都惯着他,比起哥哥姐姐,他过得相对舒服,活儿不用干太多,书也不愿意念,因为早早地他就知道自己以后会顶替董卓成为工人。能知道自己未来的路,所以董志闻也不去做多余的努力。   “哥,我看水库里有鱼,很大。”董志闻走去董志兆那里,“咱俩哪天去钓鱼吧。”   “等有空吧。”董志兆用毛巾擦干净手脸,打量了眼游泳晒黑了的弟弟,“我要帮政方盖房子,家里的玉米眼看着也要收了。”   说到这里,董志闻蹲在地上,吐掉那根狗尾草,“哥,我听说了,外面不少地方都开始分地了,以后土地都是个人的了。”   董志兆也听过这个传闻,说是外地不少县市已经开始这么办了,“是有这种事。”   董志闻点头,“以后咱家的地我一分不要,都给你,我要上班,有地也不能种。”   正说着,董卓扛着一捆地瓜蔓回来了。瞅了眼在外面晃荡了好几天的小儿子,嘴里嘟囔了句,“终于舍得回来了?”   知道自己爹的脾气,董志闻也不敢说硬话,只道:“家里不是没地方住吗?大姑家房子多,我就寻思着住几天。”   这话说的是真的,董家这间半新的砖瓦房,统共就四间,三间睡觉的卧房,正间是日常吃饭做饭的。本来董家两兄弟是住一间的,后来江娶了进来,西间就成了新房。自此,董志闻只能晚上在正间地上铺上铺板睡觉。   董卓一听,也没再说什么,加上还要赶回厂里上夜班,便回到屋里洗手换衣服。   江正准备将热好的饭端上,被董卓制止了,“不用了,我去厂里吃,夜班厂里管饭。”想了想他又道,“闫家的人别去惹,那就是毒虫。”   想来玉米地的事,在地里干活的董卓肯定也知道了吧?江点头,“我知道了。只是闫玉花今天说话实在难听。”   董卓习惯的掏出一根烟叼着,今天这事儿自家儿媳妇没被闫玉花欺负了去,他多少有些得意的。原本知道昨天江跳水库的事还有些生气,现在看看也许真的是不小心。   “行了,你去你五娘家看看,你娘怎么还不回来?”董卓说完,走到院子,推着他的自行车出了门。   江走出去,准备去找董母。刚出院子,就看见董母带着董淑莲从村后头回来了。   董母像往常一样,板着一张脸,董淑莲低着头跟在后面,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   “娘,爹去厂里了。”江等在院门处。   董母嗯了声,“回去吧。”   江似乎听到董母叹了一口气,紧接着走过来的董淑莲也只是小声叫了“嫂子。”   回到家里,董淑莲还是一声不吭,自己端着洗好的豆角,去了西面灶台,想炒菜。   天色已经发暗,董家两兄弟去了菜地;江帮着董淑莲烧火。   董淑莲用菜铲取了一块猪油,放去锅底,加热融化开来,到达一定的油温,便将豆角倒进锅里翻炒。以前熬猪油剩下的脂渣,抓几块扔进去一起炒。锅如果干了,可以稍加一点水,然后继续炒,如此反复,直到炒熟为主。   其实豆角也可以抄到一半加水煮熟,但是味道不如一直翻炒熟的,不过后者要废些功夫和柴火。   炒了两盘豆角,董母洗了一个咸菜疙瘩,用擦子擦成细丝,用水多清洗几遍,便不会那么咸。捞出后装盘,切上葱丝,加上几滴香油,搅拌几下就好。   饭菜拾掇上桌,董家两兄弟挑着两担蔬菜回了家,董家小妹董淑月也回来了。各自洗了手,来到饭桌上。   天黑了,北山村的白天过去了,家家户户亮起了灯。   这时候的电压时常不稳定,棚顶的灯泡也是时明时暗,有些时候还会停电。   董卓不在家,孩子们的话也多了。董志闻说着大姑家的事,说那里离着镇上大集就一里地,他一天去过好几次,集上摆摊的有多少多少。   董母道了声:“快吃吧,饭后还有活儿要干,就你整天话最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点点疏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鄢 41瓶;   今天我的完结古言《他动了买来的媳妇儿》参加限免,小仙女们有兴趣可以围观,全场免费,么么哒。 第7章 河边   饭后,两担蔬菜挑进了正间。这个季节,蔬菜长得快,往往一天就长大了。   董志兆去了姜政方家,说是去商量拉砖瓦的事,董志闻没有事也跟着去了。   董家的女人们则坐在正间整理蔬菜,一样一样整齐的摆进大竹筐里,等着明儿一大早,送去城里的市场上卖。   董母瞅了眼坐在小凳上上低头整理菜的江,也有些诧异她怎么换上这件水红色的褂子。按理说刚结婚的新娘子是应该穿些艳丽喜气的衣裳,只是前些日子这个媳妇并不管,依旧是一身素淡的衣裳。   “嫂子,我听说闫玉花又找你事了?”董淑月问道。   一旁的董淑莲倒是接了话,“闫家的闺女都是厉害的,当初没让大哥要她,她肯定心里记着仇呢!”   江没想到董淑莲会帮自己说话,她看了过去。这个大妹其实平时话不多,也不太打扮自己,整天就是帮家里干活。好像上完小学就没再继续读书。   “就是说啊!”董淑月嘴角撇了下,“她那种母老虎谁敢娶?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娘当初……”   “行了!”董母斥了一声,“你的小小年纪的姑娘,别尽说些这种话。”   董淑月吐了吐舌头,转头对董母道,“娘,我去把剩下的枕套绣完,后天要教活儿了。”   董母嗯了声,所幸剩的活也不多,三个人很快就能完成。   灯泡忽明忽暗,院子里的黑狗叫了两声,紧接着走进一个妇人,瘦瘦高高的。   “二嫂。”来人是董家五娘,手里拿着一把蒲扇。   江和董淑莲等着来人叫了声,便继续坐下绑豆角。   “还想着我明儿过去找你,你怎么就过来了?”董母站起来,拿了湿手巾擦干净手,“到东间坐,我叫小月冲壶茶水。”   “不用忙活,就是过来说说话。”董家五娘跟着董母去了东间。   董卓弟兄共有五人,还有一个姐姐嫁去了外村。现在北山村只剩下董卓和最小的五弟董兴,其余三个兄弟都搬去外边住,有城里的,也有在下村的。   江抽了一截麻绳,把整理好的豆角捆住。正间只剩下她和董淑莲,东间的话尽管说的声音小,可还是听得清楚。   原来下午,董母是带着董淑莲去了董家五娘那里相亲,难怪出门前,娘俩儿都收拾得整齐。江也没做声,这种事情对姑娘家来说到底有些难为情。   想想的话,董淑莲和江是一年的,现在都是二十岁,在农村的确是应该谈人家了。农村不比城里严格,有时候年纪小,也会结婚。   竹筐已经装满,剩下一些品相不好的黄瓜,茄子,董淑莲装进一个小的蛇皮袋里。这些可以附赠给买菜的人,或者称低一点的时候,放上一个,称就高高的了。   收拾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董家五娘也要回家了,董家的人出门送客。刚到了院门口,董志闻匆匆忙忙的跑回来。   “娘,我刚去咱家菜地里,看见有人影。”董志闻抬手指着自家河边菜地的方向,他是听自己大姐说过家里被人偷菜的事,所以从姜家回来的时候顺便去看了眼,还没到,就隐约看见一个黑影。   董母一听,提步就往菜地的方向,身后的人也都跟上了,董家五娘也在内。   还没走到河边,就听见黑暗中有人在哼着小曲儿,混着小河流水的哗哗声。   “闫麻子,你大半夜的跑我家菜地里干什么?”到底是年轻气盛,董志闻三两步便跑过去质问。   闫麻子弯腰站在水里,闻言站直身子,甩了甩手上的水,“说什么呢?谁进你家菜地了?我就在河里洗洗手怎么了?”   “你胡说,我刚才就看见你钻进我家的豆角架子里。”董志闻忙道,“我家昨天就被人偷了菜,肯定就是你干的。”   闫麻子从水里走出来,直接绕过董志闻,走到董母面前,“二婶,话不能乱说啊!我就在河里洗洗手,怎么就偷你家的菜了?我闫麻子老实,你们也不能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啊!”   “我都看见了,你还抵赖!”董志闻走过来,气得厉害。   “志闻,你看见什么了?”闫麻子好笑道,然后伸开双臂,“要不你搜搜看,看我身上有没有一片菜叶子?”   眼前这事,显然董家是没有理的。都说捉贼捉赃,现在闫麻子什么也没做,肯定是刚才董志闻已经惊动他了,他才没有动手。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是不是村里的人来河里洗一洗都要你们董家同意了?”闫麻子掐着腰笑道,“五婶,你说说这是什么道理?”   “这不是天黑,志闻看错了吗?”董家五娘道了句,这闫麻子是出了名的泼皮无赖,要说他偷菜还真是有可能,但是眼下没有证据,没有办法。再说这种人躲都来不及,谁还去主动惹?   “看错了?”闫麻子冷笑了声,“那我还看见你们董家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在扬水站拉拉扯扯。”   “你胡说什么!”董淑月是个嘴巴快的姑娘,年纪虽小,但是性子要强,遇到事情从来不打怵,“你回去好好管管你妹妹吧!叫她别整天想东想西的,不是她的想了也没用!”   “哎呦,小妹妹嘴巴这么厉害,是仗着你们现在人多,我说不过你们是吧!”闫麻子故意昂着头,一副凶狠的模样,“告诉你们,我闫盛不是好惹的。”   董家五娘忙从中间劝说,都是一个村的没必要闹成这样,抬头不见低头见。   “不成!”闫麻子毫不理会,手一挥,“这事不商量,你们不能冤枉我偷东西,我以后在村里还抬得起头吗?”   董淑月也上了气,“就你还抬头……”   “行了!”董母喝了一声小女儿,转而看着冷笑的闫麻子,内心十分反感,“本来也没什么好商量的,闫盛啊,那你就继续到河里洗吧。”   闫麻子的笑僵在脸上,“二婶这是拿我这玩儿呢?你们冤枉了我一顿偷东西,就一句回河里就完了?”   江站不住了,刚才闫麻子那句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说的肯定就是她,白日里闫玉花也这么说过,这两兄妹可真是没一个好的。   “闫大哥也这么说?”江可不想背上和别的男人怎样的罪名,母亲教过,女儿家的名誉很重要,不能随便让人家诋毁。“那你方才也说我们董家的女人怎么样?那又是什么道理?”   闫麻子看着黑暗中纤瘦的人影,那甜甜的声音就让他心里麻麻的。妹妹白天就被江欺负了,他这个当哥的当然要为妹妹出气。   “我可是说的实话。”闫麻子口气很大,带着一些酒气,“不就是你跟人家在扬水站里做什么,结果被人看见了,急得跳了水库?”   董母的脸色简直难看死了,幸亏黑夜里别人看不见。她要面子,教育儿女也都要求本本分分,不能在外面做有损家风的事。现在江这事要是传出去,她以后在村里怎么抬头?   江就知道闫麻子肯定会这么说,“那是你看见的,还是玉花看见的?就像今晚一样,志闻看了人影进我家的菜地,你在河里,结果你说误会了你。”   董母看去江,见她往前了两步,这真的是她家那个木头疙瘩似的儿媳妇?   江继续道,“那在扬水站里的你所谓的看到的,也是人影啊!还是别人看到的。我脚滑,落尽水里,你就可以随便编排?”   “牙尖嘴利的。”闫麻子对着如花似玉的江,说话依然凶狠,“你说不是你,谁信?”   “那你就说出那个男人是谁?”江声音脆,像河里流淌的山泉,“他是有多么优秀,值得我光天化日的在人来人往的水库和他……”   夜里本来就热,在外面纳凉的人还是有的,河边的吵闹,也有些愿意动弹的人也不远处看热闹。   江的质问,闫麻子回答不上来。要说整个北山村,最好的男人也算是董志兆了,不说人长得好,实诚机灵,以前上学也是一把好手,只是后来为了弟妹们,高三没有再上。   别说北山村了,就是放眼下村,董志兆也是没得挑的。所以要说江跟什么男人怎样,村里的人有些不信,印象中,那个媳妇儿就是话少,老老实实的干着自己的活。看来有些传言不可信。   “我就是看见了!”闫麻子说不过,开始耍无赖,借着酒劲儿开始胡说八道,一些话简直不堪入耳。   有些村民也听不下去了,纷纷劝着双方回家。这闫麻子的嘴巴太臭,村里的姑娘媳妇儿们都厌恶他。   “关你们什么事儿!”闫麻子对着劝说的村民们吼了一声,“回你们自己家去!”   这时候,苏巧跑了过来,走去闫麻子身旁,小声劝道,“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坡干活儿。”转身对董母道:“二婶,他晚上喝了点酒,您别在意。”   闫麻子一肚子气,看着自己的婆娘很不顺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敢管老子!”说着,伸手扇了苏巧一巴掌。   那一巴掌实在响亮,周围全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文的小可爱留个评啊,我会努力哒。 第8章 夜雨   苏巧被打得耳朵嗡嗡直响,后退时,一脚没踩实,摔在地上。   江忙上前将苏巧扶起来,替她拍去身上的尘土。她这是第一次看见男人打女人,震惊之余,心里直骂闫麻子不是东西。   闫麻子还在骂骂咧咧,被两个村里的男人好不容易拉走了。回头仍恶狠狠的对苏巧道:“扫把星,你别给老子回家!”   苏巧捂着自己被打的那边脸,无助的叹气。董家五娘上前劝说,最终领着苏巧,把她送回了闫家。   回到家里,董志闻还是有些气愤,一直在那里喋喋不休,说什么自己绝对不会看错,闫麻子就是进了自家的菜地。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谁会十多点钟了还跑去河里洗手?那闫麻子估计也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反正也没人真的抓住他。   “我说他家这两天都带着好大一筐东西出去,说不定其中就有咱家的。”董淑莲也生气,不由撸起了自己的袖子。   现在这个点儿,电压稳了,灯已经亮了不少。江无意间看到了董淑莲露出的小臂,上面并不光滑,有些白色皮屑之类。   “都去睡吧,明早你们大哥还要去城里卖菜。”董母道了声,转而看着董淑莲,“你跟着我到院子里一趟。”   每个人回了自己的房间,董志闻在正间地上搭铺板,嘴里不时骂上闫麻子几句。董淑月端着大铁盆去了里间,她要洗一洗。   天热,江回到西间,又用清水擦洗了一遍,才舒服的躺去炕上。   铺好被褥,放下蚊帐,江卷了被子隔在炕中间。忙活了一天,已经有些累,她枕着枕头,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健康的身体真好,就算有时候干活会觉得累,但是这才是真正完整的人生啊。   关了灯,世界静了下来,窗外偶尔有黑狗的铁链轻微的哗啦声。   就这样躺着,江能听到董母和董淑莲的对话。大体意思是相亲的男方也没什么意见,说是回去跟父母说一下。   没多久,董志兆也回来了。他端着脸盆,舀了清水,在院子里清洗。哗啦啦的水声在静谧的夜里格外明显。   进来西间的时候,董志兆脚步很轻。尽管天热,他也没有像别的男人那样,光着脊梁,他穿着一件背心,这样,他和江都不会觉得尴尬。   上了炕,董志兆躺在西面,他也累了一天,明天一早还要去城里卖菜。   窗外刮进一阵风,夹杂着湿气,没一会儿,便噼里啪啦的下起了雨。明明白天还晒的厉害,半夜却落了雨。   屋檐落下的水珠滴滴答答,在夜里奏着一曲美妙的乐章。不知道为什么,江睡不着了,明明忙活了一天。   过了一会儿,雨大了,天地间只剩一片哗哗的水声。风一吹,水便穿过窗户费劲屋里。江的脸上落了些水,必须关上窗户,不然被褥可就湿了。   江坐起来,正想掀蚊帐,却看见一被之隔的董志兆也坐了起来,同样想掀蚊帐,两人黑暗中互相看着。   “下雨了,我把窗关上。”江的手挠了挠脖子。   董志兆直接掀开蚊帐,跳下炕去,“我去吧!”说着,他开门去了正间。   江把被子往里拖了拖,避着进来的雨水。外面,董志兆披着一件雨衣,伸手将两扇窗户关上。紧接着去给东间和里间也关了窗户。   南风,所以北面的窗户不用关。董志兆进来的时候,拉开了电灯,将湿哒哒的雨衣搭在正间。他拿毛巾擦着手臂上的雨水。   江想起了自己的哥哥,小时候下雨了,哥哥就会给她撑伞,也会帮她关窗户。   灯光柔和,映着董志兆的脸分外好看。江觉得,若是董志兆穿上锦绣长袍,再将头发束起,必是一个翩翩公子,像大哥一样。   董志兆有些不自在,这一天,他那冤家时不时就拿奇怪的眼神盯着他,有时候还说些奇怪的话。他回瞅过去,“怎么了?”   江摇头笑了笑,“没事儿。”两颗小梨涡特别可爱。   这一笑让董志兆越发奇怪,他把毛巾搭了回去,心道这冤家不会是昨日掉进水库,吓丢了魂儿吧?   江给董志兆掀开蚊帐,“快上来吧!”   这样一来,董志兆反倒有些别扭,以前冤家从来不跟他说话的,就好像他是一个透明的。这太不正常了。   重新关了灯,两人躺在属于自己的地方。江侧着身子,黑暗中看着董志兆。   “你为什么不上大学?”江问。既然原主拼尽一切想上大学,就证明这条路其实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董志兆原先也上过高中,完全可以继续上的。   江的话是董志兆心中的遗憾,说实话,谁都想上大学,考到外面去,离开这个山村。可是有时候命运就是这样,有些东西注定是你得不到的。   “家里条件不允许。”董志兆回了句,“当时弟妹们都要上学,爹自己一个人的工资,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上学。”   作为家里的老大,董志兆在高三那一年回家了,帮着家里挣工分,和小学就下来干活的董淑莲比,他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的,也许是因为自己是董家的儿子,所以多上了几年。   能听出董志兆话中的遗憾,江嗯了声。“淑月学习很好吧?”   说起自己的小妹妹,董志兆不觉笑了,那是董家的希望,能不能在董家出一个大学生,就全看小妹的了。“她成绩很好,班里总是前三名,什么都一学就会。”   这时候的政策就是,孩子的户籍是跟着母亲的,所以即使董卓是城市户口,但是董家的孩子们还是农村户口。   “也不知道大学是什么样子?”江嘟哝了句。   “很好的地方吧。”董志兆回了句,在别人面前,他不愿意提起上大学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现在却想说出来,“去了那里就可以开始自己的梦想。”   江哦了声,“会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会。”董志兆枕着自己的双臂,他头一次跟江说这么多话,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外面的雨势不减,拍打着玻璃窗噼里啪啦的。   江翻了个身子,其实这里和自己家也挺像的,就是哥哥会保护妹妹。她的眼皮开始吃力,慢慢的阖上了。   凌晨四点钟,雨已经停了,只是残留着微微雾气。   只睡了几个钟头的董志兆早早起来,和董淑莲一起把装着蔬菜的竹筐搬到自行车的后座上。后座上早已绑了一个木板架子,以用来固定竹筐。   竹筐上面搭了一个麻袋,盖住了里面的蔬菜。车把上挂着一个旧皮包,里面装了些分票的零钱。   准备好了后,董志兆推着车子走出院子,董淑莲跟在后面。从村里出去,还要走几个上坡,董淑莲想跟着推推车子,等到了平坦的大路,自己再回来。   昨夜的雨下得大,土路上被冲得坑坑洼洼,村口的水泥板桥说不定也被河水没过了。这样,还是要一个人跟着帮忙推过去才行。   夏天,天亮的快,过了一会儿,董家剩下的人也起了床。   照例的做早饭,由于柴湿了,江点火废了一番功夫。   董卓下了夜班回来后,董家的人一起简单的吃了早饭。收拾桌子的时候,天上又下起了雨,不急不慢的,看样子能下很久。   这样的天气,没办法出去干活。董卓在东间睡觉,董母去了董家五娘那里,看样子是还想再确定一下跟董淑莲相亲的小伙子的事。   董志闻出门找地方玩牌去了;董淑莲闲不住,穿了雨衣去了地里。   董淑月把绣架搬到正间,想着赶紧把那对枕头套绣完,连着做完的绣活明天一起交上去。正间的光线好,她选在门前坐好,将丝线穿进针眼儿里。   江没什么事做,拿着原主的数学书看了几眼,实在是吃不下去,遂放弃了。她拿了小凳子坐去正间的门边上,看着董淑月绣花。   “现在兴这种大红花了吗?”江看着绣架上的粉色布面,董淑月正一针一线的绣着。   董淑月看了眼江,“花样是人家定好的,我就按着人家的要求绣就好了。”   江点头,董淑月绣花就是先在布上面用笔画上图样,然后依着图样来绣,到最后绣成了,笔迹也就藏在花样里面了。这比她的那个时候好很多,她那时,花样都是在纸上,或是干脆在心里,布上必须是干干净净的。   “我来试试。”江征求董淑月的意见。   迟疑的看了眼江,董淑月只知道自己这个不讨喜的嫂子,以前只会读书,对别的可以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   江走到董淑月的蒲团上坐好,低头看着布上的花样,那是一朵月季花,伸展出几片叶子,还有几根为了增加美感而添加的花须,枕头面的两端各有一朵。   搓了搓手,江从布上拾起针线,一只手在绣架上面,一只手在下,来回接着绣花针在布上来回穿引。 第9章 饭桌   本以为江是想捣乱,没想到是真的会绣花,一旁的董淑月有些吃惊。这个书呆嫂子居然比她绣的还灵活熟练。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一片花瓣的雏形已经跃然而出。   “嫂子,你也学过?”董淑月坐在小凳上问道。   江点头,依旧盯着手中的针,“会一点儿,已经几年没有动过针了,生疏了不少。”   “你还会绣什么?”董淑月一双机灵的眼睛闪闪亮亮。   “鞋面,帕子,香包,这些小东西。”江绣的起劲儿,她以前也就是绣些小东西玩儿,至于裙衫之类,用不着她这种大小姐亲自动手。“有一次绣了一棵桃树。”那是祖母过寿,她绣了讨老人家开心。   “嫂子,你以后教教我好不好?”董淑月往江靠了靠,“五娘家的欣姐比我绣的好,可是我让她教我,她就藏着掖着的,生怕我学来似得。”   江看着董淑月,这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倒是和董淑莲不太一样。“好啊,这又不难。”   董淑月笑了,“嫂子,等我的活儿交上去领了钱,就给你买糖吃。”   江也笑了,心道这个丫头嘴甜,“行。”   雨丝淅淅沥沥,屋檐滴滴答答,姑嫂两人小声说着话,东间偶尔传来董卓的呼噜声。   董淑莲从外面回来了,胳膊上挎着一个大番瓜,足有六七十公分长。她轻轻地避开绣花的两人,走进正间。   董淑月起来接过番瓜,“还能长吧,这么早就摘回来了?”   “在咱家菜地旁边的沟里找到的,平时也没注意到。”董淑莲脱掉雨衣挂在门上,“还是摘回来吧,省得再被哪个眼尖的盯上。”   在场的人都知道董淑莲说的是闫麻子,那人在村里偷鸡摸狗惯了,也几乎和全村打了个遍。   “还下雨,大哥在市场上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动菜?”董淑月望着雨帘叹气,“下雨天人少,今天估计回来又得晚上了。”   董淑莲没有说话,她的裤腿已经湿透,轻手轻脚的走过东间,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衣裳。   午饭过后,雨稍稍小了点。董卓披了雨衣去了地里。   董母没有事,吃过午饭就发了面,想着过晌烙葱油大饼,等着大儿子回来一家人一起吃。   宽大的面板搬到了东间的炕上,董母把发好的面团在面板上揉着,然后用一米长的大擀面杖把面擀开,成一张大饼状。   正间,董淑莲切了一些葱末放进碗里,舀上两勺猪油,加一点盐,用筷子搅拌。好了,便直接倒在面板的大饼上。   董母从大饼上扯下一块小面团,用小面团蘸着葱油,在整张面饼上均匀的涂抹开。很快,整张饼面有了油光,点点葱绿点缀。   将面饼从边上慢慢卷起,再把两端相叠,重新变回面团。这时候只需再将面团擀开就行。   正间,江已经热了锅,做好的大饼被董母铺在锅底。火要细细的烧,不能太急,不然饼面容易糊。最后只需盖上锅盖,等差不多时候翻一下面饼。   董淑莲将番瓜切了一块,去了里面的籽。洗干净之后,用擦子擦成丝,盆里黄橙橙的,很好看。   在番瓜丝里加上两个鸡蛋,葱丝,五香粉,盐,最后加上一碗面粉搅拌。西间锅灶的火也烧上了,猪油已经在锅里化开,噼里啪啦的。   董母倒了和好的番瓜丝去油锅里,用锅铲平整的摊开。滋啦啦的油声,慢慢的煎着番瓜饼。   潮湿的阴雨天,董家的正间却一番热闹,葱油的香气飘散出来,走在外面的路上都能闻到,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江掀开锅盖,用锅铲翻了下大饼,然后重新盖上。柴已经不多,她想去外面再拿一些回来。   已经是毛毛雨了,山边也起了轻雾,将青翠的山顶遮盖住,仿若仙境。   江走去柴堆旁边,伸手抽着棘子。她不经意一看,见着泥泞的路上,一个人穿着雨衣推着自行车。她忙扔掉手里的柴,朝着那人跑过去。   “你回来了?”江跑去自行车后面,帮忙推着筐子。   董志兆一愣,他没有想到江会主动跑过来帮他,以前的话,这个冤家总是装作看不见。难道真是那次落水,吓丢了江的魂儿?   雨衣深深地帽子里,董志兆摇了摇头,他是上过学的人,怎么会相信丢魂儿这种迷信?   在外面淋了一天的雨,董志兆的全身几乎湿透,一件雨衣其实顶不了什么事儿。作为家里的长子,他做的总是要多一些。脚上的鞋已沾满了泥,推着车子前行,所幸后面有了帮手,他轻快了许多。   回到董家,董家姐妹忙跑出来,帮着把大竹筐卸下来,抬进正间屋里。   “哥,你回来挺早的,今天买卖好吗?”董淑月问道,将筐里湿了的麻袋搭去院墙上。   董志兆掀掉头上的雨帽,露出英俊的面庞,“我没有去市场,我去了别的地方。”   董淑月提着旧皮包,揭开看了看,里面都是今天卖菜的钱。“你去了哪里?”   找了一把小凳子坐下,董志兆挽了挽溅上泥水的裤腿,“我刚到镇上,就下起了雨,这种天气,去了市场上也没有人。”他顿了顿,“我就直接骑车去了国棉三厂的大门口。下夜班的工人回家要买菜,雨天又不想去市场,我去那儿不是正好吗?”   “哥,你真聪明。”董淑月拍了董志兆的肩膀一下。   “快别说话了,赶紧换衣服去,再着了凉!”董母催促了一声。   东间的钟表响了五下,董母让两个女儿分别出去叫董卓和董志闻回家,两口锅里做的饭菜现在都已经熟了,正是口感最好的时候。   董志兆舀了干净的水,在院子里冲干净手臂和腿脚,回到西间,想换上干净的衣裳。   江进去的时候,董志兆已经换好了。地上是湿透的衣裤,还有一双全是泥水的胶鞋。   其实这个人挺好的,江看着地上的鞋,这么想着。董志兆是一个合格的大哥,对自己的弟妹尽心的照顾。   江想起了自己的大哥,他会对她说外面的趣事,会教训背地里笑话她的家仆,还会买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   董志兆不解,江居然对着自己湿鞋在笑,而且笑得还挺好看。   “咳咳。”董志兆轻咳了两声。   江回神,弯下腰将湿衣裳和鞋一起捡起,放进盆里,端着就要往外走。   “等等!”董志兆叫了声,“你要干什么?”   看了眼盘里的脏衣服,江又看看董志兆,“拿出去洗呀?”难不成这人还想留着?   董志兆愣了下,“先放去院子里吧,泥太多了。”他随便找着借口,以前江也在家里洗衣服,但是一般都是洗她自己的。他的衣裳都是两个妹妹帮着洗,所以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江没再理会,端着盆走了出去。   正间,董淑莲已经回来,正在收拾竹筐,从里面提出一网兜蛤蜊,“哥,你买了蛤蜊?”   董志兆在西间应了声,“今天在我旁边摆摊的,是一个卖蛤蜊的。天不好,他想早点回家,就把剩下的便宜卖给了我。”   “真不少。”董淑莲掂了掂网兜,“只能吃一半,另一半煮出来剥蛤蜊肉晒着。”说着,她找了盆去洗蛤蜊。   东间的炕上,董母正在清点挣回来的菜钱。江走过去帮忙,一块的,五角的,几分的,其中还有些粮票,一堆乱糟糟的钱票散在炕上。   把同面额的钱仔细的理在一起,江伸平皱成一团的钱票。钱都是湿的,装钱的旧提包也湿透了,看来这一天,董志兆在外面受了不少罪。   正想着,正间传来董志兆和董淑月说笑的声音,江看过去。原来是董志兆给董淑月买了一根纱巾,那小妹妹高兴的不得了。   董淑莲得到的是两枚发夹,默默地接过去,说了声,“我不大带这些。”   或许是知道自己大妹的脾气,董志兆只是说了声,“带吧,以后出去也好看。”   其实这个董志兆挺细心的,江收回视线这样想着。他应该知道自己的大妹在相亲,所以想让她好好拾掇一下,给人家好印象吧。   有个这样的哥哥真好,江嘴角微微翘着,继续低整理钱票。   董母盘腿坐在炕上,点着今天的收益,似乎不错,她脸上挂着笑模样。   晚上吃的早,因文董卓上夜班要早走,加上董志兆在外面一整天没有吃饭,所以饭桌早早地被董家两个姑娘摆好了。   一家人围在大方桌吃饭,桌上的饭食比往日里丰富许多。葱油大饼,炸番瓜饼,蛤蜊,拌黄瓜,各两大盘。   饿了一天的董志兆吃了不少,一旁闲了一天的董志闻吃的更多,吃饱了后又喝了半碗蛤蜊汤。   董卓放下筷子,掏出烟盒抽了一根烟拿在手里,指间转动着。“老大你也成家了,等着选一天,叫你几个爹都来一趟,看看分家吧。”   饭桌上的人听到这话,都抬起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爱吃鱼鱼鱼的鱼 5瓶;]小雨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上山   一旁正在剥蛤蜊肉的董母瞅向自己男人,双手停住。她没想到董卓会这么快就提出分家,也就是早上她无意说过家里住不开人,老小总是睡在正间这样的话。   “急什么,这才结婚几天?”董母瞅了眼对面的大儿子和江,“等着天凉快了再说,地里的庄稼还没收回来。”   董卓点上烟,拖着板凳往后坐了坐,“我也没说这时候,就说选一天。”   村里不少都是这种情况,儿子成家之后分出去单过,老人一般会和小儿子住在一起。董母总是对江有点不放心,这个媳妇儿一看心就不在自己儿子身上,如果分出去,这媳妇做出什么怎么办?她可丢不起那人。   要不说娶媳妇儿找贤惠能干的,江这样的,长得太招摇不说,还是个书呆子,不通人情世故。董母低头不再说话,继续剥着蛤蜊。   这边的江听到了“分家”两个字,先看去董志兆,这就是说以后她要跟这个人单独住在一起生活?可是要住去哪里?要做什么?   董志兆倒是没多大反应,吃完了就端着茶杯倒水。他多少知道爹娘的意思,董志闻不能一直睡在正间,这样一家人都不方便,况且村里也都是这样的,成了家就分出去。   这件事也就这么说了说,过后的两天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下了那场大雨之后,连阴了两天,村前水库的水位上升了不少,水库的出水口放闸泄水,董志闻拿着一张破网,说要去网鱼。   姜政方家的房子已经盖好了,董志兆可以帮家里干活了。天终于放晴,他挎了篓子想上山一趟。   江来到北山村几天了,还没有去过山上。见此便跑去董志兆那边,“带我一块儿吧?”   看着江亮闪闪的月牙眼,带着期待,里面盛着自己的影子。不知道为什么,董志兆不忍心拒绝,“那你回去穿上长袖,也带上一个小篓子吧。”   “好。”江飞快的回屋换好衣裳,又跑去屋檐下拿了一个小竹篓子,回头笑着跟上董志兆,“上山干什么?”   “先去看看。”董志兆也没明说,他自小长在山村,知道山里的变化,那场雨后,连着两天都阴着,所以山上应该有些东西可以捡。   天气热,尤其穿着长袖更捂得慌。江拂开额前的碎发,虽然她以前也是一直长衣长裙,可是那些面料都是丝绸,穿着也凉快轻薄。也不知道董淑莲是怎么忍受的整天长衣长裤的?   沿着那日去地瓜地的小道,江一路跟着董志兆到了山顶,这座山不算太高,可是她爬的有些累,前世她没有这样爬过山。   山顶是一片郁郁葱葱,松树,槐树,栗树……山顶的风也大些。江站在山顶,看着山后还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   董志兆也不说话,一直在前面走着。江快步跟上去,两人走进了林子里。   松针有些尖,如果穿短袖的话,一定会扎到皮肤的。江这样想着,看着松树的枝子上已经挂满了绿色松果。   前面的董志兆低着头在地上找着什么,江也学他的样子低头看着地面,可是地上除了草和松针,什么也没有。   两人继续往深处走去,地上依旧什么也没有。江没了耐心,抬头看着走在前面董志兆。   “你等等。”江叫了声,跑了两步到董志兆身旁。   董志兆停步,就看见身后那个纤细的身影朝自己跑来,点点碎光透过树枝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睛也如碎光一样闪亮。就见她到了自己面前,直接伸手摸上他的头发……   “你头发上沾了蜘蛛网。”江仰着脸,伸手把蛛丝从董志兆的头上弄下来,“你别动,后面也有。”   董志兆真的没有动,看着松枝之间结的蛛网,看来刚才只顾着低头找东西而没注意到。   蛛丝粘粘的,江好容易清理掉,拍了拍双手,“好了,没有了。”   “谢谢你。”董志兆道谢,“一直低头走路没注意到蛛网。”   江蹲到地上,折了一根小枝子,站起来扬了扬,“你看,拿着个这样在前面一扫,蛛网就扫掉了。”她对着两颗树之间的蛛网一挥,蛛网全部粘到了小枝子上。   “好。”董志兆也蹲下折了一根小枝子,拿在手里,“走吧,再往前看看。”   “你在找什么?”江好奇的问道,一双眼睛眨了眨。   “山蘑菇。”董志兆回道,“下过雨后的几天,就会长出来。可是今年怎么没有?”   “是那个吗?”江指着树底下,鼓出来的一团黄黄的东西,上面被一层松针盖着。   董志兆看过去,又回过来看看江,这个丫头好像运气比他好啊!“对,那就是松菇。”   江早已经跑过去蹲下,小心的拨开上面的杂草和松针,把蘑菇采了出来。她拿在手里看着,蘑菇软软的,有点黏滑,像把小伞。   “这个黄的松菇要拿回家晒一晒,直接吃的话不行,有毒。”董志兆走到江身后说道。   把蘑菇放进小篓子里,江来了兴趣,找蘑菇是件有意思的事,“哪里还有?”   看江这幅心急的样子,董志兆想笑,“以前就是这附近很多,不知道今天怎么没有。”   “要不去那边找找?”江指着对面的山,“也许这里已经被人采过了。”   董志兆看着对面的山,这边被人采了,难道对面就没人去吗?他这样想着,但是已经上了山,也就过去看看吧。“那你好好注意脚下,下了雨,山路不好走,仔细看着别有蛇。”   就这样,两人往山后走,先下到山谷里。一条山溪在谷底蜿蜒,因为前日的雨,溪水宽了些。   董志兆踩着水中凸起的石头,两步就跳了过去。回头见着江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踩上石头。   “把手给我。”董志兆伸出自己的手,想着扶一把江,将她拉过来。   江犹豫了下,伸手攥住董志兆的小臂,轻巧的踩着石头,轻盈的跳到对面。   山里水汽重,经日头一晒,更是又闷又热。江手中扬着小枝子,跟在董志兆后面,正在穿过谷底的深草丛。她仔细的看着脚下,生怕踩到董志兆所说的蛇。   “哎呦!”低头走路的江冷不防撞到一堵肉墙,她摸摸自己的额头,抬头看见自己是撞上了董志兆的后背。这人怎么突然就停下了?   董志兆回头,看见江疑惑的看着他。他扑哧一笑,今天看这个冤家倒有些可爱。“你看那边。”他指了指上面的林子。   江张大嘴巴,小手已经忘了揉额头,“这全是……这么多!”   “对。”董志兆点头,身边这位冤家的运气是真的好啊,本想着只是过来看看,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一片松树林,地上全是松菇,几乎可以说遍地都是,一簇簇的,嫩生生的。   江现在也不管脚下了,迈开步子就想跑过去采蘑菇。结果一只大手挡在她的眼前。   “怎么了?”江歪着头,不解的看着董志兆。   “蛛网。”董志兆指着江头顶,嘴角不觉挂上笑意。   蛛丝极细,蛛网中间一个指肚大小的黑蜘蛛。江往后退了一步,拿起手中的枝子一扫,什么都没有了。   “现在好了。”江对着董志兆一笑,接着往前走去。   从谷底的草丛上来,林子里得蘑菇,真可以用数不胜数来形容,有的单独撑伞,有的簇作一团。颜色也不一样,有刚才那种黄的,有红的,有白的,还有像肉色的,大大小小的从土里钻出来。   江蹲下身子拿手就采,被后面上来的董志兆制止。   “不要红色和白色的,有毒。”董志兆从地上拿起一个肉色的蘑菇,“这种松菇好吃,回家直接就可以下锅。今天,就只要这一种吧。”   江点了点头,“知道了。”蘑菇很多,她现在只恨没能拖一只大筐上山。   林子里并没有什么杂草,只要蹲在地上捡蘑菇就行。江忙得头也不抬,早已感觉不到长衣长裤带来的闷热,反而心里全是丰收的喜悦感。   没多大功夫,篓子已经快满了。现在的江也变得挑剔起来,一般小的,品相不好的蘑菇,她连看也不看了,专捡那种新鲜个儿大的。   董志兆最先拾满了篓子,后面帮着江也装满了小竹篓。抬头已经快到中午,他便提议回家。   江坐去一块干净的山石上休息,刚才只顾捡蘑菇没觉得累,现在看看绵延的群山,回去要走不少的路,还不太好走。   “咱们从西边回去。”董志兆指着谷底的一条路,“那边上去是条大路,好走一些。”   看着这山,到处是树和草,反正江是看不出有什么路。亏得董志兆知道,要是换做她自己,恐怕不知道会走去哪里。   两人沿着谷底的小路往西面走,虽然窄,但是还算平坦。旁边的山溪哗啦啦的流淌,清澈见底,树上不知名的鸟儿鸣叫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笑语妍妍 10瓶;   非常感谢,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乱石   走到一处干净的地方,江放下篓子,跑去溪边洗手。刚才捡蘑菇,现在手脏得不成样子。   手伸进清澈凉爽的水中,洗去了上面的污垢,江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被划了些小伤痕,虽说并不严重。   董志兆也看见了,那双手到底是读书写字的,又细又嫩,一点红痕就会很明显。也是,人家将来也会离开北山村,去上大学。   “还有多远?”江问,见董志兆正盯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远了。”董志兆挎起篓子,另一只手提着江的小竹篓,迈步往前走去。   江甩干净手上的水,追了上去,“我来拿吧!”   “不重。”董志兆依旧往前走着,“你注意脚下,谷底潮湿,真的有蛇。”   如此一听,江也不再挣了,手里攥着已经秃光了叶子的小枝子,谨慎的看着脚下。   又往前走了一段,迎来一段上坡路,被雨水冲刷的不太好走。董志兆提着两个篓子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后面的江。   终于爬了上来,眼前是一片乱石,已经被蔓藤覆盖。   江依旧小心的看着脚下,找了干净的地方站着,这里的确是一条大路,严格的说是一条不平的土路,宽度也就以前他家马车刚好能跑开这样子。   董志兆放下篓子,走去那片碎石旁边,伸手拽了下蔓藤,露出里面大小不一的石头。   “这里也有蘑菇?”江走过去问道。   董志兆笑了笑,这乱石堆怎么会有蘑菇?“这里原先是个采石场,废弃很多年了。小时候经常过来看,采石的人用铁锤和铁钻把坚硬的花岗岩修整的方方正正。”   原来这里是一座废弃的石矿,江看了看,不远处还残留着一座小屋的地基,“这些石头用来做什么?”   “用处很多,纪念碑,盖礼堂。”董志兆望着乱石堆,“要是重新开采的话……”   “你也会?”江又问。   “小时候跟着老石匠学过。”董志兆点头,“现在外面都在搞建设,正需要优质的石材。”   “你想来采石头?”江想了想那坚硬的石头,打磨成方方正正,需要不少功夫吧?   看了眼江,董志兆再一次点头,“想。”   “哦,那就干吧。”江道。   董志兆笑了,他觉得江想的太简单了。“哪有那么容易?要去村委里商议手续,还要找人来干活。”   “本来就没有什么容易的事,那你就去做做试试?”江道,“试一试什么都知道了,总好过你现在盯着一堆乱石头看。”   “你说的对。”董志兆听了江的话,坚定了心中的想法。只是这事放在眼前,父母肯定是不同意的,但是那天晚上爹已经开口,说想分家。若是分了家的话,自己就可以放手干了吧?   再次看去坐在石头上,拿手扇着风的江。董志兆才发现,以前似乎没仔细看过这个冤家,她有些地方还是挺顺眼的。   “回去吧。”董志兆再次自己提上两个篓子,沿着大路往山下走。   路好走了些,比原先上山的小道要绕一段距离,但是胜在好走,也不用担心踩到蛇什么的。   江在后面走着,看着前面董志兆挺直的脊背,其实这人挺好的,还会帮她提篓子,应该不会是闫麻子那样的人,动不动就出手打人。   回到董家,午饭已经做好。董母见着满满两篓子蘑菇,惊呼了一声。   “这是山上拾回来的?”董母口中啧啧,“好几年没见着这么多了,这是在哪里拾的?”   “在山后坡上。”董志兆蹲在脸盘前洗着手,看了眼江,“前山上没有,是她说去后坡看看的。结果,就跟咱家菜地似得,密密压压的。”   董母看去江,见她正在往盆里捡蘑菇。这个媳妇以前总觉得她不顺眼,现在想想她是不是有点旺夫?   先不说这次上山,就说这两天老大出去卖菜,哪次都是早早的就卖完回来。而且就在上午,董家大爹还来过家里,说让董志兆去村里看看,现在村委缺一个会计。   如此一想,董母就越发这么觉得。便站在那里仔细研究起江的五官。遂在心里摇摇头,长得太招摇,哪像个农村媳妇儿。   江感受到目光,看过去,“娘,这些够不够?”   “够了。”董母走过去,从地上拿起盆,看了看里面的松菇,全是肉色的那种,“把这些洗干净,上面的草叶松针都弄干净了,用手撕成差不多大小。”   “我来吧。”董淑莲走过来端过盆,对着江道,“嫂子去换件衣裳吧。”   江也觉得身上的衣裳已经被汗湿透,黏在身上很难受。遂舀了一盆干净的水回了西间,想着清洗一下,换上干净衣裳。   正间这边,董淑月从菜地割了一把韭菜回来,正在摘洗。董淑莲这边也已经把松菇洗好,撕成小块。   锅里放一点猪油,油开后,倒入准备好的松菇翻炒。这时候的松菇,撕开的地方已经有些变色,泛着微微的墨蓝,这是有毒素的表现。但是这些并不足以伤害身体,大多数野生菌类都有。   蘑菇的话还是要加水多煮一段时间好,添少许水,盖上锅盖。灶膛里的火不用太急,没一会儿锅沿就开始冒出丝丝热气。   松菇出锅前,撒上事先切好的韭菜段,翻炒几下就可以装盘。   董家人围坐在饭桌前,每人面前一碗西红柿汤,桌中间是两盘炒松菇,主食依旧是饼子。   期间,董母提起了董志兆去村里的事儿,说是让他去试试。董家大爹董列就在村委里,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北山村很小,所以作为一个小自然村,它属于姜家庄,也就是下村。下村很大,人也多,几乎全部人家都是姜姓。   董志兆喝了自己的汤,心里也思量了一番。去村里做会计,说起来是件不错的差事。可是真的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他有些怀疑。下村那么多人,恐怕不少人都在暗地里挣吧?   “吃了饭,我就去下村看看。”董志兆顺着董母的意思答应。   董母一听很高兴,“我一会儿给你装上一些松菇,给你大爹捎去。他们现在住在下村,哪能吃得到。”   董家的两姐妹决定饭后也上一趟山,那么多的蘑菇,去拾回来晒着也好。等到冬天菜少的时候,用水发泡一下就可以炒着吃。   “你说说今天,怎么这么多高兴事。”董母看了自己男人一眼,“要不,晚上叫娘过来吃?”   董卓晚上不用上夜班了,所以白天没怎么睡。闻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地严肃,“就能折腾,不就是网了两只鳖吗?”   “鳖?”江抬头。   一旁闷头吃饭的董志闻终于抬头,脸上不无得意,“我网的。”他用手比划着,“我和双宝拿着网,套住水库出水口的管子。网了四个鳖,我俩就分了。我吃完饭还要去。”   董卓哼了声,“上学也没见你这么积极,整天干这些个东西,你比谁都起劲儿。”   心疼自己的小儿子,董母忙道,“那就这样吧,我吃了饭去老五家跟娘说说,让她晚上来咱家吃饭。毕竟这也是好东西,该让她尝尝。”   家里有好东西,当然是先用来孝敬老人,这一点董卓没有异议。   吃过饭以后,董家的人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上山的,去水库的,去董五爹家的。   下午两点钟了,董志兆收拾了一下自己,想着去下村大伯家,跟着去村委里看看。   正间的大方桌上,装了半盆的面粉,用红色的包袱包好。那是董母让董志兆带去下村压面条用的,老奶奶年纪大了,牙口不好,要吃些软的。   江把中午换下来的脏衣裳装进盆里,想端去河里洗干净。走出院门,便看见路上的闫玉花,肩上背着一个包,正往前走。   两人对看一眼,立马彼此别开眼,谁也不愿看彼此。   到了小河边,已经有人蹲在河边洗衣裳,江看出那是苏巧。   “巧姐,你也洗衣裳?”江走过去放下盆,打了声招呼。   “江来了。”苏巧往旁边让了下位置。   那晚闫麻子打了苏巧之后,这两天江都没见着她,她看了看苏巧的脸色,心道这种事还是不要再问的好。毕竟人家是两口子,就算你心里其实是关心,也会让敏感的人认为你是想看笑话。   因此,江也捡了些轻快的话题,“巧姐的这件衣裳真好看。”她见苏巧手里正洗着一件花衬衣。   苏巧看着沾着肥皂泡的衣裳,笑了笑,“这是玉花的。”她是闫家的媳妇儿,可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裳。   江意识到说错了话,便低下头去把盆里的衣裳都拿了出来。   大概觉得江的处境和自己差不多,苏巧多少有些劝说的意思,“做人家媳妇就要忍,不是在自己家里了。”   “嗯。”江点头。   “你说过想上大学,嫁来北山村也不是你愿意的,心里肯定委屈。”苏贞冲了冲手里的衣裳,“日子就是这样,不顺心也得过。”   江看着苏巧,她倒真没觉得不顺心,虽然董家的日子苦了些,比她以前差的天上地下,但是她觉得有苦有甜才是完整的人生,更何况她现在得了一具健康的身体,其实还觉得有些庆幸。 第12章 相怜   见江不说话,苏巧以为自己的话说到了她心里,继续劝着,“别看着董志兆冷言冷语的,其实他这个人很正派的。他那两个妹妹排挤你,你就来找我说话。”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儿奇怪,江在搓衣石上揉洗着衣裳。苏巧是不是认为自己在董家过得很苦?可是她没觉得。毕竟人家是好意,她也没有反驳,只是笑笑。   “你看你这一双手,明明是读书写字的,现在却在这小山村种地。”苏巧叹了口气,“有时候想想,咱俩也算同病相怜。”   “巧姐什么时候回高县?”江娘家和苏巧娘家隔得近,所以记得一些事情。苏巧从小没了娘,所以长大后,继母图彩礼,随便给她定了个人家,就是闫家。   说到自己娘家,苏巧脸上没有表情,“一般过年的时候回去一趟,离着远,来回路上折腾不少功夫。”她看着江,“这下回去,咱们倒是可以结伴了。”   笑着点头,江对原主在高县的家有些记忆,但是到底不是自己的父母,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其次她心里有些怜悯苏巧,在闫家应该是过得不顺心。   两个人一起说着话,干活儿总是轻松一些。苏巧给江讲着北山村的故事,谁家怎么样。好像平日里憋了太多话,现在一股脑儿的全放了出来。   洗完了衣裳回到家,已经过了四点了。江把衣裳搭去晾衣绳上,喂了猪,又去把熟了的无花果摘了。   董母拿着刀,坐在梨树下杀甲鱼。一眼看去血粼粼的,江拍了拍胸口,看来这吃东西还是只吃就好了,过程不看为妙。   锅里烧开了热水,董母将甲鱼放进去焯水。   江去村后的董五爹家,请董家老奶奶来这边。五爹家的门前一棵石榴树,挂着一个个小灯笼似得石榴。   五爹家的三个孩子都出去了,只剩董家五娘在,她帮着江把老奶奶扶出院门。   老奶奶年纪大了,身子干瘦,现在只到江的下巴处。不过老人家精神不错,裹着小脚的她扶着江的手臂。   “媳妇儿,赶紧给我生个重孙子。”老奶奶张开皱巴巴的嘴唇,小声道,“我说过,谁给我先养个重孙子出来,我就给她一套银子打得大长命锁。”   江不好意思的笑笑,给董家生重孙子,这个她真的不行,她和董志兆根本就不可能嘛!不过说起来也是,董家孙子这辈只有大爹家大哥生了个孙女。老人思想封建,心里都有抱孙子的想法。   “你别只笑啊!”老奶奶拍拍江的手,“我就看你这媳妇一脸有福气的模样。你听着,你给我生个重孙,我再奖你一对银镯子。”   这老奶奶好可爱,江笑得两个小梨涡,“老奶奶,要不您再加点儿奖励?”   “皮猴。”老奶奶笑着白了一眼江,“赶紧的,别让我一个老婆子整天等着。”   董家老太爷以前是个银匠,在早年的时候,家里的日子还算不错,要不然也不会供着五个儿子都上学念书。所以老奶奶手里有银锁,银镯什么的是可能的。   老奶奶到了董家,便上了东间炕上坐着,董母打开收音机让她听戏,洗了几个洋梨放进盘子里端到炕上。自己继续回到正间准备。   江提着篓子去了菜地。摘了一把豆角,又用剪刀剪了几个茄子,地里面,那几棵西红柿也熟了不少。顺便在河里,把这些菜洗了一遍,回家再冲一冲就行了。   提着半篓子菜走到董家门口,江看见董志兆推着自行车回来了,再看他身边,居然是闫玉花!此刻正笑着和董志兆说话,眼神别提有多温柔。   “江!”闫玉花喊了声,两步跑到江面前。   江放下手里的篓子,没有答应,就这么看着闫玉花。   “刚才我去下村的供销社,正好碰到志兆,他就捎上了我。”闫玉花笑着说道,“这不他有事,我就帮着他去压了面条。”   “哦。”江看到了闫玉花眼里的那丝厌恶,这个女人去唱戏绝对可以。   “还有,那晚我哥喝醉了,你别听他胡说。”闫玉花说着,声音刚好能传到董志兆耳中,“什么跟男人拉拉扯扯的,你别往心里去。”   江笑笑,“我没往心里去,有那功夫我可以做些别的。再说因为那些无中生有的事生气,伤的是自己,我不做这种傻事。”   闫玉花脸上的笑一僵,果然以前小看这个书呆子了,想不到藏着一张伶牙俐齿。“我就是跟你说说,怕你想不开,再去……”   “不会,不用你担心。”江梨涡浅浅,看着站在几步外的董志兆,绕过闫玉花便走了过去,“我帮你拿进去。”   董志兆哦了声,从车把上解下装着面条的盆,交去江手里,“是出了村碰上的,叫我捎着……”他小声道,自己心里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解释。   江嗯了声,董志兆的人品其实不错,他要是想和闫玉花发生点什么早就发生了。不过这些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闫玉花站在一旁,像一个局外人,她咬着牙跟,手也不知不觉的攥了起来……“志兆,我先回去了。大哥的事实在不好意思。”她笑着,一如刚才那般。   董志兆只是随意的点点头,推着车子进了院子。   屋顶的烟囱冒着烟,董母收拾好甲鱼,现在已经开始炖汤。见了大儿子回来,放下锅铲就走过去,问着去村委的情况。   本来进村委做会计这样的好事就有很多人盯着,董志兆倒是不觉得自己就会进去,只是不想自己的娘失望,就说了说。   董母听了,便说再去董大爹家打听打听。正说着,外头传来卖豆腐的声音,她去正间拿了一个盘,出去买了一块豆腐。   董卓扛着一捆地瓜蔓回来,董志兆帮着过去卸下来。随后坐在那里切地瓜叶,拌猪食。   董家的两个闺女还没有回来,江拿着小盆蹲在地上,捡着松菇,晚上还要给老奶奶尝尝。   五点的时候,董家姐妹才从山上回来,长衣长裤的也热得不行。两个篓子也是满满的,全是松菇,不过大多是那种黄色的。   董淑月把蘑菇倒到地上,“今天大哥和嫂子下山,肯定被人看见了。我和姐去山后坡的时候,已经有人去了。”   “这些也行了,晒干了好放。”董母道了一声,“这山又不是咱们自己家的。”   人手多,晚饭做的也快,没一会儿,方桌上就摆的满满当当。甲鱼汤,香葱煎豆腐干,茄盒,炒松菇,西红柿面条。   对于农家来说,这样的饭食很好的了。   坐在正座的老奶奶笑的慈祥,儿孙们的日子过得好,她也开心,全北山村就属她的儿子,个顶个的成才。她心里一直都是得意的,拾起筷子,她说了声“都吃吧。”   董志闻下午是空手回来的,说是网被水冲走了。所以吃饭的时候,有些闷闷不乐,一句话也不说。别人还在吃的时候,他就说吃饱了,放下筷子出了门。   “整天就知道往外跑。”董卓皱眉,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小儿子。“对了,怎么今天没摘菜,不去卖,放地里就老了。”   董母忙给老奶奶夹了块煎豆腐,道了声,“今天这不是都有事吗?明儿早点起来,都一起去地里摘。”   董志兆开口,“爹,咱家的菜以后不用往市场去卖了。”   “不卖?”董卓习惯的去掏自己的香烟。   “那天,我在国棉三厂前摆过摊子。第二天厂里伙房的师傅说,咱家的菜以后可以往厂里的食堂送。”董志兆回道。“就是要比外面的菜便宜一点,我正想跟您说这事的。”   “便宜点无所谓,比一天都蹲在市场上强。”董母心疼儿子,“早点回来,可以帮着干点别的活。”   董卓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几点送过去,我看能不能上班的时候,直接捎着。”   “九点以前,还是我送吧。”董志兆道。   点了点头,董卓走去院子里点了一只烟。   晚饭后,由于天黑,老奶奶是被董志兆背着送回董五爹家的。老奶奶今天晚上吃的高兴,脸上一直笑着。   董家的女人收拾着饭桌,董母坐去院子里乘凉。董卓说要把剩下的那条甲鱼送给厂里的一个同事,说是那人的媳妇儿生了,可以补身体。   董母当然不乐意,人家生孩子,自家为什么出东西?但是想想,男人在外面上班,有些人际关系还是要处理的,就算有些心疼,也没有办法。   山村的夜空总是宁静的,繁星闪闪,犹如一块洒了金粉的幕布。   突然,董家的黑狗跳了起来,拽着脖子上的铁链哗啦啦的响,它朝着院门叫着。   一个人影跑进院子,“二婶,志闻他……”来人跑的急,说话有些喘。   董母站起来,认出来人是村前头老毕家的孩子双宝,他平日都是和自己的小儿子一起,现在这个样子跑来,她心里咯噔一下,“双宝,志闻怎么了?”   双宝看了同样站在院子里的董卓,还是张口说道,“志闻他被闫麻子扣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占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笑语妍妍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玉米   头嗡的一声炸开,董母只觉得眼前发黑,“怎么回事?”   “就是白天,我跟志闻去水库出水口下网,下村里的老两来了,什么也没说,直接把网就拿走了。”双宝说着白天的事,“我和志闻后来去了下村买冰棍,往回走的时候就看见闫麻子和老两在出水口那里网鱼。”   董母急得迈开步子就往外走,“快带我去志闻那里!他闫麻子抢了东西还有理了。”   “我……”双宝站在原地,有些支吾。   “走,有二婶在,不用怕!”董母原也是个厉害的,哪里能看得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负?伸手拽着双宝就走。   董家的人听了,也都跟了去,董卓低声骂了小儿子几句,最后一个出了门。   事情发生在闫麻子家的玉米地,隔着一段距离都能听到争执声。   “志闻!”董母不管,先对着黑漆漆的玉米地喊了一声,想确认小儿子是否安全。   闫麻子走到地外边,“二婶,这么黑的天,您小心脚下。”   “志闻呢?”董母现在只想知道小儿子在哪里,有没有受到委屈,哪还有功夫跟闫麻子瞎扯?   下一瞬,一个男人拽着董志闻走了出来,“闫盛,要不把这小子交到村里的联防吧?偷东西就该抓起来。”   “什么偷东西?”董母一听,忙道:“我家的孩子从来不偷东西!”   闫麻子张开满是酒气的嘴笑着,“婶子,我家地里的棒子可是掰了一地。这大晚上的,你说志闻跑到我家地里干什么?”   董志闻被老两抓在手里,耷拉着头,不敢抬头看自己的爹娘家人。   自以为得了理,闫麻子流气的笑着,“都是一个村的,你们怎么能这样?上次冤枉我偷你们家菜,可这才几天,你们就跑来我家的地里。这要不是有人看见,我家今年地里摆忙活了。”   “志闻,你说说怎么回事?”董母不信儿子能做出这种事,上前看着小儿子。   “是他们白天先抢了我的渔网……”董志闻越说越小声。   这已经可以看出,董志闻的确是趁着夜色进了闫家的玉米地,而且也真的动手掰了人家的玉米。   董母气得胸口透不过气,张嘴不知道怎么说,只抬起手指指着小儿子。   “我没有偷玉米,我就是想掰下来扔到地上。”董志闻忙开口解释,瘦削的肩膀被老两抓得生疼。   一听这话,闫麻子冷笑了声,“志闻,你说这话自己信吗?掰下来扔地上,你费这些功夫?”   后来赶到的董卓冷着脸,走到董家人前面,“这都是想干什么?”   “二叔来得正好。”闫麻子忙走到董卓跟前,“全北山村都知道二叔你是最讲道理的,你说今天这事儿怎么办?”   董卓皱眉,看了眼低着头的小儿子,到底不能不管,“回去我会好好教育他,他这么做是他的错。你家地里糟蹋了多少玉米,等着我家的收了,给你家送去。”   抓着董志闻的老两是闫麻子的狐朋狗友,在下村也是无人敢惹的痞子。他有些不耐烦道:“干脆把人送去村里得了,在这里罗里吧嗦的。”   董母一听,这还了得,心疼儿子的要命。可她现在只能看着自己的男人,希望他想想办法。和闫麻子前几日结了仇,他今天势必不好说话。   董淑月上前想拉回弟弟,被老两推了个趔趄。“妹子,别逼我动手!”   江忙扶住董淑月,在这种身材高大的无赖面前,一个小姑娘只能吃亏。   “我刚才说的不行?”董卓问,他是读过书的,所以想跟眼前的人讲道理,“你放心,到时候给你的肯定是我家最好的玉米。”   董母也不吭声了,这件事的确是小儿子做错了。不说白天渔网的事,首先你大晚上摸进人家地里,就已经说不清了,能做的只有压下此事。   闫麻子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蹲在地上,“我是没什么,可是我这兄弟,老两他可被志闻打了……”   在场的董家人是不信的,董志闻一个十六七岁瘦瘦的少年,能打了五大三粗的老两?   “对。”那老两也是接话快,“我被他踢了好几脚,现在腰还疼着呢!”   “我没有,是你先打我的。”董志闻低声反驳着,他还不大,遇到这种事,脑子里全乱了。   闫麻子的话谁听不出?就是想要钱。董家姐妹气得不行,“你们打了我弟弟,还想讹我们的钱!”   闫麻子继续抽着烟,不反驳也不承认,一副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那就先去医院看看?”董卓没了办法,小儿子在人家手里,自己这边又没有理,“药费……”   “爹!”   董卓的话没说完,小路上走来一个人影,脚步匆匆,正是闻讯赶来的董志兆。刚才碰到往回跑的双宝,才得知了此事。   “志兆来了。”闫麻子打了声招呼,他现在有些洋洋得意。董家也有落在他手里的时候!以前看不上自己的妹妹,不同意玉花跟董志兆,前些日子还让他难堪。   更主要一个原因是,董家的日子说起来过得是真好,别人家吃地瓜干,董家就吃得起饼子;别人家吃饼子,董家已经能吃面了……所以,人在心里总会有些妒忌的。   董志兆看着自己的弟弟,又看了看闫麻子和老两。落在这俩无赖手里,董志闻怕是也受了皮肉苦。   “有完没完!”老两粗声粗气的不耐烦,“费什么话,送去村里,让村委评理。”说完,拽着董志闻就作势要走。   董母和董家姐妹忙上前拦着。   “爹,是志闻错了。”董志兆开口,这个弟弟从小被家里惯着,没经历过什么,现在做出这种事,是应该让他长长记性,“人家要带他去村里,也在理。”   董母一听,更加气了,这个大儿子平时看着聪明机灵,怎么这时候犯了糊涂,居然不想帮自己的兄弟?   刚站起来的闫麻子听了这话也是一愣,“你说让我把志闻送去村里?”   “对。”董志兆斩钉截铁,转头对董淑月道,“小妹,去地里点点,掰了多少棒子?以后咱家还上。注意别给人家糟蹋了地。”   董淑月从小就听董志兆的话,闻言嗯了声,钻进了玉米地。   董志兆转头又看去自己的弟弟,“志闻,你别怕,去了村里就实话实说。咱董家的人向来敢作敢当,我跟着你一块去。”   “这……哎呦!”闫麻子眼看着事情朝着他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着,早已忘了夹在两指之间的香烟,被烫了一下,慌忙甩了甩手。   “还有,你们谁伤了,咱现在先去姜大夫家看看。怎么的也先弄一贴膏药贴上。”董志兆继续道,“也给志闻看看,我看他腿好像有点不对劲。”   “好,去就去。”闫麻子哼了声,“到时候可别怪什么一个村儿的了。”   “自然,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夜色里的董志兆,脊背挺直。   碰到董志兆这么个硬的,闫麻子看去董卓,“二叔,那我可把志闻带走了?”   其实大儿子说的有些道理,今天如果自家赔钱又认错,最后还要背上一个偷东西的名声,倒还不如直接光明正大的去村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是孩子不懂事,人家也都看的出来。   这时候,董淑月从玉米地钻出来,“哥,我仔细找了,地上就四个棒子。”   董志兆嗯了声,对闫麻子道,“等着我家的棒子收了,你过去挑。”顿了顿,“既然要去村里,有些事也说清楚,我弟弟的渔网呢?”   “谁拿他的渔网了?”闫麻子笑了声,“这事怎么又转到我身上了?”   “不是你拿的?难道是我听错了。”董志兆说的平静,“不如一起去你家看看?要是没有,我给你赔罪,到时候在让你多挑几个棒子。”   “哟,志兆小看你哥我了吧?我在乎几根棒子?”闫麻子觉得好笑,自己在董志兆眼里是吃不起饭了吗?   “盛哥怎么不在乎?大晚上的,咱不是还要去村委里为了几根棒子讲理吗?”董志兆也轻笑了声。   现在闫麻子反映上来了,这董志兆就是在绕他,让他说错话。妈的,读了几年书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行,走吧!”他才不怕去村委,老两的堂伯就是村支书。   这时候,小路上又走来几个人,看起来来势汹汹。   “闫麻子!”走在前面的人吼了一嗓子,“他妈的,你敢打我六弟!”   董家的人往路旁让了让,见来的是村头老毕的儿子们。老毕头家生了六个儿子,双宝是老小,刚才跑回家,被五个哥哥知道了挨打的事,立马就一起杀了过来。   一看是毕家的六个儿子,闫盛当场有点怂了,“哥几个怎么都来了?我哪有对双宝动手?”   毕家的老大是个急性子,什么话都喜欢直接说出来,“没有?我刚去了你家,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抬起自己的手,手里抓着一张渔网,正是白日里被老两抢去的那张。 第14章 担当   “这……”现在的闫麻子也不知道怎么说了,说是老两抢回来的,势必得罪这个伙计,再说这抢渔网的事,的确是他怂恿老两的。   “这什么这?”毕家的老大可不管,“你好意思的,两个学生的东西也抢,真是有出息。怎么着,这是还想打人家志闻?”   “这事儿可得明说,是志闻来了我家地里偷棒子。”闫麻子的声音很快又硬了起来。   “你也不想想,还不是你先抢他俩的渔网?”毕家老大嗓门子粗,声音响彻了这个山底。“也好意思动手?这是想做什么?”   一旁抓着志闻的老两虽然不怕打架,但是架不住对方人多,也有些想息事宁人的意思,“这不都是误会吗?正好闫盛家还有酒,咱在这里耗什么?一起去喝酒,正好他媳妇做了甲鱼汤。”   一听这话,毕家的几个兄弟更火,自家的六弟出去网个鳖,就被人欺负了,现在人家还吃上了。   “谁稀罕去喝酒?”毕家老大哼了声,“告诉你,闫麻子,以后老实着点儿,再敢欺负双宝和志闻,你试试!”   闫麻子现在也不敢硬呛,毕竟对方去了自家找到了渔网。再说刚才没抓双宝,就是因为怕惹到毕家的这几个兄弟,谁知道那老两还是踹了双宝一脚。   见闫麻子不再说话,毕家老大转头对董卓道:“二叔,领着志闻回去,今天这事儿就是闫麻子的错。”   董母一听,急忙上前拉回小儿子,就要往回走。   闫麻子现在是敢怒不敢言,明明可以趁机敲一下董家,谁知道事情错了方向。   董志兆一把拽住往回走的董志闻,“等等。”   一群人看过去,不知道董志兆想做什么,这件事情这么结束是最好的。   “明天,我还是会带着志闻跟你们去村委。”董志兆说的明白。   这时所有人都看不懂了,尤其是董母和董志闻。董母拍了一下大儿子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说多余的话。   董志兆没管,继续道,“掰了你们的玉米,我家依然会赔。所以还是到村委里说个明白,把这件事彻底化解,谁也别在心里留疙瘩。”   说完,董志兆对着家人说,“爹,咱们回去吧。”   当着众人,董母不好发火,只能气呼呼的绷着脸。跟在身边的董志闻更是,他不明白这件事过去不行吗?非要去村委,他不是很丢脸吗?这个大哥是不是不想看着他好?   回到家里,董卓坐在炕上,闷头抽着烟。他一辈子老老实实的,何曾跑进人家地里过?   董母却是喋喋不休的埋怨着董志兆,“你怎么想的?把你弟弟送去村委,让全下村都知道他进人家地里偷棒子?他以后到了厂里,被人知道了,会笑话他的!”   坐在炕沿上的董志闻听了这话,心里更觉得委屈,外人欺负自己就算了,现在连自己的亲大哥都不帮自己。他瞪了一眼站在门边的董志兆,人家双宝的哥哥们是怎么护着弟弟的?   “娘,这事是小闻进了人家的地。”董志兆开口试着解释,“咱董家人敢作敢当,做错了也不怕承认,没人会笑话的。”   “哟,给你娘讲道理?”董母现在可听不进去那一套,“你是不是心里有怨气?”   “怨气?”董志兆不解的看着自己的娘。   “是不是觉得爹娘总是向着你弟弟?让他顶替你爹进厂当工人?”董母道,“他是你弟弟,你是大哥,让着他点儿吧,他小。”   董志兆一愣,“我从来没有这么想,我只是……”   “行了!”董卓将烟蒂摁在烟灰缸里,碾了碾,最后一丝烟迹消逝。“这么晚了,都去睡吧。去一趟就去一趟,明儿我早点儿走,去跟你们大爹说一声,他在村委里,也能说上几句。”   董志兆说了声知道,然后出了门。明天他不能去给人家厂里的食堂送菜,想着拖自己的伙计,姜政方帮忙送一趟。   夜深了,董家的灯也熄了,窗外的小虫又开始鸣唱。这么静,西间躺着的江能听见东间董家两夫妻极低的话语声。   很快,董志兆便回来了。他到了正间,对着躺在地铺上的董志闻,小声叫了句,“志闻。”   回应董志兆的只有一声冷哼,以及董志闻翻身背对他的疏离态度。   没有办法,董志兆自己舀了盆清水去到院子,将自己清洗了一遍。身上的汗水洗去了,可是心里的惆怅未减半分。   回到西间时,摸了一把还湿着的头发,掀开蚊帐,轻轻地上了炕。他看了眼炕东头,那个小小的身影或许已经睡着了。   枕上枕头,董志兆轻叹了口气。   “他以后会明白的。”江小声说了句。   “什么?”董志兆没想到江还没睡。   江翻过身,“其实你是想帮志闻吧?”   她看出来了?董志兆平躺着,转头看着江,“我是想让他知道敢作敢当,以后他去了工厂上班,肯定会遇到更多的事,好的,坏的。”   “嗯,他现在只是还小。”江小声说着,听上去软软的。   “去了外面,家里的人就不能时刻护着他,什么事都要自己解决。”董志兆说着,“我是想让他知道,发生什么事,我可以陪着他一起承担,但是不能永远替他挡着。”   这话说的很对,江是赞同的。若是董志闻遇到什么事,家里人都替他解决掉,他就会种下一种心理,出了事找家人。   “志闻是家里的老小,上面有哥哥姐姐,什么事都轮不到他操心。”董志兆说出这些话,心中的憋闷少了许多,“可是他长大了,总要学会担当,有些事情做错了就改,而不是逃避。”   “你做得对。”江认同董志兆的想法。   董志兆没想到,明白他的居然是他一直认为是冤家的江。心里舒服了些,娘的误解,以后也会解开的。他是董志闻的大哥,哪里有不想他好的道理?   已经出了伏天,虽然天还是很晒,但是没了闷热潮湿,让人感觉舒爽了不少。   董志兆和董家姐妹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便到了菜地采摘蔬菜。   早饭,饭桌上的人没有一个说话的,各自端着自己的碗。董志闻更是阴沉着一张脸,连瞧都不瞧董志兆一眼,更别提开口叫一声。   “快吃吧!”董母开口,“吃了饭都去地里掰棒子。”   董志兆抬头,“娘,我和志闻今天要去一趟村委。”   “去什么去?家里的活儿不用干了?”董母的语气并不好。   “我不去,谁爱去谁去!”董志闻更是直接摔了碗筷,头撇去一旁,看着后窗外面。   董志兆眉头微皱,“昨晚的事还是说清楚的好,免得闫盛总是咬着咱家。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认个错而已。志闻还小,村委里的人也不会说什么。”   “丢不起那人啊!”董母耷拉着眼皮,“再说,不是他闫麻子先抢了志闻的网,还打了他,凭什么跟他认错?”   董淑莲从小疼爱弟弟,这时也开口帮着董志闻,“哥,志闻还小,谁家孩子没有皮的时候?不要带他去了。”   还小?董志兆看着身高快赶上自己的董志闻,这只是现在条件好了,放在早几年,十六七岁早就出去跑动跑西了。哪还有家人护着,怕他吃不饱穿不暖?   “娘,大爹在村委,我和志闻一起去,就是把事儿说开而已,又没有人为难咱。”董志兆好生劝着,“你想,那老两在下村可是一霸,这不说清楚,以后志闻或是咱家的人在路上被他堵了怎么办?”   一听这个,董母有些犹疑。从北山村出去,一定要经过下村,这万一真的像老大说的……   董淑月一向听大哥的话,此时也帮腔,“大哥说的是。我有次放学回来,就看见老两带着个人把一个走路的堵住了。我姐也看见了,后来听说那人被打了。”   董母看看小儿子,此时他还是倔强的看着外面,生着气。   “这样的人可不讲道理,说不定昨晚他心里就记恨上了。”董淑月很会说话,“以后小闻上班可是要经过下村的。真不如像大哥说的,把事情说开了,就是几句话的事。”   到底担心自己的孩子会在外面被欺负,董母口气松了,转而对董志闻道:“跟着你大哥去一趟,反正你大爹也在,咱不怕。”   董志闻回头看着董母,这个一向疼他的娘现在也不帮自己说话了?   “吃完饭就去吧,家里我和你姐姐们先去地里。”董母做了决定,“我给你一毛钱,你去买根冰棍吃。”   一直不说话的江能看得出,董母真的很惯董志闻。明明就是去村委解决一件事,她还要拿钱哄着小儿子。至于大儿子董志兆,只是得到了一句叮嘱:好好帮着董志闻。   阳光不错,江蹲在院子里,翻了翻昨天晒的蘑菇,经过一宿,已经有些干瘪。   董家的四个女人沿着小道去了位于北山村西南,自家的玉米地。   已经到了收获的时候,玉米须已经黏在棒子顶端。风儿已过,长长的玉米叶子轻轻摇晃。 第15章 千金   董淑莲包了头巾,依旧一身长衣长裤。她手里拿了一把镰刀,走去玉米地,从头开始,一排排的割断玉米秸子,然后放倒在地上,排成一排。地的另一端,董淑月也做着同样的事情。   董母和江则蹲在地上,把玉米棒子一个个的掰下来。一棵玉米一般只能结一个棒子,沉甸甸的拿在手里,外面包裹着一层外皮。   毕竟是读书写字的手,江干活比不上董母熟练。董母掰完一排,江只干到中间。   “你要这样才行。”董母走过来教江,她拿着一根玉米棒做示范,“看着,手快点。”   只听一声响,那棒子便掰了下来。江明白了,干这活就是要动作干脆。   地里很快堆了一堆玉米棒,董淑莲往大竹筐里装着,地旁边放着一辆小推车。   已经快十点了,日头很晒。江头顶上戴着一顶草帽子,她现在已经做得熟练了,偶尔还会有些小乐趣。比如从草丛里跳到手上的小蚂蚱。   远处大杨树上的知了还是叫得没完没了,董母累了,坐在地边休息。今年的收成不错,玉米棒子长得不小。她还记得有一年,玉米就不收,拨开外面的皮,里面只是一根芯子,上面零星的几个玉米粒。   那样的饥荒年代,现在想想真是可怕。家家户户都没有吃的,也幸好靠着这山,挖着什么苦菜,草根……那时候真是什么都拿来吃。   不敢再想以前那苦日子,董母站起来,见着路上两个人往这边过来。她提步上了路,正是自己的两个儿子来了。走在前面的董志兆推着旧自行车,后面跟着董志闻,嘴里叼着冰棒棍儿,自己的汗衫脱了,搭在肩头。   “回来了?”董母问了声,“怎么样?”   “没事儿,都说开了。”董志兆支好自行车,他从下村回来就直接来到地里,“人家也说志闻还是学生,有时候难免冲动。”   其实这一次去村委,董志兆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打听了关于石场的事。他觉得江说得对,空想没有用,干着试试才知道行不行。   董母稍稍松了口气,“那老两那边怎么说?”   “他能把我怎么样?”董志闻插嘴道,似乎还是生着气,一副满不在乎。   “那种人咱可惹不起,听说打架直接用石头砸了人家头,那人当场就倒了。”董母想想就觉得害怕,“被打的人还不是拿他没有办法?”   董志兆弯下腰挽着裤腿,“娘,不用心事了,这事过去了。志闻,你以后不要冲动,有些事你回家跟爹娘商量下,自己跑出去能不吃亏?”   董母也说是,又叮嘱了几遍,以后别惹闫麻子和老两那样的人。   董志闻听得有点儿不耐烦,小手指抠了抠耳朵,“娘,双宝叫我去网知了了。”   “看着点脚下,青草青稞的。”董母叮嘱着,“别忘了回家吃饭啊。”   随意嗯了声,董志闻便跑没了影儿。   这边,董志兆和董淑莲把大竹筐绑到小推车上,准备推回家去。回去有上坡路,所以董志兆在后面推着小车,董淑莲找了绳子拴在小车前面,帮着拉。   一个上午过去,这一片地的玉米收完了,秸子留在地里,等着晒干之后在拿回家当柴烧。   中午,董家的人简单做了午饭,过后就歇晌。董母在东间睡着了。   西间,董志兆也想躺下睡一会儿,可是江在这里,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虽说两人晚上是在一个炕上,可那是夜里,彼此都看不见彼此。这样大白天的,你当着人家面躺着,有点尴尬。   江没在意到董志兆想什么,洗干净手,回头看着人坐在炕头上,她也坐下。   “嫂子,你睡了?”董淑月敲了下门。   “没有。”江走过去开门,“怎么了?”   “嫂子,你出来,我有好东西给你。”董淑月探进头去对着大哥一笑,拉着江到了正间。   江看着正间地上支着绣花架子,心想这是董淑月想让她教着绣花。“又领了活儿了?”   “嗯,想赶在开学前做出来。”董淑月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糖塞到江手里,“上次跟你说的,领了钱给你买糖吃的。”   摊开手心,江看着用黄色糖纸包着的高粱怡,差不多七八块,手指一捏,软软的。   “糖?”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看到这边的糖,和自己那边的不一样。   “我托欣姐从镇子上捎回来的,你吃完了我还有。”董淑月笑着道。   江看着这个董家的小姑娘,的确是个机灵聪明的,知道要人家帮忙,给人家一点甜头吃。她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我看看你这次领的什么活儿?”   “被单。”董淑月走过去坐下,推给江一个小凳子,“就是在四个角绣上月季花。”   这个地方还真是喜欢月季花,被单,枕套都绣。江这样想着,剥了一块糖送到董淑月面前,“你也吃一块。”   眨了眨明亮的眼睛,董淑月捋了捋辫子,总觉得这个嫂子变了。变得聪明了,也叫人喜欢了。   “谢谢嫂子。”董淑月接过高粱怡送进嘴里,冲着江笑了笑,“你帮我看看,这个花怎么绣才快?”   江也吃了一块糖,咬了两下,软软的,甜甜的,糖果表面的那层糖衣碰到口水就融化了。   看了撑好了一脚的被单,上面是原本就画好的花样,和上次枕套的花其实差不多,底布也依旧是粉红色的。江拿了针线,低头开始绣起来。   万事开头难,一张干干净净的布,要想绣上花草,必然要一步步的认真来。绣花的确有些小技巧,可最重要的还是熟练加静心。   江就把自己知道的小技巧交给了董淑月,比如让董淑月瞠目结舌的上下针绣法。但是这种是要常练才会有水平的。   的确如董志兆所说,董淑月学东西很快,而且手是真的巧。江觉得这个姑娘以后绣花肯定比她厉害。   江回去西间的时候,董志兆已经睡了。他躺在那里,双眼闭着,眼睫微翘,高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唇。   也难怪那闫玉花老是想着董志兆,这人的皮相长得是真不错,江觉得和那些世家公子相比,也不落下风。更遑论那些世家子弟平日里何其荒唐,养小馆,抢美人……   江看董志兆睡得这么熟,她也来了倦意,便爬上了炕,拿了自己的枕头去了墙根躺下,没一会儿便阖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西间只剩下江,董志兆已经不在了。江坐起来,晃了晃有些晕沉的脑袋,然后下了炕,捞起梳子梳了梳头发。   正间,董淑月还在绣花,她是个要强的性子,学东西就一定要学会了。见江从西间出来,叫了声“嫂子。”   江应了,看着安静的董家,“都出去了吗?”   “娘去了姜政方家拿筐子去了,姐去地里割地瓜蔓去了。”董淑月抬头道,嘴角翘着,却又憋了回去,“大哥在老屋晒玉米,嫂子你过去帮帮他。”   江嗯了声,小手轻轻捂住嘴角,低头打了个哈欠。   “嫂子,你……”董淑月歪头看着江打量。   “怎么了?”江嘴角总是带着微微的笑,手轻轻放下。   “我觉得嫂子你,很像电影里的那种千金小姐。”董淑月也疑惑,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刚才江的那种神态,连打个哈欠都极具优雅。   江笑了,走过去蹲在董淑月对面,“小月的眼光极佳。”   如此一听,董淑月也笑了,一边用一只手遮住自己的嘴,脸往旁边一低,“嫂嫂这是打趣小月了?”   “好了,我去老屋那里了。”江站起来,走出院子。   董家的老屋就在现在的房子后面,是座低矮的石屋,大约是许多年不曾修缮,覆盖着麦秸的屋顶已经成了黑色,还有草在屋顶上长出来。   院子的围墙很矮,有的地方已经倒了。东墙角是一盘大石磨,边上就是一棵大枣树,似乎已经有些年岁,硕大的树荫遮了半边的院子,枣儿挂的满满的。   院子中间,董志兆正坐在那里剥玉米,听见声响看了过来。   “我来帮你。”江手里提着小凳子,坐到玉米堆旁,看着董志兆手里的玉米,“怎么弄?”   没想到的是,董志兆竟是笑了,然后指着自己的腮示意江,这冤家脸上还带着睡印子就出来了。   “什么?”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什么好笑的?”   如此,董志兆更想笑,她这是在凶自己吗?可是看上去根本没什么气势,还有些可爱。“你的脸上压上印子了。”   江忙用手捂住脸颊,母亲说过,女儿家的形象很重要的,自己怎么就这幅尊荣跑了过来?难怪刚才在家里,董淑月一直在憋笑。   “没事的,一会儿就消了。”董志兆低下头,不再笑。   江拿起一个玉米,学着董志兆的样子,把外皮拨开,玉米须拽掉。   “等等。”董志兆往江这边靠了靠,拿过她手里的玉米,将最里面的那层薄薄的外皮拽下来,“把这些留下有用。”   江这才看见董志兆的身旁放了一个篓子,单独放这种薄的玉米皮。她也没多问,就照做了。   “志闻回来了没有?”董志兆问,剥好的玉米放到一旁。   “不在,还没回来吧。”江回了句,这个做大哥的真不容易,干着活都惦记着弟弟。   “你当初考大学,想报什么?”董志兆问道,他觉得小妹明年也要考了,倒是可以从江这里得些参考。   剥玉米的手一顿,江努力的想着,当初原主想报什么来着?好像那名字挺别嘴的,她想了一通没想起来。   这边,董志兆没有得到回应,看了过去,发现江只是盯着玉米,一直维持着。心里暗道自己这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吗?她考了两年都没考上,还心不甘情不愿的嫁来董家。   “你别在意啊。”董志兆有些歉意的说道,“听说以后分数会降一点儿,你还有机会的。”   “啊?”江抬头,什么机会?仔细一想,恐怕是董志兆觉得说错话了吧?她笑了,眉眼弯弯,这个人真是有趣,平时不苟言笑的,心里这么细。   看着笑得不停的江,不知道为什么,董志兆自己也翘了嘴角,“好笑吗?”   江摇摇头,手摸去自己的裤兜 ,“给你。” 第16章 石场   伸到眼前的小手,白白嫩嫩的,水葱似的根根手指,手心里躺着一颗高粱怡糖,趁的那只小手更加细嫩。   “我不……”董志兆停下手里的活,伸出手,从江的手心取走了那棵糖果,“好。”   他原本是不吃糖的,他是男人,这种甜食是姑娘家喜欢的。所以当江给他的时候,他习惯性的想拒绝,可是又匪夷所思的咽回了那声拒绝,他这是怎么了?   江自己也剥了一块糖放进嘴里,满足的双眼一眯,“真好吃,比点心好吃。”   好吃吗?董志兆把糖在嘴里嚼了两下,那奇怪的甜味。他看了看江,也许是挺好吃的。   院子里用木头支了几排架子,一米多高,上年担着一根长长的木头。董志兆把七八根玉米的外皮系在一起,然后搭到木头上,如此,一根木头很快搭满了。   这样做是晒玉米,由于玉米的水分大,不晾晒的话,直接存放会发生霉变,晒干的玉米容易存放,也可以拿去磨坊磨成玉米面。   身后的老屋,门上挂了一把锁。平日里,这屋里就是放一些杂物什么的。窗户还是以前早年那种木制窗棂,上面的窗纸早已破破烂烂,看过去,里面黑洞洞的,让人觉得发}。   日头西斜,玉米只剥了一半。江盯着董志兆的双手,她的速度总是赶不上他的。这一看,才看见董志兆的手指细长,干起活来很是灵活。   这时,走来一个人,大方脸,比起董志兆要黑一些,身上是一件晒的有些褪色的海军蓝背心。   “志兆。”那人走了过来,看着坐着的江,脸上表情有些奇怪,但还是叫了声,“弟妹也在啊。”   “政方,你过来了。”董志兆站起来,把小凳子让给了姜政方,自己去倒了的院墙那里,搬了一块石头回来坐下。   姜政方身材壮实,但是不如董志兆高。他顺手拿起一根玉米,帮着剥皮。“二婶子在我家跟我娘说话,我先把筐给你送过来了。”   “今天麻烦你了。”董志兆坐下,见对方帮着自己干活,也没有客气。   “人家说等你明天去了,再跟你结账。”姜政方道,一根剥好的玉米扔去一旁,“还说让你可以再多带一些菜,有不少人吃着觉得味道好,想问你定一些。”   “我家统共就那么多,还要自己吃,怕是不够。”董志兆道。   姜政方点了头,“看来还是咱村里的水好,种出来的菜也好。”   一旁的江抬头,“别家有种菜多的,可以帮着给他们带一些啊!”   “弟妹说得对啊!”姜政方又看了眼江,自己伙计的这个媳妇儿以前不是一句话都不说吗?整日里面无表情,就是一个木头美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董志兆也在心里寻思了下,觉得可行。“政方,你家的菜回去摘上些,明天咱俩一块去送。”   姜政方搓了搓手,笑着道,“好兄弟,有好事也没忘了我。”   “房子什么时候刷墙?我过去帮你。”董志兆又道。   “过些日子,等空闲了再说,现在地里不少庄稼要收。”姜政方低头干活,“还有,我听人说,闫麻子在外面到处编排你们家,很难听啊!”   “那种人,理他做什么?”董志兆不在意,“有那些闲工夫,做什么不好?”   “我就纳闷了,为什么觉得你说什么都很有道理?”姜政方站起来,“我先回去看看地里,把菜今天就摘下来。”   “回去吧。”董志兆站起来拍了拍手,想送一下姜政方。   “我家现在就我自己干活,得提前准备好。”姜政方看着江,“弟妹,我回去了。”   “慢点儿啊!”江客气的叮咛了一声。   走到外面路上,姜政方探头看了看还在干活的江,拿着胳膊顶了一下董志兆,“她这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你是不是把人家怎么样了?”   “胡说什么?”董志兆推了姜政方一把,“赶紧回去吧。”   董志兆走回来,看着江坐在那里的背影。原来不是只有他觉得她变了,可是明明人还是那个人,为什么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呢?而他为什么因着姜政方的一句话,心里有了些莫名的感觉?   正想着,从村后下来一个人,董志兆转头,正是自己的弟弟董志闻。午饭之后就出去了,现在四五点才回来。   董志闻低着头,就像没看见董志兆一样继续往前走,可见心里的意见还是不小的。   “志闻,你去哪了?”董志兆问道,昨晚闫麻子的事,他怕董志闻还放在心里,想问问。   “不用你管!”董志闻头也不抬,嘟哝了句。   “你给我回来!”董志兆一把抓回董志闻,“你长大了是吧?在你眼里还能放得下谁?”   董志闻一愣,印象里,他这个大哥很少对他发火。可是少年那所谓的自尊心,让他依旧不甘示弱,“对,我长大了,不用你管了!”   听见了两兄弟之间的争吵,江走了过来,“有什么话到里面说,在大街上,人家还以为你们兄弟俩要打架呢!”   “谁要跟他打架?”董志闻梗着脖子,晒黑了的脸庞涨的通红。   “志闻,你跟我来一下。”江对着董志闻道了声,见着董志兆还不打算松开对方的手臂,她看了董志兆一眼。   董志兆因着这双水汪汪的月牙眼,手也慢慢松开了。江说得对,在这大街上吵,别人一定会看笑话,到时候董志闻说不定对他意见更大。   董志闻见状,便跟着江进了老屋的院子,“干什么?”   “过来坐。”江指着小凳子,“我有好东西。”   董志闻有个嘴馋的毛病,就是什么都想吃,辣的,甜的,酸的。他跨过小凳子,蹲坐在上面,看着江。   “给你。”江把兜里剩下的糖全给了董志闻。   这下,董志闻有点不好意思了,“嫂子,你自己留着吧。”   把糖塞去董志闻的手里,江笑得露出两个小梨涡,“拿着吧,我吃过了。再说,我不是还吃过你捉的甲鱼吗?”   少年心性,到底是喜欢听些夸奖承认之类的话,董志闻亦然。他说道:“我就是觉得那肉有点老。”   “不会。”江摆手,“味道刚好,你没看见老奶奶喝了一碗多?”   “本来过晌还能抓到的,都是闫麻子那个混蛋。”董志闻恨恨道。   “志闻说起来还挺能干的。”江称赞了一句,“小月还说,山上少见的野菜,你都能找到。”   董志闻笑笑,黑瘦的脸庞没了刚才的阴郁,“那是因为村里人起的晚,有些石缝里的拳头菜,就得大清早去掐,而且只能掐刚发出来的嫩芽。那种菜,叶子一伸开就老了。”   “你知道的真不少。”江顺着董志闻说话,“那你改日带着我一块去?”   尤带着稚气的脸庞摇了摇,董志闻低头也开始剥起玉米,“那些路不好走,尽是石头,你够呛。”   一旁往架子上挂玉米的董志兆看着说话的两人,不明白刚才还跟个炸筒似得弟弟现在变得开始说笑。   “刚才,你政方哥过来了。”江看了看董志闻,“说闫麻子再外面把你大哥骂的很难听。”   董志闻的手一顿,嘴里骂了声,“这个混蛋,他敢骂……”   “其实家里人都知道,你是想为家里出气。地里的菜,你的网。”江轻叹一声,“可是你去惹闫麻子,吃亏的还是你。闫麻子是谁?见了谁就会下狠手的人。”   董志闻闷声不吭,手里的活变慢了。   “你哥是想帮你。”江继续道,“你想,你以后要去厂里上班,是个正儿八经的工人。你哥当然想你在别人眼里是个优秀的人。”   “你……”董志闻抬了下头。   “事情彻底了解干净,像闫麻子那样的无赖就不会一直揪着这事儿不放。要不,他现在也不会在外面抹黑你大哥。”江看董志闻的样子,应该是听进了她的话。   “是大哥替我背了骂声?”董志闻说的小声,余光偷偷看去正在干活的大哥。   “你网了多少知了?”江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到底有了心事,董志闻心不在焉的回道,“不少,几十个有了。”   扔在地上的小蛇皮袋子里嗡嗡直响,想来是董志闻把知了装在那里面了。“知了有什么用?”江问。   董志闻有些奇怪的看着江,“吃啊。”   吃知了?江想着那趴在树上带着翅膀的虫子,那能吃吗?   “把头和肚子去掉,只留下中间脊梁的那一块,然后放进油里炸……”   “我回去做饭了。”不待董志闻说完,江站起来往前屋回去。她哪敢留下来听董志闻讲怎么吃知了?   回到董家,董母也回来了。脸上不好看,阴沉沉的,就坐在院子里,好像在生什么气。   一边,董淑莲低头蹲在地上摘菜,也是闷不做声。   “这是什么人家,我看也不怎么样?咱不稀罕。”董母冒出一句,眼睛看着大女儿,却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董淑月也不绣花了,“五娘也真是的,介绍也不找个靠谱点儿的?给姐找这么一个人。”说着,走到江身边,“嫂子,咱俩去地里摘豆角吧。”   江没看明白这娘仨是怎么了,自己走到墙边拿了扁担,两头挑着篓子。   空篓子没什么重量,江挑得轻松。她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董淑月。   “姐的事黄了。”董淑月顺手扯了路边的一根野草,“什么德行,就他那样的矬子还嫌弃我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   “不是说选日子要过去男方家看看的吗?这是怎么了?”江问,菜地不远,很快就到了,她放下扁担。   董淑月嘴一撇,“他家不愿意,说我姐……”她也叹了口气,“说我姐身上有病。”   “淑莲好好的,怎么会有病,这家人还真能胡说。”江也觉得气愤,你说不愿意就不愿意,何必这样说一个姑娘家?   “我姐多好,又能干,要不是皮肤不好……”董淑月摇摇头,伸手在架子上摘着豆角。   听这么一说,江记起那晚,她看到董淑莲的胳膊,上面是白色的皮屑。难道是董淑月口中所说的病?   “淑莲以后会找到更好的人。”对董淑莲,江心中翻起同情。好似前一世,她就是一身怪病,何曾有人上门提亲过?活到双十年华,她也不知道何为男女之情。   豆角很长,有的耷拉到地上。董淑月将摘下的放进篓子,“我姐也不是天生就有那皮炎的,是小时候上山摘松果,回来后就发了两天的烧。烧退了之后,身上起了些小红疙瘩,后来疙瘩破了,就成了现在这样。”   原来如此,难怪董淑莲大伏天的也是一身长衣长裤。姑娘家哪个不爱美?恐怕就是为了遮挡自己身上的缺陷。以前江也是这样,她身患骨症,可是依然喜欢那些漂亮衣衫,即使她无法穿着出门。   “没找大夫看过吗?”江能够理解董淑莲,大约这样的姑娘,心里也是有些自卑的吧。   “没有用,小时候什么药也吃过了,还涂得满身都是怪味的药水。”董淑月摇头,“再后来也就放弃了,只是有时候夜里,姐的身上就会痒的难受。”   这样也真是怪可怜的,江叹息一声。   晚饭的时候,家里没有再提董淑莲的事,这个女儿的亲事注定比平常姑娘坎坷。   饭吃到一半,董志兆开口,“山上的那座石场,我想把它包下来。”   “什么?”董卓放下筷子,皱着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  和编辑商量好,明天入V,中午12点,万字章,谢谢小仙女支持。   厚脸皮的求一个预收文的收藏,   《回到九零去囤房》   池玫撕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作为一个前世过劳死的大龄未婚女,   重生回九十年代的她只想赚钱囤房,   去什么三流大学,她这辈子要当包租婆,   吃香喝辣跳广场舞。   为了赚钱,她做了一个小会计,   小小的作坊门头?不靠谱!   只有四五个员工?逗谁呢?   小老板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不不不……   池玫表示他分明是,人傻,钱多,快来!   一日,小会计看着晚报,搜索着房源。   “人傻钱多快来的人才”凑过来:报纸上有黄金?   小会计心善的讲解了一番,房屋土地即是黄金的道理。   人才摸着下巴苦恼:那我家有好几个农场,这怎么算?   小会计:……   重生后只想囤房,却收获了一枚地主二代。 第17章 甜妻   “包什么石场?家里的活不够干吗?”董卓显而易见的不赞成。   “我这些天, 看见外面都在搞建设, 建楼房什么的,正好需要石材。”董志兆回道, “咱山上的那座石场, 原先可是省里过来选建纪念碑的, 当初还带着专家来的, 肯定是质量好。”   长辈嘛,心里总是有些保守的, 董卓亦然,而且更加固执,说话也有些硬, “不行,咱家可没那么多钱让你折腾!才多大就像学着人家当老板?咱家的人都是老实本分的,你别出去给我丢人?”   “爹, 这怎么能说是丢人?每样事情都是要有人去做的。”董志兆说道,“在您眼里做工人,农民就是本本分分, 去包座石场就是不务正业吗?”   “你是跟谁说话呢?长大了, 翅膀硬了是不是?”董卓不允许家里的孩子挑战他的地位。“啪”的一声, 筷子摔在了桌子上,“在你眼里, 没有这个爹了吧!”   饭桌上的人全都停下了筷子,没有人敢帮董志兆说话。都知道自己爹的脾气犟,这顿饭怕是吃不好了。   “我只是说出来商量, 没有别的意思。”董志兆攥紧了筷子。   “商量?没什么好商量的。”董卓狠狠地拍了桌子一掌,“我跟你娘给你娶了媳妇儿,踏踏实实的种地也饿不着!”   一旁的董母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她知道男人的脾气,一旦发了火,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江也看出来了,这董卓的性子十分固执,家里的事他说了,别人就一定得听,不然就是眼里没有他。   “分家!”董卓吼了一声,“分出去,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管你当老板还是当大官。”   董家姐妹站了起来,开始收拾碗筷。董母瞅了男人一眼,心里想着怎么平息此事。   “二叔,二婶!”   听到两声称呼,董家姐妹像看见救星一样看去门口,进来的正是姜政方,手里提着两瓶高粱白酒。   “哥来了。”董淑月忙搬了张板凳过来。   姜政方没看出董家的异常,笑嘻嘻的坐到方桌前,把酒放到桌子上,“二叔,过来找你喝酒。”   到底是家里来了人,董卓客气了些,“再拿双筷子过来。”   姜政方笑笑,“好长日子没过来找您了,家里前些时候忙。今儿我把梯子给您扛回来了,放在院门那里了。”   “就是,家里的活可不得好好干?”董卓的话多少有些弦外之音,“家里安顿比什么都强。”   董淑莲拿来两个酒盅,摆去董卓和姜政方面前。   “这几天,我跟志兆贩菜也挣了些,想着一定的过来看看您。”姜政方开了酒瓶,倒满酒盅。   饭桌上,只有董卓和姜政方说话,董家兄弟陪着。女人们下了饭桌,去了院子整理蔬菜。   屋檐下的灯散着昏黄的光,引得各种飞蛾小虫围着乱转。夜风已经凉爽,八月很快就会过去,董淑月也即将开学,成为高三的学生,为自己的大学梦热努力。   而董志兆心中,经营石场的决心没有动摇。就算爹会阻挠,可他相信自己坚持,一定能办到。   至于分家,再一次被董卓提起,似乎也可以看出,这件事在他心中已经定下。   来到北山村已经快一个月,江渐渐习惯了这边,平日里帮着做些家务,也不再害怕用火柴生火,还跟着董母学会了炒菜。   和原主相比,现在董家的人不再像开始那么不喜江,两个董家的女儿也乐意与她一起说话。而原主的那些书一直躺在抽屉里,再没被翻过。   相亲黄了之后,董淑莲看着还是还以前一样,可是话却更少了。   地里的玉米收完了,董志兆和姜政方开始在村里收菜,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每斤菜加一两分钱再卖给厂里的伙房。有时候一天下来也能净挣十几块。   这日,董志兆没有去工厂里送菜,因为工人定菜的那股热乎劲已经过了,伙房里,是姜政方继续送着。   吃过早饭,江收拾完回了西间,见着董志兆穿得整齐。   “跟我去镇上一趟。”董志兆开口。   “啊?”自从来到这个地方,江还没有出过这个村子,外面是什么样子她没有亲眼见过,只有原主记忆中的几副画面。   董志兆挠挠头,“姜政方家的嫂子生了,过几天要去吃面条,娘让我去买点东西,你去帮着我看看。”   “好!”江点头,她也想出去看看,整天看着别人骑着自行车出去,她好几次想,外面是不是很有趣?“我换件衣裳。”   董志兆笑了,这个姑娘总是一副开朗的样子,只让人看着她的笑脸,就会觉得美好。为什么当初她刚来的时候,自己没有发现?还是她变了?   “我去给车子充气,你换好了就出来找我。”董志兆说完走出西间,转身将房门关好。   对着镜子,江眯了眯眼睛,伸手解开领口的扣子。她不知道外面的姑娘是穿什么样的衣裳,所以换了那件她觉得最好看的粉色短袖。   手沾了些水,拂在已经长了些的头发上。镜子里的姑娘漂亮甜美,一双眼睛永远带着笑意,仿佛世上所有的忧愁都沾染不了她。   董母交给江一个包着盆的包袱,里面还是面粉,说是经过下村,再压些面条回来。   院子里,董志兆用湿布猜干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那个旧提包。见江出来,他打开自行车的支架,“走吧。”   江跟着走出院子,心里有些雀跃。加上今天的天气爽朗,不是特别热,让她更觉得高兴。   刚出了家门,董志兆回头看了眼,放下自行车跑回家去。江不解的留在原处等候。   没一会儿,董志兆便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张薄巾毯,他将叠好的巾毯铺在车后座上,又拿手仔细的拍了拍,才满意推着车子往前走。   所以这人刚才跑回去,是为了拿巾毯?江眼睛盯着自行车后座,红色的巾毯还是新的,那是结婚时新买的。她心中有些感动,董志兆对她也这般细心,就像对他的弟妹一样。她脚步轻快的跟了上去。   出了村子,董志兆跨上自行车,回头对江说,“上来坐好。”   看着自行车的后座,江寻思着怎么上去,然后这样是不是太不端庄了?她看着明明也不高的车座,找着原主的记忆。   见江没动,董志兆下了自行车,盯着那张像水蜜桃一样甜美的脸,竟是直接靠过去。伸手揽上了江的纤腰。   “你?”江瞪大眼睛,有些懵懵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没来由觉得脸有些烧,她何曾和被人这样过。   董志兆手臂紧了紧,掌下是柔软的触感,那腰太细了,好像一用力就会折断,但是也很软,像是初春里柔软的柳枝。他稍一用力,便把江抱上了车座,“坐好了。”   江坐在自行车上,为了寻找平衡,双手搭在董志兆的肩上,就这样两两相望着。反应上来,及时收回手,抓住车座,“嗯。”鼻间全是属于董志兆的清爽气息。   手里的纤细没了,董志兆转身再次跨上自行车。原来姑娘家是这么轻吗?他这样想着,原来伙计们说的是真的,媳妇都是软软的香香的。   董志兆踩着自行车往前行进着,土路有些颠簸。江紧紧抓着车座,看着路边不断后退的景色。   绕过水库是个大下坡,再走一段就是下村了。这里的房屋一排排的,人也比北山村多。   两人先去了压面条的地方,将面粉留在那里,回来时再捎着。   现在可以看见北山村以外的地方,江认识了拖拉机,供销社,待上了去镇子的大路时,她还看见了大卡车。这些是她那个世界连想都不会想到的东西。   董志兆在前面蹬着自行车,他骑得慢,比带着竹筐的时候还要仔细。他觉得后座上的姑娘比那些蔬菜瓜果还要娇嫩,不想颠着她。   今天正是镇上赶集的日子,人特别多。董志兆把自行车存放在看车处锁好。   江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还有脚底下平坦的柏油路,又看去那边二层的百货商店,以及那些将头发烫得卷卷的女人们,眼睛有些不够用。   而来往的不少目光也落在了江身上。这个姑娘太漂亮,明明是一堆人站在一起,但是总能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她,身上是一种说不出的端庄优雅。   对于投在江身上的那些目光,董志兆觉得有些烦躁,自己直接挡在江面前,“热的话,我给你买汽水喝。”   这种东西,江当然想尝一尝,遂点了点头。   董志兆去了一旁小卖部买了一瓶汽水,送到江手里,“喝吧,一会儿把瓶子还给人家。”   绿色的玻璃瓶子,里面是茶色的液体,江试着送到嘴边,稍微尝了一口。舌头上有些奇怪的感觉,有点麻有点刺激,但是味道让人欲罢不能。   “嗝……”江忙抬手捂住嘴,这太丢人了,姑娘家怎么能这样,可是喝了汽水打嗝是无法避免的。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董志兆,“好喝。”   董志兆点头,他的这个冤家长得真好看,一双眼睛弯弯的,“喝完了,带你去赶集。”   正是上午九点多,集上人最多的时候。江的小身板在人群中很容易被挤到,作为千金小姐,她也不愿意和陌生人接触碰撞。   董志兆似乎看出了江的想法,他抿了抿嘴唇,毅然伸手拉住了江的,自己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为她挡着过往的人潮。   江下意识抽手,没有抽回,抬头看董志兆。   “这边人多,你别丢了。”董志兆说完,直接转身拉着江往前走。   这是怎么回事?江脑子有些乱,不过董志兆在她前面为她挡着,也就没有别人会撞到她了,或许他对弟弟妹妹也是这样吧!   两人先去了布市,扯了一块布料;又去了菜市,买了几斤猪肉。这些东西是董母去姜政方家看孩子,吃面条,要带的。   买好了这些,两人回了看车处,董志兆把东西挂在车把上。转头对江道,“你再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江刚才被拉得那只手全是汗,正偷偷的在自己裤腿上擦,闻言,嗯了声。   总觉得还是不放心,董志兆迈出两步又折了回来,“你别乱跑,人太多了。还有,别人找你说话,你也别搭理。”   江点头,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董志兆是个这么嗦的?   董志兆走后,江就留在自行车的地方等着,所幸有过往的人也只是看看她,上前和她说话的倒没有。   有些人就是特别瞩目,董志兆也算,他长得高大英俊,身姿挺拔,所以人群里很容易发现。江就看见他朝这边走来。   “给你。”董志兆伸手去江面前。   眼前是方方正正的东西,用一根木棍穿着,尽管包了一层纸,可是有微微的气冒着。江接了过来,手指戳了下,凉凉的,“冰棍?”   “天热,给你买的。”董志兆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给你买了一根纱巾,以后在坡上或上山就围着,那样树枝什么的就滑不到你的脸了。”   纱巾是娇嫩的水红色,轻而薄,不像头巾厚重,江很喜欢。   “真甜,谢谢你。”江接过来,装进自己兜里,咬了一口冰棍,冰冰凉凉的,这个地方的甜食真好吃。   董志兆似乎看出来了,江喜欢吃甜,每次吃到甜食,那两颗小梨涡都带着甜蜜。   往回走的时候,董志兆又去粮油店拿粮油票换了豆油,小米。   车把上挂不了那么多东西,只能让后座上的江提着一些,可是这样她就不能抓车座了,一只手的话总是抓不稳。   “你扶着我的腰。”董志兆也看出坐在后面的江,似乎不怎么稳当,“不然车子一颠,你就掉下去了。”   江照做,果然稳当不少,只是这样亲密,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心里觉得自己多想,人家董志兆对待弟妹不是都这样吗?   回去北山村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钟表刚好敲了一下。   两人进屋,把东西放在大方桌上。董志兆试了试锅盖,还是热的,里面应该留了饭给他和江。   “回来了。”董母从东间走出来,“你们大爹和五爹过来了,过去看看吧。”   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董志兆和江便去了东间,对着屋里的长辈打招呼。   董大爹放下烟袋,然后在炕沿上磕了磕,燃尽的烟灰飘落到地上。“老大,你爹今天叫我们过来,是想商量下给你分家的事。”   分家?董志兆看去自己爹,之前是说过,可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突然。   “你爹的意思,以后你和你媳妇儿就去老屋住。”董大爹卷好烟袋包,放进上衣兜里。   去老屋?江看去屋后的方向,那里能住人吗?里面黑漆漆的,董志闻也说过,那里面简直就是耗子窝。   坐在板凳上的董五爹心疼侄子,想帮着说几句话,可是两个哥哥在这里,他也知道自己的话或许没什么用。   “这成了家就会分出去过。”董五爹开口,对炕里头自己那个固执的二哥道,“地里的庄稼也收的差不多了,我看就给他们分块地,让他们自己种个菜什么的。”   董卓是经历过旧社会的,所以多少还带着以前的想法,就是家里一切我说的算,听了董五爹的话,只道了声,“等着鸽子沟的那块地收了花生后,你们就种着吧。”   鸽子沟和北山村一样,是个二三十户人家的小自然村,在北山村西面一里多的地方。董卓口里的那块地也就是种花生麦子,种菜的话太旱,还离得远。   “二哥,种菜的地你给他们那么远?”董五爹笑笑,“村口不是有一块吗?也不大,给他们种着吧,靠着河有水浇地。”   “村口那块地我要种东西的。”董卓并不答应。   董志兆只是站在地上静静的听着,看来今天是一定会分家了。他余光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江,所以以后要带着她一起生活吗?会生活多久?分了家,是不是就说明,自己可以随时和她离婚,让她离开?   董大爹咳了咳,中午应该是在这边喝过酒,嘴里带着酒气,“你爹会给你们二十斤黑面,十斤小米,等着玉米晒好了,也给你们分些;菜的话,先一起吃着地里的。”   江看着屋里的三个长辈,所以分家,就只给董志兆这么点东西?平日里,他可为这个家出了不少力啊!这家的老人是怎么想的?是觉得分了家,这儿子就不要了吗?   董五爹又道,“二哥,家里有两辆自行车,把那旧的分给志兆吧,他以后出去也好骑着。”   “那辆车子我也有用,小月她们上学出门要骑。”董卓不答应。   “老毕头分家,也给了大儿子一辆车子,咱家有条件,就给志兆吧。”董五爹商量着,心想自己这个二哥有时候上来是真糊涂,难道这个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吗?   董卓一听有些生气,认为老五是跟自己过不去,直接道,“人家富,我穷啊!”   如此,董五爹也有些气,但是又不能明着和二哥杠,只转去看着一语不发的董志兆,“我看老屋的院墙好修了,等着我叫大伟过来帮着你。”   “好,等哪天我上山推些石头回来。”董志兆应道,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董五爹觉得这个侄子很稳,如果是别人碰上这种事早气炸了。如此,心里就更是觉得二哥偏心董志闻,什么都想留给他。   “山上的石头?”董五爹道了声,“二哥,自行车你不分给志兆,给他一个小推车吧。你家也有两个,留一个就行了。”   “我两个小车都有用。”董卓的倔脾气上来,“那是我好不容易在厂里找的下脚料,找人烧的。”   “二哥,你这样叫人……”董五爹有些生气,“这样行不行,我有个会烧焊的把兄弟,到时候你就找了铁料,我帮你再烧一个小车,行不?”   这时候一直坐着的董大爹开口,“就分一个吧,毕竟前些日子因为志闻的事儿,志兆也没能当成会计。”   董大爹的一句话让董卓无话可说,当时小儿子去了闫麻子家玉米地,后来闹去村委,人家就借着这件事,说董志兆不能当会计。   “二哥你看,老屋的院墙坏了,要用小车出去推石头,你不给,他自己往家抗?”董五爹越说越气,“我家小欣定亲,我还要给她陪嫁一台缝纫机呢?”   “行了,说些没用的。”董大爹一摆手,“就这么定吧,给志兆一个小车。剩下的盘碗之类的小物什,你们自己定就行了,等合计好了,就找天把分家单写好。我还要赶回村里。”   所谓的分家先这么基本定下了。江看着坐在西间炕头的董志兆,一语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看出董卓是偏心董志闻的,虽然平日里骂的不少,可是关键时候心里最在意的还是小儿子。   忽的,董志兆看来江这边,“饿了吧?咱们先吃饭。”   江一怔,她本来以为董志兆一定会为分家的事感到沮丧,毕竟董卓做的实在有些过,即便是父亲。没想到,他现在居然想吃饭?而且看脸色也没有觉得受了什么委屈。   见江愣愣的看着自己,董志兆不知道为什么,想伸手去捏她的脸,他笑笑,“别发愣啊,你不饿吗?”   饿,都快下午三点了,江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我去端上,你洗洗手吧。”   这个冤家说话脆脆的甜甜的,以后带着她一起生活说不定挺有趣的。董志兆看着走出去的粉色身影,心里又泛起另一种淡淡的愁绪,可是人家是要离开的,到最后还不是自己一个人?   对于董卓做出的分家举动,家里的人不敢有别的意见。以至于晚饭的时候,饭桌比平日还要安静。   “你说姜政方家怎么办?”董母开口,“三代了,都是只有一个男丁,这下他媳妇儿又生了个闺女,恐怕他老娘心里堵得厉害。”   没有人回应董母,她兀自说着,“怕是不敢再生了吧?现在有计划生育。”   其实董母嘴上是可惜,但是心里没什么感觉,不是发生在自家身上的事,多半就是看看说说,甚至是笑话。   白日里分了家,大约是觉得有点亏了大儿子,董母晚上去姜家时,叫了江跟着一道。   姜家在村子最东头,董母拿了白天买回来的布料和肉,又让江提了些鸡蛋,去了姜家。   姜政方家的新房子盖在村前头,还没有刷墙,所以现在一家人还是住在老屋里,就是和董家老屋一样的那种。   进了姜家,姜政方迎了出来,“婶子来了?”回头对着屋里喊了一声。   屋子也就东西两间,姜母在东间,西间姜政方的媳妇儿正在坐月子。   东间炕上有个三岁的小女孩,短短的头发圆圆的脸,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葡萄似得。安安静静的坐在炕里头,身后倚着被子。   姜母见来了人,先是客套了一番,说来就来,拿什么东西?   “这不是家里添了孩子,高兴吗?”董母在外面向来会说话,一点面子都不掉,“我听西间没有动静,这是睡了吧?”   “哎!又是一个丫头。”姜母小声叹了口气,“你说我们姜家可怎么办?政方他爹走的早,我这就想给姜家留个后。”   “都一样,人家不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吗?”董母劝道,“你看看,这长大了的,还不都是闺女孝顺?”   “人家孝顺也是孝顺她娘。”姜母心里不顺,话就有些多,“不行,还是要让她生个。”   “那怎么行?政策都有了,不让超生。”董母道。   “你家有两个儿子当然不在乎,可我不行。”姜母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转眼看着坐在板凳上的江,“媳妇儿,有了吗?”   江有些窘迫,这里的人问话都是这么直接。她轻轻摇了摇头,她还是姑娘,怎么可能会有?   所幸姜母也只是问问,回过头去继续和董母说着话,讲了几日后吃面条,一定要过来。姜政方冲了茶水,端到炕上。   这时候,西间传来婴孩的哭声。姜母皱眉,有些不悦,“奶水不好,孩子吃不饱,整日里哭。”   “那得多喝点汤水什么的,让政方去水库里弄点鲫鱼回来,管用。”董母出着主意。   “大娘,我过去嫂子那里看看。”江站起来道。   “看看你家的媳妇儿多有眼色。”姜母夸了一句,“去吧。”   江走到西间门前,刚要推门,身边多了一个小人儿,正是刚才的小女孩,姜政方的大闺女。她推开门走进去。   “洁,你吃饭了?”炕上姜政方的媳妇儿,秀美问道。   姜洁爬到炕上,依偎到母亲身边,然后点了点头。   秀美连忙躲了躲,“别给娘挤了奶。”然后摸了摸女儿的头,有些可怜她,有了二女儿,大女儿就顾不太上了。   “嫂子。”江走进去。   “江来了,坐吧。”秀美的脸色有些发黄,应该是生产之后,还没有回复过来。她低头给小女儿换着尿布。   说是尿布,其实就是家里人穿破了的衣裳裁得,不是棉布,吸水性也不强,也就是凑活着使。   看了眼蹬着两条小腿的娃儿,江觉得可爱极了。粉嘟嘟的小脸儿,手儿攥成小拳头挥舞着。   “真漂亮,跟嫂子你长得真像。”江看着小娃娃,娇娇嫩嫩的。   秀美其实和江并不熟识,不过是姜政方有时候会回来说董家的事,说董志兆娶得这个媳妇不会笑,好像所有人都欠了她的钱。现在看看,人家挺好的,话也说的好听。   “前些日子亏得你家董志兆过来帮忙,房子才盖得快。”秀美客气着,可能也知道自己生了两个姑娘,婆婆不愿意,所以脸上没有多大的喜悦。   两人简单的说了几句,董母也过来这间看孩子。她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伸手抱起小娃儿,一直笑着夸:这丫头长得真像她奶奶,将来一定是个好姑娘。   姜母终于有了丝笑模样,炕上的秀美也有些感激的看着董母。   从姜家出来,董母看了眼跟在后面的江,“你过来。”   “娘?”江走过去。   姜母从兜里掏出一块包着的手绢,一层层揭开,“以后分了家,你就要跟着志兆过日子了,有些事情就该好好打算。”   江的手被董母塞了东西,她拿到眼前,是钱!可是黑夜里,她不知道那是多少,只知道叠了几道。   “你爹就这个脾气,上来一阵儿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董母道,“你看看再去添置点家什,老屋是旧,但是拾掇拾掇也还好。”   握着手里的钱,江并没有推辞,以后分开家过,用钱的地方很多。“谢谢娘。”   其实江心里也明白,董母这是怕和大儿子闹得太僵,才这么做的。相对于董卓,董母这个女人对以后却想得更多。   回到家后,所有人都睡下了。江回到西间,炕上的蚊帐已经放了下来,中间依旧隔着一床卷起的被子。她轻轻掀开蚊帐,爬去炕上。   “回来了?”董志兆问了一声。   江吓了一跳,看去董志兆,见他正支着脑袋往这边看。“去看了秀美的小女儿。”   董志兆哦了声,他一直没有睡,就是想等江回来,然后和她说上两句话。   “以后,你可能会跟着我住在老屋里了。”董志兆道,“那里好多年不住了,可能会很旧。”   江躺下,那老屋何止是旧,还让她觉得有些怕,黑黑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从董志兆的话中居然听出了歉意。是觉得他连累了自己?   “不过,我会修好的。”董志兆保证着,“现在地里的活儿也干得差不多了,我明天就过去修。先把院墙垒起来。”   事到如今能怎么样?只希望老屋的情况不是太糟糕。“没事的,又不是一直会住老屋,以后可以盖更大的。”江想了想,“像镇上那种二层,三层的小楼。”   “会的。”董志兆吐出两个字,很轻却很坚定。他相信,凭着自己的一双手可以得到那些,甚至更好。   江躺下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董志兆却一直在想着以后,他现在一无所有,但是他不会一直一无所有。   “江,你想家吗?”董志兆看着天花顶,小声问道。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墙壁边轻轻地呼吸声。   “睡了?”董志兆看过去,他翻身趴起来,手臂一伸,手指就勾到了江的头发,软软柔柔的。他的手指在发丝上饶了绕,嘴角翘起,“小觉迷。”   董淑月已经开学,高中在镇子上,所以她走得早。董志闻现在干脆也不去学校了,反正他能顶替,读书是怎么也吃不进去的。董淑莲还和以前一样闲不住,没事就扛着镢头提着篓子,上山挖草药。   董志兆来了老屋收拾,晒在院子里的玉米已经差不多干了。他拿着钥匙打开了老屋门上的锁。江跟在后面,   “吱呀”一声,门开了,混杂的味道扑面而来。屋里乱糟糟的,旧席子,破筐子篓子,以及不能用的农具。   好像比想象中的还要差。江站在门口,这间老屋里面堆得满满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说里面会不会住着狐狸精?”董志兆回头笑着对江道。“如果抓到了,拿它怎么办?”   “怎么会有狐狸精?”江觉得董志兆这般说笑,不太像以往的他。   “当然不会有这种事情,你上过学,自然更不信。”董志兆从屋里一样一样的往外拿那些旧物。   其实就是有那种奇怪的没法说得清的事,她江就是住进了别人的身体里,恐怕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吧。   不大的老屋,放的东西倒不少,差不多堆满了院子。江洗完衣服过来时,看着一院子的旧东西,吃惊不小。这恐怕都是平日里坏了的却又舍不得扔的东西吧。   “都拿出来了。”董志兆从老屋里出来,扔了手上的东西。他身上的衣裳落满了灰尘,连着他的头发都变成了灰白色。   江走进屋里,里面亮堂了些,墙皮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砖石,屋顶也变得污黑,窗扇更是破旧的不成样子。她何曾住过这种屋子?   再看去墙角……“啊!”江跳着脚就想往外跑,一头撞在董志兆身上,想也不想就拉住他的胳膊,“那是什么?”   董志兆并没有看江指的地方,而是低下头看着她一脸惊慌的黏在自己身上。说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见到老鼠肯定害怕。他有些心疼,也有些不忍,他想伸手摸她的头发,可是他的双手全是灰尘。   “没事了。”董志兆安抚着,“你倒外面等着,我弄好了你再过来看。”   江松开董志兆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大呼小叫的太不成体统,一个端庄的闺秀怎能这样?   “那些都是老鼠洞?”江看着老屋墙边的一个个洞口,只看看就浑身汗毛直立。   “我会把那些都封死的。”董志兆其实很想给江一个好的环境,让她可以安心舒服的住着,可是眼下他还不能,所以他会尽力让老屋好一些。   “哼!”江退到门外,“这屋里没有狐狸精,老鼠精倒不少。”   董志兆笑了,这个冤家实在太可爱,他也不顾手上的灰,直接伸出双手揉了揉江的脸蛋儿,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嫩滑柔软。   “你干什么?”江从魔爪中逃脱,手在自己脸上擦了擦,“呀,这么多灰?”   董志兆更是笑的停不下来,看着江那副嫌弃的模样,就知道她是个多爱干净的人。   “你还笑?”江气呼呼的,她不明白平日里稳重的董志兆为什么变得调皮。   好容易把笑憋回去,董志兆倚在门边,“你觉没觉到有什么味道?”   江把手靠近鼻子,狐疑的嗅了嗅,什么味道也没有,她皱眉看向董志兆,“你在说什么?”   “老鼠精的味道啊!”董志兆笑道。   “什么?”江只觉得浑身难受,这人的手刚才碰过老鼠?要疯了,她现在也不再理会董志兆,转身往外走,想回去用水洗干净自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   “其实……”董志兆看着江急急地走了,赶紧到,“我只是逗你的。”   江回头瞪了一眼董志兆,然后转身就走。   “江!”董志兆追上几步,“我想喝水,你给我送壶水过来吧?”   再次回头,江笑的很甜,只是脸上的灰尘将她的甜美破坏。“想喝水?你去找老鼠精要吧!”   身后又是一声笑,江继续走着,她现在怎么变得粗鲁了?姑娘家轻声细语……算了,都这样了,怎么可能轻声细语?   回到董家,董淑莲从山上回来了,正在院子里洗手,她将袖口挽得高高的。这次江看得清楚,董淑莲的皮肤的确不好,就像董淑月说的。   “嫂子?”本以为家里没人,没想到江突然回来,董淑莲忙把自己的袖子放下来,倒掉盆里的水,进了屋。   看着董淑莲,江就会想起以前的自己。因为一身怪病而深受折磨,她明白,比起身上的怪病,心里的感觉才是最不好的,总会特别在意别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   院子里摆了一些草药,那是董淑莲刚才山上挖回来的,要晒干,然后可以卖去药房。   拾掇老屋,董志兆在村里的而几个伙计也过来帮忙,姜政方,毕家的老大,董五爹家的儿子大伟……,董淑莲得了空也会过来。   首先,院墙是要重新修一修的,董志兆推着小推车去到废弃的石材厂,想着找一些石头推回去。   覆盖在乱石上的藤蔓被几个人扯了干净,说说笑笑的干着活。毕家老大爱抽烟,身上总是有一股旱烟的味道,熏人。江经过时,总能闻得到。   江和董淑莲提了暖瓶上山来送水,小半天过去,已经摞了一堆石头,形状都不算规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仙女们订阅,以后每晚九点准时更新,   夹子后会加更,么么哒。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笑语妍妍 1瓶;滚滚红茶20瓶;]小雨 20瓶; 第18章 相亲   有了水, 几个干活的男人便找了阴凉地坐下, 喝水聊天。说的最多的还是外面分地的事情,并猜测着这个事什么时候实行到北山村。   石场周围是葱郁的山林, 黑松上的松果已经长大, 今年天气合适, 所以枝头挂得满满当当。   董淑莲走到松树下, 抬头看着树冠,“也好摘松果了。”   “松果有什么用?”江问, 不管是她前世,还是原主的记忆,都没有摘松果这样的事。   “把松果摘回去, 找块干净地方晒着,日头好,很快就会晒干。”董淑莲对江道, “到时候松果就爆开了,然后里面的松子就出来了。”   “爆开了就是这样吗?”江从树下捡了一个变成灰色的陈旧松果。   “嗯。”董淑莲点头,“干松果到了冬天可以用来生炉子, 松子就打扫起来, 拿去卖了。城里有养鸟儿的人, 松子可以做鸟食。”   江哦了声,来到北山村, 她学到了不少,而且做什么事,都可以身体力行, 这样真好。   她走去石碓那边,地上有什么亮晶晶的,好像玻璃一样。江蹲下去,捡起地上发亮的小石头。   通体透明,大拇指般粗细,却比指头长一些,一共六个光滑的面,一头尖尖的,像一个钻子的形状。抬手举起来,便被日头照得闪闪发亮。   “真好看。”江把小石头放进手心,晶体里面还有些杂质,握在手里感觉很好。她认得这是晶石,以前大哥就给过她,让她拿来玩儿。   “这是火石钻子。”董志兆走过来,看着江的手,“不过你找的这个是全透明的,很难得。”   “是吗?”江看着晶石。   “大多数火石钻子都是白色的石头,而且并不光滑。你这块像玻璃一样,真的好看。”董志兆道。   “这山上还有吗?”江又问,她以前身体还好的时候,跟着母亲出门,曾经在别人府中看到过晶石山盆景。一块石头上,生着许多大小不一的晶石。   “有,以前有人还见到过茶色透明的,不过很小。”董志兆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山沟,“我以前在那边摘松果的时候,地上就有不少火石钻子。”   看来这山上有趣的东西真不少。   送了水,江和董淑莲拿着暖瓶往山下走。前面是推着石头的董志兆和姜政方。   董淑莲走的有些慢,不太像平时的她,感觉像有什么心事。走到半路,她终于开口,“嫂子,我……”   “什么?”江看着欲言又止的董淑莲。   “我过两天要去下村大爹家一趟。”董淑莲说得小声,脸上也有点不自在,“你能和我一块儿去吗?”   “行啊!”江点头,但是看董淑莲的样子,好像是还没有说完似得,“娘让去的?”   董淑莲点点头,“娘说她要跟着去,我就说想让嫂子你和我一块儿。”她的一只手来回卷着褂子边。   “去的时候你就叫我一声。”江没有多问,有时候别人想告诉你,会说出来的。   “其实……”董淑莲开头,声音也更加小了,“是大娘说让我去看人。”说完她低着头往前走。   董家的这个大姑娘就是容易害羞,这和江猜测的差不多。姑娘大了,自然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大娘说的人,应该是不会错的。”江说了句轻松地话,“关键是人品好,没有歪歪毛病。”   董淑莲这才抬头,带着些不情愿,“只是那人挺大的了,说是二十七岁了。”   说到这里,江心里多少也明白了。大概是因为董淑莲的皮炎,所以人家介绍的对象也就差了那么一点。可是这个姑娘善良能干,仅仅因为皮肤就要差别人一截吗?   “淑莲,你去药房送药的时候,帮我捎一些药回来。”江摸出兜里的钱,那是上次董母晚上塞给她的那二十块,“等我回去,把药名写给你。”   董淑莲把钱推了回去,“嫂子,分家后有用钱的地方,这些钱你自己留着用,我先帮你买。”   江一笑,两颗梨涡荡漾,如此更加坚定了她想帮董淑莲的想法。她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能帮着减轻一些也好,不要让身上那么痒。   老屋的破烂东西多被扔了,有些则被董卓拿了回去。对于分给大儿子的东西,他始终没有再开口。   董志兆把老屋里的墙重新补了补,又从外面买回一块粉子,想等着墙干了以后,再粉刷一下。   江进了老屋,里面比起前几日已经好多了,没有了怪异的味道,没有了遍地的老鼠洞,墙上遍布的蛛网也被董志兆清扫了干净。   只是地面依旧坑洼不平,是早年的那种黑灰铺的。东西两间没有门,正间的锅灶也要重新垒。   董志兆在院里和泥,想做用来盘炕的土坯。江过去帮忙,把一个用木板钉成的模具框摆在地上。木框长约五十公分吗,宽三十公分,厚约五六公分。   模具摆好,董志兆把和好的泥用铁锨铲到里面,再用泥板刮去多余的泥浆,小心取下模具,一块方形的土坯就做成了,如此做了一些。土坯会暴晒上几日,然后形状固定住了,可以掀起来竖着放,这样更有利于将土坯晒透,从而更加坚固。   姜政方家的新房子剩了几节新烟囱,便拿来给了董志兆,说是就不用再去买新的了。   毕竟是为大儿子拾掇房子,董家夫妻中午也会给几个帮忙的年轻人管饭。   老屋的院墙已经垒好,枣树上的果子也已经成熟。董志闻拿了一根竹竿在敲,没一会儿,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枣和叶子。   江把枣拾进篓子里,这里的枣长得细长,味道甜中带着一点酸,很好吃。   要分家了,董淑月送来两块粉色的布,说是钉着当门帘;董淑莲找了就蚊帐布,把窗扇封好,现在天气还热,等着冷了,再贴上窗纸。   老屋那边收拾的差不多了,董志兆勤快,做事情手里出活儿,什么都会做得井井有条。剩下的就是查看屋顶秸秆下有没有破瓦,换一换。   九月的天气还是很热,白日里日头晒,清晨倒是凉爽。路旁地沿上爬满了牵牛花,朵朵花儿喇叭似得,紫色,蓝色,白色,满满的一大片。   董淑莲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挂着满满一兜子芋头,另一边是大枣。这些是董母捎给下村的妯娌――董家大娘的。今天正是董淑莲去看人的日子。   江知道原主会骑自行车,可是她却不敢,总觉得那两个轮子这样跑是她掌控不了的。所以她只能让董淑莲带着。   今天的董淑莲依旧是长衣长裤,只是头上别了大哥给的那两枚发夹,额前的碎发别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她的眼睛大大的,就是眼神老有些暗淡。   江的头发又长了一些,有时候会有些碍事,她就扎了起来,一张脸蛋儿如花似玉,白嫩的不像是农村里的姑娘。   到了下村,董淑莲带着江到了董家大爹那儿,家里只有董大娘。看见侄女和侄媳妇来了,就叫到了屋里。   董大娘个子矮,但是嘴皮子薄,说起话来巴拉巴拉的,快得很。当着两人的面,又把对方的青年夸了一遍。说是家里的老小,将来爹娘的房子就是他的,以前家里老人在哪里做过大夫之类。   董淑莲坐在炕头,只听着,偶尔嗯一声。   听着董大娘介绍了一通,连江都觉得和董淑莲相亲的人是多么出色的了。心中也为董淑莲高兴。   没一会儿,外面院子有人进来。透过窗户看出去,见是一个男人和一个老太。   “来了。”董大娘笑着道,随即起身出去迎接。   几人到了屋里,董大娘介绍着。   江看着进来男人,不高,甚至和董淑莲的身高差不多。但是人不能以相貌取之,最重要的还是看人品,看他能不能拿着董淑莲好。   两个老太聊着天儿,说着这些日子家里的收成之类。   那男人时不时抬头看看董淑莲,最后眼睛却飘向江,这让江觉得讨厌。   期间,来的老太太问了董淑莲几句,家里什么情况,父母做什么的?听到董父是个工人,又问她能不能顶替当工人。在得到答案之后,有些失望。   董大娘见也差不多了,就让男人和董淑莲在这间说话,自己和来的老太,江,去了正间喝茶。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董淑莲和江跟董大娘告别,说要回去了。董大娘便说有事回头再说,那男人和他的娘留在了董大娘家。   从下村往回走,正是天最晒的时候,又是上坡路多,江和董淑莲走得慢。   “怎么样?”江问。   董淑莲和以往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嫂子,你觉得那人怎么样?”   江一笑,这又不是她相亲?“我觉得,最重要是你自己的想法,你愿意吗?”   叹了口气,董淑莲摇摇头,“不愿意。”她看了眼江,“那人还问我,你是谁?”   江一愣,这个人是真不懂礼道,和姑娘相亲,却打听别人?心里又怕董淑莲乱想。   作者有话要说:  晶石是石英,不是钻石啊。   感谢订阅,么么哒。 第19章 药包   “他还左一句他的娘, 又一句他的娘, 他娘说的什么都对。”董淑莲没有让江尴尬,自己说了别处, “还说他能轻易翻进别人家的院墙。”   这翻人家院墙也能拿出来炫耀?这又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这男人这么听他娘的话, 将来娶了媳妇儿怎么办?媳妇儿的处境呢?   “其实你不愿意就跟娘说出来, 别勉强自己。”看董淑莲的表情, 江也大约猜到了,“日子总要自己过得顺心才是, 对吧?”   董淑莲看着江,认真的问道:“嫂子,那你过得顺心吗?”   这话又让江一怔, 她好像过得没什么不顺心啊!只是董淑莲这么问,是在说她和董志兆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啊!   见江没回答,董淑莲又道:“你说的对。可是娘应该不会这么想, 她很想给我定下,五娘家的小欣和我同岁,也定了人家, 所以娘心里急。”   长辈大约都有这种心理?就是看到人家孩子结婚, 就会心急自家孩子?尤其是董淑莲, 她在别人眼里有些不一样,所以董母会越发的在意。   “你回家好好说说, 娘不会说你的。”江宽慰了一句。   董淑莲摇头,“上次就是,我说没看好, 娘就数落了我好一顿。说我眼眶高,要看清咱家的条件,又说了对方的一堆好处。”   可能父母有时候心急,就会忽略孩子的感受吧。江现在知道董淑莲为什么如此纠结了,恐怕是董母的话影响到了她。   其实这件事,江也帮不了董淑莲,到最后还是要看当事人自己的想法。   回到董家,简单吃了中午饭。董志兆和江又去了老屋,以后就会住在这里,还有一些活儿要干。   土坯晒得差不多了,都搬去了老屋的东间地上,准备盘炕。   江把门帘缝好钉上,小小的屋子比原先亮堂不少。尤其是董志兆刷了一遍粉子之后,现在干净许多。   董志兆蹲在院子里,小推车的车胎被扎了,他要补一下。江拿了小凳子过去坐下,低头看着。   舀了一盆水,把充满气的车里胎摁进水里挤,没有动静就换一下,直到找到在水里冒泡的地方,那里就是破的地方。找一根细草杆,插在破洞处标记好。   董志兆用锉打磨车胎破洞处,待差不多时,就抹上胶油,稍等一下,在将一片小薄皮子贴在破洞上,用力摁一下就可以了。   “我怎么觉得你什么都会?”江抬头,看着给车充气的董志兆。   “这不是最基本的吗?”董志兆对着那幢明亮的月牙眼笑了笑。   可是这些江就觉得很难,她站起来,看着枣树,“最上面的够不着吗?”   高高的树梢上还有不少枣,红红的,随着风儿摇晃。   “我到树上,用竹竿敲下来。”董志兆挽了袖子,走到树下,双手搓了搓。   江走到树下,见董志兆三下两下就到了树上,然后沿着树干到了屋顶上。江递了一根竹竿上去。   “哗啦啦”,枣子掉到地上,江蹲在地上捡着。红红的果子放进嘴里,甜甜的,树梢上的果子永远是最好吃的。   “那边还有!”江在树下指挥着。   那董志兆也好说话,江指哪儿他就敲哪儿。一只手扶着树枝,另一只手稳稳地握着竹竿。   这样在地上看着不多,没想到捡到小竹篓子里竟是快半篓子了。   树上差不多也干净了,董志兆沿着树干下来,放下竹竿,拿右手捏着自己的左手掌心。   江又吃了一个枣,走来给董志兆送了一把,“给你吃,这些比前天的甜。”   看着正在嚼着的江,董志兆发现这个丫头爱吃甜。之前的高粱怡,汽水,冰棍……他低头从江手里叼了一颗枣。   被董志兆的举动吓了一跳,江张着嘴巴。   而董志兆只笑了笑,便坐去凳子上,继续看着自己的左掌心。   “怎么了?”江蹲下,外头看着董志兆的左手。   小小的脑袋这样探着,董志兆能看清江根根卷翘的睫毛,以及那张比他的手还小的脸。皮肤细腻,他曾经用满是灰尘的手搓过她的脸,惹了她的嫌弃。   “刚才在树上的时候,有刺扎进手里了。”董志兆指着掌心的一根小黑刺。   江放下枣子,站起来往屋里走,“我拿针帮你挑出来。”真好缝门帘的针线还在。   董志兆的手上有一层薄茧,刚才因为上树,沾了一些灰。江握上他细长的手指,低头看着那根小刺,心里有点把握不住。   之前江看见董淑莲给董志闻挑过刺,就是用绣花针挑开皮肉,拔刺挑出来。当时看着是挺容易的,现在自己上手才发现好像挺难的。   见江迟迟不动手,董志兆侧头看着她的脸,“怎么了?”   两人离得很近,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江往后直了直身子,“那个,你要不还是叫淑莲给你挑吧?”   扑哧一声笑了,董志兆不在意道:“没事儿,你挑就好。”   “那你疼就说话。”江下定决心,针尖靠去董志兆的掌心,在刺的旁边找了位置准备下针;另一只手捏起扎刺的那块肉,这样下手方便。   刺扎的并不深,江的针法也不错,针尖轻轻一挑,那根刺便沾在针尖上带了出来。   “好了。”江长舒了一口气。   伸手抚上江的额头,董志兆的食指指尖轻轻掠过,“你,出汗了。”   “啊?”江抬手想擦额头,被董志兆一把攥住,她看着自己被包住的那只手,有些愣怔。   “我有手巾。”董志兆拿过一旁搭着的手巾,拭去了江的额头。   手巾是刚洗过的,放在这里晒干,还带着阳光的味道。“我自己来吧。”江把手巾拿到自己手里。   董志兆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一块小小的痕迹。   “疼吗?”江问,她不知道自己刚才下手是不是重了?   “不疼。”董志兆摇头,他常年干活,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磕到碰到,只是一根刺而已,他没觉得有什么。但是他喜欢这种被人关怀的感觉,那甜甜的声音问他,就会让他的心明朗无比。   江站起来,正对着老屋,“现在看起来也不错,比原先亮堂了许多。”   “这里只是暂时住的,以后会有更好的房子。”董志兆站起来与江并排。   看得出董志兆是有这种能力的,他做事认真,有担当,想法也比别人多,江认为他可以。“嗯。”   “那你……”董志兆开口的话咽了回去,人家势必是要离开的,他有必要问吗?问她愿意留下来吗?愿意跟他在一起吗?愿意一起扶持,共同过上好日子?   “我先回去了。”江提着篓子往外面走去。   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董志兆就站在那里看着,他在想着。为什么不可以?她不过是想上大学,那就让她去上,这和自己喜欢她有什么冲突吗?   原来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原先的束缚没了,心中豁然。他帮她去上大学,但是他也会去喜欢她,保护她。她若是嫌弃他贫穷,不愿跟他,那他董志兆也不会强迫,放她走就是。可是他就是在心里认定,江不是那种人。   董家的正间,董淑莲在洗菜,一声不吭。见江回来了,只是抬头叫了声。   东间,董母正在唠叨着:“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你想找什么样的?去城里找工人?”   这是在说上午相亲的事?江去了西间。   董母依旧说个不停,“你回来就一句那人不好,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好?总得听听你大娘那边怎么说吧!你这样回了人家,以后谁还能给你提?”   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包,这是上次她让董淑莲从药房里买回来的中药。她拿在炕上,每样分成一样的分量,然后拿了就蚊帐布包成小包。   “淑莲。”江对着董淑莲勾了勾手,示意她道西间来。   董淑莲放下手里的活,轻轻的走到西间,东间娘还是那里说个不停。   “我给你包了药包。”江指着炕上,“用这个熬水,然后你用那些水泡澡,你试试身上会不会轻快些。”   “嫂子,你前些天让我买药是为了我?”董淑莲心里是感激的,但是对这些药却没抱什么幻想,十几年了,能治好早就治好了。   “我知道一个偏方,用这些药来泡澡,可以让皮炎好一些。”江道,她当然不能说,这方子是以前家里专门前来治她的老郎中的。   当时她有个丫鬟也是突然发烧,烧起了满身的皮屑,后来老郎中便开了这个方子,后来那丫鬟也好好地了。江当时出不去门,就从郎中那里大体记下了方子。   “可是家里这么多人,来来回回的……”董淑莲有些为难,自己住在里间,父母在东间,正间是弟弟……这要是用药水泡澡,还不弄得满屋子都是味道?   “这样吧。”江想到了办法,“你哥不是要给老屋盘炕吗?到时候就得烧火让炕尽快干起来,你到时候去老屋就行了,那里也没人,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早,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预收新文《回到九零去囤房》求收   池玫撕了大学录取通知书,   作为一个前世过劳死的大龄未婚女,   重生回九十年代的她只想赚钱囤房,   去什么三流大学,她这辈子要当包租婆,   吃香喝辣跳广场舞。   为了赚钱,她做了一个小会计,   小小的作坊门头?不靠谱!   只有四五个员工?逗谁呢?   小老板年轻有为,一表人才?   不不不……   池玫表示他分明是,人傻,钱多,快来!   一日,小会计看着晚报,搜索着房源。   “人傻钱多快来的人才”凑过来:报纸上有黄金?   小会计心善的讲解了一番,房屋土地即是黄金的道理。   人才摸着下巴苦恼:那我家有好几个农场,这怎么算?   小会计:……   重生后只想囤房,却收获了一枚地主二代。 第20章 小筐   “谢谢嫂子。”董淑莲攥着一个药包, 反正试了那么多次了, 也不在乎多试一次,毕竟这个嫂子对自己上心, 是一片好意。   接下来的几日, 老屋的炕盘好了, 董淑莲按照江说着, 熬了药水倒进大铁盆里,用那些水擦洗。   老屋拾掇好了, 分家的日子也到了。董家除了搬去城里的三爹,其余兄弟四人都到了,来为分家做见证, 然后写分家单。   期间五爹又提起多给大侄子点粮食什么的,或许是想了几天,董卓也没有反对。   董家四爹在几里外的初中当副校长, 所以分家单是由他来写,写完了就双方签个字。   老大董志兆分了老屋,以及那几块地, 包括粮食多少……   最后, 四爹和五爹又帮着董志兆要了一块河边的自留地, 平日里可以种点吃的菜什么的。   董志兆的几个伙计帮忙,把西间的大衣橱搬进了老屋。老屋很矮, 大衣橱上摞了个大木箱,几乎就到了顶了。   晚上,老屋开了火, 几个伙计留在这里吃了一顿饭。几个人话也多,在一起闹腾到十点多。   待人都走了之后,江收拾着炕上的小饭桌。看着吃得差不多的饭菜,她想是不是自己准备的少了。人家能吃饱吗?   “江做的饭真好吃?”送走了伙计们,董志兆回到屋里,帮着江拾掇,心里有种得意的感觉。因为伙计们平时都是喝酒多,今晚却是吃菜多,这证明江的菜做得好。   江却有些不信,她才跟着董母学了几天做饭?定是董志兆捡了好听的来说。   董志兆把桌子搬到正间,见江还想收拾,就拉着她直接跑去院子。   头顶的月亮弯弯,挂在大枣树的树梢上。夜如此安静,让董志兆的话那么明显。   “委屈你了,住在这里。”   江看去董志兆,他正抬头看着夜空,侧脸柔和好看。前世病疼缠身,她学着让自己乐观,而现在她也依旧乐观。   “那就给我盖一座大宅子。”江笑着道,多少有些说笑的意思。   董志兆却没有当成说笑,他认真的应道,“一定会的,还有很多的地。”   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酒气,让他平日里清朗的声音带上了些迷醉沙哑。“说不定明日你就有了?”   这个丫头说话总是让人心情愉悦,仿佛她心中就没有烦心事似的,和她在一起就会觉得很轻松,也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明日就有了吗?”董志兆伸手捏了捏江的脸颊,“你一向运气好,说不定真的会。”   江躲开,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你以后不准捏我的脸!”上次是满手的灰尘,这次是手上还有酒味。而且……男女有别。   “家里现在什么也没有,看来还要置办一些。”董志兆找了小凳子坐在,“过两天我就上山,去石场采石头。”   江也坐下,她知道这次分家,董家夫妇没有给董志兆什么钱,只是分了些玉米,还有就是收了地瓜再分一些。“村里让到山上采石头?”   “大爹跟我说了,那石场本也是废着,想去干就去,村里不怎么管的。”董志兆道,夜色宁静,身边坐着的人儿很美好。   “你自己一个人?”江想了想那坚硬的石头,以及埋在下面的,一个人挖得出来?   “我想跟政方搭伙,他家里有一套凿石头的铁撬,铁钻子。”董志兆不由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或许真的有点偏袒自己的弟弟。可是家里的东西本来就是父母的,分他多少,他不会有意见。况且,他不认为就缺那一点,他更相信,自己努力会得到更好的。   江觉得董志兆是个很有计划的人,对什么事也勇于去尝试,头脑也灵活。   “我怎么不见你看书了?”董志兆歪着头看江,浅浅月光为那张脸儿镀上一层光芒,柔和甜美,让他想要一只看着。   看书?江不是原主,那书是怎么也看不进去啊!本来还想着借助这个上大学,却外面的世界看看。“这些日子,家里忙嘛。”   董志兆哦了声,软软甜甜的声音十分好听,“谢谢你帮淑莲,她以前也挺爱说话的。我作为大哥,又不能去问她一些事。”   “我就是偏巧知道一个偏方,还不知道有没有用?”江道。   有没有用的,关键是有这份心。董志兆站起来,“跟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这人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多话,看起来好像很愿意住在这破旧的老屋?江狐疑的站起来,跟着董志兆进了屋。   掀开了西间的门帘,董志兆走进去,很快又走了出来,将手上的东西送来江面前,“给你的。”   “这是?”江接过一个崭新小筐,不大,像汤盘般大小。她拿近了看着,一股清新的味道钻进鼻子,“这是什么编的?”   董志兆笑了,那张脸连个小筐大都没有。“就是用玉米最里面的那一层皮,阴晾干之后,编制成的。”   这真是不可思议,江看看董志兆的手,又看看小筐,这人的手真巧。“真好看。”她拿着小筐反正看了看。   “还有。”董志兆的手放平小筐,另一只手从身后拿出来,将手里的东西放进小筐。   “这是什么?”江看着小筐,大大小小的东西,不少呢。   “糖啊!”董志兆道,“以后这个小筐你就用来装零嘴吧。”   抬头看向董志兆,江一双月牙眼闪闪烁烁。她来到北山村也有段日子了,也听苏巧说起过村里的媳妇儿,可是谁家也没有这样的啊?   “为什么给我?”江问,总觉得心里有着某些说不出的感觉。   把小筐推回给江,董志兆脸色柔和,轻轻的道了声:“因为江喜欢吃甜啊!”   这是在说自己很馋吗?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是前世吃了太多的苦药,以至于她有时候闻到自己身上都带着苦味儿,所以她真的喜欢甜。   董志兆走去地上还没有收拾的饭桌前,弯腰收拾起来。   江放下小筐,“我来吧!”在董家的时候,收拾碗筷可都是女人的事儿。   “你做了一晚上的菜,去洗洗吧。”董志兆挡开江的手,“这些我来收拾。”   天稍微凉了,江在盆里兑了水,端去了东间。   炕上铺了一张新席子,席子下面垫了些新麦秸杆,被子就叠在墙角。   洗完了之后,江在炕上铺好了被褥。夜风透过蚊帐布封的窗户钻进来,屋里并不热。   她躺下,外间的灯也熄了,传来董志兆舀水的声音,他应该也是回西间清洗吧。现在两人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了,未来会怎么样?   炕上还摆着那个小筐,里面有水果糖,奶糖,各种好看的糖纸包着。   第二天,江起床做了早饭,两人简单的吃了。董志兆说要去一趟姜政方家,还要去一趟镇子上,估计要下午才能回来,让江不要等他吃饭了。   江去了河里洗衣服,河里的水已经没有前些日子多了,再过些日子基本就会断流,预示着秋冬的即将来临。   正好碰到了苏巧和闫玉花也在,两人见了江态度截然不同。苏巧往旁边让了让,给江倒了个位置;而闫玉花像一尊大佛似得,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对着这种人,江也没必要理会,左右还是做好自己的事。她找了一块搓衣石,把衣裳从盆里拿了出来。   闫玉花盯着那几件衣裳发呆,她看见了董志兆的。以前这书呆子洗衣裳向来只洗自己的,这次怎么帮着董志兆洗了?   洗衣裳之前,一般都会翻一翻衣兜什么的,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拉在里面。江从自己的兜里摸出两块糖,顺手放在一旁的石头上。   “巧姐,你要吃吗?”江问道。   苏巧赶紧摇摇头,自己吃糖,身旁这个小姑子还不得气死?“最近嗓子上火,不敢吃。”   江哦了声,“嗓子上火,喝点金银花。”   农家里哪会什么都备着?苏巧笑着嗯了声,“这是在下村供销社买的糖?那里贵,小卖部里便宜点。”   “我不知道,董志兆买回来的。”江把衣服浸在水里,然后捞到搓衣石上,“这种好吃,就那种绿白色长条的不好吃,有点辣。”   “薄荷糖吧。”苏巧笑道,脸上不无羡慕,“董志兆就是心细,还给你买糖吃啊?”   一旁的闫玉花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从小就喜欢跟着董志兆,甚至想跟着她一起去上高中,不过实在不是学习的料。而董志兆自始至终也没认真看过她一眼。   闫玉花心里很不平衡,她长相不错,甚至下村的青年都喜欢跟她说话,还喜欢送她些东西……这书呆子有什么好的?就因为长了一张狐狸精似得脸?   如此,闫玉花手里的衣裳在河里甩了甩,水四散溅开,多数甩到了江身上。   本来还和苏巧说话的江,松开手里的衣裳,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直接看去闫玉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ui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9641222 2瓶;xg慢慢,2瓶。   么么哒。 第21章 雨落   “哎呦, 手滑了下。”闫玉花阴阳怪气的笑了声, 她就是看江不顺眼,“这水怎么就溅了出去?”   江也不说话, 只一脚直接踩进水里, 然后飞快踢起, 凉鞋上的水飞了出去, 尽数落在了闫玉花身上。   “哎哟,脚滑了下!”江学着闫玉花的神情, “这水怎么就不长眼呢?”   “你说谁不长眼!”闫玉花扔掉衣裳站起来,狠狠地瞪着江。   “说你了吗?你急什么?”江很想笑,她自己身上是溅了几滴水, 那闫玉花整个从头到脚一片水,头发稍还在滴答着。   “你赶紧给我擦干净!”闫玉花开始蛮不讲理,她可不管是不是自己先挑的事儿。   “好啊!”江丝毫不怵, 一个村姑都对付不了,她对不起大家小姐这个称号,“你脱下来, 我给你擦干净。”   “江, 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要不要脸!”闫玉花嘴角刻薄。   “说别人之前,自己先想想自己, 要脸?”江倒不如闫玉花那么激动,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她是千金小姐,端庄优雅的站着, 表情自若,这就是最让对方气急的做法。   闫玉花一听这话,气势弱了些,这个书呆子是专捡她的软处踩。一时间脸涨得通红,咬着唇开始骂脏话。   一旁的苏巧哪还能洗衣服,赶紧起来拉架。这个小姑子的名声的确不大好听,以前十五六岁就跟着别的青年随便出去,那时候觉得自己了不起,还当做是值得炫耀的事。现在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谁家还不打听打听?   见苏巧拉着自己的手臂,闫玉花狠狠的瞪了她一样,心里断定这个嫂子是在拉偏架,伸手狠狠地拍掉了苏巧的手臂。然后伸开腿想迈过河去厮打江。   眼见闫玉花气势汹汹的跨了过来,江往后一退,和人斗嘴她轻而易举,可是她是大家闺秀,不会打架啊?闫玉花的爪子已经挥了过来,她抬手去挡。   “哗啦”一声,预想中的碰触没有发生。江看去,闫玉花掉进了河里,一个没站稳,直接整个摔进水里,这下全身湿透了。   一旁,董淑莲喊了声:“不准你欺负我嫂子!”   江看着这个平时很少说话的董家大姑娘,她的身后是一个篓子,里面装了些山豆角,应该是从坡上回来的。   狼狈的从水里爬起来,闫玉花的衣裳贴在了身上,此刻也不管,张嘴就骂,专捡难以入耳的来,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还是未出嫁的姑娘。   附近地里干活的媳妇婶子们纷纷咋舌,这闫家的闺女嘴太厉害了,将来谁敢娶?   “你闭嘴!”江高了声量,“就准你欺负别人,还不准别人还手?你以为你是谁?告诉你,以前不跟你计较是碍着一个村的。既然你不客气,我以后也不会给你好脸看!”   董淑莲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江,这是那个默不吭声的书呆嫂子?没想到嘴巴还挺快的,说什么毫不磕绊。   闫玉花还在骂骂咧咧,一旁地边上站着一个大嫂,开口道:“还是先回家换身衣裳吧!”一个大姑娘家的,衣服都透了也不在乎,真是随了她家那不检点的娘。   到了这里,闫玉花才低头看了眼身上,湿透的衣裳贴在身上,她穿的又是白色,里面的什么都映出来了。   苏巧从盆里翻出一件自己的还没洗的衣裳,想给闫玉花披上。结果闫玉花并不领情,直接夺过衣裳扔进河里,朝着苏巧撒气,“好,你也帮着她们!”说完,哼了一声跑走了。   苏巧连忙跑进河里,去捞那被冲出老远的衣裳。   “嫂子,闫玉花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她再敢欺负你,你就叫我。”董淑莲蹲下,在河里洗了洗手,心里还是有些生气的。   江也蹲下,闫玉花也就是说不过她才动手的,相信吃了这次亏,以后会老实点儿。“你去坡上了?”   “地头上的山豆角好摘了。”董淑莲撸了撸袖子,掬了一捧水搓了搓脸,“一会儿你拿一把回去吧。”   江却只是盯着董淑莲的小臂,那里已经比前几天光滑了些,“药水是否管用?”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董淑莲抬头,“好多了。”她看着走回来的苏巧,把袖子重新放了下来。   董淑莲并没有回家,而是留下来帮着江一起洗干净了衣裳。两人往回走的时候,苏巧还没有洗完,闫玉花回家了,剩下的衣裳只能她自己全部洗完。   董淑莲跟着江到了老屋,从篓子里拿了一把山豆角留下。又去院子中间,把晒在地上的花生翻了翻。   江坐在阴凉处摘豆角,掰成小段扔进盆里。山豆角有的是带颜色的,红的,白的,绿的,还有花点的,豆粒也比较大。   董淑莲走过去坐下,挽起自己的袖子,“嫂子,你看,是不是好多了?”   江这才看到董淑莲的小臂,方才在河里的时候,恐怕也是怕让苏巧看见,才没有多说。她拉过董淑莲的手,手臂上有些地方变得光滑,而那些凸起的皮屑也平整了许多。   “既然有用,我就把方子写给你,你以后自己配着熬水就行。”江还看见,董淑莲手臂上有些小红泡,像针尖似得,希望那不是董淑月所说的,最后会破。   家里还有活儿,董淑莲提着篓子走了。江坐在院子里,看着外面的山峦,这里的生活好像已经习惯了。   正要起身,院门处推进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车把上是两个崭新的白铁做的水桶,正是董志兆回来了。   “不是说下午才会回来吗?”江走过去,把水桶接下来,抬头看着董志兆额头上挂满了汗珠,遂把晾衣绳上的毛巾递给了他。   支好自行车,董志兆擦了擦汗,“想着快点回来,说不定能赶上午饭。”   江知道,董志兆喜欢吃热饭,而且不喜欢吃外面的饭。“这些是谁家的?”她指着水桶。   “是咱家的。”董志兆道,“自行车和水桶都是。”   江不信,分家的时候,董志兆没有分到钱,又怎么可能买回自行车和水桶?   看出江的疑惑,董志兆也没有打算隐瞒什么,便直接道:“我去借了政方二百块钱,去了镇子上买的。他人真不错,刚盖了房子,硬是拿了钱给我。”   分家之后,董志兆没有诉过一句苦,总是说以后会好的。江笑笑,“我去做饭。”   老屋只有东边一个灶台,煮饭烧菜全在这口锅。先把菜炒到差不多,然后添点儿水,再放上箅子,一起热着饼子就行。   董志兆已经洗干净,把小矮桌摆在正间地上,拿了两双筷子。   屋外的枣树随风轻晃,树叶彼此之间拍打着。正间的两人面对着吃中饭。   饭后,董志兆并没有歇晌,说是想上山去看看。毕竟现在欠着姜政方的钱,他要尽快还上。   而且他也不想江跟着他吃苦,这个姑娘那么美好,应该过着舒心的日子才是。   江没什么事,就说跟着一起去看看。两人一起出了门,老屋门上落了一把锁。   上午还是阳光明媚,下午的云彩却厚了起来,低低的压着,阴沉沉的。   到了石场,还是像以前那样乱,石块到处都是,大的小的。反正江是实在看不出,这些石头有什么价值。   董志兆看了看周围,他从小长在这里,自然知道这整座山下都是优质的花岗岩。现在村里要说可以采,他觉得是个机会,可以试试,况且他以前也学过凿石头的手艺。   万事开头难,董志兆心里已经准备好了,一开始他就自己干,没有本钱就自己动手。   “这些能做什么?”江指着踩在脚底的小碎石问道,她可没忘了,董志兆说山上的石头都能卖钱。   捡起棱角凌乱的小石头,董志兆在手心里掂了掂,“这些小石头可以变成石子,盖房子,铺路都会用到。”   “可是大小不一样也能用?”江又问。   “以前都是靠人来捡的,现在听说外面有种机器,可以粉碎石子。”董志兆扔掉小石头,或许有一天他也会拥有那样的机器。   这边的世界比自己原先的地方厉害太多,现在江听到什么都不会觉得惊讶了,人都能飞到天上去,还有什么是不能做到的?   “咦,下雨了。”江抬头,雨滴落在她的脸上。   “我带你找个地方躲雨。”董志兆上来拉住江的手,转身跑起。对,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牵她的手,那只小小的手包裹在他的手心里,让他觉得好像得到了全世界。   “你慢点啊!”江身不由己的迈着步子跑,“这雨没下大,回家也来得及。”   “很近的。”董志兆回头,英俊的脸庞上也落了雨滴,却是挂着明朗的笑。   不知为什么,江心跳得厉害,看来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跑,的确不太容易,而那只被握住的手更是让她觉得热得发烫。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九点,二更准时掉落。 第22章 好运   董志兆带江去的, 是一个山洞, 就在石场上面的林子里。整个山洞就是在一块大石头上凿出来的,站在洞口, 里面黑黢黢的, 能感觉到丝丝的阴凉气。   这么黑的地方, 江可不想进, 便抽回自己的手,也正在此时, 雨大了,哗哗的落下,击打着周围的树木花草。   清丽的淡蓝色桔梗花, 就如一串小铃铛一样,在雨中轻晃摇摆。   “我带你去里面看看吧?”董志兆提议。   “就在这里等着雨停好了。”江看看洞里,要不是有董志兆在, 她还管下不下雨?就算天上下刀子,她也不要留在这里。   “进去吧。”董志兆凑近江,抬手拭去她头顶的水滴, 声音轻柔, “你敢进去, 我就奖给你一样好东西。”   好笑了!江看了董志兆一眼,这人拿她当小孩哄吗?一样好东西, 她一个千金小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当然这个世界的东西除外。   “走吧!”董志兆见江不说话,直接拉起人便往洞里走,如果能让他一直这样牵着她的手, 叫他做什么都可以。   没办法了,被人给硬拖着拉进洞里,江叹了一气。可是洞里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走到一处便亮堂了,原来洞壁上开了一个小口,像窗户一样。   “你从这里看看。”董志兆把江推到小口,“看见什么了。”   “是北山村。”江从这个位置望下去,能俯瞰整个山村,以及村南的水库,扬水站……突然,她的头一阵刺痛,一团模糊的影像在脑子里闪过,转瞬即逝。   “你怎么了?”董志兆看着江突然捂着自己头,柳眉蹙着,似是极为痛苦,“哪里不舒服?”   江喘了一口气,那股不适已经消逝,她也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我没事,就是可能有东西飞进眼里了?”   董志兆松了一口气,掰过江的身子,“我帮你吹吹眼睛。”   “不用了!”江退后一步,两人离得太近了,这让她不自在。   洞里响起一声笑,然后董志兆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呐,给你的奖励。”   还真是把自己当成小孩了?江看着董志兆摊开的掌心,那里躺着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不像是糖果。她仔细的在原主记忆力找这是什么?好像记得,可是名字很拗口啊!   最后,江还是拿了过来,看着上面整齐的包装纸,“巧克力?”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她怎么就想不起来?   “听志闻说,巧克力很好吃,今天在商店就买了一块。”董志兆道,他喜欢看她吃东西,尤其是他给她的。她喜欢甜,自己就把所有甜的东西买来给她。   江把巧克力的包装纸拆开,里面是褐色的一个个的小格子。她掰下一半给了董志兆,“给你一半。”   董志兆心里是高兴地,这是不是证明江的心里也有他?可是他真的不喜欢糖之类的甜食,但是他喜欢对面这个比糖还甜的姑娘。   “我不吃。”董志兆摇了下头。   江哦了声,把剩下的一半重新包起来,“那就先留着吧。”接着她吃了一小口,口里的感觉是甜甜的,滑滑的,又带着些许的苦味,很好吃。这个世界的甜食太棒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从小洞口望出去,雨水连绵,整个山村安静祥和,被一片绿色包围。   “这个山洞原先是打仗时挖的,后来在五几年又挖深了一些。”董志兆走去江身边,与她一起看着外面的雨帘,“这山上还有不少,等着以后带你去看看工兵洞,那才是修的好,房间都一个个的。”   可是江对山洞并没什么兴趣,见董志兆是一番好意,也就笑了笑。   身边的姑娘身材高挑,却只到他的嘴唇处,“你要不要上去坐着看看?”董志兆拍拍小洞口的石沿。   这么高?江摇头,她才不上去,就这么往下看看都头晕的要命,还让她上去坐着?她拒绝。   董志兆自己的双手摁着石沿,轻轻一跳便坐在了小洞口上。   “你……快下来!”江下了一跳,这掉下去还了得?“这洞多高啊!”   手伸过去摸了摸江的小脑袋,董志兆一笑,“你这丫头胆子和么小吗?放心吧,我没事,比这更高的地方我都去过。”   “坏了!”江突然道了声,“院子里还晒着花生!”   “下雨,淑莲肯定就收起来了。”董志兆看着江,一惊一乍的都这么可爱,“你以后想去哪儿,可以自己骑着车子去。”   自行车?原主会骑,可是江不敢,“我也没有地方要去的。”   “城里还是有不少有趣的地方。”董志兆说着,其实他也没有去过,只是听伙计们说的,但是以后说不定他可以带着江去看看。“有动物园,公园,还有海水浴场。”   这些都是江以前没有见过的,当下也觉得有些向往。   雨停了,林子里一片清新,只是树枝上,草叶上全是水,只要走过就会湿了衣裳。   江跟在董志兆身后下山,裤腿已经湿透。不远处的草丛里有异动,她停住脚步看了过去,那边的草叶摇摇晃晃的,似乎有事么东西藏在里面。   “怎么不走了?”董志兆回头。   “那里是不是有蛇?”江指去草丛的方向,连着头皮都开始发麻。紧接着那草丛里就用东西跳了一下。   董志兆眼疾手快,几步跑了过去,一把摁住草丛里的东西。   江知道董志兆胆气大,可是没想到他居然大到敢徒手抓蛇!她站在原地看着董志兆慢慢起身,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看!”董志兆抬起右手朝着江晃晃,“我抓到了什么?”   那是一只浑身带着花点的山鸡,淋了雨的原因,它灰色的羽毛黏在一起。可能刚才听到声音是想飞起来,结果翅膀没有干,却弄出了动静。   山鸡被董志兆抓住两个翅膀跟提着,根本没办法反抗,爪子蜷缩在腹部。   把山鸡往江面前送了送,董志兆道,“现在我确定,你的运气是真的好,每次上山都能有意外的收获。”   江好奇的看着山鸡,肥肥的身子,脑袋不安的来回晃着。她伸手想去摸摸山鸡身上柔软的羽毛。   “别碰!”董志兆连忙收回手,“当心它啄你!”   果然那只山鸡正做着攻击的样子,江忙缩回了手,这要不是董志兆动作及时,她的小指头可就惨了。   “这是只母山鸡,你看它是灰色的,公山鸡长的好看,一身羽毛光彩亮丽。”董志兆解释道,“因为好看的羽毛会让它容易得到配偶。”   “我知道孔雀也是这样的。”江以前听大哥说过,“好像鸟儿都是这样。”   “嗯!”董志兆点头,“大部分动物如此,不过人正好想反。”   这怎么又扯到人身上了?而且听起来还有些奇怪。江催促道,“赶紧回去吧。”   董志兆迈开步子往前走,现在两人身上都沾了水,还是赶紧回家换下来比较好。他倒是无所谓,身体康健能挡得住凉气,可娇娇的江还是小心点儿的好。   到了家,院子里的花生早已被收了起来,连着上山之前江晾晒的衣裳,也收了,想来是董淑莲做的。   回到屋里,两人分别回了自己的房间。   江换下衣裳,拿水洗冲了冲手臂和小腿。收拾好以后便走到院子,董志兆把抓回来的山鸡用一根绳子拴在枣树上,她就蹲在那里看。   这时候,姜政方走进院子,“哟,抓到好东西了!”他走到枣树下,“弟妹,今晚我就留下来喝酒了。”   江站起来,见姜政方一直盯着山鸡,八成是想用来做下酒菜。还有,这人昨晚不是刚喝过酒,这么馋?   董志兆换好衣裳走出来,拿了板凳和姜政方一起坐下,“整天就想着喝酒,闻到酒味就忍不住,给你一瓶酒精你也能喝吧?”   姜政方是个愿意开玩笑的,当场直接道:“你最好给我准备一盘钉子当下酒菜。”   踢了踢脚边放着的蛇皮袋子,姜政方又道:“给你拿过来了,我在家看了看,有些钻子锈了,到时候你拿砂纸磨一磨。”   董志兆解开袋子看了看,“这么多,你自己不留几个?要不咱俩一块干。”   姜政方摆摆手,“你拿去吧,我这不是因为你,才能往人家伙房送菜吗?其实这样挣几个就行了,打石头我就不去了,顾不过来。”   “那你这些钻子,铁锤什么的,我给你钱吧。”董志兆道。   “又来了,咱俩还这么见外?”姜政方轻摇一下头,“原本留在家里也没什么用,顶多当成废铁卖了。这不是老爹留下来的吗,也就放着了。”   “那晚上就留下来,吃了饭再回去。”董志兆没再推辞。   姜政方瞅了眼扑腾个不停的山鸡,“把它煮了吧!”   董志兆好不客气的拍了姜政方的肩膀,“酒和鸡,你选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董兄,你是不是对女孩子的喜好有点 第23章 买主   “那还是酒吧!”姜政方笑道, “听说了没有, 咱村也要分地了。说是先分地,地里的庄稼原本是谁的还是谁的, 等倒了出来之后就归分到的人。”   “抓阄分地?”董志兆问, “你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送菜回来, 在村委门口听人说的。”姜政方道, “按家里的人口分地,我家那两个丫头都有份。”   分地, 就是说江也有份,当初结婚的时候,江家就直接把江的户口落在了董家。董志兆算着, 两人分的地种粮食也够了。   去石场事,几个伙计都没有去,只能董志兆一个人。没人去做的事, 在别人的眼里总是觉得奇怪,村里的人也这样说。说是董家大儿子莫名其妙的去打什么石头?明明都要分地了,种种地不就行了?   院子西面墙边, 专门拾掇出一块地方, 垒了一个烧钻子的火炉, 旁边支着一个风箱。   要想打石头,铁钻的头要尖一些, 这样才能在石头上凿得动。姜政方拿来的铁钻,因为放的时候有些久,钻头都有些钝, 这就需要打磨一下。   在火炉里烧旺了火,把铁钻的头摆进火里,一旁的风箱拉上几下,火势大了,铁钻很快就烧红了。差不多的时候,用一把长半米的大铁钳夹住铁钻的顶端,然后快速放在厚铁板上,用铁锤大力敲打钻头。   铁钻的钻身一般有六个面,而钻头是三个面,铁锤敲打三个面,使钻头变尖,打石头会更加省力。   江在一旁帮着董志兆拉风箱,看他来回敲打着铁钻,锤下有火星子崩出。又见他将打好了的铁钻浸在凉水里冷却,然后放去一旁,如此反复。   董卓因为大儿子的事,不愿意和他再说话,就连见着江,也是耷拉着一张脸。两个晚辈不能因为长辈的态度,就忘了自己的规矩,该怎么叫还是怎么叫,至于董卓答不答应,他们只是做好自己该做的。   有时候,江和董淑莲会跟着董志兆上山,偶尔帮他推推石头什么的。那根大铁撬就很好用,找好一个支点,然后用力往前推。只是姑娘家的力气小,也就是推一些小的石块。   一块大的石头要分成小的,就先要分离。在大石头上打上小扎(长十厘米的钻子),然后再打,连着一排小扎,到了一定程度,石头便会裂开。接着再把分离下来的石头凿成需要的大小。   整个采石场都回想着“叮当,叮当”的声音,打好的石头被放在一旁。董志兆打的石头,都是三十乘三十的正方体,每条边上都会留下铁钻敲打过的痕迹。完成的石头便整齐的摞在一起。   天稍微热点,便去凉快地里坐一下。董淑莲继续提着篓子上山去挖草药,最近可以明显的看出她爱说话了,尤其是对江。   董志兆拍了拍手上的石灰,脚上的胶鞋也被汗浸湿了,“淑莲好像很喜欢跟你说话。”   江用手挑着地上的小石子,“那有谁不愿意跟我说话呢?”   “你说得对!”董志兆点头,好像家里的弟妹都喜欢跟江说话,连自己那刁钻的小妹都是。“江人见人爱。”   歪头看着董志兆,江指着堆好的石头,“会有人买吗?”既然凿出了石头,自然是要卖钱的,可是买主总要有吧,不然堆在这里也没有用。   “我晚上去四爹家一趟,他是老师,认识的人多,他那天也提过。”董志兆道,四爹是支持他干一番的,当老师这么多年,他的思想比几个兄弟开化。   江拿着小石子在手里玩,没想到这些石头真的被董志兆变成钱了。还有这人的手真巧,手里也出活儿,如果分离的石头大的话,一天能凿出二十多块,是个踏实肯干的。   “我算过了,按外面的价钱算,每块石头七八毛钱,一天就能挣二十块。”董志兆算着账,“很快就给政方还上那二百了。”   “可是很辛苦啊!”江知道一天二十块钱很多了,都快赶上城里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当然前提还是要有买主。   “辛苦算什么?不辛苦也没有钱啊!”董志兆的食指蜷起,在江额头上敲了一记,“等我从四爹家回来,就给你买糖吃。”   江揉揉额头,好像最近董志兆很喜欢敲敲她的头,捏捏她的脸,可是他对自己的弟妹也没这样啊?   转眼间,到了收地瓜的时候,地里到处是收获的人们。脸上有丰收的喜悦,更多的是对于分地的期待。   江也跟着董家的人到了地里。董卓这日正好不上班,由他负责刨地瓜。   董卓先把地瓜蔓从根部用镰刀割断,然后剩下的人把蔓藤拖去地边上。   董志闻只呆了一会儿,便说有事跑没了影儿,剩下董母,董淑莲和江。可能早已经习惯,董卓只是嘟哝的骂了几声,回头拿着镢头到了地边上。   从第一排地瓜岭开始,董卓高高的举起镢头,然后找准地方落下,再轻轻一提,地瓜便被带了出来。   一棵地瓜会结不少,一个个的粉红色的外皮,大的小的抱在一起。   “今年的地瓜收了。”董母拿起一个掂了掂分量,“这个得两斤了。”   江和董淑莲一人拿了一个篓子在地里捡着,没一会儿工夫就满了篓子。然后,董卓便挑去山坡下面,那里停着小推车,把篓子里的地瓜倒进小车的大竹筐里。   从外面回来的董志兆没有上山打石头,放下车子就来到地里,把满了的小车推回家去。一个上午,董家两块地里的地瓜全收完了。   几个人一起往回走,董卓扛着镢头,还是不和大儿子说一句话。倒是董母问着,“这两天怎么瘦了?”   “没有,我吃的很多。”董志兆道。   “你四爹怎么说的?”董母又问。   “四爹说让我回来等着,有信儿就跟我说了。”   总觉得大儿子这次的事做得和别人不一样,董母还是有些担心的,“等分了地,先把地种好。当年闹饥荒的时候你还小,记不住,这什么时候都要有粮食。”   “娘,我知道了。”董志兆点头。   董母嗯了声,慢了脚步和最后的江一起走着,“淑莲的身上好了不少,她说是你给的偏方?”   “我有个认识的人,当时也是发烧烧起的皮炎,用了这方子,后来就好了。”江道,“我就给淑莲试了试,想着或许有用。”   这个媳妇心里有自己的闺女,董母有些欣慰,“好几年了,怕是血液里都带上这病了。不知道能不能治好,就是别让她受那么些罪就好。”   听着董母的叹息,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的面前,母亲总是笑着,可是背后她看见母亲哭过,叹息过,以至于美丽的她早早地生了白发。   “其实我这心里不好受,我悔恨的不行,要是那天她没上山……”董母又是一叹,“到现在找个人家,心里都怕人家会不会嫌弃她?”   看来到底是亲生孩子,就算平日里董母多偏心小儿子,心里还是疼另外几个孩子的。   因为分家单上写着,所以董志兆和江分了一些地瓜。今年收成好,院子里堆了不少。接下来就要给地瓜分分类。   好看的,没有伤痕的地瓜要单独捡出来,留着做明年的地瓜种;再好一些的就是平常吃的,这些的话放在院子里晒一晒,会更甜,然后存放进家里的地窖;剩下的有伤痕的,小的,白瓤的就用来切地瓜干。   由于在等四爹的信儿,董志兆没有上山,在家里帮着江整理地瓜。他坐在院子里,手上戴着一只猪皮手套,准备切地瓜干。   擦板上,中间镶着一把倒着的刀刃,刀刃和板之间有着不到一公分的缝隙。董志兆带着手套的手抓起一个地瓜,便在擦边上上下切着。   厚薄一样的地瓜干从擦板上滑下来,掉进篓子里。切完了以后,便去到村后把地瓜干晒开。   村后是一大片裸着的大石邦,因为经年日久的风吹,地表上的那层沙土已经吹掉,露出了埋在地底下的花岗岩石层。这是一处连着后山的斜坡,由于大而且干净,村里人都把地瓜干晒在这里。   找了一处位置,江和董志兆将篓子里的新鲜瓜干,一片片的铺在石头上,秋日里日头好,又干燥,没几日功夫,就会将瓜干晒透。中间闲着可以过来翻一翻,晚上便过来收回去。   干完这些回到家,董四爹已经来了董家。下午正好没有课,便请了假过来,说是已经联系好了石材的买主,明日人家就过来看看。   这是好消息,证明前几日的劳作没有白忙活。董志兆很高兴,连着本来担心的董母也稍稍松了心弦。   第二天到了,董志兆和江早早的去了石场等着。   看着那一堆摞得整齐的石头,董志兆心里有字儿紧张,万一人家买主看不上怎么办?有好几次都紧张的搓着手心。   上午十点左右,并不宽的上山土路上,想起了拖拉机的声音,回荡着山间。 第24章 挣钱   “是不是来了?”江站在路口望过去, 一辆带着车斗的拖拉机正往这过来, 前面的司机操作着方向盘。   董志兆也走过来,他只知道人家会过来看石头, 却没想到直接是开着拖拉机过来的。难道意思是看好了就直接拉走吗?   拖拉机缓缓停在采石场边缘, 后车斗上跳下一个人, 和司机一起走到了石头旁, 两人说着什么。其中一人往董志兆他们走过来。   “是董老师让我们过来的。”那人说了声,身上一件浅色短袖, 身材瘦瘦的,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我姓胡。”   董志兆做了自我介绍, 接着两人谈起了石头的事。   江去一旁,在一块石头上给来人倒好了水。这里没有条件,只能拿石头当桌子。做好了之后, 她便去了石场的后坡上,董淑莲在那里摘松果。   这个董家大姑娘一直是个勤快的,性子比董淑月憨厚, 干活不会偷奸耍滑。   地上的麻袋里已经快满了, 董淑莲拿着铁钩将松树枝勾下来, 另一只手摘下上面的松果。松果上面有粘粘的松脂,故而她的手上带了一副线手套。脚边是一个篓子, 摘了就直接丢进去。   “到下面喝点儿水吧?”江走过来帮董淑莲掰着松枝。   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董淑莲道:“不用了,我还不渴。刚听见拖拉机的声音, 是石场来人了?”   “来了,正和你哥谈着呢?”松树粗糙的皮扎的江的手有点疼。“你还是小心点,万一皮肤被松针扎到。”   闻言,董淑莲停下,有些感激江,她身上好了很多,可是仅仅是泡药水,也只是缓解而已,这病是根除不了的。不过即便是这样,她已经觉得很好了。   篓子里的松果散发着松香味,一旁山石上趴着一只正准备下籽的螳螂。   “我看看你的胳膊。”江道。   “好多了。”董淑莲掀开袖子。   手臂上的皮屑少了很多,可是那小水泡好像又大了些,如果破开,是不是又会像以前那样?难道只能这样靠着药水洗来缓解?   “这里离着海很近吗?”江问。   “二三十里地吧。”董淑莲回道。   江哦了声,“摘完了,咱们下去吧。”   把麻袋抬去小推车上,董淑莲用绳子绑好。松果还是湿的,所以分量不轻。两人推着车子下了后坡。   石场边上,三个男人已经把石头装了车。姓胡的青年和董志兆还在说着什么。   董淑莲把头巾从头上掀到脑后,走去放水的地方,想倒碗水喝。   “董淑莲?”姓胡的青年叫了声,带着些不确定。   手刚碰到杯子的董淑莲看过去,见是个瘦瘦高高的青年,仔细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见过?   “胡庆啊!”青年提醒道,“咱俩小学同桌,后来我就转学了。”   “哦!想起来了。”董淑莲本来话也不多,有人跟她主动说话,她就不知道怎么回。   可是胡庆应该是个话多的,见了小学的同桌就谈起了小时候的事,又一路讲到现在。“我现在跟着我姐夫干,今天的这车石头也是姐夫要的。”   “我哥的这些石头都是好的。”董淑莲道。   “我看出来了。”胡庆点头,“这不都装上车了了吗?”   董淑莲又哦了声,就不知道说什么了,与人交道总是她的弱项,这一点董淑月就不同。   “那个我先走了,还等着这些石头呢!”胡庆推了推眼镜,“你和你大哥长得还真像。”   那边,司机摇着把子发动了拖拉机,胡庆赶忙跳上去,坐在司机旁边,朝着石场边上的三人挥了挥手。拖拉机离开了石场。   “都卖了!”江走去原先堆石头的地方,“有五六十块吧?”   “五十八块。”董志兆终于去了一件心事,自己挖的石头有了销处,让他轻松了很多,可是紧接着又有些压力,“人家又定了两百块石头,说是十天后要。”   “那么多,能赶得出?”江脑子里算着这得是多少钱,可她毕竟不是原主,很快就糊涂了。“是不是现在就开始干?”   “不干了,跟我去下村一趟。”董志兆的兜里是这次卖石头的钱,足足五十块钱。   董志兆推着小推车沿着大路下山,身后是江和提着水壶的董淑莲。   回到家,简单洗了把脸,又换了干净的衣裳。吃过中饭,董志兆从正间推出了自行车。   “要买什么,你自己去不就行了?”江不明白董志兆为什么一定要拉上自己。   “走吧,你在家里也没事。”董志兆推着车子往外走,他还有很多东西想给她买,当然要带上她。   两人出了村,江等着董志兆上车,她现在已经会上后座了,只要双手摁着轻轻一跳就能上去。   可是董志兆没有上车,而是直接靠近江,然后揽住她的腰,轻轻一带将她抱上车座。   “我会上车了。”江看看周围,别人看去可羞死了,低下头去,脸上热热的。   董志兆唇角轻轻勾起,“我不介意的。还有,你真的很轻。”   这种话听起来怪叫人难为情的,江的手抓住车座。   “你可以扶住我的腰。”董志兆等着脚踏,自行车往前行进。   “没事,我能坐稳。”江道。   两边的田地都已经倒了出来,有些人正在收拾地里的玉米秸和瓜蔓什么的。分地的事已经定下,早早收拾完了,说不定可以早些分到个人手中,接下来种小麦。   水库的水已经下去了一些,出水口已经不再放水。   后车座上的江看去水库边上,那座孤零零的扬水站立在水里。那天原主到底是怎么落水的?为何闫家兄妹一口咬定原主是和野男人在一起?这些日子,可没见什么鬼祟的男人!   “过两天分地,就让江去抓阄吧?”董志兆头微微一转,额前的发被风吹拂着。   “我?”江看看董志兆,“这事不都是户主去做吗?况且,我抓的不好怎么办?”   “你的运气一向都好,就你去。”董志兆倒不是那种我是家里的男人,什么事都是我做主,再说,他也的确觉得江像个小福星。   仔细想想,自从她来了之后,他做什么都很顺当。不管是之前往厂里的伙房送菜,还是平日里干活,再就是最近石场的事。   江也没再说,反正分地的日子也没定下,再说了就算董志兆说可以让自己去,但是董家的父母封建,应该是不会同意的。   车座上是软软的巾毯,那是董志兆铺上的。可是一路上,江也看见别的人骑车,并没见人人都坐着巾毯啊?   去下村下坡路多,所以很快,没多大功夫,两人便到了供销社门口。供销社是一排平房,在一座大院子里,院子里堆了些黑煤面子。   支好自行车,董志兆带着江进了供销社。先是提着瓶子去打了酱油,买了些味精,盐之类的调味料。   墙上的货架上摆了各种的商品,琳琅满目,地上的玻璃柜里也摆的满满当当。江从这一头看到另一头,边上的柜台上是一批批的布,颜色多以深沉为主。   董志兆把买好的东西装进往网兜里,然后走去了一处玻璃柜台,指着里面的东西,让售货员拿出来。   江伸手摸着布料,挺厚实的,也许是天快要凉了,所以上了厚布用来做秋冬衣裳。   “都买好了。”董志兆走过来,伸出自己的手伸到江面前,“拿着。”   “这是……”江见董志兆手里的是两只崭新的钢笔,几本练习簿。   “你这些日子都没看书,现在家里没什么活儿,该复习一下了。”董志兆心里有些复杂,他希望她留在自己身边,可是他也知道江有自己的梦想,既然喜欢她,那就帮着她实现梦想。   盯着钢笔本子,江慢慢的接过来,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转身对着站在柜台里的女售货员道:“给我扯一块布。”   董志兆摸着兜里的钱,算了算应该还够。看着江的背影,自从进了董家,还真的没有给她添过一件衣裳。   “不行!”董志兆上前摁住售货员正要裁得那块布,“这块颜色太深了,那块吧!”他的眼神看去了最边上的浅紫的布料。   江推开董志兆的手,“就要这块!”   售货员量好尺寸,在布上用剪刀豁了的小口,双手一撕,“刺啦”一声,那块布被撕下,然后三两下的叠在一起。   董志兆要付钱,被江拉住,掏出了上次董母给的二十块。其实她原本以为分开过,肯定会很苦,可是没想到其实还不错。因为身边这个人没有让她吃苦,每天都在为了更好的生活打拼。   所以,当看到董志兆买了钢笔和本子时,江是感动的。她在想,就算是原主也会这么做吧!   “这不是我娘给的,你怎么不留着?”董志兆问。   “我一般也没有花钱的地方,装在兜里,指不定哪天大意就掉了。”江低头看着浅灰色的料子,挺厚实的。   她其实真的不适合这种深沉颜色,董志兆心中想着。 第25章 相缠   “我还是觉得你做衣服应该买那一块。”董志兆再次看去那浅紫色布料, 那样娇生的颜色, 肯定很配江的白皙。   江先走出供销社,站在自行车旁边, “这是给你扯的布。”   “什么?”董志兆稍稍一愣, 心中有丝惊喜, 他期望江继续往下说。   “我看你的衣裳有些旧了, 在石场也容易被石头划破。”上次洗衣裳的时候,江就看见董志兆的裤腿破了, “再说,以后你出去和人谈买卖,总不能穿着补丁去吧?”   董志兆走去江面前, 那双月牙眼永远璀璨夺目,他的身影映在里面,可是他不知满足, 想把身影印在眼前人的心里。   手不自觉的去牵江的,董志兆冲动的想把眼前人抱住,轻轻的揉她的小脑袋, 然后在她耳边呢喃她的名字。   两手相碰, 董志兆的手指伸着, 试着去扣住对方的手指,与她交缠……   “买不买蛤蜊?便宜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 江的手迅速抽回,然后拿过董志兆手里的网兜,掩饰般挂去车把上。   董志兆看着供销社的院门处, 一个老者正推着小车,上面一个大铁盆,里面装了些蛤蜊。他迈步走了过去,问了价钱,心里却在想,刚才自己的举动是不是吓到江了?   称了一些蛤蜊,董志兆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着,不时低头看看网兜里的布,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其实我有衣裳,你给自己扯一件多好?”董志兆道,然后把自行车交到江手里,自己钻进了路旁的小卖部。   江看着滴答着水的小网兜,想着回去可以做什么吃?在这个世界,有些吃食比不上她原来吃的,可是更有不少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   董志兆手里拿了不少东西从小卖部里出来,直接一股脑的全塞在了江手里,“这次他家进了花生糖,你尝尝。”   手里有包成元宝形状的花生糖,有两包瓜子,还有一包麦芽糖。“家里的糖还没有吃完。”   “已经买了?”董志兆回头笑笑,脸上是某种满足,“再说,我真的很喜欢看你吃糖。”   “哪有喜欢看人家吃东西的?”江嘟哝了一句,可是那花生糖是什么味道?她忍不住剥了一块,很甜,带着花生的香味。   就是喜欢看,她的什么他都愿意看。就算她静静地坐着发呆,他都会看的目不转睛。一开始董志兆觉得自己变了,成了一个以貌取人的人。现在他想通了,那是因为他喜欢,后面跟着的小人儿是最好的姑娘。   “吃完糖,记得刷牙啊!”董志兆看着江一侧的腮帮子鼓鼓的,伸出手去戳了一下,换来的是那双月牙眼瞪得圆圆的。他又笑了,逗她很有趣。   农村里有规矩,虽说分了家,但是有什么好东西,还是要想送给父母一些。董志兆这次挣了钱,自然也是,给父母买了两瓶白酒送去,还分了一半的蛤蜊。   董母看着摆在炕上的那块布,心里有些欣慰,这个媳妇儿这次做得不错,懂得为大儿子着想了。   “石场里的活儿能赶出来吗?”董母问。   “差不多,大不了每天多干一点儿。”董志兆回道。   董母点了点头,犹疑的问道:“你看志闻,要不你带着他?他不愿意上学,整天上山打鸟,下水摸鱼的。再说顶替还早着……”她叹了口气。   “志闻不会打石头啊!”董志兆道。   “你教教他,省得他整天往外跑,不着家,万一结交了不三不四的人,再学坏了!”董母道。   娘开口了,自己不能不管这个弟弟,但是已经分了家,有些话还是要说清的。董志兆想了想,“娘,志闻愿意去,我就教他。到时候,他自己的石头单独放,挣得钱就是他的。”   这话说得有道理,董母也明白,分了家就是各自过自己的。所以大儿子会教小儿子,但是能做到什么程度,那是小儿子自己的事了。亲兄弟明算账就是说的这个。   “就是别让他乱跑就行,最近老是往下村跑。”董母道。   “那您跟志闻说说。反正我就在山上,他愿意就去找我。”董志兆不敢保证什么,他现在真的很忙,正是起步的时候,他可不会整天跟在董志闻身后看着。   “行吧,回来我就跟他说说。”董母点了下头。   老屋的院子里,董志兆找了个旧竹筐,把上次的山鸡养在里面。江平时会拿些老了的黄瓜,还有菜叶拌着麸皮喂它。   董志兆在院子里把花蛤蜊洗干净,正间的江正在灶前生火。   “今儿往家走的时候,忘了把布直接送去裁缝那里了。”董志兆把花蛤蜊倒进大铁锅里,然后将锅盖盖好。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就是想让自己的娘看见那块布。   “不用送裁缝那儿!”江抬头,“我看做衣裳也不难,就是找衣裳来比着裁出来,接着缝好就行了?”   这么简单吗?董志兆自然不知道裁缝是怎么做衣服的,但是江愿意的话,就让她做。   蛤蜊熟得很快,开了口就行,再煮就火大了。用菜铲把蛤蜊捞出锅,锅底的汤也舀到了碗里留着。   董志兆坐在小凳子上剥蛤蜊肉,手上动作很快。   江舀了些白面在汤盆里,这是刚才董母给的两三斤。然后把一个鸡蛋打进碗里,用筷子打散。再一点点的把蛋液洒进面盆,另一只手拿筷子迅速搅拌,如此反复,直到所有的面粉变成玉米粒大小。   铁锅里倒点油,开了撒上葱花炒出香味,舀上清水,放上适量的盐。灶膛里的火烧的不要太旺,锅里的水开之后,将面疙瘩倒进去,锅铲轻翻,让其不要粘在锅底。   另一边,董志兆的蛤蜊肉已经剥完,连着刚才的蛤蜊汤一起倒进锅里,再用锅铲轻搅。如此反复,带汤汁变得粘一些便证明疙瘩汤已经熟了。   找来汤盘,用勺子舀进,疙瘩汤冒着气,散发着葱香味儿和蛤蜊特有的鲜香。   江喜欢吃甜,董志兆找了菜板,切了两个西红柿,片儿切得很薄,放去盘里,撒上绵白糖。红红的西红柿片上面是白色的糖,很好看。   小饭桌放到地上,摆好两副碗筷,两个人的饭不用做太多。疙瘩汤凉的慢,江把汤舀进两个碗中。   疙瘩汤鲜美,点点葱绿点缀,蛤蜊肉混在面疙瘩里,喝上一口,味道极为鲜美。   董志兆找了一个小碗,将糖拌西红柿里的甜汁倒了进去,然后推去江面前,“你喝吧。”   看着董志兆,江眨眨眼睛,又低头看看那碗红色的甜汁。她觉得应该很好喝,以前在董家,一般是倒出来给董母或是董志闻的。   端起来送到嘴边,那甜甜的味道简直太好了,几粒西红柿的籽儿在碗中飘着。   吃过晚饭,董志兆挑了一担篓子,去村后收晾晒的地瓜干。   江则拿出原主的书,试着想看一看。可是一看到那些圈圈线线的就下意识的想拒绝,接着便是犯困。   电压不稳,灯光发暗,江索性放下书,拿了今天扯得那块布,比着董志兆的旧衣裳裁了起来。她的针线不错,应该很快就会做出来。   翌日,董志兆早早地上了山,人家定下的石头还要抓时间赶。   恰逢周日,董淑月来到老屋,董家的大爹来了,和董家夫妇在说话,她想温书,于是跑了这里,安静。   董淑月在东间炕上坐下,看着炕里头的被辱,只有一个人的枕头,心里能猜到什么。但是她小姑娘的不好说这些,搬了小饭桌到炕上。   “嫂子,大爹说明天咱这边要分地了。”董淑月盘腿坐在炕上,翻开书本。“应该是想赶在种麦子之前吧?”   “是吗?真是抓阄来分?”江问,她还在缝着衣裳,两只袖子已经完成。   “嗯,完全就是看运气的,谁手气好就会抓到好的。”董淑月点头。   留下来怕打扰到董淑月,江想着干脆去石场看看,临走前把装零嘴的小筐给董淑月放在桌上。   出了院门,正好看见从董家出来的董志闻,耷拉着脑袋,看见江叫了一声嫂子。他被自己的娘说了好几遍,才决定上山去,手里像模像样的提着一把铁锤。   “去找你大哥?”江问。   “我都不会,娘还非要我去。”董志闻的话里不无抱怨,他将来要做工人的,被人知道他干过采石匠,还不背地里笑话他?   “什么事都是要去学,才会的。你大哥以前也不会。”江回头看着这个瘦瘦的少年,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她刚来北山村的时候也是么都不会,现在觉得有些东西其实很简答。   “太脏了,也太累。”董志闻丝毫提不起精神,手里的铁锤挥着,扫过路边的青草。   “可是钱多呀!”江道,“不是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吗?”   董志闻想了想,“嫂子,打石头这活儿不太体面。”   听到这里,江明白了,董志闻这是要面子,觉得采石头被人看不起吗?“有什么不体面?能挣到钱就好了。靠自己的双手,不偷不抢的。”   董志闻嗯了声,心里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第26章 分地   石场里的董志兆正在掀一块大石头, 见自己的兄弟来了, 就招呼着过去帮忙。董志闻叹口气,扔掉手里的铁锤, 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其实打这种简单的方石, 并没有什么难度, 掌握好手里的铁钻和铁锤, 记住大小,直接打就是。   教了董志闻一会儿, 董志兆在一旁和他一起打凿着。   “哥,山后头的栗子差不多好摘了,我带了一个布袋, 咱俩去摘吧。”董志闻没了耐心,这都好一会儿了,自己的那块石头还是歪歪扭扭的。   毕竟董志闻是第一次干, 董志兆也不能太严格,只道,“你打出两块就可以去。”   董志闻没了辙, 只能重新捡起铁锤继续干。   差不多快中午的时候, 石场来了一个人, 是闫麻子。他嘴里叼着烟卷儿,走到正在打石头的董家兄弟面前。   “志兆, 手艺不错啊!”闫麻子蹲下,似乎前些日子的恩怨早已经过去。   董志闻嘴里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闫麻子, 手里的铁锤也加大了力气。   闫麻子丝毫不在意,两指夹着烟卷儿,口里吐出个烟圈儿,“我听说这些石头卖了不少钱,有多少啊?”   董志兆终于抬头,他知道闫麻子是个脸皮厚的无赖,并不想跟他瞎扯太多。“你来打听,是也想干这活儿?”   “这不是问问吗?”闫麻子笑笑,“我家会分不少地,哪有功夫打石头?”   这样的话别人会信,董志兆不信,闫麻子出了名的坏,他可不会交底儿。“价钱吗,要人家买主说的算。”   “不实在了不是?昨天刚拉走一车,你当我没看见?”闫麻子继续道,“又不是来抢你的,看你藏着掖着的。”   这话让董志兆蹙了眉头,“等着,别人再来的时候,我帮你问问。”   闫麻子从董志兆这里套不出什么话,心里更加断定这些石头卖了不少钱。昨晚,他那爹就说了,看着董志兆推着满满一自行车的东西回了家,油面鱼肉什么的。   “志闻,收拾收拾回家吃饭了!”董志兆站起来,拍了拍双手。   董志闻瞅了眼在石场里东张西望的闫麻子,有些不放心,小声道,“万一他发坏呢?”   “你还没那么笨,明着他不会的。”董志兆踩着脚下的碎石往江走去,“回去了,你没事别跑来,这里乱的很,日头也晒。”   江收拾好水壶,“没什么事,就和志闻过来了。”以前在董家,好像活儿不少,没想到分了家之后,倒是没什么做的了。   三人离开的时候,闫麻子还在石场里转悠。   回到家,学习完的董淑月已经帮着把饭给做好了。她做事有点随董母,什么都做的利索,相对的董淑莲就粗拉一些。   董家大爹喜欢喝酒,中饭就留在董卓家吃的。所以董淑月没有回董家,留在老屋吃了饭。   “嫂子,你还想考大学?”董淑月问,她看见了江放在炕头上的书。   “嗯。”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点了下头。   董淑月没再说话,低头吃饭。   一天又过去了,到了分地的日子,董志兆要赶着给人家的石头,早早去了石场,说是分地的事让江去就行。   董志闻没有上山,他的胳膊因为抡锤,现在肌肉痛,倒是跟着人去看热闹。   分地这种事,一般都是家里的男人出面,所以江出现的时候,村民的目光有些异样,连着站在地边看热闹的女人们都窃窃私语着。   江不在意,她以前什么场面没见过?轮到她的时候,她大方走进人群,伸手在装着纸团的草帽里随意抽了两个。   旁边的人也只是看着,董卓也早其中,他觉得大儿子让自己的媳妇儿过来有些不像话,谁家这么惯着女人了?一家之主当然是男人,分地是多么大的事儿?让一个女人来,她能抽到什么好地?   “是这两块?”村委负责分地的老赵看着手中的纸条,“十三号地和二十七号地。”   “那两块地?”村民们开始议论了,“一块村口河边上的,一块村西坡上的,都是整块的大地啊!”   北山村的地,大小不一,所以不少小块的地是凑在一起算的。所以江抽中的是两块最好的地。   这样一来,村民里有些人心里开始不平衡起来,凭什么江就一下把两块好地都抓了去,而他们到手的就是零散的小地块?   “这个不算吧!”闫麻子开口,他就是抓的最烂的地,全是快到山顶的旱地,“这家家都是户主来抓阄,按理是董志兆来才行。”   如此一说,村民纷纷附和,谁都想分最好的地,眼见着江抓的两块地,哪里能不眼红?更有人开始喊:要不重新抓,方才的那些不作数。   老赵也有些为难,按理说抓了就是抓了,哪有反悔的道理?可是村民现在是统一起来,一定要重新抓阄,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把手里的纸重新团起来,想着送回草帽子里。   江紧紧攥着两块纸条,到了她手里的,她可不会松开。明明自己是按规矩抓到手的,这些人怎么可以说不算就不算?就因为她的手气好,他们眼红?   “这抓阄本来就是公平的,我和你们一样,在这草帽子里抓的,我可看不见里面哪个好,哪个坏!”江大了声音,压住了那一片嘈杂。   “志兆媳妇儿,你来抓阄本来就不合规矩。”闫麻子开口。   “怎么不和规矩?”江反问,“我和董志兆在一个户口本上,他有事没来,我不能替?就说你闫哥有事的话,巧姐不来吗?”   “伶牙俐齿的没有用,什么事都要讲规矩。”闫麻子还真不信,自己说不过一个小媳妇儿,“现在是大家伙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重抓!”   “那就讲规矩。”江平了平心绪,“我知道村委外面的大字报上写得清楚,抓阄分地,谁抓到的就是谁的,哪里来的少数服从多数?”   “你们瞧瞧,董志兆家的媳妇儿嘴巴可真厉害啊!”闫麻子对周遭的村民道,“你们谁家的婆娘能跑来抓阄?这当然不算数!”   “婆娘怎么了?一样爹生娘养的,一样下地干活,洗衣打柴。”江讨厌闫麻子这样说女人,她的那个时候,女人没有地位,只能默默跟在男人身后。可是现在不同了,哪里都说男女平等啊,女人可以上学,上班,所做的一点儿都不比男人少,凭什么被他这么说?   “你们女人做的不算数!”闫麻子拿出无赖模样,“大伙儿都同意重抓,你赶紧把纸条放回去!”   “不放!”江说得坚决干脆,“我抓到的,按规矩就是我的!要按你说的,下次又有人抓的不好,难道再重抓?那今天还能不能分地了?”   也有些村民是不愿意的,因为他们抓的相对来说还算不错,再重来真不敢肯定会不会比这次好。听江这么一说,当即开始帮腔:什么都早早抓完了就行了,不就是地吗,多少都是一样的。   闫麻子狠狠的瞪了帮腔的村民,“反正我觉得这不公平!”   这句没道理的话让村民们一愣,闫麻子是又打算开始胡搅蛮缠了?   “你觉得不公平就自己憋着!”江硬硬的撂出一句话,这般不讲理的,不必和他费口舌讲道理。“没有事是必须顺着你的意思来的!”   闫麻子被江的话噎得一怔,这娇滴滴的小媳妇儿明明看起来软弱可欺,为什么身上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时,姜政方走过来了,“你这是干什么呢?欺负人家志兆不在?”他的脸上带着讥讽,“瞧瞧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一副输不起的样子。自己手气不好,怨人家呀?”   和姜政方一起来的是村里的妇女主任,也是他的堂姐。见着一个女人被欺负她哪看得下去,一把从老赵的手里夺过草帽子,喊了声:“下个轮到谁家了!”   老赵算是佩服极了这妇女主任,人泼辣的不行,做事情想来急吼吼的。经她这么一喊,没分地的赶紧跑了上前。   刚才还嚷嚷着要重新抓阄的也没了声音,后面没抓的人可不会干等着,还有好些地块没分,人家当然是先想着自己。   江感激的对姜政方笑笑,“谢谢你。”   “这不是喝了你们家的酒,就要帮着你家说话吗?”姜政方又想了想,“要不,你把你家那只山鸡给我炖了吧?”   “那你就别想了。”江知道姜政方的性子是个开得起玩笑的,当下也不客气,“酒倒是随你喝,只要嫂子不说你。”   姜政方不屑的撇撇嘴角,“你以为人人都跟你家董志兆似得,被你管得烟不沾,酒不敢喝?”   江没理会姜政方,她可没管过董志兆,不过是那人从来就不喜烟酒。   董卓蹲在不远处的地头抽烟,江过去叫了一声。他依旧像以往一样沉着脸,刚才一群人想着重新抓阄,他本以为江会招架不了。放在别的女人身上,恐怕早就扛不住了。 第27章 口粮   “爹, 家里的地抓了?”江问。   “志闻去抓。”董卓抽了口烟, 他的户口在厂里,村里的地他是没有份儿的。   “我先回去了。”江见中午要到了, 想着回去做饭。心里很想把分地的事告诉董志兆。   回到老屋, 江削了几个土豆, 准备炖着吃。   董志兆从外面回来, 身上背着铁钻和锤子,先在院子里洗了干净才进屋。   “猜猜我抓到哪两块地?”江多少有些得意, 放下切了一半的土豆,看着董志兆。   外面亮堂,乍进屋里有些暗, 但是董志兆就是能清楚地看着那张明媚的小脸儿,上面是甜甜的笑。“最好的?”   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反正人人都想抢。”   董志兆眉头一皱,“谁?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他上下打量着江。   “没有,我到手的东西才不会松开。”江低头切菜。   心中一松, 董志兆走去江身边, 一手握上她的。   江一怔, 这人又来拉她的手,什么坏毛病?   “我来切吧!你这样说话又切菜, 我真怕你把自己的小指头切下来。那午饭可就是土豆炖手指了。”董志兆把菜刀拿到自己手里,笑道:“你讲讲分地的事儿。”   江便坐去小凳子上,讲起了上午的事。   董志兆嘴角带笑, 这个媳妇儿的运气总是这么好。也或许……他看去讲得高兴的江,真正运气好的那个人,是他!   没错了,董志兆轻扬嘴角,他才是那个运气好的人。   江不知道董志兆在想什么,又数落了姜政方一顿,说他到现在都惦记着那只山鸡。   “快过中秋了,哪天有空带你去镇上,给你的家人发封电报吧?”董志兆切完土豆,又开始切小葱。   给原主的父母?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可是也不能不去,只嗯了声。   下午的时候,董淑莲过来,说是晚上都过去家里吃饭。江觉得可能是因为分地,这毕竟也算是一件喜事,便想着早早的过去,帮忙准备。   江在家里把那件新衣缝制好,用手举起来看了看,她觉得不错。虽然这时候又缝纫机,可是针脚的话,未必她就会差,相反她觉得自己缝的更结实。   做完了,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江去了董家。   董淑莲上了山去摘松果,她总是这么勤快。有时候江会想,娶了董淑莲的人会多么幸运?那个姑娘勤勤恳恳,本本分分的,一看就不是那种会惹是生非的。   董母坐着小凳子在院子里摘韭菜。见江来了,就让她过去刮芋头皮。   江皮肤敏感,那芋头的毛弄得她的手痒得很,索性加快了速度弄完。   “娘,志闻去石场了?”江问。   “说是胳膊疼,想缓两天,上山打栗子去了。”董母锤了捶自己的腰。   “家里的地分了?”江又问。   “分了。”董母脸上没什么表情,“东坡上的那一片,大大小小加起来七八块,也就村西那块还行,平坦。”   看来董母对这一次分的地并不满意,江也没再说话。这抓阄本来就有运气的成分,什么样的都可能抓到,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她一样,抓到两块大地。   对于做饭,江已经很熟悉。她很奇怪,因为原主并不太会做饭,可她为什么就学的很快呢?   董母端着盆在用剪刀剪老板鱼,那是今早董卓下夜班捎回来的,董母洗了后便抹了盐腌着。   “娘,这是什么鱼?”江蹲过去,好奇的用手指戳了戳。这种鱼长得奇怪,是扁扁平平的,身上也没有鳞片,滑溜溜的,一根长长直直的尾巴。   “老板鱼。”董母道。   江一听,把手缩了回来,看去那鱼的尾巴。“娘,这不是黄盆鱼,尾巴上有根毒刺的那种?”   “不是啊!”董母不解的看着江,“你家以前没吃过老板鱼?是和黄盆鱼很像,但是黄盆鱼大许多,尾巴上是有毒刺。”   原主吃没吃她不知道,可是江以前的确没有吃过。这不是重要的,她想起了以前的事。   那时候,一直给她开药的老郎中就有一根黄盆鱼针,宝贝似得养在一个长长的瓷瓶里。那小瓶里好像是配着什么药。当时还给她画了黄盆鱼的样子,就和这老板鱼一模一样的。   有一次祖母的手臂被毒虫蛰,生了恶疮,一颗颗的水泡破了,里面的黄水就会流出来,流到哪里,皮肤就会溃烂。当时,老郎中就是用那根鱼针治好祖母的手臂。   既然北山村离得海近,那会不会有人也有这样的鱼针?若是用来给董淑莲治皮炎,会不会有用?   “拿柴做饭吧!”董母道了声。“你说的那黄盆鱼尾巴上的刺,毒性大得很,把那刺钉到树根,整棵大树就死了。”   江回神,点了点头,说不定可以让董志兆去打听打听这黄盆鱼针,万一就有用呢?   董志闻从外面回来,肩上带着一个布袋。将手里的铁钩一扔,他找了簸箕,把布袋里的东西倒了进去,正是一颗颗的板栗。   “整天正事不干,尽瞎跑!”刚走出屋来的董卓嫌弃的嘟囔着。   董母走过去端起簸箕掂了掂,“这是去哪里打的?这么多?”   董志闻颇有些得意,“在深山里打的,那里人去的少。”   “没扎着手?”董母看着董志闻。   “没有!”董志闻摆摆手,“明天再往里走走,看有没有了。”   “还是跟你哥一起干吧。”董母劝道,那石头的确挣钱,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儿子整天乱跑,她实在心事。   “过两天吧,我这胳膊还疼着。”比起上山打栗子,捉鸟儿,打石头实在单调乏味,而且脏累。   说不过小儿子,董母翻了翻簸箕里的板栗,走到自己男人那儿,“这个晒两三天,就有面了,也甜。”   董卓哼了一声,转身去了一旁,蹲去地上修农具。   分地到个人手里,总算是一件大事,所以董家全家坐在了一起。晚饭,炖了两盘芋头;老板鱼炖熟了撒上韭菜;前些日子晒得土豆干泡了泡,炖了五花肉。   满满的一桌子菜,董母拿出一瓶白酒打开,摆了三个酒盅。   一如往常,饭桌上很少有说话声,董母会偶尔说上几句。   董志闻的年纪虽说不大,但是却很好酒。董卓和董志兆的酒还没怎么动,他的盅里已经干了,然后抬眼看着自己的娘。董母白了他一样,却还是给他又倒了一盅。   饭后,董家夫妇和两个儿子在东间说话,江和董家姐妹在正间收拾盘子,洗刷。   董五爹这时来了,也想和自己的二哥谈谈今天分地的事,以及接下来他大女儿小欣出嫁的事。   “志兆这次分的地可真不错。”董五爹笑着道,心里替这个大侄子高兴,“你坡上那块地过些日子可以种麦子,河边那块种菜。可以先种上葱,菠菜什么的,明年开春可以吃。”   董志兆嗯了声,“我想把西坡上的那块地,用来种果树。河边那块,就像您说的,种菜,到时候可以往工厂的伙房里送。”   “你做事向来有打算,你想种什么果树?咱这边的地以前都是种粮食的。”董五爹问。   “现在日子一天比一天好,除了粮食蔬菜,水果也有销路。”董志兆道,“我想着种桃树,等我去四爹那里问问有没有这方面的书。”   董五爹点头,却又有些担心,“就是前几年,果树小,会没有进项。”   “期间就在树空里,种西瓜。”董志兆道,“西瓜种一年,然后隔年种别的,山豆角什么的。”   “有些想法啊!”董五爹觉得董家的这些小辈里,就数董志兆是脑袋最活络的。   坐在炕里头的董卓喝了一口茶,咳了咳,打断叔侄俩的谈话,“那个,你分出去了,也要往家里交口粮。”   董志兆一怔,看去自己的爹,灯光昏黄,依旧是严肃的脸色,“口粮?”   “以前都是这样的,分了家也要往家里交。”董卓放下茶碗。“不如这样,粮不用你们交,把村头那块地交给家里来种吧!”   董五爹一听,这个二哥怎么又犯糊涂了?“二哥,这地是村里分给志兆的,你家里不是分了地吗?”   “我想要那块地种菜!”董卓觉得他是老子,问儿子要东西那是天经地义的。“东坡的,我给他两块种着。”   “爹,东坡的地?”董志兆问,“哪两块?”   “就是靠里的那两块。”董卓盘腿坐着,背靠在后墙上。   董五爹不乐意了,“二哥,那两块角?也就种两排玉米!”自己的儿子分到好地,作为爹非但不高兴,还想着要到自己手里?   “怎么了?我都说了,以后的口粮不用交了。”董卓高了嗓门儿,“我要快离得近的地种,不行?”   “不是啊,二哥。”董五爹简直气得想笑,“你能种得了那么多地?你要上班,志闻又小,这眼看着小莲也要找人家。顾不过来!”   自己的爹突然开口,想要江抓回来的地?董志兆的手攥了起来。 第28章 承诺   “这个不用你心事!”董卓固执的认定, 好地就应该让给家里的父母, 这是孝道。   董志兆脸上平静无波,心里却已然翻腾起来。以前他不跟家里挣, 是因为家里的东西的确是父母的, 分给他多少, 他没有意见。可是现在不行, 他要跟江一起过,他想让她过得好, 况且那是江抓回来的地,他不会相让。就算是亲爹,也应该讲道理。   “爹, 那块地我要留着。”董志兆开口,意志坚定,“我已经分出去了, 所以要过自己的日子。总要有个种菜的地方吧?”   以往的大儿子很少这么顶撞自己,董卓瞪了过去,“敢这么说话了?真是娶了媳妇儿忘了爹娘。”   “我不会忘, 我始终是你们的儿子, 会尽孝道。”董志兆准备彻底说清楚, 他不要江跟着自己受委屈,“可是我现在也有家要养, 我希望早点过得好一些,作为父母,你们是不是也这么希望?”   董卓如此一听, 更加的生气,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你了不起了!”   “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那块地本来就是村里分给我的。”董志兆没有退缩,“我和江也需要吃菜!”   一对父子剑拔弩张着,董母不知如何相劝,眼神看去董五爹,希望他能开口。   “这事志兆说的有些道理,他也要过日子。”董五爹道,想着缓和一下,“你看他,现在在石场里干活儿,他媳妇儿自己忙活着家里。总得存点粮食不是?”   董卓依旧不改脸色,手里紧攥着茶碗,就差狠狠的摔去董志兆脸上。   “咱都是从旧时候过来的,知道没有吃的多艰难。”董五爹继续道,“孩子嘛,咱们不都是希望他们过得好,能吃的上饭吗?孩子大了,你就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干。”   “就让他们交口粮,你看看他这态度!”董卓抬着手指,情绪激动地指着董志兆。   “你也别怪他。”董五爹继续劝说,“他现在要养家,刚分出去也不容易。家里没什么钱,还借钱买了自行车。以后有了孩子,那还是要花钱的。”   提到未来的孙子,董卓收回了手指,嘴里哼了声。   董五爹喝了口茶,“你忘了当年你分家的时候了?自己过有多难,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现在志兆就是,家里连像样的摆设都没有。就让他们孩子去干,你到时候在家里看孙子,抢着种什么地?”   董五爹的劝说算是把这件事稍稍平下来,但是董卓的心里还是不乐意,总认为孩子就应该听老子的。不过有一句话他挺在意的,那就是将来的孙子。等着小儿子顶替了,他就可以退休带着小孙子。   “可不是吗,将来有了孩子还要花钱。”董母跟着帮腔,“志闻到时候上班,也不能回来种地。”   “对了,不是说有些单位会给工人配宿舍吗?”董五爹将话题扯到了别处,“橡胶厂有没有?二哥你可留意着点儿。”   这件事董卓也有听说,也一直关注着,到时候小儿子顶替的话,可以去申请一套,将来留给他结婚。如此一想,再看站在地上的大儿子,突然心里有些复杂。   “你种着吧!”董卓开口,手中的茶碗终于松了,“口粮的话,等你有了孩子,就不用交了。”   董五爹终于松了一口气,他这个二哥上来糊涂,那真是谁说都不行。或许是今天分的地不合心意,可是那也不能怪人家老大呀!   董五爹继续在董家,跟董家夫妇商议女儿结婚的事儿。人家女婿来了,交定礼,自家要回回去什么?   东间的争执,坐在正间的江听得清楚。她知道董志兆的脾气不是冲动的,所以没想到他会正面跟董卓明说,不愿意给地。   人就是这样,孝顺归孝顺,但是前提是要讲道理。这一点,董志兆做的很好。   天晚了,董志兆和江回到老屋。天上的明月浅照,微微树影婆娑,“扑啦啦”的飞过一只蝙蝠。夜风微凉,如此静谧。   开了灯,江从东间拿出做好的衣裳,送去董志兆面前,“做好了,你试试?”   光线明亮,衣服叠的板板整整。董志兆接过,抖了开来,是件长袖褂子,普通的款式,但是做得板正。   “手真巧。”董志兆刚才与董卓说话,心中的阴郁散了,此刻多了温暖。他把衣服穿到身上,大小合适,再看那细细的针脚,做的人该是多么心灵手巧?所以刚才与自己的爹相争,他未曾后悔。   “正好!”江很满意自己做得衣服,伸手帮董志兆拽了拽衣角,却在下一瞬被握去了人家手里,“你……”   两只手很细嫩,白白的,柔柔的。董志兆握着两只手来到自己眼前,这样漂亮手,就是用来写字的,不是用来做粗活的,他要让她的手永远这样细滑嫩白。   “好好复习,我送你上大学。”董志兆看着江的眼睛,他要找到自己的身影,“到时候,我给你买最好看的衣裳,亲自送你去校园。”   说到这里,董志兆又有些微微的惆怅,校园一定很美好吧?她去了,还愿意回来吗?   江短暂的愣怔之后,心里满满的感动。董志兆是个好人,当初原主冷冰冰的对他,可他现在却这样说。   “明天起,你就在家好好看书。缺什么书,我出去给你找。”董志兆没有松开江的手,他想要一生一世的牵着,“我想看你和小月一起拿到录取通知书。”   江不知道说什么,原主的书她看不进去。可是看着董志兆那炯炯的眼神,又不能泼人家的冷水,只能木木的点头。接着,她便被人拉过去,小鼻梁撞在人家的肩头,猝不及防落入温暖的怀抱。   “以后让我照顾你。”董志兆终于可以将日日思恋的人儿抱住,鼻间萦绕的全是江的气息,令人迷醉,甚至某些悸动,“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这是什么意思?江有些懵,心里更是乱成一团,伸手拭着推开抱住她的人,“我……”   “你什么?”江结巴了,这让董志兆开心的翘了嘴角,她平日里伶牙俐齿,连闫家兄妹都不是她的对手,她现在结巴了,是因为自己?   “我的……鼻子疼!”江的心噗噗跳个不停,终于找到一个理由。   董志兆笑了,他松开江,食指指尖轻轻点了下她的鼻间,“下次我会小心。”   什么下次?江脸上烧的厉害,这种事算什么?这可不是对弟妹能做的吧?“我要睡了!”她转身往东间走去。   “我说的是真的,你信我。”董志兆对着细细的背影道,“你想去哪里,我都会带你去。”他不是个舌灿莲花的人,也一般不会承诺什么,他以前都是脚踏实地的去做。可是这一次,董志兆想给一个承诺,对江。他知道现在还没有条件,但是他一定会做到,不管有多苦。   江的手掀了门帘,顿了顿,还是进了东间。   到了黑暗里,江才吐出一口气,双手捂着自己发烫的双颊。前一世,她到死都不知道男女之情是什么,她本以为自己对董志兆就像对自己的大哥一样。可是对着大哥,她不会脸红啊?   烦躁的摇晃着脑袋,江想把那些令她心烦的全甩开,却发现根本没有用。就算躺进被窝里,也依旧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日子在继续,分了地的村民,种地的热情高涨,在自己的地里刨地松土,为接下来种麦子做准备。   董志兆要赶着出活儿,一般早上简单吃过饭,就会上山。临走前一定嘱咐江,好好看书复习。   而江现在看见董志兆,心里总有种奇怪的不自在,会有些不好意思。而且,那人有些讨厌,现在总喜欢拉她的手,捏她的脸。   “嫂子。”董淑莲走进来,“我哥说让我过来帮你,一起去村后晒地瓜干。”   “志闻去石场了?”江收拾好碗筷,洗干净了手。   “没有,说是胳膊还疼。”董淑莲去了屋檐下找到担杖,挑起两篓子半干的地瓜干便往外走。   董淑莲向来这样,直接干活儿不说话。江连忙跟了上去。   秋高气爽,田间都是劳作的村民,见了面简单的打声招呼。   董淑莲把瓜干倒在石邦上,江一片片的摆开晾晒。   “嫂子,我一会儿要去磨坊,你的玉米磨面不?我给你捎着。”董淑莲蹲下,问道。   “行,一会儿回去,我给你装一些。”江道。   姑嫂两人低头摆着地瓜干,突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叫喊,夹杂的痛苦无住。   闻声望去,见是山坡上的一块地里,一个女人被人摁在地上打。   “闫麻子又开始打老婆了!”董淑莲道了句,似乎是见惯了这种事,语气波澜不惊的。   倒是江心里一揪,那被打的不就是苏巧?可是离得实在太远,她想着跑过去帮苏巧来不来得及。   女人的哭叫声凄厉,听得干活儿的村民们于心不忍。附近的就放下手里的活,过去将两人拉开,劝说着。 第29章 苦命   “闫麻子经常打巧姐?”江气得手发抖, 紧紧攥成拳头。   “都家常便饭了。”董淑莲继续干着自己的活儿, “哪天不打,倒是就奇怪了。”   “我去看看, 你帮我把东西送回去。”江站起来往山坡上走去。   董淑莲其实想劝江不要管闫家的事, 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走到一半, 江便看见苏巧走了过来, 手里不停地抹着眼泪,头发凌乱不堪。   “巧姐!”江跑过去, 关切的问,“你怎么样?”   苏巧一愣,脸上是掩不住的凄苦, 她现在浑身疼,自己的男人下手狠,一点儿情都不留。   “去我那坐会儿吧?”江于心不忍, 手扶上苏巧的手臂,那件旧衣裳破了口子,“我帮你把衣裳补好。”   苏巧的脸上闪过什么, 似乎一刹那便不见了。她抽回手臂, 声音有些哑, 嘴角还沾着泥土,“江, 我……其实……”   “先别说了,跟我走。”江拉着苏巧回了老屋。   山村宁静,房顶上的麻雀叽叽喳喳, 蹬着两条腿跳来跳去,发觉人一来,便扇起翅膀飞走了。   舀了盆干净的水,江伸手摘去苏巧头上枯草叶,“先洗洗。”   苏巧把手伸进水里,搓了搓,指甲缝里全是泥土,是她刚才挣扎的时候,抓进去的。   江给苏巧拿了毛巾和梳子,心中唏嘘,遇人不淑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如果是董志兆这样的男人,苏巧就不必过得这么苦了,这个男人表面不显,其实心里很细。   怎么又联想到董志兆了?江摇了下自己的头。   “江,谢谢你啊!”苏巧的声音还有些发颤,腰间还是隐隐作痛,闫盛踢得真狠。   “巧姐,来里间坐坐。”江拉着苏巧到了里间。自己拿了装零嘴的小筐,里面吃得只剩下半筐了,真是嘴馋。她埋怨了自己一下,还是将小筐端去炕上,推到苏巧面前。   小筐里是各种糖,软糖,硬糖,奶糖,还有瓜子和五香花生米。苏巧盯着看,“这是董志兆给你买的?”   江点头,董志兆似乎很喜欢给她买零嘴,每次出去都会给她捎。“巧姐,你拿着吃。”   苏巧手指捏起一颗糖,五彩的糖纸和她粗糙的手对比那么明显。为什么好男人都是别人的?明明江刚来北山村的时候,没有人喜欢她,只有自己愿意和她说话……   “你还疼吗?”苏巧问,“要不我去姜大夫家给你买一贴膏药?”   苏巧摇摇头,心中的委屈如洪水一般决堤而出。“我怎么这么命苦?我在闫家任劳任怨的,每天天不亮就下地干活儿。可是他还是,一不顺心就拿我出气。”   再次泪流满面,苏巧连连叹气,“他下手真狠,就是往死里打。他爹娘和妹妹没有一个劝的。”   对于苏巧的遭遇,江是同情的。她所在的时候就是,男人可以随意打骂自己的女人,甚至将她们买卖。可是这个世界不是啊!收音机里说,女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的。   “巧姐,他这样打你,你为什么不走?”江一时间想不起离婚两个字,“离开这里。”   苏巧看着江,“孩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走?”她继续叹气,“就算离了婚,我能去哪里?我娘早就没有了。”   “其实可以这样啊!”江帮着想主意,“董志兆说现在外面市场上,有些地方就招干活的大嫂,每月给钱的。”   “不是正经的国营单位,谁敢去?”苏巧又叹气,“被人骗了怎么办?”   “不会呀!”江继续道,“董志兆说那家炸油条的一直在市场上,人他也认识的,不会骗人。”   “江呀,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苏巧摇摇头,“住在哪里,吃饭怎么办?被人欺负了呢?”   江不说话了,什么事情不去试一下,反而一堆的困难推脱?难道留下挨打就好吗?   “你还想考大学?”苏巧看着炕头的书本,“董志兆同意吗?”   “他说让我考。”江拿了一本书在手里,说实话她不确定自己真的能考上,因为她吃不进。   苏巧脸上羡慕,“他对你真好,放在别的男人身上,肯定让你从早到晚干活。哪里还有零嘴,更别说让你去上学。”   其实苏巧这话说得挺对的,如果对方换做别的男人,江真不敢想象自己的处境。反正清白是别想要了,她心中感叹自己是幸运的。   “你考上大学,他不怕你再也不回来?”苏巧又问,外面的世界很大,肯定比这个小山村有趣,整天面对着黄土地多枯燥?   江看着苏巧,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万一有一天她真的可以离开了,就不回来了吗?既然苏巧能这么想,董志兆难道没这么想吗?所以他还会心甘情愿的供自己上大学?   “我的命就是苦,一辈子怕是要困在这里了。”苏巧说回到自己,“我娘死的早,不然我也不会这样。”   听到这话,江其实有些奇怪。苏巧总是说自己过得如何不如意,如何苦,那为什么不离婚?还继续留在闫家受活罪。她突然明白刚才董淑莲的表情了,那种没有同情的样子。   这里不是原先男尊时候,女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苏巧挨打,说到底是她自己愿意留下来的,你自己不争气,整天叹息命运?   江想起以前的自己,一身病疼无法摆脱,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苏巧完全可以自己选择,未来也许会很苦,可是没有人会再打你,不拿你当人看。   自怨自艾的,江也有些生气了。她也劝了,还是看苏巧自己开不开翘。   炕边上的苏巧又抹了一把眼泪,“你家董志兆也快回来了,我走了。”说着她又看了看零嘴小筐,咬了咬唇,便掀了门帘出去。   苏巧走了后,江装了半蛇皮袋子玉米,和董淑莲一起推着小车到了村西场院边上的磨坊。将里面的玉米打成了玉米面。   回到家以后,江摸着头发,上面落了一层粉尘,便兑了温水洗了头。   正好快中午了,江湿着头发到外面拿柴火做饭。董志兆背着工具从石场回来了。   “你头发不干就跑出来了?”董志兆过去,把江拉到一边,自己帮着拿柴,“以后干了再出来,免得头痛。”   其实这人有时候挺嗦的。江觉得,上次自己从冰凉的水库捞上来都没有生病,这次只是洗了头而已,董志兆也太大惊小怪了。   回家后,简单吃了中饭,董志兆就要继续会石场干活儿。尽早赶出这批石头,家里的地也应该翻一翻,准备种麦子了;还有桃树的事,也要打听打听,等着落叶的时候栽上。   江坐在院子里刷碗,从水桶了舀了水到盆里。   “阿嚏!”江抬起手背搓了搓鼻子。   “你看吧,叫你湿着头发跑出去。”刚走到院门的董志兆折了回来,走进屋里。没一会儿便走了出来,“我找了药,放在你那间的炕边上,你记得吃了。”   江抬头看着董志兆,是真的越来越嗦了,“嗯!”   董志兆这才背着工具出了门,看了眼前屋父母家,终究还是没去叫董志闻。人不愿意干的事情,也不必强求。   刷干净的碗筷,江放在灶台上。这是分家的时候,董母给的,四个盘子四个碗,一把筷子,一个洗菜盆。家里没有饭橱和大方桌,所以现在盘碗只能放在灶台上。   回到东间,江一眼就看见了炕边上的书,上面有两片雪白的药片,这就是董志兆叮嘱她吃的感冒药。拿起来看了看,好像没什么味道。   伸了舌头试试,“咦,好苦!”江吐了吐舌头,她吃够了苦药,心里实在排斥,遂将药片偷偷扔进了灶膛里。反正她也没生病。   从小筐了拿了一块糖,江含在嘴里,手里拿着原主的语文书。她上炕,坐在窗口前看着,书页已经有些旧,但是原主应该是个仔细的人,边角还算完整。   一行行的小字看得江眼花头晕,那些什么思想,谁的铁事实在没有意思。她翻去了后面,看着课文节选,这些还不错。看着看着,她拿着书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刚才那么亮了。江坐了起来,感觉一阵头晕,她揉了揉额头下了地。   太阳已经落了西,头顶的大枣树摇晃着枝叶,沙沙的。   江身上有些懒,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风,身上有点儿冷。她到门口拿了柴火回来,放在灶前。   找了盆和了玉米面,江今晚要糊饼子。然后锅底炖着土豆番瓜就行。   江先烧热了锅底,加油翻炒了土豆番瓜,加盐和酱油,翻炒一阵再加入适量的水,没过土豆番瓜。   灶里添点柴,把和好的玉米面用手团一团,快速拍去锅壁上,如此下来,锅壁上贴了七八个饼子。剩下的就是烧火,然后注意别糊了锅底就行。   天黑后,董志兆才回来。他这两天赶出了不少石头,可以在期限前完成,但是他还是想再多干一些,他现在还有一个小甜糖要养,他要更加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30章 骨症   江把饭菜收拾好, 董志兆换下满是灰尘的衣裳, 又端着盆去院子里洗了干净,换了干爽的衣服才来到饭桌前。   “你先吃着, 不用等我。”董志兆看着托腮坐在小凳上的江, 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 “怎么了, 是不是饿坏了?”他伸出手去,忍不住在江的小脑袋上揉了揉。   江歪开头, 为董志兆递了一双筷子,“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你这么瘦。”董志兆每次回家, 都有温暖的灯光为他等候,他心里很高兴,而且他还会吃到一桌热饭。   江懒懒的拾起筷子, 夹了一块土豆送进嘴里,可是她真的一点儿都不饿。   “等着这次的石头卖了,我带你去一趟镇上。”干了一天活儿, 董志兆是真的饿了, 大口的吃着, 当然也是江做的饭好吃。   江嗯了声,她记得董志兆要带她去发电报给原主的养父母。   “过节了, 还要给爹娘买点儿东西。”董志兆继续道,“到时候你帮着看看。”   “知道了。”江蔫蔫儿的,手里攥着筷子就是不动菜。   “你是不是不舒服?”董志兆看着江, 平时这姑娘可都是笑眯眯的,一双眼睛永远弯弯的,今天眼睛却没什么神采。   江摇摇头,“我就是困了。”   “小觉迷。”董志兆的眼神温柔,江那软软的样子,像极了懒懒的猫咪,想让人抱在臂弯里,用手轻抚。“困了就去睡吧,我来收拾。”   “你不累吗?”江问,那打石头毕竟是体力活。   “我不累!”董志兆看着江一瞬不瞬,“其实,我原来还想多和你说几句话的。”   江放下筷子,站了起来,她感觉身上有些疼。莫名的让她害怕,她转身回了东间。   黑暗中,江倚在墙上,她抬起自己的手臂,肩头关节酸疼,身上各处都开始疼。她害怕了,她怕是骨症也到了这具身体上。   江缩去了炕上,双臂抱着自己,连气息都开始不稳,只要稍微一动,身上就疼。   明明是换了一具身体,为什么骨症也会跟着来?江眼中蓄了泪水,所以这一世注定她还是个短命的?不能像别人那样平平淡淡的过一生吗?   泪水划过脸颊,江的脸埋在双臂之间。她还没有认真的看过这边的世界;她还没有去过董志兆口里所说的,公园,大海;她甚至还没有吃够这边的甜食;她还想给正间吃饭的男人,再缝一件衣裳……   门帘掀开了,董志兆走进东间,他一般不太进来,因为这是江的卧房,他不愿意让她反感。   黑暗中是轻轻的哭泣声,很低,似乎外面的夜风一大,就会盖住。   手拉了灯绳,屋里亮了,小小的身影缩成了一个球,靠在墙角,黑发纷纷垂下。   “怎么了?”董志兆心里很不安,他上了炕凑去江身边,心里疼惜急了,那个阳光开朗的丫头此刻正在哭泣,“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绝对饶不了他。”   江埋着脸,头摇晃了一下,脖子就酸疼起来。   “别哭了好不好?”董志兆轻轻拉开江的手臂,动作很轻,怕碰疼她似得。下一刻他就看见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平日里那双漂亮的眼睛红红的。   泪眼朦胧中,董志兆的身影是模糊的。江吸了吸鼻子,“我很疼,浑身都疼……”   董志兆伸手探上江的额头,那不正常的热度烫了他有些粗糙的手背,“你病了?”   “嗯!”江的眼泪一滴滴的落下,晶莹如水晶珠子,“本以为都过去了,可是还是一样。我好怕,怕自己再……”   “你别怕,吃药就会好了。”董志兆忙道。   “没有用的,我吃了很多药,根本不管用!”江叹气,她的嘴唇也开始发烫,连叹出的气都是热的。“我好怕!”   “怎么会没用?你别怕,我一直陪着你。”江脸上的无助让董志兆心疼,这个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一场感冒就把她吓成这样?   手臂一伸,董志兆将江搂住,那瑟瑟发抖的小身体烫得厉害。他的脸颊贴上她的额头,似乎想着减轻一点她的热度。   江的头越发的晕沉,好像又听到了那种瓷器脆裂的声响,最终她的骨头会一点点的碎掉,“其实,我挺喜欢这里的。”她喃喃着,“我还想到处去看看。”   “会的,这很容易,你好了,我就带你去。”董志兆的手攥住江的,他的语气轻柔,带着深深地怜惜。平时那个爱笑的丫头原来这么脆弱。   江想翘翘嘴角,可是实在没办法。“你说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有啊。”董志兆顺着江的头发,“等着我给你买面包吃,还有各种的水果罐头,桃的,梨的,还有山楂的。”   “你真好,像我大哥一样。”江无力的倚在董志兆身上,“他也会给我买糖。”   董志兆不由低头看着,江的双颊发红,明亮的眼睛变得不清明。他记得,江在江家是老二,上面有个大姐,有一个小弟,并没有什么大哥。她这是烧的太厉害了,说胡话吗?   “你中午吃药了没有?”董志兆问,“你等着,我给你拿药去。”   江摇头,小手紧紧转着董志兆的衣襟,不让他离开,“药太苦了,我早就吃够了。”   “你没吃药是不是?”董志兆将这个不省心的丫头抱紧了些,似乎勒疼了她,引来一声哼唧。   慢慢的,江的眼皮阖上了,抓住衣襟的手也松开了,只是脸上的泪痕依旧挂着。秀气的眉头蹙着,双腮红扑扑的。   轻轻把人放倒,董志兆盖了被子在江身上,自己跳下炕去,踩了鞋便往外走。   屋外夜色深沉,初秋的夜风染上了凉意,月辉微冷,树上的猫头鹰诡异的叫了两声。   董志兆跑出院子,往村头而去,脚步匆忙。他要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姜叔,他不放心只让江吃药,那丫头刚才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了。   姜大夫一家已经睡下,家里灯火已关,安安静静。董志兆毫不迟疑的拍响了对方的大门,现在他什么都不管,他只想让江没事。   最终,姜大夫家的灯亮了,想来是被人打扰了,房门好一阵儿才开开。   “志兆啊?”姜大夫身上披了件外褂,嘴里还打着哈欠。   “叔,你去看看江吧,她病了。”董志兆不想耽误工夫,直接说明来意。   “她怎么了?”姜大夫又打了个哈欠,“我给你点药,你拿回去给她吃了。”   “叔,你还是亲自走一趟吧,她晚上连饭都没吃。”董志兆忙道。   姜大夫道了声等等,便回屋去了。过了一会,提着皮包走了出来,“走吧,跟你去看看。”   董志兆连忙走在前面,“叔,有没有甜的药?”   “药是用来治病的,又不是糖。”姜大夫道,心道这董家的大儿子倒是惯媳妇儿。   回到老屋,江静静的躺在炕上,呼吸并不平稳。董志兆觉得那张小脸儿似乎比刚才更加红了,心里更加着急。   “叔,你看她这是怎么了?”董志兆问。   姜大夫干了这么多年,哪里还看不出,这就是普通的发烧吗?这董志兆大半夜的把他拉了过来。“我先给她听听。”   脱鞋上了炕,姜大夫带上听诊器,检查了江的心率和肺,又掀开眼皮看了看。便从一旁的皮包里拿出一根体温计给董志兆,“给她量量体温。”   接过体温计,董志兆一愣,看去躺着的江。这量体温不就是把体温计放在腋下,那不是要他去解她的扣子?   “你发什么愣啊!叫我来的是你,现在你又站着不动,让我来?”姜大夫看着腕上的手表,这都十一点了。   董志兆去了江身边,伸出手指捏住了那根细细脖颈下的纽扣。解了一颗,然后是第二颗……灯光亮堂,细腻的肌肤此刻因为发烧,泛着微微粉红。   漂亮的锁骨上是细细的衣带,那是姑娘家内衣。不小心碰上娇嫩的肌肤,董志兆的手指抖了一下。这下,他真的要为她负责一辈子了。   睡着的江并不安稳,鼻子会不舒服的哼哼两声。董志兆放轻了动作,将那根体温计夹去了江的腋下。此刻他已是额头出汗。   伸手把衣服给江重新遮回去,董志兆又去探了探她的额头,依旧烫得厉害。   而一旁的姜大夫显然不关心炕上,自己配了两种药片,退烧的,消炎的,找了两块纸包好,上面写了一次吃几片。   “差不多了,拿出来吧。”姜大夫道。   “不用再等等?”董志兆觉得才过几分钟,是不是不准?   “等什么?拿出来。”   取出体温计,董志兆递给了姜大夫,“叔。”   “三十九度。”姜大夫收回体温计,把两包药片放在炕上,“叫她吃上就行了。”   “叔,有没有作用快点的?我看她挺受罪的。”董志兆又问。   江太瘦了,那里经得起病疼折磨?董志兆实在不忍心。 第31章 难熬   “谁生病不受罪啊?”姜大夫这下倒是笑了, 这么关心媳妇儿的, 全北山恐怕董志兆是独一份儿了。明明是一个上进的青年,没想到骨子里是个“媳妇儿迷”。   “不用多想了, 明天要是还没退烧, 你就过去找我, 我给她打一针。”姜大夫道, 接着披好了外褂,“对了, 我要在下村里盖房子,到时候石头从你石场里拉,先给我定下。”   “行, 不过要到十五以后了。”董志兆道,“等我这批活儿先赶出来。”   “我也不急,下个月才用。你自己能忙过来?不如和人搭个伙儿干。”姜大夫随意说着, 便往门外走去。“你要不要也去下村盖一间新房?到村委里批一个手续就行。”   董志兆也只是嗯了声,现在他最想的是赶紧让江好起来,石场的事儿可以先放一放, 左右在期限前赶出来就行;至于盖新房以后是肯定会的。钱可以再挣, 可是人只有一个, 他很珍惜。   深夜的北山村,除了董志兆家, 别人家早已经关灯睡下。他一直守着江,时不时的试试她的额头。   “江,你先醒醒。”董志兆俯身, 趴在江的耳边轻声叫唤,“起来吃药,吃了药就不难受了。”   耳边痒痒的,江的手去挠,嘴里含糊着:“不吃……苦。”   “不苦的,你试试?”董志兆抓住江的手。   耳边的喋喋不休实在令人烦躁,江头脑晕沉,下一瞬被人轻轻扶住,揽起。   圆圆的药片已经被董志兆掰成四瓣,他怕江的嗓子细,万一再卡住。他把小人儿轻靠在自己的身上,把一瓣药送到江的唇边。   “张嘴,吃了就好了。”董志兆哄着江,“你听话,我明天就给你买面包吃,里面可有红豆沙的,很甜。”   江受不了被这样叨叨,张嘴含住药片,苦味让她当即皱了眉头,下意识的想吐出来。   “喝一口冲下去。”董志兆把水碗送到江嘴边,“这是蜂蜜水,很甜的。”   口里太苦,江赶紧吸吮着嘴边的水。说是蜂蜜水,可是她嘴里现在只有苦味,再甜她也尝不出。   如此终于吃了药,江躺回炕上,重新靠上枕头。   已经半夜了,董志兆把正间地上的小饭桌收拾好,晚饭他只吃了一半,可是现在也吃不下了。收拾好,便又回去了东间。   这次,董志兆是拿着自己的枕头,他上了东间的炕,就躺在江的对面。他黑暗中看着她,原先两人也是睡在一个炕上,只是中间隔着一床卷着的被子。   现在想想也却是好笑,其实一床卷着的被子有什么用,一个男人想做什么,就算隔着一把锁又能怎么样?   江吃了药以后,呼吸变得平稳了些,额头也不像刚才那么烫。董志兆这才放心了些,原来这就是在意吗?   天亮了,院子旧竹筐里的山鸡又开始啄起来。草丛里,牵牛花早早开放。   董志兆起床第一件事,先是去看江的情况,烧已经退了,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嘴唇也被烧的起了皮。   轻手轻脚的拿着自己的枕头回了西间,董志兆没有叫醒江。想让她多睡一会儿,自己热了热昨晚上剩的饭,吃了。   他没有去石场,想着亲眼看江醒过来。又想着,江昨晚没吃东西,是不是要熬一点稀粥之类的?   见着时候还早,董志兆先去了姜政方家一趟,然后很快就回来了。自己取了些玉米面,想熬一点玉米面粥给江。   以前看过自己妹妹做过,好像并不难。董志兆把玉米面放进碗里,加水和成糊,然后锅里烧开水,将玉米糊倒进去,用锅铲搅拌。   灶膛的火候,董志兆不太会掌握,太急了,他连忙用火钩勾出一些柴。玉米面粥很容易熟,开锅就可以了。   江还没有醒,董志兆回去董家那边,从酱缸里捞了一个咸菜萝卜回来。洗干净切成丝,这是细活,他坐起来实在有些难为,好歹切好,用清水洗了好几遍,知道没那么咸,才加了香油和葱末拌好。   以前,董志兆不做饭,不知道看起来这么简单的活儿,其实复杂的很,心里也越发觉得江不容易。   太阳已经出来了,江也醒了。头还是有些晕,但是身上没有那么疼了,她抬起手转着手腕。   “醒了?”董志兆掀帘走了进来,“还难不难受。”   “我……”江开口才觉得口中干的厉害,声音也没了以前的清脆。“怎么了?”她混沌的回忆着,慢慢记起了昨晚。   “你发烧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吧,你昨晚就没吃。吃了饭,赶紧吃药。”董志兆把小饭桌搬到炕上。   “发烧?”江琢磨着这两个字,就是风寒,那么不是骨症!她忍不住的流了眼泪,太好了,她还活着,没有得那可怕的怪病。   “你别哭啊!”董志兆慌忙的上了炕,用指肚拭去江的泪珠,“是不是还疼?我去找姜大夫过来,给你再看看。”   “没有。”江摇头,撑着手臂想坐起来,奈何身子不争气,一阵眩晕。   董志兆连忙伸手扶住,“说,昨天给你的药是不是没吃?”   江有些心虚的低下头,没有说话。   董志兆哪里又能真的责备江?只是无奈的摇摇头,“以后不准了,你看看自己受了多大的罪?”   “我昨晚是不是很……烦人?”江有些难为情,她记得自己昨天晚上不顾形象的哭,还拉着董志兆不让走,一直赖在人家身上,现在想想简直丢死人了。   “说什么傻话?”董志兆忍不住想点江的额头,“你不是生病了嘛!”只是她口中的大哥又是谁?董志兆虽然疑惑,但是并没有开口相问。江如果自己愿意说,会告诉他的。   身上有些虚脱,江并没有什么胃口,看着董志兆收拾上桌的稀粥和咸菜,也并不想动筷。   “赶紧吃!”董志兆把筷子拿在手里,眼睛一弯,“不动手,是想让我喂你?”   江晕晕的,闻言愣愣的,一双眼睛也懵懵的。   “不说话就是愿意咯。”董志兆笑道,用汤匙搅了搅玉米粥,送了一勺去江嘴边,“来,张嘴。”   “啊?”江看着眼前的汤匙。   “快点,不然就洒了。”董志兆直接将汤匙碰到江的唇上,“不苦的,你试试?”   还能怎么样,都快塞到嘴里了,江只能张口含住汤匙。黏黏滑滑的玉米粥,带着特殊的香气,充盈了整个口腔。嘴巴里的苦味淡了一些。   “我自己来吧。”江拿过汤匙,往饭桌前移了移,“这是你做的?”   “嗯。”董志兆坐回炕沿上,心里有种特别的成就感,他以后都要养着她,给她最好的吃,做最好看的衣衫,让她的同学都羡慕她。   江有些吃惊,因为她来到董家后,从来没有见过董家的男人做过饭。   “再不吃,就凉了。”董志兆催促道。   捱着吃了这顿简单的早饭,江又被董志兆看着,吞下了药片,这才满意的收拾了饭桌。   “你不去石场?”江见着董志兆一直坐在这里,并没有出去的意思。   “能赶出来,你不舒服,我在家陪着你。”董志兆给江道倒了热水,往她推了推。   “我没事了。”既然知道只是风寒,江已经不害怕了,再说现在只是有点儿晕,身上倒是不怎么疼了。   董志兆没有走,而是说去别处,“我过年之前要买一台电视机,到时候你就可以在家里看戏。”   “就是那种装小人的盒子?”江问,她听苏巧说过,电视机里有很多好看的。   董志兆笑了,“那是信号,就是拍好了,然后电视机有天线接收信号。”这些他也是听人家说的,真要解释起来,其实还真是复杂。   “很多钱吧?”江又问。   这个还真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供应,要凭票购买,大多是城里的工人才能买。只是现在有些人家的条件也不错了,好像有放开的苗头。董志兆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江,电视机是其中之一。   吃了药,说了会儿话,江又睡着了。   董淑莲来帮忙晒地瓜干的时候,才知道江生病了,说是她留下来帮忙看着,反正家里的玉米要脱粒,就拿到老屋这边来。   董志兆见此,又叮嘱了几句,自己背着工具去了石场。   白日里睡了两觉,晚上的江精神好了很多。晚饭是董淑莲做的,所以她等着董志兆回来,没有事就拿着原主的语文书看故事,有一个故事,她已经看了好几遍,也渐渐的习惯了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只是天都黑了,董志兆还没有回来。江看看外面的天色,平时这个时候早就回来了。而且吃午饭的时候,他也说会早点儿回来的。   江放下书,拿着小凳子去了门边坐着。那只山鸡安静的趴在筐子里,不时用爪子抓几下筐壁。 第32章 笑话   终于, 院门处有了动静, 接着是铁器掉在地上的声音。   江走出家门,见正是董志兆回来了, 正在摆放工具。“这么晚?”   董志兆见着站在门边的小身影, 娇娇柔柔的, 声音那么好听。“你还没好, 别下炕。还有,不是说不用等我, 饿了自己先吃。”   不是他回来的晚了么?怎么尽说自己了?江站着,手抓着门边,好像已经习惯了, 等着他回来,和他一起吃饭,然后听他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干了多少活儿。   “发什么愣啊?”董志兆走去门边,屋里的灯光照不到江的脸,他手抚上她的肩头, “回屋, 我给你好东西。”   总是这样, 他到底有多少好东西?江被董志兆拉回屋。   董志兆手里拿着一个纸包,微微泛出些油渍, 他嘴角带笑,灯光中英俊的面容温柔多情,“昨晚说过, 给你的。”   “什么?”江狐疑的接过纸包,解开上面的麻绳。里面的东西松松软软的,还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儿,表面焦焦的。“面包?”她恍惚记得昨晚他哄她吃药时,说过这个。   “对,我早上去过政方家,那时候你还睡着。他不是要去厂里送菜吗?我就托他回来捎着的。”董志兆端着盆想舀水出去洗一洗。   江看着手里的面包,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好的有点儿让她不知所措。手里的面包做成了花的形状,看起来很好吃。   正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是姜政方,他手里端着两个盘子,腋窝里夹着一瓶酒。“你不叫我来,我自己来。”   “我说改天,你怎么就不听?”董志兆放下水盆,接过姜政方手里的盘,分别是一盘猪头肉,一盘熏鲅鱼。   “弟妹不是不舒服吗?我正好过来看看,你嫂子说让你以后小心,下了秋风很容易着凉。”姜政方把酒放在小饭桌上,搓了搓手,“快过十五了,过来谢谢你。”   “谢我?”董志兆对着姜政方没有好脸色,专捡今晚过来,江身体还没好呢。“你什么时候真么客气了?”   “瞧把你哥我说的。”姜政方自来熟的找了凳子坐下,“送菜的事,正儿八经的要谢。”   “我看你就是找地方喝酒。”董志兆端着水盆去了院子清洗。   姜政方毫不在乎,他和董志兆打小的兄弟,什么玩笑都开得起。他看着江,“弟妹,你到底给志兆灌了什么**汤?”   “什么?”江放下手里的面包,拿了筷子放到桌上。   “以前我这兄弟可是话少的很,对什么事也不是特别在乎。现在吧,变了,整天让我捎东西。”姜政方抱怨着,“你说,我一个大男人,整天往零食的柜台去。那里称糖的售货员都认识我了,有时候我都觉得害臊。”   被姜政方的表情逗乐,江噗嗤笑了一声。   “你别笑,我知道他那些东西都是给你买的。”姜政方双手提了提裤腿儿,“你是不是把他的魂儿吃了?”   “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把你的魂儿打没了?”董志兆进屋,看了眼姜政方。   “别别,你这不能见色忘友啊?”姜政方连忙摆手,“来来,坐下喝一杯。”   知道江感冒,闻着酒味会恶心,董志兆每样菜夹了一些放进一个盘子里,端去了里间炕上,让江去炕上吃。   正间的两个男人说笑着,谈着刚分的地该种些什么,以及冬天里没有农活的时候,可以做点什么买卖。期间,姜政方总会抱怨,董志兆娶了媳妇儿忘了兄弟,明明买了面包,都不让他尝尝。   江第一次吃了面包,味道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软软的,甜甜的,里面真的是红豆沙馅儿的。   姜政方没有久留,想必也是知道江不舒服,喝了几盅就回去了。   董志兆收拾好正间,到了碗水进到东间,“吃药了。”看着坐在炕边看书的江,他接着道:“明天再看吧,晚上别坏了眼睛。反正离着考试还有大半年。”   江想董志兆哪里知道她根本不是学习,而是看书上的故事?看着他手上的白色药片,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一定要吃,快过来。”董志兆把水放下,手往江伸去。   接过掰成几瓣的药,江感动于董志兆的细心,似乎也不觉得这药苦了,前世那些汤药比这苦多了。喝水把药送了下去,她看向董志兆,“面包很好吃。”   董志兆笑了,表情中带着满足,“喜欢的话,以后还给你买。”   还买?那不是姜政方又要来笑话她?   “想什么呢?”董志兆坐上炕沿,侧脸看着江,她的小脸儿恢复了些红润,但是精神还是差些。他伸手抚上那细细的颈项,拇指指肚轻轻滑过尖尖的下颌。   江脸一歪,躲了过去,一双眼睛溜溜的瞅着董志兆,腿边的小手早就因为紧张,抓紧了裤边。   董志兆收回手,拿过空了的水碗。心道是否是吓到她了?可是自己真的喜欢她,想要靠近她。他有些懊恼,平日里觉得自己的脑子还挺好使的,怎么现在就不知道怎么办?   “我去喂喂山鸡。”董志兆站起来,准备掀帘离开。   江的手又紧了紧,这是董志兆生气了?“我……”   “什么?”董志兆回头。   “我……已经喂了。”江呐呐道。   “知道了。”董志兆掀帘出去了。   没一会儿,是关屋门的声音,接着正间的灯也关了,老屋里静了下来。   两天后,江彻底好了,轻快的身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老屋院子里,董淑莲摘的松果晒了一些在这边。天气好,很多松果也爆开了。中间支着两根木头,各撑了件旧衣裳,用来吓唬偷松子的鸟儿。   董淑莲蹲在地上捡松果,那种全开了的,里面的每个果瓣上都带着一颗松子,她用手拿着松果,尖朝下磕了磕,松子就全掉出来了。然后把松果仍在篓子里,如此反复。   江帮着董淑莲一起,松果下面的地上是一层松子。小小的种子比米粒稍小一点儿,嵌在一块膜上。   捡过一遍之后,还没有开的松果,先扔去旁边;好的那些装进麻袋。董淑莲干活儿熟练,大大的麻袋掂了掂,最后用长长的粗针把袋口封好。如此整整两□□袋。   地面上剩下的都是松子,用笤帚扫在一起。因为这块地方专门用来晒粮食,倒是没有什么砂石。把松子收到簸箕里,接下来就是清理松子。   松子的外壳还是很硬的,但是董淑莲似乎并不怕,就这样用手在簸箕里揉搓着,将带在松子上的薄膜搓掉。最后就是扇簸箕。   每次一抬一扇,那些细碎的就被扇出去了。如此几遍,簸箕里就只整下松子了,然后装进布袋里就可以。   “这些松子你要拿出去卖?”江问,她想董淑莲也这么大了,可以自己攥点钱,以后出嫁也好添置点东西。   董淑莲用绳子扎好布袋口,“这些松子,爹要拿出去送人的。”   江哦了声,似乎董卓很愿意拿家里的东西送给厂里的人。上次董志闻抓到的鳖也是。   这天是交活儿的日子,早早地,董志兆去了石场。江在家里收拾好,也想去看看,正好和要上山董淑莲一起。   现在的石场早已经没有当初的杂乱,每一处地方都是分好的,原石,毛石,半成品,成品……   江去的时候,两辆拖拉机停在那里。还是上次来的青年,胡庆,他正和董志兆说话。可是石场边上还站了不少村民。   “怎么这么多人?”江在人堆里看见了闫麻子的身影,他正拉着拖拉机司机说话,还往人家手里递了一根烟。   “就是拉石头的,有什么好看?”董淑莲摇头。   这批石头多,下午应该还会再来拉一次。董志闻这几天懒懒散散的也打了五六块,虽然不如董志兆打出来的,但是就那么几块,胡庆也没说什么,给了董志闻五块钱。   那边已经开始往车上装石头,董志闻拿了钱,也愿意动弹了,帮着装车。   “同位!”胡庆对着董淑莲喊了一声。   “这人真是的,嗓门儿这么大,跟个看山的似的。”董淑莲小声嘟囔着。   “不过看起来脾气倒是挺好的。”江看了那瘦瘦的青年,脸上总是挂着笑,不管是谁,都能说得上话。   董志兆看着江和董淑莲来了,拍了拍双手过来,“不是让你们别来吗?这里净是石头。”   “嫂子说想来看看。”董淑莲实在性子,有什么说什么。   “那去边上等着,这边脏。”董志兆指着那处喝水休息的地方。   董淑莲摇头,“我去山上了。”说着往前走去。   经过胡庆时,他又叫了声“同位”。董淑莲低低的嗯了声,便走了。   江转身往喝水的地方,被董志兆拉着,“等等。”   江回头,看着两人我在一起的手,又看了眼石场边上的村民,想着干紧让董志兆松开。 第33章 忧虑   “你别动呀!”董志兆简直哭笑不得, 以前这丫头可是主动往自己身边来, 这现在却变了,总想离自己远远地。“帮我拿着。”   手里被塞进了一卷什么, 江低头, 是一卷钱, 都是十块的大团结。这么多钱, 董志兆就这么轻易地交给她?这人心怎么这么大?   “我的全部身家都交到你手上了,你要收好。”董志兆凑去江的耳边, 嘴唇轻轻的碰了下那小小的耳廓。   江触电一样,连忙跳开,眼睛闪闪的, 慌忙看去远处的人群。   “有水,渴了就自己倒。过去吧。”董志兆对着江笑,犹如此时天空中的暖阳, 有些耀眼。   远处还在忙活着,江的手一直摁在裤兜处,里面真的是董志兆辛苦挣回的血汗钱。他还总是给她买好吃的零嘴, 明明刚刚分家, 过得紧巴巴的。可是他没有给她委屈吃。   前两天生病, 他更是半夜把大夫找回家,还守了自己一整晚。   那边的拖拉机已经装满, 董志兆朝这边看来,脸上是明朗的笑。身上的衣衫沾满尘土,他毫不在意。   两辆拖拉机陆续离开了采石场, 村民们也渐渐散了。董志闻拿着布袋上了山。   董志兆走来江的旁边坐下,也许是觉得怕自己身上的尘土呛到江,他坐的远些,脸上似乎带着些忧虑。   “给你钱。”江手里攥得紧紧地,小拳头伸去董志兆面前。   董志兆回神,对着江咧嘴一笑,“以后帮我管钱吧。”   “我不要。”江摇头,管钱什么的太复杂了。   “其实我刚才算了算,还给政方的二百,还能剩下点儿。”董志兆把江的手推了回去,“快过十五了,咱俩去赶一趟集,买点儿东西给家里的老人,还有老奶奶那儿。”   江嗯了声,重新把钱装好。董志兆忙活了这段日子,总算是把欠的债挣出来了,以后会越来越好吧。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董志兆有心事。   其实现在,石场的石头已经不愁销路了。那个叫胡庆的青年也说了,以后这边有了石头,就会过来运。可以说是很顺利,江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   过两天是八月十五了,是一个阖家团圆的节日,所以节前的这个集,来赶的人很多。就连路边上的国营食堂门口,都摆满了一箱箱的月饼。   一路骑着自行车到了镇上,董志兆先是带着江去了邮电局,给她远在高县的养父母发了一封电报,然后两人去了集市上,给家里的老人买了些东西。   看样子还不到中午,董志兆又带着江去了百货商店。   “不是都买齐了吗?”江跟在董志兆身后,看他两只手提得满满当当。   “去那边看看。”董志兆朝前抬了抬下巴。   江看过去,那是一面挂满衣服的墙,前面的柜台里摆着的也是。而且,这些衣服都是女式的。她看着董志兆站去了柜台前,放下手里的东西,跟售货员交谈着。   “过来呀!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董志兆回头,见江站着不动,叫了一声。   慢慢走过去,江看了眼售货员,小声说道,“你要做什么?”   “给你买衣裳。”董志兆笑着指去墙上的一件褂子,小小的西服领,腰侧两个外翻的口袋,娇嫩的粉紫色。   江看过去,颜色真的很好看,虽说比起自己以前的衣裙实在差的很多,可是毕竟是姑娘家,都是喜欢新衣服的。就说董志兆看好的这件,整个北山村的女人,还没有穿过的。   售货员取下这件衣裳,说是最新的样子,正过两天凉了能穿,就是贵点儿。   董志兆把衣裳放在江身上比了比,很满意自己的选择。眼前的人真的适合娇娇的颜色,衬得她更加白皙。   “就要这件。”董志兆对售货员道。   两人买了衣服,出了商店大门,往存自行车的地方走着。   “这么贵,你就不用买的。”刚才当着售货员,江不好意思说,怕董志兆心里想别的。   “也该给你买件衣裳了,我不是说过要好好照顾你吗?”董志兆继续走着,“而且,我在电报里,说让你爸妈来咱家看看。”   江跟在后面,“太贵了。”   “这次就先买衣裳,等下次挣了钱,我再给你买一个包。我看不少城里的姑娘都背着。”董志兆现在的兜里的确没什么钱了,但是他愿意。挣了钱,他就是想给江花,而且以后会有更多的钱。   “怎么买了这么多月饼?”江看着网兜里,足足包了五六包,每包四个那就是两斤。   “回去分分,还不知道够不够。”董志兆道,“再说了,我觉得你肯定爱吃。”   江觉得在董志兆的眼里,她就是个嘴馋的。现在董志闻就常常往老屋里跑,因为知道那里零嘴多。明明条件还不行,整天还乱花钱。   过节了,作为晚辈是要对长辈有所表示的。晚上吃了饭,董志兆和江就把买的月饼和一块猪肉,送去了董家夫妇那里。   董家也刚吃完饭,筷子还没收拾,董志闻就跑了出去。   东间,董母把大儿子买的东西接了过去。炕上的董卓坐在窗前抽烟,也就大儿子进门时,才看了一眼。   知道还是前两天分地那件事,爹的心里有疙瘩,董志兆也没有多说话。只对董母说还要去五爹家看老奶奶。   回到老屋,董志兆提了月饼便往外走,被江叫住。   “家里的那只山鸡带过去吧。”江指着那个破竹筐。   董志兆看着江,“你不是一直养着它吗?你知道送出去,它会怎么样吧?”   “知道。”江点头,“给老奶奶带过去吧,再说五爹不是帮了你很多吗?”   这些董志兆是知道的,五爹在分家和分地的事儿上都帮过他,倒是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谢一谢他。   “还有,这只山鸡吃的东西太多了,还就喜欢吃黄瓜,嘴刁,养不起。”江抱怨。   “哈哈。”董志兆笑了起来,“你是不想养了吧?”   说完,董志兆去了竹筐那里,找了绳子把山鸡的两个翅膀绑起来。   “走吧,去五爹家。”董志兆叫江。   “你自己去吧。”江不明白,为什么董志兆道哪里,都要叫上她?   第二天,董志兆去了姜政方家,把借的二百块钱还了回去。想着还要到石场干活儿,便很快的回来,背上工具上山。   这时候,董志闻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哥,石场……”他手中的铁锤扔在地上。   “石场怎么了?”董志兆皱眉,眼睛看去西北石场的方向。   “不少人也在石场里,打石头。”董志闻掐着自己的腰。“我让他们走,他们说那是大伙儿的地方,不是咱家的。”   董志兆看上去不怎么激动,肩上的工具卸了下来。那天,拖拉机来拉石头的时候,村里去了不少人看,当时他就猜到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说起来,当时去打石头,村里是同意的,那么现在别人也去,村里也没有理由阻拦。   “哥,怎么办?”董志闻着急的问,他前天挣了五块钱,自己也算了一笔账,这活儿是挣钱的,还不用本钱。   董志兆想了想,“去看看吧。”   江看着走出去的兄弟俩。这肯定是村民打听到了,石头卖钱的事儿,所以眼红,都去了石场采石头。   以前只有董志兆一个人的石场,现在全是杂乱的“叮叮当当”声,每个角落都有人忙活。见是董志兆来了,有些村民心虚的低着头干活儿。   闫麻子蹲在地上抽烟,脚边放着铁锤和钻子,他倒是脸皮厚,对着董家兄弟笑了笑,“志兆,来了?”   董志闻气不过,跑过去他昨日的那块石头前,推了一把正在凿石头的人,“这是我的。”   “这是大家伙儿的,什么时候成你的了?”闫麻子皮笑肉不笑。“你又没花钱买下来,这里谁都可以来干。”   “你们就是眼红!”董志闻大声嚷嚷着,“这是我大哥先干的。”   “这话说的。”闫麻子不急不慢,“这也没规定有人干了,别人就不能干了。”   “肯定就是你,你鼓动着人来的。”董志闻指着闫麻子。   “告诉你,别用手指划我!”闫麻子摔了烟头,瞪起泛着凶光的眼睛,恶狠狠的对着董志闻,“你家里人惯你,我可不管!”   董志闻被闫麻子一唬,不知道怎么回话。   “这里就是人人都可以来的。”闫麻子越说越大声,“我就是拉着村里的乡亲一起挣钱,怎么不行?”   董志兆拉回董志闻,自己走去闫麻子面前,“没说不行,挣钱的事,各凭本事。你们想打石头,请便就是。”   “看,还是你大哥会说话!”闫麻子朝着董志闻得意的哼了声。   “大哥,他们这么做不对!”董志闻还是不服气。   “行了,志闻。”董志兆制止了董志闻,转身站在那里看了会儿,便往那七八个正在打石头的村民走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一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元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月夜   这个石场是董志兆开始的地方, 他也做到了, 证明这些石头可以挣钱。可一直留在开始,就不会继续向前。村里的人眼红效仿, 也是他早就猜到的事。   “三哥, 那边的那块石头好。”董志兆指着石场的一块地方, 对一个村民道, “就是要费些事,要几个人一起才行。”   叫做三哥的村民一听, 有些不好意思。他就是听了闫麻子的话,知道这石头能挣钱,就过来了。可是心里也知道, 自己这是在抢董志兆的饭碗。   “你这个钻子也不行,应该打打钻头了。”董志兆蹲下,看着铁钻, “想打的话,可以去我家,有火炉子。”   “志兆, 我……”三哥抓了抓自己的头, 越发觉得心里有愧。   “三哥, 安心干吧,这个石场是大家伙儿。”董志兆拍拍三哥的肩膀, “现在地里也不忙,可以挣点儿。”   这本来是人家干活儿的地方,现在人家非但没发火赶人, 还说可以继续干。旁的村民心里也有些异样。   董志兆重新看了眼石场,转身往回走。   “哥,就这么算了?”董志闻皱眉问道,“凭什么,这是你的石场。”   “这不是我的石场。”董志兆道,没有凭据,没有证明,有的只是当初村委一句,行!   董志兆一路沉默的回到家,董志闻恨恨的骂了一路。   “哥,要不然咱俩去石场占个地方。”董志闻提议,“不能只留给他们。”   “小闻,先等两天。”董志兆劝着弟弟,“过两天,先把十五过了。”   “他们这是欺负你!”董志闻觉得自己的大哥太窝囊,大声吼了一句,“人家抢你的东西,你就让出去。”说完,哼了一声便走了。   看着董志闻走远,董志兆叹了口气。那石场说到底并不是他的,但是经过这件事,他也明白了,做事情就要白纸黑字的凭证。   再者,那座旧石场,本来就是他用来探路的,看看自己打的石头到底能不能挣钱。现在既然已经知道这条路可行,接下来就可以大胆认真的干了。   回去家里,董志兆将石场里的事告诉了江。   “那以后怎么做?”江问,她知道董志兆在石场上,费了不少精力,遇到今天这样的事,会不会受到打击?   “想过了十五再说。”董志兆生了火炉,把铁钻一个个的摆了进去。   看这个样子,江断定董志兆会继续干。只是石场里现在那么多人,他能怎么做?   转眼间,中秋节到了。天上挂着一轮圆月,柔柔月光绵延万里,照着家家户户。   分了家,过节是董志兆和江一起。虽然两个人吃的不多,但是董志兆还是多准备了两个菜。   “我带你出去看月亮。”吃过饭以后,董志兆没有让江收拾碗筷,还是拉着她出了家门。   “等等,门还没锁!”江被拽着往前走,她力气小,哪能挣得了?   “没事的,只要被偷走的不是你就行了!”董志兆没有松手,拉着江往村后走去。   两人到的是石邦顶,坐在干净的石头上,可以看见下村的烟花,一朵朵的绽放在夜空。   很静,静的似乎能听见花草之间的低语,夜风带着秋日的凉意。   “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应该就在大学了吧?”董志兆双臂后撑着,抬脸看着夜空的明月,“那里会很热闹。”   江抱着双膝,下巴搭在膝盖上,“你不考吗?小月说,你的成绩很好的。”   “不考了。”董志兆摇头,他现在要挣钱,他要供她上学,让她实现自己的梦想。“你好好学习。”   “我不一定能考上。”江说得小声,她不是原主,对什么考试根本提不起兴趣。   抬手揉了下江的后脑,董志兆道,“你当初第一次跟我说话,你忘了?你说你以后要上大学,不会留在这里。”   原主应该是说过这样的话吧。江低头没做声。   “只是,你考上了,也别忘了我好不好?”晚饭的一杯酒,加上现在的夜色,董志兆终于开口,把憋了许久的心声吐露出来。“我想照顾你一辈子的。”   董志兆的话说的有些紧张,江能够听得出。可是现在的她更紧张,两只手搅在一起,不安的。   许久得不到江的回应,董志兆的心里有些烦躁不安,“你愿意让你等着你吗?等着你毕业。”   “我有点儿冷,回去吧。”江心跳的厉害,她不知道怎么回应董志兆,说着便想起身。   “别走。”董志兆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江,直接带向自己,将她揽在怀中。他的脸埋去她的颈窝,心里当即填的满满当当。“我以后不会让你冷,也不会让你受苦,我会努力给你最好的……”   “呃……”江被勒的有些紧,觉得胸腔里的空气都要被挤出来了。她的双手就这样垂着,有些无措,脑子混沌。   “我不知道你去了大学,还会不会愿意回来?”董志兆诉说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怕你被人欺负,更怕你再也不愿意看我。”   “那你先松开。”江觉得自己简直快要被折断了。   “不想松开,你知道我喜欢你吧?”董志兆对此是肯定的,就连姜政方都看出来了,江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呢?”   怀抱的炙热让江有些呼吸困难,她害羞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着让董志兆放开她。   董志兆松了怀抱,只是双臂依旧圈着江的细腰,如一双铁钳。借着月光,他看着江精致的眉眼,每一处都让他流连,让他想一一描绘,刻入心底。   两人离得太近,彼此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似乎两个鼻尖马上就会碰触到,“我……唔!”   嘴唇上落下的那片温热,猝不及防。江瞪大眼睛,像是烫到一般想要缩离。却被那人狠狠的揽了回去,她无法逃开。   不得章法的初吻,总是夹杂着微微地疼。而忍耐的情绪一旦迸发,便是洪水千里,一发不可收。月下的两具身影纠缠在一起,朴素的野花也散发出醉人的香气。   人总是贪恋的,董志兆沉迷于江的甜美,无法自拔。他强硬的箍着她,游弋在她的唇角,扫着她的红软,想要带着她一起飞舞。   “咳咳……”江别开脸,好不容易可以重新呼吸,她贪婪的呼吸着空气,手无力的想推开抱住她的人。   “你没事吧?”董志兆问着,但是手臂丝毫不松,甚至又将人带向自己几分。   “你松开!”江的声音打着颤。   “让我抱着你吧。”董志兆索性无赖起来,她没有打骂自己,是不是证明她其实是不反感的?“你刚才说冷,石头上也凉。”   江推不开,而看情况董志兆也不打算松手,这算什么?   “我好几次问自己,为什么要送你去上学?明明喜欢你,你也嫁给我了,你就是我的媳妇儿啊?”董志兆把江抱到自己的腿上,圈着她的腰。   江不说话,这个问题她其实也想问。   “应该就是想看到你开心吧。”董志兆说着,“可是又怕你去上学,被别人给盯上,心里有时候很烦躁。”   “回去吧?”江现在就觉得自己像着了火一样,很不自在。   “我们看看灯。”董志兆看去远处,却不想下一刻就一片漆黑了,“怎么停电了?”   江也望去,下村的方向没有了亮光,北山村也没了,又停电了。   “哎,我的运气没有你的好。”董志兆感慨着,“你就是个小福星,靠着你就会运气满满的。所以我打算一辈子靠着你了,你以后上学,也不准有别的想法,不许看别的男同学。”   不对呀!江好不容易理清楚脑子,当初不是董志兆答应放人走,离婚的吗?怎么现在又变成赖着一辈子了?   “你说话呀!”董志兆晃了晃江,“平时唧唧喳喳的,现在闷着声,你生气了?”   “是!”江没好气的吐出一个字。   “别生气了。”董志兆讨好的摇着江,“我哄哄你开心?给你买糖吃。”   “不吃了!”江的脸撇去一旁。   “好了,回去。”董志兆直接起身,就这样横抱着江,没有放下,一步步,坚定地下了石邦。   “你放下我。”江不敢乱动,万一自己掉下去,那可是直接摔在石头上啊!   董志兆没理会,这一点点小重量,在他这里真不算什么。再说他的小媳妇儿还这么软,说真的,他是舍不得放开。   就这样,一路抱着江,从村后回到了家。到了屋门前,才把人放下。   仓皇的推开门,江就想往里跑,结果脚下被门槛一拌,身子当即往前倾倒。   “啊!”并没有摔去地上,而是被身后的人眼疾手快的捞住了,江的后背撞上董志兆的胸膛。   “哎,你说就算自己是小福星,也不要故意往地上摔啊!”董志兆无奈的戳了戳江的脑门儿,“跑这么急,后面有吃人的猛兽?”   江掰开董志兆缠在她腰上的手,“蜡烛在哪儿?”   “你站着别动,我去找。”黑暗中,董志兆在正间的角落里翻找着,很快,屋里有了亮光。   江想回东间,刚掀起帘子,手就被董志兆抓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一更,么么哒。 第35章 打死   手里被塞了一个烛台, 江轻轻握住, “谢谢。”   烛火摇曳,漂亮的脸蛋柔和甜美。董志兆呼吸一滞, 刚才石邦上的一幕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他的手指抚上江的红唇, 然后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那一吻, 吓得江往后一躲, 又被董志兆拉了回来。   “当心,把帘子烧了。”董志兆把江拿烛台的手拿离门帘处, “现在咱俩可只有这个住的地方,千万不能烧了。不然,只能去住山洞了。”   “还不是被你吓得!”江埋怨, 今天晚上明明是过节,她却过得心惊胆战的。   “你吓什么?”董志兆好笑的点了江的鼻子,“怕我吃了你?”   越说越不像话!江掀了门帘到了东间。等坐到炕上, 才发觉自己的嘴唇麻麻的疼。到底是怎么了?她现在心里乱的不行。   八月十六,董志兆说是要出去一趟,上午就骑着自行车出去了。   江帮着董淑莲捡松果, 另一边铺着新鲜的昨天刚摘回来的松果。   “还要上山?”江问。   “这时候家里没什么活儿。”董淑莲道, “再说, 小闻自己在石场,我不放心。”   “志闻去石场了?”这个道士江没想到的, 以前的董志闻可是不会主动去石场。   “对,我怕闫麻子欺负他小。”董淑莲说完,推着小车就出了门。   家里没什么事儿, 江收拾完了,就提了一壶水想去石场看看,那里原先毕竟是董志兆的心血,而她也是亲眼看着那里从一片乱石堆变成石场。   天气有些阴沉,石场里的村民却干得热火朝天,铁钻凿石头的声音不绝于耳。石场边上停着一辆拖拉机,是上次来拉石头的胡庆来了。   董志闻在一个角落里打石头,看上去生着闷气。但是他毕竟年纪小,手艺和力气也比不过别人,干得慢。   江给董志闻放下水,“淑莲呢?”   董志闻扔掉手里的铁锤,走到水壶边上,“大姐在那边坡上摘松果。”   “我过去看看。”江看了眼石场,叹了口气,这里已经变了样,不再是只有董志兆的地方了。   心里多少也有些遗憾,江往董志闻指的地方去找董淑莲。   “嫂子。”胡庆站在拖拉机旁跟江打招呼。“大哥没来?”   “他出去了。”江道了声,心里奇怪胡庆为什么今天会来,“你来拉石头的?”   “有人捎信说,这里的石头好了。我当时还纳闷儿,大哥的活儿这么快就赶出来了?”胡庆看了看四下,“来了这里才知道的。”   江看着石场里零落堆着的石头,村民们应该是想合伙凑石头吧。   “怎么没看见董淑莲?”胡庆说去别处,看起来挺会看人脸色的。   “我这就要去找她。”江指了指前面,“我先走了,你忙吧!”   绕过石场,江进了树林,沿着小路往上走着。林子里很静,山风穿过树梢,发出“簌簌”的声音。   江仔细找着,也没有听见董淑莲干活的声响,便继续往上走着。   还是没见着人,江以为董淑莲可能去了别处,便想着下山。却在这时听见一丝动静,她透过树枝看过去,当场气得头发都炸了起来。   只见树丛中的地上,闫麻子那个混蛋正把董淑莲摁在地上,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她的嘴巴。可怜的姑娘嘴里“呜呜”着,伸手拍打着,却未能推动身上的男人分毫。   这个混蛋居然在欺负董淑莲!江现在什么也顾不上了,从地上捡起一根粗树枝就冲了过去。   “混蛋,我打死你!”江抡起木棍,照着闫麻子的打了过去。   闫麻子正专心想制服董淑莲,哪里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偷袭他?一时间直接滚落在地,一口气岔了没上来,“哎哟”了一声趴在地上。   江哪里解恨?直接跳过去,棍子来回的在闫麻子身上抽打,直打的他嗷嗷直叫唤,又不敢大声。   “叫你欺负人!”江手下不留情,像在打一只疯狗一样,恨不得把闫麻子的骨头给他敲断了。   “咔嚓”,棍子被江敲成了两截,她直接扔掉手中的半截,看着痛的没办法动弹的闫麻子,还是不想放过这个混蛋,她低下头寻找着。接着她蹲在地上,捡起了一块山石。   闫麻子瞪大眼睛,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江,“你……想干什么?”   江也不多言,直接抬起手来,就想把石头砸到闫麻子头上,这种人渣就不该让他活着!   “嫂子!”坐在地上的董淑莲这才回神,连忙站起来上前拉着江,再不阻止真就出人命了!   江被董淑莲拉着,手里的石头差点没拿稳。   而那边,闫麻子的求生欲让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淬了一口,吐出两颗带着血的牙,那是刚才江给他打掉的。他手里攥着刚才打断的另一段木棍,恶狠狠的盯着姑嫂俩。   “他妈的,敢打老子?”闫麻子面目狰狞,咬着牙跟,眼中带着杀意,“我这就叫你们尝尝老子的厉害!”   虽然被打得不轻,闫麻子到底是个男人,并不会把两个女人放在眼里,抡起棍子就打向江。   江推开董淑莲,堪堪躲过闫麻子的棍子,自己手里的石头狠狠地敲在闫麻子的肩上。   闫麻子挨了一石头,这一记很重,让他的整条手臂都麻了,差点掉了手里的棍子,“娘的!”   现在的江什么都不怕,眼睛死死的盯着闫麻子,手里依旧牢牢抓着石头。   “我打死你!”闫麻子低吼一声,朝着江扑过来。   还未来得及迈步的闫麻子,被后面赶过来的胡庆一把推到在地,直接来了个狗啃泥。   “怎么打女人?”胡庆是刚才走到林子里想找个安静地儿算算账,没想到隐约听到了争吵,这才顺着到了这里。他看着眼前的情形,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头发凌乱的董淑莲……   而此刻的江却不管,直接扑过去,拿着石头朝着倒在地上的闫麻子腿肚子就敲了上去!   “啊!”一声惨叫回荡在林子里,连着嘈杂的石场都听见了,村民们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我叫你欺负她!”江举着石头还想再打,胡庆赶紧拦着。   “嫂子,你先起来。”胡庆应该是猜到了什么,皱着眉头看了看憋着眼泪的董淑莲,心里的火也上来了,伸脚就踹了闫麻子,“你欺负董淑莲?”   闫麻子现在哪还顾得了其他,抱着自己的小腿哀嚎着,“我的腿断了!董家婆娘要杀人了!”   “嚎什么嚎?”胡庆相貌长得文气,可是声音却极其洪亮,“你干缺德事就别怕人家打,告诉你,就应该把你关进去劳改!你的石头我不敢要,你自己留着吧!”   闫麻子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了,可是连站都站不起来,嘴里大声嚷嚷着:“快来人啊,死人了!”   “你这种人活着也没用!”胡庆气道,“你等着,我到了镇子上就报案。”   江手里的石头扔掉,回过头去看着董淑莲,“你没事吧?”她心里焦急,要知道姑娘家的清白那可是大事儿。   “嫂子?”董淑莲的眼里蓄满泪水,刚才的她简直吓死了,她差点就被那个畜生欺负了。   “你别哭!”江抖着手给董淑莲擦着眼泪,“没人可以欺负咱们的,不要怕。”   “嗯。”董淑莲用力点了点头,蓬乱的头发贴着她的脸颊。   “董淑莲,你别怕。”胡庆回过头来安慰,“这种混蛋就应该关进去劳改,你放心,我回去就报案。”   “别报。”董淑莲忙道,她到底是个姑娘家,怕这种事传出去,被人家说闲话。   山下干活的村民有几个走了上来,看到眼前的情形也是一愣,心中纷纷猜测着。   “董家的婆娘给我打断腿了!”闫麻子嚎着嗓子,抱着腿在地上滚着。“石场又不是你们家的,凭什么打人?”   “姓闫的,少胡说八道,你做了什么缺德事……”胡庆到底还是顾忌董淑莲的名声,没有再骂,“告诉你,我谁的石头都要,就是不要你的!”   “快帮我报案!董志兆的女人想打死我!”闫麻子望去村民那里,他现在知道了,为了董淑莲的名声,胡庆和江不敢说出来,于是越发的嚣张,“我的腿断了!我要报案!”   江把董淑莲挡在身后,双手攥成拳头。董淑莲还没有找到人家,说出这件事,别人会怎么想?虽然没被占着便宜,但是人言可畏啊!   “你们仗着人多,就把我打成这样?”闫麻子胡说八道着,“就因为看不得我们来石场采石头?告诉你,赶紧送我去医院,赔钱!”   不知情的村民开始上来扶闫麻子,嘴里嘟哝着,董家怎么能这样?这石场又不是董志兆自己一个人的,下手可真狠……   忽的,董淑莲从江身后跑出来,朝着刚刚坐起来的闫麻子就是一脚,恰巧踢在刚刚被石头打伤的部位。   “哎呦!”闫麻子疼的脸都扭曲了,直接又蜷回到地上。 第36章 血性   可是董淑莲并没有停脚, 一直踢着。憋忍的情绪迸发, 眼泪流下,“我打死你这个混蛋, 打死你, 打死你!”   眼前的情形好像并不那么简单, 村民上前拉开了董淑莲。这个董家大姑娘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老实, 现在这么打闫麻子,是怎么了?   “好了。”江拉回董淑莲, 给她擦了眼泪,这个姑娘气得浑身发抖。   “闫麻子,你不用颠倒黑白, 胡说八道!”胡庆最终开口,“是你欺负董淑莲的,你活该被打!这这里嚎什么?有本事你就去报案, 不去你就是个王八!”   事情到了这里,村民们也清楚了,又忍不住同情的看去董淑莲那里。闫麻子本来就劣迹斑斑, 欺负女人也不是没有过, 只是也不知道……   “各位, 董淑莲是个好姑娘,大家不要瞎寻思。”胡庆又道, “我就是看不惯一个大男人的整天正事儿不干,尽想些歪的。说实话我看不起这种人,也不愿意跟他打交道。”   这下更清楚了, 闫麻子就算打了石头出来,也是没有销路的。再说了,真要发生了什么,肯定是藏着掖着的,哪还这么大张旗鼓的。   村民们没有再上前帮闫麻子的,心中不由想起以往他在村里的坏事,与自家的矛盾等等。   “你们看,闫盛口口声声自己断了腿,难道断了骨头是这样?”胡庆指着蜷在地上的闫麻子,“断了骨头要命的疼啊!连滴血都没留,在这里讹人,你也真行。”   那闫麻子最擅长的可不就是讹人吗?村民们也不再掺言了。   “闫麻子,我打死你!”,董志闻扒拉开村民,手里拿着一把铁锤,上去就想打闫麻子,“你敢欺负我姐!”   “行了!”胡庆连忙拉住董志闻,少年年轻气盛,搞不好真的一锤子要了闫麻子的命,到时候可就真麻烦了。   一旁的村民也赶忙拉开,有两个赶紧抬着闫麻子下了山。   “大姐!”董志闻跑到董淑莲跟前,稚气的脸上气得不行。   “你大姐没事儿,你也别气了,赶紧收拾下东西,咱们回去。”江道。   村民们帮着把东西都收拾到小车上,用绳子捆好。心中唏嘘,这亏得是董志兆媳妇上山来,要不然一个好好地姑娘可就真……   江为董淑莲理了理头发,“走,咱们回去。”   董志闻依旧气得鼓鼓的,走到小车那里,推着便往山下走。   “嫂子,我跟着过去看看吧。”胡庆对江道,“有些事情,让我跟婶子说说,她也好明白。”   这个青年真是个细心地,今天这事恐怕很快就会传遍北山村,到时候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倒是胡庆这个外面的人帮着说几句,比较让人信服。江感激的道了声谢谢。   谁家遇到这种事都会觉得气愤,董母也一样,但是也庆幸自己的闺女没有出事。只是她不想再让这件事闹起来,觉得这样会让董淑莲的名声不好听,让家里也觉得丢人。   胡庆在一旁一直说,这事儿不是董淑莲的错,他可以作证……   董母只是客气了几句,便让胡庆走了。自己又开始发愁,这大闺女的命怎么就这么坎坷呢?   下午的时候,董志兆回来了,董志闻将上午闫麻子欺负董淑莲的事告诉了他。他当即去了前屋,看着和以往一样总是闷头干活的大妹妹。   “淑莲,你等着。”董志兆脸上莫名的宁静,静得让人觉得发},说完他疾步出了院门。   董母了解大儿子的脾气,当即有些慌,拽着一旁的江道:“赶紧拉着他,别让他闹出事来!”   江跟着追出去,只是董志兆走得太快,她就算小跑着也追不上,眼看着他直接冲进闫麻子家。   闫家的炕上,闫麻子正坐在炕上,受伤的腿平放在炕上,嘴里哼唧着,支使着苏巧找东西来垫着。   炕下,闫母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要去董家讨回公道,让董家赔钱。   忽的,从门外冲进一个人,像一阵风一样几步到了炕沿处,将还在愣怔中的闫麻子直接攥着衣领拖到了地上。   “哎呦!”闫麻子惨叫一声,只觉得那条受伤的腿彻底断了。   董志兆一句废话没有,抡起拳头雨点般落在闫麻子身上,又快又狠。   闫麻子的嗷嗷声终于换回了闫母和苏巧的心神,闫母扑上去对董志兆又抓又挠,发泼一般的去拽董志兆的头发。   后面紧跟进门的是江,一看这情形,岂不是董志兆要吃亏?事不宜迟,一个箭步上去,直接把泼妇闫母推在地上。   “干什么!有没有天理了!”闫母瘫坐在地上哭天喊地,对着发愣的苏巧道:“还不去帮着!”   苏巧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做,看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人,又看看挡住董志兆的江,她迟疑着。   闫麻子已经满脸是血,两眼开始翻白,身子也跟抽了筋骨似得,瘫软着,在董志兆的手里没有一点儿反抗的能力,哪还有一丝平日里的无赖嚣张?   董志兆双眼发红,拳头不留情,直打的闫麻子像条死鱼一样瘫趴在地上哼唧。自始至终,董志兆没有说一句话。   一旁的江却是有些心惊,她本来以为董志兆是个脾气好的,不会动拳脚,不曾想……   “打死人了!”闫母一把揪住不动弹的苏巧,扯着她的头发就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怎么就不知道帮着你男人,你个笨货!”   苏巧是被打怕了,所以当时根本不敢上前,现在被婆婆打,也只是抱着头缩在地上,一点儿不敢回手。   “你住手!”江上前一把拉住闫母的手,将她推了一个趔趄。   闫母一下撞到墙上,小小的三角眼带着恶毒的凶光,“我打她关你什么事?”   江看着抱头哭泣的苏巧,伸手去拉她。   “你帮她?”闫母突然奇怪的笑出声,“你是不是真的落一次水就什么都忘了?就是她让你掉进水库的……”   “娘你别说了!”苏巧猛地从地上跳起,对着闫母使劲的摇头祈求。   听到这话,董志兆和江同时愣住,齐齐的看着苏巧。   “说,江是怎么落水的!”董志兆开口,往日里清朗的声音此刻变得冷冽,眼睛半眯,身上散发的寒意。   苏巧摇头,现在慌乱的她什么也说不出,董志兆太过骇人,她只能摇着头,“不是我……”   董志兆双手的拳头再次攥紧,他说过要保护江的,所以不管谁欺负她,他都不允许。   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去苏巧,又看去闫母,“你说什么?”   闫母扑倒闫麻子身上,摇晃着半死不活的儿子,只嚎天嚎地的。“不活了,这是要杀了我们全家啊!”   屋门哐当一声,是闻讯赶来的董五爹,他冲进屋来,看这里看现场的情形,再看看被打得人事不省的闫麻子,心里不禁为大侄子担忧。可是这事毕竟是闫麻子错在先,也活该被打。   “志兆,赶紧跟我回去!”董五爹道,伸手拉着还是浑身火气的侄子。他又看看一旁的江,“你就不拉着点儿?”   江觉得董志兆做得没有错,闫麻子这个混蛋就要让他收些教训,省得整天以为别人好欺负。   “你们不能走!”闫母厉声道,尖利的声音似乎能穿破屋顶,“你们打了人,我要报案!”   “那你就去报,看谁被抓!”董五爹骂了一声,“不好好做人,尽想着发坏。老天爷在看,做个人吧!”说完,拽着侄子出了闫家。   一路上,董五爹喋喋的叮嘱着,万一上面有人来查,就说是闫麻子的错,咱这边是自卫。   “五爹,自卫不是这个意思。”董志兆提醒道。   “甭管,就是把错处都往闫麻子身上推。”董五爹道,“我去村里给你大爹商量下,万一姓闫的再告去村委。”   “他不会告的。”董志兆吐出一个字,神情冷静,完全不像是刚才狠命打过人的。“他就是欺软怕硬的,真让他做点什么,他比不过一只老鼠。”   “得得,他是老鼠,你是老虎!”董五爹无奈的摇头,但是为了保险,他还是会去一趟村委,凡事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回到老屋,董志兆长舒了一口气,转了转自己的手腕,蹲去脸盆旁,洗干净了手。   “真不会有事儿?”江递了一根手巾给董志兆。   “不会。”董志兆抬头给了江一个安心的笑容,“我还敢肯定,以后闫麻子见了咱们会绕着走。”   江找了小凳坐下,“为什么?”   “有些人,你就得把他打服了他才怕,闫麻子就是。”董志兆拖了个小凳子在江旁边坐下,“他怕了,以后就不敢惹咱们了。”   江低头看着董志兆搭在膝盖上的上,关节处还发着红,回想着刚才他打人的那一幕,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血性男儿!   “谢谢你今天帮了淑莲。”提起大妹妹,董志兆叹了口气,“她话不多,什么事都憋在肚子里,恐怕现在心里不好受吧。”   “这又不是她的错,她是个好姑娘!”江道,以前就是给女子套了太多的枷锁。什么清白,什么无才便是德?不允许女子的身上带有一丝污点,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   “对,你们都是好姑娘。”董志兆歪头看江,想不到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能把闫麻子打成那样。   “你今天去哪儿了?”江觉得平静了些,就起来想着做晚饭。   刚才的火气在江轻轻软软的话语中漫漫小三,董志兆脸色缓和了,声音也带上了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  董志兆:看看我,是不是很刚?   江小声嘀咕:将来会不会家暴?   董志兆:不不,将来让你家暴我。   江:呃,重口……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不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点点疏林,3瓶;39641222,5瓶;]小雨,10瓶 第37章 中毒   “去外面找了师父。”董志兆站起来给江帮忙, “他以前有‘石神’之称,当初咱石场那块石碑, 就是他负责挖的。只是他现在年纪大了,不干了。”   江心道, 董志兆果然是没放弃,还想干石场。可是问题是现在的石场,村民们都分了, 你去赶人, 人家不一定听,说不定还把村里的人得罪干净。   “我想在石场山前那块地方, 重新开一座石场。”董志兆坐在灶台前, 生了火,火光耀着他的脸,年轻俊朗,“这次,我就和村里白纸黑字的写好了, 以后谁也占不去。”   江在锅里添了水,看着董志兆,“山前也有石头?”   “有, 质量说不定更好。”董志兆道,话中信心满满,“我当时在一块露出的石头做过实验,用水漫的方式,发现底下的石头没有裂缝, 质量极好。这一点,石神师父也说过。”   这些江是听不懂的,她只知道干石场,需要钱,应该还是很多的钱,可是董志兆现在没有钱。   “到时候,先把外面的这层土皮除干净,露出里面的石头,然后放炮,炸开来,剩下的就好解决了。”董志兆说着自己的打算,这次他一定要成功。“其实旧石场的石头,最好的已经在当年拉去省城了,现在也就是些碎石,不如重新开一个。”   “钱呢?需要很多本钱吧?”江问。   “对!”董志兆点头,“所以,我想去见胡庆的姐夫,和他谈合作。”   “人家会答应?”江又问。   “做买卖的人都会算账,什么东西挣不挣钱,他们会衡量的。”董志兆添了一把柴去灶膛,“他在外面干建筑,肯定是有稳定的石材来源好啊?”   好像很复杂,江嗯了声。虽然不懂,但是她看董志兆的信心十足的样子,也莫名觉得回成功。此时她心里一直记着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闫母说的话。   当初,原主掉进水库,直到现在江也没想起来是什么原因。闫母说是因为苏巧,这和苏巧又有什么关系?这样一想,她的脑袋又开始疼了。   “对了,我听说有个偏方,可以医治身上的一些恶疾皮炎。”江道,“就是黄盆鱼针,你出去打听一下,说不定可以制淑莲的皮肤。”   “我记着了。”董志兆点头,他看着江笑着,其实她很关心他的,只是她自己知道吗?   诚如董志兆所言,那日狠狠地打了一顿闫麻子,反而让这个无赖恶霸老实了。悄没声息的在家里养伤,丝毫不敢到处瞎嚷嚷,更别提什么报案,赔钱了!所以有时候对付恶人,就是要比他更恶!   这件事之后,董淑莲很少出门了,有时候只是去自家地里转转。董母整日看见她,就会心烦嘟哝几句,当初大娘介绍的那个青年就应该答应,现在谁还会来提人家?   石场的事,董志兆有空就会去谈,还时不时的往“石神”师父家送两瓶酒什么的,想着请老人家出山指导。毕竟开山放/炮还是要有经验的人来,钻炮眼儿,下引线什么的都要有数,一点儿差错都不能出。   地里都收拾干净,是种麦子的时候,村里的人在地里忙活着。   董志闻现在也不去石场了,他体质还单薄,太重的石头搞不定,心里又憋着气,不愿意和村民说话,渐渐地石场里也没了位置。   董志兆种完麦子却没闲着,十里八村的到处跑动,常常出去一天,但是晚饭时间一定会回来,总会给江带回糖来。   晚饭后,秋风凉,绵延的山峦隐在夜色里。   董志兆一定要拉着江出来,说是去看看他的新石场的位置。江就是被拖着到了西山的半腰处。   山上黑黢黢的,有些}人。江看着眼前的一片杂乱,荒草丛生,荆棘遍布,下面真的有董志兆说的石头?   “你看,这里比原先的石场还近,拖拉机不用爬上山。”董志兆拉着江的手,另一只手指画着,“以后,在前面盖一间小房子,在那里面吃饭。”   天冷,江的手却是暖的,身边是滔滔不绝的董志兆。这个人就是这样,总能把未来规划的很好,好像所有的都在他心中完成。   “石神师父答应会过来看看。”董志兆转身,看着身边安安静静的人,“你觉得我会成功吗?”   “会!”这一点,江坚定不移的相信。她从董志兆的眼神中就能看出,这是一个上进的人,更确切地说这人其实是个有野心的人,只是很少人能看得出。   董志兆笑了,黑夜里,他的笑声随着夜风传出好远,夹杂着愉悦。“你眼光真好,不过……”他面对着江,与她对视,“我觉得我的眼光更好。”   两人太近,总是让江有些不自在兼着不知所措,她只觉得心跳的厉害。   “你想报考什么大学?”董志兆开口,他现在就是后悔,当初怎么能说出离婚让江走,现在可好,自己打自己的脸。   “我要是考不上呢?”江对此可真是没有信心,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些圈圈线线的,顿时又开始发晕。   “考不上?”董志兆琢磨着这三个字,嘴角一翘,“那就只能留下来跟着我,婚也离不了了。”   那只长长的手臂揽上江的腰肢,轻轻一带,她便撞进眼前人的怀中。她的眉眼上是他的有些粗粝的手指描画着,她有些无措的用自己的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掌下是强而有力的心跳。   “你真好看。”董志兆的手握上细细的,脆弱的脖颈,指尖划过精致的耳垂。   风过,扬起江披至肩上的黑发,轻轻飘舞,人儿静静地宛若夜风化成的精灵,美好又虚幻。   “哎!”江只觉得腰间又是一紧,眼前的黑影落下,顿时全是那熟悉的清爽,以及有些烫的温软。   轻轻柔柔,风里带上了甜蜜,四篇唇瓣紧紧贴合,严丝合缝。没有第一次的莽撞,他在顾忌她的感受,并试探着再进一步。   极致的眷恋,让董志兆不愿意再松开,他继续尝着怀里人的味道,那种淡淡甜味,是刚才又吃了糖吗?他想知道那糖是什么味儿的。   直到江再次憋得不行,把脸别去一旁,“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脸儿已经烫得不行。   对此,董志兆真的是没有办法,他平时的控制力真的很好,不管是心情还是做什么。可是放在江身上,他总是没办法控制。自从第一次吻了她,他每次见她都忍不住想去亲近她,他确定自己是中毒了。   “你冷不冷?”董志兆问了句,就算怀里的人用力推他,他还是没松手,索性再无赖一些,脸颊靠上她的头发,蹭了下。   “不冷!”江没好气,心跳的更加厉害。   “你撒谎,你明明在发抖。”董志兆笑了声。   “那是被你气得!”江哼了一声。   “你别气,我给你买糖吃。”董志兆柔声哄着,柔柔弱弱的小媳妇,上来一阵倒是倔的很,“其实你应该高兴的。”   “为什么?”江扭着身子去掰董志兆缠在自己腰上的手。   “因为我喜欢你啊!”董志兆轻轻道,可爱,懂事,鲜活的她,让他倾心,他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   江不动了,与黑暗中的那双眸子对视。他说过几次了,他喜欢自己,她也感受到了……可是,有些别扭啊,她原本当他是自己的大哥啊!   董志兆啄了下温软的红唇,呆呆的媳妇儿是她最可爱的时候,让他忍不住想用手使劲搓她的脸,想握住她细细的手臂,他甚至可怕的想就这样将她勒进自己身体里。   “等你上完学,我们一起过日子吧?”董志兆趴在江耳边,轻声喃语,“做董志兆的媳妇儿,我等着你,好不好?”   “你说过的,会离婚,你忘了?”江可记得清清楚楚的,当时董志兆打死不爱看自己一眼,还说什么当做自己生不出孩子离婚。   “说过吗?”董志兆暗中叹息,果然有时候话不能乱说,“我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说的话别放在心上。”   这不是放不放心上的事,而是当初他一字一句,认认真真承诺过的,怎么就变成年轻不懂事了?   “对了,你爸妈来信了。”董志兆的话说去别处,“说是过几天要来咱家看你。”   这都什么啊,一时间这么多事,江只觉得脑子里越发的乱。而且这人怎么回事儿,准备永远挂在自己身上吗?   到底怕冻着江,董志兆领着人回了家。其实他觉得江应该是不排斥他的,看看她对自己和闫麻子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 。 。 。   董志兆所说的石神的确来过,和他一起看了西山半坡,也认同董志兆的想法,答应帮他把石场开出来。   已经和胡庆的姐夫谈好了,石头的销路没有问题;和村里的承包合同也签了,在董大爹的帮助下,可以一年到期给村里交钱;剩下的就是人手,董志兆不可能还是自己一个人干,所以前几天在各个村里跑,就是找来打石头的人。   这些人可以在董志兆的石场里干活,然后按天算钱,月底结清,但是要凿出一定的数量,如果数量多,还可以单独加钱。不少人都同意了,一来现在地里没什么活儿,再来一天能挣五六块钱,真的是不少了,比城里的工人都多。   而这一切也是江亲眼看着完成的,从那片杂草丛生的山坡,到去掉表皮露出岩层,再到开山放/炮,那一天热热闹闹的,鞭炮的纸屑飞了满地。。   作者有话要说:  江:董志兆,你可真出息,都拿自己和闫麻子比了?   董志兆委屈:但还不是你老不回应我? 第38章 小猫   开始的几天总是很忙, 有很多事情都需要董志兆亲自处理,他忙得几乎脚不沾地。但是每次早上出门前,还是不忘叮嘱江好好看书。   西坡的石场一片热闹,在那里干活儿的有十几个人, 石神会交董志兆如何钻炮/眼儿, 下线,炸石头之前都会大声喊叫:放/炮了!以提示在附近的人躲避。   每天, 石场都会有拖拉机来往, 将一车车的石材拉去外面。这里的石材质量好,所以销路也好。石场的位置在山前的半坡,这样一来,原先旧石场的零散石头便买得有些困难。对此,董志兆没有计较, 对外说谁都可以去他的石场干活儿。   渐渐地, 有些村民们见了董志兆, 开口的称呼也变了:董老板!   这样的称呼其实能听出不少酸意, 但是董志兆丝毫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不是他能左右的,他也不想去左右。他现在只想让自己成功, 让江过得好。   差不多半个月过去,最开始的慌乱无头绪, 到现在的熟悉,石场的运作董志兆已经完全掌握,现在也不必东奔西跑了, 大多时候是和石匠们在一起干活儿。   这日,江家的父母来了北山村,那时候没什么通讯,只能写信说好大体的日期。所以早早地,董家开始准备。   董母好面子,给进门的江家父母做了荷包蛋甜水,端去大方桌上,拉着亲家母的手就是一顿夸,说江懂事云云。   江家夫妇看着养女,见还是白白净净的,想来也没受什么苦,遂放了心。   “她父母走得早,当初领回家时才五岁。”江母可怜的叹气,她的身架高,有些瘦。“小丫头瘦瘦小小的,我就留了下来。”   这个江是记得的,当时江家的二闺女生病没了,就把原主领回了江家。   “是是是,那时候的日子可不好过,难为你们好心肠。”董母接话道,她也看去江,这媳妇儿虽然长得招摇,可是仔细看却是一脸的福相。可奇怪的是当初刚进门时,为什么就看不出来?   “亲家母,我去孩子家看看吧?”江母提议,毕竟是自己养大的闺女,还是想知道她过得是真好还是假好。   董母一怔,忙笑道,“这饭都快做好了,先吃饭吧。”   江母也是个厉害的,越是不让她看她就越想看,当场就站了起来,对着自己的老头子道:“跟着儿去她家里看看。”   江父是个性子温和的,圆圆的脸庞,头上带了一定带盖沿的布帽子,闻言嗯了声,起身跟着婆娘往外走。   江赶忙跟上去,她其实还没来得及收拾屋子,这万一让江家父母看出自己和董志兆分房睡……   一进老屋的院子,江母的眉头便蹙了起来,脸色耷拉着,但是没有说话,走去屋门边直接推开。光线并不明亮的小屋直接让江母的脸黑了。   “这是怎么了?你就住这里?”江母指着屋里问江,“这家人是怎么回事?”   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扶着江母进屋去。   江母进了屋,直接数落起自己的男人,“你当初是怎么来看的?不是说家里两套房子,两辆自行车,以后小儿子顶替,家里的房子都是老大的吗?”   江父咳了两声,平时被自己婆娘唠叨惯了,就没做声。   “你看,这是人住的地方?”江母对着屋里指指点点,没有一处是让她满意的,“不行,我要跟你公公婆婆说,让他们给你们盖新房子。”   江扶着江母到东间的炕上坐下,把盛零嘴的小筐端过来放下。   “你说你,整天一句话不说,就尽等着别人欺负你吧!”江母不争气的戳了江的额头,“当初你爷爷怎么就定下了这门亲事?”   “妈,您先喝口水。你和爸刚进门,先歇歇。”江端上茶碗。   江父坐下,看了看婆娘的脸色,“志兆呢?还在外面忙?这才把我和你妈接回来就出去了。”   “应该是在石场,最近活儿多。”江道。   “对了,听你婆婆说,他现在自己包了石场,手底下还有不少干活的?”江母问,“这能不能挣着钱?”   “等他回来,妈你自己问吧!”江觉得这江家夫妇其实对原主挺好的,一进门就关心她过得好不好,有些让她感动。   江母又嘟哝了几句,不过倒是觉得这个女婿还是挺有出息的,也就再没说什么,心里对这间老屋还是不满意。   江家的日子比董家要好一些,江父在屯子里开了第一间小卖部,生意很不错,所以江母看不上江家也是意料之中的。   晚饭是在董家吃的。为了招待江家父母,董家做了一桌子的菜。江父问了董志兆石场里的事,觉得好奇,说是明天想跟过去看看。   随意拉着家常,这顿饭倒也吃得安宁。   晚饭后,江家父母跟着回到了老屋,今晚他们要住在西间。下午的时候,江已经收拾出来了。她很少进去西间,那是董志兆的卧房。   西间只有一张简单的旧铁床,墙角堆放着一些工具之类的。   既然江家父母住了西间,那么董志兆和江就要住东间,别人眼里他俩就是一对儿夫妻,谁也不会想到结婚几月,两人是分开睡得。   以前曾经睡过在一个炕上,可是现在两人又上了一个炕头,江心里总是觉得有些别扭,而且这人现在总喜欢往她靠。   “你还不上来?”董志兆铺好被褥,把暖暖的炕头留给了江,自己去了东墙边上。   江磨蹭着梳了梳头,透过帘子看见西间的灯已经关了,便走去炕边,脱了鞋上炕。   屋外秋风萧索,透过细细的网孔进到屋里。董志兆拉了灯绳,屋里一片黑暗。   躺去被子里,江的脑袋缩了缩。隐约的,西间又江家父母的说话声,似乎是江母还在抱怨着这间破旧的老屋。   “我已经去村里说了。”黑暗中,董志兆开口,声音很轻,“想要批一块宅基地,等着盖新房子。”   “石场刚开始,还没有挣到钱,这就开始盖房子?”江也是小声回话。   “先批了再说,房子是一定要盖的,还要盖一座大的。”董志兆枕着自己的双臂,“到时候你爸妈来的话,也有住的地方。”   这话说的,好像她真会跟着他一辈子似得。江继续缩着脑袋,可是真的出去上学了又怎么样?找一份工作,像原主希望的那样,住到城里,过着所谓的体面的生活?可是她喜欢热闹啊。   “你怎么不说话?”董志兆侧身,手指戳了戳江的后背,“你希望房子盖在哪里?是北山村,还是下村?”   江躲了躲,这人真的是认定她了?认为自己会跟着他一辈子?她心中起了莫名的迷茫,想着如果真的离开北山村,离开董志兆,自己会过得怎么样?   “我就看见胡庆的姐夫,他盖了二层的小楼。将来咱们也盖那样的,然后最明亮的那间……”董志兆笑了,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把“新房”两个字说出来。“还有,给你买很多的糖吃。”   江被窝里的小手攥着,手心里出了汗。其实董志兆对她真的很好,和大哥对她的那种好是不一样的。   董志兆的手去缠江的头发,顺滑的青丝已经长长了许多。指间的缠绕让他心里一软,人也靠了过去,他喜欢她,自然要表达出喜爱之意。   后背上贴过来的人让江吓了一跳,刚想躲开,便被身后之人捞了过去,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轻轻搂着。   “你放开呀!”江小声道,生怕被西间的江家父母听见,小手去掰腰间的手臂。   “别动,让我抱着你。”董志兆轻声哄着,“我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这话谁信?江才不管,恨不得拿牙去咬。她的那点儿小力气在董志兆眼里,什么都不算,像是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张牙舞爪却又无能为力。   “你再动,信不信咬你?”怀里的人总也不消停,董志兆干脆直接将人整个箍住,就他还治不了她。   江哼了一声,只是根本没什么气势,软糯糯的,更像是撒娇。身后的躯体与她严丝合缝的贴合,她被阳刚的气息包围着,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上,刹那间便让她红了脸。   前世自小到大都未曾与男子有过接触,现在的江脑里已经炸开,身躯更如在油锅里一样,让她热得难受,想要得到一丝清凉。   手掌下的腰肢纤细柔软,恰似春雨中荡漾的细嫩柳枝,恐一用力,便会折断在自己手里。董志兆的指尖有些贪婪的流连,却又怕惹到抓狂的小猫。   轻叹一声,董志兆觉得自己实在过得辛苦,白日里他在外面忙,不管跑多少路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面对自己的媳妇,他只能忍着。   人总是不知足的,董志兆也一样,只要有过一次就会想着第二次,甚至更多。他的呼吸开始不稳,游弋去江的耳边,含住那颗如樱珠般娇嫩圆滑的耳垂,轻轻软软。   “嗯!”江扭了下身子,她感觉到身后人的变化,心中大惊,脑子直接混沌了。那又麻又痒的感觉让她浑身一酥,不与自主的想将自己蜷起来,缩成一个小球。   董志兆的手摸上江的脸蛋,不让她逃离,他的脸埋去她的发间,“你真好。”   不知为什么,好像身体里的力气被抽空,江再无力去掰腰间的那只手臂。她好吗?她好像没有做什么,只是想像正常人一样,过一生而已。 第39章 污名   过一生?江心中念叨着着三个字,一生的话, 身边的这个人曾说过会护她一生的。、   “哎!”江脖间一疼, 忍不住轻吟一声, 她忙捂住自己的嘴,怕被西间的江家父母听了声音。   董志兆噗嗤一笑,趴去江耳边轻声呢喃,“你刚才叫的像一只懒懒的猫,听得人心里发痒。”   “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牙打掉?像闫麻子那样!”江绷着小脸,他居然咬她?岂有此理!自己再好的大家闺秀涵养, 在这人面前都荡然无存。   董志兆揉了揉江的小脑袋,松了自己的手臂, “你打掉我的牙, 我以后没办法吃饭了,只能你一口口的喂了。”   “无耻!”江伸手推了董志兆一把,与他隔了些距离。   “你别气。”董志兆得了便宜,现在就要吧这只炸毛的小猫哄顺了,他顺势抓住柔若无骨的小手,“以后家里都听你的。”   江哼了一声,抽回自己的手, 没再去理董志兆, 把自己的被子卷成卷包裹着自己,只露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睡吧!”董志兆的手指在江额上轻弹一记,他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但是他旁边有一个小媳妇儿, 软软娇娇的,每当和她在一起,就会将他的心里填满。   翌日,江父跟着董志兆去了石场,江母则去了董家,和董母拉家常。   “家里的大姑娘有人家了没?”江母看着走出院门的董淑莲,她记得这姑娘和自家的江是同岁。   “还没呢。”董母道,“嫂子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帮着给留意着?”   江母笑道:“你这就说笑了不是?我们高县偏僻,你们这儿的姑娘怎么会愿意去我们那儿?你们这里到底离着城市近。”   董母笑了笑,脸上不显,心里却不怎么乐意。不帮就不帮,说这话给谁听?   今天董卓不上班,正坐在院子里修农具。江母站起来走过去,“兄弟,这是要下地?”   董卓拍去手上的土,放好农具,“先修修,一会儿上趟山。”   江母脸上笑着,“兄弟你看,咱两家的孩子也成了家,可是现在住的那老屋实在太旧了,冬天还不知道多冷。不如,咱们出钱让他们盖一处新的?”   董卓一听这话便沉了脸色,“有地方住不就行了,村里不少人都是这么住的。”   江母也是厉害的,直接不客气的接话,“咱家不是有条件吗?再说了,也不是只让你一个人出钱,志兆石场里有的是石头,算起来也花不了多少!”   “要盖你自己给他们盖,我没钱!”董卓双手掐腰,一副没得商量。   “有兄弟你这么说话的?”江母也尖了嗓子,“这不都是为了孩子好吗?我有钱,我盖房子,两个孩子全跟着我们江家!”   “那是我家的儿子,凭什么跟着江家?”董卓吼了声,丝毫不管对方是亲家。   “真是糊涂的不轻!”江母可不管,厉害的脾气上来谁也拉不住,“养不起,当初就别娶我们家闺女,本来就当这门亲事没了,是你家找过去的,说要结婚!”   “结婚怎么了?能要你家的闺女,你别不知足!”董卓涨的脸红脖子粗,额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董母一看事情不妙,这喊声还不被村里人听去,到时候再传开来,笑话董家没有礼道。她赶紧上来拉着江母,将剑拔弩张的两人隔开。   “他这是昨晚上没睡好,燥的。”董母蹩脚的解释着,连忙叫了董淑莲过来。   江在老屋洗菜,见着被董淑莲送回来的江母,一脸不悦,怒气冲冲。她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上去,“妈。”   江母一看闺女,心中更加来气,但是碍于董淑莲还在,她只能阴沉着一张脸回到屋里。   江觉得不对劲儿,赶紧回屋去了西间,看着盘腿坐在床上的江母,气鼓鼓的。知道江母的脾气大,江轻轻坐在床边,“谁惹您了?”   “儿,你说你这公公是有多糊涂?”江母说得气不打一处来,手指指着前屋方向,“我说双方老的一块凑钱,给你俩盖间新房子,他死活不愿意,好像要了他的命似得!”   那董卓可不就是这个脾气吗?固执,认定自己做的是对的,家里他最大。江拍拍江母的肩头,原主的这个养母对她倒是挺好的,让她的心头一暖。   “别气了,我给你糖吃。”江干脆用起了董志兆那一套,哄着江母。   江母瞪了一眼江,“这么大了没个正行儿,整天就不会为自己打算一下?我看你那公公就是想把东西都留给他家老小。”   “留就留呗。”江一脸不在乎,有些东西你撕破脸皮去抢了回来又怎么样?还不如像董志兆那样,我没有的自己努力通过双手得来。   不过江母的一句话说得挺对的,她江好像真是一个没什么打算的人,一天天的过去,就是在家里做三顿饭。仔细想想,原来所有的事董志兆已经打算了,并轮不到她来担心。   “我说你什么好。”江母无奈的叹口气,“我没让你上学,你是不是还怪我?”   “没有。”江摇头,当初董江两家的爷爷有过命的交情,所以定了两个的亲事,至于嫁给董志兆,应该是当时董家回绝闫家的借口。原主话又不多,决定报答养父母,就嫁了过来。   “等着有空就回家住两天,你姐的小闺女会跑了,俏着呢。”江母说起自己的外孙女儿,脸上有了笑意,“他们董家敢给你委屈吃,你就跟妈说,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江闻言,心头一酸,“妈不用担心我了,董志兆去了村委申请了,想批一块宅基地,到时候盖新房,还说要盖个两层的。”   江母舒缓脸色,看上去对这个女婿是满意的,“能看出志兆这孩子踏实本分,又有上进心。”转而想了想又道,“只是你得好好看着,他这整天在外面跑,万一就碰上一些不要脸的。”   江明白了江母的意思,就是董志兆以后出息了,怕惹上什么莺莺燕燕吧!“不会吧!”   “不会?你就是心宽。”江母不争气的瞅着江,“你忘了苏巧的娘是怎么死的,不就是她爹在外面有了人,气得上了吊?一个歪歪男人都有人惦记,更别提志兆这样的了。”   有人会惦记董志兆?江首先想到了闫玉花,但是闫玉花的品行不好,董淑月就说过那闫玉花和不少青年好过……   再品品江母的话,江其实觉得她说得对。以前她见过不少这种事,首先亲戚家的男子,大都三妻四妾的,屋里的通房,花楼的相好;就是那种寒门子弟出了头,也会忘记陪着自己吃苦的糟糠原配,身边养着小娇娘。   见着闺女不说话,江母以为她是听进去了,便又道,“这都几个月了,肚子也没个动静?”   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怎么可能会有动静,她一个大姑娘家的。   “我困了,昨晚上没睡好。”江母拿了枕头放下,自己枕了上去。   “我出去洗菜,等饭做好了就叫您起来。”江给江母拉了毯子盖上,便转身往外走。   “记着。”江母轻轻合上眼皮,“好好看着,别让哪个不三不四的惦记上。”   江轻轻应了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她一直走出院门,到了放玉米秸的墙头,想着拿一些回去烧饭用。   路上有人说着话走过,江抬头看过去,是从坡上回来的苏巧和闫玉花。   “巧姐。”江扔掉手里的秸子,往前走了两步。   低头走路的苏巧脚步一顿,轻轻抬眼看了看江,“要做饭了?”   “能说几句话吗?”江问。   苏巧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想着什么,那是一双有些破旧的沾了泥土的黑布鞋。   “她要回去做饭,没空跟你说话!”闫玉花对着江白了一眼,“你们董家厉害,我们家惹不起。”   “你闭嘴,不想听你说废话。你想走就走,没人管你!”江连看不看闫玉花一眼,却直直的盯着苏巧,“巧姐不想和我说话了吗?我爸妈来了,你都不看看他们?”   苏巧没有动,肩上的担子像是长在了身上一样。   江向着苏巧走过去,闫玉花当即上前挡住去路,气势汹汹,“她不想和你说,你看不见?”   “你闪开!”江一把推开闫玉花,两步到了苏巧面前,“巧姐,怎么连看都不看我?”   “我真的要回去做饭。”苏巧掂了掂肩上的担子,想着往回走。   江上前拦住去路,苏巧这样的举动太奇怪了,以前可不是这样,她会主动和江说话。“我妈在我这里,想跟你说说话,你爷爷还捎了一封信给你,你不去拿?”   闫玉花跺了一下脚,冲着苏巧吼了一声,“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苏巧无法,跟着江进了院子,一只手紧紧抓着扁担,显得局促不安。   江脸色平常,进去屋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她把信伸到苏巧面前,苏巧伸手去接,她又将手缩了回去。   “巧姐,我落水那日到底怎么了?”江问,她一直记得当日闫母说的这句话,说是因为苏巧原主才落得水。   不明白苏巧为何不说出这件事,但是江是一定要知道真相,她要明明白白的知道,不想背着一个和野男人见面,被发现记得跳了水库的污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一更啊,么么哒。 第40章 清白   苏巧咬着下唇, 脸上的表情挣扎犹豫, 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去江手里的信封, 唯一记挂她的亲人恐怕就是年迈的爷爷了。   “坐下说吧。”江接下苏巧肩上的担子, 她已经肯定苏巧是知道什么的。   苏巧两只手的指甲缝里还带着黑泥,一声轻叹从她嘴中飘出,“江, 你别怪我,这件事真的是折磨的我晚上睡不着。我几次都想说的,可是看你好像忘记了……”   尽管心里已经确定,可是当苏巧亲口说出来, 江还是心里咯噔一下,凉了些, 这就是平日里和自己姐妹相称, 说有事可以帮她的苏巧?   像一截木桩一样,苏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脸上带着愧疚,她抬眼看着江,又是深深一叹, “你以后是不是……”   “巧姐, 别说以后,你就说我落水那日。”江见苏巧迟迟不开口, 猜想她是在顾虑什么,“你知道我身上一直背着一个跳水自杀的名声,还有更难听的, 你也知道吧?你不想帮我?”   苏巧攥紧了双手,低头看去地上。她和江注定是不一样的,就算江背了不好听的名声,可是人家的男人依旧疼爱她到骨子里;自己呢,本分老实,却是谁都可以欺负!   “是,当日你不是无缘无故落水的。”苏巧终于开口,声音细微发抖,“你是被人扔下水的。”   江努力想着当日,可是丝毫记不起来,她看着苏巧,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江,你说是不是每个人都看我好欺负?”苏巧忽的反问,脸上泛起熟悉的凄苦,手指开始无措的搅动,“我看起来是傻吗?”   不明白苏巧为何说起了这样的话,江道,“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这条路不好走,有人会换一条,也有人会继续。”   “说得容易,你是没有碰上。”苏巧脸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不过是你命好,嫁给了董志兆,要是换做闫盛,你试试?”   “巧姐还是说说落水的事吧。”江抬头看看天空,“还要回去做饭不是?”   “做饭?做了这么多年的饭,可曾换出一片人心?”苏巧嗤笑一声,“那日的事,你应该还记得前面吧?”   落水前原主的一些事情,江还是记得一些的。当时地里正在浇水,原主将水管从地里铺到水库,就坐在水库边上看着管子,地里是董志兆在摇着泵井。   由于是傍晚,不少人忙完了地里的活儿,往家走。   原主当时坐的地方离着扬水站很近,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叫唤。再后来原主好奇,便进了扬水站。扬水站一个门三个窗口,地上是井口,有一条下去的铁梯。站在那里往下看,黑洞洞的……   “你当时听到了什么?”苏巧问,脖子上的土黄色头巾衬得她脸色更加难看。   “都听到了。”江道,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原主的记忆只到了这里。   “你都听到了?”苏巧情绪有些激动,“你当时为什么要进去?你好好的呆在外面不就行了?”   江一怔,难道再扬水站里的人是苏巧?不这么解释的话,实在说不通。   “闫盛这个混蛋,结交的也是一群狐朋狗友,恶心人渣!”苏巧谩骂着,没了以前的隐忍,“就是老两把我骗进去的,他说闫盛在里面,我一走进去,他就捂住了我的嘴……”   事实很快就要出来了,江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被她称为姐姐的人。她突然记起了以前,苏巧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不敢喊,被人看到了,我真的没脸活了,闫盛肯定打死我!”苏巧双手掩脸哭泣,泪水渗过指缝,染上土灰,浑浊的滑落。   江深吸一口气,她在等,等苏巧亲自说出口。   “谁知道你进来了。这事不能传出去,所以……”苏巧看去江,赤红的眼圈有些可怖,“我就说脚崴了,让你下来。”   似乎迷雾破开,犹如一个晴天霹雳,脑间刹那出现了当日的情形,江呆呆的站着,一幕幕的像书页一样在眼前呈现。   那日,原主听了苏巧的呼唤,不疑有他,顺着铁梯下到京里。只是脚刚一踩到小平台,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勒住了脖颈。柔弱的原主被强壮的男人掐着脖子,摁进一旁的水里。   手脚拼命的拍打,原主一个瘦弱姑娘没办法挣脱,渐渐的溺死在水里,没了气息。而这一切,缩在角落黑影里的苏巧全部知晓,她没有上前阻止,甚至是她骗了原主下来……   “本以为你死了,老两趁着没人,偷偷的把你扔进了水里。”苏巧看着江,眼神复杂,“谁知道你没死,你知道我当时多害怕?差点自己投了水库。”   “我帮你,你却害我?”江嘴角抖着,原来一切都是苏巧做的,一个看起来那么可怜的女人。   “我没有办法,当时说不定就有人看见我和老两了。我不能被人戳脊梁骨,我不想的,是他拖了我进去的。”苏巧无力的为自己辩解着。   “所以,你就到处跟人家说,我跟野男人在扬水站里?”江现在彻底明白了,难怪闫家兄妹一直这么说自己,感情就是苏巧编的。“你婆婆说我是因为你落水的,其实是在说你是亲眼看到我跳水库吧?”   “江,闫盛知道了,会打死我的。”苏巧上前拉着江的胳膊,一脸的哀求,“你就当这件事没有好不好?”   “你是不是没想到我会想起来?”江狠狠的甩开苏巧的手臂,“还想和我继续演一出姐妹情深?帮我背瓜蔓,一起洗衣裳?”   “其实我也知道,你肯定会记起来的,只是我真的……”苏巧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咱俩毕竟是从小的邻居,董志兆对你又好,我看他根本不在乎外面那些话……”   “可是我在乎啊!”江无情的打断苏巧,“我凭什么平白无故背上那些所谓的污名?”   “江,这事就咱俩知道,就算你现在说出去,谁会信?”苏巧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反正闫家被你们董家也压得不行。”   “这不是……”   “谁说没有人知道!”一声尖利,几乎震破了半个北山村。正是董母手里端着一盖帘面条,本来是想过来和江母缓和一下的,却不曾想听到这么一出。   “我说呢!”董母把盖帘放在凳子上,冲着苏巧就走了过来,手指差点就指上苏巧的鼻尖了,“这老大媳妇儿话是少,可是家教肯定是好的。没想到是你在暗地里造谣,来给我们董家泼脏水!”   苏巧本来就被欺负惯了。此时被董母的气势所压,根本无话反驳。   这边董母越说越大声,恨不得全北山村的人都来听听,知道当日的事实真相!“你自己找野男人,还往我家媳妇儿身上推?不好好藏着掖着,居然还把人扔进水库里想淹死?你真是好毒的心肠啊!”   此时已经陆续有看热闹的村民聚集到老屋院门外,不时好奇的往前凑着。   “老天爷可怜,我家媳妇没事儿。”董母掐腰,唾沫横飞,“你看她什么事都帮着你,你男人打你,她替你说话。看看你是怎么对她的?给她毁名声,你要脸不?”   苏巧被说得无地自容,院外窃窃私语的村民让她彻底崩溃,抱着头蹲在地上哭。   “你还委屈上了?”董母并不罢休,“你知道江这几个月都是背着你给的污名过得。你呀,真是个扫把星,别在我家院子里,快走!”   此时,刚刚睡着的江母也走了出来,一脸阴沉的看着苏巧,“欺负我家儿?苏巧啊,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心肠这么坏了?你爷爷知道了,可就气死了!”   苏巧抬起头,空洞的双眼看着江母,“婶子,你别告诉我爷爷,他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   “你也知道孝顺?”江母的嘴巴更厉害,“知道孝顺,就少作孽!自己不出息,整天想着害别人。”   “行了,别在我家哭哭唧唧的,我家可留不起你这尊大佛!”董母直接拽着苏巧往外拉。   院门口的村民赶紧让开一条道,这一场闹腾下来,谁心里都有了数。原来这董家媳妇根本没有什么野男人,也没有跳水库,而是闫家的媳妇怕被人知道丑事,编排的瞎话。再仔细想想,这闫家媳妇心思有些恶毒,居然想杀了人灭口,还好这人当时只是晕了,忘了一些事而已。   “嫂子,你也在?来来,进屋喝水,我亲家来了。”董母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她要让自家的事儿干干净净,那么就要再清楚的把当日之事说明白,所以平常喜欢说话的婆子们是最好的人选。   董淑月今天歇着,有些生气的瞪了眼失魂落魄,踉踉跄跄的苏巧。“嫂子,就应该报案把她抓起来!”   江叹了口气,事情总算明白了,身上的污名可以洗去了。“都过去这么久了,哪有证据?”她看了眼手里的信,到底是苏巧爷爷的,“你给她送过去吧。”   董淑月噘着嘴,接过信瞥了眼,“正好我追上去再骂她两句。她真是没有良心,你对她多好?”   “小丫头嘴巴厉害的。”江道了声,“快去,还给你留着五香花生呢?”   “嫂子,你整天收买我。”董淑月嘴巴甜,眼睛眯了眯,“我乐意给你当狗腿子。”   “小滑头。”江摸了摸董淑月一头乌黑的发,笑了笑。   终于为原主洗清了当日的污名,江身心都轻松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一更,越来越懒了,国庆周让人浮躁。   订阅支持的小天使,我爱你们。 第41章 冷秋   午饭, 董志兆和江父回来了。留在这里吃饭的董淑月把早上的事说了, 并说苏巧回到闫家后,被瘸着腿的闫麻子拖着棍子打, 藏都没地方藏。   “这个孩子也是可怜。”江父性子温吞,有些怜悯这个看着长大的苏巧。   “你有点数吧,她可是想害死咱家儿。”江母瞪了一眼男人。   低头吃饭的董志兆,心里舒了一口气, 虽说他相信江做不出那种伤风之事, 但是人言可畏,家里的父母长辈还是在意的, 事情清楚了, 到底再不用顾虑了。   “爸说,在石场边上可以盖一间小屋子。”董志兆道,夹了一块肉送去江碗里。   一旁的江父接话, “我看了下位置,找了个平坦的地方, 没几天就会盖起来的。”   “哟哟, 看把你厉害的。”江母撇撇嘴,“都会帮着看风水了?”   江家父母就是这样,没事就喜欢斗斗嘴,江父就是从来不计较,总是呵呵一笑。大多数的夫妻差不多都是这个样子,在性格上互补着。   “这不是今天早上过去看了眼,志兆说少了些石头嘛。”江父慢慢解释着, “看样子是昨天晚上有人趁着天黑去石场偷走了。这才想着盖一间房子,晚上留个人在那里看着。”   江母一听也上了心,“这么着,可是要赶紧的,那些可都是钱啊。”   吃过饭,江家父母去了西间歇晌。东间,董志兆想歇歇,然后出去一趟。   “小月说了,是苏巧害得你。”董志兆有些心疼,这个娇弱的小媳妇儿如果不是命大,恐怕真的死在水库里了,还死的不明不白。还有那个老两,他绝对不会放过他,但凡欺负江的,他都不会放过。   “其实,苏巧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江想着昔日,那个总是主动帮自己的苏巧,难道她是心中愧疚?   董志兆哼了一声,嘴角满是对苏巧的不屑,“一个自己不争气的人,还指望着谁会把她放眼里?被欺负了都不敢吭声,出了事也别怨别人。”   这话有些道理,那苏巧就是这怕那怕,什么都遮遮掩掩的,才会被人盯上软处,使劲欺负。   “有人去石场里偷石头?”江问。   “我看少了些。应该晚上留个人在那里看着。”董志兆换了一件新褂子,“我出去一趟,四爹联系了个卖桃树苗的,等着把西坡的地种上桃树。”   江坐在炕沿上,双腿耷拉着,手里捧着小筐,挑着里面的糖块。捏了一块水果糖,轻轻剥了糖纸,里面藏着一颗蜜色的硬糖块。   捏着糖块送到嘴边,江张嘴,却被一只手横空将糖块抢走。   董志兆眼带笑意,璀璨如星,糖块已经进了他的嘴,撑起一边的腮帮。“我吃了。”   江不满的瞅了眼董志兆,她已经知道他其实不喜欢吃糖,现在抢她的,怕是在故意气她。遂哼了声,低头重新捡着。   “回来给你买更好吃的。”董志兆揉揉江的小脑袋,想了想,“要不,我带着你一起去吧?”   “不去。”江低头,抬手理了自己揉乱的头发。   董志兆笑了,“你在家等着,我还问四爹给你要了几本书,你考试的时候说不定能用得上。”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着。江家父母看过了女儿,觉得董志兆能够照顾好她,但是始终在这边住不惯,过了两天就回了高县。   石场边上盖起了一间小屋,外面的大间是平日里石场里干活的人吃饭喝水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小的里间,那是董志兆用来算账的地方。   村口菜地里,种上了一片葱,细细的,只待来年长大。大白菜开始卷芯,村民们从地边上扯了随处乱爬的野蔓子,将大白菜的叶子圈住捆起,这样有利于白菜卷芯,长得更大。   一个多月过去了,天气慢慢变冷,山上的槐树一天天的越来越秃,只有那常年青翠的黑松,依旧一身绿装,不受天气影响。   一场秋雨一场凉,平日里忙碌的石场现在变得安静了。细细的雨水夹杂着些许的寒意,冲刷着一片片裸着的石头。今天不用干活,所有人都回了家。   小屋里,才建起来没多久,墙面还没有抹,露着一块块的红色转头,空气中是雨水打湿大地的土腥气。   “怎么这么乱?”江站在小屋的外间,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小凳,砖头,看来这都是平时石匠们用来坐着吃饭的,地上还落着饭渣。   “你到这间来,外间可不就是乱?”小间里,董志兆探头往外看了眼,“淑莲也一直收拾的,只是一吃完饭,又乱了。”   “淑莲呢?”江问,平时石场里都是董淑莲帮着热饭的。石匠们早上带着饭盒过来,中午,董淑莲就放到大锅里给他们热热,也省的人家在外面干一天活,没有热饭吃。   “小月上学没带雨衣,她去学校送了。”董志兆打着算盘,手里的笔在纸上记着。   “刚才有人捎信过来,说让你有空去村委一趟,说什么宅基地?”江刚从家里过来,她不太来石场,董志兆说这边太乱,不让她过来。   “明天我就去看看。”董志兆敲下最后一个算珠,看着上面的数字,嘴角轻扯,露出一丝笑意。他站起来伸了懒腰,走到门边,倚着门框。   江把凳子摞起来,地上到底干净了一些,“我把饭也给你捎过来了,你要热热吗?”她问,却等不到回应,便抬头去看,见那人倚在门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你看什么?”江有些不自在,把饭盒放在锅台上。   “你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董志兆对着江伸手,双目温柔多情,竟让这清冷的秋日多了丝暖意。   “又是糖?”江猜着。   董志兆摇头,在她的眼里自己只会给她糖吃吗?   江狐疑的走过去,绕开董志兆进了里间。里间并不大,窗边盘了一个炕,炕上一床薄被。地上角落里一张小小的旧桌子,上面摆着算盘,其中没了两串算珠,一支钢笔,一本本子。   “什么?”里间的东西一眼就可以看净,江实在猜不出董志兆所说的东西。   董志兆不急,轻轻走过来,单手揽上江的腰,带着她走向小桌子。“你看。”他的目光落在了算盘上。   江盯上算盘上的算珠,不由惊得瞪大眼睛,“三千……”   双手从后面缠上江的柳腰,董志兆的下巴搭在眼前精巧的肩头,在小巧的耳廓边轻道:“三千六百五十九块三毛二,这是石场一个多月来挣得钱。”   已经顾不得肩上的痒感,江吃惊得很,“这么多?”   “呃,这个其实还是净挣的,人工的已经算出去了。”董志兆很开心,他成功了,以后他可以给江好日子了,不会让她跟着吃苦。   来到这个世界,江已经知道这个数字是多么的可怕。   董志兆掰过江的身子,两人面对面。“等钱再收回来一些,我们就盖房子。”   他的眼里全是情意,连带着江也看的有点发呆。江母的话又响起在耳边,这样的好男人会被别人盯上吗?   “你看看你呆呆的样子,真有趣。”董志兆刮着江的鼻梁,落去她的眼睛,轻轻一吻。呼扇的睫毛扫着他逛街的下巴,一阵奇妙的痒意。   “你晚上还要留在这里看着?”江双手推开董志兆,每次和他靠近,她总觉得心跳的厉害。   “对。”董志兆不舍,伸手勾住江的手,在她的手心里捏了捏。“晚上,让淑莲过去陪着你。”   “吃饭吧。”外面天色阴沉,看不出已经什么时候,江催促道,她想着一会儿回去直接把饭盒捎着。   “一起吃吧。”董志兆想起了什么,爬到炕上,从被子后面拿出一个布包,他送去江面前。“头晌出去,给你捎回的点心。我都藏着,万一被那个不长眼的给偷着吃了。”   那是两包桃酥点心,外面包裹的粗纸泛了些油印子。   “我给你找热水泡一下。”董志兆走去外间,找了一个瓷碗,舀了水刷了还几遍,嘴里嘟哝着:“以后给你单独放一副碗筷。”   小小的旧桌子上,饭盒里简单的青菜,两人各自一碗泡点心。其实这样的日子不就是一直想要的那种吗?简单,宁静,平凡。   那边吃饭的男人,每次抬头都会对着她笑,笑容里有她说不明白的满足。算盘上的数字还在,好像是一个巨大的意义。   雨滴落在小小的屋顶,顺着红瓦滑下滴落,地上被砸出一排小坑。滴答声渐弱,雨小了,远山依旧朦胧,半遮半掩。   屋里的水刚才都被董志兆用来给江刷碗了,所以,角落里的那口水缸已经干了。   “我去挑水,你跟着我去看看吧。”董志兆把扣在屋檐下的水桶翻过来,找了担杖挑上。   “你等着我。”江找了盆,将没洗的碗筷全装了进去。   “你这是干什么?”董志兆看着江端着盆从屋里出来,笑着问。   “到你挑水的地方洗碗啊!”江道,这样不是一举两得?   董志兆笑笑不语,这个媳妇儿倒是有些想法,用来过日子不错。   山风夹杂着湿凉之气,路旁的树上滴落着水滴,余下的树叶凄凉的发着抖,天真的要冷了。江来到这里几个月了。   取水的地方在石场的西面,沿着一条小路走进去,便会在山脚下看见一块圆圆的巨石。巨石下面有一个水洼,这就是平日里石场的水源。   作者有话要说:  期不期待发生点什么?嗯,要不发生点,还是不……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杳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xg慢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秋夜   周围全是石头, 杂草,所以走路要小心。水洼清澈见底, 由于地下全是石头, 所以尽管下了一天的雨,但是水并不浑浊。   董志兆把水桶里装满了水, 自己在一边洗了洗手。   江找了一处平稳的地方, 刷洗着碗筷。刷了一遍, 她想重新换水, 忽的天空又落了雨。   “赶紧回去吧!”董志兆脱下自己的外褂, 给江披在头上, 他自己穿着单薄的衬衣,担起了两桶水。   江也赶紧收拾干净, 端着盆踏上小路。天色已经开始朦胧,前面挑着担子的人, 脊背挺直,坚定的步伐快而有力。她一直跟着这个背影,视线未曾离开。   回到小屋, 外面的雨已经下得急了,屋檐下又汇成了一串珠帘。   董志兆把水倒进水缸, 回身去了里间, 找了毛巾擦着湿透的头发。   江放好碗筷, 进了小间,看着湿透的董志兆,心中有些愧疚, “我回去给你送一件干的衣裳来。”   “不用了。”董志兆满不在乎,“晾一下,明早就干了。”   “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天这么冷。”江问。   “傻姑娘!”董志兆捏捏江的腮,“我这么强壮,害怕这点儿冷?倒是你,看你单薄的样子,一阵风就能刮跑了似得,以后多吃点儿。”   江站在门边,有时候她觉得董志兆对她太好了,好的她没有办法回报,他还说要供她上大学。   “怎么了?又不说话了?”董志兆身上依旧穿着湿透的衬衣,外褂披在江身上也湿了。他这里没有换的衣裳,但是为了不让江尴尬,他穿着湿衣。   “其实,我考不上大学的。”江低着头小声呐呐,和原主比起来,她的确不是读书的料。   “你别担心,我现在有钱,大不了再复读一年。”董志兆以为江是没有信心,便安慰道。   外面的天色暗了,雨势不减,哗啦啦的声音,显得屋里格外的安静。   “我回去了。”江道,转身去找那支在屋门后的雨伞。   “等等。”董志兆一把攥住江的手腕,纤细的似乎一用力就会捏碎。   “什么?”江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额头上还挂着水滴的青年。   “如果……你考不上……”董志兆说的有些结巴,却是深深地看着江,坚定地开口,“考不上的话就不要复读了,做我的媳妇儿好不好?”   江的眼睛眨巴了两下,面对董志兆,她真的没办法开口拒绝,所以当那个“好”字出来的时候,她都不相信是自己说的。   猛地就被眼前的人圈进怀里,勒的紧紧地,熟悉的强烈的阳刚气息,江的鼻子撞到董志兆的肩膀,只把她的头都撞得晕晕的。   “说好了,不准反悔。”董志兆笑着,他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满足过,以后他要和她永远在一起了。   炙热的怀抱,让江呼吸困难,而且脸颊贴在董志兆湿湿的衬衣上,她双手推拒着,“你的衣裳湿了。”   董志兆松开,低头看着脸色微微泛粉的江,好看的像三月里的桃花,艳丽娇媚。他双手捧住细滑的小脸儿,拇指指肚在软润的樱唇上略过,描绘着她的唇角。   想说的话太多了,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说哪一句?董志兆只将自己的额头顶上江的,与她的眼神细细交汇,大掌落在细细的脖颈,那里青丝缠绕,丝丝缕缕的,就如同他现在的心思,柔情万千。   江无措,脚步往后退着,后背靠上了冰冷的墙面,眼前的人步步紧逼,直将她抵在墙与她之间。   “看你以后还躲?”董志兆轻笑,粗粝的指肚拂开江额前的碎发,那双清亮迷人的月牙眼此刻带着几丝惊慌,仿若无助的小鹿。   “我没有!”江嘴硬的不肯承认,又不敢对视那双热烈的眼睛,只能低头看去别处。   董志兆的手指挑起那个想逃走的小下巴,让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自己,然后不急不慢一字一句,“有没有的,也没用,我说的算。”   江伸了小手去推,“我要回去了。”   两只作乱的小手被董志兆抓住,自己的脸慢慢靠近江的,低头在她的耳边轻道:“不要回去了,留在这里。”   江被这句话吓得魂儿都飞了,愣愣的站着,手也挣不开。下一瞬,身子直接腾空而起,却是被董志兆打横抱起。   眼看着那人就把她往炕上抱,大步迈着,两步便到,江不由揪紧了董志兆湿透的衬衣,“放我下来。”   董志兆并不理会,直接抱人放到炕上。那小人儿到了炕上,溜一下的便从他的怀中滑走,泥鳅一样钻去了炕上的墙角处。   “你跑什么?”董志兆无奈,踢了鞋子,身子坐到炕上,长臂一伸,就抓到了江的脚踝。   江还没反应上来,便被人拉着脚踝拖了过去,自己一时没掌握好平衡,直接倒在炕上……   “你看你,叫你别跑。”董志兆顺势而上,将人制住,手指点了下江的鼻尖,“真的好喜欢你。”   江动不了了,只觉得喘气都困难,就如当初她掉进荷花池,迷茫,惊慌,害怕,窒息……   天黑了,风雨愈加激烈,窗户上的玻璃被拍打着沙沙作响。屋里也暗了,简单的摆设已经模糊。小小的土炕上是一对交叠的身影。   江害怕的哭了,哼唧着委屈得厉害。她还当他是什么好人,果然不过就是披着一张人皮,嘴巴抹着蜜的坏蛋。还说什么保护她,他欺负她比谁都厉害!   董志兆颤抖的手在黑暗中穿进江凌乱的发丝,他心疼她,“不怕。”他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温和,带着让人不安的沙哑。   这话说过很多次了,她依旧被箍得死死地,江再不信了,她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快要掰断了,可是心底似乎又起了另一种奇怪又甜蜜的感觉。   落上软润的樱唇,吃掉那些细碎的呜咽,天知道他多喜欢她,喜欢的想毁掉她。   风雨继续着,槐树上的叶子最终没能熬过摧残,悠悠飘落,落入地上的泥水。   一夜风雨过,清晨的石场想起了几声寂寥的鸟叫,冷风卷着枯叶翻滚,这是深秋的狼藉。   外面冷风刮着,小小的屋子却温暖如春。小间里的薄被里,江精疲力尽,感觉身体已经散了架,而那个罪魁祸首还在玩着她的头发。   试着坐起来,江只觉得浑身不适,外面已经亮了,再不起来,万一来上工的石匠进来……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媳妇儿。”董志兆笑着,手臂圈上了那软的不行的细腰,往自己带过来。   江一阵头疼,她是真的不敢了,忙软声道:“我回去做饭,我饿了。”   董志兆的下颌搭在江滑嫩的肩头,嗯了声,“我和你一起回去。”   现在还管什么,能离开就行了。江赶紧点头,在炕上摸索着自己的衣裳。   董志兆去了外间洗脸。江穿好衣裳,想把被子叠好,入目的是昨晚留下的痕迹,她成了那人的妻子了。   开了屋门,一阵冷风灌进来,天气阴霾,乌云在天上走着。   江的手扶着门框,不由叹了口气,这两条腿有些不听使唤了。   “我用小车推着你吧?”董志兆的手缠上江的腰,这下她的小媳妇儿再也跑不了了。   “不要!”江的嗓音有些哑,少了往日的甜脆。被他推着回家,还不被村里的人笑死?就是平常也有不少媳妇嫂子的时常打趣她,说董志兆就是个媳妇儿奴。   “那我背着你?”董志兆在江面前蹲下,回头示意她上去。   “我自己能走。”江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跨出门槛,可是腿跟处是真的疼啊。   “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董志兆两步追上江,直接将人抱起,“你是我媳妇儿,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   “被人看见了?”江软绵绵的拳头捶着董志兆的胸口。   “哪里有人?”董志兆环顾四周,这石场是在山坡,谁没事大清早跑这儿来?“你有时候胆小的像只兔子。”   “你才是兔子!”江声音很小,脸儿已经红了,索性也就任由董志兆抱着走了。   “好好,我是兔子,你是狼。”董志兆啄了下江的额头,“你高兴了?”   大约是顾忌江的感受,等快到村子的时候,董志兆放下了她,不过走得很慢。他心中也在反思,是不是昨晚自己太过分了?可是答案是,如果重新选,他依旧会那么做。   老屋的院子里落了一层细小的叶子,那是大枣树的,一夜风雨摧残,它差不多只剩光秃秃的树干。   “吱呀”,老屋的门开了,走出了睡眼惺忪的董淑莲,她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看着刚走进院子的哥嫂。   “嫂子,你昨晚没回来?”董淑莲性子憨厚,直接问道。   “下大雨路不好走。”董志兆忙开口,又道:“对了,你嫂子给你打听了一个偏方。”   董淑莲看去表情有些不自然的江,“嫂子,你老是惦记着。你脸这么红,是不是又发烧了?”   “对了,就是胡庆家。”董志兆又岔开话题,“你嫂子说的黄盆鱼针,胡庆说他的奶奶就有一根。”   这下连江也看向董志兆了,原来还以为他是怕自己尴尬才扯开话题的。“真的有?你怎么没说?”   董志兆看着小小的脸蛋儿,藏在衣领下的细细脖颈上还留着红色的印记,那是他留下的,不觉嘴角挂上笑意。其实鱼针这事儿他本来想说的,可是最后不是被江的美色给误了吗? 第43章 盖房   “胡庆说, 他奶奶的那根鱼针养了一百五十年了,那还是奶奶的叔祖给的。”董志兆拉着江进了屋,“以前老人家在海上是跟船的先生。那黄盆鱼,必须是端午节打上来的。”   这些话,江以前听老郎中说过, 说是黄盆鱼针剧毒,只有端午节这天, 毒是最弱的。这还不行, 鱼针必须用药物养着, 不然还是能毒死人, 而不能救人。   董志兆又道,“胡庆说, 下次来就带着过来, 到时候试试。我有时候觉得这种事情挺不可思议的,真有养了一百五十年的鱼针?”   “有啊。平时就把鱼针埋在朱砂和白糖里养着, 它的毒就会越来越弱。”江道, 这可是她亲眼看到的, 的确是神奇的一件事, 没亲眼见过,很少有人会相信。   董淑莲见哥嫂回来了,便回了前屋做饭。   老屋这边,董志兆说早饭他来做,让江去了东间休息。   早饭过后,天气依旧没有好转, 一轮昏黄的日头在云层中时隐时现。董志兆搬出自行车,想要去村里一趟。宅基地的事当然要跟父母只会一声。   正好江每天也要去前屋看看,两人便一起过去了。   董卓上夜班,正好吃完了饭,坐在炕头上抽烟,工作服胸前的地方,被烟灰烧了几个小洞。   董志闻现在会帮着董志兆去石场里看着,虽然大多时候是跑去山上或是哪里玩儿。   对父母说明了来意,董志兆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想着立即动身去下村。   “宅基地?在下村?”董卓夹下烟卷,一股烟从口鼻冒出,“怎么又想盖房子了?”   “老屋旧,也小,窗户还是老式的,正好村里批宅基地,就想要一块。”董志兆道,“先批下来,等明年开春盖。”   董卓皱着眉头,“盖房子要花不少钱,砖瓦,泥瓦匠。”他重新抽了口烟,“我也想明年在旁边盖一间厢屋。”   “钱的事不难。”这些董志兆都算过了,石场的石头销路只会越来越好,所以钱不是问题。   “为什么一定要去下村?在原来老屋的地方盖,不行?”董卓又问。   “那里出去更方便一些,地势也平坦。”董志兆道。   “不是想离开北山村,远离我和你娘?”董卓掐灭了烟头,烟灰缸里一缕残烟。   董志兆一怔,“爹,您这是说哪里话?我怎么会是为了远离你跟娘?咱村里不是有不少人在下村盖房子吗?”   “我看就把老屋推到,在原来的地方盖就行了。”董卓道,“离着老人近,什么事也可以帮着。”   “那村里的宅基地不要了?”董志兆问。   “有地方盖房子,要什么宅基地?”董卓有些不耐烦,“盖在下村,家里的地不用种了?到时候找个人都找不到!”   “下村离得也不远,骑着车子来回也快,再说我白天都在石场,找我的话,让小闻跑一趟就行了。”董志兆道,心里并不赞成爹的意见。“再说多一块宅基地,就是多一块地皮。这都是自己的了。”   “我觉得不行!”董卓一摆手,“搞了个石场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也不想想,谁把你养大的,现在翅膀硬了,就不听家里的话了!”   董志兆垂下眼帘,他的决定不会变,宅基地要,老屋也不会推到。   “大清早的,喊什么呀?”董母忙道,“亲生父子,见了面就吵吵。看看都几点了,还不去石场,你不去人家不干活儿怎么办?”   一场父子对话闹得不欢而散。董志兆和江回到老屋,自行车就支在院子里。   “爹说不行,不让在下村盖房子。”董志兆看着江,想问着她的意见。   “为什么不盖?”江也听到了一些,董卓有时候是根本不讲道理,固执的坚持己见,总认为他的想法是对的。   “你说的对,一定要盖,还要盖最好的。”董志兆拉着江到了自行车旁,一把把她抱到后座上,“走,咱俩一块去。”   “我不去了。”江挣扎的要下来,被董志兆制止,推着车子便出了门。   出了院门,董志兆直接跨上自行车,脚下一蹬,是个下坡路,并不费力。   “到了村口再骑,这坡很陡的。”江抓紧董志兆的腰。   “不用怕。”董志兆回头一笑,“我的技术很好的。”   江低头,不由想起昨晚,脸上有些烫。   到了村委,就是一个大院子,里面两间平房。江在外面看着车子,董志兆去了一间屋里办手续。   天气冷,风刮着院子隔壁的一排杨树,叶子哗哗的落下。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传来,村委隔壁是一座小学。   “江,你怎么来了?”董大爹骑着自行车进了院子,跳下车来,方正的脸上,与董卓五分相像,头顶上一定旧布盖帽。   “大爹,董志兆是来批宅基地的。”江回道。   “先别让他批,我这里有……”董大爹还没说完,便见董志兆拿着一张纸从屋里出来。   “大爹。”董志兆叫了声。   “批了?”董大爹问。   “对,就在下村的河东头。”董志兆点头。   “我也忘了给你说,先别这么急。”董大爹支好自行车,指着学校方向,“学校南面有一座房子,盖了没两年,都是新的。就是那家人要搬家了,想卖,你与其花功夫盖房子,不如直接买现成的。”   董志兆也看去学校方向,“那房子怎么样?多大?”   “你宅基地都批了,还打听什么?”董大爹把自行车锁好,提着黑提包便往屋里走,“就是第一排,铁门的那一家。”   董志兆打开自行车,看着江,“要不,咱们去看看?”   “去看房子?你不是批了宅基地吗?”江不解。   “你上来坐着,我们去看看。”董志兆道。   两人去了学校前面,董大爹说的那户人家很好找,就在第一排,正对着学校大门口。   这户人家正在拾掇东西,一样样的堆在院子里。见有人来看房子,家里的男主人热情的将人请进去。大约是和董志兆以前有些交道,说得也仔细。   看得出这是一件新房子,院子的地面都是水泥打的,院墙也是红砖垒的。   男主人说自己现在去城里做买卖了,以后在城里买房子,家里的就打算卖掉。见是同村认识的,还说可以让一让。   一圈看下来,趁着家主人倒水的空挡,董志兆问江,“这房子怎么样?”   “挺好的。”江也看了,这房子宽敞,院子也大,而且很新很干净,“可你不是批了宅基地吗?”   “没事儿,咱全要。”董志兆说着,便向家主人走去,当即定下了这间房子,说是晚上就来交定金,月底交钱。   从房子里出来,正好碰到小学生放学,一个个的小朋友,胸前带着红领巾,排着队走出校园。   “要是将来咱有了孩子,上学倒是近便了。”董志兆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揽上江的柳腰,将她带向自己。   一阵腰酸,江伸手推开,“谁要有孩子?”说完自己往前走了。   董志兆也不恼,推着车子跟上去,“我不急,等你想要的时候咱再要。”   “尽说些没脸没皮的。”江呐呐道。   “我现在才知道,人有时候就该厚脸皮。”董志兆笑道,伸手去捏江的,“你说是不是?”   “你还是关心钱,房子和宅基地吧!”江故意破了冷水,这人简直不像话,大马路上的就乱说,“还有爹那里,你怎么解释?”   董志兆叹了一气,“就骂一顿吧,反正我就是决定了,以后绝对不让你住那矮破的小屋。”   江低着头,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她在他的心里很重要吧?什么事总是先会提到她。   回去后,吃了午饭,董志兆去了石场,江实在太累,在家里睡着了。冷风透过纱布进了屋子,和外面相比,温度实在差不多。   到了三四点钟,董母来到老屋。问了上午去村委的事儿。相比于自己的男人,董母显然更了解几个孩子的脾气。   而江也是照实说了,董志兆在村里批了宅基地。   “其实,可以在北山村批一块的,不必非跑到下村。”董母道,将来小儿子要去城里上班,两个闺女都要嫁人,到时候能守着她和男人的可就只有大儿子了。   “这些事我都不太懂的。”江可不想把这件事继续掺和。   董母当然看得出大儿子迷这个媳妇儿迷得不得了,当下脸上也不显,“我们年纪大了,总想守着你们,到时候有了孩子,我也帮你们看着。”   “我们这不是都在的吗?”江笑道,“晚上,娘留下来吃饭吧,叫上两个妹妹一块儿。”   这个媳妇儿现在真是不得了了,任你说什么,人家就是跟你打太极,打得你还没什么脾气。“行,那今晚,我就跟老大说说吧!”   “娘,要不咱还烙大饼吃?”江的两个梨涡浅浅,嘴角永远带着笑意。   “好。”董母系了系要上的灰布围裙,从炕上下来,“你发了面了?”   “发了。”江指着炕头上的被子,下面盖得就是发的面团。   “不过也是,这屋是有点儿冷。将来有了孩子的话,可不成。”董母念叨着,“其实还是盖个新房子好,又不是没有钱。”   江也只是笑笑,当初分家的事儿还历历在目,那时候她和董志兆真是穷得家徒四壁,连地上都到处是老鼠洞。这才短短两三个月,就已经变化了好多。   作者有话要说:  黄盆鱼针不是杜撰的,是真的,我亲眼见过。皮肤上长恶疮,只要用它轻轻一扫,里面的水就会出来,当场消肿。 第44章 鱼针   家里的面缸满了,不再是那几斤分家得来的黑面。虽然还是住着原来的老屋, 但是日子并不难过。江的小筐里, 零食的样数也多了, 鱼片,牛肉干,虾米……   由于天冷,董志兆也早早的回来了, 见着自己的娘晚上留在这边吃饭, 便提议把老奶奶也接过来。他觉得买房子也是一件喜事, 更何况他的媳妇儿现在真的是他的了,今天一天都是顺当的。   董家姐妹去董五爹家把老奶奶搀了过来。老太太头发花白,守着零食的小筐,嘴里啧啧着, 手里拿起一样又放下, 牙口不好, 实在嚼不动那些肉干。   江给老奶奶泡了一碗麦乳精, 又放了一包松软的饼干给她。这些都是董志兆从外面买回来的。   “哥,以后我住西间吧。”董淑月摇着董志兆的胳膊, “你这儿有零嘴吃。”   “要零嘴?那你去石场给你看着,我就给你买。”董志兆逗着小妹。   “哎, 有了嫂子忘了妹。”董淑月走去江身边蹲下, 给她掰着柴火,“嫂子,我听说闫麻子去下村找老两, 两人还打了一架。”   “因为苏巧?”再次提起这个名字,江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就在苏巧让她背上污名的时候,两人就注定要断。   “哪个男人能忍得了这件事?”董淑月道,“就是闫麻子被打得挺惨的,听说那条没好的腿差点被打断了。”   “活该!”董母把菜刀往菜板上一摔,“这个混蛋就该被打死!”   深秋的天总是黑得快,没一会儿外面就全暗了。有人走进院子,叫了声,“大哥!”   董志兆走出门去,见是胡庆。“我还以为你回去了,快进屋里坐。”   胡庆客气的推辞了一番,“我是忘了把这个给你了,到了半路才想起来,就借了一个伙计的车子,给你送过来了。”   “明天再给也行啊。”董志兆将胡庆请进屋里,对着低头洗菜的大妹道,“淑莲,你同位来了。”   董淑莲抬头,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在灯光下特别明亮,她只是嗯了声,便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胡庆来了,正是吃饭的点儿,董志兆便留了他在这里,所幸就是加一双筷子的事儿。   炕上的老奶奶盯着胡庆看,“孩子,今年多大了?父母怎么样?在做什么活计?”   胡庆是个擅长和人打交道的,对着老奶奶倒是十分的有耐心,没说几句就把老人家给逗乐了。   饭桌上,有客人总要喝酒的,董志闻跟着喝了不少,任董母怎么使眼色都不行,大概也是因为董父不再,胆子大了。   吃过饭,董志兆还要去村里交房子的定金,便和胡庆一起走的。   石场不能没人看着,董志闻拿了手电筒,自告奋勇的拍了胸脯,说晚上他去。   等家里只剩下女人的时候,董淑莲试了那根黄盆鱼针,其实就是鱼尾巴上的毒刺,扁平细长,黑色,针身有毛绒细刺。   江捏着针尾,在董淑莲的胳膊上轻轻扫着,胳膊上留下红色的朱砂,以及一些水从皮下渗了出来,一旁的董淑月连忙拿卫生纸帮着擦干净。   鱼针看上去并不锋利,但是很硬,一不小心就会扎进皮肤,江眼神好,手下也有数。   董母站在一旁看着,大气不敢出,当看着大女儿的手臂消下去时候长长舒了一口气。   “有时候应该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放出来,不要用药膏什么的直接堵在里面。”江记得,老中医就是这么说的,“就是用这根鱼针画,哪里不好就画那里,日日如此,总有一天就会好的。”   原本董淑莲是不相信什么鱼针的,当初用药包泡澡就已经不错了,可以减轻痛痒。现在亲眼所见,连她也觉得不可思议。那些发黄的水被鱼针带出皮肤,不疼也不痒,甚至有一种清凉的感觉。   不禁的,董淑莲的眼中泛了水雾,她没想到自己还会好,她甚至自暴自弃的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嫂子,谢谢你。”   江把鱼针给了一旁hh欲试的董淑月,笑道:“你要谢的是人家胡庆。”   董志兆曾经回来说过,那个胡庆很烦人,哪次来哪次开董淑莲的玩笑。后来他笑笑,又说其实那个青年还不错。   帮着董淑莲画过全身,姑娘的身上全是朱砂的痕迹,但是现在不能洗,可以到明天早上再洗。晚上睡觉要单独铺一条床单。   董家两个姑娘回了前屋,董母留了下来。虽然媳妇始终是媳妇,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是毕竟为自己的闺女真心相待,她也不是没有感觉的人。   “为小莲,你费心了。”董母道,“刚才听志兆说,在村里又买了房子?”   “说是去看看吧?”江放好鱼针,这个东西珍贵,可不能给人家弄坏了。   “行了,我也知道,分了家就是你们自己过日子,我们不该插手管的。”董母解下自己的围裙,“你爹那边我来跟他说,反正事儿都办了,也没有办法了,大不了就是他骂一顿。”   江嗯了声,“那房子我也看过,挺宽敞的,就在小学门口。娘,你有空也去看看吧,看看哪里该怎么弄?有些东西我们都不知道,还是您跟爹懂。”   这话说得董母心里乐意了不少,看来老大家两口子还是拿他们两个老人看得很重,再说真能和儿子断了?“等着给你爹买两条烟,你去送,对着你,他总不好发火。”   “知道了。”江点头,“志闻自己一人在石场,能行吗?”   “都快十七了,怕什么?”董母站起来,拽了拽衣裳,“赶紧收拾下,我回去了。”   “娘,您慢点儿。”   收拾了饭桌,已经快十点了。老屋里终于安静下来,江也有功夫烧热水,一会儿想洗个澡。   水汽氤氲,大铁盆里的温度刚好,江收回试水的手,浸湿了毛巾,自己迈腿坐进盆里。温热的水包围,她舒服的叹了口气,一身疲倦蜂拥而来。   低头,白嫩的胸口上满是点点的红痕,江拿毛巾用力搓着,她至今还记得那又麻有疼的感觉,任她怎么推那人都推不开。   到底天冷,不敢久泡在水里,江赶紧洗完,然后擦干身子,钻进炕上的被窝里。   浑身的舒爽,江再也抵抗不住倦意,合上了眼睛,很快进入梦乡。   董志兆是十一点多才回的家,他一推门,门居然没关,当即皱了下眉头。有时候,这个媳妇儿也真是心大,竟然不插门就睡觉,不省心!   家里很静,这证明江已经睡了。董志兆去了西间拿了自己的枕头,然后轻手轻脚的到了东间。这么冷的天,媳妇儿一个人会冷的。   刚一进东间,董志兆的脚下一绊,一声沉闷的声音发出,他弯腰摸了摸,是大铁盆,里面的水已经凉透。   “嗯!”江翻了一个身,但是并没有醒。   董志兆又轻手轻脚的有把自己媳妇儿的洗澡水给端出去倒了。   好不容易搞定这一切,董志兆才爬上东间的炕头,掀开媳妇的被子,钻了进去。   陡然间被腰上的凉意惹醒,江迷迷糊糊的,“嗯,拿开。”   “我怕你冷,就过来了。”董志兆赖皮的贴上那片细滑柔嫩的后背,钻入鼻息的全是江的甜香,他的唇微微勾起,心中无比满足。   江不安的动着,她的腰真的要断了。   “睡吧。”董志兆落在江的后脑一吻,“房子定下了,以后就是咱们的了。”   董志兆没有别的动作,江松了口气,嗯了声,放松了神经,继续睡过去。   可是董志兆睡不着,又不敢乱动,怕再把媳妇弄醒。他喜欢极了她,她就像最甜蜜的糖,让他上瘾,她的每一处都合极了他的心意。   一觉到天亮,董志兆先起的,他热了早饭。   “我忘了,昨天你爸妈来信了,让我拉在石场里了。”董志兆摇摇头,“最近老是忘东西,一会儿你跟着过去,拿回来吧。”   “你怎么没把你自己忘了?”江洗干净碗筷,拿毛巾擦了手。   “记着你就行了。”董志兆对着江笑着,初晨的第一缕晨光落在他的眼中,耀眼夺目。   家里没什么事,江就跟着董志兆一起去了石场。路旁的草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头,树叶簌簌的掉着,阳光一照,落在草上的白霜闪着光芒。   正走到半路的上坡处,就见董志闻惊慌的跑下来,衣服扣子都没系好,头发鸟窝似得凌乱。   “志闻!”董志兆叫了声。   正低头跑着的董志闻一怔,站在原地,眼中是恍惚和慌乱,“哥……”   “你跑什么,石场有事儿?”董志兆走到董志闻面前。   “没……事。”董志闻摇摇头,头上的乱发有些滑稽,“我肚子饿,回家吃饭。”   董志兆指着董志闻的头顶,“弄弄头发。”   董志闻嗯了声,低着头迅速走过董志兆和江,往家的方向跑去,就好像后面有恶鬼追着他。   “还跟个孩子似得,整天瞎跑。”董志兆看着董志兆跑远的身影摇摇头,接着伸手拉住江的手,“走。”   清晨的雾气笼罩的石场,平日走拖拉机的路上走过来一个人,身着一件奶油色的褂子,简单扎着马尾,身姿窈窕。   “她怎么在这儿?”江看着走过来的闫玉花,这个女人就是个麻烦精,大清早的为什么会出现在石场?   闫玉花离着两人十多米远,一双眼睛落在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上,眼中闪过狠戾。   作者有话要说:  董志兆算着账:媳妇儿,咱现在就有三套房子了,将来咱孩子就是拆二代了。   江:拆二代是什么?   董志兆:不知道,作者说的。是不是拆了旧的,盖成新时代的房子,就叫二代?   江:有拆的钱和功夫,再买新的多好?作者是不是傻!   作者:江你等着,看我让他怎么虐你!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靓靓 2瓶; 第45章 软枣   “谁知道,不用管她。”董志兆压根不想理闫家的人, 拉着江往石场那边走。   “董志兆, 这么早就上工啊?”闫玉花开口招呼, 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可是无人察觉她那抖着的嘴角。   “嗯。”董志兆连看没看闫玉花一眼。   “我是去我姥爷家了,正好路过的。”闫玉花又道,“我知道你们石场有时候丢石头, 但是我真的是路过。”   “知道。”董志兆冷冷一声, 拉着江便离开了。   闫玉花双手成拳, 狠狠的拿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唇,直至血丝流出,双目是火一般的恨意。   去了石场,还没有上工的人过来, 周遭一片安静。昨日里打好的石头堆在一起, 打铁钻的火炉那里扔着几个小钻子。   江看了江父的来信, 就是说已经到家了, 不用挂念之类,有空就回家看看。   “你跟我来, 我带你去个地方。”见着还早,董志兆拉着江, 沿着石场边的一条小路往上走。   “去哪儿?”江挣不脱, 草上的白霜已经化成了露水,沾湿了她的裤脚。   “我前些日子发现的好东西,给你留着呢。”董志兆回头笑, “去看看吧。”   董志兆身高腿长,江小跑的跟上。两人到的地方是旧石场上面的一块巨石,下面就是乱石成堆的旧石场。   “有什么?”江四下看了看,除了石头就是树,哪有什么好东西?   “在那儿,你看看。”董志兆把江拉到自己前面,指着巨石的石缝,“看见了?”   董志兆指的地方,是巨石和山体之间,那里生了一株树,整个树身都探了出去,悬空在旧石场上方。树上是一颗颗的小果子,带着白霜的黑色,满枝桠的挂满。   “那是软枣?”江以前吃过,糖葫芦除了用山楂做,也用软枣做的,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软枣树。   “就是软枣。”董志兆挽了自己的袖子,迈开步子往前走,“现在已经下了霜,估计不会涩了。”   “你要干什么?”江被董志兆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拽住他,两只眼睛亮亮的。   “我去给你摘来吃啊!”董志兆的大掌揉揉江的腮颊,那里变成了嫩嫩的桃粉色,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别去了。”江劝道,眼睛看去那可怕的地形,实在太危险了,下面就是乱石堆,万一脚下踩不好……她真的不敢想象。   “你关心我啊?”董志兆弯腰与江平视,眼中盛着宠爱,他的手理了江的头发到她的耳后,“没事的,我会小心的。”   江实在拉不住,她有时候觉得董志兆也是个脾气倔的,为了几颗小小的软枣,他竟敢爬上那陡峭的山壁。   董志兆拽着树枝,沿着巨石与山体之间的缝隙,往前移动着,那里能容得下的脚的地方,最宽也不过二十公分。   边上看着的江,手心攥的紧紧地,一双大眼眨都不眨,大气不敢出。再看看下面的乱石堆,她真的是一阵晕眩。这人怎么就这么大胆?要换做是她,直接就吓晕过去了。   但是董志兆身手矫健,常年在山上进出,早已经练就了一身本事,手上有力,脚下也会借力。踩着不宽的缝隙,他几下就到了树旁,回头对着江招了招手。   脚找了粗实的树干踩上,董志兆的手抓着树枝,直接攀到了树上,树枝摇晃,几片黄了的叶子悠悠飘落,掉进山壁下的乱石堆。   而江早已经吓得心跳到了嗓子眼,那棵软枣树可能撑得住那么大的一个人?这人真是的,家里有好多的零嘴,还差这几个软枣吗?   软枣树上,董志兆找了个位置坐下,脚下勾住树枝掌握平衡,伸手摘着小小的果实,装进自己的衣兜里。很快,上衣的四个口袋,还有裤兜都装满了,后来他索性折起了枝子,回身扔到地上。   在江的忐忑中,董志兆终于从那可怕的山壁上爬了回来,弯腰捡起地上的果枝,笑着想江走过来,献宝一样把软枣枝塞到她的手里。   “你就不怕?”江手抽去一旁,并不接软枣枝,脸上也没什么笑意。   董志兆一愣,随即笑了,“以前我也经常爬树的,没什么难的。”   这和爬树能一样吗?这是山壁,掉下去怎么办?江转身就走,不再理董志兆。   “你等等我,别生气。”董志兆去拽着江的小手,轻轻地晃了晃,“我以后都听你的。”   江拽不过董志兆,又被人拉着到了山顶。走了一路,江已经气喘吁吁,那里还记得声董志兆耳朵气?   山顶有一处平坦的山石,两人走过去坐下,江依旧有些喘息不平。   山下就是董志兆承包的新石场,已经有了叮叮当当的声音,上工的石匠已经开始干活儿了。   董志兆摘着枝子上的软枣,送了一颗道江的唇边,满意的看着她吃掉。   “好吃吗?”董志兆问,“涩不涩?”   黑黑的小果子有些干瘪,吃在嘴里软软的,甜甜的,就是要注意硬果核。江嗯了一声,“甜。”   “应该差不多了,没下霜之前软枣是橙黄的,像柿子一样,是涩的。现在变黑了,应该是可以吃了。”董志兆继续摘着软枣,放在手心,送去给江,“我一直盯着这棵树,幸好没人发现。”   “你也真有闲工夫,整天盯着一棵树?”江嗔了一眼,“恐怕不是人家没发现,而是人家不愿意去摘。”   手臂揽上江的腰肢,董志兆笑道,“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的,因为我要照顾你一生一世。”   江轻舔了下嘴唇,上面残留着软枣的甜蜜,波光莹莹,饱满殷红。   董志兆心猿意马,将娇娇人儿的脸蛋捧着,指肚拭去她嘴角的一丝果屑,“应当很好吃吧。”   “你做什么?”江看见对面嘴角的那丝调笑,直接瞪了一眼董志兆。   “媳妇儿,你怎就光天化日之下对我抛媚眼儿?”董志兆托起江小巧的下巴,这张比花儿还美的脸蛋儿,真是让他百看不厌,难怪自古就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温柔乡,英雄冢。”   四篇唇瓣相交,轻轻碾咬,缠绵牵扯,彼此的气息交织。   董志兆地手开始不老实,贪婪的在柔软的细腰间流连,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江短暂的愣怔后,小手连忙按住那只想往衣裳里钻的手,下了力气拧了一下。小脸儿红着,躲开那人的掠取。大白天的,他就这么荒唐。   “你是我媳妇儿,给我碰一下都不肯?”董志兆委屈的摇摇江的肩膀,“我刚才都爬到山崖上给你摘软枣了。”   江很无奈,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的心思这么黑?明明是他自己愿意去的,偏得让自己来觉得心里不安。   “哼。”江别开脸,“你不用去石场吗?”   “石场里乱糟糟的,全是一帮臭男人。”董志兆再次赖皮的圈上江的柳腰,大手得寸进尺,之下滑而细腻,媳妇儿终是没有拒绝。他啄了下她有些肿的唇瓣,“媳妇儿香香的。”   身旁的这个男人就跟百年老藤条似得,紧紧地缠着江,直到缠得她没了气力。   “轰隆”,远处的一座小山响起一声巨响,伴随着腾空而起的浓烟。   这个声音江熟悉,是石场炸石头放/炮的声音,可是那座小山放什么炮?   “应该是有人也要开石场了。”董志兆也望去那团浓烟,眼中带着些许的情绪。   果然,董志兆话音刚落,小山出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这意思是说有人看着董志兆的石场挣钱,所以来抢买卖的?江腰上的手消停了,就改为规矩的抱着她。   “那以后石场的会受影响吗?”江问,其实这种买卖上的事她是不懂的,也没怎么问过董志兆。   “肯定会。”董志兆拉着江的手,带着她站起来,“走,咱们回石场看看。”   在山上呆了一会儿,回到石场的时候差不多快十点了,已经有拖拉机来了石场,等着拉石头。   胡庆也坐在石场里和石匠说着话,其实和董志兆的买卖已经都是谈好的,他没有必要经常过来的,但是他就喜欢往这儿跑。   “大哥,嫂子!”胡庆朝着两人走过来。   “屋里坐吧。”董志兆招呼着,天上的日头不错,他脱了外褂,只穿了里面的衬衣。   董志兆和胡庆在小间里说话,江在外面生了火,想烧水泡茶。把快壶放在两块砖上,上面垫上一张铁网,点了柴就投进快壶中间,用不了多少柴就会烧开水。   烧水的空挡,江刷了刷茶壶。又把董志兆上衣口袋里的软枣拿出来,装进一个盘里,端去了里间。   “鸽子沟那边开了间新石场。”胡庆说着话,“大哥你怎么想的?”   “人家要开,我也没有办法拦着啊!”董志兆看着那盘软枣,被江送去了胡庆面前,心道这媳妇儿真是大方,这明明是自己涉险摘给她的。   “说实话,那石场的位置在你的前面,到时候就怕有车不往你这里走,直接去他们那边。”胡庆很没有眼色的拿了软枣就送进嘴里,“这软枣挺甜的,哪里买的?”   “能不甜吗?我都盯了一个秋天了,爬到山壁上摘的。”董志兆看了眼正在泡茶的江。   胡庆看了看手里的软枣,突然觉得有些堵得慌,自己怕是吃了不该吃的了,这两口子是在打情骂俏?这么做真是讨厌,尤其是当着一个没有媳妇儿人的面儿就更讨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董志兆:媳妇儿,为什么碰你一下都不行?你又不是晋江。   江:跟晋江什么关系?   董志兆:晋江是言情站,却这个不让,那个也不许。你说,你是不是很像晋江?   江:我不让你碰,还不是被被锁。   宝贝们国庆节快乐呀,祝开开心心。   感谢投营养液的小天使:靓靓 1瓶;]小雨 10瓶。 第46章 收菜   “大哥, 你放心, 我会一直从你这里拉石头的。”胡庆十分义气的拍拍胸脯。   “你这样整天过来, 你姐夫不管?”董志兆问,其实他觉得胡庆这个人不错,就是话有点多,和什么人都说得进去。   “我主要负责跑腿儿,我姐夫一般在工地看着。”胡庆最终放下了人家甜蜜的果实, 苦涩的砸吧了两下嘴,“对了, 大哥, 你要不要买拖拉机?”   “拖拉机?”董志兆问, “那不是随便能买的吧, 钱又多。一般是单位里才会有的。”   “你没出去看过,外面有些地方个人可以买拖拉机。这是我姐夫说的, 他认识拖拉机厂的人。”胡庆又道, “还有, 你买电视机的话就跟我说, 我姐夫有办法。”   “电视机,你可以帮着打听,我想买。”董志兆道,这个他曾经答应过江, “至于拖拉机,你问问你姐夫具体情况,现在没钱买, 但是明年的话可以看看。”   “包在我身上。”胡庆推了推黑框眼镜,往窗外看了看,“淑莲还没来?”   “你也给我注意点儿。”董志兆瞪了胡庆一眼,“我妹妹话少,你别整天拿她说笑。”   胡庆尴尬的笑了笑,“大哥,我哪有笑她。就是觉得她话这么少,就非要让她多说。对了,那鱼针管用不?”   “听你嫂子说,有用。”现在董志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跟别人说江是自己的媳妇儿了,“先放我家里用几天,到时候真好了,我亲自带着淑莲去你家道谢。”   “客气什么,才多大点儿事儿!”胡庆不在乎的笑笑。   “对了,你老在外面跑,知不知道那种加工过的石头好不好卖?”董志兆问,既然已经有人走他的后路开石场,他就要想别的法子。   “你别说,我姐夫最近碰到一个活儿,不想接。”胡庆道,“在海边建疗养院,就是以前旧社会外国人住的地方。”   “怎么不敢接,没有钱?”董志兆问,端了茶碗送到嘴边。   “怎么会没有钱?”胡庆摆手,“就是你刚才说加工的石头我才想起来的。他们要按照外国的样式建洋楼,那石头要大的,还要修边的。你说现在谁废那些功夫?”   “给我干吧。”董志兆道,放下茶碗看着胡庆。   “啊?”胡庆看去董志兆,眼神清明,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那种石头有专门的规格,要求严,大不说,你还要每块都给石边凿上纹路,太费事了。”   “我觉得划算。”董志兆早就知道,自己开了石场,如果成功,肯定后面就会有人跟着效仿,就像当时在旧石场一样。所以,他不能一直守着,他要一直往前,别人可以效仿他,但是他不能让别人超过自己。   “大哥,你想好了?”胡庆又问了一句,“这样,一天下来,你可打不出几块石头。”   “一分价钱一分货,既然人家定了标准,那咱也定好自己的价钱。”董志兆道,“谈得拢就干,谈不拢就散。”   胡庆伸了大拇指,“我真叫你哥了,怪不得我姐夫说,让我跟着你好好学着。有胆气!”   这时候,外面有了声响,那是董淑莲扛着一些柴放在小屋旁,土黄色头巾下一张红扑扑的脸,身上永远是素色的衣裳。   胡庆从盘里抓了一把软枣,两步跑去了外面。坐在小桌旁的董志兆只觉得眼前一晃,刚才还滔滔不绝的青年,一阵风儿似得不见了。   “董淑莲。”胡庆站在门边,阳光照着他一身洗的泛白的海军蓝褂子,显得他更加瘦削。   董淑莲只是抬头看了眼,便继续蹲下整理柴,这是她刚从附近山上砍回来的。   胡庆并不在乎董淑莲把自己当透明的,径直走过去,撸起自己的袖子,一把把董淑莲拉倒一旁,“我来。给你这个。”   江看过去,那胡庆拿的不正是自己的软枣吗?这人真会借花献佛,不过相比,董淑莲就有些木讷,拿着软枣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嫂子,你吃吧。”董淑莲最后走到江这里,把软枣给了江。   江不禁想,董母整日为董淑莲的亲事操心,到处托人打听,其实眼前这个青年就不错啊。首先人正直,没有坏心眼儿;其次,他知道董淑莲的皮炎,而没有嫌弃她,继续和她说话,说明这人很善良。   只是这亲事什么的,到底还是要双方心甘情愿。千万别像当初原主和董志兆,莫名其妙的就结了婚,一个炕上两个冤家,谁看谁也不顺眼。   到了月底,石场的大部分账都要了回来。董志兆给石匠们发了工钱,说是让回家歇两天,整理整理地什么的,大白菜要收了。他待人好,所以上工的石匠都愿意跟着他干,就算那些新开的小石场来找他们,他们也都拒绝了。   西坡上分的地已经被种上了小桃树,一棵棵小小的苗儿现在还是光秃秃的,坚强的扎根在这脸黄土地山。以后它们会长高长大,所以之间留了一定的树距。   这日不上工,董家人便去了自己菜地,节气到了小雪,是收大白菜的时候。以后天会越来越冷,这里的冬天又长,所以要储存菜。   地里的大白菜长势很好,菜心卷的实实的,□□抱在手里沉甸甸的。   董家兄弟在地里挖了一个菜窖,长四五米,宽一米多点儿,深近一米。女人们则在收白菜,白菜长得大棵,只要用手一推就倒了。   先把大白菜外面的一层粗叶子掰下来,然后就提进菜窖里,菜根朝上,一棵棵的摆整齐,密实。   有几棵长得特别小的白菜,被坐在地边上的董母扒出菜心,放进篓子里,说是晚上包白菜地瓜面包子。地上的菜叶被拾去大筐里,等着拿回家喂猪。   收完了白菜,还有青萝卜要收。菜窖的两头,一边是白菜,另一边是萝卜。因为分家的时候已经说清,所以今年的过冬菜,都是放在一起吃的。   菜地旁边还有一块小的三角地,那里是董卓开荒出来的,种了芥菜疙瘩。正好家里的人都在,也就一道收了。   董志闻推着小推车来回送了两趟,这两天他好像有心事,话也比以前少了。甚至有一次,他被董母抓到在偷着抽烟,被狠狠骂了一顿。   收完菜,一家人把地里收拾干净。河边的草也已经枯萎,放眼看去,满村的樱桃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到处一片灰扑扑的。   董志兆用铁锨铲土,把地窖埋上,找了根木棍子插在土里,做了标记。   回到家里,吃过中饭。董志兆蹲在灶膛前,把一根绣花针放进还未燃尽的炭火里,铁钳子夹着针尾。   差不多功夫的时候,取出绣花针,他用钳子将烧红的绣花针弯成一个勾。   “这是什么?”江问。   董志兆将绣花针放下,天气凉,很快就冷却了。“我做了个鱼钩,一会儿去水库钓鱼。”   这都能被他想出来?江见着董志兆用一根水线穿过针孔,又在线上拴了个铅坠,再上方系了一块白色的泡沫当浮漂,最后找了一根细竹竿绑好。   “我带你一块去?”董志兆拿着鱼竿,对江眨眨眼睛。   “还要去帮娘腌咸菜,不去。”现在全北山村都传开了,说董志兆拿着媳妇儿就跟宝贝似得,走到哪儿带到那儿,再跟着他去钓鱼,还不知道被说成什么样。   “那你在家等着,我给你抓几只大虾回来。”董志兆笑笑,伸手捏捏媳妇儿的脸。   “怎么想去钓鱼了?”江退后一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志闻说想去钓,我也没事,就跟他一块。”董志兆收好鱼竿,“总感觉他不对劲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   “我去前屋了。”江洗干净手,准备出门。   “先等等。”董志兆一把把人拉住,直接抵在门板上,低头吻上那片红软香嫩,探索着,品尝着。   “唔……”,江踢不开眼前的人,别开脸狠狠地瞪了眼前人一眼。   “呵呵!”董志兆心情极好,伸手捏了下江的鼻子,“你抛媚眼的样子也很可爱。”   谁跟他抛媚眼了?江哼了一声,趁机自己蹲下身子,从董志兆的腋下钻了出来,急火火的往院门处走着。   “你跑那么急做什么?”董志兆无奈,“现在跑了,晚上还不是要回来?”   身后的笑声愉悦,江走得更急,头也不回,余光看了看周围,幸亏大中午的没有人,不然那被人听去真是丢死人了。   董家这边也是刚吃完饭,淑莲正在洗碗。董母切了菜叶子拌猪食,院子里的大筐里是收回来的芥菜。   “娘,现在弄吗?\"江问。   董母递了菜刀给江,“先把芥菜削一削,放到大铁盆里。”   江找了小板凳,做大大筐前,眼前放了一块旧菜板。拿了一个芥菜,沉甸甸圆滚滚的,试试重量也有一斤多了。她要做的就是把芥菜上多余的根须削掉,然后叶子的地方也要切干净。   这个活儿并不累人,也不需要太多的技巧,很简答,所以很快,大铁盆里就快满了。   董淑莲提了一桶水倒进大铁盆,开始洗芥菜。由于是根茎,所以上面的泥土沾的不少,水很快就浑浊了,所以要多洗几遍。   董志闻提了一个小水桶,扛着一根自制的鱼竿往院门外走去,正是要跟着董志兆一起去了水库。只见他低着头,没了平日里的好动,心事重重,一脸愁云。   作者有话要说:  祝宝贝们假期里玩的开心呀。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靓靓 2瓶。 第47章 有气   这些日子董志兆一直很忙, 现在终于抽出功夫可以休息一下,江觉得去钓鱼不错。   洗好的芥菜放在盖帘上晾着, 大小不一, 浅绿色的身子,圆滚滚的。董母挑了两个, 说是要憋辣菜。就是用擦子把芥菜擦成细丝,然后在盆里加醋用力揉搓,在装进容器里, 多是罐头瓶之类的,最后加糖和醋, 密封起来就可以了。大约一天以上就行。   前天, 董卓就已经买回了粗盐, 就盛在蛇皮袋里,放在屋檐下。粗盐十几斤,盐粒粗大,带着点黄色,当地人一般用它来腌咸菜。   酱菜瓮里, 还剩着去年的疙瘩, 董母已经提前捞出来放在一旁的盆里。   腌咸菜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洗干净的芥菜放进大瓮里,接着撒上粗盐粒子, 然后加上清水,盖上盖子,腌着就行了。   几个长得不好看的萝卜也被扔进了酱菜瓮, 最后把去年的陈疙瘩放在上面,扔上一把山上摘回来的野椒,腌咸菜的活儿就算完成了。   家里的菜板上,是早上收的那几棵小白菜,董淑莲正在剁着,没多大功夫就剁细了,装进盆里。   白菜含水分大,所以要攥出多余的水。江找了一块纱布抱住剁好的菜,然后用力一挤,水便流出来了。   董母烫好地瓜面和面粉,混合揉成团。三人围着面板包包子。黑黑的面团有着地瓜的清香气,这是用干地瓜干磨成的粉。   董淑莲低着头干活儿,她脖子上光滑了很多,想来鱼针是很管用的。这样倒是挺好的,姑娘家都喜欢漂亮,她以后也可以像别人那样穿短袖,甚至连衣裙。   等到快傍晚的时候,包子已经包好了,足足两大盖帘,家里人多,这些够吃两顿的。   而这时,董志兆和董志闻也回来了。不像前几天的样子,现在的董志闻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刚进门就冲着家里喊了一声,“娘,你看!”   董母从家里出来,看见董志闻手里提了一条大鲢鱼,尾巴都拖着地,当即脸上笑开了花,“这么大,怎么钓到的?”   “我哥,他自己配的鱼食,谁知道钓上这么大一条。”董志闻有抬起另一只手,“小桶里还有虾,我在水库边上摸的。”   董母接过鲢鱼,又看看小桶,里面还有几尾鲫鱼,倒是可以做鲫鱼豆腐汤。“你哥呢?”   “他回家换衣裳了,一会儿过来。”董志闻把小桶里的鱼虾倒进盆里,鱼虾惊慌的扑腾着。   接下来又有大功夫,那就是洗鱼虾。这活儿江是不会干的,董淑莲皮肤不太好,不能碰鱼腥,所以是董母来杀的鱼。   夜幕临近,董淑月和董卓先后回了家。屋顶的烟囱冒着炊烟,门里飘出阵阵的饭香。   董母做饭的手艺很不错,大铁锅里的鲢鱼,肉质鲜美细嫩,鱼汤白而浓稠,香味中带着一丝白酒香,出锅前撒上葱末,然后就可以装盘。   这条鲢鱼很大,足有七八斤,所以是分为两段,各装了一盘。   抓回来的虾,洗干净,加葱丝姜丝一起用油炒,炒到差不多时候,加点老酒去土腥气,然后盖锅盖闷一会儿,熟后盛出装盘。   董家人已经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这一顿饭倒是丰盛,白菜地瓜面包子,炖鲢鱼,炒河虾,又拌了一盘白糖萝卜丝。   温暖的灯光下,一家人吃着饭。   饭到一半,平时吃饭不说话的董志闻开口,“爹,我想上班。”他看着今天家里的人似乎都挺高兴,也就察言观色的开了口。   董卓脸色沉着,最近厂里评劳模,他的名字被车间主任报了上去,那可是会涨工资,还有奖金的。这个节骨眼,他怎么可能让小儿子顶替?   董志闻见董卓不说话,以为这事儿有的商量,又道:“地里现在也没有活儿,所以我想赶紧上班,说不定还能分到一间宿舍。”   “啪”,董卓的筷子拍在桌子上,他看去自己的小儿子,“以前地里的活儿你干过?还想分宿舍,你有资格吗?还没进厂,就想这个想那个,你眼里什么事都这么简单?”   董志闻知道自己是太心急了,忙低下头,嘟哝了一句,“我不就是想早点儿挣钱吗?”   “一个个的都了不得了,眼里放不下我了。”董卓脸色彻底阴下来,前两天大儿子就不听他的话,一意孤行的在村里办了宅基地,还瞒着他买了一间房子,加上两杯酒下肚,这火气立马就起来了。   “你说想进厂就进厂,他说想搬走就搬走,我就是多余的!”董卓声量不小,直让吃饭的人都停了手中的筷子。“还跑去定了木匠活儿,都以为我不知道是吧?”   董志兆看去自己的父亲,这火儿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发到了他身上?“爹,我这些都跟你说了。再说,我真的大了,我想自己闯荡一番。木匠我是找了,因为新家总要有家具,我不想亏待江。”   董卓可不理会这下,他只知道儿子又跟他顶嘴,这是大逆不道。“你的意思是我亏待你俩了?”   “我没说,爹,您也别多想。”董志兆语气没有多大的波澜,“谁家都想越过越好,为什么不往好的方向走?有时候,不能太守旧,外面的变化一天比一天快……”   “别跟我说这些歪理,不听父母的话就不行。”董卓狠狠的拍着桌子,桌面猛地一震。“一个个现在是不是巴不得我没有了”   “咳咳咳!”董志闻突入其来的一串剧烈咳嗽,让整个饭桌变得更乱,他憋得脸通红,手捏着自己的脖子,眉头蹙成一团。   “你这是怎么了?”董母忙站起来过去,给小儿子轻轻捶着背。   董志闻好不容易憋住咳嗽,使劲闭着嘴,眼眶都咳得红了,心里畏惧董卓,不敢开口说话,“咳咳!”最终他还是没忍住,喷了一桌口水。   “这个家真是没法管了!”董卓直接手臂对着桌子一扫,满桌子的盘碗稀里哗啦的落到地上,摔了粉身碎骨,汤汁满地,好不狼藉。   董志兆眼疾手快,当即一把扯着江离开桌子,那些盘碗才没有砸到她的身上。   “这好好的吃饭,你这是怎么了?”董母也来了火气,看着自己小儿子洒了一身的菜汤,“他不就是被鱼卡住了,有必要这么发火?”   “你给我闭嘴!”董卓抬手指着董母的鼻子,“看你教出的一个个好孩子,现在都不把我放到眼里了!”   大晚上的吵闹还没有完,董卓一把抓起桌上的筷子直接甩出去,力气之大,速度之快。嘴里大骂着:“滚,都给我滚!”   江捂住脸颊,刚才的两根筷子就砸到了她的脸上,当下就火辣辣的疼。   自己的爹如此不讲理,董志兆也没办法忍了,爹说或者骂自己都无所谓,为什么要打到江?   “爹,你总认为自己是对的,其实你心里也明白你也有错的时候,只是你不愿意承认,怕失了家里的威望。”董志兆挡在江的面前,脸无惧色,“现在不是过去了,都变了!”   董卓一怔,大儿子当面顶他,他的脸色黑得像锅底灰,但是他刚才失手打了儿媳妇儿,这个的确不妥。可是心底的固执不容许他退步,抬手指着门口,“滚,以后别再叫我!”   董志兆也没迟疑,当下拉起江的手便往外走,脚步疾而快,头也不回的决绝。   黑夜无风,稀稀拉拉的星星挂在夜幕之上,残月一圈冷冷的光辉。   董志兆叹了口气,停下脚步,伸手抚上江拿有些烫的腮颊,“还疼吗?”他心里有些歉意,他让她跟着受委屈了。   江摇头,表示不打紧,可是转而又有些担心,这父子俩今晚闹成这样以后怎么办?明明是董志闻引起的事端,到最后却落到了董志兆的头上。今晚闹得这场,村里人该怎么想?会不会让董志兆背上不孝顺的名声?   董家的院门跑出一个人影,小巧利落,是董淑月跑了出来。她走到董志兆面前,声音小小的,有些担忧,“哥,你别气,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到底是小妹妹担心自己,董志兆稳了稳语气,“快回去,晚了,早点儿睡。等着我给你买个新书包。”   “哥,爹真的太偏心小闻了,明明他挑事的。”董淑月自幼听大哥的话,心里也是向着董志兆的,所以她心里有些不平。   “你好好上学,家里的事不用管。”小妹妹懂事,董志兆有些欣慰,“也不全是小闻的错,爹这几天心里就憋着气,我是知道的。”   “人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又出息,吃好的穿好的,为什么爹就和别人不一样呢?”董淑月说的也不敢大声,只是低低的吐槽两句。   “回去吧,哥没事儿。”董志兆拍拍董淑月的肩膀,“我回家换件衣裳,你没闻着全是鱼腥?”   闻言,董淑月噗嗤一声笑出来,“我也回去了,家里现在这么乱,估计现在姐正在挨骂呢。”   回到老屋,江烧了些热水。董志兆换下沾满鱼汤的衣裳,自己又清洗了一遍。   “媳妇儿,你闻闻,我身上还有没有味道了?”董志兆拉过江,单手揽住细细的腰肢。   江的脸一下撞上结实的胸膛,那是不可忽视的男性气息。她的小手连忙推拒,“有,好腥。”另一只手作势捂住鼻子。   董志兆轻咬了江的小手,唇角微扬,满眼的笑意,“那不行,不能就我一个人腥,你要陪着我一起。”   不待江反应,她以腾空而起,被董志兆横抱起来,心里一慌,双臂圈上男人的脖颈。   这个动作取悦了董志兆,他在江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他不想让刚才的阴霾影响到她,她跟着他就应该开心快乐的,剩下的事自己解决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董父,你就等着后悔吧。 第48章 新屋   深夜的山村, 几分寒冷,已近初冬,万物沉寂, 光秃秃的枝桠上没了昔日的活力。一只猫头鹰转着脖子, 咕噜叫了几声。   女子细细的轻吟透过薄薄的窗纸, 隐隐约约, 似有似无,为静谧的夜晚添了些别样。   男人的热情及精力, 有时候会让她有些吃不消。   江最后总是那个最先没有了气力的,身子骨就是不争气,每次都被人轻易就的了手。   缩在炕头最温暖的地方, 头下枕得是那只有力的手臂。江的身子转过去,轻轻合上眼睛。   “累了?”董志兆的手指缠着长长的发丝, 声音不像平时,变得暗哑深沉, 像是一只永无餍足的野兽。   江累极, 身子没有一丝力气,软成了一滩水,糯糯的嗯了声。   这软糯娇娇的声音让董志兆深吸一口气, 强作镇定, “这两天石场歇着,明天去新房子看看。我找了木匠,做一组橱具。”   “爹就是为这事儿发火的,你还去?”江有气无力。   “我以后要跟你过一辈子的, 不是跟爹娘。但是,为人子女,该尽的孝道我是会做的。”董志兆的食指一松,发丝便从指间滑走,再抓不到。他揽过江,让她靠着自己的臂弯,在她的耳边轻笑,“你看你,懒得像一只小猫。”   “哼!”江不客气的抓了一把董志兆,又说她是小猫,这是说她好欺负吗?   “咦,还有力气抓人?”董志兆抓住江的双手,直接推到她的头上摁住,另一只手点了下她的鼻子,“说,怎么罚你?”   江当即就怂了,声音带上焦急的哭腔,“别……好不好?”   董志兆在红软的樱唇啄了一下,松了江的双手,“记得,我只放你这一次,下次绝不通融。”   忙不迭的点了下头,江连忙翻了个身,安静的缩着,“我睡了。”   “嗯。”董志兆揉揉毛茸茸的小脑袋,手搭去细细的腰间,勾了勾嘴角,满足的叹了口气,便也睡了过去。   人生因为有了她变得明媚,他变着法儿的讨着她的欢心,他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翌日,天气清寒,薄薄的云层盖住了天空。地里的小麦在冷风中瑟缩着,寒冬即将来临。   “轰隆”,鸽子沟的方向又是一阵放/炮的声音,白烟腾空。   江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望着那团白烟,心里还是有些为董志兆担忧的,“那家石场的买卖是不是挺好的?”   蹬着自行车的董志兆嗯了声,“价钱比咱家的便宜,应该是还不错。”   “那你都不急?”江问,人家的石头便宜,肯定会抢了董志兆的买卖。可他倒好,非但不急,还给石匠们放了两天的假。   “急也没用啊。”董志兆道,话中并没有沮丧,“不过我也不会为了卖石头,而去自己降价,这样压来压去,以后恐怕挣不了多少钱。”   “做买卖看起来很难,这些人也真不厚道。”江有些不平,为什么董志兆每次一挣到钱,就会被人盯上,跟着效仿他?然后断他的财路。   “没有什么是厚道的,人人都在为自己,只要能挣到钱就行,这世道没什么厚道可言。”董志兆转去了别的话题,“如果年前房子收拾好了,你想不想搬?”   这是问她的意见?江心里划过一丝甜蜜,“其实爹娘那边还是要顾忌一下的。”   到底是亲生父子,真的闹翻了脸,村里的人说难听话先不管,以后做买卖,肯定会有人打听人品吧?万一就无中生有的说董志兆是个不孝顺的,还是会有影响的。   “你说得对,我会想办法。”寒冷的初冬,董志兆的心中暖暖的,他的小媳妇儿如此的善解人意,要他怎么能不倾心?   刚过去的月底,董志兆收了卖石头的款项,已经把买房子的钱全部付清,这间大小四间的平房,现在是他们的了,真正的结实的新房子。   “你去开门。”董志兆掏出钥匙给了江,眼睛示意着院墙的铁门。   细嫩的手指捏住钥匙,江漂亮的月牙眼盛满碎光,耀眼醉人,她的嘴角翘起,两颗梨涡带着小女人的甜美。她跑过去开锁。   她原先的世界,女子是没有这种权利的。最好的待遇便是丈夫的相敬如宾,然后故作大度的管理着男人的一家大小妾侍,儿女……   江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这般幸运,有了一具健康的身体,可以正常的过一生,她更没想到会碰到一个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男人,时时心里想着她,不肯给她一点儿委屈吃。   这样真好,可以和他携手前行,看他一步步高走,受着他宠和护。没有糟心的后院生活,不用打理那些心怀叵测的妾侍。   “开个锁,你怎么这么慢?”董志兆支好自行车,走到江身后,他就这样环抱着她,右手握上她的右手,“我教你。”   江的手微微一抖,这是在学校门口,被孩子们看见多不好?可是被宠爱和在乎的感觉真好,包裹着她的大手,掌上有着一层薄茧,但是莫名的让她觉得安稳。   两人手中的钥匙轻轻一拧,“咔嚓”一声轻响,锁开了。   “你看,开了。”董志兆轻声,薄唇有意无意的划过江的耳廓,惹来怀中姑娘的面颊绯红。   江连忙把锁取下,伸手推开那扇铁门,似恼似怒的瞪了董志兆一眼。   董志兆心情很好,不受昨晚与董卓争执的影响,推开自行车跟着进了院子。   原主人已经搬走,院子里留下了不需要的旧物。这间房子原主人基本上没住,他们一家在城里做买卖,很少回来,所以有些地方也没有怎么拾掇。   水泥地面上落了一层落叶,不少是从学校的杨树上落下,被封刮来的。江找了一个笤帚扫着地面。   董志兆拉住她的手,拽着江进去屋里。带她几间走了走,心里为能给她买一间好房子觉得高兴。   这间房子比董家的砖瓦房大出不少,每间的卧房也宽敞。   “这间的炕拆了,这次让木工做一张床。”董志兆拉着江到了西间,“如果江家爹娘来了,就可以住这里。”   “墙面上落了灰了。”江看墙壁上,有些角落结了蛛网。   “因为这里没太住过,这次干脆再粉刷一遍。”董志兆道,又拉着江去了东间,“咱这间你想要床还是要炕?”   “都一样。”江看着这件炕上的席子还很新,“其实炕也不错,连着灶膛,睡觉热乎。”江道,现在才是初冬,她已经感到了这边的寒冷。   “和我想的一样,不过……”董志兆的手搭上江的肩头,自己凑去她的耳边道:“我是觉得如果睡床的话,木头做的可能会发出动静什么的,炕上怎么闹就不会。”   江听了这话哪还不明白人家说什么,当下推了一把身旁的人,嘴里也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反驳。结果换来对方的而变本加厉。   “木工都来做什么?”江为了不让董志兆胡闹自己,忙开口转了话题。   “我二姨家的表哥,他会木工活儿,让他帮着看看门窗什么的,做一张木床,正间做一张方桌,新饭橱。”董志兆抬起手腕看看腕表,“快九点了,应该快到了。”   “中午要给他做饭吧?”江问,既然是人家来帮家里干活儿,就有管饭的道理。   “嗯,他应该会在这边干几天,我等着让志闻过来帮忙看着,有些要买的小东西也好跑跑腿。”董志兆说着自己的打算,“中午两人就在这边喝点儿酒。”   “把钥匙给人家一把吧。”江把刚才的钥匙给了董志兆。   董志兆接过,“等着再刷刷墙,然后买上衣橱,沙发,写字台。”他看着空空的房间,以后会全部摆满,那是一个属于他和江的家,但是以后他还会给她更好的。   “来了!”江从窗户看出去,有人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急得她拍了腰间不安分的手。   董志兆笑了笑,手捏捏那粉嫩红润的腮颊,“走,去看看。”   木工是董志兆的表哥,姓曾,是个长相粗犷的汉子,有些络腮胡子,却没想到是个靠精细手艺吃饭的。   表兄弟俩在东间的炕上说着这几天要干的活儿。这次来新屋这边,江带了暖瓶和茶壶茶碗,人家干活儿是要喝水的。   前天,董志兆已经挑了一担水放在正间,江找了些柴在正间烧水。   要说下村哪里都比北山村方便,出门去镇子上,或是去供销社买点儿什么。但是像是木柴什么的没有北山那么便利了,所以家家户户烧的就是地里收庄稼剩下的秸子。   曾木匠是带着木匠工具来的,锯子,斧子,刨子……并不像他的模样,他本人倒是个爱说笑的。   这边曾木匠已经开始干活,董志兆和江走出来,想着去买点东西,中午就留在这边吃饭。   从北山带下来的有白菜,萝卜,所以两人去下村村中央的肉铺割了一块肉,称了半斤五香花生米,买了一瓶白酒。   董志兆手里提着东西,不往回走,却是往村东头走。   江不解,“不回去吗?还有东西要买?”   “新批的宅基地你还没看呢,我带你去看看。”董志兆往前走着,手里提着东西,他现在没办法牵江的手,心里有些遗憾。   “刚买了新房子,你还打算再盖?”江问,心中不由想起董卓,在房子这件事上,董卓到现在还是不赞成的,心里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仙女的营养液:糖糖糖 1瓶;colour198898 2瓶。   还有订阅的小仙女们,爱你们,么么哒。 第49章 宅基   就家里的孩子有出息来说, 父母其实是应该脸上有光的。可是董卓好像和别人不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年轻的时候读书好, 所以心高气傲, 总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而董母那边其实是个有想法的, 她有时候做事会补救, 会识人心思。   江这么想着, 一直跟在董志兆身旁往前走着。   下村的东头是一条河,正是从北山村发源的那条, 经过水库的出水口放出的水,再和别的小河汇合。涓涓河流静静地流淌, 河上一座老旧的石桥。   村里批的这批宅基地全都在河东岸, 站在石桥上,那边还是一片荒凉的地。早在分地的时候,村委就已经单独留出这一块来, 想着以后修建一片整齐的房子。   “咱家批的这块在这边。”董志兆把手里的东西找了处干净的地方放下, 拉着江走去一块地,伸手指画着。   宅基地的分界线,现在只是用埋在地里的石头做标记,放眼看去, 已经不少人批了。   “你觉得位置怎么样?”董志兆问,阴霾的冬日,他的笑容阳光温暖。   “好。”江点头,现在这里还是一片地,明年开春应该就会有人开始动工建房子了。   “问你什么你都说好, 你就对我这么满意?”董志兆笑道,一双眼睛盛满碎光。   江瞪了一眼董志兆,似嗔似姣。   一辆拖拉机这时通过石桥,声音轰鸣的驶到这片地旁,后车斗装着满满的石头。   拖拉机上跳下一个人,身材魁梧,走起路来晃荡着,带着些流气。那人伸手理着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朝着董志兆江走来。   江的身子不由一抖,忍不住攥起拳头,秀气的眉头蹙起,自带笑意的月牙眼眯了眯,带上愤怒的恨意。   来人就是当时将原主淹死在水里的老两,他现在就像一个没事儿人一样对着这边扬了扬手。   “没事儿,有我在。”董志兆的手握上江的,他觉察到她的颤抖,手上用了用力。   “董志兆,你也批了宅基地?”老两走到两人面前,眼睛上下打量着江,“我也批了一块,看咱们以后能不能做成邻居。”   “敢跟您老两做邻居的,可真的得悠着点儿。”董志兆似笑非笑,“毕竟你是连伙计都下得去手的人。”   老两哈哈一笑,看样子并不在意董志兆的话,他蓬松着眼皮看向董志兆,“最近石场的买卖怎么样?我那里还不错,这几天,每天都忙的不行。”   江一听,看了看董志兆。听老两的话,难道鸽子沟的那间新石场是老两开的?   只见董志兆挑唇一笑,“那就赶紧趁着还有买卖,就多卖些石头,谁知道以后……”   “石头多得很,我这就拉一车过来,想着这两天就盖房子。”老两指去一块位置,话里说不出的傲慢与张狂,“我大爹给我批了位置最好的一块,就靠着桥边。”   董志兆不欲与老两多言,因为他试到江的手越发的抖,知道她在心里恨。他不愿意看见她难受,她想做的他会替她做。老两,他不会饶了他。   “妹子怎么穿这么少?在发抖。”老两流里流气的目光再次黏上江,这种娇滴滴的美人儿他当初怎么就能舍得下心来下狠手?都怪闫麻子的婆娘吵闹!   董志兆双眼一眯,眼中带上浓浓的警告,他与老两对视,身子一侧挡住江,“不要忘了你做了什么?”   老两眨巴了两下眼,有些无辜的摊开双手,“我做了什么?要不你说给我听听?”   江明白,这就是仗着没有证据,老两才明目张胆。   “跟你说?”董志兆眼神轻蔑,“你配吗?”   老两的眼睛染上狠戾,“姓董的,你给老子小心点儿。”话语中阴冷毒辣,“到时候千万别莫名其妙的被人打残了,可怜你漂亮的小媳妇儿守活寡。”   “我当然会小心。”董志兆语气清淡,眼神看去老石桥,不给老两一个眼神,“打残我?看你有没有能耐!”   老两的拳头已经攥了起来,额上的青筋也爆了出来。   董志兆没去理老两,从地上提起自己的东西,转头对着江温柔一笑,“还愣着,我表哥还等着吃午饭呢?”   江瞬间回神,刚才老两脸上那骇人的神情,让她看得心里发惊,她以为下一瞬人就会冲上来挥拳,心里为董志兆揪着。而转眼那人却云淡风轻的让她跟着回去。   老两脸色有些狰狞,狠狠地啐了两口在地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得出极力的控制自己动手。   两人走上老石桥,江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的老两,正好与他暴戾的眼神相交,不由抓紧了董志兆的手臂。而老两脸上挂上了奇怪的笑容,让人毛骨悚然。   “不用怕,他不敢把咱们怎么样?”董志兆安抚着江,给了她一个安稳的笑。   “他在鸽子沟开了石场,是他抢了你的买卖?”江见走出一段距离,心弦也松了。对于老两,她是没来由的愤怒和恐惧,或许是原主的原因。   “他的大爹是村书记,自然会有些便利。”董志兆道,“还有,你记住,那是咱家的石场,不是我一个的。”   江想了想,总是觉得不放心。既然老两的大爹是村书记,那么董志兆在什么事上都会吃亏的。“以后石场会不会很艰难?万一那个老两找你麻烦怎么办?”   “所以我刚才就在试探他,看他敢不敢真的动手。”董志兆把东西提到一只手上,腾出一只手攥住江的小手,有些凉,有些抖,让他深深地心疼。   “试探?”江不解,刚才董志兆说话那么冲,是故意的?   “此人在村里劣迹斑斑,整日与泼皮无赖为伍,不做正事。所以他包下鸽子沟的石场,肯定对他大爹说了不少话。”董志兆冷哼一声,恐怕老两办石场,闫麻子从中出了不少主意,只是现在两人已经闹掰。   看着江明亮的眼睛,董志兆在她冰凉的手心中一捏,“你想,他现在做买卖,肯定要收敛自己的脾气,不然谁敢和一个动不动对人拳脚相加的人做买卖?不怕被打,被坑?”   说到这里,江明白了,老两之所以刚才没有动手,就是不想惹事,搞砸以后的买卖。应该是他的村书记大爹叮嘱过的。   “可我还是觉得他不是个吃亏的人,你还是小心点儿。”江犹记得那双可怕阴鸷的眼睛,心中担忧董志兆。   “我会小心的。”董志兆对着江笑笑,他没有多说,不想江因此为他担心。但是有些人不是你小心就能躲得过的,有时候你就要迎头而上,要做的是比对方还要凶!   午饭是在新屋这边吃的,从后窗看出去,是中午放学回家的小学生,彼此两三个结伴。   饭后,董志兆帮着曾木匠一起干了一会儿,给了一把钥匙给曾木匠,自己和江回了北山村。明天,石场会重新开工,他还要去看一看。   下午的天色更加阴沉,寒意阵阵。江身上有些冷,她已经把最后的衣服穿上了。   等回到老屋,江的双手已经凉的不行,她搓了搓双手。这间简陋的老屋也就是挡挡寒风,温度其实比外面差不多。   董志兆在灶膛里生了火,让江到炕头上坐着,又给她拿去了书。   “你还让我看书?”江看着那本书皮有些卷的数学,脑袋一疼,心里猜测着董志兆的用意。   董志兆挂着炕沿坐下,“学得多些总归是好,你会知道的也多。”他翻了几页书,“你不是一直想上大学吗?”   那真的是原主最大的心愿,江接过书来,“你为什么不考试试?”   “要不,咱俩一起学习,明年一起考,怎么样?”董志兆攥住江冰凉的手,想给她一点温暖。   江点点头,也许可以试试,说不定两人就一起考上了?   “我去前屋看看爹和娘。”江差不多暖了过来,伸开腿下炕。做人子女的,有时候是一定要做一些事的。街坊四邻都看着,总不能老人糊涂,他们也跟着糊涂。   董志兆拉住江的胳膊,细细软软的,他的指肚轻轻一摁,“谢谢你。”   江拿了买回来的五香花生米,去了前屋。   天已经暗下来,不少人家的烟囱已经冒起了烟,这是开始做晚饭了。   董淑莲正推着自行车出来,见着江,开口叫了声“嫂子”。   “天要黑了,现在是要出去?”江问。   董淑莲头上包了头巾,身上是一件暗红色的旧呢子外套,穿的厚实,抵御着寒冷。“小月的同学捎着她到下村,她再往上走,天不好我去迎迎她。”   “爹娘都在家?”江问,她不知道今天董卓是什么班?   大概也明白江的意思,董淑莲道:“都在家,嫂子你要不还是明天再去吧?”   “知道了,你赶紧去接小月吧,路上小心。”江叮嘱着。   董淑莲嗯了声,推着自行车往村口走去。她的皮肤现在好了不少,细腻了,也光滑了。   望着消失在朦胧中的董淑莲,江看了眼盘子中的花生米,想着一会儿进去该说些什么。现在这个情形,自然是先找董母。   正待迈步进院子,后面有人轻叫了一声,江停下步子回头,顿时眉头蹙起。   今天这是怎么了,尽看见些不愿看的人?   “志兆媳妇,这是给你公婆送东西呢?真是个孝顺媳妇儿。”来人穿着厚袄,灰色的布几乎融进了周遭的灰暗。   江只是翘翘嘴角,平淡的叫了声,“闫婶子。”   闫母嗯了声,眼睛却飘去江身后的董家院子,天气昏暗,实在看不出她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董志兆:媳妇儿,你的手脚冰凉,让我给你暖暖。   江:不用,我有被子。   董志兆:被子不行,你看我,可以随时随地为你提供温暖。   江:你松开。   董志兆:其实我除了提供温暖,还有别的功能,媳妇儿可以了解一下。   江:别的功能?是指像八爪鱼一样吗? 第50章 霹雳   “我去找你公婆有点事儿要说。”闫母走近几步, 看了眼江手里的盘子和火烧。   董家和闫家现在可以说是水火不容, 闫母为何突然要见董家夫妇?但是人家要进去, 江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便一起进了院门。   “娘,闫家婶子来了。”江走进散发着暖黄灯光的正间。   正在灶前烧火的董母一愣,抬头看去院子,盯着朦胧中的身影, 嘴角一撇, “走错门了吧?”   闫母讪讪一笑,两只手搓了搓,“做晚饭呢?”说着, 便站到了门前, 借着灶膛里的火光看了看董母的脸色。   见闫母和董母小声说着话,江便端着盘子进了东间,董卓正坐在炕上,手臂支着窗台, 手里夹了一根烟, 烟屑已经烧了一截。   “爹,我给您和娘买了花生米和几个火烧。”江把盘子和火烧放在炕上,见董卓并不搭理,又道:“爹, 志兆说想问您查个日子,他这方面不懂。”   “那么能耐,找我做什么?”董卓终于磕了磕香烟上的烟屑, 咳了两声。   江把地上的饭桌搬到炕上,现在天冷了,董家的人也换到炕上吃饭了。   “志兆说,买家具什么的要您来帮着看看,说是您认识城里卖家具的,咱肯定不会吃亏。”江继续道,“他说要买一个什么进口的挂钟?”   董卓直接掐灭了烟蒂,“买什么进口的?咱国营做的不好?”   见董卓终于开口说话,江脸上笑笑,“我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他就让我过来问问您怎么说。然后看爹您什么时候有空,帮着问问家具的事。”   江的话让董卓觉得自己是很重要的,家里的任何打算都离不了他。昨天闹得那样,现在不懂,还不是跑过来问他这个老头子?   “还有,爹说明年想在院子里盖间厢屋。”江乘胜开口,“志兆问,三车石头够不够?”   这才是对老子应该有的态度。董卓咳了咳,坐直身子,“他怎么不自己来说?说给你听,你懂?”   江连忙摇摇头,“我也不懂。志兆他现在去石场了,明天开工,先去看看。”她轻叹了一口气,“鸽子沟的那家石场是老两开的,我看他有点故意针对志兆。”   董卓一听,当即眉头一皱。老两开石场不少人都知道了,可是他没想到他会针对大儿子。说到惹上老两,还得是小儿子那次。   “老老实实干活,他们敢把咱怎么样?”董卓脾气固执,但是不希望别人家欺负到自家头上。   这样看来,这俩父子的关系可以缓和一些。石场那边的事儿多,江不希望董志兆还操心着家里的,想着能帮帮他。   董卓开始想自己认识的同事,里面有谁是有买家具门路的?   这时,董母进了东间,脸色极是难看,她看着坐在炕上想事情的男人,张了张嘴,始终出来的是一串叹息。   倒是跟在董母后面的闫母,对着炕上叫了声,“董家兄弟,进来跟你要碗茶水喝。”   一听这声音,董卓直接瞅向来人,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他自恃董家向来本分做人,最是看不起闫家这样不守规矩,名声难听的人家。   “家里茶叶没了。”董卓不给闫母好脸色,转而又看去自己的婆娘,责怪她怎么把这人给领来家里了?   董母有苦说不出,一脸的为难,手里抓着围裙的边。说起闫家,她可比董卓厌恶多了,她自来爱惜名声,可是现在……   江看了看三人,自己走到正间,坐在灶台前,帮着继续烧火。东间传来说话声,那是闫母小声说着。   “胡说什么!”董卓一声暴怒,拳头狠狠地捶在饭桌上,几乎将炕震翻,“你少来诬赖我们家!”   闫母脸上的神情暗了暗,“兄弟,这种话我会乱说?我不管我家玉花的名声了?”   “你们家的女人还有名声?”董卓气得笑的难看,“你进了下村的地界打听打听,谁家不知道你们闫家门里的女人?”   一听这话,闫母也不客气了。她当然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做过那些事儿,但是被人就这样直接说出来,她自是不承认。   “事到如今,您家也别不想承认,反正玉花肚子里有了,就是你闫家的孙子。”闫母半眯着眼睛,一脸刻薄相,“你闫家好,做人厚道,那倒是认啊!”   “你说是就是?谁知道你闺女是和谁……”毕竟是个大男人,董卓有些话也不好直骂,“现在跑来诬赖我家志闻?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志闻他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不是我说您护着儿子,你要是不信,就叫志闻出来当面问问。”闫母既然敢踏进董家的门儿,就没有退的道理。   董卓看去自己的婆娘,双目满是怒火,“人呢给我叫过来!”   董母看看二人,现在这种情况她哪敢让儿子露面?自然是不要回家的好。   “我看兄弟你还是不清楚。”闫母也不客气,自己坐在炕沿上,看样子也是气得很,“是你家儿子强了我家闺女,我们没去镇上报案,已经是给你家留了颜面了,毕竟一个村子的,真撕破了脸,谁好看?”   董卓双手攥成拳,他才不信自己的小儿子会去招惹闫玉花。闫玉花那是什么?只要是男人就可以勾搭的,况且小儿子才不到十七,怎么可能。   闫母说的不急不慢,胸有成竹,反正就是将刚才和董母说的再讲一遍,“一个月前,我家玉花去鸽子沟她姥爷家,一晚上都没回来,我还寻思是跟着她表妹一起住下了。”   一声长叹,闫母一脸不争气的骂着,“那死丫头第二天回来就一直不说话,我还看着她偷偷抹泪儿,问她就说自己头痛。到了今天我问她怎么那日子怎么还没来,这才逼着她说了实情。”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炕上的董卓不可置信的看着闫母,“你胡说,我家志闻怎么会去鸽子沟?他每晚都是在家的。”   “兄弟啊,这是我家玉花的名声啊,我会胡说?”闫母作势拭了拭眼角,“就是她往家走,经过你家石场的时候,说是有人从后面勒住了她,然后……”   “我苦命的玉花啊!”闫母嚎着嗓子,狠命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就不该让你乱走,出了事谁会承认!”   站在炕下的董母一言不发,一个月前正是董志闻晚上留在石场,那日老大和胡庆去了下村交房子定金。可是谁会想到能出这种事?小儿子是贪玩,可是去招惹闫玉花……   董母猛然想起,那晚小儿子喝了不少酒,去石场前更是将剩下的酒壶底子直接提着去的。   董卓被哭嚎的闫母吵得脑袋发疼,他还是不信,想着让自己婆娘把人撵出去,却见董母低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恰在此刻,董志闻从外面回来了,对于家里的事情他一无所知。   “嫂子。”董志闻站在门前叫了声。   江连忙站起来,想示意董志闻小声点儿。但是晚了,东间的闫母最先冲了过来,一把抓住董志闻,死死地不撒手。   董志闻一怔,眼神慌乱,急忙伸手想摆脱闫母的纠缠,脚下一滑,差点两人一起跌倒。   “都进来!”董卓吼了一声,就算他见惯了世面,可是面对这件事,心里已然有些乱了分寸。   屋里安静了,每个人都低头不语。董志闻站在角落里,犹带稚气的脸上满是无助慌乱。   “志闻呐,你说你怎么能对玉花这样?”闫母现在是紧咬着不撒口,“平常看你这孩子挺好的,怎么就糊涂起来了?”   “我不知道!”董志闻用力的摇头,他看去父母,又看去江,希望家里人能帮他,“我就是在石场的屋里睡了,我真不知道闫玉花是怎么回事?”   闫母面色灰败的叹口气,“事情已经出了,现在还是谈谈怎么解决吧?”   “解决?有什么解决的!”董卓怒气冲冲的瞪向董志闻,“想进董家的门儿,别想!”   “谁稀罕吗?”闫母冷笑一声,三角眼一撇屋中众人,“不是我家玉花拦着,我早就跑镇子上报案了。你们家还能好生生的吃完饭?去牢里吃吧!”   一听坐牢,董志闻双腿发软,直接跪在父母面前,“爹,救救我,我不想坐牢!”   “没出息的东西!”董卓看着泪流满面的小儿子,恨铁不成钢的骂着,捞起窗台上的烟灰缸就朝他扔过去。   一声闷响,玻璃做的烟灰缸掉在地上,直接摔为两半,烟蒂散了满地。   董志闻捂着左侧的额头,一声也不敢吭,低低的呜咽,任由鲜血淌了满脸,继而滴到衣裳上。   江见状,忙找了毛巾给董志闻按住伤口,他现在满脸是血,也不知道伤没伤到眼睛?   “行了,不打扰你们一家吃饭了。”目的已经达到,闫母没了刚进门时的客气,自己起身拽了拽衣襟,“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嫂子……”董母见闫母要走,迈了一步,眼神看去自己的男人,“他爹,你说话呀?”   “说什么?”董卓不肯认输,就算已经看出来自己的小儿子惹了祸,可他要是认了,以后还有什么脸在村里见人?   闫母也不急,看着这一家人,想着前些日子被董志兆打的儿子,心里有了一种畅快。   这时,苏巧慌慌张张的跑进董家,来不及喘口气,就抓着闫母的手臂往外拉,“娘,快回去看看吧,玉花喝药了,已经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吧,老爷子,好好地儿子和儿媳你不珍惜,叫你糊涂!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雨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闹大   董家的人俱是一愣, 等回过神来, 闫母已经被苏巧拉着跑出院子,边跑边喊着:“我苦命的玉花, 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   这种慌乱的情况下,饶是一向精明的董母也没了主意, 慌乱的给小儿子擦着额头,发抖的手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董卓习惯的掏出烟盒,想要抽出一支烟来, 可是怎么也抽不出, 最后气得将烟盒摔在地上, 最终低头摇了摇, 固执倔强的脸上有了颓败。   “我过去闫家看看什么情况。”江在其中还算是最冷静的一个, 现在董家一团乱, 那边闫玉花又不知道再闹哪一出?   董母抬脸,昏黄的灯光闪了闪,才看清楚这个大媳妇儿的脸, 她点了点头, 今天这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过去。不是说打一顿解解恨就能行的, 而是闫母刚好说的闫玉花的肚子!   江从董家跑出去, 黑暗中往村东闫家跑去,那边已经一片吆喝声,小小的北山村瞬间被吵醒,已经有好奇的村民走出了家门。   闫家的院子里,闫玉花倚在墙角, 手里握着一瓶农药,指着想上前的父母,“你们别管我了,让我死了算了,我真的没脸活了!”   “你先把药放下,娘已经给你去说了,他们董家不能不讲道理。”闫母急声劝着,“你不要怕,爹娘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大不了告到镇政府去!”   闫玉花嘤嘤哭泣,踉跄着,看上去情绪已经崩溃,“我怎么办?为什么都来欺负我?我都找过他跟他说过,可他就是不承认!”   “别怕,你还有爹娘和大哥!”闫麻子试着靠近,“你肚子里的是董家的种,就不怕他们赖账。就算有错,那也是他家,不是咱家!”   闫玉花不为所动,眼睛望着门口渐渐围上来的村民,哭的悲痛,“你们就别管我了,让我死,就当没生过我这个闺女!”   “你死了,娘也不活了!”闫母干脆一腚蹲在地上,双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大声骂着董家:“这天杀的董志闻,为什么要来祸害我家闺女。有没有人性,自己的骨肉都不管!”   这下看热闹的人开始纷纷猜测,这闫母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莫非董家的二小子勾搭上闫玉花了?这是哪儿跟哪儿,两人差了年龄不说,这闫家的闺女谁敢招惹?可是说到底,闫家也不可能拿怀孕这种事胡说。   一时间,看热闹的人又往前凑了凑,事不关己,权当是一场闹剧在看。   江站在人群里,见了这种情况她并未上前。她不相信闫玉花会寻死,真那么刚烈,为何不在出事那日大闹?只是肚子里的孩子……   “玉花呀!”闫母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空,只见她爬起来就往墙角的闫玉花冲过去。   闫玉花那边已经开了农药瓶,正把壶嘴往嘴里送……   “啪”,一团泡沫在黑夜的地上散开,立即消失不见,剩下一片水痕。闫麻子冲上去的倒是快,一转身连忙接住倒下的闫玉花。   “快点找个车来,玉花喝药了!”闫麻子对着人群大喊,“姓董的没有人性,这是想一尸两命,伤天理啊!”   这下山村彻底炸开了,有人喝药自/杀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儿,有人忙找来大竹筐,将闫玉花放进去,用绳子把竹筐绑在自行车座上。有人赶紧骑着自行车去下村,到村委里找拖拉机,想着赶紧把人送去医院。   人群里又开始议论,有说董家的人真是冷血,出人命的大事都不过来看看;有人说闫玉花这是不是疯了,想着法子要进董家的门儿;还有人看见了站在黑影中的江,讪讪一笑。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闫玉花扶着坐在竹筐里,纷纷劝说:别傻,活着多好云云。   闫玉花平静的任由村民们摆弄,不说话也不哭闹,放佛看透了一切,就等着死亡。   闫母嚎着嗓子,简直快要哭晕过去,“我不活了,今天你又什么三长两短,娘就跟着你一起去,让他们董家背上三条人命!”   闫父提起斧子想要去董家拼命,被村民们拉住,劝说现在救人要紧。   闫玉花被人骑着自行车送去下村,闫家的人也赶紧收拾了东西跟了去。   到了这里,村民们才三三两两的离去,言语中唏嘘着。江听得出,他们是已经认定闫家是受害者,董志闻让闫玉花有了孩子,到现在却不认,搞得人家没办法,喝农药自尽。   想必现在的董家肯定也乱成一团,江转身想往回走。   “江。”一个声音自黑夜里传来。   江转身,看着三米之外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但是她一点都不想说话,一个人前帮她,人后害她的人,她不想沾。   “别让这件事影响你。”苏巧道了声,刚才闫家的慌乱,似乎她一直置身事外,不曾上前劝说闫玉花。   “影响?”江不想理闫玉花的事,可是真的让她和董志闻扯上关系,那还真是麻烦。   “玉花是真的有了身子。”苏巧走到江面前,小声道,“我知道你一向聪明,恐怕不会信这件事。可是是真的,你知道我婆婆以前给人接过生。”   这件事江以前听苏巧说过,说闫玉花的姥姥是个接生婆,所以闫玉花有身孕,闫母是能知道的。   “我猜你会说一家人说的话怎么能信?”苏巧又道,“这下人送去医院了,有没有肯定会查出来的,不会有假。”   江看着眼前的苏巧,话语平静,似乎有些不像以前的她。她知道扬水站那件事查清之后,苏巧便很少出门了,有时候会从别人口中知道,闫麻子怎么打骂她。   “巧姐很关心这件事?”江终于开口,声音冷淡,没了以往的热情。   “我是觉得你还是别管这件事了,闫家也好,董家也好,管他们闹得天崩地裂!”苏巧笑了声,“反正你要离开,去上大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冬日的夜晚,还是身上穿的有些少,江觉得有些冷。   “好!”不愿再和苏巧过多说话,江转身便走,她还要回董家看看,将这边的事说说。   “江,我觉得你说的对!”苏巧看着江的背影,黑夜里声音传的远,“一条路不好走,可以选一条好走的。”   江已经不在乎苏巧选择什么路了,她现在只想和她形同陌路。   闫家那边的喧闹刚过去,董家这边又上演了。不过董母好面子,家里的丑事也是关起门来,不漏风到外面去。   家门关得紧紧的,江推门进去,就见到董家的两个姑娘站在正间。董淑月的手紧紧地缠着大姐董淑莲的,两人脸上俱是害怕的神情,眼睛看着东间的方向,身子动也不动。   “我打死你这个混账!”董卓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烧火棍狠狠的敲在董志闻身上,“小小年纪的给我出去丢人现眼!”   “爹,我不敢了!”董志闻弓着身子在地上抱着头,像一只虾子蜷缩,额头上的伤口没有凝结,他已然浑身是血。   “已经做了,还说不敢!”董卓现在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去打,眼里怒火中烧,手里的棍子像是在抽打一团没有生命的烂肉。   “不要打了!”董志闻似乎已经忍到极限,蠕动着身子爬到董母脚边,伸手拽住她的裤腿,抬起满是血迹的脸,“娘,你快救救我!”   董母心里也气,可是看到小儿子那张血迹狰狞的脸,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她看着追上来还要打人的董卓,伸手挡住了那落下的棍棒。   董卓瞪起猩红的双眼,“你滚开,我今天就打死他!”   “打死他有用吗?”董母忍着胳膊上的疼,死死攥住那根烧火棍,就差自己也跪下了,“先想想办法,难道真的送儿子娶坐牢?”   一旁的董志兆连忙上前,将瘫在地上的董志闻扶到墙角。看着不成人样的兄弟,他把毛巾按在还在出血的伤口。   董卓余怒未消,手里的火棍狠狠摔在地上,嘴里深深地叹了一气,平日里固执的脸上多了惨淡。   董母见江进来,连忙拉着她去了西间,现在这节骨眼儿,有些事还是先别让董卓听到。   “回来!”董卓吼了一声,双手掐腰,“有什么事,都给我说清楚!”   董母只能和江回到东间,这个晚上,注定是谁也睡不成了。   闫家那边的事儿,江如实的说了,闫玉花现在已经被送去了医院,至于这人到底喝没喝农/药,天黑她实在没看清。可是众目睽睽,村里人是认定闫玉花喝药了。   “怎么办?”董母急得团团转,脑子里全乱了套,“要不让志闻去他大姑家躲两天?”   董母眼角垂泪,看着小儿子不住的叹气,“那闫家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不然……”她忽的看见江,“江,让志闻到你娘家躲躲吧,我怕他大姑家会被闫家找过去。”   江一愣,这事儿不是躲就能躲过去的,别说高县了,就董志闻是躲去外地,可是董家不是还在北山村吗?这董母肯定是急疯了。   “娘,现在躲也没有用。”董志兆开口,“这样,咱家还是先看看闫玉花怎么样了,毕竟人到了医院,必须找个人过去看着,别是他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有些事还是要弄清楚!”   “那叫谁去?”董母又问,“去了,闫家的人还不动手?”   这话说的是,董家的人过去,闫家那边肯定不会轻饶,怕是到时候直接在医院里打起来。 第52章 开朗   “叫五爹和大爹过去看看吧, 这种事没办法,只能长辈过去, 有些话也好说。”董志兆道, 董五爹的人缘好, 人又会说道, 眼神儿精;董大爹好歹是村委里的, 有什么事可以拿主意。   董卓现在只能低头抽闷烟,自己这个心里最疼的小儿子,没想到给他惹了一个这么大的祸,以后传开,顶替的事是没有指望了,人家必定会以人品问题来说。   “他爹, 你要不要去他五爹家说说?”董母看着董卓,心急如焚,“这事儿赶紧的, 不能拖, 万一闫玉花出了事儿,咱家志闻可真就被抓进去了。”   “我先去下村大爹家。”董志兆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转身到了正间,看着两个吓得不敢说话的妹妹, “小月, 你明天还要上学,跟着你嫂子到老屋睡吧。”   “哥,你出去多穿一点儿。”董淑月依旧紧紧抓着董淑莲的手臂。   董志兆嗯了声, 转而跟董淑莲道:“帮着小闻洗洗,好好看着他。”   叮嘱好家里,董志兆拉着江到了门外,他伸手理了理她有些乱的头发,声音中带着愧疚,“还要让你来回跑,天这么冷。”   江握上那只大手,上面犹带着一丝血腥气,他连洗手的功夫都没有,“天黑,骑着车子慢点儿走。”   “我知道了,你回家等着。”董志兆应着,说完便急火火的消失在黑夜里。   江叹了口气,董志兆今天在新屋忙活了一天,到现在连口晚饭还没有吃。   董志闻被董家姐妹扶去了西间,他已经被董卓打得不能动弹,只要一动弹,嘴里就哼唧个不停,“疼,姐,你轻点儿!”   董淑月不解气,狠狠地在董志闻手臂上拧了一下,“你活该,如果你真敢把那不检点的女人带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董志闻“哎哟”一声,却不敢大声,怕再惹到董卓,只能咬着牙咽下。“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记得喝了酒。”   “小小年纪的就学喝酒,好的不学!”董淑月又骂了声,可是毕竟是弟弟,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董志兆走后,没多大功夫,董五爹和董五娘就过来了。这件事可是麻烦事,当下董五爹也不耽搁,直接让儿子大伟带着去了医院。   董卓的脸算是丢尽了,坐在炕上一只接着一只的抽烟,满屋子烟雾缭绕,天冷不开窗,又没办法散出去,呛得人恶心。   几个长辈在东间商量,江带着董淑月回了老屋。小姑娘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书包。   老屋的电灯打开,里面还是以前的旧摆设,晚饭没有做,所以屋里很冷。   “你先去炕上写作业。”江搬了小桌子到炕上,找了抹布又擦了擦桌面,“我去拿点儿柴回来,给你热点儿饭,炕一会儿就暖和了。”   董淑月绷着小脸,面上的忧虑明显。她伸手拽住江,“嫂子,咱家是不是乱了?”   江拍拍董淑月的手背,示意她安心,“你大哥不是去看了吗?咱在家里等着。”   董淑月乖巧的点点头,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染上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忧愁。   一直到深夜,前屋的灯一直亮着,江知道董家夫妇今晚是没办法睡了。她替睡在自己旁边的董淑月掖了掖被子,自己起来披了件衣裳。   江摸着黑到了正间,董志兆已经出去好一会儿了,还没有回来,她的心中不免担忧。闫家的人都不是善茬,上次董志兆又把闫麻子教训的很惨,她真怕董志兆出什么事。   找了小凳子坐在灶前,灶膛里还残留着一点儿温度。黑暗中,江叹了一口气,原来平常人就是经历这样的喜怒哀乐吗?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前屋那边的狗叫了两声。坐在炕沿上的江跳到地上,踩着鞋子就往外跑,差点被门槛绊倒。   天边已经泛青,冰冷的空气袭来,让江娇嫩的脸颊骤然一缩。她吸了吸鼻子,裹紧了外衣,走到门口。这个时候她去前屋是不合时宜的,只能等。   门外的那棵大樱桃树只剩下灰色的树干,晨风已过,树枝微摇,清冷。   直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董家出来,江仔细的打量着,发现他没有异样,心中的重量才放下。   董志兆看到老屋门外站的纤细时,先是一愣,而后快跑过去,一把将人抱住,脸颊贴上她的,嘴里不禁生气的数落着:“这么冷,你站在外面做什么?你忘了上次发烧了?”   “我睡不着。”江的脸埋在董志兆的胸前,双手环上精瘦的腰,她原来这么在乎他,怕他被人伤害。   面对这样的媳妇儿,董志兆哪还生得起气来?只将人抱得更紧,像是要把她身上的寒气都赶走,“以后不准这么傻了。”   “嗯。”江低低的舒了一口气,她这般眷恋这份安定,想赖在这人的怀里,因为她知道,不管遇到什么,董志兆都会替她遮挡。   松开怀里人儿,董志兆看了眼屋里,“小月还在睡着?”他边说边把自己身上的棉袄脱下来,披在江身上。   “昨晚上写作业有些慢,睡得晚了些。”江感受着包裹住自己的温暖,全是她心爱男人的气息。   “进屋说吧。”董志兆轻轻打开屋门,拉着江去了西间。   “医院那边怎么样?”江问,一夜已经过去了,想必有些事情也清楚了。   董志兆搓搓手,拉着江坐在床板上,这间没有火炕,实在冷得很。“闫玉花没事,农药没有喝进去。只是……”   董志兆的犹豫让江猜到了结果,“闫玉花真的怀孕了?”   “是,医生亲口说的。”董志兆叹气,“人还留在医院里,就是不醒。”   “不醒?”江问,闫玉花昨晚被送去医院的时候可是清醒的,现在怎么不醒?“其实闫家的话是否能信?”   “我和你想的一样,这件事总是透着古怪。”董志兆皱眉,“就说当日志闻喝了酒,然后闫玉花怎么就刚好经过?且不说小闻年少单薄,单从他醉酒还会有那么大的气力?那闫玉花就不会喊叫反抗?”   “只是现在闫家死活咬住就是志闻做的,要说当日之事,也就志闻和闫玉花知道。”江揉揉额头,她一夜没睡好,头有些晕。   “这件事,我该跑的也跑了,该做的也做了。到头来还是爹娘拿主意。”董志兆道,“我是不相信小闻能做出这种事。”   两人坐了一会儿,外面已经亮了。董志兆看看泛进晨光的窗纸,站起来伸伸懒腰,“我一会儿还要去石场,今天开始上工了。”   “那前屋爹娘的事儿,咱这边怎么弄?”江问,董志兆现在有事业要忙,是真的不可能把全部心思放在董家。   “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不是咱俩能说得算的。”董志兆平静的说着,他自然了解自己的父母,有些事他就是帮着家里跑跑腿,至于决定,让父母自己拿。   江也明白董志兆的意思,已经分家了,他们还是要过自己的日子。至于前屋,他们也不会去过多的掺和,万一到最后,不是落到她和董志兆头上。   简单做了早饭,董志兆吃了便去了石场,临走嘱咐江,前屋父母的事千万别多说话。   董淑月心事重重的吃了饭,背着书包去了学校。   前屋那边,江过去看了看董志闻。昨天被董卓打的地方,现在全反出一大片的青色,受伤的额头肿的老高,下面的眼睛只剩了一条缝。   见江进来,董志闻低低的叫了声“嫂子”。似乎自己也觉得丢脸,闭着眼睛,身子侧躺去一旁。   董淑莲一直疼这个弟弟,现在脸上就差哭出来,心里也实在是气,这事儿怎么就摊到自家头上了?   东间,董五娘和董母一直在商量着,董卓要上班,早早地骑着自行车出了门,早饭气得也没吃。   江记着董志兆的话,在这边不多说话。她提了暖瓶送去东间的炕上,看着一夜未睡的董母,好像苍老了许多。   “那能怎么办?”董五娘发愁的叹气,“为了小闻,还不是要去走这一趟?万一他家就去告了……”   董母一直低着头,最终开口,“让我想想,该捎着点儿什么?”   “叫上四嫂一块吧,她能说。”董五娘出着主意,“总放着也不是事儿。”   “你说我是造了什么孽?要好了一辈子,却摊上了这种事,我以后真的没脸出去了。”董母的话语有气无力。   董五娘没开口,从江手里接过水杯。心道还不是平日里把小儿子惯得?小小年纪不上学,不干活儿,学着喝酒抽烟,现在好,惹大祸了。倒是大侄子,一直都是稳妥的,连媳妇儿都是懂事的,不多话,不掺和,默默帮家里干活儿。她都能看清,老二家的怎么就看不清?   收拾了一下,董母和董五娘出了门,看得出董母的脸色很不好看。她一直看不起闫家,现在却要专门跑去医院看闫玉花,想想就觉得心里不顺。可是有什么办法,人家现在攥住了小儿子的把柄。   董五爹家的儿子和闺女带着两个老人去了医院。家里,董淑莲要照顾董志闻。   把前屋收拾干净,江回去老屋锁了门,想去石场一趟。中午那边的午饭,还要人去热一下。   太阳已经升起来,并不热烈的光芒洒遍石场,叮叮当当的凿石声在石场上空飘荡,一派热闹忙碌。董志兆和一位石匠正在指着一块石头说着什么。   看着这一切,江刚才在董家染上的阴郁心情此刻豁然开朗。 第53章 幸运   石场里的每个人都在努力干活, 为了家人有更好的生活。尽管昨天经历了很多,江和董志兆都一夜未睡,可是当太阳升起来时, 日子还是要继续的。   酸甜苦辣, 原来人生就要经历种种。江嘴角轻扬, 两颗梨涡漾着甜美, 目光落在那个认真的男人身上,不曾离开。   “嫂子,我大哥那么好看?”不知何时,胡庆走到江身旁, 双臂环胸,不解的看着忙碌的董志兆, “其实吧,我觉得大哥也就比我好那么一点儿。”   江瞥了眼胡庆,知道这个青年就是脸皮厚,但是人是个实在的,“对,你潘安再世。”   胡庆挠挠头, 不好意思的笑笑, “嫂子, 你这都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江也对着胡庆笑,“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胡庆听了这话也不在乎,推了推黑框眼镜,“其实有时候我挺佩服大哥的, 你说他怎么什么事都敢做?有的连我姐夫都不敢碰的,他就敢。”   好像的确是这样,董志兆就是有一种一直往前的气势。江再次看去那的忙碌的身影,她愿意和他一起携手向前。   “对了,鱼针改日我给你捎过来。”江记起,董淑莲现在的皮肤已经好多了,原先有些发肿的地方也已经消下去了,“真的谢谢你了。”   “有什么好谢的。”胡庆脸上挂着笑,脸往江歪了歪,“那嫂子帮我说一个媳妇儿?”   “你脸皮这么厚,谁家闺女敢跟着你啊?”江和胡庆开起了玩笑,这个青年总会将人逗乐。   “嫂子冤枉,我脸皮实在薄的很。”胡庆用手指戳戳自己的腮,“你不信拿根松针试试,肯定给我扎透了。”   “就淑莲吧。”江看着胡庆。   没想到江就这么直接开口,刚才还嬉皮笑脸的胡庆,难得的面皮一红,随后咳了咳,掩饰般的蹲去地上,手捡着地上的石子。   “我前日听我婆婆说的,有人给淑莲提人家,好像还是城里的。”江嘴角不由一笑,她倒是没想到胡庆会脸红。“只是她现在在家里照顾志闻,志闻又长得高大,她那点儿力气哪够?”   “我刚才听干活的说,家里昨天出了事。我还是过去看看吧。”胡庆难得正经了脸色,从地上跳起来,墨蓝色的面包服让他看起来壮实了些。   “还要让你忙活走一趟。”江客气了句。   “权当走走。”胡庆不在乎的笑笑,转而有些认真的问道,“淑莲相亲的那人是做什么的?”   江想了想,“我没问,就是听婆婆提过。”   这时,忙活完的董志兆走过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在风口子上说话,不冷吗?总是这么不注意。”   “得,又来了!”胡庆翻了白眼,扔掉手里的石头,这两口子真是无时无刻,不分场合的……做为一个单身青年,他真的很无奈。他没理董志兆,转身便走。   “这小子怎么了?”董志兆走去风刮来的方向,替着江挡着。   “说是去看看志闻。”江伸手拍去了董志兆宅在衣裳上的石灰,“这里忙吗?”   “到屋里说。”董志兆偷偷握上江那两只有些凉的手,包裹着,给她自己的温暖。   小屋里并不热乎,天气转冷,哪里都冷。   董志兆一进屋就抱住江,啄了下她的嘴唇,换来怀里人的嗔怪,他无奈松开了人,拉着她去小间坐下。   “娘和五娘去了医院。”江把董家的事跟董志兆说着,“闫家这一闹,可真是闹得人尽皆知了。”   “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董志兆坐去桌前,手指敲打着算盘,“今天下午我出去一趟,修建疗养院的那边让我去看看。”   “就是那种专门定制的石头?”江问,“我听胡庆说,这些很费功夫。”   “功夫也是钱啊。”董志兆打散算珠,手臂支在桌上,托腮看着江。照进屋里的阳光为她镀上一层光圈,好似可爱的精灵。“先去谈谈价钱。”   “就一座疗养院,也用不了多少石头吧?”对于这些,江总觉得有些亏。   董志兆笑了,“疗养院的石头是一部分,还有外面铺地的石头呢?既然要好好修,肯定是建全套。疗养院里的人肯定都是大人物,必然是哪处都要修到最好。”   “我没见过疗养院,听胡庆说是人修养的地方?”江问,她猜想疗养院或许就和别院什么的差不多吧?夏日避暑,冬日有汤泉的宅子。   “是,海边那里不少,以后天暖和了,我就带你去看看。”董志兆道,“说起来,还真没带你出去转转,照张相片。你这么好看,肯定上相。”   江受不了那灼灼的眼神,低头看着炕边,那里有一个布包,里面鼓鼓的。   “看看里面有什么?”董志兆走过来,把布包推到江面前。   江伸手拽出了包里的东西,红色的面包服,深粉色的呢子大衣,她看见小学里的年轻女老师穿过。   “穿上试试,我拖胡庆捎的,是从外地带回来的。”董志兆扶正江,把大衣披在江身上。   面料有些硬,但是板正得很,还带着新衣特有的味道。江伸手摸着身上的呢料,“很贵吧?”   “别管贵不贵,你就应该穿最好的。”董志兆为江整理了衣领,嘴角微翘,似乎很满意,“你怎么穿什么都好看?我以后要拼命挣钱,然后给你买衣裳。”   心里的甜蜜怎么也无法掩饰,江的月牙眼弯着,她真的幸运,居然碰到这么好的男人。他最开始一无所有,可是一路走来,半点委屈都没有给她吃。而且他说拼命挣钱,只为给她买好衣服穿。   董志兆托着下巴上下看着江,轻轻摇摇头,“换一双鞋就好了,配一双皮靴子肯定好看。”   江一听,心里虽是欢喜,可是真的不能让董志兆这么胡闹,放眼整个北山村,又哪家的闺女或是媳妇儿是穿皮靴子的?到时候又该传遍全村了。   “别买了,那皮靴子我在百货大楼的柜台里看过,应该很硬,穿着不舒服。”江想脱下大衣。   “别脱了,穿着吧,天冷了,你老穿那么少。”董志兆给江系了扣子,“我喜欢看你穿的漂漂亮亮的。”   “这里的冬天真冷。”江的手伸进大衣兜里。   “这两天我就买煤,老屋里冷,不能冻着你。”董志兆揉揉江的腮颊,白嫩变为粉嫩,煞是可爱,他轻轻吻去上面。   “干什么?”江忙躲开,看看窗外,生怕这一幕被被人看了去。   “我找天再上趟山,砍些粗柴回来,留着冬天用。”董志兆又道,看着江羞红的脸颊,满身的疲惫退却了不少。   “中午,下村干活的曾表哥那儿,该怎么去送饭?”江问,现在是什么事都凑到了一块,也不知道董志兆能不能忙的过来。   “我走的时候过去看看,后面就让政方帮着我在新屋忙几天吧。”董志兆的手臂绕上江的柳腰,盯着江的一张俏脸怎么也看不够,“你就跟画出来的一样,有时候我就想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总想着走到哪里都带上你。”   江不好意思的别开脸,这大白天的说这些让人脸红的话,手下轻轻的推拒。   屋外有人过来拿工具,吓得江赶紧从董志兆的臂弯逃开,两步迈出小间。   董志兆无奈了的笑了两声,“你怕什么,你是我媳妇儿。”   “我去拿些草回来热热饭。”江找了个借口,推开屋门走了出来。   在石场的周围,原先长了不少一米多高的野草,董志兆抽空,拿了镰刀把野草全都割了,就铺在原地晒着。   两人一起来到放草地方,江想抱一捆,被董志兆拦住。   “这些草你别看已经干了,其实叶子很利的,当心划破手。”董志兆蹲下,双手圈了一捆野草,然后取了一小簇,用这一簇当成绳子,把一捆草扎了起来,然后扔到一旁的空处。   江把一捆捆的草归拢起来,这样做好像的确很方便,到时候烧火就直接拿一捆。   “轰”!一声巨响传来,连着周围的山体都开始晃动,就如地震了一般。   两人望去滚滚白烟之处,正是鸽子沟老两的石场。   “这一炮,放的不小啊!”董志兆看着鸽子沟,就像是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一样。   江倒是有些在意,既然放的炮很大,就证明那边的买卖很好。可是那些买卖正是从董志兆这边抢过去的。“看来还都是喜欢便宜的。”   “你说的对。”董志兆继续低头干活,好像这些根本影响不到他。   江看去石场,歇了两天以后,这边几乎没有拖拉机过来了,也就是胡庆还依旧过来。   “没事的,他那边干不了几天。”似乎看出江的担忧,董志兆往她的脚边扔了一捆草,“到最后,买卖还是咱的。”   江就不明白了,什么时候董志兆都这么乐观?还是他只是在安慰自己?   “你仔细看看,那鸽子沟的石场,和咱这个有什么不一样?”董志兆干脆扔下手里的活儿,走到江身边,手搭上她的肩头,指着鸽子沟方向。   顺着董志兆指的方向,江隐约看着散了白烟之后忙碌的石场,路上正有两辆拖拉机往那里走着。可是她还真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看不出来?”江挫败的摇摇头。   董志兆笑着点了下江的鼻子,“相信我,你过两天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董淑莲给胡庆了啊。   明天收拾闫玉花,敬请期待。 第54章 门儿   江再次看去鸽子沟的石场, 原先小小的地方已经大了不少。   现在希望董志兆说的是真的,江拿了草回去,想中午的时候在小屋里给上工的石匠们热热饭。董志兆留在草堆那里,趁这功夫想着搭一个草垛。   这时,从路上跑来一个人,远远地就朝这边喊了声, 嗓子都哑了。两人看过去,见是姜政方。   董志兆扔下手里的活儿,几步到了路上,“怎么了?”   姜政方跑得气喘吁吁, 大冷的天儿一额头汗水, “快回去看看,你家出事了!”   双手一攥,董志兆想也没想便朝着家的方向跑去,脚下是溅起的尘土。   “家里怎么了?”江扔掉草,走到姜政方身旁。现在家里有事的话,那也只能是一个可能。   姜政方好歹喘了几口气, “乱套了, 真没见到这么蛮横的人家。”   看来真是和闫家有关了。江看着董志兆跑远的身影, 现在村民心中都觉得董家是做得不对的那方,他这样过去可会顶得住压力?   “哥, 你帮着照看一下石场。”江冷静了下来,“下村新屋那边你中午帮着过去陪曾表哥吃顿饭,家里事儿多……”   “我都知道, 你快回去看看吧!”姜政方摆摆手,示意这边交给他就行。   江也迈开步子去追董志兆,可是前面那人早已经消失在前面的下坡处,她的脚步慢,没跑多远就觉得胸口憋闷。   远远地跑到坡上,已经看到村里的情形。一堆人围在董家外面,村口停着一辆拖拉机。江顾不上许多,直接冲下坡来。   董家院门口,董母在董淑莲和董五娘的搀扶下,脸色难看,似乎随时会倒下一样。董五爹家的儿子和闺女也帮着堵在门口。   董志兆扒拉开人圈,走到母亲面前,随后看了眼周围。   “董志兆,你回来的正好,我妹妹现在出院了,要到你们家养着。”闫麻子趾高气昂,扬着下巴不可一世,“这是你们家该做的。”   “做什么?”董志兆冷冷道,“我家欠你们闫家的?”   闫麻子瞪了眼睛,嘴角一撇,“非要说出丑话来吗?你们家害我们玉花还不够惨吗?差点儿一尸两命啊,你们家有点儿人性吧!”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窃窃私语,捂着嘴巴,露出的眼睛毫不掩饰的想看事情继续闹大。   “我们怎么害她了?”董志兆直视闫麻子,话语中没有一丝低微胆怯。   闫麻子伸出手指指着董志兆,“好啊,不想承认了!人家医院的大夫都说了,玉花肚子里有了,就是你家董志闻的!妈的,敢做不敢认是吧!”   “哥,别说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传来,虚弱无助,任谁听了都觉得心酸。   江跑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被人搀着的闫玉花从村口走来。只见她脸色苍白,穿着一件厚厚的男式棉袄,病怏怏的由两个女人搀扶着。   “妹妹,你别怕,今天大哥一定让你进董家的门儿,你肚子里带着董家的种,他们要认你。”闫麻子冲着闫玉花一个眼神。   闫母走去董母身边,“你看咱也邻居这么多年了,事情到这份儿上,也是天意了。”她看着董母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两个孩子犯了错,可是肚子里的孙子没有错啊。”   董母已经浑身发抖,当她打定主意和董五娘去医院时,就想好了会是这个结果。却没想到,还不到半路,就看见闫家找了拖拉机送了闫玉花回村,竟是这般心急。   “也算是老天开恩,玉花肚子里的孩子没事,真是万幸。”闫母继续道,“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让玉花听话,好好在家带孩子。志闻以后是工人,吃工资的话,生活也不会差。”   董母浑浊的双眼看着闫母,这是闫母故意敲打她?如果不让闫玉花进门儿,董志闻就做不成工人了,以后的前途也毁了。   “志闻是年纪还小,就让玉花先住家里,等上两年,到时候找个人就能领证了。”闫母说出自己的打算,脸上一片无奈,眼中却是志在必得。   “等着志闻爹回来,我们商量下。”董母没了主意,脑子乱成一团,对闫家的排斥,让她打心底不愿闫玉花进门儿。   闫母一听,脸一下子拉长了,说话也不如刚才和气,“这样不好吧,这么冷的天,我闺女差点就没了。你想想,我也是做娘的,我不忍心啊!再说,玉花的肚子也等不了。”   董母的嘴唇已经发白,真想就这样一瞪眼晕过去,什么事也不用再管。她看着被人扶着,颤颤巍巍的闫玉花,以及村民们异样的眼神,心中更加崩溃。   “先让她进来坐……吧!”说完这句话,董母的身子晃了晃,差点这得倒下,幸亏一旁的妯娌董五娘伸手扶住。   闫母脸上闪过胜利的得意,以及眼中藏不住的蔑视,回头看着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到的闫玉花,眼中含满泪水,“玉花,你婆婆叫你进去了。”   闫玉花闻言,两行泪水留下,看着那不大的院门,心里不知道是恨还是别的什么。她一直想进去,可是最后竟是这样的方式。她的眼角浮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恶毒,飘过董志兆和江。   村里的两个大嫂好心的扶着闫玉花往董家走,脚下小心翼翼。   闫玉花低着头,看着脚下的一步步,离着董家的院门越来越近,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落有石灰的布鞋。她抬头,眼神带着疑惑,微微启唇开口,细细的叫了声,“大哥。”   董志兆眼睛不由一眯,盯着眼前这个让董家乱套的罪魁祸首,嘴角冷酷,“大哥?你看错人了,你大哥在那里。”他瞟了眼闫麻子站的地方。   闫玉花眼中闪过震惊,一时忘了掩饰假扮的病弱,就这样不可置信的看着董志兆。   董志兆的话连周围的人听了都愣住,这董母已经开口同意闫玉花进门,这时候董志兆站出来是想做什么?能开口让进门儿,其实就是已经承认了闫玉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江走去董志兆身后,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董母,隐约的看见了董母眼底的绝望。   此时闫麻子不干了,冲到董志兆面前,脸色极为不善,说话的口气也带着威胁,“董志兆,你别太过分,我是看着以后咱两家会成为亲戚,才一忍再忍的。惹火了我,信不信我直接到镇子上报案!”   “亲戚?”董志兆好笑的看着闫麻子,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你们也配?”   闫麻子气得嘴唇发抖,论口才他不是董志兆的对手,“怎么了,真想着撕破脸?那你弟弟以后就在牢里过吧!”   拿董志闻的未来做威胁,董志兆并不吃这一套,“想告,你尽可以去告,我们就在家里等着,看看到最后谁出丑?”说完,他攥着拳的手臂一抬。   见了董志兆这个动作,闫麻子慌忙往后一躲,上次被打的阴影一直还留在他心里。“好,你等着!”他不示弱的吼着,作势想转身冲出人群。   人群因为闫麻子的慌张,发出几声笑。   见状,闫玉花哪还顾得上扮演林黛玉,一把拽住闫麻子,“哥,你去哪儿?”   “他们董家欺人太甚,我要去镇上报案,告他董志闻强/暴你。”闫麻子跳着脚,指着董家骂着。   “别去了,都这样了,我不想再闹了。”闫玉花抹着眼泪,看向董志兆,“真是要逼死我?”   闫玉花哭的凄凉,引来村民们的怜悯。闫家是不太招人喜欢,可是这错是董志闻犯下的,理应认下,就像闫母说的,过两年再登记也可以。   面对闫玉花的眼泪,董志兆不为所动,眼中多了几分讥诮,“我家不敢逼你,你也不必来我家闹。你要找的是你肚子里孩子真正的爹,而不是来祸害我弟弟,当替罪羊。”   闫玉花脑袋嗡的一声响,脚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咬了咬嘴唇,抽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你们真可以,到了现在竟然反过来污蔑我?你怎么不问问董志闻当日做了什么?”   原本病怏怏的闫玉花变得歇斯底里,双目冒着怒火和不甘,铁青的嘴唇抖个不停。   “我们不污蔑你,就是让在场的人看个明白。”董志兆面色不变,心中目的明确,“如果真是志闻的错,那好,我同意让你过门,成为董家的媳妇儿,只是……”   董志兆眼神一冷,在场的村民不由紧了紧身上的衣裳,以往这个话少的董家大儿子,眼神此刻是真的可怕。   宽大棉袄下的双手,尖尖的指甲早已经掐进肉里。闫玉花咬着牙跟问:“只是什么?”   “只是你说肚子里的孩子一个月了,那就当面验验。大家作见证,若日期是对的,我再当面给你道歉。”董志兆往闫玉花迈了一步,“怎么样?”   迫于这股无形的压力,闫玉花后退了一步,直接退到闫麻子身上。   “怕什么!”闫麻子呲牙瞪眼的,“今天就让大家伙儿看看,你们董家就是一群表里不一的。”   董志兆只盯着闫玉花,等着她的答案,“怎么样?”   闫玉花的脸轻微扭曲,死死瞪着董志兆,“你够狠!”   这时候,人群里钻进两个人,是五爹家的大伟,他刚才在一片混乱里,被董志兆支去叫了姜大夫过来。   可怜这赤脚大夫,连鞋都没提上,就被人家给拖进了人圈,一脸懵,“这么多人,什么事这是,有人受伤了?”   “叔,帮着闫玉花看看,她有多少日子的身孕了。”董志兆说着,眼睛不离闫玉花,她的每个表情都落在他眼里。   姜大夫摆摆手,“我现在用的都是西药,我哪会看女人身上的事儿?”   “您年轻的时候可是学过的。”董志兆现在可不管,这事儿今天一定了结干净。“我爹娘都说过。”   姜大夫的爹以前是个郎中先生,所以中医把脉什么的也是会的,只是后来有了药片,他就学了西医,比起中医来简单很多。   “姜大夫,你就帮着看看。”董五娘上前道,“事情弄明白了,哪家心里也没有疙瘩不是?”   就这么短暂的一会儿功夫,姜大夫早已经明白怎么回事。只是他这个人是挣家家户户的钱,一般不喜欢得罪人。见此,他看了眼闫玉花。   “要不,让叔给你看看?”姜大夫语气平和,“你看你现在这样子,身子再有个什么毛病可怎么好?”   闫玉花脸上僵着,仿佛被这冬日冷去了所有的温度,她的手下意识的往身后别。   “不用你看!”闫母上前推了一把,差点就把姜大夫推到在地。   一旁的董志兆赶紧扶着姜大夫,对着闫母道,“双方都好的事,为什么不能看?还是说根本就不能看?”   这样一来,在场的人有些犯糊涂了,不就是把个脉吗?这闫家母女为什么不让?   董五娘一见这形势,当机立断的上前,一把把闫母拉开,颇有些语重心长,“方才还说要玉花进门去,现在你又拦着?让姜大夫看看也好,这大冷的天儿,别落下什么病根儿。”   “妹妹,让姜大夫给你看看,怕什么!”闫麻子气急,推着闫玉花送到姜大夫面前。   闫玉花冷不防自己的哥哥会这样,等反应过来,姜大夫已经搭上了她的手腕,正在找寻脉络。   姜大夫满是皱纹的脸上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这是几个月了?”   闫玉花猛地抽回手,面如死灰,却不曾想这样的举动落在别人眼里会是什么意思?   闫母挣脱董五娘,跑过去拉着闫玉花就想出人圈,“走,董家咱高攀不起,跟娘回去。”   这下,村民们更看不明白了,本来闹了半天要进董家,现在真要让她进了,她又不干了。有人不免猜测,难道是闫玉花没有身孕,故意讹人董家?   “婶子,事情还是说明白再走的好。”董志兆提高声量,“就算你闺女不想进董家了,但至少还我弟弟一个清白!”   此话一出,众人皆在心中道:这事情怎么变得越来越奇怪?   闫母不停,急着伸手扒拉着人圈,想着尽快离去。   “闫玉花,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心里有数。”董志兆毫不客气的拆穿,“你们一家闹来闹去,想让我家背黑锅,心思真是歹毒!”   董五娘走去姜大夫面前,“玉花的身体没事儿吧?我看她脸色真的不好。”   “身体没什么大事,肚子也没事,就是两个月了,注意着点儿。”姜大夫小声说着,他现在权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人圈炸开了,闫玉花肚子里的孩子两个月了,可是她说那董志闻的事是在一个月前。算算这日子,对不上,差了太多啊!难道是在外面作上了?想想这家人的人品,爹娘都是那种人,孩子做出伤风败俗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这是干什么?”董母现在气得差点一口气背过去,“看着我家好欺负,就给我志闻泼脏水?”   “婶子,您别气了,快回屋吧!”一旁一直不说话的胡庆劝道,“现在志闻可算清白了。”   董母老泪纵横,想着被男人打得不能动弹的小儿子,就恨不得上去撕了闫家母女。她一辈子的名声差点就这么毁了。   “两个月?”人群里有人说话,“那时候闫玉花不是和一个城里人谈对象吗?”   “我还看见过,两人晚上在水库边上……不会是那时候作上的吧?”   村民们开始八卦起来,纷纷讲起自己在哪个地方看见闫玉花和那个城里人。其实这也不怪谁,就怪闫玉花她自己爱出风头,做那些自以为会让人羡慕,其实是愚蠢的事。   “啊!”一声尖叫,闫玉花的眼神彻底暗淡,看了一圈脸上带着耻笑的村民,声音强作镇定,“就算是两个月又怎么样?但是一个月前,董志闻他对我也的确做了什么!”   眼神比此刻的阴寒天气还要冷,闫玉花甩开闫母的手臂,重新走回圈中,就算她现在名声坏透,她也要拉着董志闻陪葬,她不会让董志兆和江好过。   董志兆看着重新站回自己眼前的闫玉花,薄唇一抿,脑中只有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玉花呀!”一直站在人群外面的苏巧叫了声,声泪俱下,“都放下吧,你争什么?好好顾忌自己的身子。”   人圈让开一个缺口,土路上站着的真是被闫家一直压榨的媳妇儿,苏巧。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一篇古言预收文,   《被摄政王惦记上了》   上辈子做鬼凄惨,洛旎旎费尽了心力,   重生之后,她只想赖在家里安静的做团宠。   洛家有女初长成,出水若芙蓉,   大家千金,端庄温婉,样样出众,   各大世家豪爵一看,咦,这不是我家儿媳妇儿吗?   旎旎身有异香,坊间传她乃花神转世,   娇花照水,盈盈一笑,让人心生怜爱,   各家公子执扇叹之,这不就是我的心尖宠吗?   有了心思的人家都在第二日收到一副刑具,   摩拳擦掌的媒婆也不敢再踏进洛家。   摄政王冷笑:敢和他抢媳妇儿,都不想活了!   摄政王位高权重,双手血腥,阴冷孤傲,   却不知他最喜欢守着自家的小媳妇儿,   看她软软的像只猫咪一样睡觉。   洛旎旎一抖,这辈子怎么惹上了活阎罗?   邵承Z:不要做团宠,做我的专宠!   洛旎旎牙齿打颤:还可以做回鬼吗……   ------------------------------   答应过出版编辑要去投稿子的,还想上第一个编辑推荐榜单,小仙女给烟烟点一个收藏吧,收藏真的无比重要,只要点进作者专栏,就会看到了。   谢谢呀,么么哒。 第55章 真相   苏巧走进人群, 伸手拉着闫玉花, “别争了, 人家志兆和江好好地, 你别分开人家。”   闫玉花的手臂被苏巧紧紧地拽着,挣脱不开,伸出另一只手, 狠狠地扇在苏巧的脸上。   寒冷的天气,那巴掌声又脆又响,苏巧的半张脸当场就肿了起来, 连着她的眼泪都打了出来。   “滚,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闫玉花脸上狠戾俱现, 如索命的母夜叉, 哪里还有刚进村时的柔弱?她甚至伸脚将苏巧踹了一下。   苏巧摔在地上, 手掌划上尖利的砂石, 抬起一双泪眼, “你就别害人董家了,志闻何曾做过伤害你的事?”   闫玉花气得双手成拳,想要扑上去厮打苏巧, 被一旁的几个大嫂拉住。   这事情好像越来越乱了, 从山上赶回来的董五爹走进人圈,伸手拦开苏巧和闫玉花。   苏巧坐在地上哭着, 俨然还是那个懦弱的媳妇儿,逆来顺受的。   “苏巧啊,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 村里的叔伯都在,不会让你受委屈。”董五爹拉了一把姜大夫过来。   此时姜政方的娘也走了过来,蹲下跟苏巧说,“媳妇儿,你看看自己受了委屈难受,人家志闻也受了委屈不是?”   “其实志闻什么也没做,他那般年纪,当时又喝多了酒,能做什么?”苏巧抹了一把脸,“只不过是董志闻倒霉,那晚去了石场。”   “这人家大哥的石场,帮着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姜母为苏巧拍着身上的灰尘,“怎么能说倒霉?”   “玉花本来去石场等着是……”苏巧看去董志兆,“是董志兆。”   现场的人俱是看去董志兆,如此一来差不多都能猜到个**不离十了。早就说,闫玉花怎么能和董志闻勾搭上,原来是大晚上的爬错了人?可还是不对,既然爬错了人,为何还留在石场不走?   “事关玉花的名声,还是别乱说。”姜母嘴上这么说,眼睛却是看向闫玉花,眼神确定以及肯定,闫家的闺女有什么做不出的?   “本来玉花和城里的那人谈对象好好地。”苏巧继续哽咽着,“也都到了差不多谈婚论嫁的地步,可就是上次在就石场的事,人家男方那边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硬说我家闫盛是强/暴犯。死活不再同意这门婚事。”   “可是其实玉花那时候已经有了身孕。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董家的错,所以……”苏巧胆怯的看着自己的男人,不敢再往下说。   “是不是闫玉花就盯上了志兆?本来想着算计他的?”董五娘干脆接下下面的话,“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那晚去的是志闻,可是闫玉花的肚子不能等,也就只能算计志闻?”   苏巧抖着嘴唇点了头,不敢再说一句。   “你个吃里扒外的贱/货,在这里给我胡说!”闫母气急败坏的冲上来,撕扯着苏巧的头发,狠狠地在地上拖拽。   一旁的村民赶紧将人拉开,免得那一直受气的媳妇儿直接被打死。放眼看这闫家,似乎也就剩这么一个还有点儿良知的。   “你听谁说的!”闫母试着挣脱众人,面目狰狞,“你在这里给我造谣。”   “我没有造谣,是你和玉花在房里说的,我在外面都听见了。”苏巧颤着声音道,“上次的事我一直愧疚江,我知道是我懦弱,胆小,但是我真的不想害她!你们也别害她了,咱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不要在一直盯着人家了。”   “天哪,这是养了一个白眼儿狼!”闫母见大势已去,瘫在地上不顾脸皮的哭嚎。   “媳妇儿,我问你,志闻那晚做没做什么?”董五娘问,这种时候,最好就是把一切说的明明白白,免得以后别人再乱传什么。   苏巧摇摇头,“没有,他醉得一直在睡觉,能做什么?”   “大伙儿都听清楚了,这件事自始至终,董家人一点儿错都没有。”董志兆提高声量,掷地有声,“志闻没有做不该做的事,闫玉花的肚子和我家没有关系!”   闫玉花的身子摇摇欲坠,心里最后一丝支撑的硬气消失不见,眼前的影像开始模糊。董志兆在晃动着,她连扑上去厮打的力气都没了。   “这次的事,志闻也有错,他不该贪酒。”董志兆继续道,“幸亏现在事情查清了,要不然让一个十七岁的人,一辈子背上恶名声,可想而知,人就毁了。”   村里的人纷纷唏嘘,闫家人这样的毒计都能想出来,这是真要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闫玉花身子晃了两步,隐隐有瘫倒的架势。旁边的村民赶紧往后躲了躲,这闫家惯会咬人,可千万别讹上自己。再说,刚才闫玉花还中气十足的和人争吵大闹,可不像刚下拖拉机那会儿,指不定又在这儿演戏呢!   “咳咳!”闫玉花胸口憋闷,似乎有什么堵住,让她无法喘气,“哇!”   干硬的地上落了一滩血迹,很快渗了进去,染红一片。闫玉花捂着嘴的手拿下,发抖的手掌一片腥热殷红,她已经无法支撑站立了,身子慢慢软了……   “玉花!”闫麻子冲过去,扶住了晕倒的闫玉花,“姜大夫,快看看她怎么了?”   姜大夫走过去,掀了掀闫玉花的眼皮,垂着眼帘心里思忖片刻,“外面天冷,先把人送回家吧!”   闫麻子二话没说,抱起闫玉花冲出人群,身后村民们的讥笑,也无心再管。   人圈没有散去,坐在地上的苏巧还在嘤嘤哭泣,一张脸埋在自己的双臂中,外人无法看见他的表情。   “江,先带着苏巧去你家坐坐。”董五娘道,“她现在回去,也是挨揍,怪可怜的。”   江看着缩在地上的苏巧,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并不像帮她。明明今天这事儿,多亏了苏巧,不然董志闻一辈子就背着强/暴犯的恶名了。虽然闫玉花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但是他一样强了人家……   “巧姐,起来吧,地上凉。”江过去,弯腰伸手去扶苏巧。   苏巧终于抬脸,满面泪痕,一双眼睛哭肿,冷风一吹,这样很容易皴脸的。她伸手搭上江的手臂,“你别怪姐了,好吗?”   “这么冷,进屋坐吧。”江回头叫了声,“淑莲,你扶着巧姐到老屋洗洗脸。”   董淑莲应声走了过去,伸手去扶苏巧,将人带去了老屋。   董母现在终于缓上劲儿来,脸色不若刚才灰败,她不觉的舒了口气。“去娘那边看看吧,看看挑个日子,去坟上烧点儿纸。”   董志闻的事,董家老奶奶是一直瞒着的,生怕说出来,老人家吃不住再病倒了。现在既然没事了,就该感谢祖宗。董母想去董五爹家,问老奶奶查个日子。   “过去看看吧。”董五娘道,转身又叫上姜母,“嫂子一起过去坐坐,我娘还念叨你呢。”   “大家伙儿也都看到了,这事儿就过去了。”董五爹对着一群人道,“平时多亏邻里帮衬了,都快中午了,咱都回去吧。”   村民们陆陆续续的走了,山村重新变得宁静,只有地上的那一滩血迹,诉说着方才的种种。   很快,那摊血迹也没了,胡庆用铁锨铲了些沙子,将那摊血迹覆盖。   院子里,黑狗脖子上的铁链响了几下,它找了太阳地趴下,懒懒的闭了眼睛晒太阳。   “冷不冷?”董志兆握上江的手,刚才他一心对付闫家,无法顾及媳妇儿,试着那凉凉的小手,心中有些自责。   “不冷。”江摇摇头,抬起手背,让董志兆看着新大衣,示意很保暖。“你还说不让我掺和这件事,原来你是一早就算计好了?”   碍于五爹在这里,董志兆遗憾的攥了攥手,不弄去摸媳妇儿的小脑袋,“我是想过,但是我以为是过两天,那时候我找到的证据肯定更多。可没想到闫家这么心急,今天就来闹!”   只是让董志兆万没有想到的是,半道杀出一个苏巧,将闫家的丑事都揭了出来,这倒是奇怪。   “你在查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闫玉花的肚子里……”江不好意思说下面的话,大家闺秀从小被教导,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我前些日子也是听胡庆偶尔说起过一次。”董志兆拉着江到了避风的山墙下,“胡庆说,他和自己的一个伙计出去喝酒,邻桌的人是认识的。其中有一个人听说他来北山拉石头,就说开了,说在这边谈过一个对象,刚刚分了。”   “就是闫玉花找的那个城里人?”江问。   董志兆点头,“那人说,他谈的那个姑娘有多热情奔放,只是家里行事不好,他父母不同意,还说女方主动的不得了……”   江咳了咳,接下来的话不用听也猜得出,“苏巧说,闫玉花是冲着你去的,要是当晚,你在石场……”剩下的话她问不出,她从小被教导和这里不一样,要她三从四德,男人就是天。   可是,江何曾不知道,那些大度的主母有哪个是心里情愿的,给自己夫君物色妾侍,整天装着一副端庄?   “我?”董志兆的手抚上江的脸颊,轻轻滑下,“我一辈子只对江好。”   江低下头,嘴角无法控制的上扬。她就知道,一百个闫玉花,董志兆也不会动心的。   “我还要去疗养院那边谈买卖,你自己在家,做点饭吃。”董志兆抬手看看腕表,指针已经过了十一点,他对江笑,“等我回来,给你买糖球。”   事情平静了,还是要过自己生活,石场也需要转机。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预收文《被摄政王惦记上了》从0变7,好高兴。   小仙女们可以继续活动下手指,点个收藏滴。   男主也要开始挣小钱钱咯。 第56章 变化   “你还没吃饭。”江提醒道, 这么冷的天, 不吃饭会觉得更冷。   “我去新屋看看,顺便和表哥吃点儿。”董志兆抹了抹额前的碎发。   “我已经让政方哥过去了, 说不定你过去正好赶上。”江又道,心里希望姜政方能多准备点儿饭。   “媳妇儿果然想的长远。”董志兆奖励似得捏捏江的小下巴, “我过去跟胡庆说说, 让他先在这边帮着看看。不怕闫家再做什么,就是家里全是女人,我不放心,志闻又躺着。”   “你路上小心。”江叮嘱着, 她在董志兆的眼角发现了一丝疲倦, 有些心疼, 心道晚上一定给他做两道好菜。   董志兆骑着自行车出了门,北风凛冽,这个冬日好像格外冷, 天空都要冻裂了一般。   江顺道拿了些玉米秸子回老屋。屋里断断续续的传出哭泣声, 她眉头一皱,居然是打心里抵触和苏巧说话。   老屋的东间, 苏巧坐在炕头, 一手搭在大腿上, 一只手摸着眼泪儿, 哭声让人听着悲凉。   董淑莲是个不会说话的,更别提开口安慰。她就站在地上,不时抬头看苏巧两眼。   “巧姐, 别哭了,洗洗脸吧?”江端着盆走进东间,放在盆架上。   “江,谢谢你。”苏巧穿的并不多,由于哭泣,鼻头红红的,眼睛落在江身上的新大衣,闪烁一下。   “淑莲,你回前屋吧,志闻还要有人照顾。”江道,转而看着苏巧,想着眼前这个人要怎么打发?   董淑莲嗯了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冷风吹着窗纸,轻微的哗啦声,老屋里没什么温度,但是苏巧觉得这里有温度,是人情味儿,那种活的舒坦的感觉。   “巧姐为什么帮董家?”这是江心里从刚才就一直存在的疑问。   视线从江身上的新衣移开,苏巧的目光又落在了炕边的小筐上。她犹记得里面一直是变着花样换的零嘴。   “我以前做错了。”苏巧低头扣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满是灰土,手指冻得通红。“我也知道你心里讨厌我,觉得我害了你。”   江不回话,有些话不是嘴上说说就过去了。放在她所处的那个地方,当初那些难听的名声,她早已经被烧死了,那里,女人贞洁为大。   “还有。”苏巧抬头看着江,“我受够了闫家,他们没把我当人看,我有为何要替他们藏着掖着?”   眼前的苏巧突然变得让江有些看不清了,她不是一向被闫麻子打怕了吗?怎么今天就敢当面站出来揭发闫玉花?   “江,他们打骂我,不让我好过,所以我也不想他们好过。”这句话苏巧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来的。“我现在想想,整个北山村,拿我最好的就是你了。”   江垂下眼帘,“巧姐,你今天这么做,可知闫家会怎么对你?”   “有本事,他们就打死我!”苏巧擦了一把脸,好似看透了什么。   “这样吧,巧姐,你先洗洗,我去正间热点儿饭,咱俩吃。”江往苏巧的手里送了一根毛巾。   苏巧低头看着崭新的,软软的毛巾,心中一涩,抬脸对着江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用忙活了,我回家吧。”   “回闫家?”江顿时不解,苏巧真的想回去被打?   “不回去,我能去哪儿?”苏巧从炕上下来,“你放心,今天这事儿是我自己要做的,我就是受够了,你心里别有负担。”   江想着要不要陪着苏巧一起回闫家,想了想,自己的身份是董家的媳妇儿,去了闫家说不定再闹起来。   正在这时,姜母从外面进来,叫了一声,“志兆媳妇儿。”   “姜大妈,您来了?”江忙请姜母进了东间。   “别忙活了,我过来带着苏巧一块儿回去,正好顺路。”姜母看了眼苏巧,“瞧瞧,这事儿今天闹得,我过去跟你婆婆说说,你别担心。”   “谢谢婶子。”苏巧道了声谢,转而对江道,“我以后还能找你说话吗?”   江笑笑,“现在别多想,先回家洗洗脸,有姜大妈陪着呢。”   这句话没有明确的答应或不答应,苏巧叹了口气,跟着姜母出了门。   现在已经到了中午,刚才董志兆没有吃饭便走了,他说要去下村的新屋和曾木匠一起吃。   石场这边估计也没什么事儿。江站在院中,看着董家屋顶的烟囱冒着烟,应该是董淑莲在做饭。她想了想,去了前屋。   进去的时候,董淑莲正在打扫灶前,手里的笤帚扫着地上的草屑。   “娘回来了?”江问,看见屋里没有动静,想必是还没有回来。   “没有。”董淑莲看着江身上的新呢子大衣,应该是大哥给新买的,“这件大衣合身,嫂子穿的好看。”   江这才记起自己回家时忘了换下来,这幸亏董母没在家,不然今天事儿这么多,她心里又得不痛快。   “我去看看志闻。”江看了眼西间,董家的四个孩子里,就属这个老小最不懂事。仗着家里宠爱,有时候做事不想后果。   正要进门,胡庆从里面走出来,“嫂子。”   “你在啊。”江感激的看了胡庆一眼,这个人倒是个热心肠,“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那就打扰了。”胡庆笑笑,总是不自觉的往扫地的董淑莲那里看。   “先坐下吧!”江拖出一根凳子,自己去了西间。   董志闻昨天疼了一宿,现在应该是睡着了,屋里有一丝淡淡的膏药味儿。   撤身从西间出来,江想着人家胡庆的鱼针要还了,便回去老屋拿了过来。   吃过午饭,董家这边没什么事儿了,胡庆便去了石场。董淑莲把饭重新放回锅里,自己也没有吃,看样子应该是想等着董母回来。   “嫂子,你说闫玉花该不会还想进咱家吧?”董淑莲担忧,要说最讨厌闫家的就属她了,当初闫麻子欺负她,到现在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件事都这样了,她还有脸?”江道,今天闫家可算彻底颜面扫地了,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在村里待下去?   正说着,董母从外面回来了,一脸的疲惫,脸色却是轻松了不少。   “娘,回来了?”江过去,接过董母手里的兜子,“淑莲热了饭,您洗洗手,我给你拾掇上。”   董母叹了一气,看着忙碌的江,这才清楚,原来有这样的儿媳妇是多好的一件事儿。真要让那不检点又爱折腾的闫玉花进家门……   “别忙了,我不想吃。”董母说话没有气力,嘴唇被风吹得起了干皮。   江也不多说话,倒了一碗热水放在方桌上,“小闻睡了,也就是身上有几处淤青,过两天就好了。”   董母摇头深深一叹,不省心的小儿子,今天如果不是大儿子,以后可怎么办?   “志兆呢?”董母问。   “去了下村新屋,说是吃了饭就去城里一趟,谈石头的买卖。”江还是将饭端到方桌上,给董母拿了一双筷子。   “也让志兆忙活了,现在他这么忙,还要为家里的事到处跑,昨晚还一宿没睡。”董母对小儿子心疼,现在对大儿子又有些愧疚。   在董五爹家,作为妯娌的董五娘也跟董母说了很多。董母现在想想,当初的确是亏待大儿子,现在小儿子出了事,大儿子帮着东奔西走。可当时她还曾说出,大儿子不想见着小儿子顶替的事……   看见董母的手揉着额头,一副疲倦的样子,江上前道了声:“娘,去炕上躺躺吧。”   董母嗯了声,抬头看着江,“你也回去睡吧。”她的目光落在江身上,一向眼尖的她,当然看出了那是一件新衣裳。   放在往常,董母心里肯定是有些不自在的,人家的媳妇儿都穿的朴素,就江穿的花俏。可是经过今日这么一闹,她突然看清了很多,儿子大了,就该和媳妇儿过自己的日子;设身处地,如果董卓这样对自己,自己也会开心呀?   “这是志兆拖胡庆买回来的。”江自是察觉到了董母的目光,解释着,“想留着过年穿,我刚才试了试,忘记脱……”   “穿着吧,挺好看的。”董母道,“这边没什么事儿了,你也回去吧!”   诧异于董母的变化,江觉得可能是她累了,遂应了声,收拾了下,就回了老屋。   董家安静了下来,江知道,经过这件事,董家的每个人都会多少有变化的。   回到老屋,小小的院子,高大的枣树,破旧的木头窗棂,没有一处是比前屋好的。江环顾四下,却觉得有种舒服的感觉。   这里虽然破旧,可是这里平静,这里有疼她宠她的男人,她有吃不完的零嘴,还有深夜里无尽的旖/旎。   下午,闫家那边闹腾的厉害,看热闹的村民由上午的董家门口,换到了闫家门口。闫父手里拿着棍子,说要打死闫玉花这个不知羞耻的女儿。   几个年长的上前拉架,心里却在嘲笑,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果然是真的。谁都知道,当年闫父晚上给队里看瓜地,闫母每晚都偷着摸去瓜棚?现在在这里打闺女们也是好笑。   那边的热闹,董家人是不去的,从此以往,他们便和闫家誓不两立。   天已经擦黑,江开始做晚饭,她知道董志兆从昨天起就没吃好,便想着做两个菜。   看着天色,江有些担心,董志兆出去大半天了,没怎么吃饭,天冷,路又不好走,也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们求评论呀,撒花,打卡都喜欢,么么哒。 第57章 停电   醋溜白菜, 这个时节最常见的就是白菜。取了菜心分成两半, 放在菜板上,切成极细的丝儿。锅里放油,油开放入白菜丝翻炒,加盐和醋,一直炒,直到出锅装盘。   此时, 小小的老屋里弥漫的醋香味,冰冷的空间也热乎了起来。   另一个菜是土豆干炒五花肉。现在天冷,肉已经不需要像前段时候那样用盐来腌着,直接常温放盘里就行。   土豆干是以前晒的, 土豆煮熟了剥皮,然后用刀切成片, 放在盖帘上晾干。所以土豆干要事先泡一泡, 这样下锅才容易熟。   切几片五花肉,加上葱花,先在锅里炒, 炒出葱香味儿, 将泡好的土豆干捞出,直接放进锅里。一阵水汽从锅里升腾冒起, 直冲屋顶,然后渐渐消失。   锅里翻炒片刻,然后加适量的水,盖上锅盖, 细火慢炖。   董志兆是将近晚上八点的时候才回家的。回来时已经饥肠辘辘,他不愿意在外面吃东西,一点儿都不愿意,就算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也要回家来吃。他曾经逢人便说,自己媳妇儿做的饭是最好吃的。   外面天冷,董志兆的头发已经被风吹乱,两个腮颊也冻得发红。他支下自行车,便钻进屋里,蹲在灶膛前烤了烤手。   “外面真冷。”董志兆搓着双手,他现在很想抱抱小媳妇,可是自己的一身寒气又怕凉着江,只拿脸对着她笑。   江从灶台上捡起那副灰色的布手套,应该是带了好多年,已经很旧,虎口处都已经露出了棉花。这样的手套带着又能顶什么用?   “你做了我爱吃的,是不是知道我带回来的是好消息?”董志兆暖了双手,站起来捧住江的小脸儿,眉眼带笑,俊美夺目。   “你有什么是不爱吃的?”江问,灯光下的眼睛大而亮,灵动可人。   “你说的对,你做的饭我都爱吃,不挑。”董志兆眼里带上坏意,“但是,人的话,我就很挑,只吃你。”   江伸手在董志兆的腰间拧了一把,转身走开,去拿筷子。   “媳妇儿,你以后下手轻点儿。”董志兆呵呵一笑,“你知道腰可是男人的命啊!”   “尽说些混话。”江摆好筷子,“不吃就算了。”   “当然要吃。”董志兆走去水盆边,蹲下洗了手,“疗养院那边的事谈下来了,用咱家石场的石头。”   “是吗?”江到了热水在碗里,送去董志兆吃饭的那边。   “而且,我跟你说,他们说要质量好,尺寸不能有差,还说要让设计师来石场亲自看,一大堆的要求。”董志兆拿毛巾擦了手,坐到炕上,盘腿在桌边。“你猜我怎么着?”   江也脱鞋上了炕,炕头热乎乎的,“你就答应了呗。”   董志兆看着江笑,“我当时就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了原先自己想的价钱的两倍。”   “两倍?”江瞪大眼睛看去董志兆,这家伙上来一阵真是狠,这种事都敢做?   “我当时就想,你规矩那么多,我就多要,大不了再谈,反正多挣一些是一些。”董志兆拾起筷子,“可是人家一口答应了,说是只要合标准,就可以。”   “这得多少钱啊?”江用着她不擅长数学的脑子,拼命的计算着。   “嗯,你今晚让我好好亲亲,我就告诉你。”董志兆把盘里的肉用筷子推到江那边,“我就是后悔,当初应该开口要三倍的。”   “贪心不足蛇吞象。”江放弃算数,夹了一片肉。   “贪心?我原本不贪心的。”忙活了两天,终于可以跟媳妇儿坐在炕头上说话了,董志兆心情很好。“这不现在有了你吗?我就变得越来越贪心了,总想着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江低头不语,嘴里轻轻咀嚼。她前世见过不少好东西,甚至有无价之宝,可是那些有什么用?不过是些死物,到头来还真不如有一个把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   “一会儿吃了饭,你去前屋看看吧。”江道。   董志兆点了点头,“行,吃了饭就过去一趟。”   “给咱娘和淑莲,淑月,等着也添一件衣裳吧?”江抬头看了眼董志兆,“天冷了,她们还是穿着以前的旧衣裳。”   媳妇儿这样想,董志兆心里很高兴,他就知道她是个懂事的,会帮着他平衡家里的事儿,而他只要一心一意在外面挣钱。   “明天正好有笔账要收,我等着全给你,你带着娘和妹妹去镇子上看看。”董志兆掰了一块馒头,松松软软的,就像是某位人儿的软肉。“买衣裳还是扯布料,让她们自己挑。”   江看着董志兆的手,现在已经暖了过来。后面天会越来越冷的,也应该给他填一些才是。   “新屋那边,我让曾表哥就先住在那里,这样也不用早晚的来就跑,天短了,还能多干些活儿。”董志兆又道,“我想让志闻过去帮着,他现在在家里恐怕心里也不舒畅,去新屋那边也能好些。”   “可他身上那么多伤?”江可是看了董志闻身上的淤青,那真是被董卓打的厉害,放她身上恐怕就香消玉殒了。   董志兆不在乎的笑笑,“没事的,他这个年纪好的最快了,明天就能跑。”其实他也知道,现在董志闻躺在炕上,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难堪丢脸。   江没再挣,或许让董志闻离开北山村两天,换换心情也挺好的。像这样就算留在家里,也是整天憋着不出门。   吃过饭,江在家里洗刷锅碗,董志兆去了前屋。这个点,估计董卓已经回来了,白天的事也知道的差不多了。   热了水,江自己在屋里洗了洗,两日没睡好,身体的困乏席卷而来。   直到晚上十点多,董志兆才从前屋回来,身上披着厚厚的棉袄。   外面风刮的很大,董志兆关了屋门,拉了正间的灯,走进东间。   “回来了?”江梳着头发。   “嗯。”董志兆的棉袄放在炕边上,“闫家那边估计不会再闹腾了,刚才政方也在,说是看着闫玉花跟她娘在天黑时走了。”   这样的无赖人家,该不会是又想做什么事吧?如果真是,江并不意外,“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董志兆冷笑一声,“她爹觉得丢脸了,就把两人赶出去了。”   “赶走了?”江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的婆子和闺女?”   “别管她们了,走了最好,省得看着烦心。”董志兆道,伸手摸上暖暖的炕头,果然还是家里最好。“幸亏志闻年纪小,没做出什么来。”   其实谁又会想到闫玉花这么恨董志兆?算计不成他,就去算计董志闻,现在细想想,这女人的心思真够可怕的。   “好歹事情都过去了!”董志兆端着热水去了西间,“总之,以后咱就好好地。”   江嘴角翘了翘,把洗好的毛巾搭在正间的搭杆上晾着。   手里端着小筐,江从里面挑了一颗糖,剥去糖纸,送进嘴里。浓浓的奶香,轻轻合齿,奶糖便粘在牙上,如此有趣。   董志兆洗好了,回到东间,就见江牙齿用力咬着什么。“偷吃?”   江一瞪眼睛,“谁偷吃?”   “那你过来让我看看?”董志兆抓住坐在炕沿上的江,细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啊!”江张嘴后迅速合上,“看见了吧?”   “可是我还想尝尝。”董志兆的手指摩挲着那娇嫩的下颌,只要稍稍用力,就会留下一处红痕。   “想得美!”江哼了声,想摆脱眼前的人,身子往后仰着。   点灯忽的一下灭了,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屋外的树梢被风刮得呼呼作响。   “停电了?”江问。   “对。”董志兆一把抓回想逃的人,手指落去她的软唇之上,细致的描绘,“老天都在帮我。”   奶糖粘在牙齿上,江想弄下来,却忽的被人推在褥子上,紧接着一具阳刚的身躯覆上,她的双手推去两个有力的肩头。   热烈的气息落在脖颈处,耳边微痒的麻酥,江嘤咛一声,口里是未吃下的奶糖,粘的她难受。   “想你了。”董志兆在江的耳边轻轻呢喃,他不客气的将自己的气息染满身下的软娇,他想更加放肆的饕餮一番,世上最美味的莫过于他的小甜妻。   唇齿交融,丝丝连连,如春日的雨露清洗着嫩绿的叶儿,彼此眷恋着彼此,细细绵绵,无穷无尽。   屋外呼啸的风亦不能盖住室内女子娇媚的轻吟,她的口中依然是没有化尽的甜腻。   呼啦,电力恢复,屋里亮了。狼藉的被褥上,是铺散开来的黑发,丝丝缕缕的舞动着,像在画一幅最好看的水墨画。   江无力地手拍打了董志兆的肩头,她觉得要羞死了,喃喃的低求:“别……灯来……了。”   吃去那句细碎无力的祈求,董志兆蹭着染上绯红的脸颊,嘴角一勾,“不是灯,是我来了。”   一把扯过被子,彻底将两人蒙住,灯光下只剩那一团蠕动不停的被团子,以及闷闷的糯糯的声音。   清晨,天气难得放晴了,去了前两日的阴霾,连着让人也舒服了许多。   江轻轻掀开被子,将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轻移开。低头看着胸前,那里一片痕迹,慌忙拽了衣裳过来穿好。   晨光透过窗纸,薄薄的光落在董志兆的睡颜上。高挺的鼻梁,紧闭的眼睑下一一双有神的黑白分明,那张薄薄的嘴唇在人前总是话不多,在她的面前却是什么都说得出来。 第58章 不轨   江的手指挑开董志兆额前的碎发, 这个人长得真好看,每一处都找不出缺点。她皱皱眉, 眼中有一丝生气,是长得好看, 可是晚上就会变成一头狼, 有时候都让她觉得自己会被活活吃掉。   手指刚想去画那高高的鼻梁, 江的小手一把被人攥住, 怔愣的她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她想一个被人当场逮到的小贼, 急着往回抽自己的手。   “说,你想做什么?”董志兆抓着小手不放, 眼睛直直的盯着江,“想对我欲行不轨?”   “你松开。”江嘟起嘴, 对董志兆安插给她的这个罪名很是不喜, “谁对你欲行不轨?”   董志兆笑了, 眼中波光潋滟, 他爱极了小媳妇儿的这个样子, 而她身上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他的手微一用力,小小的娇人儿就落在他怀里。   “让我看看。”董志兆抓着那两只不安分的小手, 自己细长的手指停在花瓣一样娇嫩的脸上, “吹弹可破, 国色天香。”   江一愣,对上董志兆的眼睛,这大清早的就开始说胡话了?   “我有时候总会觉得心里空空的,没有把握。”董志兆在江的眼中看见自己脸, 明明是真切的,“我觉得你不属于我,不属于这里,有一天会离开。”   江动动自己的手腕,被董志兆攥的很紧,她没好气的道:“不是你说让我考大学的吗?”   董志兆轻轻摇头,把那只试图抽离的小手送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咬着。“不是上大学,我总觉得你会彻底离开,去到一个我根本找不到你的地方。”   江胸口一滞,找不到的地方?是指她原来的地方吗?她真的会回到原先的家里,再见到父母,兄长?   江的沉默不语,没来由让董志兆心中一慌,他将人紧紧抱住,笑了笑,小声的道:“我在瞎说呢?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像是肯定自己的话一样,他的怀抱紧了又紧,可是眉头不由的蹙了起来。   “该起来了。”江几乎要喘不动气,她伸手推着。   “你不会离开的,对吧?”董志兆问,双手稍微松开,只是十指的骨节依旧用力。   “会!”江在董志兆的肩头咬了一口,“不离开,我怎么做饭?”   噗嗤一声笑了,董志兆松开江,“去吧。”   江好容易下了炕,回头不满的瞪了董志兆一眼。   董志兆抱着枕头,眼睛看去甜美娇艳的女子,她是他的,他不相信什么田螺姑娘,织女之类的,他的媳妇儿就是他的,谁也别想带走。   她太好了,好得有时候让他觉得不真实,明明就是自己当初娶回来的,可是他无数次的想真的是一个人吗?   早饭做的简单,董志兆饭后是要去石场的,已经约定好,明天疗养院那边会派人过来,看看实地情况,以及交代接下来的事宜,石头的标准。   “你买回来的罐头,我给志闻送去吧。”江收拾着饭桌,“他毕竟身体不舒服,应该过去探望,还要让他去下村新屋帮忙不是?”   “不用给他,那是我给你买的。”董志兆一口拒绝,“他想吃,以后自己挣钱买。媳妇儿是谁?当然要时刻给甜头吃啊!”   江白了一眼董志兆,知道他又开始没脸没皮。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相信董志兆是个一本正经的?他分明比谁都无耻,脸皮厚。   “疗养院是明天派人来石场吗?”江问,既然是有人来,势必要准备一下的,不能怠慢人家,“要不要准备什么东西。”   董志兆点头,“昨天忙活了一天,简直什么都顾不上,一点儿东西都没准备。”   “要不我去下村买一些回来?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江出主意。   “这边路不好走,颠得很,你骑自行车能行?”董志兆从来没见过江骑自行车,其实按理说她上过学,应该是会的。   江一听,心里犯难,她是真的不敢骑,“要不让淑莲去,我在家照看志闻?”   “你不会骑车?”董志兆问,心中的那个疑惑又大了起来。   “这边的路上坡下坡都很陡,我掌握不好。”江心虚的低下头,手里的抹布擦干净桌面。   “对,不好走。”董志兆道了声,“我去石场了。”   江嗯了声,心里总感觉董志兆哪里不对劲似得。   前屋董家,今天董卓和同事换了班,就是怕家里有事儿,只是没想到昨日白天闫家就过来闹了,结果大儿子将这事给摆平了。现在更是闫家母女直接离开了北山村。   董志闻始终躺在西间不出来,饭也是董淑莲送进去的。不知道是在生他自己的气,还是觉得自己被打得冤枉?   “不用给他送,饿死他拉倒!”董卓披着大棉袄,站在正间朝着西间吼了一声,“以后再敢喝酒,我打断你的腿!”   “大清早的吼什么?生怕街上听不见是吧?”董母低着声音劝说,“天冷了,别人家都拉了煤,咱家应该搭个棚子了,也好装煤。”   董卓是个勤快的,虽然脾气古怪,但是干活这方面毫不马虎。当下就站在门口看着院子,想在东墙角搭一个小棚子。   江从门口进来,身上穿着以前的朴素衣裳,想在小叔子伤着,有些地方还是要注意的。   “娘,志兆说等志闻好了,让他去下村新屋帮着曾表哥,跑跑腿儿,做个伴。”江把网兜放在正间的方桌上,里面是两个罐头,一个黄桃的,一个山楂的。   董母看着桌上的东西,这老大的媳妇儿看着娇气,其实心思倒是活络,知道来事儿。“就让他一会儿去吧,有人干活,家里人怎么能不在场?昨天志兆也提过了。”   正在里间木架子上找工具的董卓,闻言走出来,手里攥着钳子铁丝,“小曾住在下村?叫志闻也拿着被褥,这两天过去帮着看着。整天在家里吊儿郎当的,赶紧给我去干活。”   “爹,您今天歇着,和娘一起过去看看吧,买了新屋以后,您俩一直没有空。”江道,“今儿天好,您带着娘过去看看?正好帮着想想,该添置什么家具?”   董卓看着外面的天气,是很不错,心里倒是不排斥去看新屋。老人都有些好面子,以后在街上也可以对别人炫耀,“我还要搭棚子。”   “那叫淑莲带着我娘去看看?”江道,她看见董母的脸色不错,应该是想过去看看的,“明天石场要来人,正好让淑莲捎点儿东西回来。”   “你们也真是的,这些东西不都是该提前备下的?”董母不禁数落着,指去墙角,“麻袋里的花生,你炒一些,拿去石场,以后放那边一些,省得来了人就手忙脚乱的。”   一旁的董卓也放下钳子,“还是去看看吧,我跟人家说买什么家具,心里也好有数。”接着,他手指了指西间,“叫他给我起来,别给我躺着装。”   董母赶忙进了西间,叫着董志闻起来。   西间,董志闻的饭吃了一半,到底前两日饿得不行,现在实在撑不住了。其实根本没吃饱,只不过还在乎这那所谓的自尊心,没有多吃。   院子里,董卓让董淑莲去地里的菜窖挖一些白菜萝卜回来,说是要带去下村新屋。虽然是外甥帮忙,也不能怠慢了,应该是中午要留在那边吃饭。   董志闻终于从西间出来了,蓬乱的头发,脸色暗淡,低着头不敢看家里人。   董卓趁着还有些空闲,就把墙角收拾出来,找了几根木头,用锤子钉在地上。他干活快,又用铁丝在钉好的木头上方,横绑着四根木头,用铁丝扭好。   就这样,一个简单的棚子支架就搭好了,剩下的就是有空把顶上再绑几根木头,最后用穿好的玉米秸帘子做棚顶,用铁丝固定好就行。   见着小儿子悄么声息的打水洗脸,董卓冷哼一声,嘴里低骂了一句不争气的。   “老屋那边也要买煤吧?”董卓放下工具,拍了拍身上沾的尘土,问江,“你让志兆快点儿准备,天冷了,万一不买,再涨价了!”   “我那天听他说了,等这两天抽空来,他就去山上砍些竹子回来搭棚子。”江道,心想董志兆手巧,也许是随了董卓,“煤的话,他已经让胡庆去打听了。”   董卓嗯了声,脸上一如往常的严肃。其实昨天的事下来,他也看清了一些,毕竟骨肉亲情,平时里闹些别扭,可是关键时候,家人还是互相扶持的。血脉这个东西是变不了的。   “我记得老屋没有炉子,等着我去厂里找下脚料烧一个。不用太大,老屋小,装个小的就行。”大儿子为了家里的事尽了力,就算董卓再糊涂,也能感觉出来。   江嗯了声,“爹,等着让志兆找拖拉机,帮着把家里的煤来回来。”   董卓没做声,其实表示同意了。又眼色不善的瞅着慢腾腾的董志闻,“没吃饱饭?叫你去干点儿活,这么委屈?”   董志闻现在是家里最悲催的那个,分明是自己被陷害设计了,可是爹就是一个劲儿的看他不顺眼,心里憋闷得难受,只能拉着一张脸。   “志闻,那把罐头捎着,在新屋帮着忙两天。”江看着董志闻,果然年纪轻,脸上的肿消了不少,只是留下一团青。眉角的伤口已经结痂,看着有些狰狞,这几日是别想沾水了。   董母回了东间换衣裳,过了许久也不曾出来,外面,日头已经高了。 第59章 一体   董志闻闷闷的嗯了声, 其实现在离开家住两天也挺好的,省得董卓看着他就生气骂他。   董淑莲挖回两颗白菜,几个青萝卜。把这些装进一个纸箱了,绑在旧自行车的后座上, 一会儿让董志闻带到下村去。   太阳越升越高, 董卓开始埋怨起董母来, “怎么还不走, 出趟门磨磨蹭蹭的。”   董母平时根本不出北山村, 这次去下村,她仔细蘸水梳了头发。她这个人要好, 总不想在别人面前有个不字。   董家夫妇和董志闻去了下村, 家里只剩下江和董淑莲。两人决定去石场, 从家里拿了些东西,大包小包的就去了。   阳光好,石场似乎比往常还热闹,远处路上停着两辆拖拉机, 正在装卸石头。   鸽子沟的方向又传来一阵炮声, 江才恍然记起, 董志兆的石场已经几日没有放/炮了。   在石场的一角,江找到了董志兆, 他正在用铁钻修磨手里的一块石头。石头差不多是边长五十公分的立方体。   “爹娘去了下村,志闻也跟着过去了。”江找了干净的石头坐下。   董志兆扔掉手里的锤子铁钻,直接将刚坐下的江拉起来,把自己放在一旁的棉袄铺在江刚才坐的石头上。   “石头凉, 别直接坐上。”董志兆无奈,“你看看这小体格,我每次瞧了就觉得心疼。”   江嗔了一眼董志兆,看去不远处干活的石匠们,好像没人往这边看,才稍微放下心来。还心疼小体格?也不知道谁到了晚上跟一条狼似得。   “你多吃点儿,省得他们老说我苛待你,不给你饭吃。”董志兆笑笑,他依然能从江裹得严实的脖颈处找到自己留下的痕迹。   “尽胡说。”江坐去董志兆的棉袄上,“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似得,脸皮厚?”   董志兆不在意,呵呵一笑,捡起一旁的铁锤和钻子,“你是没跟男人们在一起说过话,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脸皮厚了。”   “男人在一起能说什么?”江问,她知道女人在一起的话,说的都是家常,闲话,有的会暗地里取笑别人。   “男人?”董志兆阳光下的一张脸,灿烂英俊,“男人在一块就是吹牛啊!”   “吹牛?”江不信,却又觉得有趣。她看去董志兆的双手,正在用心的凿着石头。“这是给疗养院那边做的?”   董志兆低头嗯了一声,“先做一块让他们看看,昨天我经过一些以前外国建的那种洋楼,不少就是这种花样的。”   江点头,没再开口打扰董志兆,专心致志的看着他凿石头。   石块一共十二条边,每一条边都要凿上纹路,一条边有两面,也就是说要凿二十四个边。   其实所谓的纹路,不过就是在石头边上凿两公分长的石痕,是斜着刻的,每条石痕之间隔一厘米。虽然看起来不难,但是很费功夫。只修一面就很慢,更别提二十四面,还要注意别凿坏了,不然可就是功亏一篑。   董志兆干的认真,手下的石头也变得整齐漂亮,和那些粗糙简单的石块一比,天壤之别。   “去屋里坐吧,外面有风。”董志兆喜欢江留在他边上,可是他心里又怕她受冻,不忍心。   “我过去帮淑莲做饭。”江站起来,跺了跺脚,虽然有太阳,可是地上真冷。“对了,你有空帮着打听一下胡庆,我觉得他喜欢淑莲。”   “什么?”董志兆手里的铁钻差点就乱了方寸,“那小子敢打淑莲的主意?”   “小声点儿啊!”江示意了一眼,“其实胡庆人品也不错的,为着淑莲的事儿也上心,我觉得不错呀?你知道他家里情况怎么样?”   董志兆终于从自家妹妹被人惦记上的阴影里走出来,“哎,是我太紧张了。”他自嘲的笑笑,“从小,淑莲和别人不一样,她或许觉得自己身上有皮炎,心里就自卑,不爱说话。”   江点头,“所以更应该给她寻一个好的稳妥人家。”   “别看淑月这丫头从小跟着我亲,其实几个弟妹里,我最担心的就是淑莲。”董志兆看去不远处,那是董淑莲在往小屋里拿烧火的草。“从小别的孩子就愿意欺负淑莲,所以总是觉得不放心。”   做大哥的或许都是这样吧!江子想起自己的大哥,家里下人暗地里说了她两句,就被大哥直接发出去卖了;当初大哥还曾说,护着小妹一辈子。   “做大哥都是这样为妹妹着想吧?”江由衷的说了一句。   董志兆一愣,他分明从江养了看见了一丝温柔的亲情,淡淡的划过。他还记得江发烧的那一晚,她嘴里叫着:大哥!   “不过,说起胡庆,咱到底算知根知底吧。”董志兆叹了一口气,似乎想放下了什么,“只不过他家里就剩下一个老娘了,他爹前几年生病走了。”   “最主要是家里行事好啊,这方面爹娘很在乎的。”江道。   “其实还挺麻烦的,胡庆不是还有个老奶奶吗?也是住在一起的。”董志兆道,心里衡量着董淑莲如果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之类,“他姐姐,你知道的,已经嫁人了。说起来,家里条件还是不错的,有一处新房,是当初他爹给他盖了娶媳妇儿的。”   这样听来,其实胡庆的条件还行,就是家里还有个老奶奶,不知道董淑莲也不愿意。“有时候,还得是当事人愿不愿意。”江道。   董志兆赞成,他看着江,“你我当初可是势同水火,几乎一天到晚的不说话。”   江没说话,董志兆口里的人是原主,“记得问问,不要直接说,姑娘家脸皮薄。”   董志兆噗嗤一笑,“这个我知道。就说咱俩,都多少日子了,你还是跟一开始似得。”   这说着说着又开始不正经了,江嘴一撅,哼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看着离去的背影,董志兆有些恍惚。这个媳妇儿真的是当初自己娶回来的那个?他记得江刚开始的样子,她的眼里没有闪烁的光芒,她不爱笑,脸上总是木木的,他甚至都不知道江有两个蜜一样甜的梨涡。   江当然不知道此刻董志兆心里想些什么,她跑进小屋,董淑莲正把带来的花生倒进铁锅里。   “要炒花生?”江问。   “明天要来人,娘让我炒。”董淑莲在灶膛里填了一把火。   江知道,肯定是董母怕自己掌握不了火候,才嘱咐董淑莲做的。   “我来烧火吧。”江找了一张小凳,坐在灶膛前,火烧的细,太猛的火,花生容易糊。   董淑莲用饭帚在锅里来回扫着花生,均匀受热,以免糊掉。   “淑莲,你身上现在好了,改天让你大哥带着,去胡庆家,谢谢人家吧。”江道,其实董淑莲这种木讷的性子,说不定正好和胡庆互补。   董淑莲嗯了声,她在家里向来是不拿什么主意的,就是一门心思的干活,也从来不乱打听,本本分分。   “你哥说了,让找一天,咱和娘,淑月一起去镇子上买衣裳,他出钱。”江道,到时候大家应该会很高兴吧。   “别乱花钱,我有衣裳的。”董淑莲摇头,一双黝黑的大眼带着单纯。   “买衣服也不是乱花钱啊!”江笑笑,看着一直穿的老气的董淑莲,其实这个董家大姑娘皮肤消了肿之后,脸上秀气了很多,打扮起来也是个美人坯子,怪不得会被那厚脸皮的胡庆盯上。   董淑莲不善言谈,没再说,专心的炒着花生。   一些上工的石匠进来喝水,看着锅里的花生,总会伸手抓上几个。每每都会惹来董淑莲不满的眼神。   “都还没炒熟,就拿!”董淑莲嘟囔了一句,“这到明天还能剩?”   江笑了,这个闷闷的董淑莲偶尔也有小情绪,可爱的一面。   好歹,花生炒完了,董淑莲盛了出来,放在一个筐里,端到小间晾着。热着的炒花生不能直接放起来,不然会被热气受潮,所以等凉透了才可以,而花生的口感也会更好。   接着锅的热乎气,姑嫂两人直接添了水,把石匠们的午饭也给热好了。小小的屋里暖烘烘的。   外面的太阳也不错,石场的人正在吆喝着,说要放/炮了。   这种活儿马虎不得,必须是要有经验的人来做。董志兆曾经跟石神师父学过,这方面也做的仔细。   先在要炸的石头上钻上炮/眼,然后再里面塞上炸/药,包括别的工具,最后牵出引线。这个过程需要很仔细,所有人员必须撤到安全地方。   只留一个人点火,待引线点着之后,立刻跑出去,到安全地方。   江怕这巨大的响声,早早的堵了耳朵。所有人都站在小屋这里,三百米外就是要炸的石头。   距离和炸石头用的药是董志兆算出来的,他一般仔细,宁愿少炸些石头,也要安全第一。   轰隆一声,山体冒起白色烟尘,像四下绵延开来,一些碎杂石块也跟着崩飞出来,哗啦啦的落在各处。   “都洗洗手,吃饭吧。”董志兆招呼着石匠们。   一圈人乌拉拉的涌进小屋里,自己从锅里拿了自己的饭盒,找地方坐着吃饭。董志兆也拿了董淑莲给自己热的饭,和石匠们一起坐着吃。   一屋子的大老爷们儿,两个女人在这也不方便,江和董淑莲便拿着拆下来的被单,去了山边的水洼。前些日子冷,今儿天好,正好拆下来洗洗。   沿着小路往水洼走着,路上一片萧条,地上落满了树叶,杂草也无半点生气。   巨石下的水洼不受干旱天气的影像,依旧往外冒着清凉的水,细细的沿着石缝流出去。   董淑莲放下盆,挽了挽袖子,“这个水洼一年到头都有水,多干旱的天都这样。就是再冷冷,恐怕要结冰了。”   江用盆舀了些水,将被单浸湿,手里拿着肥皂在上面均匀的打着。“真结冰了,石场里到哪儿挑水?”   董淑莲噗嗤一声笑了,“结了冰,可以把冰敲碎啊!不过真要是结厚了,也是挺麻烦的。”   “对。”江也笑了,毕竟以前是千金小姐,这种乡下的事知道的很少,“要是有条管子直接把水引到石场就好了,这样也不用天天来挑。”   “嫂子这个其实可以啊,你跟大哥说说。”董淑莲点头,“我知道城里的自来水都是这样弄得。”   虽然天好,但是水毕竟还是凉,没洗一会儿,手就凉透了,手掌心也红了。但是董淑莲似乎并不在乎,手下依旧有力气,一张被单很快洗了干净,把江的盆也端了过去。   “淑莲以后想找什么样的人家?”江也没再客气,毕竟她的力气真的不如董淑莲。   董淑莲手下的活儿一顿,呜弄了一句,“就是好人吧。”   江心里一阵发酸,这多好的一个姑娘,踏实肯干,本本分分的,只因为身上有点儿小毛病,性格就变得敏感木讷。就算提起自己的以后也没什么要求,只希望对方是个好人。   以前有人给董淑莲介绍的那些人,说实话大部分是不怎么样的,或许她心里也觉得自己不配得到最好的,所以只想一个好而已。   “淑莲是个好姑娘,当然会遇到一个好人。”江笑笑。   董淑莲说起这样的事情,总是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挂了一抹红润。她只会跟大嫂这样说,甚至对着自己的娘,她都没有这么说过。   “等淑莲嫁人的时候,我给你缝被子,缝最厚最好看的,让全北山的人都看看。”江继续道,“我再给你做嫁衣,给你绣上最好看的花纹。”   “嫂子!”董淑莲乌油油的大眼睛眨了眨,发红的指肚攥着满是泡沫的被单,“你别说了。”   江忍不住又笑了,董淑莲和董淑月真的不像姐妹俩,这个大姑娘容易害羞,那个小的机灵的跟只小狐狸似得,整天嘴巴像抹了蜜。   两人洗干净被单,回了石场。石匠们也吃完了饭,准备上工,天好可以多干点儿,晚上就能早些回去。   在屋前的空地上,董志兆拉了一根绳子,用来晾被单。   江和董淑莲在小屋里简单做了点儿饭吃了。又把被石匠们弄乱的外间收拾好,董淑莲把花生装进了蛇皮袋,放在小间旧桌子上,为了怕人偷吃,特意用麻绳扎的紧紧地。   石场里想起了叮叮当当,午饭前的那一炮,炸下了一块不小的石头,几个石匠正在那里分石。   “这么大?”江看着分离出来的那块巨石,旁边还有一些稍小一些的。   “我也没想到,其实没用多大分量,谁知道炸出这么多。”董志兆身体强健,没有穿外衣,只穿了毛衣。“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小福星,在我身边,我就是事事顺利。”   江赶紧走开,这里这么多人,他也能说这话?她看着上午董志兆凿的那块石头已经完成了,方方正正的,十二条边,每面的纹路清晰,长短一样,看上去十分舒服整齐。   “一上午才能凿一块,这样多久才能干出人家要的量?”江蹲在石头边上,伸手在上面的纹路画着,“真废功夫。”   董志兆也蹲下,“因为是第一次凿,自然是慢些。熟能生巧,以后熟悉了,肯定不会这么慢。”   江点头,或许这跟绣花一样,一开始要摸索技巧之类的,手熟了以后闭着眼睛都可以缝。   “今儿上午,我把账收回来了,都在这里。”董志兆拍拍自己的口袋,“你哪天就和娘她们去镇子上买衣裳,不用省,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江的视线落去那鼓囊的裤兜,“等着回去问问娘。对了,爹问煤棚什么时候搭?”   “这个是该动手了,不然煤拉回来还没地方放。”董志兆站起来看看石场,想了想,“下午没什么事,我上山去砍几根竹子回来。”   “山上有竹子?”江抬脸问道,她记得山上全是松树,槐树,栗树。   “有啊!”董志兆道,“走,我带你去看看。”说着,他去披了自己的外套,在石场边上找了一根绳子。   董淑莲应该还会留在这里,把被子缝好,所以江决定跟着董志兆上山。这样的天气难得,适合到处走走。   董志兆推了一个小推车,上面放着镰刀,锯子这类工具。江跟在一旁。   到了以前的旧石场,这里已经没有人打石头了,荒废一片,乱七八糟的石块遗落的到处都是。   再往前走是山间的小路,小推车是不能走的。董志兆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那小车放下,自己拉着江的手上了山。   冬日的山林清冷,风也厉害,头发很容易就吹乱了。山间鸣唱的鸟儿也已经不见,只会偶尔看着逃窜的野兔。   “再往前走走就到了。”董志兆抬起手,指着前方。   江望过去,只看见一片树林,什么竹子根本看不见,只能让前面的人继续拉着自己走。   翻过了一个小山坡,在一处朝阳的洼处,终于出现了一片竹林。并不大,而且竹子也并不粗,只要风一刮,便朝着一个方向倾斜。   江走过去,这里的竹子细,而且密,连以前她家花园里的那些竹子粗都没有。她摇晃着一根竹子,也就酒盅口那么粗。   那边,董志兆扔掉绳子,拿着镰刀走进竹林,挑选着合适的竹子,“你去找个干净的地方放坐着,拿我的衣裳垫着,别就直接坐石头上。”   江嗯了声,但是还留在原地,她看着董志兆将一根根的竹子割断。不远处好像是一座残破的地基,已经被荒草吃的差不多了,凌乱破败。   “这里原先住过人?”江指着那片残垣断壁。   “这里原先是一座庙,后来动荡的时候,就有人过来打砸。推到了神像,烧了庙。”董志兆道,“只剩下那两棵大白果树。”   江走去那座废墟,地上是杂草,以及碎掉的瓦砾石块,处处颓败。已经找不到昔日的香火鼎盛,神像的基座也已经踪影无觅。   站在正中,江双手合十,诚心念叨:“感谢神明赐我新生,愿家中父母安康。”自己当时就这样突然没了,父母也会难过吧?她轻轻一叹。   废墟前的两棵白果树依旧粗壮,江走过去,她自己一人根本抱不过来。树皮粗糙,历经千年的岁月,上面留下了种种痕迹。   现在这个时节,树叶早已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这样的树已经有了灵性,想来千年的陪伴,地下的树根早已盘根错节,彼此不分,融为一体。   “我以前会来打白果的。”董志兆走过来,伸手拍着粗壮的树干,“今年太忙了,没有抽出空来。”   “这山上的东西真不少。”以前在家里,江只能看着院子的四角天空,何曾知道外面是这么有趣,生活这么有滋有味?   “你知道,这白果树是一雄一雌吧?”董志兆牵着江的手,“它们从一栽下,就注定会永远在一起。”   江点头,这个她听说过。   “我们也像这样好不好?”董志兆嘴角带笑,眼神盛着蜜般甜蜜柔情,“永远在一起。”   江一愣,不是已经有了那什么结婚证吗?除了离婚,肯定是永远在一起啊?她在想董志兆怎么说这话?   董志兆的手一紧,“就这么说定了。”   “啊?”江没想到董志兆自己单方面就定下了,那还来问她?   “啊什么?我过去把竹子绑好,该回去了。”董志兆敲了敲江的额头,趁机在她愣怔的时候,啄了她的红唇。   董志兆绑了一捆竹子,发到自己肩上,扛着往山下走。江跟在后面,手里拿着镰刀和锯子。   身上毕竟是有重量的,两人走到一半,便停下休息。董志兆站在高处的石头看着上下的风景,江却发现李另一个乐趣。   一块石头旁,有一株干枯的草,毫不起眼。江鬼使神差的就像拿着镰刀把这棵草挖出来,她也的确是动了手。   周围的土有些硬,江用镰刀把土刨开,可毕竟不是专门用来刨土的农具,根本没多大作用,还有些吃力,可是她就是想挖出来。   “你在挖什么?”董志兆从石头上跳下来,蹲在江身旁,不由一笑,“你都认识草药了?”   “这是草药?”江低头看看这株不起眼的已经干枯的草,其实连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挖。 第60章 福星   “这是桔梗。”董志兆看着枯萎的枝叶,“看着好像不小了, 这都被你找到了?”   “不挖了, 手疼。”江拿着镰刀站起来, 准备放弃。   “小福星,该是你的东西就别放弃。”董志兆接过江手里的镰刀, “我来挖出来,说不定还能做一盘菜。”   江搓搓手掌,自己到了石头旁,垫着董志兆的衣裳坐着。她刚才都试过了,不容易,难道董志兆就能挖出来?   毕竟从小在这边长大, 关于野外的一切, 董志兆都是有办法的。他先把周围的杂草处理了一下,然后一点点儿挖土,尽量不用镰刀伤到桔梗。   日头西斜, 山林里染上一片橘色, 风不若刚才冷冽, 轻了很多。   功夫不顾有心人,董志兆在地上挖了不浅的一个坑, 终于将这棵桔梗完整的挖出,每处根须都是完美的。   “有点像人参。”江从董志兆手里接过桔梗,像粗蜡烛那般粗细,足足尽半米长,就连顶上的枯枝叶都好好的。   “你找到的这棵有七个芽儿, 估计已经长了七年了。”董志兆拍拍手上的土,“老人们都说,这桔梗长到八个芽儿就会成参。”   “就差一年。”江掂了掂后里的分量,“这个能做什么?入药?”   “回家给你炒着吃。”董志兆刮了江的鼻子,“炒肉很好吃的。”   手里拿着这棵大大的桔梗,江心里很有成就感的。她看看天色,催促道,“赶紧回去吧,淑莲还在石场等着呢!”   董志兆嗯了声,弯腰重新背上竹竿,往山下走,江跟在后面。   夕阳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的从草丛里飞起,呼啦啦的飞向远处。   石场的工人们已经开始收工,将自己的工具装进工具袋中,背着往家走;离得远的,有的搭伙骑自行车。   董志兆直接推着小推车回了北山村,江则去了石场,想叫上董淑莲一起回家。   小屋里,董淑莲已经将被子缝好,叠的板板正正的,推到炕脚放好。   “嫂子,你这是哪里挖得?”董淑莲看着江手里的桔梗,她整天上山挖草药,怎么就没看见有这么大的?   “就山上,离着旧庙不远的路边上。”江道。   “我干脆把这棵桔梗洗了吧,明天不是要来人吗?可以炒一盘菜。”董淑莲道,说着,便直接把桔梗外面的那层皮剥了,露出里面的白色根肉。   屋里有些暗了,江拉开了点灯,“要不明天再弄,咱俩先回去吧?”   “很快就好的。”董淑莲手下不停,“嫂子,你烧一把火,用热水焯一下。”   江闻言立即行动,在锅里添了一舀子水,点火烧开。董淑莲将应撕成条的桔梗扔进锅里,用锅铲搅了搅,便捞了出来。   捞出来的桔梗再放进凉水里浸凉,再多洗两遍,去除苦味儿,然后装进盘里就行。   “满满一大盘啊!”江看着盘里的白色桔梗条,没想到一棵而已,就这么出货。   董淑莲擦干净手,“嫂子,回家吧,爹娘应该也回来了。”   将小屋的门上了锁,又看了看石场里有没有拉下的东西,姑嫂两人才踏上了回村的路。此时,天边最后的一丝光亮也消失了,所有的一切被黑暗慢慢吞噬。   从坡上看下去,北山村也亮起了零星的灯火,虽小却温暖,在召唤着忙碌一天的人赶紧回家。   老屋里的灯没有亮,门也是锁着的,但是院子里的竹竿证明董志兆已经回来了。江看看前屋,猜着人可能去了那里。   江拿钥匙开门,还没有摸到锁,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   “嫂子,娘说今晚都到前屋吃饭。”董淑月跳到江面前,两根麻花辫子在肩膀上一晃。   “好,你先进来等等我,咱俩一块走。”江开了锁,走进屋里开了灯。“你去东间小筐里拿糖吃去。”   老屋没有烧火,有些清冷,江掀开门帘,进了西间。走到床边,上面放着一个纸箱,里面还有两斤蛋糕,过去新屋吃饭,就捎着吧。   “嫂子,你要捎着蛋糕?其实不用。”董淑月不像董淑莲,在老屋这边做什么向来不客气,想吃就吃,她嘴里嚼了一块花生糖,问着。   “我自己也吃不了,你大哥又不喜欢吃甜。”江提着蛋糕,“你早上走的早,没工夫吃饭,吃个蛋糕也顶事儿。”   董淑月啧啧一声,“嫂子,村里的人知道你这么说,恐怕都妒忌死了。”   江戳戳董淑月的额头,笑出两个梨涡,“什么妒忌不妒忌的,就吃个蛋糕而已?”   “你不知道,村里人有时候就会私底下乱传,说你不像个正儿八经过日子的,整天穿的,吃的,都那么好。”董淑月现在知道江的脾气了,说话也不掖着,“她们说你迟早把家败光了。”   “有这事儿?”江不是太在乎这些嚼舌根的话,可是毕竟听了也有些不舒服,“愿意说就让她们说吧。”   “其实我都知道,她们就是自己的日子赶不上,所以心里气。”董淑月懂眼色的接过江手里的蛋糕,“再说,我大哥就是能挣钱,怎么了?有本事她们也挣呀!”   被董淑月古灵精怪的表情给逗笑了,江心里的那丝阴郁没了,“所以,这话娘也听到了吧?”   董淑月看看江的脸色,思忖片刻,“其实也没什么,当初爹的时候,也是全村人都这样气的。”   “走吧,到前屋做饭。”江关了西间的灯。   人或许有时候会这样吧,自己的日子过得好了,别人心里不平衡,总会说一些酸溜溜的话。说到底她江有一个好男人,上进,而且无比的宠她。这些真不是眼红就能有的。   前屋正间,董母在西间灶前烧火,董淑莲摁着锅台在炒菜,屋里蒸汽腾腾的,弥漫的一股菜香。   前几次,全家人一起吃饭都不算美好,最后总是以争吵告终,今天不知道会怎么样?   “娘,嫂子给你的蛋糕。”董淑月向来会来事,整个董家她是最会做人的那个孩子。   董母抬脸看了眼,手里的火棍挑了挑灶膛,“有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家里留着点儿,这么过日子可不行。”   “爹和淑月早上走的早,以后天短不一定来得及吃早饭,可以用蛋糕垫垫肚子。”江走到东间的灶台,这边应该是在煮地瓜。   “你把虾酱弄一下,放进锅里蒸。”董母指着大方桌上的一个大瓷碗。   江嗯了声,她看着半碗的虾酱,将一旁的葱花洒了进去,然后又倒了一些花生油,打上两个鸡蛋在上面,这些不用拿筷子搅拌,就直接放到锅里蒸就行。   董淑月在院子里用快壶烧水,脚边放着三把空暖瓶。   东间,董卓和董志兆说着话,大约说的是下村新屋的事儿,以及要定的家具之类。而董志闻留在新屋,并没有回来。   经过前几日家里鸡飞狗跳般的生活,现在的董家终于安静些了。董卓似乎也知道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安宁,说话轻了很多。   晚饭收拾到大方桌上,一盆煮地瓜,红瓤的甜黏,白瓤的面香,中间两盘炖白菜,蒸鸡蛋虾酱,两盘炖芋头,简单朴实的农家饭食。   “吃吧。”好似很久没有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了,董卓拾起筷子示意了声。   剩下的人在等着董卓动了筷子之后,才开始吃饭,也都明白吃饭的习惯,少说话。   已经过了一天,董母早上梳的妥帖的头发,现在已经有些毛糙,她身上一件灰色的褂子,伸手指着墙角饭橱那里。   “我跟你爹从下村回来后,你爹杀了一只鸡。”董母道,“明天石场里有领导过来看,也要做几个菜。”   董志兆和江看去饭橱那边,地上一个搪瓷盆,里面有一只脱了毛的鸡。两只鸡爪子伸到盆外面,碰到了墙上。   “这鸡还下着蛋,怎么就杀了?”董志兆开口问道。   “天冷了,这鸡也不下力了,整天还吃一大包食。”董母剥着地瓜皮,她喜欢吃红壤的,地瓜的汁液流到了她的手上,“你们也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提前打算。”   “娘,这鸡怎么做?”江瞅了一眼搪瓷盆,刚想着剁这只鸡就听吓人的。   “明天吧,就叫淑莲帮着做饭吧!”董母看看细皮嫩肉的江,想着关键时候还是让自己的闺女上吧,“你一会儿捎着点儿干松菇,回去用水跑发,明天用来炖鸡。”   江嗯了声,现在到底是有些变化了。自从分家以后,董家夫妇终于开始帮大儿子谋划什么了。   董卓在一旁也问着,问明天回来几个人,千万不要怠慢之类。   董志兆说,本来是想让董卓一起过去的,但是因为橡胶厂不能再拉工,就说叫了董家大爹和五爹过去。   这一顿饭到底是安安静静吃完的,看起来董卓的心情也不错,吃完饭下了一壶茶。父子俩继续说着新屋的事儿。   正间,江和董淑莲刷着碗筷,董淑月去了里间写作业。董母坐在方桌旁,在蛇皮袋子里捡松菇,把差不多的放在一旁的筐里。   江收拾完,提了暖瓶送到东间炕上。   “八点多了,你还是赶紧去石场吧。”董卓看着墙上的挂钟,催促着董志兆,“石场小屋没有方桌,先把家里的这个搬过去用。”   董志兆看着走进来的江,灯光暖暖的洒在她的脸上,甜美夺目,当下有些晃了心神,“那边没什么事儿,明早上过去也行。”   这么冷的天,石场的小屋更冷,还不如在家抱着小媳妇儿。董志兆对于两边的取舍,目的是明确的。   可是董卓显然不这么觉得,他认为今晚很重要,“你就不怕人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使坏?趁着晚上没人,去你的石场里捣乱,你能知道?事后也没办法查出。”   董志兆垂下眼帘,收回了对江的旖/旎,他知道爹说的对。自己和疗养院谈生意的事,鸽子沟老两那边也肯定是知道的,所以晚上的确应该去石场。   “要不我跟你一块儿过去,你扛着方桌,我拿两把凳子。”董卓又道,转头看了眼窗外,漆黑一片,“现在就走吧。”   “爹,明天再弄吧。”董志兆道,天黑不好走,董卓还要再从石场过来。   先不说董卓的脾气,就说人,的确是个勤快的。这时,他已经下了炕,在抽屉里找了一个手电筒,试了试,“走吧!”   董母知道董卓的脾气,所以也没有阻拦,只叮嘱了天黑小心。   董家这边已经收拾好了,江和董淑莲一起回了老屋。董志兆不放心江自己一个人住,一般会叫自己的妹妹过来和她作伴。   老屋里很冷,炕上更是冰冰凉的。董淑莲拿了柴烧火,在锅里添了几舀子清水,一会儿两人可以清洗一下。   江在炕上铺好被褥,把热乎的炕头留给了董淑莲。   董家现在终于安静了,每个人心里也都有了自己的变化,但是相同的都是希望越来越好。   第二日一大早,天气较昨天又凉了些,院中还有些朦胧,大枣树的枝桠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被冻住。   董淑莲去了前屋做早饭,江也在老屋这边做饭,等董志兆回来。   饭还没有做完,董志兆便从外面回来了,他推门进来,带着一股寒气。他对着烧火的江笑了笑,反手将门关上。   “这么早就回来……啊!”江惊呼一声,还没反应上来,已经被人打横抱起,手里的火棍无所适从。   “小点儿声,不怕把人引家里来?”董志兆凉凉的鼻间凑上江软软的腮颊。   “快放下来!”江嗔怪了一眼,可是在董志兆眼里,这更像是一种邀请。   直接将人抱去暖呼呼的炕头,董志兆毫不犹豫的将人制住,委屈巴巴的眼神,“媳妇儿,我昨晚自己一个人在小屋里,差点儿冻死。”   江看到了董志兆眼底的笑意,故意哼了一声,“我才不管。”   “媳妇儿好狠的心。”董志兆貌似受伤一般,“我这么冷,替我暖一暖?”   “你起来。”江推着身上的人,小小的力气无法撼动分毫,“灶里还烧着火呢!”   “不管。”董志兆的头低下,手抚上那头软软的头发,似乎又长了许多,足够将他缠得紧紧地。   “你……”望着逐渐放大脸,身上的变化,江有些羞恼。真是的,大清早的就乱来,他就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唔……”火热的唇瓣相交,董志兆封住了江想出口的话语,轻轻的碾磨,唇角的一切尽被吞噬。   身下的炕头温暖,灶里的火还在烧着,发出噼啪的声音。   屋里那么静,静得只能听见急促的呼吸,以及女儿家娇生的哼吟。   直到那小小的人儿再没了力气,董志兆才放过她。看着她潋滟的月牙眼,尤带着未散去的娇羞,以及那红的不像话的软唇。   他细长的手指尤带着凉意,轻轻描画江的唇角,意犹未尽,眼中满满眷恋,“先记着,下次我讨回来。”   江脑子乱了套,闻言傻傻的问了句:“讨什么?”问完之后才后知后觉,脸红的更加厉害。   抚上那有些烫的脸颊,董志兆如此痴迷,他不禁开口:“你是谁?为什么这么好?这么容易害羞?”   他明明拥有她,可是又好像看不清她,他的眼里心里全是她,她是否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白和小花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来了   江一愣, 她是谁?是董志兆看出什么了?她的眼睛避开了眼前人的目光, 她心虚了, 她本就不属于这个地方的, 她是一个大家闺秀,从未接触过家人以外的男子, 怎么会不害羞?又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和男子相处。   董志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心情,他将人紧紧抱住, 想要融为一体, “你是我董志兆的媳妇儿啊!你躲什么?还真以为自己能躲了。”   江微微一叹,连她自己都未察觉,她伸手回抱着董志兆。这个男人对她这么好,如果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他会怎么想?还会对自己这么好吗?   “我饿了。”董志兆在江耳边,孩子气的说了一声,“媳妇儿,我一辈子都想吃你做的饭。”   “那你让我起来啊, 不然哪有饭吃?”江推了身上的人一把, 不满的瞪了一眼。   董志兆不以为然的呵呵一笑, 把江从炕上拉起来, 在那莹润红透的唇上又啄了一下, “小妖精!”   江忙不迭的逃下炕去,跑到灶前,幸好里面的火已经烧尽,并未掉出到外面来。   董志兆在东间换了一套衣裳, 帮着把小饭桌搬到炕上。   “昨晚,爹说他去看了咱家的宅基地,看见已经有人开始打地基,叫咱也赶紧的。”董志兆倚在门边上,“我觉得说得对,咱不过去盖,万一别人家占到咱家的地方怎么办?真盖好了,你能让人家拆了?”   江揭开锅盖,一股蒸汽直冲棚顶,“你的意思是想把地基打好了,占着咱家的位置?”   董志兆点头,“先打好地基,至于怎么盖,可以明年开春再说。就是这样的话,年前应该搬不进新屋了。”他有些歉意的看着江。   “没事儿啊。”江倒是不怎么在乎,其实这老屋住着也没那么多不方便,左右也就是再等等,无所谓。   “如果宅基地那里打地基,肯定是要中午给瓦匠工管饭的。”董志兆解释着,“到时候还得在新屋那边忙活做饭。”   “我知道。”江端出盘子,“那就一切稳定了再说。”   “嗯。”董志兆点头,“对了,我已经拖胡庆去打听了,他说应该能买到电视机,年前我肯定给你买来。”   “就是装小人的盒子?”江问,心里有些期待,她以前的家里可没听说过这些古怪东西,当初见着收音机已经很惊讶了,现在还有电视机。   “对!”董志兆怜爱的摸着江的小脑袋,“就是装着小人的盒子,你会喜欢的。”   吃过早饭,董志兆便拿着几个凳子去了石场,疗养院那边要派人过来,今天势必要忙活一番。   江在家里收拾完了,也和董淑莲一起去了石场。拿着一些盘碗,还有准备的食材。   一如往常,石匠们早早地来到石场上工。董志兆把一些犄角旮旯收拾了下,胡庆也早早地过来帮忙,还带来了两挂鞭炮。   “淑莲,我帮你拿。”胡庆扔下正在挂鞭炮的竹竿,跑到董淑莲面前,接过她手里的竹篮子。   董淑莲不好意思的偷偷看了眼江,“嫂子,我去水洼那里洗洗菜。”   “我跟你一块儿。”胡庆放下篮子,里面的盘碗发出轻微脆响,吓的他又赶紧回来扶了一把。   晨光中,两个身影,一高一矮的走上小路,往着石场西面的水洼走去。   “你跟胡庆说什么了?”江问走过来的董志兆,“大清早的就献殷勤。”   “我就问了他觉得淑莲怎么样?”董志兆提起地上的篮子,和江一起往小屋走,“他那小子傻呵呵的笑了,一点儿都不想平时猴精的样子。”   江瞪了董志兆一眼,“不是让你侧面打听一下,你怎么就直接问出来了?”   “你们姑娘家就是诸多顾虑,脸皮子薄。”董志兆笑笑,伸手捏捏江的脸,“明明简单的一件事,搞得那么复杂。”   江轻轻拍掉那只手,回头看了眼石场,就怕被干活的石匠看到这一幕。“那胡庆怎么说?”   “这么大的便宜,这小子会放过?”董志兆多少有些自豪,“我的妹妹能不能看上他还另说呢?”   “行了,把篮子给我,你去忙吧。”江不再理董志兆,接过篮子,进了小屋。   小屋的外间,靠北的墙边摆了董家的那张大方桌,几根方凳放在桌底,桌面上是茶碗茶壶。平时石匠们吃午饭时,坐的小凳和砖头什么的,也都已经搬进了小间摆好。   江提了两把空暖瓶,放去屋外的平地上,在平时烧水的两个砖头处生了火。砖头上的那张铁网已经烧得发黑,火烧起来,江提着快壶放到砖头上面。   旁边是平日里董志兆捡的小树枝和木头之类,只要把木头从快壶上面的口投进去就行,很快一壶水就开了,差不多正好装满一暖瓶。因此,还需要再烫一壶。   两壶水烧完了,江站起来看去水洼的方向,董淑莲还没有回来。就是洗洗青萝卜和几个苹果,怎么这么慢?   灶台上的搪瓷盆里,放着那只整鸡,光秃秃的。江用手提了提,另一只手拿菜刀比量了一下,还是无从下手,便想着等董淑莲回来处理。   找了小筐,盛了一些花生,放下大方桌上。江顺手抓了一把,走出小屋,想给董志兆送去。她尝过了,董淑莲炒的火候正好。   从小屋里出来,江看着不远处,有个人走在路上,正是来的这个方向。   “江,在忙呢?”苏巧快走几步,上前笑着打了声招呼。   “巧姐。”江叫的客气疏离,她其实想让苏巧明白,自己不愿意和她再有瓜葛。   可是苏巧好像没看出来,热情的上前,“今儿石场是有什么大事儿?怎的都挂了炮竹?”   “是胡庆瞎弄的。”江淡淡一笑,目光落在苏巧身上。   与以往有些破旧的穿着不同,今天的苏巧穿了一身新衣。奶油色呢子大衣,下面一条茶色裤子,脚上一双黑皮鞋。   苏巧在闫家的情况,江是了解的,向来穿的是最次的,干的是最多的。可现在看着,穿的比大多数北山的姑娘都好。而且,她看出苏巧的脸白了,但是白的并不自然,就像是她家以前在祖母身旁伺候的婆子,脸上涂的粉那种白。   “我现在去鸽子沟的石场帮着做饭了,冬天家里没什么活儿,想着可以挣点儿钱。等着过完年,咱们一块搭伙回高县。”苏巧继续说着。   苏巧的话让江一愣。鸽子沟的石场是老两的,那人当初可是强迫过苏巧的,她怎么会去那里帮着做饭?再说,闫盛那脾气,能答应?   苏巧知道江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也不解释,看着渐高的日头,“我得过去了,还要帮着烧水打扫什么的。”   江点头嗯了声,苏巧要做什么,又不关自己什么事。反正以后两人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   手里的花生没有送过去给董志兆,因为江看着董淑莲端着盆回来了,阳光下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儿。   “水很凉吧?”江接过盆来,把手里的花生塞给了董淑莲,“在屋里洗就好了,还能用热水兑一下。”   董淑莲低着头嗯了声,红红的小手掌心里躺着几颗花生,就在下一瞬,花生不见了,她抬头还没反应过来。   “给我吃了吧!”胡庆不客气的抢走花生,冲着江挥了挥手,“嫂子,谢了!”   “也不怕噎着!”江笑着假意责备,回头看见董淑莲的脸更红了,心里不由得猜着什么。   两个女人回了小屋,继续准备菜。董淑莲拿了菜板,把整只鸡都放在上面,高高的举起菜刀,快很准的落下,鸡头被砍了下来。   江则坐在小凳上,洗着发好的松菇。有的上面还沾着草叶,需要认真仔细的摘下来,盆里的水应变成了浅茶色,这是松菇掉下了些颜色。   “淑莲,你把鸡胸肉给我单独留着,我**肉丸子。”江以前喜欢吃这个,母亲时常给她做。现在想想,其实不不是说做的多好吃,而是习惯了母亲做的味道。   闻言,董淑莲拿着菜刀,仔细的将一大片鸡胸肉削了下来,盛在一个瓷盘里。   这时,董家大爹和五爹走了进来,手里客气的提着两斤点心。江和董淑莲忙站到一旁叫人。   “都准备好了?”董大爹找了板凳坐下,伸手倒了一碗热水,“怎么没安个炉子?晚上住这边,还不冻坏了?”   江这才想起董志兆早上的话,说这边冷。想想也是,这里靠着山,前后没有别的屋子,当时盖得时候也是薄薄的墙壁,可不一下就冻透了?   董五爹接了话,“我家有些剩铁,找天我让我那干兄弟烧一个,等着拿过来安上。”   董淑莲洗干净手,给两个长辈冲了茶,回头自己又不声不响的去干活了。   “快来了吧?”董大爹看看手表,把自己带来的两瓶白酒放到桌上。   董五爹点头,“我看差不多时候了,人家肯定是开着车过来的,从那边出发,算算应该到了。”   正说着,外面出来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只能说明疗养院那边的人真的到了。   两个长辈站起来,带上自己的深青色布帽子,又拽了拽特意换上的新衣裳,有些紧张的出了门。   江也好奇,想着出去看看,但是又怕长辈嫌她这种场合一个女人跑过去。思前想后,她走出小屋,就站在墙边上看着,土路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汽车前头。 第62章 抢客   往石场来的土路上, 出现了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 正缓缓的往这边而来。鞭炮声在山间回荡,声音震天。石匠们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走到路边上等着。   吉普车在石场的空处停下,车上下来两个人, 一个年长的, 一个年轻的, 身上的衣裳板正。年轻的手里提着一个黑皮包。   董志兆迎了上去,和来人握着手。   董家的两个长辈也走了过去,董大爹是村委里的人,自然是极力促成这事儿,说不定以后还会对村里有帮助。   几人在石场里转了一圈, 又看了董志兆凿的石头。观察了周围的地形,石头的质量。似乎专家对这边都很满意,年长的人频频点头。   这时, 董母来到小屋,手里提着小篓子,上面搭着一块包袱。   “娘, 您怎么来了?”江过去,接过小篓子。   “我在家里煎了些带鱼, 中午填个菜。”董母看着石场中央的一群人,目光中带着一丝紧张。   掀开包袱,小篓子里放着一盘带鱼块,表面沾的面已经焦黄, 似乎还带着热气,散发出一阵香气。   董母来石场也就一两次,她跟着江进了小屋,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你爹也真是的,这么小的屋子,昨晚还让志兆过来?这多冷!”   “五爹说,会给烧一个炉子,到时候安上。”江道,她把小篓子放在小间的炕头上,想保持带鱼的温度。“娘,你到炕上坐着,我给你拿花生,倒茶。”   董母没回话,看了一眼外间,到处是锅碗瓢盆,当场就叹了气,“你们搞得这么乱,一会儿忙活起来可怎么办?”她是一个利索的人,最看不惯这么乱七八糟。   董淑莲搓搓手,赶紧把东西往一块拾掇。   “行行行!”董母推开董淑莲的手,自己亲自上阵,回头对江道,“准备些柴火,放在门口,随用随取。”   江听了,走出去,到了草垛那里拿草。   一捆捆的草抽出来,放到地上,江别了下自己的头发到耳后。   “这山有多大?”一个声音问。   江起身回头,身后几步远站着一个青年,那是跟着吉普车一道来的那个年轻人。这人穿了一身浅青色的中山装,面皮白皙,带着一丝文气,正仰头望着群山。   “很大。”江回了句,她跟着董志兆上山的时候,反正是看着重重叠叠的,一山还比一山高,至于到底多大,她也不清楚。   青年闻言看过来,不由一呆,眼中闪过惊艳,“可惜现在入了冬,不然一定是一副美景。”   江嗯了声,弯腰抱着草回了小屋。她走着,总觉得背后的那一双眼睛依旧看着自己。   “干活呢?”一声流里流气,让人觉得讨厌的声音,“你家掌柜呢?”   江看着走近的老两,心中厌恶又夹杂着意思莫名的惊恐,手微微发抖。这人怎么来了?今天是石场的大日子,老两过来,必定没有好事。   “哟,你这细皮嫩肉的,就不应该干这些活儿。”老两盯着江手中的柴草,啧啧着表示惋惜,“董志兆也真舍得,要是我,哎!”   江低头走过,不理会老两,这种无赖她不想和他多言。   老两发出奇怪的笑声,转而往董志兆一群人走去。   小屋里,董母正把剁好了的鸡块放进锅里,加了八角,盐,酱油什么的炖煮。   江放下柴草,总是不放心外面,便走了出去。果然见老两和那疗养院来的专家说上了话,一旁的董大爹和董五爹脸色都不好看。   “这位老同志,你可以去我的石场看看,我那儿也可以加工各种石头。”老两开口,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大爹是这个村的支书,什么事儿您都可以放心。”   疗养院的这位专家姓赵,样子五十岁左右,两鬓已经染了白霜,经历过种种的他,做事很有分寸,只是笑笑应对。   老两不放弃,现在自己的石场比董志兆的石场红火,自己的石头又卖得便宜,没有理由还给董志兆留活路,干脆把所有买卖都抢过来,自己独家买卖。这也是他向来的作风。   “老同志在这边看完了,去我那边坐坐?”老两指着鸽子沟自己石场的方向,“我那边的石匠都是有经验的,而且,车也好走,不用过来爬这个陡坡。”   董志兆面色不变,心中微动,盯着老两一张一合的嘴皮子,眼中露出一丝讥讽,“你那边有什么?”   老两看着董志兆,咧着嘴一笑,露出一口染着烟渍的黄牙,“你这边有的,我那边都有,而且更加便宜。”   “有时候便宜固然重要,但是质量也要过关。”董志兆丝毫不着急,现在这种时候就是要稳住,不要急躁,和疗养院的买卖,他绝不会撒手。   “质量?”老两看着那块刻着纹路的石头,心里也没觉得有多难,他石场里的石匠肯定干得出来,“当然会更好!”   专家老赵终于开口,“我们也不是多大的买卖,就是定几块石头,实在不多。”   “老同志,话不能这么说,再少都是买卖,要认真对待。”老两客气的跟老赵笑着,“您看,过去瞧瞧去?”   老赵犹豫,他来到这个石场,看了董志兆的石头,已经决定合作,况且,凿的那些纹路,的确是不错。至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他印象不怎么样,他是读过书的,讨厌这种流里流气,仗势欺人的。   “我也知道就这么冒昧过来,有些不太合规矩,但是这不是心急嘛”老两又道,然后干脆走到老赵身旁,指着鸽子沟,“我那儿,一会就要放/炮,您先看看。”   老赵的眉头一皱,老两身上的烟味熏得他有些厌恶。   老两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想要把董志兆的买卖抢走,在这边干活的石匠都不愿意了。本来就是董志兆出去跑的买卖,这老两现在跑出来,想从中夺过去,这手段太不地道。有人已经开始啐口水,表达着对他的恶心。   董志兆倒是平静,见老两接近老赵,没怎么着急,反而是看见自己站在小屋旁的媳妇儿。他对着江微微一笑,他不会输。   董大爹有些不乐意,上前拉着老两,“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两句。”就是村支书的侄子也不能这么欺负人,还针对的是他的侄子。   老两直接抽回自己的手臂,“董叔,有话咱就在这儿说不行吗?再说,我还想着在这边看看我那石场放/炮的样子,我觉得这个位置不错。”   话音刚落,鸽子沟传来一声巨响,巨大的烟雾腾空而起,四散飞起的碎石从中溅出,落去各处。   脚底一阵摇晃,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的炮的威力,巨大的回声久久不息。   “老师,这炮放得太大了,恐怕会伤及周围吧?”青年走到老赵身后,望着久未散去的浓烟。   “没事的!”老两摆摆手,“这种程度没有事,我常年干这个,心里有数。”   鸽子沟的烟尘好一阵才散干净,这期间老两又几次游说老赵去自己的石场。人家走到哪里,他就脸皮厚的跟到哪里,看得胡庆几次撸起自己的袖子。   “萧正,你觉得呢?”老赵问年轻人,他实在经不住老两的死缠烂打。   萧正想了想,“老师,我觉得既然已经订好了,就这样过去,不太好。再说,这石头完全合乎标准。”   老赵点头,转而微笑的对着老两,心里已经想出了一套客气的说辞。   “别啊,小同志,货比三家,还要物美价廉啊!”老两露出一口黄牙,脸上的笑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热情。   董志兆轻笑一声,“老两啊,这个时候你还是回自己的石场看看吧,别再出什么事?”   一听这话,老两脸上现了一丝狠戾,“我的石场好好地,怎么你怕了?”   董志兆摇头,视线看去路上,“那是你石场里的人吗?”   所有的人都看过去,见着土路上慌张的跑来一个人,脸上一脸焦急,飞快的跑到老两面前。   “老板,不好了。”来人气喘吁吁,大冷天里一头汗,“这炮放得大,石头砸到村里,给人把屋顶砸透了,现在那家人找去石场了。”   刚才还一脸堆笑的老两沉了脸色,他不由瞪着来人狠狠道:“瞎说什么?没看见我在谈买卖?”   来人很着急,哪看得出老两使的眼色,又道:“您赶紧回去吧,房子砸了,还砸伤人了,动都不动了。”   现场的人俱是一惊,老赵连忙开口,“人伤着可是大事儿,赶紧回去看看,买卖以后再说。”   听这话,看这形势,老两知道今天自己输了,不由得狠狠咒骂了一句,“哪个不想活的,放/炮都不知道躲开点儿!”   老两和自己的石匠离开了,看背影都知道他有多不甘。可是更令他焦头烂额的还在后面。   “石场风大,到屋里喝茶吧!”董大爹见闹剧收场,提议道。   老赵点头同意,未免那叫老两的再过来捣乱,还是赶紧把这锤子买卖定下。谁敢和那种容易出事儿的石场合作?别的到最后把自己再牵进去,他可是快退休了。   江见事情收场,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回到了小屋。一股鸡汤的香味飘了出来,董家母女依旧在中间忙活着。   “娘,一会儿人家就进来喝水了。”江进屋,端着菜板放在灶台上,准备剁鸡胸肉。   “刚才放/炮了?”董母问,挽了挽自己的袖子,“我就觉得这屋都快震塌了一样。”   这母女来在这里忙,恐怕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现在说也不是时候,江只道,“不是咱家的,是鸽子沟。”   闻言,董母刻薄的嘴角一挑,也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   没一会儿,呼啦啦的一群人进了屋。正间还要准备饭菜,董志兆就把人都请进了小间,炕上还算暖和,小间里满满当当。董淑莲冲了茶水端去炕上。   “这一共几个人在这里吃饭?”董母问,想着准备几个盘好。   江在心里数了数,“应该来了三个人,还有一个司机在车里等着。”   董母点点头,看着方桌上的盘子数着,来客的话,盘子一定要是双数,就像逢年过节一样。   江把鸡胸剁成肉泥,盛进小瓷盆,加上剁碎的蒜末,香菜末,盐和酱油,以及少许面粉。拿筷子顺时针搅拌,直到所有材料搅拌均匀。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用调羹做出一个个的丸子,直接下到滚开的清水里。灶里的火不用太急,待丸子都飘在水面上,就证明已经熟了,汤汁是浅浅的琥珀色。   “这道汤做的不错。”董母点头,脸上是赞许的神色,“等着你们老奶奶过生日,你也做一个。”   董淑莲稍带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娘,能听见她夸人,实在难得。不过话说回来,那汤的香味的确鲜美。   最后,江在丸子汤里洒了香菜段,直接捞到汤盘里。最后锅里剩了底子,被她盛在小碗里端给了董母。   董母端过碗放在一旁方桌上,“人家客人都没吃,我不能像动筷子。”她说的小声。   接下来,又炒了几样菜,松菇炖鸡,桔梗五花肉,番瓜饼,土豆盒子,凉拌白菜丝……大方桌上满满当当。   董淑莲把酒盅摆好,拿着抹布又擦了一遍桌子四边。   董志兆从小间走出来,看着大方桌上的菜,知道准备的差不多了,手表上的指针也已经快到十二点了。他这时要出去叫开车的司机进来吃饭的。   “江,你跟我来一下。”董志兆叫了一声正在刷锅的江。   江放下饭帚,跟着董志兆到了外面,“怎么了?还要准备什么?”   太阳地里,那张小脸儿好看极了,董志兆偷偷捏着江的掌心,“以后不准站在风口子上,你就不怕着凉。”   江一时没反应过来,所以董志兆叫她出来就是说这些?“我就是怕老两捣乱,他这个人很坏。”   “他再坏,有我对付他。”董志兆勾着江的手指头,“现在他估计已经焦头烂额。”   “为什么,就因为砸了人家的屋顶?”江问,手指头往后收,却被人勾得更紧。   “那炮放得太大了,石块肯定会飞到鸽子沟里的,到时候砸了房屋,庄稼,或是人,还不是都会去找他?”董志兆道,“就算他老两狠,可架不住人家人多。”   江点点头,“那你前几天说,鸽子沟的石场干不长远是什么意思?难道就是指这个,离着村近,容易出错?”   “差不多,鸽子沟的石场是开在一座小山丘上,石头有限,挖光了,就会往村子方向挖。到时候必然是离村越来越近。”董志兆继续道,“到时候免不了占到人家的土地,村里的人也不会愿意。”   江仔细的听着董志兆平淡说话,心里突然觉得这人其实肚子里很黑,算计人都让人看不出。   “我就知道老两今天会来。”董志兆晃晃江的小手,“也知道他肯定会炫耀,只是没想到他真敢用那么大的分量,没出人命,已经算他走运了。”   江点点头,可能老两那边今天真够忙活的了,估计也没空再过来这边捣乱。心中不免又想起苏巧,遂摇了摇头,她现在最在乎的和现在的这个温暖的小家。   “忙了一上午了,你歇歇吧。”董志兆拍拍江的脸颊。   江忙躲开,看去石场方向,那边的石匠还在干活儿,“中午饭,大家是不是没办法照常吃了?”   “早上跟他们说过了,他们也都说晚点儿吃没什么。”董志兆道,这班跟着他一起干活的石匠也算有情有义,他不想亏待他们,“我给他们放了两瓶酒,一会儿他们吃饭的时候,让他们分了吧,还有中午的菜给他们留一些。”   “嗯。”江应着,伸手推着董志兆,“说这么多,你不去叫人家司机进屋吃饭?”   董志兆又伸手想去摸江的脑袋,被小人儿灵巧的躲开了,他挑唇一笑,无奈的摇摇头,眼中尽是宠爱与柔情,“我去叫人。”   屋里正间,一圈人已经坐在饭桌前,胡庆很会活络气氛,手里拿着酒瓶,一个个的倒酒。   专家老赵看着一桌子菜,心中感慨,“当年我下乡那会儿,也是大深林,是一座林场。看着这桌子菜,让我想起了那时候。”   “那时候还是苦,比不得现在。”同样经历过那个时代,董大爹开口,“现在能吃饱了,有粮食。”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老赵举起酒杯,带着大伙儿一起动了筷子。   董志兆和开车的司机也入了席,“赵叔可以时常过来的,虽说这边的山小,但是山上的东西一点也不少。”   老赵一杯酒下肚,回忆着自己的青春岁月,看着桌上的几个年轻人,“等以后退了休,我就过来住些日子。”   “老师,您这话说的,这建设刚刚开始,您还需要发光发热。”萧正笑道。   老赵摆摆手,“未来,还是得靠你们年轻人。我们老了,脑筋死板。现在就想退休后爬个山,钓钓鱼。”   饭桌上说的热闹,尤其三个长辈,说起早年的那些事,简直是要说上三天三夜的架势。   董母和江,董淑莲,在小间的炕上吃饭,放了门帘,却隔绝不了外间的热闹和穿进的酒香。   三人简单的吃了点,就是装盘时剩下的菜,凑了一盘子。   江看见墙角旧桌子上有几张纸,上面还有鲜红的印章,估计就是这次谈买卖的文件。   “没有水了,我一会儿去挑些回来。”董淑莲最先吃完了饭。   “等人家走了再说。”董母忙道,“人家吃饭,你在忙活,这不是赶人家走?”   董淑莲想想也是,遂提着空了的暖瓶到外面去烧水。   小间只剩下江和董母,外间是胡庆的笑声,他就是有这种本事,说的话让人家爱听。   “娘,淑莲的亲事,我有个人选。”江放下筷子在盖帘上,小声道,谨慎的生怕传到外间去。   董母抬头,窗外的阳光进来,能清楚地看见她发间隐藏的银丝。“你说淑莲?”她知道江一直留在北山村,就算出去也是大儿子带着,记忆里江认识的人并不多,突然提起闺女的亲事……   “您看胡庆呢?”江道,“人是本分人家的,而且说起来都知道底细,不怕人家亏待淑莲。”   听江这么一提,董母垂下眼帘思虑,“志兆问的?人家家里人的意见呢?”   “这不是淑莲现在皮炎好了,志兆说找天带着淑莲去人家道谢。”江道,“到时候就知道胡家大妈怎么样了?”   毕竟对大闺女的亲事很上心,董母现在也是急了,放眼北山村的闺女,除了那个闫玉花,就属董淑莲的年龄最大。   “我倒是觉得胡庆这孩子不错。”这句话,董母是打心底里说的,“帮着咱家干了不少事,有眼色,懂分寸。”   “娘,倒不如您跟着志兆一起去胡家看看。”江提议,“说起来,胡庆家里只剩母亲和老奶奶,你过去了也有话说。”   其实董母是想去的,可是又觉得这样过去了有些唐突,“会不会让人家觉得没理道?”   “娘,您想多了。”江看出董母的心思,脸上笑着,“人家帮了淑莲,您过去道谢,理所应当。况且,听志兆说,您和胡庆的娘原先是娘家同村。”   “这倒是,都多少年没见了。以后为姑娘的时候,还常在一起的。”董母道,脸上的表情轻松了,“等着我回去跟你爹商量下。”   外间的人吃完饭,三个长辈来了兴致,说要去爬山,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出了门。留下的是一桌子盘碗。   江和董淑莲简单收拾了下,便叫了石匠们进来吃饭。   天冷,石匠们的肚子里早已经空了,看着一桌子好菜,也都不客气,洗干净手就坐下了。有人倒着酒,冲着小间道,“婶子,您炒菜就是好吃。”   所谓奉承的话,人基本上都是爱听的,尤其放在董母这种好面子的人身上,最为明显。她从炕上探了一头,“多吃点儿。”   小屋里充斥着酒和菜混杂的味道,江和董淑莲坐在门外,这个点儿日头还是不错的。   等到石匠们吃完饭,两人才进屋收拾。桌上的盘子差不多都空了,男人们的饭量总是大得惊人,几只空空的酒瓶躺在墙角的地上。 第63章 留在   董母从小间出来, “我回去了,家里的猪还没喂。”   董淑莲放下手里的活儿, “我也一块儿回去, 早上的衣裳回去洗洗。”   董家母女回去了,顺便带走几根凳子。江把方桌收拾干净, 盘碗都装进篓子里,水缸里的水已经不多了,她想提着去水洼那边刷干净。   顺着小路往水洼走,江能看见鸽子沟的石场,那边好像很安静,也没有来往拉石头的拖拉机。   山的阴影覆盖了小水洼, 这里很静, 静得好像能听见水往外冒的声音。   江不能直接把脏盘子放进水洼里洗, 那些水还是要吃的, 她在出口的地方洗着。   水凉,饭油直接凝固在盘子上,有些难刷。江心道, 果然还是要温水才行, 索性只能用刷碗布多洗几遍, 心中庆幸带了肥皂过来。   “噗通”, 一枚小石子落在水洼里。江吓了一跳, 手里的盘子差点掉到地上,她四下看着。   “水不凉吗?”巨石上面传来声音。   江抬头,见是那个叫萧正的年轻人, “也不多,很快就洗完了。”   萧正从石头一侧走下来,坐在江对面,“你多大了?”   手下一顿,江继续自己手里的活儿,“二十。”   “这石场是你家的?”萧正又问,“董志兆是你什么?”   “我是董志兆的妻子。”江道。   美人如玉,娇柔甜美,好似天边皎月,带着高不可攀。萧正本有些晃神,却被江的一句话惊到,心有有些不可思议。   “二十?不到规定的结婚年纪。”萧正道,“你没上学?”   “上过,落榜了。家里父母就给做了亲事。”江道,手里加快了刷碗的速度。   “农村的制度还是有漏洞。”萧正有些可惜,“还有,现在都八十年代了,年轻人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家里人无权干涉。”   萧正的这些大道理,应该是原主支持的。可是江是传统的大家闺秀,既然她把自己给了董志兆,就代表会从一而终,一辈子跟着他的。更不用说董志兆对她有多好,她是心甘情愿跟着。   话说回来,这个年轻人没跟着他的老师上山?   “我觉得你应该继续考试,然后上大学。”萧正道,“你知道进了大学,你的视野会变宽,你会知道更多的知识,以后说不定还会出国。”   “出国?”江想起了以前,她在街上看见的异域人,卷卷的头发,还有浑身黑色的昆仑奴。   “对,走出去,留在这小山村只会蹉跎了你的青春。”萧正点头,“你是按家人的意愿才结婚的,可以申请离婚。”   “她不会离婚!”   江手里的盘子差点儿再次掉到地上,回头她看见了不知道何时站在小路上的董志兆。山体的阴影,无法看出他脸上的表情。   萧正顿时有些尴尬,可是自己觉得是在拯救一个被困在这里的无助姑娘,他确信自己没有错。   “董志兆同志,现在不是以前了,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你应该放她走,让她去上学。”萧正站了起来。   董志兆一笑,几步走到江身边,蹲下身去,双手握着那双被水凉透的小手,放在嘴边呵气。转而看向萧正,“我会供她去上学,但是放开,不行!”   不行二字,董志兆加重了语气。下一瞬,他缓了语气,“萧同志,你的老师已经在车那里等着了。”   萧正有些不甘,心中替着可怜柔弱的姑娘惋惜,留在这穷困的小山村,跟着一个村夫,白费了一副花容月貌。可是老师已经在等着,他不能继续留在这儿,只能离开。   萧正走远,身影消失在小路上,水洼这边又静了下来。可是江莫名感到了不平静,她看着董志兆的眼神很不对劲儿。   “人家是要走了吗?”江问,她的手被董志兆攥得有些疼,“你不去送一送?”   “你们在说什么?”董志兆不答反问,他刚才来这边想帮着江拿东西,却碰上了那一幕。天知道他心里像烧了一把火。   “就是说上大学的事。”江看着董志兆的眼睛,那看似平静,其实不知道下面隐藏着何种情绪。   “如果去上学,你会听他的,跟我离婚?”董志兆又问,心中惊涛骇浪般翻滚。他终于知道自己是如何的在乎江,想让她只完完整整的属于自己。   以前,江只呆在董家,不怎么和外面的人接触,就算看见的,也大多是村里的粗爷们儿。如果放她出去上学,接触到如萧正这样受过高等教育的好家庭里的青年,她会不会……   已经无法再想象下去,董志兆知道,江这么漂亮,一到外面肯定会被人盯上。而她始终是单纯的,他怕她被外面的世界迷花了眼,他不能时刻在她身边,他担心她被骗,甚至……   江摇摇头,她不明白董志兆为什么会说出离婚这句话?之前他总是说两人永远不分开的。   伸手摸着小脑袋上顺滑的头发,董志兆压抑着心底的情绪,“我帮你洗。”   清水顺着出口涓涓的流着,水边上还余有几株倔强的杂草,竭力的散出最后一丝绿色。   董志兆提了篓子,走在前面,江跟在后面。   石场的活儿,今天赶了不少,从明天开始要开始加工那种疗养院定制的石头。边上停了几辆拖拉机,正在等着拉石头。几个司机因为冷,找了一处还有日头的地儿,凑在一起抽烟。   “今天来的拖拉机不少。”江看过去。   董志兆嗯了声,“老两那边,这几天都出不了活儿,就到咱这边来了。也可能听说了专家来了这边,所以才过来的。”   这就像前一世的时候,皇帝去民间私访,去了某家酒楼,然后这家酒楼就出名了一样。   “能赶出来吗?”江问,接了疗养院的活儿,一边还要干以前的那些,石场会不会做不出来?   “等明天我把人分分,活儿细的就干疗养院的;剩下的还做以前的。”董志兆说着,一直没有回头。   江哦了声,心道董志兆明明中午时还好好地,现在好像有什么心事。相比于以前的热情,他这样的态度让江觉得有些冷淡,心里也有了些异样。   “我先把东西往家里送着,你回屋吧。”董志兆把篓子放在地上,紧接着进了屋。   江也跟了进去,地上还没有打扫,便拾起了笤帚。   董志兆把剩下的板凳绑到了小推车上,装满盘碗的篓子也捆的结实,推着往北山村的方向走去。   空酒瓶被江收拾到屋外面,放在屋檐下面。屋里的酒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她关了外间的后窗。   大方桌还摆在这里,江用抹布擦了干净。上午做剩下的食材,她收拾在一个小筐里。   外面日头西垂,拉石头的拖拉机装了货便开走了。石匠们嘻嘻哈哈的收着工具,也准备收工回家。   石场安静了,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这片地方,白日的喧闹结束,归巢的雀儿飞的匆忙。   董志兆还没有回来,江独自等在石场,山林里猫头鹰已经开始叫唤,莫名为周围染上一股阴森的味道。她缩了缩脖子,回了小屋,将门关紧。   日头一落下,风便大了起来。中午做饭留下的热乎气已经没有了,屋里清冷。   江坐在小间的炕上,拉开了电灯。暖黄的灯光并不能让人温暖几分,只是能驱散几分对外面黑暗的恐惧。   她抓了几个花生,剥开,果仁送进嘴里,昨日明明是香脆的味道,现在好像变得有些无味。江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想着董志兆是不是不会回来了?或是把她给忘在这里了?   如此一想,心里竟有了些难受,她讨厌这种感觉。又有些不解,以前她没有董志兆的时候,也过得好好地,现在是怎么了?   小屋里没有表,江不知道现在几点钟,她也找不到手电筒,无法回去北山村。她有些害怕,这里四周都没有人,只剩她自己。两只小手拢进袖子,她深深一叹。   就在这时,外面有了轻微的声响,江心中一跳,忙从窗户望出去,那是她子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董志兆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一个包袱,顺手放在方桌上。他看去小间的门帘,那边的灯光透了一些出来。他想也没想便掀帘走了进去。   “我捎了几个馒头过来,爹从厂里带回来的。”董志兆对坐在炕沿上的纤细身影道,她柔柔弱弱的坐在那里,像极了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可怜儿。他的心瞬间变软了,语气变得更加温柔,“你怎么了?”   江有些委屈,她几乎是憋着自己的眼泪。他明明知道自己还在小屋里,为什么不早些过来?这边就她一个人,她真的很怕。   不说话的江让董志兆心里发慌,他猜想是不是在水洼时自己有些过分?可是他当时就是生气,气她和别的男人说笑,居然还谈到什么离婚?   呵呵,离婚,她一辈子也别想!   “别不说话呀!”董志兆伸手去摸江的脸儿,手下落空,被那娇人儿灵活的躲开了,“又躲,你能躲到哪儿去?”   看着逼到眼前的董志兆,江气得嘟着嘴,两只小手不客气的推着那人的胸膛,只想离开他的控制。   “你是不是等急了?”董志兆被小手挠了两下,最终还是把人给紧紧抱进怀里,身心一下子被填满,所有的阴霾烟消云散,“你气我了?”   “你怎么才过来?”江哼了一声,熟悉的温暖包围着她,这个怀抱是只属于她的。   “我回去的时候,胡庆在娘那里,正说着去胡家道谢的事儿,我怎么能走?”董志兆安抚着怀里的人,她暖暖的,软软的,似乎一用力,就会勒进自己身体里。   江的气在听到这儿时,顺了一些,但是看看外面的黑夜,她也来了一股倔脾气,就是不说话。   “怎么办?我还是跑着过来的,差点儿把鞋都跑丢了。”董志兆在江的额头浅浅一印,“还特意带着馒头,跟你一起过来吃饭的。人家胡庆可是在前屋喝酒呢?”   “那你就回去喝酒。”江嘟哝了一句。   “我要和你一起吃饭。”董志兆的下巴蹭着江柔软的头顶,那里青丝乱了。“我中午吃的不多,现在快饿死了。”   两人的暖意融化了彼此,心疼着彼此。   江从董志兆怀里挣开,“为什么要在这边吃饭?”   “傻媳妇儿,这边不烧火,你想晚上冻死你男人?”董志兆宠爱的刮了下江的鼻子,“还有这边剩了不少菜没做,不就浪费了?”   说的也是,这边不烧火是真冷得要命。至于那些没做的菜,一会儿炒炒,倒是不费事。   外间的灯亮了,董志兆出去拿了一些柴进来,不是平常烧的那种草,而是粗木柴。他坐在灶膛前,生了火。   江把剩下的菜洗了洗,番瓜头,几片白菜叶子,还有灶台上剩下的一小块猪肉。这样可以做一个白菜炖肉,再来一个番瓜汤,中午还剩了几块带鱼,这顿晚饭也算丰盛。   锅里正在炖白菜,董志兆带来的馒头一起放进锅里热着。   江把菜板放在大方桌上,用刀把剩下的番瓜头切成薄片,拿了一个生鸡蛋放在一边。   白菜出锅后,倒入清水刷干净锅,然后江准备做番瓜汤。   锅里加油熬热,扔上一把香葱末,用锅铲炒出香味儿,再把番瓜片倒进锅里,加盐翻炒。差不多时候,加入清水,慢火炖煮。开锅,打上一个鸡蛋,用锅铲搅散,汤就做成了。   炕上暖和,两人把盘碗放在盖帘上,端去了小间。小小的屋里,暖气融融。   “缸里没水了,就剩个底子了。”江道,白天也实在没有功夫去挑水。“你觉得把水洼的水引过来怎么样?就不用每次走那么远去挑了。”   “媳妇儿真聪明。”董志兆夹了一片肉送去江的汤碗里,“水洼比咱的石场高出一块,正好可以往下淌。”   “真的可以?”江问。   “可以。”董志兆点头,“这样也不怕冬天上冻了。在地上挖条半米深的沟,再埋上管子,就可以了。”   “可是最近很忙,什么事都凑到一起了。”江又道,仔细想想,董志兆这段日子简直忙的不行,什么事都等着他拿主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顾过来的。   “先一件一件的干,不怕要做的事多,就怕没有事做。”董志兆道,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八点了。   江信了董志兆的话,他应该是中午真的没吃饱,因为晚饭全吃光了,而她还是以前的小饭量。   “我去挑水。”董志兆找了衣裳穿好,准备开门出去。   江一把拉住他,“天黑了,明天再去吧,看不清路。”   董志兆笑笑,“没有水,怎么泡脚?”他揉着她的头顶,“没事儿的,我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乖乖等着。”   清冷的夜空,一抹月牙儿孤零零的悬挂,夜风飕飕的擦过屋顶,奔去远方。   外间的铁锅刷了干净,江用抹布擦干灶台。又去了墙角,把空了的水缸放到,拿着饭帚刷着已经积了水垢的缸底。   小屋收拾干净,江找了手电筒出来,想着一会儿和董志兆一起回村,这张大方桌还要送回董家去。   她去了门边等着,有时候讶异于董志兆的胆大。就比如这漆黑冰冷的夜晚,她就不敢出去。现在想想水洼那里,黑暗中会有多}人!   冷风继续,有时候刮着窗户发出轻微响声。董志兆挑着一担水回来了,江帮着开了门。   放下担杖,董志兆搓搓手,“外面真冷。”   “现在回村不?给爹把方桌送回去。”江问,再不回去就真的太晚了,董家夫妇也就关门了。   董志兆往锅里添着水,“明天再送吧,这么晚了。”   “那我怎么回去?”江问,手里拿起手电筒,回身想去小间拿外套。   董志兆拉住江,从她手里拿过手电筒,另一只手揽上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身上,“你也不用回去,咱俩都在这边。”   灯光下,火热的眼神毫不遮掩,江低头看着董志兆衣裳的扣子,“家里怎么能不留人?娘又要说了。”   “可是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害怕呀!”董志兆笑,双手环上细腰,怀中的纤细柔软玲珑。   这话江显然是不信的,刚才他都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水洼那里挑水,现在又说自己害怕?她伸手捶着董志兆的肩头,“快松开。”   董志兆放开了江,手仍旧有些恋恋不舍的扯了下她的发丝。“我刚才走了一路,有些冷,先用热水泡泡脚。”   外面是真的冷,江走去灶前烧火,“五爹说这边会给烧一个炉子。”   “他跟我说了,过两天就拿来。”董志兆脱掉自己的外套,“咱家的煤,后天会拉来。”   江嗯了声,这边生个炉子也好,实在是冷,刚才还软乎乎的馒头,现在已经凉透了。   烧了水,董志兆端着盆去了小间,放下了门帘。外间,江把剩下的馒头放进锅里,以免放在外面风干了。   已经九点多了,可是看董志兆的样子,还不打算送自己回去。江走去小间想再催一催。   小间的旧桌子旁,董志兆挽着裤腿,露出骨肉均匀的小腿,他正在敲着算盘,手里是白日里的那几张白纸。   江不想打扰,只能坐在炕沿那里等着,心里又焦急,这回去该是几点了?   终于,那边的董志兆放下算盘,伸了个懒腰,脸上一片轻松。   江开口,“该回……”   “媳妇儿,你知道今天这锤子买卖,咱挣了多少?”董志兆站起来,走到江面前,神秘的对她挑了挑眉毛。   “猜不出。”江摇摇头,这算数的事她最不擅长。   “那你想不想知道?”董志兆又问,他坐到江身旁,手臂缠上她的腰,让她紧贴着自己。   “多少?”江问,看董志兆的样子,这笔买卖应该是赚了不少。   “你留下来,我就告诉你。”董志兆坏坏的在江腰间一捏,引得小人儿一阵扭动。   江拍了腰间的手一下,没好气道:“家里不用看门?不怕进贼?”   董志兆将乱动的人抵去墙上,他和她,力量方面简直太过悬殊,就如同拿捏一只小兔子一样容易。“贼?”他心中不由又记起水洼那里的一幕。   “你干什么?”江一阵羞恼,被这样禁/锢着,她真的半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   董志兆玩着江的头发,眼睛落在这张貌美如花的小脸儿,真是美得让人无法移开眼睛。想起萧正看江时的眼神,就有一种自己的宝贝被别人觊觎的感觉。   这种感觉,董志兆很不喜欢。男人的占有欲总是极强,他的就只能完完整整的属于他,别人休想多看一眼。   “以后,眼里只有我行不行?”董志兆抬起江的小手,放到自己的唇边。   手指尖微微的痛感,让江忍不住想抽回来,却换来对方变本加厉,“知道了。”   “乖,留下来。”董志兆温声细语的在江耳边轻喃,“以后都留在我身边,我把所有的都给你。”   江只觉得浑身发软,头脑晕乎,小小的身躯笼罩在董志兆强烈的气息里。   “啊!”江忽的倒在炕上,周围陷入黑暗,那是电灯被关了。待她想要起来,已经被人紧紧抱住。   “不走了,好不好?”董志兆揉着软软的小脑袋,“这边很冷,有你就好了。”   这话说的江已经没了脾气,就算她说一定要走,董志兆就会放人吗?“等等,你把手……别”。   到嘴的肉从来没有放过的道理,这是董志兆的原则,更何况那本来就是他的小甜妻,要吃她,自然是天经地义的。   风儿不息,整座石场陷入沉睡,山林静谧,世界一片黑暗。   火热与温暖交织,那便是无穷无尽的缠绵,黑暗与寒冷皆被抛却。   江的腰酸软无力,手臂已经无法支撑,软软的趴倒在董志兆身上,她的小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发丝倾泻在他的肩头,。不规则的呼吸喷洒在阳刚的胸前,已经累极。   小小的额头汗涔涔的,几缕碎发黏在脸侧,江咬着红唇,有些不满,就知道他的话不该信!   微微动动身子,江想离开,引来腰间大手的不满,继而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肥章哦。 第64章 和美   “嗯!”江不满的嘤咛, 可是实在无能无力,在董志兆面前, 她就是一只遇到野狼的兔子, 根本逃不了。   董志兆的手未从那软的不像话的细腰上离去,流连描画,引得人儿微微颤抖, 隐隐的哭腔向他抱怨。   “乖,这样才不冷。”董志兆轻声诱哄, 他试着去扶她。   冰冷而又火热的夜晚过去,东方的天边出现一丝金线, 并不强烈。似乎大冷的天, 连太阳都不愿意升起,懒懒的睁了下眼。   江轻轻的转了下身子, 极力想稳住自己的凌乱的呼吸,她的身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 这时候她终于明白昨天早上, 董志兆说的那句“加倍讨回”是什么意思。   一旁,董志兆坐起,被子从精壮的身躯滑落到腰间。他就像山上的青松一样挺拔,脊背上能看着他的骨节分明。   江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两颊泛红。心中暗自埋怨, 家教那里去了,大家闺秀哪能这样看?   “你再睡一会儿。”董志兆翻身趴下,手下抹开江额前的碎发, 露出一张桃花面,让他想狠狠□□一番。   狠狠地瞪了董志兆一眼,江轻哼了声。再睡,上工的石匠就来了;家里那边,董母万一知道了,又该埋怨她不管家了。   这幅小样子勾得人心里痒痒的,董志兆捏捏江精致的下巴,“还敢瞪眼?信不信我罚你?”   “我不敢了。”江连忙求饶,往边上逃了逃,“我还要去娘那边看看。”   伸手为江掖好被角,董志兆既爱又怜,“我只是说笑的,不要躲我。”   好歹董志兆没有再做什么,江等着身上的汗消了,便起身穿好衣裳。下炕时,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有一种差点儿被散了架的感觉。   外间,董志兆已经收拾好,又把要带回去的东西收拾了下,装进一个布包里。   “你要不在这边休息下。”董志兆道,眼中带着浓浓的心疼,他真的是爱她爱惨了,以至于自己有时候都无法控制。   “回去吧。”江道。   “我扛着桌子,你帮着提着这些。”董志兆把布包给了江。   江接过,布包里面装的是一些盘碗。“放在这边吧,以后来了人也省得再来回折腾。”   董志兆一想也是,或许之后疗养院那边还会来人。“媳妇儿总是想的长远。”对于江,他总是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情,不管在谁的面前。   瞪了一眼董志兆,江可没忘记昨晚自己是怎么被他……“至于家里,我今天去镇子上买一些回来。”   “对,今天小月正好歇着,你和娘她们一起去镇子上添几件衣裳。”董志兆道,“去胡庆家,该穿的体面些。”   江应着,蹲在脸盆边洗着手脸。   “只是,你如果累了,就换天再去。”董志兆到底不忍心看江这么劳累。   “去吧,我看淑莲没有好看的衣裳,尽是些老气的。姑娘家还是穿着活泼点儿的,比较讨喜。”江道,这个董家大姑娘其实是心地最善良的,就是之前的皮炎耽误了她,所以真的该给她找个好人家。   “那我让淑莲骑车带着你。”董志兆道,“小月的车子你千万别上,她上来一阵就是个疯丫头,骑着野得很。让她带着娘,她还能收敛点儿。”   江看了眼董志兆,擦干净脸。这个男人心细的很。   “也不知道将来谁那么惨,会娶小月。”董志兆摇摇头,“这个丫头啊,将来肯定把人管的死死的。”   “你这么说自己的妹妹,都不向着她说话?”江走过去开了门,晨曦洒进屋里。   “我自己的妹妹还不知道?”董志兆扛起桌上走了出去,“小月是肯定不会受欺负的,淑莲脾气软,必须找个疼她的。”   到底是骨肉手足,彼此关心着彼此。就像大多数人家一样,若干年之后,兄弟姐妹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过上自己的日子,但是逢年过节必会互相走动,联系彼此。   回到北山村,董志兆直接背着桌子去了前屋。江想回老屋做早饭,在院外拿了一些柴进屋。   曾经看了觉得}人的老屋,现在一片和美。   江烧着火,灶台上放着零嘴小筐,她抓了一把瓜子,摊在手心上,一粒粒的捡着。   今天石场还是会很忙碌,疗养院的那批石头,还需要董志兆过去指导石匠。   吃了早饭,已经过了八点。董志兆到了院子,简单收拾了前天割回的竹子,把东墙角收拾了出来,为明天拉来的煤倒了个地方。   江收拾了饭桌,换上了新呢子大衣,把自己的头发扎了起来。镜子里的小脸儿明艳甜美,嘴角两侧各一个小梨涡。   “去了镇子上,自己也添几样。”董志兆要去石场了,不舍的从背后环住江,看着镜子里的那张小嘴一嘟,“给自己买个皮包,以后我也带着你出去。”   耳边痒痒的,江抬起手来去推,“知道了,你还不走?干活的都到了吧。”   “又赶我走?”董志兆的脸埋去江的脖颈间。   “嗯!”江的脖间一疼,带着酥酥的麻痒,手上顿时没了力气,“别……”   “好了,我要去石场了。你小心,让淑莲骑车慢点儿。”董志兆嘱咐着,他不敢说出自己心中的那份冲动。他每次看着她,都想把她一口口的吃掉,怕说出来吓坏她。   屋里终于静了,刚刚梳好的头发又被董志兆弄乱了。江重新拿起梳子,盯着镜子,轻轻掀了自己的衣领,脖间赫然又多了一处红印。   把衣裳领子拽高了些,挡住那些羞人的印记,江重新扎起自己的头发。   炕沿上,是董志兆上次收回来的钱,厚厚的一沓。江仔细的把钱叠起来,装进大衣的里兜,拿着一个布包出了门。   门上落了锁,江把钥匙藏在院子里的一块砖头下面,万一董志兆回来还能进屋。   不想董母等着自己,江出门往前屋走着。   “江!”   听到这声音,江眉间不由簇了下,她回了头,冲着手里推着自行车走过来的人叫了声,“巧姐。”   苏巧看着江手中的布包,一张涂得白白的脸上笑着,“要出去?”   “和我婆婆一起去一趟镇上。”江故意抬头看看日头,示意自己不想多说。   “我还以为你自己要出去,想和你搭个伙呢!”苏巧的一身衣裳还是昨日的,手上带了一副黑皮子手套。“我正好也要去镇上。”   江并不在乎苏巧要去哪里,去做什么,只是礼貌的笑了笑。   苏巧带着手套的手拉下自己的一缕头发,“我去镇上理发店烫个头,你要不要试试?”   江摇头,她更喜欢自己现在的直发,因为董志兆喜欢用手指缠缠绕绕。   “那我先走了,你赶紧忙吧!”苏巧推着车子往村口走去,背影挺直,不像以前那个受气的媳妇儿。   董淑月从董家出来,对着苏巧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而对江挥了挥手,“嫂子,我们都准备好了。”   这个董家小姑娘就是性子活泼,江走过去,“你作业写完了?”   “昨晚上就写完了。”董淑月神神秘秘的凑到江耳边,轻声道,“嫂子,你说那个叫胡庆的四眼儿是不是看上大姐了?”   “小小年纪,心事不少!”江戳了下董淑月的额头,“娘是不是在等着?咱们什么时候走?”   正说着,董母走出前屋,回身把门锁好。身上穿的板正利索,手里也攥着一个布包,头发依旧梳的妥妥帖帖,几枚小发夹隐藏在发间。   难得的是董淑莲,她今天终于换了一件颜色不那么老气的衣裳,但是有些肥大,并不合体,袖子也几乎快包住手了。   “你说去什么镇上,又要耽误不少功夫。”董母嘴上习惯的抱怨着,脚下却不停,走到了门口。   “娘,你没多穿点儿?”江道,“万一一会儿再变天。”   “买了就赶快回来,还非留在外面挨冻?”董母拽拽衣角,不让衣裳带一丝褶皱。   四个女人,两辆自行车,沿着出去的土路,往着镇上去了。   镇上赶集,人潮攒动,天冷并没有阻挡住出门赶集的人,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自行车停在了看车处,领了两个看车的小木牌。   “娘,去百货大楼看看吧?”江指着那座二层的建筑。   董母犹豫了一下,“先去集上看看,那边扯布的,有不少质量好的。”   如此,四个人走进了人群里,彼此盯着不要走散。   布市在集市的最头上,商贩们支着一排长长的台子,上面是一滚滚的布,颜色多以深沉为主。冬天的衣料相对来说会厚些,深色也耐脏。   董母攥着布包,在台子前走了一圈,有时用手试试布料的厚度,打听着价钱。一旁跟着不爱说话的董淑莲。   而董淑月心里显然更倾向于去商店买衣裳。这个年纪的姑娘正是刚开始爱美的时候,同学之间也多少会暗中比较。   走了一圈,董母什么也没买,嘴里念叨:“没有好看的。”   江走到摊子前,手里选了一块灰色的布料,试了试,也挺厚实的。“娘,给爹做一套这样的吧?”   董母走过去,先是问了商贩这布的价钱。得到答案,又连声说太贵了。商贩又稍稍让了让,推销着说是最新的布料。   其实布料的确质量不错,但是董母犹豫,也是因为价格有点儿贵,她觉得扯一块便宜的一样穿。 第65章 花钱   “一件褂子和一条裤子, 您给扯一块。”江开口,大冷天的, 做个买卖都不容易,她决定买下。   董母一愣,“再看看,指不定还有好的。”   江笑笑, “还有好的,咱也买。”   那边,商贩利落的扯了布料,三下两下的就叠好了,给董母装进布包里。   “嫂子,去看看衣裳吧?”董淑月过来拖着江的胳膊往不远处卖衣裳的地方。   “先等等,咱们在再扯几块。”江走回布料那边,又挑了几块颜色不一的料子。   “够了, 这得买多少?”董母觉得心疼,眼看着江一张张的钱就花出去了, 这可不都是儿子辛苦挣回来的?花起来可眼都不带眨的。   四人从布市到了卖衣服的区域,用竹竿支着高高的架子,上面挂满了衣裳,面包服, 毛衣……   给董家两个姑娘各买了一件毛衣, 又买了纱巾,手套。每次董母都会唠叨一句,别买了。   在集市上买了不少东西, 江的包里装着毛线,棉花,还有一块锦缎。   终于从集市里挤出来,四人站到人少的路边上。江从旁边卖糖球那里买来几只,分给董母三人。   两个姑娘乖巧的接了过去,董家小老太却觉得有些别扭,她这么大年纪,在大街上吃东西,人家看着可不是会笑话?   “娘,我们先到那边坐下歇歇。”江指着不远处一条人少的小胡同。   四人走进小胡同,那里平常应该是有人休息的,地上放着几块石头。这个年代没什么讲究,有地方就坐。   到底在北山村不大吃糖球,董母咬了两颗,就直接捂着嘴,脸上皱成一团,“太酸了,制不了。”   最后,董母的那只糖球归了董淑月,这姑娘可不在乎,走在人群里照常吃,什么顾虑也没有。   “咱去商店看看?”休息的差不多了,江提议。   “还要买什么?”董母看着三个满满的布包,“省着点儿吧,过日子不能这样流水似得花钱!”   江知道董母又开始心疼钱了,特意看去董淑莲,“淑莲还没有件像样的大衣,咱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董母也看去大闺女,心里想起去胡家的事儿。倒也算是相亲的意思,当然不能让人家觉得自己闺女穿的寒酸。   一旁的董淑月雀跃不已,立刻上去挎上江的胳膊,手里帮着提包,“嫂子,我们学校的老师穿了一件大衣。可好看了,我觉得大姐穿上,肯定也好看。”   “等你看好哪一件,嫂子也给你买。”江笑道。   到了商店里,这里不如集市上拥挤,但是也有不少爱美的姑娘家来看衣服。不过价格却是外面的好几倍。   四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在柜台外面看着,墙壁上是熨得平整呢子大衣,短的,长的,颜色也好看。   江给董淑莲挑了一件和自己身上差不多颜色的,试穿了下正好合适,而且这种颜色衬得脸皮白皙。一旁的董母看了也很满意,轻轻点头。   “好看!”董淑月夸着,“我早就说我姐长的好看,就是从来不打扮而已。”   “自己去挑一件吧!”江对董叔月说。   相对于董淑莲,董淑月比较有自己的主意,她也不扭捏,直接挑了一件水红色的长呢子大衣。   “哎哟喂,小祖宗,你要这么长的,上学穿着能方便?”董母忙上前制止,一看用了这么多料子,就知道很贵。   “娘,小月看上了就买着吧。”江对营业员表示,两件都买了。   一顿商店逛下来,董母心疼钱都疼得麻木了,最后也就随三个小辈儿去买了。   江摸了摸兜里,剩下的钱不多了,董志兆的一批卖石头的钱,不到一上午就被花没了。但是她知道所有人都开心,就连董母,其实除了心疼钱,心里也是高兴地吧。   又给家里的三个男人,每人买了一顶棉帽子,四个女人才把大包小包挂到车把上,准备回家。   兜里只剩下几块钱,江以前其实对钱没什么概念。前世她出生富贵,也不用在这方面操心,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可是当她和董志兆一起生活,她才知道,每一分钱都是董志兆辛苦挣回来的。而他,说要把所有的钱都给她。   经过下村的时候,四个人去了新屋一趟。差不多也快中午饭时间,想着干脆把饭做出来。   院子里,曾木匠正踩在一根凳子上,手里拿着铁锯锯木头,木屑在嘎吱声中,落到地面上。   董志闻的情绪比起北山村时,好了很多。回想闫玉花的事,现在都让他不寒而栗,如果不是大哥,自己真被那坏女人算计,且缠上了。   午饭,干脆就一起留在新屋这边吃了。饭后,四人回了北山村。   天气不错,现在的时节地里也没有农活儿,村口处,有几个女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   “婶子,出门了?”村里的女人打招呼,眼睛看去自行车上的大包小包。   见了不少人在这里,董母便想过去拉上两句。当然,最主要的,她是想炫耀。   “这不今天赶集去了,买的东西多了些,回来的就晚。”董母站去人堆里,“下村新屋里,俺外甥帮着干活儿,干脆就在那边吃了。”   “这都买了什么?”有女人干脆直接掀开布包,往里瞅着。   董母现在巴不得村里人都知道,她家买了很多东西,日子过得有多好!   “就是几件衣裳,志兆媳妇儿一定要买。”董母貌似无奈的说道,“大贵贵的东西,我就说那百货大楼的东西就是闭着眼睛要价!”   女人们有羡慕的,有泛酸的。可是改不了的事实是,人家董家老大能挣钱。短短时间,办了石场,又置了新房子,批了宅基地……   女人们看完了衣裳,又拉起了家常,说刚才苏巧烫了头发,也是大包小包。   说起闫家的人,董母没兴趣,带着媳妇闺女回了家。   爱美是姑娘家的天性,就算是董淑莲这样的性子,亦然。她摸着厚实的呢料,心里当然喜欢。   董叔月像只欢乐的小鸟,穿上新衣服有些舍不得脱下来,还想着跑去董五爹家给欣姐看看。   “淑月,你会织毛衣,等着你教教我。”江从布包里掏出两扎毛线,放在东间的炕头上。“这些你给爹织一条毛裤,包里的,我给你大哥织一条。”   一听这话,董母看了眼青灰色的毛线,虽说是半毛的,可也不少钱。这个媳妇儿真的很会来事儿。   董叔月点头,“嫂子,到时候剩了的毛线就给我了。”   “都给你,布料和毛线。”江笑道。   这趟去镇上赶集,董母和两个姑娘都很高兴。老屋这边添置了新的盘碗,细细的白瓷上是一朵朵娇生的花儿。   刷干净新的碗盘,江整理着买回来的东西。   一块布料,她要给董志兆做一套新衣裳,以后他在外面谈买卖也不能太寒酸;她还要给他做一副棉手套,冬天太冷,不能冻伤他的手。   江还专门买了一套毛衣针,以后学会了,就可以织毛衣。   出去了一上午,加上昨晚没怎么睡好,江觉得有些困乏。她在灶里烧了一把火,炕头有了点热乎气。   脱了鞋上炕,江拉了被子盖上,想睡一会儿。太累了,头一沾上枕头,她便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江悠悠转醒,脸边的痒感有些扰人,她伸手去拍。   小手一把给人家抓了去,紧接着还是懵懵的人儿也落进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   “唔……唔!”江忽闪着眼睫,黑宝石一样的眸子尤带着搞不清状况。   唇边游弋的温软,浅尝那份甜美,久久不分。   “小懒猫,睡觉又不关门?”董志兆的声音有些哑,看着泛着水光的红唇,不禁又贴了上去,描摹碾磨。   江刚睡醒,浑身软着,尤其被这样抱着,更是散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几点了?”江好不容易逃出对方的掠夺,红着一张小脸儿问,“你怎么回来了?”   董志兆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手指捏捏江的鼻尖,“我怕再不回来,你被人家偷走了都不知道。”   江转转自己的脖子,伸手拉起董志兆的手,看着他腕上的手表,“四点了?”   “今天累坏了吧?”董志兆把软软的小媳妇抱到自己腿上,手里玩着她的小手,柔若无骨。   “把钱全都花光了。”江为了稳住身形,圈上了董志兆的脖颈,两人变得更加亲昵。   “没事儿!”眷恋于温香软玉,董志兆不舍得松开,明明回来是要干活儿的。   “这么早回来?”江挣扎着从董志兆身上下来,那双不老实的手已经让她感到了他的某种情绪。   怀里的软娇没了,董志兆叹了声。“我回来把煤棚子搭起来,明天装煤。”   “能搭起来?都四点了。”江去了镜子前,梳好头发。   “差不多,就搭个简单的,今年冬天先这么凑合着。”董志兆掀了门帘去西间,没一会儿,他提着工具走了出来。   董志兆先用锯子把竹子锯成一样长短,看上去大约一人高的样子。   到了东墙角,董志兆在地上画出煤棚子的面积。然后地上挖一条二十公分的沟,把竹竿一根根拍好埋实。   竹竿之间用麻绳或是铁丝绑实,两排绿绿的竹墙就做成了。   董志兆现在那里端详着,棚顶应该怎么加。   对于董志兆,江由衷觉得他手很巧,干什么也快。看看天色,也该做晚饭了,她走去院外拿柴火。   “你给老子站住!”   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差点惊掉了江手里的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随心所欲,17瓶。   么么哒~(^з^)-☆ 第66章 选路   天色稍稍擦黑,正是家家户户做晚饭的时候, 袅袅炊烟从屋顶的烟囱冒出, 缓缓上升, 最终消失不见。   江的手不小心被柴刺划了一下, 她的轻轻揉了揉被划得地方, 只是一条痕迹, 没什么大问题。   循声望去,自村东头而来的路上,是一对拉扯的男女, 互不相让。   “你给我回去!”闫麻子厉声喝道,手狠狠的抓上苏巧的, “连饭都不做, 就想往外跑!”   苏巧挣扎着, 用力的想掰开闫麻子的钳制,“你不让我出去, 钱从哪儿来?西北风刮来?”她的话中带着讥讽, 没有以往对闫麻子时的怯懦。   闫麻子闻言大怒, 嘴中无情的骂着, “你他娘的是去挣钱?你个不要脸的贱/货!”   “呵呵!”苏巧笑出声来, 两脚像生了根在地上,任闫麻子怎么拽,她就是不动,“闫盛,你也就有本事打我?你看看你这熊样儿, 给给我什么?现在你喝的酒不是我买的?”   “啪”,响亮的一耳光打在苏巧的脸上,打乱了她精心打理的卷发,嘴角流出一丝血迹。闫麻子双眼发红,口中骂骂咧咧,“给老子回去,别给我出去丢人!”   苏巧猛地抽回手,一甩自己的头发,大拇指拭去嘴角的血,冷笑一声:“不回去!”   闫麻子被闪了一下,当场一个趔趄,直接从地上捞起一块石头,威胁着:“回不回去?”   突如其来的吵闹声将村里的人引了出来。闫家的日子一向就是这样,三天一大闹,小闹天天有,似乎村民也是见怪不怪了。可是眼下闫麻子这就是想杀人的样子,那还了得?   两个男人上前拉住闫麻子,劝和着。   闫麻子和苏巧九岁的儿子跑出来,哭的大声,两条鼻涕流的老长。他跑到苏巧身旁,拉着她的手:“妈。”   苏巧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柔软,她摸了摸儿子的头。在看见不远处的江时,眼神又硬了起来,她抽出自己的手,转身就走,不顾身后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叫。   一场闹剧很快收场,山村又恢复了宁静,只是那孩子无助的哭声实在让人心碎。   苏巧是往村口走的,她这个时候出去,而且穿的花枝招展的,不免会让人乱想。   村民都散了,江拿着柴火回了老屋。天蒙蒙黑,院子角落里,那个男人还在忙活着,刚才外面的闹剧,一点儿都没有影响到他。   “快了吗?”江走过去问,把地上的工具捡了起来。   “快了,明天搭上顶就好了。”董志兆用钳子拧紧铁丝,两排竹墙整齐坚固。“外面刚才很热闹吧?你看咱村子不大,但是事儿真不少。”   江摸摸竹墙,看了眼董志兆,“你都一点儿也不好奇外面发生什么?”所谓人都有看热闹的心里理,他怎么就不去看?   董志兆笑笑,“有什么好看的,不冻着媳妇儿才是大事,我只关心这个。”   听了这话,江嗔了一句:脸皮厚。便转身会屋里做饭。   白天赶集,买了棒子骨,江要熬骨头汤。   骨头汤很简单,就是锅里添水,放上骨头加盐熬煮就行。待开锅的时候,用勺子把上面的一层油沫子先撇掉,再继续煮。   锅里咕嘟嘟的响,水汽沿着锅盖的缝隙钻了出来,带出丝丝香味儿。灶里的火烧的不急不细,屋里暖了。   汤熬好了之后,江找了一个菜盆,舀了汤进去,又捞上一些骨头。这是要给前屋送过去的。   董志兆端着骨头汤送去了前屋,外面的天彻底黑了。   老屋里,江把熟透的馒头端去饭桌上,然后拿了两只饭碗,舀满了骨头汤。汤汁浓白,上面飘着一层油花。碗中倒上几滴酱油,然后再撒上香葱末,就可以了。   单独找一个盘,捞上几块棒子骨,一会儿可以啃着吃。其实这种骨头上是没有多少肉的,不过是晚饭可以消磨时间。   另外又拌了一个白菜丝儿,小饭桌上也就摆满了。   董志兆从前屋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东西,他放在正间的地上。   “这是什么?”江看着地上一堆铁。   “爹在厂里烧的炉子。”董志兆拍拍手,“等明天,我抽空就安上。”   其实董卓这人脾气怪是怪些,但是做事倒不马虎。地上的铁有不少锈痕,估计就是他从厂里的下脚料了翻出来的。   “赶紧吃饭吧!”江催促,“晚上还要叫小月过来,教我织毛衣。”   正在洗手的董志兆听了这话,一脸苦笑:“媳妇儿,我晚上不想去石场了,留我在家里吧?”   “那石场,你不管了?”江给董志兆拿了毛巾。   “你说咱雇一个看石场的人行不行?这样我晚上也不用过去了。”董志兆把沾着水的手伸到江眼前,“你给我擦擦。”   江瞪了董志兆一眼,直接把毛巾塞到他手里,“你不是放在小间很多东西?再说了,你让人睡你的炕?”   董志兆边擦手边点头,“你说的对,那里的炕只能是咱俩的地盘儿!”说着,他的手肘碰了碰江,眉毛一挑。   江没再理,自己上了炕坐好,给两人摆了筷子。   一顿饭后,董志兆百般不乐意的被江赶出了门。临走江又叮嘱了句,去了小屋,千万把炕烧暖了。   晚上,来老屋和江做伴的是董淑月,她直接拿了书包过来,早上想从这边去上学。她还要交江织毛衣。   学织毛衣,董淑月是先从最简单的平针教的。只要在针上起好了扣,接下来都是一样的操作,不用数多少针,留扣眼,加针什么的。   江学的很快,但是董淑月明天还要上学,她也就早早地关了灯。   老屋陷入一片黑暗,被褥下是暖暖的火炕,将人的身子烫得软软的舒坦,与外头的寒冷,俨然两个世界。   董淑月趴在枕头上,眼睛眨了眨,“嫂子,我听人家说,苏巧跟了老两了。”   江侧过身子,这小姑娘整天哪来那么多的消息?“你好好上学,这些不关咱的事。”   早在知道苏巧抹黑自己的时候,江就决定离这个女人远远地。   “是真的。”董淑月又道,“我同学是老两的邻居,说他媳妇儿为了这事儿整天闹,都闹到村支书家里去了。”   这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江叹了口气,这是不是就是苏巧当日跟她说的,另选一条路?可是这条路,真的对吗?   “嫂子,你也看见了,苏巧现在打扮的哪像个农村的媳妇儿?跟城里人似得。”董淑月轻蔑的哼了声,“就闫家能给她这么花钱?”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今日见了苏巧那神情,分明是已经认定这条路。   “快睡吧!”江道了声,“明早我给你下面条。”   一夜过去,清晨的北山村静静地,地里没有农活儿,大多数人还赖在被窝里。   天色不好,阴沉沉的发黄,风倒是不大,也不太冷,却总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董淑月早上吃了饭就去上学了。江把院子收拾了一下,今天要来送煤。   董志兆这次要了不少,连着前屋董家的一起,找了拖拉机一起运来。他吃了早饭就去了石场,拉煤的事儿他下午才去。   前屋院子,董卓也把煤棚搭好了。今天家里拉煤,他也正好歇着,可以在家里张罗。   江来了前屋,拿昨天晚上的汤盆。   “你说,我去胡家拿些什么东西好?”董母把昨天江给自己买的新袄上的扣子重新钉了一遍,仔细的叠好,越看越觉得这件衣裳合心意。   江想了想,“胡庆家不是就和大姑家一个村?”她记得董志兆说过,胡庆家就在离镇上最近的村。   “你是说让我去跟你大姑打听一下?”董母把新袄放到一遍。   “倒是不用去特意打听。”江坐上炕沿,给董母倒了碗热水,“胡家离着镇上进,估计也没有什么缺的东西。您可以带些松菇,然后买点儿肉和鸡蛋,点心,都行。”   董母点头,这下家里终于有个可以和她商量事儿的人了。大闺女话少,你说什么,她总是听,从不发表意见;小闺女现在还不能让她分心想这些。   “其实,就是过去道个谢,您也和胡大妈这么多年不见了。”江又道,“就像平时走亲戚一样,不用太刻意。”   “你说这话对。”董母盘着腿,“这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做多了,让人觉得咱是在上赶着。”   “娘,您的裤子还要赶紧做出来才是,我听小月说,一到年底,下村的裁缝那里活儿就多,万一她赶不出来。”江又道。   “过晌,让淑莲带着我去下村量量。新屋那边我去给你们看看,昨天看着,活儿好像快干完了。”董母道。   “就这两天了。”江回道,“志兆又让曾表哥给做了面板,菜板,等着也拿来这边一面新的。”   “尽瞎花钱,这里的板还能用。”董母嘴上数落,心里倒是舒畅,当初那个总冷着脸的媳妇儿,现在也是越看越顺眼。仔细想来,儿子是娶了她,才一步步发迹起来,看来是个旺夫的。   这时,董卓走进来,摘了头上的单帽,“老屋的炉子安上了?”   “没有,昨天只把煤棚搭了起来。志兆说,白天找功夫安。”江道。   “那个,你把钱给他们了?”董卓看去自己的婆娘。   “哦,煤钱。”董母一拍大腿,伸手从裤兜里掏出钱来,往江眼前一送,“这是这边的煤钱,你一会儿给志兆,让他给人家。”   江没接,“娘,等志兆回来再说,让他先垫上,到晚上再算。”   “也是,白天忙,再别乱了。”董母想想也是,这个媳妇儿是懂事儿,但是太能花钱了,万一不在乎,直接再把钱给丢了。   “我去老屋把炉子安上吧。”董卓看看挂钟,说完自己就出了门往老屋去了。   “娘,我过去给爹帮帮忙。”江起身,跟着出了门。   董卓不大来老屋,前段时间和老大家闹得不愉快。他想自己辛苦养大儿子,花钱给他娶了媳妇儿,谁知道成了家就不听他的话了,心里不顺。   只是这两天,家里也多亏了老大,才没被闫家给祸害了。想想这事儿,他就气得发抖。想他们董家,老实本分的人家,何曾做出过伤风败俗的事儿?   今天过来老屋这边,看看低矮的房子,简陋的院墙,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我先去挖点儿黄土回来,你去把炕下拾掇拾掇。”董卓从墙边拿了锨和篓子,出了院门。   江进了老屋,东间的炕下本来就留着安炉子的烟道,上面用一大团旧布团塞住。这样,平时灶里烧火,这边就不会出烟,毕竟烟道在炕下是想通的。   没一会儿,董卓就回来了。他在院子里和泥,找了旧盆装上,又让江找出了泥板。   一切准备就绪,董卓搬了那一堆铁零件,到了老屋东间装炉子。   江好奇的站在一旁看着,那一推零件在董卓手里,慢慢组装起来。   董卓倒是有些不自在,老古板的脑筋想,哪有公公和儿媳妇待在一间屋子里的?   “你去前屋帮着你娘吧。今晚上就留人家在前屋吃饭。”董卓道。   江哦了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去了西间拿了一根火腿,想捎去前屋。   刚出院门,见着门口站着一个小男孩,大冷的天穿的单薄,鼻子挂着鼻涕,头发看上去已经有些日子没洗了。 第67章 拉煤   “婶儿。”男孩见江出来,叫了一声, 两个腮颊冻得发红, 都已经皴了。   “大海, 你怎么站在这儿?”江不想再和苏巧又瓜葛, 但是这个孩子,却让她觉得有些可怜。听说学习成绩不好, 脑子有些笨。   “婶儿, 我妈在你这儿没?”大海吸了吸鼻子, 张开冻得发紫的嘴。   “你妈没在我这儿。”江走过去,九岁的孩子长得瘦小, 邋里邋遢的, “快回家吧, 外面冷。”   “那你知道我娘去哪儿了?”大海又问,身上冷得发抖,满是灰的小脖子缩着, “我不想回去, 我要去找我妈, 我爸他老打我。”   心里叹息一声,大人的过错,为什么要孩子来承担?“等我看着你妈,我就告诉她, 让她找你。”江小声说,“你不愿意回家,就去学校上学, 要不就去你爷爷那里。”   大海摇头,“我不愿意上学,我去找我爷爷吧。”   看着走远的小小身影,江的心中泛起悲悯。这是亲生的儿子,苏巧就这么狠心?可是说到底这是人家的事,她是管不了的。   前屋,董母正在打扫院子,董淑莲去了石场做饭。   洋梨树光秃秃的站在院子中间,猪圈里的两头肥猪吭哧吭哧的吃着猪食。年底了,它们也快要出栏了。   “娘,爹说今晚上,让拉煤的师傅在这边吃饭,要准备点儿什么?”江道,把自己拿来的火腿放在正间的方桌上。   “你去挖棵白菜,两个萝卜。”董母放下笤帚,“我下午去把你曾表哥也叫过来,晚上一块儿吧。帮了这么多天忙,也没叫过来喝碗酒。”   江只嗯了声。心里也猜到,董母必是心疼董志闻了,想把他叫回来吃饭,但是又不能惹怒董卓。   一上午过去,老屋的炉子被董卓安上了。炉筒子边上,用湿泥把缝隙抹上,免得到时候往外冒烟。炉子不大,正好出了炕沿一点儿,就是走路或是下炕的时候要躲避一下。   午后,董淑莲骑车带着董母去了下村找裁缝量衣裳,连带着董卓的布料也带了去,只要带上他原先的一套衣裳,让裁缝量量就行。   江来到前屋,先是帮着喂了猪,然后就开始准备菜。她算了算,今天晚上会有五个男人喝酒,根据人数来准备饭菜。也就是说,晚上差不多要准备八个菜。   董卓昨天买回来的莲藕和鲳鱼,江先洗了干净。这些日子,她已经学会了洗鱼,不过还是不喜欢手上沾满鱼腥的味道。   昨天晚上,老屋那边的棒子骨好剩了不少,可以再煮一锅汤,又拿来了火腿。剩下的就是家里的菜,洗洗炒炒就够了。   洗了萝卜白菜,刮了土豆,芋头。江把每样菜都提前准备下了,等着董母回来,只要下锅炒就行了。   董卓没什么事儿,就到村口去等着,看到时候要不要帮着推拖拉机,门前的这个坡太陡,有时候拖拉机会使不上劲儿。   董母和董淑莲回来的很快,也是知道家里有事儿,路上也不耽搁,只去新屋叫了曾木匠和董志闻。   厢屋三点以后,拉煤的拖拉机终于来了,后车斗里满满的煤粉。   这个时候,农村里烧煤一般是煤粉,因为比较煤块,相对来说便宜些,而且加上一点当地的黄土,用水拌开,更加经烧。   卸了煤之后,几个男人就去了东间炕上喝茶。董母也赶紧生了东间的炉子,舀了一壶水,放在炉子上烧着。   董淑莲和江在正间准备酒菜,刀剁得菜板“哒哒哒”的响。   临近傍晚,曾木匠和董志闻回来了。董志闻跟在后面,脸上有些不自在的走了进来,抬头看了眼董卓,小声叫了“爹”。   毕竟有外人在,董卓不能当着人家骂,只斜了董志闻一眼,也没说什么。   饭桌搬到炕上,端上菜,倒上酒,炕上的男人们开始吃饭,东间一片热闹。   董志闻坐在炕边上,很少说话,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夹着菜,稚气的脸上有些颓丧。   装盘剩下的菜,被装进两个盘里,董家的四个女人坐在西间炕上吃饭,每人面前一碗骨头汤。   吃过饭,董淑月跟着江去了老屋写作业。   老屋这边没有生火,冷得很。江准备把炉子点起来,这样炕也热了,还可以烧水。   下午她看见董志兆和过煤,很简单,就是把煤粉铲上两锨出来,放在地上,中间挖一个坑,倒上水,然后和黄土搅和在一起拌匀就行。   白天董卓安炉子的时候,刚好剩了一些黄土,正好可以用。   和好了煤,该着生炉子了,这个江是不会的,但是董淑月会。   先在炉子底的铁条上放一把引火的草,然后再在草上面放一些松球,做够让火烧起来就行。最后,在松球上铺一层薄薄的煤泥,中间留一个透气孔。   如此把炉子里面装好,外面盖上炉盖子就行了。   董淑月举着两只小黑爪子,跑去水盆里洗干净。   炉子很快烧旺了,用铁钩取下炉盖,挑一锨板煤进炉膛里,依旧在中间留空透气。放上水壶,就可以烧水了。   炕上,董淑月趴在小桌上写作业。江走去外面看了一样,前屋还有说话声,证明男人们还在喝酒,便回到屋里。想着织一会儿毛衣。   东间很静,能听见董淑月在纸上写字的沙沙声。老屋的后面是条路,正是往村东头走的,有的时候能听见人走路的脚步声。   “嫂子,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董淑月停下手里的笔,看着后窗的方向。   江也看过去,后窗很小,糊着窗纸,年岁长了,恐怕有人稍一用力就会推破。   “哗啦”,一声脆响,那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屋里的两个女人一惊,相互之间看了一眼。   紧接着,屋后传来低低的咒骂声,断断续续,并不清楚。   “是闫麻子!”董淑月凑近江,小声说道,不难听出她话中有些害怕。   江走到正间,黑暗中,她凑耳到后窗边听着外面的动静。现在老屋里就她跟董淑月,万一那闫麻子冲进来,可还了得?   接着,江走到门边,顺手把房门插上了,随后走进东间。   “我关了门,没事儿的。”江看着董淑月,见她紧张的还没有动笔,便宽慰了句。“他应该是喝醉了。”   “我没有喝醉!”屋后想起闫麻子一声怒吼,“妈的,给老子戴绿帽子,还敢不回家……嗝!看不不打断你的腿……”   声音越来越远,想来是闫麻子已经走远了,只是骂得越来越难听。   “嫂子,苏巧是不会回来跟闫麻子过了吧?”董淑月问,“在闫家老是挨打,在那边吃好穿好的。”   “小月不能这么想。”江勾了勾炉灰,坐回炕上,“有时候吃好喝好,只是表面风光。可是有些事,是永远上不了台面的。”   苏巧跟着老两又能怎么样?她能得到的不过是吃穿,名分呢?人生呢?她这样自以为选了正确的路,恐怕以后会有苦头吃的。   董淑莲重新埋头写作业,“嫂子说的对。我也觉得,凡事还是靠自己的好。”   “小丫头,快写吧。”江提着开了的水壶去倒水,生了炉子,洗澡就不一特意烧水了,方便了不少。   快九点的时候,董家那边的酒席散了。江和董淑月去了前屋,一起帮着收拾饭桌。   拖拉机走了以后,曾木匠和董志闻也回了下村。   人多,做什么事也快,刚才还乱糟糟的正间厨房,很快就干净了。   董母将煤钱掏出来给董志兆,说这是这边的那份钱。董志兆接了过去,自己装进裤兜。自己给父母买的那是自己的孝心,但是有些要明算的账,也该是一笔笔的清楚。   董淑月提着书包往里间走,对着坐在炕沿上的董志兆道,“大哥,刚才闫麻子再你家屋后,又骂又叫,吓死人了!”   “怎么回事儿?”董志兆最先看去江,心里怕她被吓到。   “就是喝醉了,耍酒疯!还摔酒瓶子。”董淑月接着道,“当时真怕他就闯进老屋去。”   董志兆眉头一蹙,董淑月说的不错,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屋里两个柔弱的女人,万一那闫麻子发了疯,后果真不敢想。   “我看你还是别去石场了。”董母道,有时候家里就是需要一个男人,有什么事也能顶着。“今晚就留在家里,怪吓人的。”   想想就是,若是半夜三更发生这种事,那屋里的两个女人还不吓死?到时候怎么喊人?   “姓闫的这一家子总也没有消停的时候!”董卓说起闫家,那真是一肚子火。   “行,我今晚就不去石场了。”董志兆道。   “咱家里的这一条黑狗,不如你牵到石场里,让它平时看着门。”董母道,一个人大晚上的留在小屋里,现在想想真是吓人。   董志兆也没推辞,道了声好,说留意着谁家的狗有了小狗,到时候要回一只来养着,再把黑狗牵回来。   董卓这次没有做声,知道大儿子为家里做了不少,牵只狗去石场也没什么。   前屋这边都好了,董志兆便和江一起往老屋走。   光秃秃的枝桠在黑夜里显得有些狰狞,如果是一个人走路的话,的确有些可怕。   江的手忽的被包裹住,那是董志兆攥住了她的。   “都是冬天了,你来了这么久了?”董志兆说着,侧脸看了看江。   是啊,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吗?江心中感慨,若是在原来的家里,她是不是还在忍受骨症之苦?   “你有大哥吗?”董志兆问。 第68章 吐露   董志兆突然开口相问, 让江一愣, 她不自觉的停了脚步, 黑暗中看着董志兆的脸, 却无法看清楚他的神情。所以他是真的觉察出什么来了?自己是不是要告诉他?   其实,像董志兆那么聪明的人, 怎么会察觉不出来?虽说和原主的相貌一模一样,但是性格真的差了很远。就算自己不说,他早晚也会看出来。   “我是……”   “志兆!”一声叫喊打断了江原本想出口的话语,黑暗中, 匆匆跑过来一个人影。   “政方?”董志兆看着疾步过来的人,迎了上去。   姜政方走到董志兆面前, 看样子是走的太急,喘气不太顺, “刚才鸽子沟那边出事了。”   “先别急,到家里去说吧。”董志兆道。   开了老屋门的锁, 三人进了屋。不同于以往的冷清, 生了炉子的家里暖意融融。   董志兆和姜政方坐在东间的炕上,江拿了刚开的水倒了两杯,给两人端了过去。   “鸽子沟怎么了?”董志兆问,他的石场离着鸽子沟不远, 自己刚才又不在, 想着姜政方过来,难不成是和自己的石场有关?   姜政方走了一路,口干舌燥, 但是碗里的水滚烫,他无法下嘴,只能用手攥着,驱驱寒意,他咽了下口水。“刚才我在鸽子沟的朋友家说话,突然外面一片火光,就看着老两的石场烧了起来。”   “他的石场这两天不是没人干活儿吗?我知道就留了一个人在那里看着。”董志兆道,觉得有些蹊跷,“怎么会少起来的?”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姜政方现在有些歇过来了,呼吸也顺了些,“你知道是谁放的火?”   “放的火?你的意思是人为?”董志兆问,心里有了一个人影。   “有人看见了,老两的石场着火后,闫麻子从那里跑出来,慌慌张张的跑上了山。”姜政方道,“帮老两看石场的人也被捅伤了,流了一地的血,当场就休克了。这能不能送到医院还是一回事儿。”   董志兆不语,他想着董淑月说过,今晚上闫麻子喝醉了酒,然后不知道去了哪里?原来是跑去了老两的石场!这和他刚才所想的重合,果然是闫麻子干的。   “这闫麻子本来就不是好惹的,他媳妇儿现在跟着老两不清不楚的,连家都不回了,可见闫麻子心里肯定恨极了。”姜政方继续道,“只是没想到他下手这么狠,直接拿着刀子去的。”   “这么做也没有用!”董志兆道,现在回想刚才,真是可怕,要是闫麻子是冲着他来的,然后闯进老屋来……他不敢往下想。   水温了些,姜政方喝了一口,润了润干燥的嗓子眼儿,“谁说不是,那老两就能带着苏巧住在石场?闫麻子就不好好想想?现在可好,搞不好背上人命了。”   董志兆的手转着杯子,心里想着什么。   “你这些日子小心点儿,闫麻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跟他有过节,当心他来对付你。”姜政方道,“现在你在明他在暗。”   董志兆嗯了声,“闫麻子跑到山上了,有人去村委里说了没有?”   “一出事儿,就有人跑去村委了。这事儿可太大了,杀人啊!”姜政方摇摇头,不寒而栗,刚才一路从鸽子沟回来,就是带着跑的,生怕路旁就窜出闫麻子那亡命徒。   “这个人不能让他留在外面,该尽早抓起来。”董志兆道,他以前的话,倒是不怕闫麻子会找他,对他怎么样。可是现在不行,他有家了,有一个心头肉媳妇儿,他不会让自己又丁点儿闪失,更要让自己的家人毫发无伤。   “你就说咱这边的山,人跑进山里,你怎么找?”姜政方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小时候,山上住着一个邋里邋遢的哑巴傻子吗?”   “记得!”董志兆道,那时候还是上小学的时候,山上的石洞里住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穿的破破烂烂。   当时山村的消息闭塞,社会也不是□□定,村民们也不太在意那个哑巴。有的大人还用这个哑巴来吓唬家里不听话的小孩。现在想想,那种不就是逃出来躲事儿的或是背了人命的?   “真傻的人会跑到没有人烟的山里?吃的没有,喝的没有?”姜政方道,“就是看准了,山里能藏得住。”   “明天看看村委会怎么做?”董志兆道,“如果那个受伤的人真的没了命,闫麻子恐怕真就要进去了。”   “现在想起来都}得慌,眼看着都冬月了,快过年了,他家是彻底散了。”姜政方又喝了口水,温热的水进了肚子,驱了他身心的些许寒意。   “你赶紧回家吧,这两天都注意的点儿。”董志兆道,“闫麻子现在摸不准能做出什么来。”   “可不是?”姜政方站起来,“我先回去了。”   “对了,年前你能帮我去下村帮帮忙不?”董志兆问,“我现在忙得抽不出身,批得宅基地想先把地基打下,你帮着在新屋那里招待下泥瓦匠伙计们。”   姜政方直了直腰,“行,年前没什么事,我帮你去看看。”   “到时候请你喝酒。”董志兆拍拍姜政方的肩膀。   “好菜不能少!”姜政方笑笑,朝着江道,“弟妹,多准备酒啊!”   “到时候把嫂子和大妈一起叫过来吧。”江道,这些日子,姜政方的确帮了董志兆不少。   又客气几句,姜政方回了家。   已经十点了,村里的人大都已经睡下了。江兑了水,洗了干净。董志兆找了纸笔,在算着账目。   “闫麻子能抓住吗?”江问,这闫麻子跑了,对董家来说,的确应该好好注意。   “他现在估计也怕的要命吧。”董志兆放在笔,想想外面天这么冷,闫麻子在山上恐怕要吃不少苦头。“你最近别乱走,去哪里最好和淑莲一块儿。”   “倒是可怜了苏巧的儿子,才多大点儿,父母就这样。”说到底那孩子最无辜,现在爹不疼娘不爱的,将来闫父老了,还不知道怎么办。   “所以,咱们就好好地。”董志兆站起来,拉过江,手指去缠她的头发,“如果咱们有了孩子,就让他快快乐乐的。”   “什么孩子?”江去拍董志兆的手。   “当然是你给我生的,不然孩子哪里来的?”董志兆直接环上细细的柳腰,那柔软的感觉实在让人眷恋不已,忍不住的就想要紧紧勒住。   江双手抵在董志兆的胸前,头一偏,逃过了那人落在的唇,让他碰到了自己的头发。她心里到现在还是沉沉的,因为在路上的那个问题:大哥!   “我们要个孩子吧?”董志兆的唇游去江的耳边,轻轻哄着,“你看政方家的姑娘多可爱?咱俩的孩子肯定更可爱。”   耳边的痒意让江的身子一颤,心中一股酥意,双手忍不住圈上了董志兆窄腰,很轻很松。   “我会给咱俩的孩子刻小木马,小手/枪。”董志兆的舌尖触上圆润的耳垂,轻轻一卷,嗓音变沉变哑,“好不好?”   江忍不住嘤咛出声,长而卷的睫毛轻轻颤着,眼中是迷离的潋滟,让人深陷不能自拔,“好。”   董志兆的动作一顿,继而加重了力气,“好。”她答应了,他心中狂喜,毫不含蓄的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心情。   一夜的缠绵,在暖暖的炕上,男子的粗喘,女子的娇媚。   昨晚的那个问题,董志兆没有再问,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没有再提。   朦胧的晨光透过窗纸进了屋里。皱作一团的被子里,裹着两具紧贴的躯体,密不可分。   均匀的呼吸落在江的额头,她的碎发微微浮动。她伸手去碰董志兆的嘴唇,心中依然记得她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   其实是应该告诉他的,江微微叹气,他如果真的中意自己,是会愿意接受自己的。可是这种事是如此的匪夷所思,就算是她,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也很难相信。   万一告诉他,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异类?董家的人知道了,又会怎么看自己?   “嗯!”江的手指一疼,眉间轻轻皱着,看着那张薄唇,“松开!”   董志兆的牙间咬住的正是刚才那根描画他嘴唇的细细手指,他的舌卷住小指,轻轻吮着,将怀里的人又勒紧一些。柔软的如此心神荡漾。   江好不容易摆脱,慌张的坐起来退到一旁,瞪了一眼董志兆。   “不想起来。”董志兆单手支着头颅,另一只手臂从被子里伸出,伸到江面前,声音懒懒的,“过来。”   现在这种情况谁过去,谁就是笨蛋!江又往旁边移了移,“该起来了。”   “不要!”董志兆执着的伸着手,“过来,咱俩造孩子。”   江拍掉了那只手,小脸儿别去一旁,不去看那人带着笑意的脸。说话越来越没数了。   “我……”江开口,脑子里好像是一片空白,“不是江!”   她说出来了,低下头看着被子上大朵的牡丹花,红色的底子,那么俗气,却又是那么喜庆。这些都是原主和董志兆结婚的时候准备的。   江不敢去看董志兆,屋内的安静让她的心里有些发慌。她想还是说了吧,一直藏着又能怎么样?可是被下的小手紧紧地攥着褥子,指尖用力。   窗外落了一只麻雀,唧唧喳喳的叫着,影子落在了窗纸上,小脑袋转着。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江垮了下肩头,转身想披着衣裳下炕。应该是介意吧,或是吓到他了?抑或是别的什么……   轻轻地,心不在焉的,细嫩的手臂往衣袖里伸,手指突然被别了一下,很疼,吸了一口气,江的脸皱成了一团,嘴唇已经开始发抖。   江咬住唇角,忍住了想出口的疼,自己揉着手指。她低头,心里慌乱,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没披好的衣裳,滑下了肩头,娇嫩的肌肤当即冷起了一层小疙瘩。   却是下一瞬,后背贴上一片温暖,驱走了那片刻侵袭的寒意。腰间一条有力的手臂揽上,脸庞被一只手温柔的摩挲,耳边微微一痒。   “大清早的就发傻?”董志兆在江耳边笑,“你不是江?那可不行,因为江是我的媳妇儿。”   如此的眷恋这份温暖与安定,江的手握上腰间的那只大手,眼前更加朦胧,那片湿润越来越多,多的她已经再也憋不住。   “我不是!”泪水无声的滑落,沿着粉嫩的腮颊,一直往下,最终掉落在摸着小下巴的大手上,“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不是……”   “别哭。”董志兆粗粝的指肚去拭掉江的泪珠,烫得他心中一颤,他不想看见她哭,他只想看着她笑,脸上不染一丝忧愁的笑。   鼻腔被堵住了,江用力吸着鼻子,“对,我有大哥!他对我很好,我的家人都对我很好,他们说我是家里的明珠。”她嘴角一丝笑,“我很想他们……可我回不去。”   董志兆眼见那泪水越发的泛滥,对自己昨晚的问题是后悔不跌,他如此心疼她,只能更加紧的抱住她,吻去她眼角一滴滴的泪珠。   为什么听到了答案,心里这般的难受?董志兆的手指理着江的头发,他想哄她,“我也会对你好的,你也是我的明珠,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   江抽泣着,当心中所有的秘密说出,除了心里很乱,身上竟然有了些轻松。她想回应董志兆些什么,可是却哭着打了一个嗝。   “你别哭了。”董志兆无措的抱着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有什么话,咱们慢慢说,好不好?”   江一听这话,更是忍不住,所以这个男人知道了自己不是原主,还会一直对自己好,是吗?他甚至都不问自己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而是一直安慰她,怕她哭。   “你看,咱一会儿还要出门,你肿着一双桃子一样的眼睛,让别人怎么想?”董志兆叹气道:“人家肯定以为我欺负你了。”   江故意将自己的眼泪抹在董志兆的肩头,浓浓的鼻音撒娇似得哼了一声。   见小人儿的情绪好了些,董志兆继续道,“我在村里心疼媳妇儿可是出了名的,你不能让我功亏一篑,坏我名声。”   “谁坏你名声了?”江的小拳头锤了下董志兆的手臂,想必是哭累了,小脑袋靠在他的颈窝。   “你没有,你一直都乖乖的,让人心疼。”董志兆的脸蹭上江的头顶,“是我不好,惹你哭了。”   江的情绪稳定下来,声音细细软软的,“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那天我掉进了我家的荷花池,再醒来就到了北山村。那时候,你刚把我从水库里久了上来。”   心里没有震惊那是假的,但是相比较,董志兆更加觉得庆幸,那日把人救了回来。他的手怜爱的摸着江的头顶,听她慢慢诉说。   从自己原来的世界,自己的病痛,以至于到了这边后的茫然,还有得到一个新生的庆幸,江全部说出。   “原来的江会不会死了?”江问。   “你既然能来到这里,这说明她也可能去了别的世界。”董志兆道,“那边也有她所希望的生活。”   江点了点头,“你看,我其实不是……”   “别的我不管,我只知道你是我媳妇儿。”董志兆刮了下江红红的小鼻头,眼中尽是宠爱,“还有,我不许你回去,以前都说好的,永远在一起。”   江摸摸鼻子,自己哪里说过,都是他自己定下的。   “你给我点儿时间,我会让你过的越来越好的。”董志兆看看小小的老屋,他现在知道自己的媳妇儿以前是个千金小姐,吃住肯定都是最好的,所以他要更加努力。   “你信?”江问,以前董志兆可是说过他根本不相信迷信。   “信,因为是你说的,我都信。”董志兆道,拉起被子裹住两人。   江环上董志兆的腰,脸贴在他的身上。所以,他会一如既往的宠着她,惯着她,并且相信她的所有话。   “你再这样,我就控制不住了。”董志兆笑道,手捏了下江的粉腮。   哪里听不出话里的意思?江忙坐直身子,外面日头已经出来,晨光透进屋里。她伸手拿了衣服穿上。   “我一会儿去鸽子沟看看,闫麻子现在是个危险人物。”董志兆掀了被子下炕。“你别自己一个人出去。”   看着精壮的身体,江连忙低下头,有些羞赧。这个男人是她的,真好。身心子安在是如此轻松。   闫麻子的事经过一晚上,全北山村已经传遍了,就像一种无形的恐惧笼罩,整个村子都是谈人色变。   吃了早饭,江照例来了老屋。董五娘正在这边,和董母说着这件事。   说是闫麻子逮到之前,姑娘家就别上山去了;男人也是结伴的好。这亡命之徒还是注意点儿的好。   董五娘过来这边,也是为了几天后,自己闺女小欣出嫁的事儿。说是到时候要董家这边过去帮帮忙。   董母自然应承下来,办喜事儿本来就是互相帮忙的。况且,要是董淑莲和胡庆的事情定下来,也正好看看嫁闺女该个什么样的流程。   帮着董家这边收拾了一下,江和董淑莲结伴去了石场。   路旁的地里种上了麦子,苗儿无精打采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柔嫩的绿色为这灰蒙蒙的冬日填了色彩。   离开村子,走在去石场的小路上,周遭没有什么遮挡物,所以并不怕有什么人潜伏在这里。   “嫂子,我听五娘说闫麻子捅的那人已经死了。”董淑莲往四周警惕的看看。   那个受伤的人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至于已经死了,大概是村民之间互相传,然后传玄乎了。   “对了,淑莲。”江的手伸进裤兜里,“你大哥说,让我把这个给你。”   走在前面的董淑莲回头,看着江的手,那是几张十元的纸币,“给我?”   “你这些日子老在石场里帮忙,这些不多,你拿着。”江把钱往董淑莲手里送。   董淑莲摇头,“我不要。”她不善言辞,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在她的心里其实对江是感激的,那顽固的皮炎没有了,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好的?   见董淑莲不肯收,江干脆把钱塞去她的衣兜里。“拿着吧,以后有用着的时候,就当你大哥给你的工钱。”   “我没有用钱的地方。”董淑莲还想把钱再掏出来,被江制止了,“再说,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就过去帮帮。”   “我知道。”江拉着董淑莲往前走,“你看看村里的姑娘,都会为自己置办点儿东西,你也可以买。”   董淑莲摇摇头,“那些有什么用?”   江真想戳戳董淑莲木讷的脑袋,“其实姑娘家香香美美的,很招人喜欢的。”   “是吗?”董淑莲看看江,她信了。因为她的嫂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就连她这个姑娘家,都会看着出神。   “自己身边留点儿钱总是没错的,万一就有了用的地方。”江道。   以前董淑莲上山挖药的钱都交给了董母,没有多余心思的她是一分钱也不留的。正如她所说,自己没有用钱的地方。   石场忙碌着,董志兆也加入进去。活儿太多,要尽快赶一些。远处停着两辆拖拉机,正在装石头。   石场的边上坐着一个人,穿着厚厚的面包服,老远的就听见了他的笑声,正是胡庆在与一个石匠说话。见着江和董淑莲来了,起身跑了过来。   “嫂子,淑莲!”胡庆打着招呼,“我在下村看见有人卖糖球,捎了几只过来,放在小屋里了。”   江道了声谢,想不到可以跟着董淑莲沾光。“我去拿点儿木柴,你们先进屋吧。”   “我去吧,嫂子!”董淑莲道。   江摆手,指了指不远处,“很近的。”   倒是一旁的胡庆拉住董淑莲,问道,“淑莲,你喜欢吃什么菜?”   董淑莲疑惑的看着胡庆,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话,“做什么?”   “我就问问,你快告诉我!”胡庆追问。   江直接转身,往前走着。仔细看看,胡庆和董淑莲是挺合适的,以后肯定会幸福吧。   鸽子沟往石场这边来的路旁,前些日子董志兆砍了一些树枝,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干透,可以用来烧了。江走过来捡树枝,眼睛看去鸽子沟的石场。那边的屋子已经烧了,只留下一推黑黑的废墟,看着有些荒凉。 第69章 落雪   这老两也是, 石场的事儿一桩接着一桩的, 越来越不顺,现在也不知道医院里的人怎么样了。   干了的树枝, 是以前董志兆在路边不高的树上, 用镰刀砍下来的。江拖了两根树枝,就回了小屋。   只走到门前, 就听见胡庆在屋里滔滔不觉的说着, 说自己的娘做饭如何好吃之类。   江放下树枝, 也不好就这么进去打搅, 便去了石场找董志兆。   “这么冷,赶快回屋里去。”董志兆放下手里的活儿, 坐到石头上。由于干活, 他脱了外套,刚才一通忙活,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赶了多少了?”江到了避风的地方站着。   “不少吧。”董志兆一笑,“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对上大学兴趣缺缺了。”   “啊?”江一愣, 难道董志兆是从这上面看出自己怪异的?   “你不是这里的人, 所以有些东西是排斥的吧?”其实董志兆更多的是心疼,在这里,江没有家人, 生活习俗不同, 自己当初还对她爱搭不理的。   “我就是看那数学书,脑子直接就成一团浆糊,怎么理都理不清。”江也很无奈, 但是她看语文上的故事倒是津津有味的。   “没事的,算数有我,你就负责开开心心。”董志兆看着那张小脸儿,他是怎么修来的?居然得到这么好的媳妇儿?   就在这时,从路上来了一辆吉普车,似乎不知道要停在哪里,一直开到小屋旁。   “是疗养院的人来了?”江看去吉普车,问道。   董志兆摇头,“不是,车牌不是上次的那辆。”   正说着,车上下来两个人,四下看了看,看样子不知道往哪里走。   “我过去看看。”董志兆站起来,穿好自己的外衣,拍了拍自己的双手,走了过去。   来的两个人三四十岁的样子,其中一个带着一副厚厚的眼睛,两人胸前的衣兜里都插着钢笔,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冷光。   董志兆和来人握手,说了几句话,便把人请进了小屋,回头快步跑到江身边。   “媳妇儿,大买卖来了。”董志兆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甚至忘形的在江的脸颊亲了下,“这下可以给你盖大房子了。”   江忙用手摸着自己的脸颊,那里还残留着刚才的温热。她羞赧的低头,余光看去不远处干活儿石匠们,再抬头,董志兆已经跑进了小屋。   既然来了人,就该给人家去泡茶,江往小屋走着。刚走近,就见胡庆叹着气走出来,脸上一片无奈,当他看见江时,又好像看见了救星。   “嫂子,大哥太不厚道了!”胡庆当着江的面控诉着董志兆,“你知道,淑莲喜欢吃什么?”   “淑莲?”江想了想,董淑莲不挑食,什么饭都吃。胡庆打听这么仔细,是想董家人去他家时,好好准备吧?这倒是个有心的。   “嫂子,该不会你也不说吧?”胡庆叹息一声,耷拉到肩膀往从墙边拿起一把镐,扛在肩上,“我还是去挖沟吧!”   “挖什么沟?”江问,叫住了往前走的胡庆。   “挖自来水管子的沟啊!”胡庆道,“刚才我问大哥淑莲爱吃什么,他说挖了沟就告诉我。”   这董志兆也真是坑人家,这里离水洼多远啊?也近二百米了,就这样让胡庆去挖?不过,江也看出来了,胡庆是真的在意董淑莲,所以才会着了董志兆的道儿。   董淑莲在小屋外面,正把江拖回来的树枝,一截截的掰断,想着回屋里烧水冲茶。   小屋里太冷,也的确应该烧烧火,热乎一下。江到了外间,把地上的凳子,砖头什么的收拾干净,又拿着笤帚扫了一遍。   锅里添了水,董淑莲开始烧水。江想再去拖两根树枝回来,热午饭的时候用。   在路上走了一段,看见水洼那里,胡庆举着镐,刨着脚下的土地。江想了想,折了过去。   “你别听你哥瞎说,别挖了,回屋里喝水去吧!”江劝着。   瘦高的青年把面包服仍在一旁的石头上,高高举起镐,重重落下,扎进坚硬的地上,带起一块土疙瘩。   “我也没事儿,就帮着挖点儿。”胡庆把镐放在一边,捞起铁锨,把挖的土铲出来。“通了水,你们就不用天天过来挑了。”   “淑莲她不挑嘴,什么都爱吃。”江道,想来胡庆是看见董淑莲天天来往水洼,有时候也会担水,所以才在这里挖沟?   说道董淑莲,胡庆不由一笑,“嫂子,到时候给你送个大猪头。”   “大猪头?”江不解。   “规矩呀!”胡庆抬头,一脸认真,“媒人做成了,要送猪头的。”   还有这种习俗?江觉得新奇,“你别欺负淑莲就行了,她是个单纯的姑娘。”   胡庆点头,脸上颇有些无奈,“所以啊,我有时候都不敢多说话,就怕她乱想。”   是不是心里在乎,就会特别在意对方心里的感受?江以前就时常在意,董志兆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会怎么想?可是原来很简单,他真心喜欢你,就会接受你的一切。   “今儿来的是什么人?”江问,她心里好奇,刚才董志兆说来了大买卖。   胡庆听了,手里的活儿一停,一只脚踩在铁锨上,抬头想了想,“我就听说是什么海边宾馆,还是饭店什么的?”   江哦了声,不管怎么样,有买卖就好。   拖着树枝回到小屋时,董志兆正带着两个客人在石场里转,手指着那堆疗养院定下的石头,笔划着。   董淑莲早已经泡好了茶,正在往锅里装饭。   “来的人是不是要留下来吃饭?”江问,这个点儿离中午已经不远了。   “我听说是一会儿还要回去。”董淑莲道。   江哦了声,去了小间收拾。董志兆这时走了进来,把身上的旧衣裳换了下来,扔在炕上。   “怎么了?”江问,看着董志兆从墙上取下那件干净的外衣。   “我跟着过去看看,午饭你们吃。”董志兆穿好外衣,系着扣子。   “去哪儿?”江帮董志兆把领子翻好。   董志兆双手揉着江的粉腮,软软嫩嫩的,“去给你挣钱,盖大房子。等我回来再跟你说。”   看董志兆的样子,应该是很急,江也没有再问,只叮嘱着小心。   握住两只小小的嫩手,董志兆捧在手心,低头咬了下,“不要乱走,闫麻子指不定会在哪里,和淑莲别分开。”   江嗯了声,嘴唇上猛地落下一方温热,狠狠地吮了她一口,如此猝不及防。待反应上来,只看见那人得逞的笑意。   剜了一眼董志兆,江看着微微晃动的门帘,董淑莲就在外间,被看见了可丢死人了。   董志兆跟着那辆吉普车走了,土路上只留下了飞起的沙尘。   而胡庆并没有跟着拖拉机回去,说是等着下午再来的时候,一块儿回去。他现在是跟挖沟干上了。   中午饭,石匠们在小屋里吃饭,外面的石场安静了下来。   江去叫胡庆,发现他已经挖了几米的长度。这些沟不好挖,因为杂草多,乱石也多,挺费力的。   董母还在家里,所以,董淑莲还要回去董家做饭。胡庆便说跟着一起过去,说是闫麻子没抓住,不安全。   董淑莲嘀咕,这胡庆肯定又想去家里蹭饭,但是也没有多说。   石匠们吃了饭就去干活儿了。收拾完小屋,江自己简单的吃了点儿。董志兆在旧桌子的抽屉里,给她留了点心和面包。   上午还算不错的日头,中午变了天,天上结了厚厚的云层,压得低低的。   江没什么事儿,就提着篓子在石场边缘捡石子,这些等着盖新房子可以用。石子捡那种无花果大小的就行,地上的碎石也多,很快就捡了半篓子。   提到小屋后面,把石子倒下,江看着一直通向山上的土路,旧石场那边,捡石子应该更快。可是她知道,现在可不是去那里的时候,那闫麻子还不知道躲在哪里。   正想提着篓子再去捡石子,路上来了一辆便三摩托车,上面两个带大盖帽的男人,还有一个是董大爹。   “怎么到咱石场这边了?”石匠们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走过来的警察。   “不是要去老两那边?”切切私语声不断。   董志兆不在石场,江走到董大爹身旁,“大爹,这是怎么了?”   “哦,这是镇上局里的两个同志,过来问问情况。”董大爹道,“没什么事儿,就是问问。”   董大爹说完,领着两个警察进了小屋。江想了想,也跟了进去,猜想是跟闫麻子有关。   小间里,江到了热水给三人端上,“志兆有事儿出去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警察年纪偏大,说话倒也和蔼,“就是过来提醒你们一下,最近都注意安全。闫盛,我们会抓到的。”   “对对,村里也一定配合。”董大爹忙道,“杀人放火这是大罪,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年长的警察对年轻的示意了下,“你出去看看外面的地形,打听打听山上的情况,以及哪里能藏人。”   年轻的警察放下手里的皮包,走了出去。   “志兆媳妇儿,回去跟你爹娘说说,最近少上山,晚上也最好别走动。”董大爹叮嘱道,“村里已经召集了人,配合警察同志一起搜山。现在就是来看看情况的。”   江点头,“闫盛真的杀人了?”   “伤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就在早上。”警察道,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甩了甩钢笔,“我问你些问题,你如实说。”   江看了看董大爹,便嗯了声。   警察问了些关于闫麻子的事,以及出事前做了什么,并说一发现什么情况,就赶紧跟村里回报,局里会派人留在村里。   “看看这事儿闹得。”董大爹摇摇头,“这鸽子沟的石场,事儿这么多。”   “行,先问这么多,我们回村里吧。”警察站起来,钢笔放回口袋。   “好。”董大爹拍拍膝盖,站起来,“我去北山村,跟村里人说说。”   本来今天一直忙活着,闫盛的事儿也没多少人过多在乎,可是现在警察一来,石匠们开始议论开来。这闫麻子杀了人,跟他有过节的人,现在可要好好注意了。   天空越发阴沉,冷得人都不想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胡庆在水洼那里挖沟,回到石场时,已经四点多了。拖拉机已经装好石头,正在等着他。   “嫂子,趁天还亮堂,赶紧回去吧。”胡庆双手揣进兜里,“我回去了,我看着天是真要冷了。”   “你路上慢点儿。”江叮嘱了一声,心里也想着赶紧回家的好。   把小屋收拾干净,江拿了锁,想把门锁上。   “那个,老板在不在?”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   江回头,屋前站着两个男人,三十岁左右,身上穿的厚实。   “你们找董志兆?”江问,“他不在。”   站在前面的矮男人搓搓手,问道:“我们来看看,这边石场要不要人?我俩想过来干活儿。”   江打量着两人,说实话,石场里的事儿她根本不懂,就是过来烧烧水什么的。但是最近石场的确是缺人,活儿也一直在赶。   见江不说话,另一个男人道:“妹子,我们都会打石头,前些日子在老两的石场干活儿。现在那边散了,就过来看看。”   老两的人?江想了想,“那边应该还会再开的,怎么不等两天?”   “那边出了人命,晦气。就算再开,我们也不想回去了。”矮男人道,“而且,我有个伙计就在你们这边干,说挣钱也多,老板人也好,有时候都请喝酒。”   江有些迟疑,按理说选择在哪里上工,是石匠自己的选择,这个没什么。可是关键是老两,那是个恶霸地痞,保不准他就会过来找麻烦。   “这不眼看着过年了,都想多给家人挣些。”矮男人继续道,“家里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能多点儿开销。”   “这些事儿,我不太懂。”江道,为了家人在外拼搏,她尊敬这样的人。   正好,一个石匠走过来,想进屋喝水,一看来人,是认识的,当场也就帮着说话了。说是打石头的手艺是不错的,也出活儿。   如此一听,江便决定了,“那就明天再过来,你们跟董志兆说说。”   两个石匠听了,以为这只是托词,便礼貌的笑笑。   董志兆的石匠则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就是叫你们明天带着工具来上工!”他说话爽朗,哈哈一笑,“这是我们家老板娘,老板最听她的话。”   听了这话,两个石匠如释重负,道了声谢。   江倒是有些不自在,这怎么在外人眼里是这么看她的?好像她把董志兆管得多严实似得,像个母老虎。   定下了这件事,江才锁了门。天色已经开始发暗,石匠们也开始收拾工具,准备回家。   踏上回村的小路,一旁枯萎的杂草一动不动,周遭安静的吓人。   这里没有什么人,远远地能看见北山村,以及村南面的水库。   江加快脚步,自己一个人走路到底有些怕。平时是不算什么,可是现在有一个潜逃的闫麻子,谁知道他会躲在哪里?   突然,脸颊一凉,好似落上了什么东西。江抬脸,原来是飘下了雪花。   一点点儿的,很小很轻,很快就会化掉不见。   “哗啦啦”,路旁的草沟里发出声音,吓得江头发都竖了起来。   一只浑身土黄色的野兔窜了出去,消失在茫茫的田野间。江收回视线,赶紧走路,天已经开始发黑了。   离着村子越来越近了,江才松了一口气。然,村里的路上也并没有什么人,静得很,如果不是能看见屋顶冒烟的烟囱,真会让人以为这是一座空村。闫麻子的事到底对村子是有影响的。   走到路上,正好看见董淑莲推着自行车从董家出来。   “天快黑了,你要去哪儿?”江问。   “小月放学了,我去迎迎她。”董淑莲穿的厚实,头上裹着严实的头巾。   看看越发昏暗的天色,江嘱咐了句,“快点儿回来,天不好。看看路上能不能和咱村里的人搭个伙儿。”   “我知道了。”董淑莲带上手套,推着车子往村口走去。   江先是去了董家,董母自己一个人在家,正在洗干净的地瓜干放进锅里。   “娘,我回来了。”江叫了声,“我要去挖棵白菜回来,这边要不要”   董母擦干净手,“也捎着一棵吧。志兆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说,应该是谈好了就会回来吧!”江走去墙边,拿了铁锨便想往外走。   “还是早点儿回家的好,现在村里人心惶惶的。”董母担忧的说着。“我看这雪能下大,以后就没有暖和天了。”   “警察说会派人过来的。”江安慰了一句。   “你大爹过来也是这么说的,可这不是还没抓到吗?”董母把锅盖盖好,“他和咱家又有过节,叫人怎么能不担心?”   江嗯了声,扛着铁锨出了门,往埋菜的地里走去。   天上的雪花渐渐急起来,簌簌的落下。   菜窖的土还是松的,过几天,应该就会上冻了,到时候,挖菜也就会麻烦一些。   江往手上哈了一口气,攥住锨柄开始铲土,很快,白菜的根儿就露了出来。她上前,双手攥住菜根,用力一提,就把白菜从地窖里拽了出来。   想着,天不好,还是多挖两棵,放在家里,也不用总是过来。如此一共挖了四棵白菜,还有几根青萝卜。   东西多,还要再走一趟。江先提着三棵白菜送回董家,又回来拿剩下的。   “还在外面?”一个声音问。   原本的安静被打破,本来因为天黑就有些害怕的江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五爹?”   董五爹也是到自己菜窖里挖白菜的,看着雪地里的小身板,还是不放心,就走了过来,“你就等着志兆回来再挖,不知道现在村里乱?”   “我看下雪了,怕地上冻,就想着多挖两棵。”江道,把萝卜装进篓子里。   “对了,明天我就把炉子去拿回来,给你们送石场去。”董五爹肩上挑着担子,往前走着。   “我回去跟志兆说说。”江应了声。   “后日你老奶奶过寿,记得早点儿过去。”董五爹又道,“快走吧,天黑了。”   江挎上篓子,另一只手提着白菜,跨过干涸的水沟,跟在董五爹后面。有人一起,就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   回到老屋,到底自己一个人在家,江便把门插紧了。她不知道董志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外面还下着雪,他又没有骑自行车,不免让她有些担心。   先把东间的炉子生了起来,舀了一壶水放在上面烧。又洗了几个地瓜放进锅里,加了几个芋头。   家里只有锅碗瓢盆的声音,头顶上的点灯忽明忽暗的,窗纸是看不到外面的情形的,也不知道雪下得多大了?   锅里的地瓜已经煮熟了,白菜一直放在菜板上,江想等着董志兆回来后再炒。   走到东间,江上了炕,趴在窗沿上,掀开一条窗缝,往外看了看。   外面飘着鹅毛似的雪花,飘飘洒洒的,地上已经落了一层白色。   “哒哒哒”,敲门声传来。   “谁呀?”江问,自己一个人在家,还是要谨慎一些。   “嫂子,是我!”外面是脆脆的嗓音。   “小月?”江从炕上下来,踩着鞋子到了正间开门。“快进来!”   “雪下大了!”董淑月扫了扫落在额前刘海上的雪片子,“嫂子,你吃饭了?”   “没有,我想等着你大哥回来一块儿。”江扫着落在董淑月箭头的雪花,“你吃了?”   董淑月嗯了声,“娘让我过来和你做个伴儿。”   江嗯了声,董母有时候心是很细的。“到炕上坐,我给你拿糖吃。”   “我哥也真是的,天不好,还不知道早点儿回来?”董淑月埋怨了一句。   “应该快了。”家里没有挂钟,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闫麻子最好冻死在山上。”董淑月狠狠地道,“有本事就跑去城里找他的婆娘,藏在山上可真出息!”   “苏巧在城里?你又知道?”江把小桌子搬到炕上,给董淑月抓了几块糖。   “学校里可不是消息最快吗?”董淑月吃着糖,嘴角挂着不屑,“我往家走的时候,看着苏巧了,穿的那叫一个体面。” 第70章 笼罩   江拿起一旁没有织完的毛裤, 继续低头织着。   “嫂子, 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董淑月凑近江小声道,“这件事谁都不知道。”   “看你神神秘秘的。”江笑了声,心道小姑娘家就是可爱, “说吧,我不跟别人说。”   “其实,闫麻子家里早就藏了警察。”董淑月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满是认真,“他一露面,保证把他逮住!”   “怎么会?”江抬头, 手里的针不停,“要是警察去他家,村里不早就传开了?”   “不是怕打草惊蛇吗?”董淑月翻开自己的书本, “我的消息绝对可靠。”   “谁跟你说的?”江问, 低头继续织毛裤。这样的话看上去不大可能,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外人到处瞎传, 反正像这样的事情很容易传的玄乎。   “我的一个同学, 他说他表哥就是警察。”董淑月说的信誓旦旦,“这是内部消息。”   “快看书吧。”江道,真内部消息哪能传得出来?不过尽早把闫麻子抓起来才好,这样的话,日子才能平静下来。   屋里静了,只剩下董淑月翻书的声音, 偶尔有她咬碎糖块的脆响。   待江快要织完一条裤腿的时候,终于响起了敲门声,她的手指差点被毛衣针扎到。赶忙跑去正间开门,翘起脚尖,将门上的插销松开。   门外的雪已经下的很厚,雪地里站的人也浑身染了白色,头顶沾着雪花。   “你回来了?”江问,“怎么这么晚?”   董志兆一把抱住江,不顾身上没有拍去的雪,“你没害怕吧?我回来的晚了。”   没想到董志兆会这样,江蹭了一脸的雪,忙伸手推着,小手指着东间,颇有些做贼心虚的喊了声:“小月,你哥回来了。”   董志兆松了一口气,好笑的捏着江的鼻尖,“小狐狸!”   江拍去那只冰凉的大手,“炉子上有热水,你去洗一洗,我先炒菜。”   “说过,不要等我,自己先吃。”董志兆特意戳了戳江的细腰,“你看你瘦的。”   这时候,董淑月从东间出来,一只手挑着帘子,“啧啧,哥,我也瘦啊!怎么不见你劝我多吃啊!”   “去,你个小孩子,瘦点儿好。”董志兆嫌弃的看着自家小妹,“快回去吧,叫娘还给你留着门!”   “哎,哥你变了。”董淑月慢腾腾的往门口移动着,一脸控诉,“我到底是不是你妹妹?”   “是,你是!”董志兆干脆拉着董淑月走出去,“我这不就送妹妹回去吗?”   “哥,你别拽我啊!我还有话跟嫂子说,你等等!”   董淑月的话消失在院门口。江笑着关好门,把地瓜芋头从锅里拿了出来,还是热乎的。然后把锅刷干净,开始炒菜。   菜还没炒熟,董志兆就回来了。这次他是现在门外把自己收拾干净,才进的屋。   盆里倒了热水,董志兆先是泡了手,后来泡脚。   江炒完菜,过去收拾,瞅见地上的一双鞋。鞋子已经湿透了,肯定是踩在雪地里久了,后来便湿了。   “洗洗赶紧吃饭吧!午饭吃了吗?”江把湿了的鞋子放去灶前烘烤。   “午饭跟着吃了点儿。”董志兆洗完,倒了清水洗了手,“你知道的,外面的饭我吃不惯,只喜欢吃你做的。所以现在很饿。”   “都拾掇上了,快吃吧!”江拿了筷子,摆上小桌。   炒白菜,蒸虾酱,地瓜和芋头。董志兆一脸满足的坐去饭桌旁。   “还是家里好。”董志兆抓起一个地瓜,剥去上面的皮,先是送到了江的手里,“这个应该是最甜的,我选的。”   他都这么饿了,还有心思给自己挑甜地瓜?江露出两个小梨涡。   吃过饭,已经快十点了。白天忙碌了一天,江铺开被褥,想着早些休息。   灯关了,外面的雪依旧下着,屋里暖暖的,将屋外的冰天雪地隔绝。   头下枕得是坚强有力的手臂,江缩了缩身子,抓着董志兆细长的手指玩着。   “咱家石场又有买卖了。”董志兆缠着江的头发,轻轻用发尾扫着她的小耳朵,然后惹得她动了下身子。他满意的笑笑,“是建饭店的。”   “饭店?”江身后的温暖,安定的让她昏昏欲睡,自己的指尖和他的指尖对碰。   “对,离着疗养院不远,靠着海边近些。”董志兆说着白日里自己的收获,“那片地方早年本来是外国人住的,所以想建的建筑也是那种外国的风格。”   江似懂非懂,“还是要特别定制石头,对吧?”   “媳妇儿真聪明。”董志兆奖励的揉着江的头顶,“这次要的很多,周围整片的地面都要用石头铺,就那饭店最起码要盖六层。”   “这么高?”江惊讶,她以前见过最高的建筑是塔。   “以后带你去那边看看。”董志兆的手指画着江的脸蛋儿。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江问,眼睛舒服的眯上了。   “下雪了,我从那边走得晚,只赶上一班公交车,到了镇上,就没有车了。”董志兆道。   江睁开眼,转过身子,面对董志兆,“所以,你是一路从镇上走回来的?”   “当时天黑了,又下雪,路上没什么人,更碰不到往咱这边走的人。”董志兆继续缠绕着头发,“村里不安稳,我就往回赶着,幸亏回来的不算太晚。”   难怪他的鞋都湿透了,这么远的路,又下着雪。“脚没有冻伤吗?”江问。   “没事儿的,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伤不了。”董志兆蹭过去蹭蹭江的鼻尖,“快睡吧。”   江埋去温暖的怀抱,轻轻的出了一口气,“嗯。”   “每次你这样乖乖的,我就想把你揉碎了。”董志兆笑了声,“你软的像只小猫一样。”   “哼!”江软软糯糯的撒娇,她在他的面前可以随意的放肆,因为他是那样的宠她,爱她。“你拿开……”   当然有些时候还是挺令人恼火的,就比如现在,她就没办法制住对方的手。   大雪漫飞,清晨到来的时候,天地间已是一片银白。第一场冬雪就下得这么大,盖住了地上的一切。   江穿了厚厚的面包服,敞开了屋门,一股清冷钻进她的脖子,她缩了缩。   “这么大雪?”董志兆站在后面,披了衣裳,“今天不能上工了。”   “昨天有两个石匠,说要来石场上工,我还让他们今天去石场找你。”江搓了搓双手,端了脸盆兑水。   “吃过饭,我就过去看看。这种天气,一般是不会上工的。”董志兆跨过门槛,走去雪地里,留下了一串脚印。   “五爹还说今天会过去送炉子。”江继续道,“还有,明天老奶奶过寿,要准备些什么?”   “往年娘那边就是准备些吃的过去。”董志兆蹲在地上攥了个雪球,“咱也这样行了,你看着弄。”   江嗯了声,洗干净手脸,就准备做饭。   “今天化雪,肯定冷。”董志兆扔掉雪球,走进屋来,“正好今天不上工,我还要去下村一趟。新屋那边的活儿干完了,我去跟曾表哥算算账,中午在那边请他喝顿酒。”   “宅基地那边找好人了?这么冷能开工。”江坐在灶前,开始生火。   “找好了,先把地基打好,剩下的,明年再干。”董志兆道。“到时候找爹帮着查个日子。”   吃了早饭,董志兆简单扫了下院子和院门口,便想出发去石场。   这时候,院子里进来一个人,是同村在石场上工的石匠,毕家老三。   “三哥,今天不上工,在家歇着吧。”董志兆对着来人道。   “不是这事儿,你快去你的桃树地看看。”毕家老三道,“昨晚,我家的狗丢了,今早就出去找,走到你家地那里,看着树苗全糟蹋了。”   听到这里,董志兆已经疾步走了出去。后面,江也赶紧跟了出去。   到处都是一片白色,地里的小桃树苗被人狠狠的用脚踩断。大雪早已经遮盖了地上的痕迹,找不出丝毫线索。   被踩断的小树苗差不多十几棵,没有生机的蔫蔫躺在雪里,凄凄惨惨的。   “这肯定是闫麻子干的!”有村民道。   “三哥家的狗说不定也是被闫麻子给弄死的!”又有村民道,“这狗哪有不回家的?铁定是!”   突然就被一层恐惧覆盖,村民们猜测着,更是说,闫麻子现在肯定是已经疯了,幸亏没有人落到他手里,否则肯定没有活路。   “这些树不行了?”江蹲在地上,想扶起小树苗,可是枝干已经折断,堪堪一层薄薄的树皮连着。   “明年春天看看,大不了补种上就行。”董志兆道,“没什么事儿,咱都回去吧!”   村民们散了,可是对昨晚发生的这些事,心中是不安的。谁家里都有老小,万一一个不慎,碰到闫麻子那疯狗……快过年了,怎么就变得不安定了?   “你也回去吧,我去石场看看。”董志兆对江说,“不是还要给老奶奶准备东西?”   “你别去石场了。”江始终有些担心,董志兆在明,闫麻子在暗,万一吃亏了呢?   “不去怎么行?你不是还让人家石匠今天去找我?”董志兆晃晃江的手臂,示意让她安心,“再说,大白天的,怕什么?还有账要算,一大笔钱呢!”   “财迷!”江嘟哝了一句。   “快回家,我中午不回去吃了,你自己吃。”董志兆道,“回来给你捎着好吃的。”   两人在地里分开,各自往自己的方向走了。 第71章 糖包   江回到村里, 先是去了董家。董家老奶奶过寿, 有些事要跟董母商议。   家里只有董母一个人,正坐在炕上给董卓缝补衣裳。董淑莲送董淑月去上学,下雪不好走,路上两个人作伴,安全一些。   “娘, 明天老奶奶过寿,我想蒸一锅底糖包,你看行不行?”江问。   “行, 明天人多太忙活, 你今天做好了, 直接给送过去就行了。”董母放在针线,“一会儿, 我给你一包颜色和印戳,开锅后, 在糖包上印上‘帧字。”   江嗯了声, “娘,去胡家是哪一天?下村的衣裳什么时候去拿?”   “过几天,看人家那边有没有空。”董母道, 叹了一口气,“咱村里不太平, 这闫麻子什么时候能抓住?”   “人家警察不是说会搜山吗?跑不了的。”江道。   “下这么大的雪,谁能上山?”董母摇头,“你爹本来还想着上山砍些粗柴回来, 过年烧的。现在,可不能让他去了。”   “那我先回去发上面,午饭后把糖包做好。”江道,“您有事做,就去叫我。”   “江,你等等。”董母叫住真准备走出去的江,“之前委屈你了。”   江一愣,她没想到董母会对她这么说,因为她看的出来,董家夫妇最偏爱的还是董志闻。“没有委屈,娘怎么这么说?”   “放心吧,你的福气还在后头。”董母没有多说,以前的种种,包括分家,还有分地,到底是亏欠了大儿子。想想当年自己跟着董卓从老奶奶那里分出来,过得也是苦日子。   江笑笑,脸上挂着一丝调皮,“娘,您会看相?”   董母也难得的笑了,“当初我跟着我娘学了一点儿,说是这男人能不能有出息,很大部分在他女人身上。有的就旺夫,有的就败家丧门。”   “听起来很玄乎。”江笑着,好像已经可以和董母敞开心扉的说话了。   “这怎么能叫玄乎?都是真的!”董母不赞成江说的,“你看你,就是旺夫相;你再看看苏巧,把整个闫家给败落的。”   江只是点头。其实,既然是两人在一起,那就要齐心;至于苏巧,她和闫麻子之间哪有什么情分,自然心也不是在一起的。所谓家和万事兴,真的很有道理。   从董家回来,积雪已经开始融化,冷得很。樱桃树上,落着几只觅食的麻雀,雪天里,能找到的食物不多,草种子也被盖在了雪下。   回到老屋,江发了面,把面盆放在温热的炕头,上面盖着棉被。温度高,可是加速发酵。   半晌的时候,董淑莲回来了。她放下车子,来到了老屋。跟江说,董志兆已经去了下村新屋,也算是一声报平安。   午后,江开始做糖包。先在面板上,把发好的面分成大小合适的面团,然后揉面。揉面团要揉的均匀,把里面的面粒什么的全揉开,面团光滑有弹性,就证明可以了。   糖包自然要用到糖,瓷碗里倒上红糖,加一点儿面粉拌匀。这样做可以不会太甜,里面的糖也不容易太稀。   揉好的面团摊开在面板上,拍成饼状,用调羹把红糖分在面饼上。然后一个个的捏成了月牙儿的形状。   做好的糖包要用包袱盖住,冬天干燥,包子表面很容易皴皮。   铁锅里添水,放下蒸馒头的竹箅子,在上面铺一层干净的麦秸秆,最后摆上糖包。由于在蒸的过程中,糖包会膨胀变大,所以之间是要空着一些位置,以免到出锅的时候,挤作一团,卖相不好看。   锅里摆好了,盖上锅盖,就可以蒸了。   灶里生了火,添上柴慢慢烧,中火四十五分钟就可以了,然后放锅里再捂十五分钟,到时候就可以出锅。   取了一点儿粉红颜色,放在碗里用水化开,筷子搅一搅。掀开锅盖,白色的蒸汽滚滚冒出,带着面香味儿。   待蒸汽散去,江把刻着“帧弊值脑残文敬琳戳朔酆焖,印去了糖包上。白白软软的糖包,变得喜庆精巧。   找了盖帘,把锅里的糖包拾出来摆好,放在灶台上晾着。其中有两个没有捏紧,红糖从糖包里留了出来,白白的面皮上留下一道褐色的糖痕。   要送去给老奶奶过寿的,那肯定就要挑最好的。两个流糖的糖包,被江捡了出来,剩下的全端去了董五爹家。   董五爹这边,也已经开始准备。老奶奶七十多岁了,明天来的人也不少,到时候肯定手忙脚乱。院子里,别家已经送来不少东西,鸡鸭鱼肉,全摆在了屋檐底下。   “五娘,我蒸了糖包。”江在院子里叫了声。   董五爹从厢屋里出来,手里提着一把刀,另一只手拿着菜板。“来了,在屋里,进去吧!”   “五爹。”江叫了声,进了正屋。   董五娘赶紧迎了出来,伸手接住盖帘,“忙活什么?家里都准备了,明天过来就行了。”   “我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就蒸了一锅底。”江笑笑,“小欣没在家?”   “这不去镇上买东西,快结婚了都没买齐,真不知道前些日子干什么去了。”董五娘埋怨着自己的闺女,“天不好,村里又不安定,还往外跑。”   “大白天的也不会有事,再说,小欣向来仔细,没事儿的。”江道。   “没有一个省心的。”董五娘这样说着,可是脸上并没有责怪的表情,就是母亲平日的口头禅而已,“哟,这还热乎着?快给你老奶奶拿一个过去。”   “好。”江接过糖包,往老奶奶住的东间走去。   “你跟老奶奶说说话,我去洗鱼。”董五娘系了围裙,端着盆去了院子。   董家老奶奶的年纪大了,耳朵有些背,刚才外面的说话声她也没在意。坐在炕上,腿上搭了一条小被子。   “老奶奶。”江走到炕边,声音放大了些。   “小欣回来了?”老奶奶抬头,一愣,“媳妇儿来了?”   “给你蒸了糖包,您尝尝?”江双手把糖包递给老奶奶。   老奶奶接过去,双手一掰,糖包成了两半,里面是粘稠的红糖汁。她放下一半,拿着另一半吃着,口里没有牙,嚼东西的样子很慢。   院子里,董五爹用刀剁着骨头,董五娘洗鱼,两口子为明天的寿辰忙活着。   没多久,董大娘和董母也来了,说是一起帮忙。董家的人口多,只有董五爹两口子忙活,活有些多,所以妯娌一起帮忙。   院里交给了女人们,董五爹洗干净手走进屋来。“志兆媳妇儿,我去给你们把炉子送上去,志兆在石场?”   “他在下村新屋。”江从炕上站起来。   正在正间帮忙的董母听见了,便说:“你二哥今天下午回来了,也要去石场一趟,你俩一块吧。”转而对江道,“你把石场小屋的钥匙给你五爹。”   江哦了声,准备回家拿钥匙。   “等等,要不你也跟着过去吧!”董母想了想,又道:“毕竟有些东西,你看着别弄乱了,也再给你五爹泡壶茶。”   董母看来心就是细,是觉得小屋是大儿子的地方,总归还是要屋主人在才好。江明白这意思,便应了。   董五爹把装炉子的麻袋绑在小推车上,自己直接从家里推着往石场去了。   江回家拿了钥匙,又去了前屋叫董卓。   “爹,娘说你要去石场?”江问,“五爹已经过去了,让我过来叫你。”   董卓嘴里叼了一只烟,披上自己的棉袄,“哦。”他走到墙边,蹲下解着黑狗的链子。   “您牵着狗?”江问。   “上次你娘不是说要把狗放在石场看门吗?”董卓嘴里嘟哝了一句,紧接着咳了两声。   江点头,看着董淑莲提着小竹篓子从屋里出来,转身准备锁门。篓子里装着酒和点心,想来也是要到董五爹家。   一天过了大半,大路上的雪化得差不多了,可是小路和没大有人走的地方,雪还是不少。   石场这边,大小各异的石块全部盖了一层雪,可能因为朝阳的关系,有些地方的雪化得快,露出了地面。这样看看,明天收拾下倒是可以上工。   毕竟石场的活儿要往外赶,而石匠们也要挣钱,所以明天打扫一下,应该能行。   小屋外面,董卓找了铁锤把一个铁钻子钉在地上,又把狗链子绑在了钻子上。他咳了两声,“等着找个盆给它吃食喝水。”   江嗯了声,拿了柴进屋烧水。   董卓又去挖了些黄土回来,和了和,和董五爹一起安炉子。   “那几棵桃树,我刚才来的时候去看了看,够呛了,就剩下那么一截子。”董五爹安着炉子。   董卓听了,嘴里骂了一句,“我家又不欠他的,都杀了人,还敢为非作歹?”   “他现在是亡命之徒,什么都不怕。”董五爹劝着,“就赶快把人逮起来,省得村里人都不敢上山了。”   “怎么不敢上山?”董卓显的很气愤,“我明天就上山去砍柴,我看他敢不敢出来!”   “二哥,下大雪你上什么山啊!”知道董卓的脾气,董五爹说话也不呛,“咱娘还要过寿。”   董卓还在骂着,“他姓闫的也就拿着几棵桃树苗出气,怂包!”   “你过来看看,这个筒子怎么安好?会不会到时候往外出烟?”董五爹问道。   问道干活儿的事,董卓便蹲去地上,挤开董五爹,自己动起手来。   冲了茶水,江端到炕上,见两个长辈还在忙活,便想着再去拖点树枝回来。 第72章 彼此   不同于以往, 今天的石场一场安静,甚至连一声鸟叫都没有, 只有狗链子拖在地上的声音。   走去晒树枝的地方,路旁已经被雪盖住, 江弯腰从雪里抽出一根树枝。   “叮铃铃”,一串自行车的铃铛响。   江看去下坡的路上,一个人推着自行车,站在雪未溶尽的路上,周围一片素然, 那人也是一身朴素颜色,但是一张脸出奇的夺目,他面上带笑。   “过来!”董志兆喊了一声。   扔下手中的树枝,江跑过去,“你没回家, 怎么直接来了这边?”   “就是觉得在这里能看见你,所以就来了。”董志兆从厚厚的手套里抽出手, 攥上江的, “你我心意相通。”   “又胡说!”江的手被温暖包裹, 低头看着车把, 上面挂着网兜。   “不用看了,都是给你买的。”董志兆拉着江往前走,“不是不让你自己乱走吗?老是不听。”   “爹和五爹在小屋里安炉子,我过来拿点儿柴。”江两手拉住董志兆的手,“这么近, 能有什么事儿?”   “不听话!”董志兆惩罚似得把那细嫩的小手放到唇边,作势张嘴。   “你又想咬我!”江大惊,一双弯弯的月牙眼变得圆圆的,使劲往回抽手。   用力又把人拽了回来,董志兆揽上江的腰肢,笑了笑,眼中盛满宠爱,“那以后换你咬我。”   “哼!恶趣味!”江瞪了一眼董志兆,嘴巴嘟起,“说要咬你?”   “新屋的活儿干完了,你想不想去看看?”董志兆问,那是他为她准备的房子,他希望她喜欢,“年前不打算买家具了,到时候宅基地那边干活,再磕了碰了的。”   “嗯。”江点头,与董志兆并肩往前走。和他在一起,什么事儿都不用她操心,她只需要等着他回来,然后他会哄她开心,给她买糖。   到了小屋旁边,江抽回了手,装作一副如无其事。   “媳妇儿,暖完了手就不要我了?过河拆桥!”董志兆叹气。   正好碰到董卓出来,江连忙尴尬的进屋,去找了一个小盆,装作给狗喝水。   炉子已经安好了,三个男人在屋里说话,大多都是在谈闫麻子的事儿。又说起自来水的事儿,两个老人便去了水洼,说是看看行不行的通?   “我先回家一趟,推点儿煤过来,以后这边也生炉子。”董志兆重新穿好大衣,推着自行车沿着大路回了北山村。   江去了水洼,远远地看着两个老人指画着。   经过昨夜的一场大雪,水洼却还没有结冰,依旧清澈见底。那条埋自来水管的土沟,已经被胡庆挖了近二十米了。想不到瘦瘦的身板,干活倒是不含糊。   “我觉得这是个下坡,应该可以。”董五爹说着。   “这沟是不是有点儿浅?万一上冻,再把管子冻住了!”董卓却有些不同意见,说是再挖深一点儿好。   江觉得董卓的脾气可能又上来了,总是意见和别人相左,却又想别人来赞成他的意见。果然,一个人的脾气是很难改掉的。   天色暗了,两个老人便先回去了,临走前,董卓在小屋里找了东西,喂了黑狗。这只狗他养了快十年了,以前上山都是带着的。   两个老人走了之后,江把茶碗刷干净。   天边的最后一丝阳光隐去了山后,只余下一片冷冷的霞光。山林寂静,嗖嗖的风穿过树梢,残留的雪掉落,大地开始上冻。   董志兆推着一车斗煤到屋前,小车往前一翻,车斗里的煤尽数倒在地上。   “我和点儿煤,咱试试炉子。”董志兆道,从墙上拿起铁锨,铲了两锨煤。   “天快黑了,咱们回去吧?”江看看天色,现在村里都因为闫麻子的事儿人心惶惶,董志兆怎么还这么大胆?   “等等,先把炉子上的黄泥烤干了。”董志兆道,“媳妇儿,我饿了,你现在做饭吃好不好?”   “你中午不是在下村吃的?没吃饱?”江问,这小屋里没什么东西吃了,昨天剩的饼子,现在都硬的跟石头似得。   “你知道,除了你做的饭,别的我吃不下。”董志兆走来江身边,拍拍自己的肚子,“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不知道,志闻和曾表哥做的饭有多难吃?”   被董志兆委屈的样子逗笑了,江看着他弓着腰的样子,“怎么个难吃法儿?”   “哎,我的胃口绝对是被你给养叼了。”董志兆的双手搭上江的双肩,“所以。你要对我的胃负责一辈子。”   江去拍董志兆的手,“那你说,吃什么?这里什么都没有!”   “谁说没有?”董志兆来了精神,走去小间,提着回来时带的网兜,往江面前一送,“你看看,都有什么?”   江狐疑的接过网兜,一样样的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上面是一包糖,这个不用猜,自然是董志兆买给她的;糖的下面是一包蛋糕,这个也是给她的;再下面是桔子,这好像也是给她的……   在网兜最下面,江终于拿出一个布包,她打开来。   “新屋那边不干活儿了,我就把吃的收拾了下,拿回来了。”董志兆蹲在地上掰着细树枝,这是一会儿用来生炉子的。“明天我想上工,人家定的活儿可不能等,一会儿我烧烧钻子,有些已经钝了。”   “这都……”看着眼前的一堆,江实在无话可说,“不是过两天,泥瓦匠要在那边吃饭吗?你带回来做什么?”   “是志闻给我收拾上的。”董志兆道,“他说放在那边就冻了。”   这人说话能信吗?刚才还说自己拿的,现在又推锅给自己的兄弟。反正现在也有了东西,人也饿了,就看看做一顿晚饭,在这边吃得了。   捎回来的东西里有一点儿玉米面,江用水和稀,在盆里用筷子搅拌均匀。锅里倒油,灶里细火。   锅热了以后,倒一些玉米面糊,用锅铲轻轻铺开,薄薄的一层,然后慢慢加热,熟了就是薄玉米饼。   灶台上剩下一块白菜头,收拾了一下下锅炒了。   网兜里还有一罐午餐肉,正好可以和剩的几片蘑菇做汤。很简单,锅里加少许油,葱花炒香,倒水,加盐,放蘑菇,最后用调羹挖着一块块的午餐肉进汤里。   汤很容易熟,没多久,一桌晚饭就做好了。董志兆的钻子也打好了。   “媳妇儿真是聪明能干。”董志兆收拾了灶前,又把饭菜端去了小间里。   晚饭的时候,两人习惯对彼此说白天里自己做了什么。江说了老奶奶过寿的事;董志兆说着新屋以后怎么添摆设。   以后的日子幸福简单而又美好,除却笼罩在北山村的那片恐惧。   吃过晚饭,将这边收拾干净。董志兆把剩下的菜汤泡了饼子,倒进黑狗的盆里。   夜晚很冷,白天里化了冻,现在大地已经被冻得结实。市场周围全是黑漆漆的,只有小屋的一盏灯光,带着温暖的烟火气。   “回家吧!”董志兆给江披好衣裳,“我还要去爹那里,让他查个日子,宅基地那边好动工。”   夜空中没有一丝光亮,好像点点星辰也已经被冰封了起来。   江缩着脖子,看看四下,这么安静,让人觉得诡异。闫麻子始终是个祸端,不知道何时才能抓住。   “过来。”董志兆把自己的围巾缠去江的脖子上,大掌捧着她的脸蛋儿,“我们回去。”   身后的小屋越来越远,渐渐地淹没在漆漆夜色里,只有狗链子还带着轻微的哗啦声。   一路走着,江不明白。明明闫麻子就藏在山上,村里的人都躲着,为什么董志兆还敢走夜路,还拿着手电筒四下的照?   “今天我来石场,等你说的那两个石匠。”董志兆攥着江的手,“可是来了五个人,说是也想过来这边上工。”   “也是从老两石场来的?”江问,鸽子沟的石场接连出事,最近又不可能上工,肯定有不少人想走。   “是,我全都答应了。”董志兆道,他的步子大,但是为了照顾江,他特意慢了些。“最近石场的活儿有些紧,多些人也好。”   “我总觉得过来的人太多,老两那边会不乐意。”江说着,眼睛时不时的看着周围,神经警惕。   “管他乐不乐意,是石匠们自己愿意过来的,又不是咱过去抢的。”董志兆毫不在乎,“再说,他现在敢在鸽子沟露面吗?”   这样想想的确是,闫麻子在逃,他和老两有过节,自然是不会现在出现的。   回了北山村,董志兆直接去了董家,商量明天老奶奶过寿的事儿,再就是算个日子。   到了老屋,已经是十点了,董志兆和江洗了洗就睡下了。   第二日,天依旧冷得可怕,惨淡的日头隐在薄薄的云彩后面。   吃了早饭,董志兆带着董志闻去了石场。昨晚,董卓说了,要董志闻去给石场小屋挖自来水沟。   收拾了老屋这边,江想去前屋,问问今天要不要去董五爹那边帮忙?   刚走出门口就碰到董卓往村后走,身上披了一件旧袄,腰上挂了两根绳子,腋下夹着一把镰刀。   “爹,您要出去?”江问。   董卓嗯了声,从衣兜里掏出烟盒,咳了两声,继续往前走。   江也没在意,今天老奶奶过寿,估计董卓就是去地里看看,不会走远。   前屋,董母正在院子里晾衣裳,搭上没多久,衣裳就已经被冻硬了。   “娘,我也去五爹家吗?”江问,帮着把地上的盆给收了起来。   “你不用过去了,今天那边人多,我过去就行了。”董母擦干净手,“昨天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没什么事儿。你还是去石场帮着做饭吧!”   今天董淑莲要去董五爹家帮忙,所以石场那边的午饭,就要由江来热。   家里这边没什么事儿,江就去了石场。   市场的积雪清理了一些,石匠们正在凿着石头,其中多了几张生面孔。   远处水洼的地方,是董志闻单薄的身影,正在铲着土。现在大地已经开始上冻,挖沟要比以往费力些。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忙活着。中午,董家两兄弟要去董五爹家,男人们是要喝酒的,至于女人,晚上会过去。   差不多十点的时候,董五爹的儿子大伟来了石场,说是来请董卓过去喝茶,其余的长辈都到齐了。   董志兆一愣,“我爹不在这里啊!”   一旁干活儿的石匠听了,“我看见二叔拿着镰刀往东边山上去了。”   一听这话,江一惊,想起了昨日说起闫麻子,董卓一脸不服气,说自己敢上山,难道真的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震惊,看盗文的居然跑到原版谩骂,无语,吐槽下我的旧文那边。   有小天使追过《他夺了错嫁的新娘》吗?嗯嗯,也要出版了呢。好高兴,有两本出版繁体了。   感谢小仙女灌溉营养液:芒果棒棒糖啊,2瓶。 第73章 过寿   望去茫茫山林, 人要是进了山,又要到哪里去找?山上的雪还未溶尽,闫麻子依旧潜藏在山中。这个时候,董卓上山了?   事情不能耽搁, 万一在山上出点儿什么事, 今天老奶奶这个寿就没法儿过了。   “我昨日听爹说,他要上山去砍柴。”江道, 眼中带着一丝担忧。这个老人就是脾气倔强, 不省心,今天是什么日子?竟是自己不声不响的上了山。   “我要上山,去找找!”董志兆看去山上, 目光锁着东面的山头。   现在村里的人谁敢上山?江想了想,“你跟志闻一起去, 两个人也好互相照应。”   “行。”董志兆点头, 转身对大伟道:“你回去就说我们一会儿过去, 别说我爹上了山。”   大伟点头, 这种事给家里的几个老的说了, 还不闹成一团, 万一再一家人闹起来……   董家两兄弟沿着大路上了山, 从山顶可以绕去东山头, 两人的腰间各别了一把镰刀。山上有雪, 警察和村里也至今还未进去搜山,凡事要小心。   石场照常忙碌着,江想早点儿给石匠们热饭, 然后回北山村等着。   找了一个石匠,交代了一下,江就回到了北山村,直接去了董五爹家。   屋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家里都不知道董卓上了山,在一起说着话。   眼看着十二点了,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盘碗,男人们开始入席。   江走到村东头,看着那条下山的小路。一片萧索,没有任何动静。心里也不免担忧起来。   终于,小路的大石头后面拐出了人影,朴素的衣裳很容易与周围融为一体,在有些滑的小道上走得谨慎。   毋庸置疑,人影肯定是董家的人,因为别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上山的。   走在前面的人,背上扛着一捆柴,走得快些。落在后面的两人,是彼此搀扶的,其中一个瘸着腿。   渐渐走近,江看清前面抗柴的是董志兆,那么后面的两个肯定是董卓和董志闻。   柴并不多,但是昨天化雪,到底有些沉。   “你怎么在这里等着?”董志兆双手把住背上的柴,又道,“爹崴了脚。”   江也看到了,虽然董卓极力的想装作正常,可是真的一眼就看得出来。   “爹。您回来了?”知道董卓肯定好面子,江也不问,只道:“五爹叫您过去喝酒。”   董卓脸色有些阴,低低的嗯了声,挡开董志闻想扶他的手,自己往前一迈步子,“嘶”的吸了一口冷气。   人没事就好,真是万幸。江跟在后面,去了董五爹家。   董五爹那边,人已经到齐,便开始喝酒。几个女长辈去了厢屋,商议小欣结婚的事儿。   江和董淑莲回到老屋,两人做了午饭,简单吃了一顿。   饭后,董淑莲回了前屋收拾,江开始织毛裤,已经差不多快完成了。   下午四点的时候,董志兆从董五爹家回来了,身上带着丝丝酒气。   “爹的脚没事儿吧?”江问,她给董志兆倒了一碗热水。   “崴了一下,山上有雪,不好走。”董志兆喝了一口水,有些微醺,上炕坐下,“幸亏爹就在山前面,没往里面走。”   其实董卓心里应该也是不安的吧?但是又不想被别人说他胆小,所以今早上了山。江这么想着。   “吃饭的时候,爹还说呢,他上山砍了柴。”董志兆有些无奈,“可是,万一运气不好……”   他没有再继续说,但是江明白,要是真碰上闫麻子,可就真不好说了。   “这么冷,闫麻子会不会不再山上了?”江问,“会不会逃出去,到了别的地方?”   “难说。”董志兆伸伸懒腰,拉过江的手,“我去石场了,今晚就不回来了,你叫淑莲过来和你做伴儿。”   “你自己在那边?”江不放心,石场那边就孤零零的一间小屋,有什么事儿,连个帮忙的都没有。   “别担心,等着志闻晚上吃了饭,就过去。”董志兆摸摸江的头顶,把人抱进怀里,“要不,你和我一起过去?”   江拍了那只不安分的手,“我不去!”   “我还要过去算算账。”董志兆将人搂的更紧,“算算宅基地那边要花多少钱;疗养院这边的钱什么时候收?饭店那边会要多少货?再就是,电视机什么时候给你搬回来?”   “电视机?”江赖在温暖的怀里,懒懒的捏着细长的带着薄茧的手指。   “已经定下了,过两天就搬回来。”董志兆的手捏着江小巧的下颌,“十寸的。”   北山村还没有电视机,如果董志兆买了,那就是第一台。   “有了电视,爹娘那边怎么办?”江问,有时候什么事儿都要顾及一下。让外人看了,儿子家有了电视,父母却没有,会不会觉得董志兆不孝顺?   “爹那边也会买的,他厂里分了票,年前也差不多。”董志兆道,他看见江眼里闪烁的光芒,知道她期待电视机。心里闪过疼惜,他喜欢看她开心的样子,让他觉得更有动力,为她多辛苦也值得。   “我到时候做个电视套,免得平时落上灰。”江看着地上,只有一只大大的棕色木箱,那还是原主结婚带着的。“要买一张桌子吧?”   “当然了,我定了一座高低厨,底的地方放电视,别的地方放衣裳。”董志兆道,手指慢慢滑去殷红的唇瓣,指肚轻轻一按。   江别脸躲开,“信不信我咬你!”她装作董志兆平时的样子,眼睛睁得圆圆的,下颌轻扬。   董志兆被逗笑了,“你可以试试。”   江眨眨眼睛,她果然还是脸皮太薄,“我才不!”   “你不来,那换我来!”董志兆单手勒住江的腰,让她面对自己,另一只手想去抓她的手。   江的手敏捷的躲开,藏去自己的身后,身子往后仰着。   手里落空,董志兆并不着急,手抚上江细细的脖颈,笑着凑近,“谁跟你说我要吃你的手了?”   双唇相交,微微酒气充斥在两人之间,好似催化剂一般,紧紧黏合。   腰间渐渐软和无力,江瘫在董志兆的怀里,任人索取。   温存一番,董志兆才恋恋不舍的将软人儿松开,抬手捏着小小的下巴,“看你以后还敢?”   “你就是仗势欺人!”江小手放在唇边,那里麻麻的疼,“你属狗的?”   “那下次换你欺负我,我保证不反抗,任你为所欲为。”董志兆微微笑着,伸手勾着江的一缕头发。   “你说的?”江好似怕董志兆反悔。   “我说的。”重新把小脑袋按回自己的胸前,董志兆简直想把这软软的小东西揉进自己身体里。   “不是说要去石场吗?还不走?”江环上董志兆的腰,鼻间全是他的气息,她再也离不开他了,原来有些东西居然会上瘾?   “又赶我走?小没良心的。”董志兆掐着江的软腰。   “哎,别……”江发痒,从董志兆身上逃离,“你不吃饭了,直接过去?”   “这不刚在五爹家吃完,饱饱的。”董志兆顺便夸了一句,“媳妇儿做的糖包就是好吃,我吃了整整一个。”   江重新拿起毛裤,“今天晚上应该就会织好了,明天你换上,我觉得挺轻快的。”   “傻媳妇儿,给自己织一条啊!”董志兆心里既疼又爱,“快点儿收拾一下,去五爹家里吃饭。”   江下了炕,从后窗拿下镜子,梳着自己乱了的头发。镜中的小脸绯红,一双大眼水汪汪的,樱唇水润润的红,像是初夏带着露水的玫瑰花瓣。   手被人攥住,梳子到了董志兆手里,他替她慢慢梳理着,手下很轻,比他雕琢石头的时候更加用心。   “等着我,我明天早上回来,就换上你织的毛裤。”董志兆的脸印在江的秀发之上,带着深深的眷恋。   以为董志兆又要开始不正经,江从他怀里钻出,“我还要去五爹家帮忙呢,先过去了。”说完,她拿了大衣便往门口走。   “江!”董志兆叫了声。   “什么?”江回头,老屋的光线昏暗,董志兆的每一处都已经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我真的很喜欢你。”董志兆轻轻的说,“所以,你跟着我,我不会让你后悔。”   “不正经!”江嗔了一眼,推门而出。   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吹去了刚才燥热,江缩了缩脖子,往董五爹家的方向去了。   男人们白天已经喝了酒,晚上轮到女人们吃饭。农村的传统,女人要在男人后面。   老奶奶今天很高兴,还喝了一点儿黄酒,现在躺在自己那间已经睡着了。董母却不高兴,在她知道董卓早上一个人上山的时候,就生气了,一直心里憋到现在。   饭桌上,围着董家的媳妇儿闺女,平时不怎么见,聚到一起就是两桌子人。   这边吃完了饭,帮着收拾干净,江和董淑莲回了老屋。   生了炉子之后,方便了很多,热水随时都有。晚上洗澡也不怕冷了,可以多洗一会儿。   两人清洗完了,就上炕睡下了。   江没睡着,心里老是担忧董志兆。董志闻这个时间有没有过去,那么冷,点了炉子没有?还有白天那些稀里糊涂的话是怎么了?   手边是已经织好的毛裤,明天一早,董志兆回来,她就会给他,让他换上。   如此想着,江慢慢阖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好像那破旧的屋门不堪重负一般,发出令人心慌的声音。   “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芒果棒棒糖啊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抓住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在寂静的深夜,惊醒了隔壁家的狗,它叫个不停。   炕上的董淑莲连忙坐起来,紧张的看着窗口处, 手下抓着被子, 小声问道:“嫂子,谁在外面?”   江也已惊醒, 仔细辨别着外面的声音, “谁?”   “嫂子,我是志闻!”门外的人忙道,“石场那边出事了!”   心中一惊, 江想抓衣服的手抖了起来。石场是董志兆在那边,这么晚了, 董志闻跑过来, 莫不是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心里越发的慌乱, 江坐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怕自己问的话, 会得到可怕的消息。   “怎么了?”董淑莲问道, 连忙拿起衣服穿好, “大哥有没有事儿?”   “大哥他……”董志闻支支吾吾的, “他上山了。”   “上山?”江觉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再不管别的, 捞起衣裳套在身上。她要去看看,她不要董志兆有事。没了他,她怎么办?   董淑莲开了老屋的门, 一把抓住董志闻,声音颤抖着问道:“大哥怎么了?你快说!”   董志闻头上是蓬乱的头发,看了眼冲出来的江,小声道:“晚上,大哥其实是自己一个人去的石场,我并没有去。”   听到这话,江头一晕,手连忙扶着墙。   “我也不知道,是刚才几个警察过来村里,说看见了闫麻子。”董志闻继续道,“就说是从大哥石场里逃了出来。”   “闫麻子跑去石场了?”董淑莲又问,“他是不是对大哥做了什么?”   “我就知道这些,过来看你们有没有事儿。”董志闻道,“我要去石场看看,帮着去找大哥。”   说完,董志闻打开手电筒,准备往外走。   “等等!”江叫了声,“我也去!”   董淑莲一把拉住江,“嫂子,还是在家里等着吧,去石场还要走一段路,天黑危险。”   拂去胳膊上的手,江心里已经决定,她要去石场,她现在怎么能静心的等在家里?   夜风中,寒意彻骨,稀拉拉的几颗星辰嵌在夜幕上,吝啬着发出一点光芒。   江随手套上了一件厚袄,有些头重脚轻的迈出门去,甚至忘了带上衣帽,她乱了,慌了,害怕了。   小路上静谧,枯草在夜色中瑟瑟发抖,似乎在等着被寒风折断。   石场处,远远地就看见几道灯光,那是手电筒发出的。犬吠回荡在石场间,那根拴着它的铁链发出冰冷的金属摩擦声。   “是大爹!”董志闻看着石场中站的几个人,认出了自己的大伯。   江早已经迈开步子跑过去,她的嘴唇发着抖,“大爹,志兆呢?”   董大爹皱眉,跟一旁的老警察说了声,就带着江走到一旁,叹了一声,“大晚上的,你跑过来干什么?添乱吗?”   “我怎么能不来?”江忙道,心里急得不行,“你快说说,怎么了?”   “回屋去说吧!”董大爹道,“我跟人家说说,你去屋里等着。”   看了眼黑暗中的小屋,静静的立在那里,淡淡的灯光。   董志闻蹲在小屋前,手下抚摸着黑狗,有些可怜的看着它流血的头。   黑狗看见家主人,有些委屈的哼哼着,狗尾巴摇着。   “肯定是闫麻子打的!”董志闻恨恨的道,手掌摸着黑狗的头,“这狗命大才没被打死。”   江看着黑狗,她不敢想刚才的凶险。闫麻子是不是想先把狗处理了,然后再对付董志兆……   小屋的门开着,地上全是碎玻璃,是闫麻子破门的时候弄的吧?   江走进屋去,到处一片凌乱,就连门帘也已经撕扯下来,颓废的挂在一旁。被子上一滩殷红,在暖黄的灯光下,那么刺眼。   是血!江往后退了两步,她知道闫麻子身上有刀,那这血是……她不敢想,转身走到外间,看着外面起伏的山峦。   “我要上山!”董志闻双全攥着,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愤怒,对于闫家,他心里的气一直没消。“我要去帮大哥!”   江现在心里慌,分寸有些乱,只能看着董志闻拿着手电筒,往夜色里冲。   “去哪儿!”董大爹吼了一声,一把拽住董志闻,“填什么乱,给我好好呆着!”   “大爹,我哥上了山,现在很危险,我要去帮他!”董志闻道,上来一股蛮劲儿,想挣脱。   “山上有警察,和村里的联防,不用你!”董大爹大了声音,“你回屋收拾扫扫!”   董志闻无法,耷拉着头,不甘心的走回屋去。到小间里,把脏了的被褥卷了起来,放到院子里,又拿着笤帚,打扫地上的玻璃碴子。   “志兆媳妇儿,到里面说吧。”董大爹摘了自己的帽子,摸了一把被压平的头发,灯光下,他的皱纹很深。   江忙跟着走进小间,这里和外面一样冷,炕上还残留着一点儿温度。   “这件事儿,我也是晚上才知道的。”董大爹坐到炕沿上,拿着自己的烟斗,伸进烟袋里去装烟,“今天晚上是一次行动。”   “行动?”江问。   “对,之前志兆和局里的同志是商量好了的,为了抓住闫麻子。”董大爹嘴里衔着烟斗,划了火柴点上。“咱都不知道,应该是怕咱们担心;当然,人家警察那边也要保密的。”   “你是说,今天晚上就是一个套?引闫麻子自投罗网?”江又问,也就是说董志兆拿着自己作饵!   董大爹抽了口烟斗,屋里起了一团烟雾,“闫麻子老是躲着,对村里来说是危险的;还有,也怕他跑出去,到了外地,再也抓不着。”   “志兆他怎么样了?”江现在只记得被子上的那滩血迹,那样的触目惊心。   “哎,百密一疏!”董大爹叹息,“本想着,闫麻子进了屋,来个瓮中捉鳖,可是黑狗的链子开了,当场就去扑闫麻子,结果他就这么又跑了!”   “跑了,那被子上的血?”江心中越发疑惑。   “狗咬着闫麻子的腿不松口,他打了狗就想跑。一个同志扑上去拦他,结果被闫麻子手里的刀刺伤了!”董大爹放下烟斗,“腿上的口子老深,流了不少血,刚在你来之前,送去医院了。”   这就是说董志兆没受伤!江还是不放心,这现在人又跑去了山上,黑灯瞎火的。   “不用担心了,人家同志带着警犬过来了,那闫麻子被狗咬了,也跑不远!”董大爹笃定的说,“尽快把这个祸害除了,要不然雪化了,他真就跑了。”   原来这突如其来的大雪把闫麻子困在山上,等雪化了,他说不定就会逃走,所以走之前他会报仇。作为和他有过节的董志兆,他肯定不会放过。   因此,石场小屋,周围没有人烟,只有董志兆一个人时,闫麻子就会找机会下手……   想想这些就觉得腿脚发软,江心中埋怨,董志兆就不怕出个万一?   “人家局里同志说了,志兆这次为民除害,将来会送锦旗过来。”董大爹又道,“这对村里来说,可是一件光荣的事儿,咱家出了英雄。”   江可不管什么英雄不英雄,她只知道自己希望董志兆平安,然后自己跟着他一生一世。   “反正这次闫麻子是跑不了了。”董大爹磕掉了烟斗里的烟灰,收了起来,“回家去吧,这边玻璃也砸了,冷得慌。”   “我再等等吧。”江现在不想回去,始终提着一颗心。   董大爹没再说什么,他也知道山上的情况复杂,但是毕竟还是要说一些宽慰的话。他站起来走了出去,想叫外面的警察进来坐坐。   石场里又开来了两辆车,一辆偏三摩托车。大冬天的深夜,寒冷而紧张。   董志闻一直站在小屋外,看着通往山上的路,这条路他走了无数次,如今希望自己的大哥安全回来。   “爹娘那里知道吗?”江问。   “有个警察留在家里,说是防着闫麻子狗急跳墙,逃进村里。”董志闻回道。   望去东面,天边出现了一丝白,已经快到清晨了。山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就算是董大爹口里所说的警犬,也不见叫唤一声。   “冷了,嫂子,你进屋吧!”董志闻劝道,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一点儿家人担心他的心情了。   正说着,山路上跑下一个人,老远的对着这边喊道:“快,人抓到了!”   这一声喊,所有等候的人都起了精神,纷纷朝着山上跑过去。江和董志闻也想过去,被董大爹拦住了,说是别妨碍人家。   渐渐朦胧的天色,静谧的山林,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有力的呵斥声。   “嫂子,回来了!”董志兆指着走下山的那群人。   江在人群中寻找着董志兆的身影,她早已熟悉他的一切,所以自信一眼就能找到他。可是人群中没有她期盼的身影。   闫麻子已经不成人样,他被人从后面押着,身子勾勾着往前走,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划破的不成样子,至于外衣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走!”一名警察不客气的往前推了闫麻子,让他加快脚步。   闫麻子一个趔趄,不由抬起一张脸,满是血污。应该是被揍得不轻,脸肿的像猪头。   江就站在旁边,借着微微的晨光,看着狼狈的闫麻子。她忍不住就冲上去拍打,想到他要置董志兆于死地,她就恨不得撕了他!   “混蛋!”江的手狠狠地落在闫麻子的头顶,“你把他怎么了!”   闫麻子现在没有任何招架之力,被江打得眼前发黑,额头的血糊进眼睛里,嘴里想出声,只发出奇怪的呜呜声。   “同志,请克制!”一名警察上前,多少做了下样子。对于闫麻子,这种人不值得可怜。   江拉住警察,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董志兆呢?”   警察一愣,看看山路,“他不是在那儿吗?”   婆娑的眼泪迷糊了双眼,江红着鼻头,看着山路。微微晨曦,水雾一片,她抬起袖子擦干眼睛,看着往这边走来的两个人。   董志兆跑了过来,什么也没管,当着众人就抱住了江,他的声音带着深深地愧疚与自责:“傻瓜,这么冷,怎么不在家呆着?”   江哭的厉害,刚才所有的担心与害怕,此时全化作了泪水。她就怕现在是假象,双手用力的抱住董志兆,嘤嘤哭泣。   在场的人都能明白这种情绪,也就留了一对小夫妻在这儿,纷纷去做自己的事。   董大爹是老脑筋的长辈,觉得董志兆这么做实在不成体统,但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也不好去管,就支使着董志闻去帮警察和联防。   怀中的人哭个不停,任董志兆怎么拍打她的肩膀,她就是不听,让他心中更加疼惜。原来她也是这般在乎自己,刚才她该有多担心?她如此依赖他,没有他在身边,她多无助?   “小哭包!”董志兆揉揉江的后脑,“人家都看着呢?”   “你……还说……”江抽泣,有些缓不过气,“你知道多危险?”   “我知道。”董志兆叹了一气,“可是我更担心他会伤害你。相对于我,对付你,闫麻子是不是更好下手?”   江故意在董志兆的身上一蹭,眼泪全抹在他的胸前,“那你都不说!”   “别气了。”董志兆抱着江晃晃,“人家局子里的同志让保密来着,我能说?说出来,闫麻子还抓得到?”   “那也不一定非要你来呀!”江这次就是不想轻易过了此事,她觉得是不是自己以前太好说话了?   “那叫谁?”董志兆问,语气轻和,“老两?他肯定不会露面;苏巧?警察找过她,她死活不出面。”   “到底是夫妻,他们两人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江顺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紧紧勒着董志兆,遂松了松手臂。   “要不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董志兆道,“再说了,有你这个小福星在,我会有什么事儿?”   “你以后不准给我隐瞒什么!”江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坚决。   “是,我以后唯媳妇儿的命是从,可好?”董志兆在江的额上,落下一吻,“乖,别哭了。”   “你以为我想哭?”江红着眼睛,粉拳锤了董志兆一下。   “对,以后我再让你哭,你就打我出气。”董志兆握着江的手,作势往自己的脸上打。   忙抽回手,江嘟嘴,瞪了眼董志兆。   “我就知道你不舍得。”董志兆笑着,想去拉江的手。   江吸了吸鼻子,手指揉了揉眼睛,“我不会打你,但是你再让我哭,你就自己住在这边小屋,别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   “别呀!”董志兆哀嚎一声,两步追上江,“你太狠心了,忍心把我自己扔在这小冷屋里?”   “你可以生炉子!”江不看董志兆,继续往前走。   “不行,我不要炉子。”董志兆摇头,又试着去拉江的手,“我要媳妇儿。”   江把手躲开,“别拉拉扯扯的,让人看了不好。”   “我再不敢了。”董志兆一旁讨饶,赖皮的去搂江的细腰,“媳妇儿,别不理我。”   拍了一下腰间的手,江的目光落去了前面。闫麻子被上了铐子,押进了车里,车子发动,沿着土路开了下去。   “他抓起来了。”江喃喃道。   “抓起拉了。”董志兆如愿搂上细腰,找了自己最舒服的位置,将人带向自己。“以后再不用提心吊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芒果棒棒糖啊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散去   东方,已经开始发白, 天很快就会亮了。董大爹和董志闻收拾着石场里的小凳, 拿回了小屋里。   “我饿了。”董志兆道,“跑了一晚的山路, 现在就想喝你熬的粥。”   “昨天晚上,你给我说说。”江先是看了看董志兆上下, 发现就是衣裳被划了两道口子, 其余的都好好的,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不前天, 咱俩留在小屋里吃完饭, 山上,闫麻子肯定看得到。”董志兆道, “然后我昨晚自己一个人早早的过来,就是想让他觉得晚上这里只有我自己。”   “然后呢?”江问, 人好好地,真好。   “然后,我就按平时的时间,关灯睡下了。”董志兆又道,“其实屋里还有两个同志。想着闫麻子来的时候, 直接将他抓起来。谁知道咱这黑狗太厉害了。”   “所以, 闫麻子捅伤了人家?”后面的事, 江听董大爹说过,想想那床染血的被子就心惊。   “别说这些了,咱们回家。”董志兆把江耳边的乱发拂到耳后, “你的毛裤织好了?我说过今天要换上的。”   “织好了。”江的手被温暖包裹,冬日的严寒亦不能侵袭。   石场这边安静了,董大爹和村里的联防回了下村;董志兆和江回了家,石场里只剩下董志闻,小屋的门昨晚被闫麻子踹坏了,要留下来看着。   回到村里,董志兆先到前屋去道平安,留在那里跟着董卓说话,却被董母好一顿数落。   江回到老屋做饭,烧了软软的大米稀饭,蒸了一小盘咸鱼。烧完火之后,灶里的灰下面埋了两个红薯。   太阳出来了,照在院墙的残雪上,今天应该会暖和一些。麻雀早早的就落在地上,寻找着食物。   董志兆从前屋回来,奔波一夜,早已疲惫不堪。他兑了温水,洗了手脸。   小桌搬到炕上,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石场小屋的门应该修一修了。”江分好筷子,“是不是要去下村割玻璃?”   “这些让志闻做吧。”董志兆拾起筷子,在咸鱼盘里挑着,找了一条送到江碗里。   “你给我夹了一条最小的?”江看着小干鱼,又看了看董志兆。   “你试试,这条是晒的最好的,不硬也不软。”董志兆无奈的笑笑,“我什么时候不是把最好的给你?”   “闫麻子的事儿就这么结束了?”江问,想起前两日,村里的人心惶惶,现在终于可以想往常一样了。   “他杀了人,又伤了警察,罪一定很重。”董志兆道,“这些也不是咱管的,只要以后日子安安稳稳就行。”   江点头,低头吃着。这样简简单单的挺好,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享受着他的疼爱。   昨夜一宿没睡,董志兆在家里洗了洗,换了一身衣裳,特地穿了江织的毛裤。   生上炉子,屋里暖暖的,阳光透过窗纸照在炕上,光线不算明亮。江拿着针线,为董志兆缝着衣裳,那是昨晚上划破的。她的针线好,缝补的地方基本看不出来。   擦干了头发,董志兆身上是清爽的皂味儿,他坐到炕上,凑到江身后,“歇歇吧,昨晚上都没睡。”   江躲了躲,“你不去石场?”   “不去了,今天陪媳妇儿。”董志兆揽上江的腰,另一只手臂伸去她的腿弯处,将人抱起,放到自己的腿上。   “你干什么?”江手中的针线差点儿掉了,一手慌忙搭上董志兆的肩头,“不去石场,谁帮你看着?”   “不是有志闻吗?”董志兆的脸埋去江的颈窝,那里是好闻的甜香气。   受不了这种痒感,江缩了缩脖子,伸手推着,“我手里有针。”   “这个现在真不能要。”董志兆从江的手里拿走针线,连着他的衣裳也扔去了一旁。他的鼻尖凑到软嫩的脸边,“你吃什么了?这么香!”   江不觉抬起手来捂住自己,那张俊脸如此之近,让她不觉得心跳加速,“不知道。”   “不说呀?”董志兆的手抚上娇娇细弱的脖颈,指肚轻轻划过,“那我就自己尝尝。”   “我说!”江看着董志兆的眼神,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慌忙服软。   “别说。”董志兆的手指按在江的唇角,阻止了她要出口的话。他勾唇一笑,“让我自己猜。”   被人紧紧箍住,软唇上落下另一方温软,轻轻柔柔,他的想要带着她的思绪一起起舞,翻飞。   久久之后,眷恋分开,樱唇上已是一片温润殷红,点点水光带着幻迷。贝齿轻咬着,江在那人直接的目光里,有些羞赧,别开脸去。   “橘子。”董志兆的指尖去碰触那紧抿着的唇角,笑着道:“你吃的橘子糖。”   “放开我,我还没缝完。”江去看扔在炕东头的衣裳,两颊绯红,若待人采撷的桃花。   “不放。”放佛为了表达自己的坚决,董志兆的手臂收的更紧,直勒着怀里的人朝他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不满却又可爱的紧。   “你无赖!”江力气小,哪里推得开,也只能嘴上抗议。   “你真的很容易脸红。”董志兆蹭蹭娇嫩的小脸儿,“其实仔细想想,你有些行为和这边的人是不一样的。比如,你识大体,懂进退,可是骨子里非常保守。”   江是大家族的女儿,自然学的东西要多,家里也是按照将来做主母来培养她的,如果不是后来得了骨症,她应该还会学更多。   “你们那边,是不是从一而终?”董志兆问,他只想知道她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江想了想,她所在的世界的确是,女子跟了一个男人便不会再有离开的权利,除非是男人不要。也就是说,跟了男人,女人就是男人的私有物了,不能自己离开。   “是。”江点头,还有那边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但是这些她不想说。   “所以,你这辈子就跟着我了,哪里也不能去了。”董志兆啄着江的唇,轻声呢喃,“有时候真怕一觉醒来,你就不见了。”   江摇头,“怎么会?”   “有时候就会患得患失的。”董志兆笑道。   “好了,松开手啊。”江扭着身子,试图离开。“啊……你!”   董志兆将人摁在炕上,单手抓着两根细细的手腕,慢慢推去头顶,另一只手滑着精致的小脸儿,从额头到鼻梁,再到嘴唇,每一处细细描绘。   “媳妇儿,我累了。”董志兆趴去江的耳边,“你也一晚没睡,一起吧!”   这是说什么疯话?大白天的,万一前屋那边过来人,这成何体统?“我……你别!”   制住的双手无法动弹,那大手便去了腰间作乱。女儿家的反抗,出声的阻止很快被人全部吃下,只余着急的“呜呜”声。   屋顶的残雪渐渐融化,瓦片变得湿润,滴滴雪水沿着屋檐落下,滴滴答答。   大枣树上,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只狸猫,找了根粗树枝,懒懒的趴在上面,晒着太阳。它很清闲,除了那偶尔听到的奇怪声音。   江动了动身子,从枕头旁拿起董志兆的手表,上面的指针已经过了十一,马上就要到中午了。   轻轻挪开圈在腰间的手,江伸手取了衣裳,坐起来穿好。   或许是昨晚跑了太多的山路,抑或是刚才太……此刻董志兆正在睡着,浑然不觉怀中的软人儿已经不见。   炉子里好添煤了,江把盆里剩下的煤全铲进了炉子里,然后用炉钩盖上炉盖。她拿着空盆,想到院子里和煤。   推开门,阳光明媚,虽然依旧清冷,但是莫名让人舒服了许多。外面路上有人走过,笼罩着村子的阴霾散去,这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祥和。   董志兆没有去石场,董志闻应该还在那边挖水沟,热午饭的话,董淑莲会过去。所以,江并不担心,今天就让董志兆好好休息。   抽空去了前屋一趟,那边没什么事,就是说家里的两头猪已经有人过来收了,说是要给多少钱。董母觉得少,不舍得。   回到老屋,江想着做午饭,她找了盆,装了几颗土豆,中午想做土豆饼。   东间的炕上,董志兆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发现怀里的人不见了,“媳妇儿!”   “怎么了?”江坐在正间削土豆皮,轻轻应了声。   “你又不声不响的跑了!”董志兆假装抱怨。   “中午了,要做饭了。”江继续手里的活儿,倒了清水进盆里,把削好的土豆洗干净。   董志兆利索的穿好衣裳,走了出来,“是该补充体力了。”   江听了这话,没好气的瞪了眼董志兆,“会切土豆片吗?土豆饼的那种。”   “上次的那种?”董志兆愁眉苦脸,“那么薄,很难切啊!”   “那也没见你少吃啊!”江没管,直接把盆送到董志兆手里,“我去拿柴,你切土豆。”   “是!”董志兆一只手抚上江的脸蛋儿,“我的手上现在还有你的味道,真不想洗掉。”   江直接拍掉那只手,这种厚脸皮的话他是是怎么说出口的?明明长着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出门拿柴,土路上也化了冻,有些泥泞,留下了自行车的车胎印。   柴有些湿,江从下面抽了几根,又拿了一把引火的草,便回了屋里。   屋里,董志兆正弓着腰,一手拿着菜刀,在灶台的菜板上,小心翼翼的切土豆片。那仔细专注地样子,竟然有几分可爱,不像是平时做事果断的董志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芒果棒棒糖啊 3瓶; 第76章 逗你   中午的光线明亮了许多, 董志兆的侧颜英挺, 薄唇抿着。   “啊!”董志兆忽的惨叫一声, 扔掉手里的菜刀, 一手握着自己的手指,脸上皱作一团。   “怎么了?”江扔掉柴,跑了过去, 紧张的看着董志兆的手。   董志兆一脸凄惨的看着江,欲言又止。   “快给我看看!”将董志兆不说话,江更加着急, 伸手就想拉过董志兆的手。   忽的,自己的小手就被人抓住,然后懵懂间已经被人抵在墙上。眼前是一双带笑的眼睛,以及无法抑制上扬的唇角。   “你!”江瞪着眼睛, 看着抓住自己的那只手, 那里有伤到?分明好好地。   “媳妇儿,你这么好骗?”董志兆刮刮江的鼻子, “好骗的我都想一口吞了你。”   “说什么胡话?”江试着往回抽手, 狠狠的道, “就该把你的指头切了去。”   董志兆忍不住笑出声, 他揉揉江的脸颊, “你看看你, 说狠话都可爱的要命。”他终于止住了笑,认真的看着江,“我的手指很有用, 我不会让它出意外,因为……”   江的脸别去一旁,生气的嘴嘟着,“因为什么?”   微凉的指尖落在江一边嘴角处的小梨涡上,轻轻一点,“因为可以逗你呀!”   “你给我闪开!”江再也不客气的,用力推着董志兆,却用力太过,直接被人抱住。   “好了,别气。”董志兆抱着江,像安抚一只炸毛的小猫似得,轻轻蹭着她的头顶,“你看看,我切得土豆片合格不?”   江真是恨自己没出息,怎么就这么一点点力气,每次都是,轻而易举的就被人家给制住。原主只知道上学读书,就不多锻炼一下身体?   “媳妇儿,饭后咱去下村一趟。”董志兆晃晃江,赖皮的与她对上鼻尖,“去看看新屋,帮着去选油漆,看看门窗刷哪一种好?再帮着娘把做好的衣裳拿回来。”   “定好去胡家的日子了?”江问,每次这样被紧紧抱着,她就会变得很懒,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赖在这温暖的地方。   “现在闫麻子的事过去了,我想着还是尽快见见吧。”董志兆道,“毕竟快过年了,到时候淑莲又大了一岁,娘又得唠叨。”   江从董志兆身上离开,走去灶台,看着切了一半的土豆片,眉头轻皱,有些活儿还真是难为董志兆了。土豆片是切得很薄,但是速度实在太慢,这样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做熟午饭?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   董志兆识趣的走到灶前,把柴掰好,从灶里挖出两个埋着的地瓜。一上午过去,地瓜已经熟透,软软的,外皮微微发焦。   将土豆片切好,加上适量面粉,盐,用筷子搅拌均匀。铁锅倒油,烧热,然后将盆里的土豆铲去锅底,用锅铲铺开。   灶里的火不要太急,土豆饼容易糊。有话滋啦啦的响,土豆饼均匀的铺在锅底,然后盖上锅盖,慢慢煎。   差不多时候,揭开锅盖,把土豆饼翻一翻。此时,刚才煎的一面已经变得焦黄,带着油光,散发着诱人的土豆香气。   翻好后,再盖上锅盖,细火慢煎,来回再翻两次,直至出锅。   正间,董志兆帮着烧火。江可以做一道汤,虾皮汤。   东间的炉子上,放上一个小铝锅,不大,直径三十多公分。铲上一块猪油,锅很薄,所以很快油就开了,赶紧撒上葱花炒一下,加水。   切好的火腿条,洗好的虾皮,此时倒进锅里,加盐炖汤。汤开了以后,在放入白菜心,一起炖软就行。   午饭,董志兆吃了不少,就像他以前所说,最喜欢江做的饭。   上午两人休息了过来,饭后便直接骑着自行车去下村。   水库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没了往日里的波光粼粼,扬水站立在水库边上,孤零零的。   闫麻子已经抓起来了,村里的人又开始到处走动,有的去自家地里看看小麦的情况,有人想着上山去拾柴。   江坐在后车座上,垫着薄毯,手伸去董志兆的衣兜里,没人的时候,她就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背上。   到了下村的新屋,董志兆支好自行车,拿着钥匙开了门。后面小学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校园操场上的白杨树,叶子已经落光,光秃秃的枝桠在寒风中摇晃。   “这扇铁门也应该刷一下。”董志兆推开大门,刺耳的金属声,“看来门活页也要上点儿油才行。”   江搓搓手,跟着走了进去。院子里还有些乱,当时干完木匠活,想来也只是简单收拾了下,并没有打扫。这一场雪过后,墙角的木屑已经被湿透了。   “等着再把院墙抹上水泥,差不多应该明年春天了。”董志兆开了屋门,拉着江走了进去。   屋里比上次来的时候亮堂了许多,或许是因为重新粉刷了墙面。“墙是志闻刷的?”江问。   “对,他那两天住在这里,也没事儿做,就把墙刷了。”董志兆的手指摸了一下墙面,“东间的话,就把炕边上贴墙纸,省得到时候往墙上依靠,背都成了白色。”   江一笑,看去玻璃,上面也是一层灰尘,还落了些粉浆子,想来是董志闻刷墙的时候落上的。   “这是做的面板和菜板?”北墙边上靠着几块木板,江走过去看了看。   “曾表哥做的,光面就磨了好几遍。”董志兆抽出两块,“这两块拿回去给娘。”   “这么沉?”江试着搬面板,但是很费力,明明就是木头做的,当时看董淑莲搬起来也不费力的,轮到自己怎么就不行了?   “哎哎哎,这个交给我。”董志兆看着江,那细细的腰身简直能被一张面板压折了。当真是千金小姐,从来没出过力,也不知道当初刚来北山村,是怎么过来的?   “这么大的面板?比娘的那块还大。”江拍拍双手。   “我不是喜欢吃你做的饭吗,所以就叫表哥做的大些。”董志兆揉揉江的小手,“以后你也可以包包子,做糖包,擀面饼。”   “都让我来做,那你呢?”江问。   “我啊!”董志兆捏捏江的小鼻子,“出去给你挣钱,买好看的衣服,买糖,以后带你出去玩儿,坐火车,你想去哪儿,我就带你去哪儿。”   被人关心在乎的感觉太好,江忍不住嘴角上扬,两眼闪烁,小梨涡若隐若现。   “这些门窗都要刷油漆?”江问,她往西间走去。   “都要刷,刷了油漆好看,也可以用的久一些。”董志兆跟在江身后。   西间是一张木床,做的简简单单的,带着一股浓浓的油漆味儿,床板就摆在一旁。   “油漆还没有干,天冷,干得慢。”董志兆从西间的窗户看出去,“我想过了,以后咱俩有了孩子,这家肯定住不开,所以,宅基地那边我想盖小楼。”   “怎么会住不开?”江问,那董家的房子也三个卧房,都能住那么多人,这新屋挺大的了。   “你想啊,你爸妈来了,要有地方住,是吧?”董志兆搭上江的肩头,“那到时候咱的闺女和儿子到哪里住?反正我是不会和你分开睡的,打死也不。”   “什么儿子,闺女?”江小声嘟哝,“大白天的乱说。”   “本来就是啊。”董志兆倚在门上,拉着江到自己身上,“我就是这么贪心。”   江锤了下董志兆的胸口,“要去哪里买油漆?你现在不去?”   “去,你跟我一块儿。”董志兆晃晃江的手臂。   “我在这边打扫一下,省得人家泥瓦匠过来,看着这边乱糟糟的。”江抽回手,催促着,“赶紧去啊,一会儿还要去给娘拿衣裳。”   “好,你自己不用干太多,我一会儿就回来。”董志兆系上扣子,带了手套,走出门去。   新屋里,只剩江一个人,显得这里更加宽敞。从后窗能看见小学的操场,一群孩子正在上体育课。   找了柴火,锅里烧了一些水,江准备用抹布擦一擦玻璃。可是天太冷,没一会儿,手就冻红了。   董志兆很快就买了油漆回来,看见江在擦玻璃,直接夺过抹布。   “别擦了。”董志兆无奈的攥着两只红红的小手,“过两天还会脏,等着到时候一块。”   江洗干净手,把手插在兜里,看着董志兆提着两小筒油漆放下,手里还攥着两把刷子。   “油漆谁来刷?”江问。   “让政方来吧。”董志兆道,他自己是没空过来,只能找人帮忙,“他在这边帮着弄咱宅基地的事儿,我想算钱给他。”   “应该的。”江点头赞成,“政方哥人很好。”   “还有,以后石场那边,我也想让他帮着看看。”董志兆又道,看着江。   “石场?为什么?”江不解,董志兆抽不出身就是因为石场,现在又想把石场让姜政方看着?   “我前些日子不是往疗养院那边去了几次,还有这次的饭店。”董志兆拉着江到东间,轻轻环上她的腰,“我就发现,其实包活儿挺赚钱的。”   “包活儿?”江不懂。   “就是人家出钱,你帮着干活儿。不同的就是钱多,活儿也大。”董志兆解释,“胡庆的姐夫就是包活儿的,一般哪里建房子,挖沟,他就会包下来。”   “所以呢?”江还是不懂,“你想去挖沟?”   石场干的好好地,买卖也越来越大,为什么要出去包活儿,挖沟?江有些不明白。 第77章 万元   “嗯, 不过是我包下来, 然后在期限内给人家干出来,人家给我钱。”董志兆继续解释, “就像石场一样, 我是雇人去干,给他们发工钱。”   江点头, 心里其实还是不明白,这边的有些东西和她原先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不过,她相信眼前的男人。   “那石场, 你就真的不管了?”江道,她知道石场是董志兆一手做起来的, 费了不少心血。   “怎么不管, 那里也很挣钱的好不好?”董志兆忍不住弹了下江的额头,这个小媳妇儿上来一阵儿太可爱。“我给政方工钱, 让他帮着管。”   江点头, 现在好像明白了一点儿。   “万一以后咱做大了,可以接大的工程,就像建饭店这样的。”董志兆眼睛明亮, “到时候,全部是用咱自己的石料, 可以挣双份的钱。”   “你掉钱眼儿里去了。”江捂嘴一笑。   “对,你说什么都对。”董志兆不反驳,啄了下江的唇角, “以后,我让你住的地方,肯定比你原先的家还要大,你信我!”   “啊?”江一愣,她原先的家?董志兆知道她原先的家有多大吗?但是这些话毕竟受用,说明他在乎自己,江笑着点头。   新屋这边整理了下,两人去了裁缝那里,拿了董母上次送来的衣裳。几个人的,整整装了一网兜。   路边有卖糖球的,董志兆买了两根,塞到江手里。两人慢悠悠的往回走着。   好久没有这么悠闲的两人闲逛,江觉得有些惬意,就算冰冷的天气亦无所谓。   咬下一颗糖球,江把剩下的往董志兆眼前一送,“你要吗?”   董志兆看了江一眼,眼角一弯,张口咬住。   江一呆,嘴巴里的糖球忘了嚼,腮帮子鼓鼓的,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她原本以为他不会吃的,路上有人,一个大男人吃糖球……   “怎么了?后悔了?不想给我吃?”董志兆嘴角一翘,手指戳了戳江鼓着的腮帮子。   “你……”,江眼睛咕噜噜的看着周围,忙低下头往前走。   “等等我。”董志兆叫了声,“你个小没良心的,竟然给了我个带虫眼儿的!”   这下,路上的人都看了过来。董志兆现在在下村也是出名的,不少人认识他,更有家里人在他那边干活儿的。而更为出名的是,他如何的怕媳妇儿。   原本以为是多凶恶的女人,却没想到是个娇滴滴的可人儿,真真娇花一样的女人。看着软软柔柔的,就想让人藏起来,不让别人见到。   江感受到目光,加快了脚步,只看着脚底的路,嘴里的山楂酸的腮麻麻的。   “媳妇儿,跳上来。”董志兆骑着自行车赶上来。   江看了他一眼,一只手拽着董志兆的腰,身姿轻盈的跳起,稳稳地坐在后车座上。   董志兆想去石场看看,所以两人是沿着去鸽子沟的路走的。路上经过了老两的石场,那里似乎有什么动静。   坡上站着几个人正在说着什么,其中一个人影五大三粗的,站在中间,一手拿着烟,口里吞云吐雾。   “是老两!”每次看到这个人,江都觉得头皮发麻,不知道这是不是原主落下的恐惧。   “看来是想重开石场。”董志兆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动作倒是快,早上闫麻子刚被带走,下午就过来想重起炉灶了。”   “他这边的石匠去了咱那里不少,他不会过去捣乱吧?”江问,这老两实在不是个善茬,什么事都做得出。   “怕他做什么?”董志兆倒是毫不在意,“你看看他,出了闫麻子的事,他露头了没有?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仗着他大爹是支书。”   江没再问,总觉得山坡上投下来的目光阴森森的。   石场这边,一切照旧。闫麻子被抓起来了,昨晚石场里的风声鹤唳,现在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土路上,一辆拖拉机拉着满满的石头经过。   胡庆站在石场中央,看着董志兆回来,连忙跑了过来。   “大哥,嫂子。”胡庆有眼色的上前帮着董志兆推自行车,低头看着车把,“这两块菜板不错啊!”   “新做的。”董志兆也不客气,把自行车交给了胡庆,“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不回去?”   “等着你有话说,我娘让我问,婶子什么时候过去?”胡庆问,“这两天,都行,我娘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   “就后天吧。”董志兆直接定下,“我回去说说,看这两天天气也不错。”   “行。”胡庆应道。   “对了,正好我想问问你,包活儿的事。”董志兆又道,“到屋里说。”   两个男人进了小屋,江拿着剩下的一只糖球,去了水洼那里。   夕阳最后的光照被西面的山峦遮挡,水洼这边有些阴冷,董志闻正在挖着水沟,裤腿上满是泥泞。   “不用这么急,慢慢来。”江走过去,看着已经挖了二三十米的水沟,她把糖球递给了董志闻。   董志闻停下手里的活儿,从小沟里上来,接过糖球,“谢谢嫂子。”   “今天一天都在这里?”江问,她觉得董志闻和以前相比,有了点儿变化,话少了,也不愿意到处乱跑了。就算是好朋友双宝来叫,他也是很少再跟出去。看来闫玉花的事儿,到底是影响到他了。   “哥不在,我就帮着在这边看看。”董志闻拍拍身上的土,“小屋的门我修好了,玻璃也换上了。”   “回屋去吧,喝口水。”江拾起地上的工具,扛到肩上往回走。   董志闻嗯了声,走在后面。   小屋的红瓦上,落下一片余晖,一天很快就会过去,远处水库的薄冰也染成了温暖的橘色。   屋里,董志兆和胡庆商量着,没有生炉子,有些冷。   董志闻喝了水,便回村了,把两块菜板也捎了回去。   拖拉机在等着胡庆一起回去,石场的石匠也开始收拾工具,准备下工。   往村里走的时候,天已经开始黑了。董志兆推着在行车,在不是很平的土路上走着,车把上是从裁缝那里拿回来的新衣裳。   “电视后天就搬回来。”董志兆道,“等着去胡庆家的时候,直接捎回来。”   “买了?”江道,想想那小小的盒子里,会有人在里面走动,唱歌,就觉得新奇。   “买了。”董志兆看向江,“你这些日子都没看书,是真不想上大学了?”   江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你知道的,那什么数学,我根本就不懂,看着就想睡觉。”   董志兆一笑,“没事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算你什么也不会,我也会养着你,把你当成明珠。”   黑暗里,江翘翘嘴角,“你不想上学吗?小月说你成绩很好的。”   “我去上学,谁挣钱养你?”董志兆攥着江的手,拉过来,抱上自行车的前大梁,自己推着往前走。   “放我下来!”坐上前大梁,江有些惊慌,伸手抓着董志兆的手臂。   “坐着吧,摔不到你的。”董志兆稳了稳自行车,继续往前走,“你让我去上学,就不怕我变了心思?”   “你敢!”江哼了一声,就这样被拥着往前。   “我不敢。”董志兆凑去江的耳边,“我的人和心都是你的。”   “跟谁学的这些油嘴滑舌?”江轻推一下那张贴着自己的脸。   “没跟谁学,就是想对你说。”董志兆轻轻一笑,“坐好了。”   “你等等!”江身子一晃,双手忙扶住前面的车把,自行车已经往前驰出。   董志兆骑上自行车,双脚蹬着脚踏。这边的路平坦,车子走的也稳当。   身后是温暖安定的怀抱,两边是后退的树影。江双臂伸开在夜色里,抬头看着刚刚冒出的星辰,脸上挂着甜甜的笑,人生真的很美好,因为遇到了正确的人。   到了村口,江从车上跳下来,规矩的离着董志兆一步远。   “我有些好奇,你原先的家庭是怎么教导你的。”董志兆有些好笑,他的媳妇儿有时候顾虑太多,总是要保持端庄似得。“人前总是脸上带笑,做事稳当。”   “是吗?”江呐呐道,或许只是习惯了那种家里教出来的温婉端庄。   “你学那些规矩是不是很麻烦?”董志兆又问,以前他不太想问江原先的事,怕她想念自己的家人。但是现在,他想了解,她的一切。   “麻烦?”江想了想,摇摇头,“或许都习惯了,倒不觉得。只是一般不让出门,只能待在自己绣搂。”   “所以,你见过的东西也不多。”董志兆又问,深闺里的姑娘是这样吧?什么事都是家里给安排好的,从出生开始。说到底,更像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看过很多稀世珍宝,名家字画。”江道,“都是爹爹和大哥带我看的。”   “以后我也带你去看。”董志兆道,“你喜欢,我们就买回来。”   “好!”江点头。   回到老屋,江开始收拾做饭,董志兆在东间算账,拿着纸笔,神情专注。   炉子上的小锅里炖着芋头,锅沿处冒着丝丝热气。   “媳妇儿。”董志兆掀开门帘,露出头来,脸上的笑容难以自已,“猜猜这个月挣了多少?”   “多少?”江手里拿着火棍,挑着灶膛里的柴。   “反正,以后咱家就是万元户了。”董志兆走出来,把纸往江面前一送,“你看!”   江伸着手指在上面数着,然后脑子里转着,到底是多少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要吃奶糖 1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求助   “看你平时聪慧, 没想到算数时就理不清了。”董志兆蹲在江身边, 伸手揉着她的头顶,“不用算了,把外面的钱款收回来,一万九千多。”   “这得多少?”江惊得瞪大眼睛,“还有, 咱放哪里?”她脑海里当即想到了原先家里的库房。   “放储蓄所啊!”董志兆笑着, “哪里敢放家里?”   “对啊!”江道,“你是说,加上外面收回来的?”   “疗养院的,月底去结账。”董志兆把纸叠起来, “然后还有别处,普通石头的钱。还要拿一些出来买电视,再就是宅基地那边……”   “别说了, 我算不清。”江连忙摆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原主的记忆越来越少了,她算数是越来越差了。   “就是说, 你以后想要什么都可以。”董志兆拉起江, 自己坐到灶前烧火。“这些钱,给新屋买家具,算上宅基地那边, 都用不了。”   对于这边的钱,江很模糊,她也就去镇上买衣裳那一次花过很多钱, 当时可把董母给心疼的。   “以后咱们宅基地那边也盖一座小洋楼,好不好?”灶膛的火映着董志兆的脸,“就和外国街的那些一样,咱也用定制的石头。”   “那边的房子有多漂亮?”江好奇,原主记忆中没有外国的小洋楼,而自己以前住的是大宅子。   “过两天,我去那边,带着你去看看。”董志兆道。   “娘会说吧?你出去做买卖,我跟着?”江问。   “为什么不可以?你是我媳妇儿,带着你,我愿意。”董志兆握上江的手,“到时候,就在外面玩一天,带着你好好看看。”   饭后,董志兆拿着衣裳去了前屋,正好跟董母商量下后天去胡家的事儿。   老屋这边,江喜欢吃甜,她把两个红薯埋在炉子下面抽屉的炉灰里,明天早上起来就会烘熟。   炉子上烧了一壶水,江又回到正间,准备刷碗。这时,院子里有了脚步声,江也没在意,以为是董志兆回来了。可是地上是“哒哒哒”的细鞋跟声,董志兆穿的是平底胶鞋。   敞开屋门,江看去院子,黑暗中的一个人影就站在门前,悄没声息的,吓了她一跳。   “江。”那人往前走了两步,正间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蓬松的卷发垂在肩上。   江没想到苏巧会来,闫麻子早上才被抓走,她这是回来做什么?   “巧姐。”江叫的疏离,心中对苏巧有些厌烦,猜测着她来找自己的用意。   “吃完饭了?”苏巧看着正间,和声问道。   “嗯。”江就站在门前,并没有请苏巧进去的意思,也不问她的来意。   苏巧有些尴尬的笑笑,手插在黑色大衣的兜里,“我今晚回来,是有件事想处理。你知道,村里的人我都不太来往的,就和你熟。”   江轻轻一笑,和她熟?所以当日就趁自己没有记忆,把所有脏水泼给自己?   见江还是不说话,苏巧只能再开口,“我想看看大海,可是他爷爷肯定不让。”她抿了抿涂着口红的嘴唇,“你能不能帮我把他叫出来?”   看着眼前的女人,再不是当初受尽欺辱的闫家媳妇儿,而是穿着摩登的女郎。江心中鄙夷,就算是在她那个世界,苏巧这样的女人也是为人所看不起的。   “巧姐,您的家事,我不方便插手。”江口气平稳,轻轻说道,“再说,董家和闫家有矛盾,我过去的话,公公婆婆怕是会不乐意。”   苏巧上前拉着江的手,“你就帮我这一次,我就大海这一个孩子。这几天我也不敢回来,心里是真的担心他。”   江看着抓住自己的手臂,眼中一冷,轻轻的拂开,“巧姐,为什么要我帮你?你要是把孩子带走了,大海的爷爷可是跑来跟我要人,我怎么办?”   “我不会带他走的,你放心!”苏巧生怕江不答应,小声道:“我怎么能把他带在身边?不过就是跟他说几句话。”   能从苏巧的话中听出委屈和不甘,她跟了老两,也没见得就有多好,那男人根本接受不了大海。   “我不会去。”江直接断了苏巧的念头。   “你怎么能这样?”苏巧急了,提高了声量:“当初闫玉花讹上董志闻时,不是我帮着说的?”   “是你说的。”这个江是承认的,“所以,你可以去前屋,让我婆婆去你家把大海领出来。”   “江?”苏巧的口气又变软了,“我求求你好不好?你我从小一块长大的,你总是叫我姐姐。”   “我现在也叫你巧姐。”江道,“但是我不会去闫家,这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选的路。”   苏巧的手攥了起来,低垂着眼帘,划过一丝恨意,“江是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肮脏的女人吧?还是觉得我会过得比你好,你心里气?”   听了这话,江反倒想笑,心中对苏巧的最后一丝怜悯也消失不见,“我还有活儿要干,巧姐也去忙吧!”   说完这话,江连看不看苏巧,直接将门紧紧关上,回去灶台上洗碗。再不去管外面的人是如何的恨。   过来一会儿,董志兆回来了,跟江说了后日的安排。   江往水盆里兑水,伸手试了试水温。也跟董志兆说了刚才苏巧来过的事儿。   “不要管她了,你又不是欠她的。”董志兆道,“真对自己的孩子好,还会抛下他?不过是觉得心里不安罢了,一个自私的女人。”   “知道了。”江掀开门帘往正间走。   突然屋后一片争吵声,嗓门大的男人吼着,“滚!你还有脸回来?”紧接着是女人不甘心的声音,“我想看我儿子,怎么了?”   这一听就是苏巧跟闫父起了争执,想来是刚才江不打算帮忙,苏巧自己回了闫家,结果被闫父打着赶了出来。   一个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口口声声叫着“妈”,听得人心里难受的很。   闫父继续骂着,什么丧门星之类最难听的话,还嚷嚷着要打断苏巧的腿。   “真是没有消停的时候。”董志兆走到外间,摇摇头。   “看来闫家是不打算让出大海。”江道。   “那是人家的事儿,咱别管了。”董志兆走到门边,把门关上,“早点睡吧,我给你讲故事。”   江推了董志兆一下,明明屋后吵翻了天,他却丝毫不在意,还说笑。   听后面的动静,苏巧应该只是模糊的看了大海一眼,最后无卡奈何的离开了。   翌日,董志兆去了石场,江去了前屋。   明日就要去胡家,董母对这件事很在意,虽说没有明出来,是给两个年轻人相亲,但是只要差不多,对方也会明白的。   董淑莲还不知道,只简单地以为是去胡家道谢。她的皮炎好多了,有时候偶尔还会长两个小疙瘩,但是很快就会消掉。   “你帮我削削头发。”董母从后窗上拿下一把削发器,拆开来,换上了一面新刀片,递给了江。   江接过来,削发器还不到一个手掌长,细细的,形状倒是像一条小鱼。“修短一点儿?”   “对,利索一点儿,就脖子这里吧。”董母的手指了指位置。   找了一块毛巾,围在董母的脖子上,避免头发茬子钻进去。江拿起一缕头发,削了一下,刀片很锋利,头发当即掉落。   “你说,是不是带的东西有点儿少?”董母低着头,这样有利于江削头发,“人家的女婿那么有本事,万一看不上眼,怎么办?”   “不少了。”江算是看出来了,董母对胡家的事儿很上心,也或许是太在意董淑莲的亲事。“咱这不就是过去道个谢?权当是串个门子。”   董母嗯了声,余光看着大方桌上的东西,大包小包的,其实也不算少。   “您捎过去的东西,胡家那边不一定有,像干松菇。”江看着在推门出去的董淑莲,这才开口,“等着定下了,那自然是正儿八经的,该带什么带什么。”   “说的也是。”董母道,“我觉得倒是挺合适的,胡庆的娘我也知道,本分人家的。现在就看缘分到不到。”   “您放心,一定成。”江手下仔细,在董母的发丝里看见不少白发,过两年,会更多吧。   “我也希望成啊。”董母不觉叹了口气,“我被淑莲的事儿要急死了。老大不小了都,就是没定下。”   这次的事儿和以往不一样,胡庆是喜欢董淑莲的,再说,董淑莲现在也好了,不必像以前那样遭受人家异样的眼神,她应该得到幸福。   理好了头发,董母洗了洗,重新拾掇了自己一遍,又拿出新衣服比量了下。   “其实咱家也不比胡家差。”董母道:“你爹是工人,志兆现在也挺好的。”   “志兆说,明天找一辆拖拉机来,拉着一起过去。”江道。“还说,明天搬一台电视回来。”   “他跟我说过,还问我这边要不要。”董母放下衣裳,叠好,“你爹在厂里分了票,年前也能买回来。要志兆买,还要在外面找人,怪麻烦的。”   “到时候,你先到老屋里看电视,叫上五娘和姜大娘一块儿。”江把地上的头发打扫干净。   “她们也总是跟我夸你,说你懂事勤快。”董母道,她在外面最喜听得就是外人夸董家,不过这也是事实,“还让我问问你家那边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给大伟找一个。”   江放下笤帚,这是要做专职媒人了?前面是董淑莲和胡庆,这会儿又轮到五爹家的大伟。 第79章 收获   其实, 给人说媒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儿, 要综合考虑男女双方的条件,以及家里行事。   “等我写信给我娘说说,让她打听一下。”江道,这人有时候真的要看缘分,像董淑莲之前, 婚事一直不顺, 一直到胡庆;再有她和董志兆,其实也是一种缘分。   “这边没事了,你回去收拾吧。”董母坐去炕上,拿着董志闻的衣服缝补, “那两块菜板挺好的,家里倒下来的那块,你拿去石场用吧。”   “放在家里吧, 石场里有菜板。”江道。   “就石场的那块?”董母嘴一撇, 一副嫌弃的样子,“你看看, 有个盘子大?这有时候男人做事就是信不过, 志兆怎么能买那么一块小菜板。”   “原先也没想过会在那边开火做饭,就想着用来切个咸菜。”见董母这么说,江也没推辞, 把那块就菜板拿到门边,想着一会儿走的时候,捎着。   “对了, 昨晚上,我刷了个小坛子,放在屋檐下面,你一会儿也捎着。”带着抬手指了指窗外,“里面装了几个咸菜疙瘩,拿到石场里,给上工的石匠,中午就饭吃。”   “知道了,我一会儿过去,就捎着。”江穿好外衣。   “过去吧,天气冷,给上工的人烧点儿热水。”董母嘱咐了声。   “那我过去了,淑莲应该挖好了白菜,在等着我。”江道。   董母嗯了声,“去吧。”   菜窖子旁,董淑莲挖了一棵白菜,还有几个青萝卜。白菜的跟上系了根麻绳,好挂在担杖上,萝卜装进篓子里,担杖一边挑着一样。   江手里提着黑瓷坛子,里面有五六个咸菜疙瘩,另一边夹着菜板。   “嫂子,你就等着大哥捎着,非得自己拿?”董淑莲接过菜板,放进装萝卜的篓子里。   终于腾出了一只手,江把坛子抱到胸前,双臂有些发酸。自己这身子真是不争气,哪像个农村里的媳妇儿?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   “捎过去吧,中午还可以炒咸菜吃。”江抱着坛子走在前面,沿着小路往坡上走。   路旁的水塘已经结冰,以后会越来越厚,就算这无风的天里,也是冷得难受。   来石场的土路上,扬起一片沙尘,一辆大解/放卡车驶进石场,停在空地上。驾驶室里跳下一个人,面相斯文,手里捏着一个提包。   “这不是上次疗养院的那个姓萧的吗?”董淑莲问,脚步不停,挑着担子去了小屋。   “是不是疗养院过来拉石头了?”江看去那堆定制的石头,已经不少了。   董淑莲嗯了声,表示同意。   到了小屋,两人开始收拾。董淑莲先把里面打扫了一遍,江把咸菜切成细丝,泡进水里,想去一去咸味儿。   董淑莲去了水洼,董志闻在那边挖沟,她从小最疼这个小弟弟。   江生了炉子,把剩下的煤全装进炉子里。便到了屋外,想和一些煤。   “忙呢?”萧正走过来,手里拿着提包。   “和煤呢。”江拿起铁锨,铲了两锨煤粉,放到地上,在中间挖了个坑。   “上次说,你也要出去上学?复习的怎么样?”萧正又问,眼中带着一丝怜悯,“知识可以改变命运。”   江放下手里的铁锨,这个世界的话有时候挺有意思的。就像这句知识改变命运,放在她所在的世界,应该就是金榜题名吧!   “我还没相好要不要考。”江道,毕竟那数学简直能要了她的命。其实更大的原因是,有董志兆为她做所有事,她变懒了,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他也会宠着她。   “你不能这样!”萧正劝着,“你想想,自己读了十几年书,就这么轻易放弃,多可惜?还是家里人不让你考?”   “我就是……”   “萧同志,到屋里说吧。”董志兆安排了石场里的事,走了过来,他看了眼江手里的铁锨,“放着我来就行了。”   “我会的。”江看着董志兆的眼神,不由的想起上一次在水洼,当时也是萧正跟自己说话,然后董志兆就变得很奇怪,晚上更是……   董志兆和萧正进了小屋。江则扛着铁锨往西走了,想去挖一些黄土回来。   鸽子沟的方向传来一声炮响,江看去那团升腾的白烟,正是老两的石场。这昨日还看他在那边站着,今天就重新开始了,倒是挺快。只是看过去,那边并不怎么热闹,也没有拖拉机过去。   “嫂子!你快来!”   江听见声音,看了过去,见是水洼那边,董志闻正对着她挥手。她调转了方向,朝着董家姐弟走了去。   沿着小路爬了上去,董志闻挖的沟已经很长了,接近三分之一,大冷的天,还上着冻,太不容易了。   “怎么了?”江问。   “嫂子,你看!”董志闻抬起自己的手,晃了晃。   “兔子?”江看着董志闻手里提着一只灰黄色的野兔,已经死掉,一些血块子从它的嘴里掉到地上。   “我刚才挖沟累了,想歇一会儿,这兔子不知怎么的就掉到了沟里来。”董志闻道,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我赶紧捞起一块石头就扔了过去,刚好打中了它。”   “不小啊!”江站在几步之外。   董志闻点头,提着兔子颇有一番成就感,“大姐明天要去胡庆大哥家,不如捎着过去吧。”   一旁挖沟的董淑莲闻言,抬起头来,“娘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就是过去道谢,带这个去做什么?”   “他们家不会有这个,稀罕啊!”董志闻道。   “拿回家,让娘看着办吧。”江道,目光落去鸽子沟的方向,“那边开始盖房子了?”   “一大早就开始盖了。”董志闻站过来,把兔子放在一块石头上,“我看那边的人肯定没这边额多,还不知道能不能干起来。”   从这边看过去,在原来烧掉房子的地上,重新搭起了屋顶。   “我听上工的人说,今晚老两还要在那里请客喝酒。”董志闻又道,也不怕屋倒了,砸里面。   “别说这种话。”董淑莲接了一句,“咱过好自己的就行。”   董志闻没再说话,跳进沟里,从董淑莲手里接过铁锨,开始干活。   江去铲了一些黄土回去,小屋里,董志兆和萧正还在算账,偶尔传来几声算珠相撞的声音。   董淑莲拖了树枝回来,开始一根根的掰断,一会儿准备热午饭用。   快十一点的时候,萧正走了,江到小间里收拾。董志兆正在桌子旁坐着,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江知道他是在记账,石场里的钱,不管进出多少,董志兆都是一笔笔的记着清楚。   “我先去外面看看。”董志兆放下笔,站起来穿好外衣,“你中午留下来,我还有事跟你说。”   江嗯了声,把炕上的茶杯收拾到外间去。   董淑莲已经开始烧火热饭,大锅里添了水,箅子上摆满了饭盒,盖上锅盖便开始烧火。   江把水里的咸菜丝捞出来,放在盘子里,拿了一棵大葱剥干净,放在菜板上切细。   大锅里的饭热熟了,江就开始炒咸菜。锅里倒油,油开放入葱花翻炒出香味,在倒入咸菜丝翻炒。   炒咸菜可以多放一点儿有,这样咸菜丝更软,也更香;油放得少,就会有一股涩味儿。   石匠们进来吃饭,江把炒咸菜放在灶台上,谁想吃就过来夹两筷子。   “老板娘人真好。”一个石匠夸道,“你上次的那个鸡肉丸子,是真好吃,我回家让我家里给做,就做不出那种味道。”   “那嫂子做好吃的菜,我也不会啊?”江把暖瓶放在灶台上。   “别说,我家里萝卜炒肉做的真好吃。”那石匠夹了一筷子咸菜,开始说起自己的婆娘,并吆喝着说以后去他家吃饭。   可以看出这人也是个在乎老婆的,但凡在外人面前夸自己老婆的,这个男人也错不到哪儿去。   这时,新来的一个石匠开口,“这边比鸽子沟可真好了不少,难怪你们老回去说多好。”他低头夹着自己饭盒里的白菜,“老两找的那个热饭的,有时候根本热不透,饭中间都是凉的。”   另一个接话道,“能半热已经不错了,大多时候都是冷的。”他嘴上轻蔑的一笑,“人家哪是给咱去热饭的?人家是给老板热饭的。”   屋里一阵哄笑,“不光热饭,还热被窝……”   董志兆咳了咳,“还不快点吃,又说又笑的,当心下午不给你们发工钱!”这群人真是的,当着自己媳妇儿的面儿,就开始胡说八道,一群大老粗。   屋里又是一阵笑,石匠们都看得出,这是董志兆故意开玩笑。想想下午的工钱,心里更有劲儿了,一盘咸菜吃的光光的。   董淑莲没有留下来吃饭,她提着董志闻打到的那只兔子回了家。   小屋这边,江炒了白菜,加上刚才的咸菜,和董家兄弟二人一起吃的中饭。   饭后,董志闻便去继续挖水沟,今早的意外收获,让他的心情很好。   “你说有话跟我说?”江收拾着外间的小凳和砖头。   “你进来,我给你看样东西。”董志兆掀着门帘。   江拍拍手,走进小间,“看什么?”   “在那里!”董志兆指着桌子。   江走过去,旧桌面上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牛皮纸包,她伸手拿起来,沉甸甸的,“这是什么?茶叶?”   “你打开看看。”董志兆从后面环住江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头。 第80章 发钱   揭开牛皮纸包, 里面露出一沓沓的纸币,全是大团结, 整整齐齐的捆着, “这是……钱!”   “上午, 萧正就是来送钱的。”董志兆道, 一侧嘴角翘起,“虽然这个人有些讨厌, 但是信用还是不错的。”   “人家也没惹到你,怎么就看着讨厌了?”江好笑,有时候董志兆上来一阵, 有些让人无奈的孩子气。   “当然讨厌。”董志兆蹭着江的脸颊, “谁叫他每次来,都盯着你看?一双死鱼眼, 真是恶心死人,几次我都想上前给他抠了去。”   不常听董志兆骂人,没想到骂的第一个是萧正这个读书人。江笑着,“你跟人说话的时候, 不看人家?真不讲理。”   “就不讲!”董志兆惩罚似得抓了一把江的腰,“反正就是不能看你。”   江受不了痒,连忙岔开话题,“这有多少钱?要存着?”   “八千。”董志兆道, “一会儿,你帮我点钱,下午把工钱发了。”   “不是还没到月底吗?”江问, “这么早就发?”   “不都一样吗?发了人家也开心。”董志兆走去炉子旁,往里面铲了湿煤,把水壶放了上去。   江搬着一捆钱,脱了鞋上炕坐着,“怎么分?”   “我都算好了,在纸上,一会儿按着上面的钱数点出来就行。”董志兆拿着笔记本,也坐到炕上。   江点头,把钱解开,一张张的数着。   董志兆笑了,“这样太慢了,我教你点钱。”说着,他拿了一沓钱握在手里,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快速的清点着。   看起来并不难,江试了试,这种点钱的方式很快。   两人坐在炕上,每人面前放着一碗茶。炕上暖暖的,烘得人很舒服。董志兆念着钱数,江就会点出来,然后找来纸片记上名字标注。   “点钱真让人开心。”江道,“就好像有一种收获的感觉。”   “以后把你扔钱堆里吧!”董志兆笑道,点了江的鼻尖一下,“小财迷!”   一沓钱数出去一半,手里还剩下一半。“这些剩下的怎么办?”江问。   “你拿去买东西吧。”董志兆道,“快过年了,你去买块手表,皮包。”   “这么多?”江瞪大眼睛,这人也真舍得?疗养院的石头,废了那么多力气挣回来的钱,他就这么草率的给了她这个不会算数的人?   “不多呀!”董志兆不在乎,想比较钱来说,他更喜欢看见她笑,“这两天,还有更多的钱来。”   “不对,昨晚你说过一万九千多的,要买电视机,还有盖房子……”江的脑子又开始被一堆账目搞得晕晕乎乎,“这些不算?”   “我说的一万九是净赚啊,傻媳妇儿!”董志兆双手搓着江懵懵的脸蛋儿,“就是说,这月后面收回来的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全是咱的。买电视,盖房子。”   “等等!”江逃脱董志兆的双手,捞起茶碗喝了两口,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你的意思是,今天的这些钱,剩下的这些也在一万九里面?”   “对啊!”董志兆忍不住想笑,“所以你看,你现在手里起码有四千,后面还有一万五呢,干什么不够?”   看看手里的钱,江眨眨眼睛,“这么多钱?石头居然这么挣钱?”   董志兆将感慨的娇人儿搂过来,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点,“因为你是小福星,所以我做什么都很顺。你自己没发现?”   江抬头,一双月牙眼水润润的,像春日里清澈的泉水,“你这是迷信。”   “你可以仔细想想。”董志兆的眼中盛满温柔,嘴角微微翘着,“我以前是怎么样的?一贫如洗,一无所有,就是一个农家的儿子。”   这个,江知道,董志兆是家里的老大,为了弟妹,所以没有考大学,辍学回家,帮家里干活挣钱。   “后来,你跟了我,我是不是事事顺利?”董志兆问,“想做什么都一帆风顺,带着你到哪里,总能有意外的收获,我找不到的东西,你一眼就能看见。”   江眨眨眼睛,“那不是正好碰上了吗?”   “为什么不是别人碰上?偏是你?你呀,就是一个小福星。”董志兆道,那双漂亮的眼睛让他的心里软软的,他的指尖去点江的小梨涡,“告诉我,里面有多少糖?”   江看了眼窗外,推了董志兆一把,“你起来,万一有人进来喝水怎么办?”   “进来也不怕,我直接把他赶出去。”董志兆无赖的黏在江身上,“反正他的工钱攥在我的手里,不敢有怨言。”   “好了,把钱收起来。”江的手里还攥着一大把钱,“你收着吧,我怕管不好,算数最麻烦了。”   “好,我给你放着。”董志兆道,想了想,“要不,带你去外国街的时候,在那边的商店给你买一块手表?我听说那边还有进口的。”   “进口的?”江在脑子里寻找这个词,“就是外国的东西?”   “对,到时候咱们去看看,你喜欢哪样,就买哪样。”董志兆摸摸江的头顶,将人松开。“好了,我现在叫人进来领工钱。”   江看看外面,太阳还高高的,也就三点左右,“这么早?”   “发了工钱是件高兴的事儿,也让人家早点下工,给家里人买点儿东西回去。”董志兆道,捞起自己的外套下了炕,披上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石匠走进小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老板娘,进来领工钱了。”   江从炕上找了标着名字的钱,给了进来的石匠。接着是下一个,一个接一个的进屋领工钱。其中,那几个刚来的石匠也有份儿,几人还有些不好意思,说是还没怎么干活,就开始领钱。   看到领到工钱的石匠都高高兴兴的,江心里也很高兴,这样真好。   如董志兆所言,他早早的让石匠们下了工,说是发了钱,回去给老婆孩子买点儿东西。   石场安静了,董志闻回到小屋,董志兆也给了他十几块钱。   “不多,你拿着。”董志兆把钱塞去董志闻的衣兜里,“但是别去买烟酒,你现在还是先别沾这些东西。”   董志闻推辞,“哥,我不要。”终究是上次的那件事太难以启齿,“要不是你,我早被闫家给讹上了。”   “事情过去了,别说了。”董志兆道,“回家吧,明天要去胡家,你看看娘有没有事情让你做。”   董志闻嗯了声,没再推辞,便回了北山村。   “你不去剪剪头发?明天还要出门。”江看着董志兆,他这些日子忙,头发也需要打理一下了。   “晚饭后就去鸽子沟,让哑巴给我理一理。”董志兆坐在炕上,“他那时候应该回来了。”   “那晚饭在这里吃?”江问,伸手从炕上的被子下边掏出那一包钱,“怎么弄?”   “先放着,等我理完发回来,咱一块回家。”董志兆道,“晚饭,在这边吃吧,我去鸽子沟也近便。”   “那哑巴的理发店在下村?”江问。   “对,离着咱的新屋不远,就在供销社西墙外面。”董志兆将钱卷了卷,放在炕沿上。“我出去挑担水回来。”   两人一起出了小屋,黑狗摇着尾巴蹭着董志兆的裤腿儿。   夕阳西下,半边的天空染上红霞,董志兆挑着水桶往水洼的方向去了。   “噼里啪啦”的响声从鸽子沟的方向传来,江看过去,却是老两的石场那边,挂了鞭炮。那屋顶已经简单搭好,明日应该就会上瓦。   江想起董志闻说的话,今天晚上,老两会在那里请客喝酒。想来是为石场重新开业,讨个热闹吧!   这边的晚饭做的简单,玉米粥,五花肉萝卜片。   早早地吃了晚饭,董志兆就去了鸽子沟,找哑巴理发,江留在小屋里等着。   先把锅碗刷干净,又把黑狗喂了。小屋里很快干净了,江看着外间的砖头,简陋的小凳子,想着以后或许可以放一张大方桌,让石匠们坐着吃饭。   董志兆走的时候,把手表留下了,就是想让江知道几点了。   外面又响起了鞭炮声,还是老两的石场。   江拿起董志兆的笔记本,看着上面记得一笔笔账目,他的字写得好看,刚劲有力。   突然,灯灭了,屋里黑了。黑暗中,江从窗户看出去,下村那边还有灯,那么是小屋的电灯出问题了?   幸亏屋外有黑狗,江这样想,不然还真是有些害怕。炕上暖烘烘的,她找了被子搭在腿上,手里的腕表滴滴答答的走着。她懒得去找蜡烛点,干脆找了枕头躺下。   天又开始起风了,窗户发出轻微的声响,狗链子的声音那么明显。黑狗慢悠悠的走去狗窝里趴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晕晕乎乎的快要睡过去时,屋外的狗叫了起来,空荡的石场回荡着汪汪声。   江惊醒,睁开眼睛,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董志兆回来的话,黑狗不可能这么叫,难道石场里来了人?可是都这么晚了,谁会来?   “您到底要到哪儿去?”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很轻,带着妩媚的笑意。“田老板是想把我卖了?”   江眉头一皱,这个声音……她轻轻掀开被子,摸着黑走到后窗。后窗开的小,也高,她踩着董志兆平时坐的板凳,趴上了后窗。   石场中,有两个模糊的人影,大晚上的看不清是谁,但是身形一个瘦,一个臃肿,紧紧贴在一起,好似是一对儿连体婴。 第81章 本事   “我哪敢卖您巧姐啊?”那是一声油腻的调笑, “要不,你把我卖了?”   原来真是苏巧!江不知道大晚上的, 她为什么带着一个男人来到董志兆的石场?正想着, 就见那双人影更加放肆, 说话也更加不堪。   黑狗还在叫着, 恨不得拽断那根束缚他的铁链子,直接冲出去撕咬一番。   “别, 您这是做什么?”苏巧轻轻推拒,但是并不用力,更像是欲拒还迎, “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还有, 你不怕老两?”   “怕什么?这里要是有人,早出来了。”叫做田老板的人直接去解苏巧的扣子, 嘴里一直笑着,“老两现在都被灌得起不来了,一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回去呢?”   那臃肿的人影拥着苏巧去了石场避风的角落,隐进了黑暗中, 只剩下苏巧的声声娇笑。   这还真是恶心人,江很生气,跑来董志兆的石场做这种事情,苏巧这是故意的?还有天这么冷, 两人也不怕?   现在也不管自己一个人是不是会有危险,江心里装着怒火,从桌子抽屉里摸了手电筒出来, 打开,顺着窗户玻璃就照了出去。   石场里鬼鬼祟祟的声音没了,身材臃肿的男人急急地走出来,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裳,没管后面撇下的女人,自己拔腿先跑了。   江手攥的紧紧地,她想如果发生什么,她就去屋外,把狗放开,看这两个人还敢在这里胡来!   可是出乎意料的,那男人当即跑没了影儿,想来是不想惹上麻烦,毕竟自己的名声重要,还有老两那边,总不能让他知道这事儿。   心里替苏巧悲哀,江默默的关了手电筒,看着从黑影里出来的苏巧,寒风中,她的头发飞舞着,像是山里游荡的恶鬼,直直的盯着小屋这边,一动不动。   江也盯着苏巧,她知道苏巧根本看不到她。自己坏了她的好事,她心里会恨吧?可是那什么田老板真是个好东西?出了事,自己一抹鞋底就跑了,可见心里也没把苏巧当回事儿。   更令人惊讶的是,苏巧在空旷的石场里大笑了一声,随后竟然是朝着山上去了。单薄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余瑟瑟寒风。   江从板凳上下来,手里依旧握着手电筒。刚才苏巧的举动让人毛骨悚然,一个女人家,这么晚的冬夜,居然自己上了山?一点儿都不害怕?   苏巧变了太多,与以前的闫家媳妇儿简直判若两人。   外面的黑狗又叫了两声,江当即又警惕起来,看向外面。一声轻微的唤狗声,那是董志兆回来了。   江送了一口气,走过去开门。   “灯坏了?”董志兆看着黑黑的屋里,眉头皱起,“你怕……”   江直接抱住来人,脑袋埋去他的胸前,衣裳上还带着寒凉气,可是她不在乎。   “我不怕!”江喃喃道,她害怕,她一向胆子小。   “怎么了?”董志兆摸着毛茸茸的小脑袋。   “现在回去吗?”江问,她想,如果董志兆留下来,她也会留下来陪他。   “好。”董志兆声音柔和,每次抱着柔柔的小媳妇儿,他的心就软的厉害。   锁好了门,董志兆说着明天捎一个灯泡过来换上,又走去黑狗那里,给它扔了一块饼子。   江望去上山的那条路,苏巧一直没有下来,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怕?   “走吧。”董志兆拉上江的手,“我还要到前屋一趟,跟娘商量下明天的事儿。”   “找好拖拉机了?”江问,“胡家那边要去一天,是不是?”   “找好了,就是本来想找辆车的,可是时间紧,没找到。”董志兆有些遗憾,“等着以后,咱自己也买辆车。”   “买车?”江惊讶的看着董志兆,且不说钱有多贵,就说那是一般人能买得到的?就算是镇长,充其量也是公用一辆吉普车。   “肯定会有的。”董志兆拉着江往前走,后面的人儿紧紧地跟着,他为她挡风遮雨。   相比起汽车,江现在更期待明天的电视机,如此想着,她轻快的快走两步,与董志兆并排。   “你以后小心,我总觉得老两那人会做出什么?”江提醒着,每次想起那双眼睛,都让人发}。   “知道!”董志兆低头,唇角印上江的发顶,他与她总是彼此牵挂着。   回到村里,董志兆去了前屋,江回去老屋生炉子烧水,关好了门,把厚厚的一沓钱塞去了大木箱的箱底,然后箱子锁了,钥匙藏在炕席底下。   日子好像恢复了以前的平静,什么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第二天,董家这边早早地忙活,要去胡家那边的人,都换上了新衣裳。董母更是收拾的一丝不苟,几天的事儿,她十分看重。   快九点的时候,董志兆找的拖拉机来了,把要带的东西全搬上了后车斗后,三个人也坐了上去。   锁了家里的门,江和董志闻一起去了石场。   阳光不错,就是风有些厉害。董志闻直接扛着铁锨去挖沟。江去了小屋生炉子。   外面的狗叫了一声,紧接着一个人走进屋里。   江手里还拿着煤铲,掀开小间的门帘出来,见到来人,有些吃惊。   “江。”苏巧今天又换了一身大衣,卷发打理的很好,上面打了发油,发出一股刺鼻的香味。   “巧姐。”江放下煤铲,昨晚的情形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苏巧独自一人上了山。   “我知道昨天晚上,是你!”苏巧直接看着小间的帘子,“能进去和你说几句话吗?”   “抱歉,志兆里面放了一些东西,我怕弄乱了。”江脸上一笑,拒绝了苏巧。   苏巧脸上淡淡的扯了嘴角,看上去并不怎么在意,“咱姐妹俩到底成了现在的这幅冷疏模样,真是叫人惋惜。”   “有什么好惋惜的。”江看着一身摩登的苏巧,“巧姐现在过得好,不是该高兴吗?”   “当然了!”苏巧的嘴角一抖,眼中一丝不甘,“我现在过得可好了,老两什么都给我买,还在镇上给我租了一间屋子。”   抢了人家的男人,现在还一副理直气壮?江暗中摇头。   “我以后还会过得更好!”放佛为了验证自己的所说,苏巧加大了声量,“所有看不起我的人,我都会让他们看到,我苏巧的本事!”   “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些?”江问。   “昨天晚上,是田老板喝醉了,你不要乱想。”苏巧小心的看着江的脸色,继续道,“他是老两的重要买卖对象,我不敢得罪他。”   所以苏巧过来这边,一是想向她炫耀,二是想让她保守秘密?江垂下眼帘,不去看上去那张描画的厉害的脸,太虚伪。   “巧姐还是回去吧!”江淡淡的说,“你到这边来,估计你家老板也不会开心。”   “你!”苏巧脸上的笑凝固,“你敢说出去试试看!”   “说出去?”江抬脸与苏巧对视,“我有什么不敢?你大晚上的跑来这边石场,我没追究你来做什么,你倒是先开始威胁我!”   “江,念着咱俩以前的姐妹情,我不想闹得太僵!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妹妹。”苏巧极力的控制着脸上的表情。   “姐妹情?”江冷笑一声,“苏巧,从你陷害我的时候,就没有再把我当妹妹了。现在来说这些,有用吗?”   “别以为有董志兆护着你,你就了不起!”苏巧的表情开始龟裂,“你也看不起我,我就让你们都看看,我苏巧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呵呵!”江笑着,眼中没有笑意,“说什么看不起,谁看不起你了?说到底,最看不起你的就是你自己!”   苏巧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她从小就是窝窝囊囊的长大,结婚跟了个窝窝囊囊的男人,她现在想走一条让人艳羡的路,有错吗?没有错,她的选择是对的。   “江,既然都说到这份儿上,也没什么意思了。”苏巧嘴角意思奇怪的笑,“你觉得我肮脏,有没有想到,你变成我这样的话,会怎么样?董志兆还会要你吗?”   不明白苏巧为什么说这些奇怪的话,江已经不想再和她纠缠,“我还有事要做,巧姐回去吧!你自己做得事儿多了,就别指望能藏得住!”   苏巧留下一声冷笑,出了小屋,细细的高跟鞋踩着不平的土路。   江自始至终就没打算将昨晚的事儿说出去。一来,她并不喜欢做这种背地里说人的事儿,二来,就像董志兆所说,过好自己的日子,掺和别人做什么?   只是苏巧突然就这么过来,想必是心里发虚吧!说什么田老板是重要买卖对象,得罪不起,仔细想想,恐怕苏巧是在寻找比老两更合适的人选吧?   这个女人,彻底变了!   今天的鸽子沟,还是有鞭炮声传来,房顶上了瓦,石场里也开始有人上工,只是并不多,去拉石头的拖拉机几乎没有。   出了人命,又和鸽子沟村民闹得不愉快,一般人是不愿意去老两的石场拉活儿。   早上苏巧的事就像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江一天的心情。到了下午,这边收拾了一下,她就回了村。   走到半路的时候,她看见一辆拖拉机驶到了村口,正是早上董志兆找的那一辆,这就是说董母他们回来了?   到了村里,正看着董志兆走过来,可能是因为热,他的领口开了两颗扣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文文应该快要结束了,感谢一直订阅支持的宝贝们。 第82章 电视   “石场那边有事儿吗?”董志兆走到江面前, 忍住想捏她脸的冲动。   “晌午的时候,有两个来拉石头的司机说, 要结账了。”江道,她看去董家门口,电视机是不是已经买回来了?   “辛苦你了, 我先去石场看看, 回来就给你安电视。”董志兆道,他轻轻一笑, “咱家要有喜事了。”   “成了?”江抬头看着董志兆,问。   “应该差不多。”董志兆点头, “胡庆的娘还给了淑莲一个银戒指, 说是她自己一直带着的。这不就是看好的意思?”   江点头,换做是她的话, 应该也会喜欢董淑莲的。   董志兆去了石场, 江便到了前屋。院子里,董淑莲还没换下衣裳,就开始给猪喂食, 见江进来, 叫了一声:嫂子。   江答应, 看见董淑莲手指上的一圈银光。   屋里,董母想来是累了, 坐在炕上,手里握着一个茶碗,但是看上去心情不错。   “娘, 您回来了?”江叫了声,看见了东炕头上的方方纸箱子。   “那是你们的电视,等会儿搬过去。”董母道,顺着窗户看出去,外面正是她忙碌的大闺女。“你胡家婶子说,过几天来咱家看看。”   江的目光从电视上收回,“应该是成了,淑莲懂事,谁都会喜欢的。”   “哎,我还怕当时闫麻子的那件事会有影响。”董母说出自己的担忧,“你知道,有些人家很在乎姑娘家的名声。”   “咱家淑莲又没出什么事儿,好好地一个大姑娘,您别担心了。”江道,老人家的想法总是多些,“上次去镇上赶集,我当时还买了一块缎子,就是想给淑莲做袄的。”   董母想了想,“对,我记着,当时还说大贵贵的,扯块布做就成了。”   “定亲哪能穿普通的袄,当然要最好看的。”江笑,“我一会儿回去,就给她裁开。”   “这都还没定下,你就急着做?”也许是以前董淑莲的亲事太坎坷了,导致到现在董母还是没什么信心。   “放心吧,肯定成。”江道,“真要定了再做,万一赶不及呢?我觉得如果两家同意,在年前先定下吧,到明年春天,就让他们结婚。”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董母放下茶碗,家里有个和她一起商量事儿的人真好,她每次和董卓商量,董卓总是一句话给她堵回来。“先看看人家那边的意见。”   “这是当然,咱是女方,就应该等着他们胡家过来谈。”江点头,“想来,胡婶子过来咱家,就是这个意思吧!”   “早点儿定下,我也就去了心事了。”董母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淑莲的事儿真是太多波折了。”   “以后都会好起来的。”江宽慰了句。   天还没黑,董志兆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姜政方。   姜政方推着自行车,车座上绑着一座高低橱,后面董志兆帮忙扶着。   “弟妹,我可是大老远的从隔壁镇子给你们把橱具带回来的。”姜政方抬了抬头上的棉帽子,“你说,今晚给我准备几瓶酒?”   “有的是!”江过去帮着扶住车子。   高低橱是茶色的,上面镶着镜子,橱门上是精致的把手,一股淡淡的油漆味儿。   两个男人解开绳子,把橱具搬进了屋里。江支好了自行车。   老屋的地面不太平整,董志兆找了几块小木板垫上。   “我先把车子送回家去。”姜政方摇了摇胳膊,“这一路大北风的,蹬都蹬不动。”   “晚上过来,叫着大妈和嫂子一块儿。”董志兆道,“让小洁过来看电视。”   “当然要过来!”姜政方扣上自己的帽子,“咱全北山的第一台电视,正儿八经的要喝一顿酒!”   董志兆拍拍姜政方的肩膀,“晚上还有别的事儿要跟你说,你赶紧过来。”   姜政方走了,董志兆走到高低橱那里,江正好奇的看着仔细。   “以后,你的衣裳可以放在这里。”董志兆拉开上面的橱门,又指着下面的玻璃拉门,“这边可以放茶壶茶碗,茶叶什么的。”   “电视放这里?”江摸了摸橱具低的一面。   “是,我现在就把电视搬过来。”董志兆道,“晚上都来咱这边吃饭,一会儿又要你和淑莲忙活了。”   “准备什么饭?”江问,开始想家里还剩下什么。   “我买了一些菜肉,放在前屋了,一会儿让淑莲拿过来。”董志兆说着,便出了门,大步流星的往前屋走去。   江找了抹布,把高低橱擦干净。董淑莲提着一网兜东西过来了,说是回来的时候董志兆买的。   两人在正间洗菜,准备做饭。董志兆搬着电视盒子进了屋里。   开了盒子,从里面小心的取出电视机。黑灰色的外壳,屏幕往外凸出,上面是两根天线。   江和董淑莲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董志兆装电视。他给电视插上插座,然后扭了开关,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片雪花。   董志兆找着电视的频道,又调了调天线,电视上终于出现了图像,黑白的,还发出了声音。   “有人了!”董淑莲道。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风景,有人的声音介绍着。   董母也早早地过来这边,坐在炕上看电视,心里有些骄傲,她的孩子就是有出息,明天一定要叫董五娘过来看看。   晚饭,老屋这边热闹的很,姜政方只带着大女儿小洁过来的,说是小女儿在家里闹,老娘和媳妇儿就不过来了。   做了一桌子的菜,东间挤得满满当当,但是人的目光都被电视吸引去了,桌上的美味佳肴倒是受了冷落。   期间,董志兆说出,希望让姜政方明年到石场帮忙的事,姜政方答应了,反正家里的地能照应过来。   热热闹闹的一直看到九点多,电视上没了影像,只剩下雪花。人也就各自回家了,董淑莲留下来帮忙收拾了碗筷,江用干净的盘装了一些菜让她捎回了前屋。   接下来的两天,老屋里来了不少人,都是来看电视的,江装零嘴的小筐很快就空了。大多时候,董母也是在这边的,就连老奶奶,也过来了。   董志兆收到了几笔账目,现在家里的钱,恐怕是村里人连想都不敢想的。拿出一部分用在宅基地那边,剩下的存了一些到储蓄所。   离着过年越来越近,石场的买卖已经上了正轨,而且越做越大,不少外面建宾馆商场的过来定制石头;相反,鸽子沟老两那边的买卖就很清淡。   老两也想过学董志兆做定制石头的生意,并且价钱也低,可是人家买方还要综合考虑。比如石场的规模,这方面的经验,以及人品之类……   天越发冷了,江也不怎么出门,就在家里给董淑莲做棉袄,桃红色的缎面看着十分的娇生喜气,应该会衬得脸色很好看。   董淑莲现在多少知道自己和胡庆之间的事,有时候去石场会故意错开胡庆在的时候。看样子应该是对这件亲事不怎么排斥,她是个容易知足的姑娘。   这天,江和董淑月一起去镇上,准备买些东西,胡家那边要过来。   放寒假了,董淑月轻松了很多,心里对大姐董淑莲的事儿也是赞成的,在她眼里,胡庆应该是个好欺负的。毕竟她董家兄弟姐妹四个人,胡庆就一个姐姐。到时候他敢给董淑莲气受,四人一起上阵收拾他。   在集上买了鱼肉,火腿香肠,称了点心蛋糕。江又给董淑月买了果脯和柿子饼,并去了商店,买了一个单肩背包给她。   董淑月得了喜欢的东西,高兴地不得了,直说学校里老师的包都没有她的好。   现在董家的人是村里吃穿最好的,就连下村一起算上,那也是第一的。   “嫂子,我最喜欢跟着你出来。”董淑月嘴巴甜甜的,帮着江提着东西,另一只手跨上她的胳膊,“以前老是跟姐出来,她就买了东西往回走,从来不出去转转。”   “说吧,还想要什么?”江笑道,“钱够的话就给你买。”   董淑月咧嘴笑开,眼睛一眨,手指着前面,“那边去买一个头花吧,我想给我姐。”   两人朝着前面走去,突然路旁一阵争吵,夹杂着女子的尖叫声,一圈人围着指指点点的。   “有人在打架!”董淑月好奇的拉着江我那个人群走去,“好像是几个女人。”   “打架有什么好看的?赶紧买了头花,好回家。”江想拉住董淑月。   “嫂子,你看那个是不是……苏巧?”董淑月停下脚步,抬手指着人群。   江看过去,人缝中,一个穿着体面地女人被几个女人摁在地上厮打,毫无还手之力。可不正是苏巧?她狼狈无助的趴在地上,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我认得,那是老两的媳妇儿!”董淑月又道,能听出话中的幸灾乐祸以及不屑,“这是都追到镇上来打了?还真以为藏在镇上人家就抓不到了?”   人群依旧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大冷的天,老两的媳妇儿带着几个女人撕扯着苏巧的衣裳,嘴里骂着不堪入耳的话。句句揭露着苏巧的丑事。   苏巧理亏,也打不过众人,脚上的鞋早已经被人扔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身上的衣服也被继续撕扯着。她跑不掉,逃不了,只能生生受着!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江对董淑月道,她突然看见趴在地上的苏巧看了自己一眼。   震惊,屈辱,恨意,以及许多说不出的复杂,苏巧满是泥灰的脸,头发散乱,却是这样盯着江,让人莫名生出一阵寒意。   “不好好的,做一些见不得人的,现在挨打也要受着。”董淑月话中没有意思怜悯,“叫她害人!”   “走吧!”江拉着董淑月想离开。   此时,几个警察走去人群,大声呵斥着,将围观的众人潜开。老两的媳妇儿却依旧不罢休,毫不留情的一脚踩在苏巧的头上。   苏巧的脸上布满血迹,和着灰尘一起,看上去狰狞可怕。   江与董淑月提着东西离开。对于苏巧,大多数人心里并不觉得她可怜,更多的是觉得她活该。   再回头,人群只是散开了些,但是并未离去,警察询问的事情的缘由。   苏巧从地上坐起,手臂支着地面,乱发遮住满是血迹的脸,好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江就这样再次对上了苏巧的目光。   “嫂子,走吧!”董淑月拽了拽江的袖子。 第83章 巴掌   进了腊月门儿, 村里的人已经开始为过年做准备。董家猪圈里的两头猪也卖了,价钱, 董母始终觉得自己亏了,心疼了好几天。   下村宅基地的地基打好了,董志兆已经决定要建一座小洋楼, 反正他批得地是在最后一排, 倒不怕给人家挡着。   胡庆的娘来过董家,当天, 董母特意叫了自己的几个妯娌过来,几个女长辈一起说的热闹。顺便, 董五娘来了句, 说两个孩子挺合适的,算是把这件事挑明了。   胡母过来董家, 也就是想看看这边的情况, 看看家里是不是正经人家。长辈在这一方面,总是特别在意。所以一天下来,得知董家的人都是老实本分的, 祖上也是读过书的, 家风很好, 当下也就想定下儿子跟董淑莲的婚事。   胡庆的爹走得早,胡母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 对胡庆以后的媳妇儿挑的仔细,而老实本分的董淑莲很和她的意。这样的姑娘是一心一意过日子的,可不像那出了名的闫家闺女闫玉花, 媳妇儿苏巧。   这回,相当于得到了确切的答复的董母,终于在心里为大闺女松了一口气。却又开始烦恼,这年前定亲的话,都要准备什么?能不能来得及?到时候摆酒席摆在哪里?   快要过年了,石头的需求量降了些,这时候已经有不少地方收了工,天冷也是一个原因。这样,石场倒是清闲了下来。   家里有活儿的,或是做腊月买卖的石匠,董志兆便早早的让他们停工,等明年十五以后再过来,剩下的四五个石匠,在石场里凿着定制的石头。   水沟已经挖好了,董家兄弟埋了水管进去,再把沟填埋好,小屋里安了水龙头,只要拧开,甘甜的山泉水便会流出来。由于是从高处引下来的,所以水流的并不快。   董淑月放假了,大部分时间待在石场,中午帮着热热饭什么的;董淑莲因为定亲的事儿,大多时候都是留在家里缝制新被子。   小屋里暖暖的,董淑月坐在炕上看书,一旁的江给董淑莲缝着棉袄。   “嫂子,你知不知道,上次苏巧被打后,发生了什么?”董淑月没心思看书,和江开始聊天。   “她?”江手里的针一顿,那个女人现在彻底变了,谁知道她能做出什么?“怎么了?”   “我听说,那事儿之后,老两回家把自己的媳妇儿打了一顿。”董淑月摇摇头,心中看不起这样的男人,“说是他媳妇儿让他丢了脸面。”   “这本就是他的错,还真是会找借口。”江报以冷笑,这种男人都不觉得是自己的错?那个跟了他的女人真是惨!   “家花哪有野花香?”董淑月合上书本,盘着腿,“还不是苏巧背地里使得坏?我还听说,她现在光明正大的住在鸽子沟的石场。”   “敢这么做?”江扯断线,抖开缝好的棉袄,缎面带着亮亮的光泽。   “对啊,真大胆!她现在是不要脸皮了,根本不怕别人骂!就连老两的父母都管不了了。”董淑月不屑的撇撇嘴,一副看不起的神情,“嫂子,如果你碰到这种事怎么办?”   “我?”江放下棉袄,沉思片刻,若是原先的世界,这种事是正常的,但是身为主母,苏巧这样的女人留不得,肯定是不会让她进门儿的;但是现在的话,她没有想过,因为她就是相信董志兆对她一心一意,根本不会有苏巧这种女人的出现。   “你放心,我哥不会的。”董淑月忙保证,“要换做是我,我绝不会跑去大街上打那女人。”   江看去炕上的董淑月,年纪小小,一双机灵的大眼睛,娇俏的脸蛋儿,就像山上的野百合,带着古灵精怪的美。“你会怎么做?”   “我啊,就成全他们!”董淑月大气的一挥手,脸上挂着阴测测的笑,“但是,家里的钱和屋子我会弄到自己手里。他们说彼此是真爱对吧?那就让他们喝着西北风去真爱吧!”   “小月是这样的姑娘!”江平时只觉得董家的这个小姑娘嘴巴甜,没想到是个这么有想法的,比她这种男尊女卑世界过来的人,思想大胆了太多。   “我就觉得,人应该对自己好一点儿,活一辈子,别让自己受委屈。”董淑月继续说着,“而且,自己一定要对自己好。人家的心不在你这里,你何必去受那些罪?”   “你说的很对!”江笑笑,“过来,帮着穿上试试看。”   董淑月一笑,“这是我姐的棉袄,我穿上好吗?我比她瘦啊!”   “我就看看有没有不平整的地方。”江拉了一把董淑月,她觉得一般人的口才是赢不了董淑月的。   两人在屋里试着棉袄,外面,董志兆推着自行车走了。   “我哥要去哪儿?”董淑月问,把胳膊从袄袖里抽了出来。   “去下村,那边宅基地已经弄好了,中午请泥瓦匠吃饭,顺便算账。”江把棉袄收起,仔细的叠着。   “别搬去下村住好不好?”董淑月道,“到时候,我还想着看小枝子小侄女呢?”   “你一个姑娘家的说这些?”江笑道,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或许要个孩子也挺好的。   “嫂子,我去鸽子沟一趟,找我同学。”董淑月拿起自己的棉袄,“中午热饭的时候,我会回来的。”   “去吧!”   董淑月走后,江把小屋里收拾了一遍,洗了中午要吃的菜。无事的时候,她又拿起董志兆的笔记本。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惊讶于上面记录的数字,相反,心中更加期待数字变大,人果然是贪心的。   现在她才知道,董志兆上次给了她那么多钱,让她买手表,买包,还一直跟胡庆打听买拖拉机的事儿,原来是负担得起。   已经近中午了,董淑月还没有回来。江干脆自己给石匠们热了饭,趁着石匠们在屋里吃饭的空荡,想着去鸽子沟迎一迎董淑月。   天冷,日光惨淡,路旁的槐树一层灰色树皮,风来摇晃几下,像是陷入沉睡的老人。   一辆拖拉机卷着尘土,爬着去石场的坡路。司机与江见过几次,厚厚的棉帽子下面,咧嘴打了声招呼。   下了坡,就是鸽子沟,与北山村差不多大小,但是地处洼处,有些阴冷。   前面不远处传来争执,声音尖利,是女人。这么冷的天,争吵声划破了寂静。   江一听那声音,赶紧往前跑,在一片杨树林里看见了几个女人。看见里面的情况,她当场怒不可解的吼道:“住手!”   几个女人闻声,俱都看了过来,中间的女人正在高高的抬着自己的手臂。见了站在小林子外的江,嘴角一翘,手掌毫不留情的落下!   “啪!”冷天里的把掌声那么响,惊飞了刚落到树枝上的雀儿,拍打的翅膀慌忙逃飞。   “苏巧,你给我住手!”江直接冲过去,一把推开苏巧,“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苏巧面无表情的冷笑,“你问问她啊!”   江转身,映入眼帘的便是被两个女人拽住胳膊,后背拉靠在树干上,动弹不得的董淑月。此时的董家小女儿,家里宠爱的小姑娘,娇花一样的小脸已经肿的老高,红红的腮颊上是几道指甲痕。   董淑月被打了!她的眼里死死憋着要掉下的眼泪,倔强的咬着唇瓣,就是不吭声!   “走开!”江用力推开制住董淑月的两个女人,将董淑月护在身后。   “说说,怎么赔吧!”苏巧懒懒的说话,双臂环在胸前,细细的高跟鞋踩在满是枯叶的地上,一副高高在上。   “我凭什么赔!”董淑月厉声说道,不甘心的想冲过去厮打苏巧。   “虽然咱们是同村,但是也要讲道理啊?”苏巧看着自己的黑色呢子长大衣,“刚买的就被你弄脏了,可不就得赔?”   “是你故意挡着我的路,我推了你一把,是你自己做戏跌倒的!”董淑月气愤的说道,红红的脸儿看上去十分可怜。   “你也说是把我推倒的,为什么不赔?”苏巧放下手臂,抬起眼帘,一张涂着脂粉的脸,没有一丝血色。   身旁的帮手是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人,跟着起哄,“这乡野里的丫头就是没素质,你看看那样子,就跟土里刨出来的一样。”   “人家是要考大学的,家里也是讲道理的,怎么会做了不认呢?”苏巧一笑,毫无温度,“你看人家的大嫂也是,高中生呢,怎么会是乡野丫头?”   那红衣女人呵呵一笑,“眼拙了,原来是个上过学的乡野村妇,可还是跟土里刨出来的一样。”   苏巧三人毫无顾忌的讥笑着,董淑月心里气急,“你们厉害!不过就是男人身上的寄生虫!永远见不得光,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一句话,戳痛了三个女人,脸色比寒冬还要冷冽,尤其以苏巧为甚。   “江,你是讲道理的,你来说说,董淑月弄脏了我的衣裳,是不是应该赔我?”苏巧看去江,眼睛微微一眯。   “讲道理?”江开口,“讲道理的话,你过来,我把你的脸抽一顿,然后给你赔!你觉得行不行?”   “怎么?这是不想好好说话了?”苏巧抬起自己涂着指甲油的手,另一只手揉着,“手怎么这么疼?”   眼前的事明摆着就是苏巧三人欺负董淑月,一个还在上学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是她们的对手?看着董淑月强憋着的委屈样子,江目光微冷,看去苏巧。 第84章 回去   “哟, 来了个嘴巴厉害的!”红衣女人笑的尖酸,“你敢打吗?就不怕哪天死的不明不白?”   “呵呵!”江学着红衣女人的样子,皮笑肉不笑, 连着两颗甜美的小梨涡都带着冰冷, “你穿着这么摩登, 还以为一个有素质的, 可是这一开口, 就跟茅坑里爬出来的一样!”   “你说什么!”红衣女人发怒,脸色狰狞。   “说错了?”江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 忽而一弯, “那就是一直没爬出来, 还呆在茅坑里?”   “你……”红衣女人本来仗着人多, 见对面是两个纤弱的女人,以为肯定会占得上风,“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知道你是谁, 也不想知道。”江看去苏巧,“但是, 和她在一起,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所谓臭味相投嘛!”   苏巧制止了想出手的红衣女人, 认真的看着江,如果不是那张熟悉的脸蛋儿, 她真的要以为面前站的不是那个只知道学习的木讷江。   “说了这么多,是不想赔?太不讲道理了吧!”苏巧上前一步,直直看着江。   “跟你讲道理, 你会吗?你又懂吗?”江直视苏巧。   江的身材高挑,比苏巧高了半头,加上她本身有种高高在上的气质,就算苏巧穿着高跟鞋,气势上依旧压不倒江。   苏巧一笑,“那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林子!”   “我想走想留,是你说的算的?”江也上前一步,漂亮的眼睛蒙上一层阴霾,快速的起手,狠狠地落下。   “啪”,猝不及防的一巴掌,狠准地扇在苏巧的脸上,半边脸当即肿了起来,只是粉涂得厚,倒是看不出颜色。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料想到江会这么做,包括苏巧,她不可置信的抬脸,“你敢打我……”   “啪”,又是一声,这次苏巧身子一晃,穿高跟鞋的脚一崴,当场歪倒在地上,黑色的呢子大衣沾满了碎物杂草。   “怎么不敢?”江高高在上的站着,俯瞰着瘫在在地,尤为回神的苏巧,嘴角的轻蔑不加掩饰,“你一个见不得人的贱物,在我面前堂而皇之的,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红衣女人慌忙跑过来,将她扶起,只是苏巧崴了脚,疼得没办法动弹,嘴里憋着想出口的哼唧,“江,我要整死你!凭什么你过得一帆风顺的,我就要受人唾骂追打?”   另一个女人跑出了树林,往石场跑去。   面对苏巧的歇斯底里,江只是抬起自己的手掌,她刚才打得太狠了,手很疼。“啧啧,居然沾了一手的粉脂,回去可得好好洗洗了!”   苏巧受了打,还被江如此侮辱,哪里气得过?可是她的一只脚根本动不了,无法扑上去,只能恨恨的咒骂!   “告诉你,苏巧,一切都是你自己找的,没有人欠你的。”江放下自己发疼的手,“别惹我们,到头来吃苦头的是你!”   董淑月见江给自己出了头,心里感激,对苏巧的恨依旧满满的。只是这个小林子就在老两石场的下面,上面就是老两的屋子,万一惊动了屋里的人,那……要不是这样,苏巧怎么会伙同那两个女人把自己拖到这边来?   “嫂子,我没事了,咱走吧!”董淑月是不甘心,可是不能留下来,这边老两人多,到时候吃亏是她和江。   “想走?打了人,不赔衣服,讲不讲理了?”苏巧咬着牙根儿问道,余光撇去旁边,似在等待什么。   “与你,实在不需要讲理。”江吐出一句话,看着董淑月脸上的抓痕,心想还是回去洗一洗才好,这么冷的天别在留下伤疤。“小月,咱们走!”   一看人要走,苏巧有些着急,她瘸着脚又不能上前拦人,只能急着喊叫:“江,你站住!”   江没理会,对于苏巧她从来都不怕,这种女人放在她那个世界,早就死的无声无息了。   “哟哟,这儿怎么这么热闹?”林子里又来了一道声音。   董淑月抓住江的手,紧张的回了下头,声音有些发颤,“是老两!”   老两和董志兆有过节,今天到了这里,恐怕事情没那么容易过去。江轻轻皱眉。   苏巧瘸着脚走到老两身旁,嗲着嗓子,“两哥,您可来了,看看我的脸,我的脚!”   老两正在屋里喝酒,是刚才的女人跑进去把人叫了过来。他一身酒气,脸红脖子粗,手上夹着一根烟,连看也没看苏巧,直直的盯着江。   “妹妹过来了,不进屋去坐坐?”老两开口,眼中带着醉意,“在这破林子里又冷又脏,哥哥的屋里暖和,还有好玩儿的。”   当着众人说出这种话,董淑月当场发了火,“你别胡说,我们才不去你那里!”   老两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同样面相不善,三男三女,可以想出他们的关系。   见着老两不看自己,而是一双眼睛粘在了江身上,苏巧心中恼火,面上不显,轻轻偎去老两的身上:“两哥,她们弄脏了你给我买的大衣,还打我。这不是挑衅你?”   几步外是艳丽如花的娇娇女,身旁凑过来的是一脸浓妆艳抹,老两口里的眼尽数吐在苏巧的脸上,将她一推,直接迈步朝江过去。   苏巧一个趔趄,幸好伸手扶住了一旁的树干,才没有在摔倒,眼中恨意划过。   老两的眼神吓人,晃荡着走着,手里的烟放到嘴角,狠狠地吸了一口,目光死死锁着江。   莫名的恐惧从心底升起,就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稀薄,放佛又到了当日扬水站的时候,原主被老两按在水里,活活的溺死。江眼睛一瞬不瞬,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怕,自己不是原主!   “怎么,志兆没在家?”走到江面前,老两扔掉抽了一半的烟,皮鞋用力的碾着地面,哼了声,烟从鼻孔里冒出,“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儿跑出来,不怕出点儿事儿?”   后面的两个男人笑了,声音放肆,“对啊,妹妹啊,叫两哥来保护你。”   “无耻!”董淑月大骂,自己的嫂子怎么随意被人侮辱?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叫侮辱?还是你想看看?”老两眼神一冷,一巴掌朝着董淑月扇去。   江眼疾手快,一把拉回董淑月,见着老两喝酒反应慢,当即抬手朝他打去。   “啪”,耳光快很准的落在老两的脸上,江的手已经发麻。   “妈的!”老两淬了一口,面色狰狞的一笑,“敢打我的女人,你是第一个,我让你尝尝厉害!”   “嫂子,快跑!”董淑月慌了神,拉着江就想跑。   老两直接伸腿,将瘦瘦的董淑月绊倒,小小的身躯在地上轱辘了几圈,摔得浑身发疼,头发上沾着干枯的落叶。   “小月!”江惊叫一声,想要跑过去将人扶起来,却被人直接拽住,狠狠的摁在树干上,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她看着面前这张让人憎恶的脸,大吼:“你滚开!”   “哈哈哈!”老两的一只手掐着江的脖子,另一只手想去摸那细滑的脸蛋儿,“等尝到了甜头,妹妹就不舍得让我滚了!”   江艰难的别开脸,避着那只可怕的手。窒息感袭来,她恍惚记起了当日原主的感受,无助,痛苦,最终死在老两的手里。   后面的两个男人起哄着,“上了她,让她尝尝两哥的厉害!”   苏巧的脸色难看,她扶着树干,红红的指甲恨不得扣进树皮里。   江拍打着扣在脖颈上的手,眼前开始发黑,那恶心男人的脸越来越近,她想或许就这么死了?眼前又开始发白,身体越来越轻,她好像要离开这具躯体。   阳光明媚,盛夏即将来临,池子里的荷花开得娇艳,微风一过,芊芊摇曳,粼粼水光中,一座湖心亭矗立。   一位美貌的女子坐在亭中,双臂搭上扶栏,小巧的下颌搁在手背上,柳眉微簇,带着淡淡的哀愁。   怎么会?江看着亭中女子,那不正是她吗?那日落水的荷花池,石桌上浓浓的药汁……她回来了!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了?   那么之前经历的一切呢?董志兆呢?一切都那么熟悉,仿佛是梦,那到底哪一个是真的?父母和兄长呢,他们可好?   江离着湖心亭越来越近,那女子的面容越来越清晰,精致的衣裙拖曳在刻着莲花的地上……   “轰隆”!一声巨响,眼前的画面破碎,周围一片寒冷,破败的杨树林,从地上艰难爬起的董淑月,不远处起哄的男人,眼神恶毒的苏巧……   江伸手,狠狠的抓上了一瞬间怔楞的老两,待他手一松,顾不得恶心,狠狠地咬上老两的手。   另一侧,董淑月抄起一块木头狠狠敲在老两的身上,致使老两终于松了手。   董淑月拉着江往林子外跑,刚好有辆拖拉机经过,林子里的男人们才没有追出来。   两个人不停地跑,直到跑上自家石场的破路,才重重的喘了口气。   “嫂子,你没事儿吧?”董淑月始终倔强的没有哭,泪水留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她这么小的年纪,对方是凶神恶煞的老两,怎么能不害怕。   江回头看去老两的石场,那里还有未散去的浓烟,想来是刚才上工的人放/炮了。可是,为什么之前,没有人提醒放炮?   刚才自己见到的画面,是不是自己真的回去了?江脑子里想了太多,惊魂未定,脖子上好像还卡着那只可怕的手。 第85章 断路   “小月, 脸疼不疼?”江的手轻轻抚上董淑月肿着的脸颊,上面烫得厉害。“苏巧够心狠的!”   “不疼了!”董淑月好似是为了让江放心,扯出一个笑容,“嫂子把苏巧也打得不轻。”   “她,我会记住的!”江看着小树林,这个世界是**理的,若是她那个世界, 她定让苏巧死得凄惨,可是就算这样, 她还是不想放过苏巧。自己以前想过平静的日子,但是苏巧一再的挑衅, 她真当自己是个脾气好的?   “老两真不是个东西, 我要跟大哥说,让大哥教训他!”董淑月想起刚才的一幕就气得要命, 自己家漂亮的嫂子, 怎么能被那种人渣欺负?   江舒了口气, 拉着董淑月往回走, “你怎么落到苏巧的手里了?不是去你的同学家吗?”   “我从同学家出来, 然后上了大路, 正好碰见苏巧和那两个女人。”董淑月恨恨的说着当时的情景,“这些女人都不是正经的, 就刚才那俩男人,家里都有老婆的。所以,我就白了她们一眼。”   “然后苏巧就诬赖你?”江问, 这个董家疼爱的小闺女今天受委屈了,恐怕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过吧。   “苏巧故意往我身上撞,然后自己倒在地上,非说我推了她,让我赔衣服。”董淑月继续道,“我不赔,她们三个就把我拖进小树林了……”   “苏巧真是有出息。”江不屑的一笑,这是看自己不顺眼,所以拿着年纪小的董淑月出气?   回了小屋,董淑月洗干净了脸,心里依旧堵得慌,怕回家去,董母再骂她。倒是江劝着她回去村里,到姜大夫那里看看,脸上要不要涂点药。   回到村里,董母得知了这件事,气得骂了老两和苏巧一下午。但是董淑月没有说江被老两欺辱的话,老人保守,怕听了这些,再上火。   好在脸上没什么事儿,姜大夫说脸上伤痕结痂后,千万别用手抠,以免到时候留下疤痕。   一旁缝被子的董淑莲。心中也是气愤非常,但是她不太会说话,只能拿着针线狠命的钻拱,好像那被子就是苏巧的血肉。   给董淑莲的棉袄做好了,试穿了一下,挺合适的。家里马上就要办喜事,都不想因为这次阴霾影响心情,董母叮嘱着媳妇女儿,以后都小心些。   晚上,吃过饭,江抱着小筐坐在炕上看电视。里面播放着新闻,播音员字句清晰的播报着。   董志兆从前屋回来,脸色不好看。他坐上炕去,一把把江的零食小筐夺走,“你没有怎么样吧?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我说?”   “我不是觉得想让你好好吃顿饭吗?”江试着去拿回自己的小筐,她笑出两个梨涡,“我好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没有人能欺负我。”   董志兆放下小筐,一把抱住江,心有余悸,“你千万别有事,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的。”   回抱住董志兆的腰身,江的脸贴着他的肩头,“我不会有事的,也不会走。”就算可以回到原先的世界,见到自己的父母家人,她也不会回去,她决定跟着这个男人一生一世。   “他居然敢肖想你?凭什么?”董志兆宣誓所有权一样,吻着江的唇,这是他的媳妇儿,他不容许别人欺负她,谁也不行。   老两?董志兆心中冷笑,他可以等着了!   这天,是董淑莲定亲的日子,作为大哥的董志兆在下村的新屋,宴请了亲戚朋友,以及胡家那边过来的人。   胡家给的彩礼不少,定亲的钱包在红布里面,厚厚的一沓。按照当地风俗,还准备了鱼肉,点心,酒之类的,满满一大竹筐。   董母觉得脸上有光,当着妯娌和村里的婆子们说笑着。放眼北山村,这么多的彩礼,董淑莲是头一份儿。心里也出了气,叫那些平日背地里笑话大闺女嫁不出去的人眼红去吧!   这次请客,男人两张方桌,女人一桌,董志兆请了邻村专门做喜事宴席的一对夫妻掌勺,这男人的兄弟正好在董志兆的石场上工,所以这菜做得也用心。   胡庆和董淑莲的婚期定下了,就是明年春,胡母特地找人查的日子。席间每每有人称赞董淑莲,胡母就笑的开心,活了大半辈子,她也是相信自己的眼光。接下来就是等着抱孙子孙女。   董家这边的宴席过了,下午董淑莲跟着去了胡家那边,晚上胡家的亲戚也要摆酒的。第一次离开家人,董淑莲心里有些不安。   喝完酒的男人们提议去村东头的宅基地看看,嘴里称赞着董志兆,说是买卖越来越大,真出息之类。   董卓喝了点儿酒,有点上头,心里得意,但是嘴上依旧是嫌弃,说大儿子就知道瞎折腾,要那么多房子,能住得过来?到时候还不是空着,浪费!   男人们笑着说他不知足,又趁机向董志兆打听,说自己的侄子或是儿子,过完年能不能去石场上工。   人多固然是好事儿,但是这方面董志兆绝不含糊,有手艺的当然可以去石场,至于还不会的,明年可以带着他们去外面干,包了活儿,钱一点儿也不少挣。再说,这挖沟修路,农村里的人可不正擅长?   董淑莲已经定亲,董母经常拉着董五娘到老屋,商量结婚的时候要配送的嫁妆。之所以选在老屋,是因为这边还可以看电视。   董卓拖同事买家具的事也定了下来。董志兆想着明年可能会更忙,所以年前有空,定下把家具拉回新屋。   难得大腊月的有个好天气,董家兄弟去了下村新屋,给门窗刷油漆。   石场这边还是那四五个石匠在上工,江在这边帮着热饭。董淑月和董淑莲去了镇上买东西,结婚要准备的繁琐东西不少。   临近过年,一天下来,到石场来拉石头的拖拉机也就两三辆,现在大都开始忙年了。就连董卓,单位里也开始发放年货。   昨晚更是,带了一桶猪大肠回来,说是同事买的,给了他,感谢当日董卓送的一只鳖。结果,一家的女人洗猪肠子,一直到了晚上十点。   江抬手闻了闻,手上到现在还有一股油腻味儿。但是,董母最后煮出来的却很好吃,只是满满的一大盆,恐怕要吃到年后了。   今天,江就捎了一些过来,中午的时候,给石匠们切一盘。   黑狗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冬日里难得的暖阳,晒得它舒服的眯着眼,见江走出来,轻轻的晃了下尾巴。   只是江诧异,从早上过来,就没看见有拖拉机来拉石头,江往前走着。   这时,从路上走来一个人,看样子气呼呼的,身上的厚棉袄也敞开了扣子。   江认得这人,是一个天天来拉石头的拖拉机司机。只是奇怪,他今天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没开拖拉机?   “妹子,志兆在不?”司机把自己的帽子往上推了推。   “他去下村了,估摸着下午才会回来,你找他?”江问。   “你快去看看吧,这条路上不来车了。”司机气愤的指着往石场来的上坡路。“有人把路挖断了!”   “什么?挖路?”江心里感觉不好,挖断路,以后拖拉机怎么过来?这显然是冲着石场来的。   “可不就是鸽子沟的两老板,他找了人挖的。”司机很生气,淬了一口,“说什么,重新修路,还说是村委说的。我看他就是买卖做不下去了,开始发坏!”   又和老两有关?江觉得司机说的很对。老两的石场现在没什么买卖,也就是两个狐朋狗友偶尔会去他那里拉上两车石头,听说还欠着钱。   “现在还在那里挖,我看着不像修路,倒像是要挖开一条大沟!”司机恨恨道,本想着年前多拉两车活儿,给家里人多挣点儿,没想到碰上这种事儿。“这老两也差不多了,自己不出头,让那女人在那儿!”   “苏巧?”江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想必又是苏巧从中做了什么。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苏巧一直针对她,她明明不想跟她牵扯。   有时候就是这样,你的眼里根本没在意过这个人,可是那个人就是一定把你当目标,心理扭曲,一定要将你踩下去,好似这样她就赢了!   苏巧想恶心她?江望去鸽子沟方向,嘴角一抿。母亲说过,有些苍蝇就是应该直接拍死,不要留在恶心人。苏巧如今针对她,凭的是什么?江心里当然知道。   “大哥别生气了,先去屋里坐坐,我过去看看。”江对司机道。   “妹子,你还是别去了,等着志兆回来再说。”司机看着眼前的纤瘦身板,一件黑色呢外套,显得她更加单薄。他觉得江过去纯属是找欺负的,老两那边人多,这一个薄脸皮的小媳妇儿,还不几句就被人骂哭了?   “没事儿,我就是过去看看!”江转身朝鸽子沟方向走去,母亲说得对,恶心的东西,直接拍死。   司机觉得不放心,赶紧跟了上去,别再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董志兆家的媳妇儿被人打了。   走上坡路,在最下面,五六个人正在拿着铁锨挖路,已经挖深了不少。几个鸽子沟的村民站在一旁,看样子想阻拦,但是又不敢,老两这人他们不想惹。   江看着路旁的平坦处,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带着皮手套的双手交叠,坐在一张竹椅上,紫红色的长大衣下,翘着二郎腿,铮亮的黑色高跟鞋。可不正是抹着一头发油的苏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誓言 1瓶; 第86章 拍死   挖路的是老两石场里的石匠, 坚硬上冻的土路, 挖起来有些费力。   “为什么要挖路?”江眼角轻撇去苏巧那边, 嘴唇轻启。   “村委让挖的, 说这条路要加宽。”苏巧带着手套的手, 打理着自己满是油光的卷发, 颇有些趾高气昂, 都不抬一下眼皮,“听说要年后再修,或许是后年?我也忘了。”   挖了路不修, 这就是想断了石场的买卖?江不信村支书敢这么做, 就算他管着村里的事儿, 可是疗养院和海滨饭店,是他一个村支书敢去硬碰的?   此时,江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拍死苏巧这只恶心的苍蝇!大家闺秀是应该端庄优雅,但是大家闺秀也不是谁都能惹的!   “听这意思, 是村支书的决定咯?”江走去挖断的土路那里,低头看着新鲜的土壤,以及那条进一米深的沟。   “这不是给鸽子沟办实事吗?”苏巧并没有否认, “这里先挖沟, 以后修一座桥, 夏天雨大,也不怕淹了村里。至于上面的路,再慢慢挖。”   一个鸽子沟的老人听了, 实在忍不住,“这里怎么可能发水?真发水的地方,又不管!”   苏巧厌恶的瞪了一眼老人,继续说道,“这是村里决定的,有问题去村委问!”   “村委决定的?”江笑,“是不是村委的黑板上已经写出来了?提前都不通知,临近过年开始动工?”   另一个村民接话,“我刚从下村回来,黑板上什么也没写!”   苏巧很不耐烦,“刚才没写,现在一定写上了,要不你再回下村看看!”   现在不管村民怎么说,苏巧就是一口咬定是村委里决定的,大抵也是觉得老两后面有村支书,村民们能有什么办法?脸上的得意更加明显,她不信,自己就比不过江这个书呆子!   “我明白了!”江一笑,看去苏巧的目光带着冷意,“既然是村支书的决定,那你们就继续挖吧!”   苏巧一愣,她没想到江特意跑过来,就这么轻易放弃了。随后嘴角一撇,“继续挖!”   江转身对站在一旁的拖拉机司机道:“大哥,今天让你白跑了一趟。但是你放心,这趟钱,我让志兆补给你。”   司机忙摆手,“不用。”他犹豫的指着石场,“那以后,怎么上去拉石头?”   “没办法,没了路,石场是上不去了。”江看向苏巧,“要不,大哥就去两老板的石场拉石头吧!”   这话,在场的村民都明白,就是老两看着人家买卖做的好,现在想出损招,断人家的财路。一时间纷纷指责,说做买卖凭本事,做这么下作的的事,也不怕受报应!   更有人直接道,村支书支使侄子干的这事儿,就只顾自家发财,想逼死人家,缺德。   “住嘴!”苏巧坐不住,站了起来,她现在觉察出不对劲儿了。若说这件事儿牵扯上村支书,那就麻烦了。“这是修路,不挖怎么修?”   “巧姐,以前只在庄稼地里干活儿,现在都会修路了?”江讥讽道,“看来跟对了人,真的很重要啊!”   有人开始笑起来:不就是个见不得人的贱物!还有脸出来晃悠!   对于别人眼中的耻笑,苏巧表面上并不在意,心里恨极。“这路一时半会的也修不完。江,你还是回去跟董志兆说一声,等着修好了路再开石场。”   “开不开的,用不着巧姐来担心。”江转而对着拖拉机司机道,“大哥到了镇子上,帮着报一下案,就说有人打着村支书的旗号,在村里乱挖道路。”   鸽子沟的老人听了,忙道:“对,就该报案。当初修这条路,是国家批的,为了运那块大石头下山,就算是村支书也不敢乱挖!”   这条路本就是鸽子沟村民上山的大路,平时推着小车上山砍柴,推石头,这下被苏巧给挖断了,心里怎么不气?   几个挖路的石匠现在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本来到石场是为了打石头挣钱,现在却在这边挖路?算不算工钱另说,就是得罪人真不太好。   “江,你别胡说!”这时的苏巧哪还有刚才的气定神闲?真要是这事儿牵扯上村支书,那老两还能饶了她?“这事儿跟支书没有关系!”   “可是你刚才说了,大家也都听到了。这路是支书要为村民办好事儿!”江道,不再费口舌,看着不远处老两的石场。   这边鸽子沟的老人对着几个年轻的说了几句,让他们去村里看看,村里不知道就去镇上打听。关系到自己的利益,他们可不能随便苏巧来折腾。一个正推着自行车的听了,跳上车子往村口骑去。   “这还挖不挖?”一个石匠问苏巧,脸上的为难显而易见。   寒风中,苏巧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十分难看,好像那厚厚的一层脂粉随时会崩开,掉落。这次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输,“挖,都给我快点儿!今儿我真就不信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面对苏巧的挑衅,江只是垂了下眼帘。快要大难临头了,苏巧还不自知,真是个愚蠢的!   几个石匠相互看了看,拿着铁锨跳进沟里,继续挖着。一锨锨的土铲了出来,路边的土堆越来越高。   苏巧的脸上重新缓和下来,还以为江有什么能耐,还不是过来无力的说上几句?根本就没办法阻止她。那些村民更是,一个个气成那样,还不是在这里干瞪眼看着?   “江,快过年了,真不是故意给你家添堵,实在是已经定下的事儿。”苏巧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眼中的得意不加掩饰。她现在终于可以让江败下阵去。   “是啊,快过年了,安稳一点儿的好。”江从远处收回视线,“这作得太大,当心鸡飞蛋打,什么也捞不着!”   苏巧装作不在意的笑笑,转眼看去挖路的石匠,口中催促,“都给我快点儿,再挖宽一些,深一些,别让人家在上面担上板子就能跑拖拉机过去!”   果然是心狠,想彻底断了石场的路!江对一旁的拖拉机司机道,“大哥,刚才的事儿还要麻烦你。快到中午了,你先回去吧!”   司机看着单薄的江,心里有些佩服,实在看不出这董志兆家的小媳妇儿这么厉害。再看看坐着的苏巧,这个女人已经惹上麻烦了,还什么都不知道。   眼下也无需在这边纠缠,司机道:“我先回去了,帮着去报一下案。那个,我什么时候能来来石头?”   “今天不行了,我保证明天,以致年前的每一天,都可以过来。”江道。   不远处的苏巧隐约的听了这话,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拖拉机开走了,这边的沟已经挖了快两米宽了,现在别说跑拖拉机,就是走个人都十分的不方便。   江一直没有离去,隔着一条深沟,偶尔与苏巧对视两眼。   “这是干什么!”一声大吼,打断了现场的嘈杂。   众人看过去,见是老两往这边走过来,身边跟着一个石匠,应该是他告诉老两这边的事儿的。   苏巧忙迈着步子上前,伸手想去挽老两的胳膊,却被对方狠狠地甩开,当即有些难堪。   老两走到断路旁,回头狠狠瞪了眼苏巧,“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苏巧笑着跑到老两身旁,轻声道:“挖路啊!你昨儿不是说要挖这边的路?”   “你善做主张?”老两一把抓住苏巧的领子,粗粗的手臂直接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敢管我的事儿?”   “咳咳!”苏巧憋得难受,可是又怕惹恼老两,只能陪着笑脸,“你昨晚说的,我可以带人来挖!”   一旁的鸽子沟老人问,“两老板,听说这是支书决定的?那怎么都不提前在黑板上写个公告?”   老两的阴沉着一张可怕的脸,“支书?”他看向苏巧的眼神,越发的可怖,“你说的?”   苏巧现在害怕极了,她知道老两打起人来,比闫麻子还狠,不由的身子开始发抖,说话也开始不利索,“我没说!”   “怎么没说?”江隔着深沟,“我们都听见了,那位大哥不都去村里打听了吗?”   老两心狠手辣,但是并不蠢。今天这事儿要是连累到自己的大爹,那可真就完了!不觉得掐着苏巧脖子的手,加大了力气。   “我什么时候说过挖路?又什么时候让你来干这事儿?你现在还污蔑我大爹?”现在这样,老两哪还敢承认,承认了就等于坐实了支书滥用权力。   苏巧几乎窒息,两只眼不住地上翻,就连涂了厚粉的脸也印出了红色。她无力的攥着老两的手腕,祈求的话都吐不出一个音。   一旁的石匠连忙劝阻,说是别把人伤着了。   老两的额上青筋暴出,手下用力一甩,直接将苏巧摔了出去。苏巧就像一个软软的沙袋,狠狠地掉进深沟里。   身上的大衣沾满了泥土,抹着发油的卷发凌乱的沾上了灰尘。苏巧趴在沟里,蜷缩着,摔得太厉害,身子动也不能动,嘴里发出难受的哼唧。   老两仿佛不解恨,直接跳下沟去,照着苏巧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她都没了声音,双手无助的抓着泥土。   “妈的,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敢自作主张?”老两的鞋底踩上苏巧的头,眼中没有意思怜悯,有的只是满满的狠戾,让人看得心惊!   村民和石匠哪见过这么打人的?纷纷外后站了站,心里不明白苏巧跟着这男人,是图什么? 第87章 滚蛋   老两好像是打累了, 掏出一根烟来点上, 狠狠的吸了一口。就这样踩着苏巧的头, 像一个掌握命运的审判者,他慢慢弯下身, 烟屑抖在苏巧的脸上。   “两哥……我错了!”苏巧用着最后的气力求饶,泪水冲刷着满是灰尘的脸, “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我看你什么都敢!”老两脸上是奇怪可怕的笑, “老子高兴, 赏你口饭吃,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就跟我养的狗一样。”   老两的话毫不留情,脚底碾着苏巧的脸,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却还是不停地求饶:不敢了!   “你看看你,我勾勾手指头, 你就凑上来了, 真不值钱。”老两淬了一口在苏巧的脸上,手慢慢落下。   动都不能动的苏巧满脸惊恐, “不要……两哥求求你, 我再也不敢了!”她呜呜着,口齿不清,双手不敢反抗。   “以后,给老子滚远一点儿。”老两脸上的暴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病态的冷漠, “别他妈恶心我!丧门星!”   “两哥,唔……啊……”苏巧凄厉的一声尖叫,响彻了这阴冷的小山村。   “这……下手真狠啊!”鸽子沟的几个村民唏嘘着,看去沟底的女人,刚才还嚣张的不可一世,现在就……   苏巧的手捂着自己一边的脸,浑身发抖,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她半边的脸,露出的一面腮颊,上面赫然是刚才老两用香烟烫下的痕迹。   再看去老两,好像没事儿人一样,晃了晃自己的肩膀,把手中的烟蒂扔在苏巧的身上,崭新的大衣烧坏了一处。   “都看明白了吧!”老两懒懒的说道,看去众人,“今儿这事儿,完全是这个女人自己做的,不关我和村支书的事儿。”   老两把所有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一个蠢女人差点儿就害了他。反正这女人也没什么意思了,趁着这时就打发了。   “那这路呢?”一直在旁目睹的江道,老两和苏巧的事,她没兴趣管,她只在乎董志兆的买卖。   老两抹了把自己油腻腻的头发,目光落去纤细的小身影,不由想起了在小树林,当时她落到了他的手里。看看这小身段儿,模样……   “妹妹放心,哥让人给你把路填上。”老两的目光锁着江,“刚才这女人让你受气了吧?哥哥给你道歉,要不跟哥哥过去,让哥哥斟酒赔罪?”   那恶心的眼神看着江浑身发毛,“那倒不必,两老板贵人事忙,路修好了就成。”   “成!”老两好说话的笑着,想要爬上沟,去江那一边,脚下一绊,眼中顿时狠戾再现。   “两哥,别赶我走,我以后一定听话。”苏巧死死抱住老两的腿,就像是溺水之人手中最后的稻草。   老两眉头一皱,直接抬脚将苏巧踹了出去,“聋了?没听懂我说的!”他上前一把揪住苏巧的头发,看着腮上被香烟烫的伤疤,哼笑一声,“再让我看见你,就打断你的腿!”   众人都听说老两心狠,捞起人来就往死里打,但是亲眼见到,无不心惊胆战,却也无人上前劝阻。这种恶魔一样的男人,那苏巧是怎么想着跟他的?   江看着苦苦哀求的苏巧,她方才的趾高气昂此刻被踏进了泥土里,那个心狠的老两对待这个曾经跟着他的女人,如此狠心,眼中丝毫情意都没有。或许,在老两的眼里,就没有真正看得起苏巧。   苏巧到底算是自作自受,她以为自己跟在老两身边,又觉得董志兆和老两有过节,就以为可以仗着这点儿来对付她?江轻轻摇头。   苏巧自以为是了,老两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让苏巧坏他的事?苏巧错就错在,她干预了老两的事。从刚才的话能听得出,挖路这件事的确是老两想做的,但是应该是在找时机,谁知苏巧这个蠢女人太心急,竟然提早暴露!   到了这时,江已经可以确定,老两不会再留着苏巧,更别说苏巧毁了脸,香烟的烫伤,就算愈合了也是留疤的。   事情已经解决,苏巧这只恶心的苍蝇终于解决了。江转身离开,不去看沟里的那对男女,一个无情,一个假意。   回到石场的江还要给石匠们热饭,对于苏巧的所作所为,落得今天也是咎由自取。北山村的闫家,苏巧是回不去了,这下被老两赶走,可算是无处可依了!   江嘴角一翘,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这时,董卓来了,他今天歇着,刚才上山,帮着砍了一些柴回来。自然是从石匠那里听说了刚才的事,生气的说,一把火烧了老两的石场。   这位老人容易发脾气还固执,江赶忙劝了两句。   石场并没有因为断路的这件事受到影响,继续干着活儿。   临近傍晚的时候,董志兆回来了,他自然也知道了上午的事儿。   “你说你,不等我回来,自己就去了?”董志兆做出一副埋怨,“以后不许!”   “那苏巧过分了,所以就解决了她。”江抱上董志兆的胳膊,“其实,我以前的时候,在家里就学过这些,但是我并不想用。”   “学过什么?”董志兆摸着江的头顶,问道。原来自己的小甜妻远比想象中的厉害。   “学过怎么管理后院儿。”江的头靠去董志兆的肩膀,“不听话的下人和妾婢,应该怎么收拾。”   “小傻瓜,所以你就对着苏巧下手了?”董志兆笑,只要自己的媳妇儿没受到欺负就好。   “苏巧,她犯了一个错。”江轻轻道,“她不该干预男人的事儿,而且她还亲自去做了。她以为可以仗着老两,可是错估了男人,男人不允许女人挑战自己的权威。”   “胡说。”董志兆弹了一记江的额头,“你家里教的你这些?”   江不满的瞪了眼董志兆,手摸了摸额头,“我娘说的,不会错!”   “好好。”董志兆揉着江的额头,“但是,你别这么看我,因为我什么事都会跟你说的。”   “那条路现在填上了?”江依偎在董志兆身上。   “回来的时候已经填好了。”董志兆玩着江的头发,上面的丝丝幽香,萦绕着他的心头,痒痒麻麻的。   “我就知道会填上的。”江笃定的说。   “你最聪明。”董志兆轻吻精致的耳廓,“老两再怎么样,也不敢拉支书下水,当然会老老实实的填上。”   “就怕他这次丢了面子,记恨在心。而且他应该是想挖路的,结果苏巧先自作主张了。”江道。“万一他以后再做出什么,怎么办?”   “他,做什么?”董志兆轻笑一声,“那就让他什么也做不成!”   “嗯。”江蜷起自己的手指,报复似的,在董志兆的额头敲了一记。   “记仇?”董志兆笑着去挠江的腰,直痒的她笑个不停,泪花掉下来。   本来断路这件事,所有人都以为过去了。可是短短一天的功夫,不但下村传遍了,就连镇上也传开了。那说的可是有鼻子有眼的。   说是,姜家下村的支书支使侄子随便挖路,挖的还是当初上面直接修的路。路一挖,当地的村民无法上山,影响到正常的生活。人家别的村里都想着发家致富奔小康,多修路,只有姜家下村断路。   一时间,姜家下村出了名,都说是这村支书脑子有问题。又说他那侄子,竟是十里八乡无恶不作的地痞!欺男霸女,强取豪夺,看谁不顺眼,直接拳头伺候。   更有以前的种种也被翻出来说,石场炸坏人家的房屋田地不赔,出过人命……   自此,鸽子沟的石场,彻底的关了,仅有的几个石匠也回了家。放眼看去,那里一片狼藉,萧条。   也就在那一天之后,苏巧消失了,再没有在北山村出现过。很多人都说,苏巧是没脸待下去,走了。   日子平静了,明日就是年三十,石场里没有石匠来上工。   董志兆和江来到小屋,想在年前仔细清扫一边,然后贴上福字,迎接新年。   擦了擦玻璃,又把被子拿到外面晾晒,水缸里接满水。   “明年,爹打算让志闻顶替了。”董志兆道,“再大了,年龄就超了。”   “志闻读书读不进去,早点儿去上班也不错。”江在盆里兑着温水,洗着毛巾。   “你说,淑莲结婚,咱买点儿什么给她?”董志兆和江商量着。   “缝纫机的话,她针线一般,应该用不到。”江想了想,“自行车?手表?”   董志兆笑着捏捏江的脸蛋儿,“那些,人家胡庆都准备了!”   “这样啊!”江仔细想着,“给她买一副耳圈?再去商店买一套红色西服,婚后穿的。”   董志兆点头,“金耳圈可以,到时候也给你买一副。还有衣裳,你也要买套好的,嫁妹妹不能含糊。”   江笑,“是淑莲嫁人,我穿那么好做什么?也让我嫁?”   董志兆一把把人圈住,“你再说一遍!”他捏的江的鼻尖,“胆儿不小啊,还有这心思?说,还想嫁谁?”   江去拍董志兆的手,“是你说的。”   “好,我错了。”董志兆笑着去咬江的手指尖,“乖,给我亲亲。”   “没正经的!”江推着眼前坏意的笑脸,这人脸皮现在厚的吓人。   屋里的卿卿我我,柔情蜜意,却被屋外的一声怒吼打断,好似夹带着万千怒火,“董志兆,你他妈的给老子出来!”   江停在董志兆眉间的手指一顿,外面的声音她何曾听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粒米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惹我   董志兆却趁江发愣, 偷偷啄了她的软唇, 丝毫不在意外面的怒吼。   “你……”江皱眉,“是老两?”   “对!”董志兆的手从江腰间离开, 目光移去外面, 语气平静无波澜,“是他!”   “他怎么会来这里?”江不由想起当日,老两是如何打苏巧的,心中升起担忧。   “因为他走投无路了。”董志兆的嘴角微翘,明明好看的很, 却感到无比冰冷。   “什么?”江不解,她转身看去门口, “怎么办?”   “就出去会会他!”董志兆为江整了整领子, “你去里间暖和暖和。”   这种情形下, 江哪还有心思去里间暖和?石场这边没有人, 万一老两动手了怎么办?董志兆到底不是那种会打架的人!   而董志兆已经开了屋门, 走到外面,阳光洒下, 为他镀了一层光芒。   江隔着门看着,也看到了董志兆对面的狠戾男人。寒冬腊月, 老两只穿了薄薄的里衣, 壮硕的肌肉若隐若现,手里提着一把斧子,闪着冰冷的光。   “两哥,今天石场不上工, 也没有什么专家过来。”董志兆说的清清淡淡,完全听不出他的情绪,“所以,也没有买卖让你挣!”   老两瞪着一双可怕的眼睛,嘴中发出嗤笑,“你小子够狠,敢断我后路?”   董志兆疑问,“两哥,这话从何说起?放眼周遭的村子,有谁敢断你的后路?再说,你的后台也硬!”   “少他妈废话!”老两咬着牙根儿,目录凶光,手中的斧子掂了掂,“你说,卷烟厂的那笔买卖,是不是你给抢过来了!”   屋里的江一惊,前两天董志兆一直在外面跑,说是有笔大买卖。她曾经问过,为什么快过年了,还有人要石头。   当时,董志兆就说,是卷烟厂要盖一座工作楼,还要修缮厂区,需要大量石头。难道他是从老两的手里抢的这笔买卖?   这边,董志兆瞅了眼老两手里的斧子,薄唇一抿,“是我!”   董志兆简简单单两个字,承认了自己所作所为。老两火气腾地起来,“给你一次机会,推了这笔买卖,我放过你这次!”   “到了我手里的就是我的。”董志兆毫无惧色,上前两步,迎上老两的一双冒火的眼睛,“你要是有本事,就再从我手里抢回去!”   “不想活了!”老两握紧手中的斧柄。   “我告诉你,我就是故意抢了这笔买卖。”董志兆继续道,“我想你一败涂地,再也起不来!”   “哈哈哈,好!”老两狂笑两声,“有种!”   “现在也不仿都说出来。”董志兆双眼微眯,掩住冷冷杀意,“最近外面的那些传言,也都是我放出去的。你以后休想挣到一分钱!想重开石场,做梦!”   所说的话句句铿锵,江看着董志兆的背影,所以他一早就开始布局设计老两?坏他声誉,抢他买卖?断他后路!让老两再也没办法经营石场?   那边,老两气火攻心,提着斧子就朝董志兆砍劈。董志兆灵巧的躲开,倒是老两用力过猛,差点闪倒在地!回过身去,继续朝董志兆砍。   董志兆并未上前应付,只是一味闪躲,嘴上笑着,说老两有气无力!   残暴如老两,哪里能容忍别人如此笑他?当场疯了一般的拿着斧子乱砍,急躁的他已经看不到别的地方,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紧锁着董志兆。却不知脚下一绊,栓黑狗的铁链缠上了他的脚踝。   壮得像一座山似得老两,脚下失去重心,狠狠的摔倒在地上,还不待摇头清醒,那黑狗已经上前,撕咬着他的腿。   老两抡着斧子去砍黑狗,手上下足狠力。董志兆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直接踢在老两的手臂上,快很准,斧子当即砸在地上,地上一坑,一气呵成!   一脚踢开黑狗,老两站起来,弓着背,做出一副进攻的架势。   两个男人剑拔弩张,屋里的江提着一颗心,刚才那斧头堪堪扫过董志兆的肩头,吓得她差点儿惊叫出声。   老两气喘吁吁,抬步就朝董志兆冲去,挥起拳头擦着风声。董志兆身子一蹲,长腿一扫,轻盈利落,那庞然大物一般的老两,再次摔在地上。   这下摔得比刚才还要厉害,老两的半边身子已经发麻。这个时候,董志兆也不再客气,大步上前,将老两摁趴在地上,抡起拳头,狠狠地砸下。   一拳下去,老两的头挂了彩,红红的血液像迸发的岩浆,流了他满脸,染进了他的眼球,他不由难受的闭上眼睛,嘴里吼着。   第二拳落下,老两的已经开始发蒙,嘴里喷出一口血唾沫,下巴脱落,什么话也说不出。   董志兆并没有停手,今天老两是自己送上门儿来的,不打他一顿,对不起他之前对自己媳妇的所作所为。   老两是个拳头厉害的人,可是架不住他刚才的力气耗尽,现在又被打蒙,只能下意识的想抱住自己的头。   “想打死我?”董志兆的拳头毫不留情,雨点一般落在老两的身上,手上关节都已经打破皮,“觉得自己厉害,没人制得了你?”   老两说不出话,只能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想支着身子起来,却被董志兆一膝盖再次撞回地上。   “告诉你,惹我,我从来不带怕的!”董志兆再次打下一拳,当日在鸽子沟,他们欺负江和小妹,他一直记在心里。报仇,他只会加倍讨回!   江跑出门,想上前拉住董志兆,这样下去出了人命可不行,虽然她很想上前打老两一顿,可是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有些事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正想着,却见一个男人跑了过来,几步上前,拉开了董志兆,“别动手,有话好说。”   董志兆喘息不稳,拳头依旧攥得紧紧地,看样子还想上前去踢打老两一番。江连忙上前将人拉住,明儿就过年了,家里可不能出什么事儿。   老两瘫在地上,满脸血,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就算他身手如何狠辣,受了董志兆这一通打,神仙也招架不住。   跑来的男人赶紧把地上的老两拉起来,扶着腿脚已经没办法站立的他。   这个男人,江记得。正是上一次,苏巧挖路的时候,把老两叫过来的那个人,好像一直跟在老两身边。方正的脸,浓眉大眼,看样子不像是坏人,却偏偏跟着老两这样的混蛋。   “今天这事儿,完全是两老板自己过来的,提着一把斧子过来想砍人!”江一手拉住董志兆,这事情就要说明白了,这边可是没有错的,那老两活该被揍,“我们还该去镇上报案!”   “别别,这不是老板他喝了酒吗?”方脸男人忙赔笑,“我这就扶他回去。”   “老两,你听着。”董志兆稳了气息,脑中也清晰了,“别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你再来,我还是照打!”   方脸男人忙扶着晃晃悠悠的老两离开了,黑狗对着远去的人影叫个不停,尤不解恨。   江抬起董志兆的手,手背的骨节处擦破了皮,可见刚才他下手有多狠。为了要守护的东西,他就是这么刚!   “去姜大夫家抹点儿药吧!”江不敢去碰董志兆那手背上的伤。   “一点儿油皮,不用担心,两三天就会好的。”董志兆满不在乎,刚才一同拳脚,现在他浑身是汗。   “你就不怕他手里的斧子?”江心有余悸,看到地上的锋利斧头。   董志兆踢了一脚斧头,“过年了,老两是来给咱家送‘福头’。我当然不能让他空手回去,就让他披一身彩。”   “你还说笑?”江轻声埋怨。“那老两出了名的会打架,你还故意激他出手?”   “莽夫而已,只用蛮力是没用的。”董志兆活动了下自己的关节,“碰到这样的,就是要上,比他更狠。”   “你这就是搏命!”江叹了一口气,“以前怎么没看出你会打架?”   “我隐藏的好啊。”董志兆笑起来,“要不然怎么把你骗到手?”   “你承认是骗我了?”江实在不明白,明明刚才还和老两打成一团,现在却和她说笑,董志兆是怎么做到的。   “老两的石场也关了,为什么那个石匠还跟着他?”江无意的问着。   “兴许人家感情好,称兄道弟呢?”董志兆说着,接着去屋里干活儿。   “兄弟?那闫麻子是老两的兄弟,还不是和苏巧……”提起这个名字,江觉得陌生又遥远。   “快来帮我看看。”董志兆叫了声,拿着一张福字在墙上比着,“这福字贴的正不正。”   “再往上一点儿。”江站去正中间的地上。   今天的事可以看出,老两已经穷途末路。江没想到,董志兆会不声不响的逼着老两关掉石场,黄掉买卖。自己找的这个男人是不是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总觉得心肠黑得很。   石场里发生的事,两人并没有回去跟董父董母说。过年了,家里还是不要提这些,省得又唠叨个没完。   爆竹声中一岁除,人们换上新衣,走家串户的拜年,小孩子在街上跑来跑去,点着小爆仗。   董淑莲大年初一去了胡家拜年,胡母特别中意这个媳妇儿,给董淑莲买了毛线,扯了布,压岁钱也没少给。   现在提起这门亲事,董母可真算是扬眉吐气了,逢着过来拜年的,就总会拐着弯儿提起来炫耀。   石场那边,过年的时候也放了鞭炮,烧了香纸,祈求来年的好运。 第89章 狗皮   大年初三, 是回娘家的日子。董志兆特意找了一辆大头车, 后车斗上放了不少给江家父母的礼物,他和江就坐在前面驾驶室里。   路上不少走亲回娘家的, 顺路走的,董志兆便让司机带上了。   坐公交车来回, 时间是不够的, 有车的话就可以当天回来。   回到高县, 江家父母可算涨了面子,逢人便说自己的女婿多好,在家里做什么买卖。倒是一旁的江觉得,这对夫妻太能吹嘘。   晚上,回到北山村已经十点多了,两人忙碌了一天, 便洗了睡下,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清早,两人是在鞭炮声中醒来的。正月十五之前, 几乎天天都是节, 庄稼生日,果树生日……   董志兆起床, 想着一会儿吃完饭去姜政方家, 说说十五以后石场的事儿。   刚开门, 董志闻从院门跑了进来,脸色煞白,嘴唇发着抖。   “哥……石场, 狗……”董志闻神情慌乱,话也说不清楚。   董志兆皱眉,“怎么了?”问着,脚下已经迈开步子,董志闻这种样子,想必是石场那边又出了事。   刚洗漱完的江也赶紧披了衣裳,跟着去了石场。   董志兆走得快,远远地甩下了董志闻。   快到小屋时,董志闻站住,不往前走了,呆呆的看着小屋的方向。   “志闻,怎么了?”江赶上来,问道。   “嫂子,你别过去了。”董志闻的样子看起来很难受,好像极力憋着什么似得。   怎么能不过去?那小屋是董志兆事业开始的地方,也是她把自己交给董志兆的地方,为什么不能过去?江直接朝小屋跑去,土路不平,脚下一团灰尘溅起。   “怎么了?”江看着站在小屋前不动的董志兆,好像一尊雕像。她顺着往前看去,“啊!”   远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遮盖不住江的尖叫,惊恐,愤怒,心痛!   董志兆一把抱住江,将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前,大掌轻轻顺着她的背,小声的唤着:“江不怕,魂儿回来!江不怕,魂儿回来!”   江身子发抖,她知道董志兆是觉得她吓到了,怕她吓掉魂儿,所以在给她叫魂儿。   “谁干的?”江几乎要哭出来,相对于害怕,她更多的是愤怒。   “你跟着志闻回家,这边我来收拾。”董志兆安抚的摸着江的头顶,“别怕。”   “不,我不回去!”江从董志兆的身上起来,眼中泪花闪烁,重新转头看去小屋的门。   两边的门扇上是红红的福字,阳光下红得耀眼……抬头看去屋檐下,那里赫然挂着一张狗皮,黑色的,皮毛依旧亮亮的。   “别看了。”董志兆心疼,上前挡住江的视线。   两行清泪落下,明明前天来给它喂食的时候,它还好好地,尾巴冲着她摇呀摇。黑狗在董家许多年了,早已经算是家里的一份子了。它帮着看家护院,上山帮着探路,后来牵到石场……   “哥,我早上过来喂它,就看见……”董志闻不忍心看着残忍的画面,脸别去一旁。   董志兆默默走到门前,伸手将屋檐下的狗皮取下,手有些颤抖的摸着顺滑的毛。一夜寒冷,狗皮早已经冻得硬实,本来暖暖的,现在冰冰的。   门前一滩血迹,渗在沙土里,触目惊心,挂着狗皮的铁钩子,又弯又粗,那是屠夫用来挂猪肉的……昨夜,那混蛋是不是就在门前,用刀一下下的割……   “有本事就冲着人来,偷偷摸摸的对付一只狗!”董志闻一拳打在墙上,丝毫觉不出疼感。   这里只剩下一张狗皮,肉却不知道那里去了,他们不愿相信是被人带走吃掉了。   “志闻,你去北面找个地方,挖一个坑。”董志兆最先恢复了理智,低头看着狗皮,“在咱家这么多年,把它好好葬了。”   董志闻大吼,“哥,是不是老两那个混蛋干的?”   “志闻!”董志兆大了声量,“今天才是初四,一会儿还有亲戚去娘那里,不要添乱!什么事情,我来解决。”   董志闻伤心的咽不下这口气,没好气的捞起铁锨往午后走去,他对着山大喊了一声,能看出他心中的憋闷和气愤。   董志兆把狗皮装进一个麻袋,动作仔细,好似手里的还是那只忠诚的黑狗。   江找了铁锨,铲了土将门前的血迹掩盖掉。她不敢去看放在院中的麻袋。这是有多狠心,昨晚黑狗应该是受了很大的罪。   董志兆从屋里拿了香纸出来,这是过年时放在这边的,本来是想着十六石场开业用的,现在就用来祭奠黑狗。   石场北面,那是一个朝阳的小坡,一棵不大的梧桐树下,董志闻挖好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土坑。   董志兆将麻袋放进坑底,和董志闻一起,一锨锨的铲土,将黑狗的皮埋了。   地上平整了,新挖的土松松软软的。董志兆点了一炷香,插在土里,又烧了几张纸。   石场平静,再没有往日里偶尔的犬吠,让人总觉得少了什么。   这件事,董家夫妇是被瞒着的,大过年的,他们不想让老人家吓到。   当天夜里,江睡得并不沉,所以董志兆起来的时候,她知道了。黑暗中,她看着他披了衣裳走了出去。   这么晚,董志兆独自出去,难道是想去石场?江不敢想,赶紧起来穿好衣服,急急地踩着鞋子到了正间。刚想伸手开门,却听见轻微的说话声。   江放轻了动作,她从门缝看出去,见外面院子里站着两个人影,一个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董志兆,另一个是个男人,个子比董志兆稍微矮一些。   两人站的很近,说话声音也很轻,江没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最后,董志兆说了声,“回去吧,天冷,小心点儿。”   那个男人离开了,悄没声息的消失在夜色里。江知道那个男人不是姜政方,也不像是石场里的石匠,虽然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实在想不起。   董志兆站在院子里,面对着夜色,肩头一侧的衣裳滑落,也恍然未觉。许久,他终于吐出一口气,转身往屋门这边走来。   开门的声音很小,细微的就像是风吹过。董志兆轻轻的回到东间,自己蹲在地上,双手放到残留着热温的炉子上,暖着。   手暖了,董志兆才上了炕,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江的腰间落上了熟悉的掌心,微微发凉,她不禁抖了一下。   “是我。”董志兆贴上江的后背,额头触上她的后脑,声音轻轻,“做梦了?”   “嗯。”江的手抚上腰间的大手,与他的扣在一起,“是老两做的吧?他记恨你。”   “你好好在家呆着,剩下的交给我。”董志兆扣着的小手放到唇边,“不管谁做的,我都不会放过他!”   指尖的微微疼感,让江吸了一口气,狠狠地抽了回来,“你不要有事,我……”   “你什么?”董志兆再次扣上江的手,笑道:“又耍小脾气,信不信我治你?”   “我只有你!”江转过身,手摸上董志兆的眉眼,“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你不能有事!”   心中最软的地方总是她。董志兆将人紧紧抱住,“我不会有事。”   江没有问董志兆,那个夜里过来的男人是谁,或许他是不想自己担心,又或许只是村里的村民。   日子继续,转眼间出了十五,今天是正月十六,石场开业的日子。恰逢董卓休息,便过来了。   黑狗的事,董家兄弟一致口径,是狗吃了药死的老鼠,被毒死了。董卓也只是可惜了几句,说同事家有了小狗,去要一只回来养。   放了几挂鞭炮,在石场里摆了贡品祭拜,希望今天生意兴隆,一帆风顺。   天气暖和了,大地化了冻,山上的槐树隐隐透出了绿色,生机勃勃的春天即将来临。   姜政方来到石场帮忙,跟着董志兆熟悉这边的工作。姜政方这人大大咧咧的,初初学这些东西,脑子有时候搞不清楚状况。   所幸和石匠们倒是熟络,两句话就能聊到一起。   过完年,外面的各项建设工程也开始了,石场里变得很忙碌,每天来往的拖拉机,卡车,络绎不绝。   与此鲜明对比的是破败的鸽子沟石场,那里空无一人,甚至有村民过去捡石头,回家垒墙。   年前挖路的事,村支书差点就掉下马,从此也不再管老两的事儿,还斥责他安分点儿,出事也不会帮他。   董家开始准备董淑莲出嫁的事儿,董母逼着董淑莲到镇上的理发店烫了头,说是结婚喜气点儿,人家都是这样。   新年第一天上工,晚上,董志兆摆酒宴请石匠们,董卓和姜政方也在。   一群男人围着大方桌坐下,桌上是满满当当的盘碗,玻璃杯里的啤酒,酒盅里的白酒,一时间,小屋里全是男人们的劝酒吆喝声!   董母在这边帮着准备了饭菜,不想董卓喝太多酒,到时候乱说话,就早早的拉着他回家,说是明天上班要早起。   董家夫妇回去了,这边的石匠们却依旧喝得尽兴。他们说着去年挣了多少钱,比种地划算之类。   眼看已经快九点了,江把酒收了起来,烧了热水给石匠们泡茶,醒酒。醉醺醺的回去,嫂子们可不又得唠叨他们!   摆上茶碗,男人们越说越尽兴,又开始说起鸽子沟那个倒霉的石场,笑话老两是傻子!真是喝了一点儿酒,什么都敢说。   水开了,江将热水冲进茶壶,茶叶打着旋在水里转着。   这时,一个石匠慌张的跑进来,对着一群人道:“我看石场里有人!” 第90章 农药   众人哈哈大笑, 说着石匠肯定是喝傻了,石场里可不有人吗?一屋子的大老爷们儿。   “不是!”那石匠的表情认真, “我刚才头晕, 就想着出去透透气, 隐隐看见有人在水洼那边走着。”   “你没上去拉他过来一起喝酒?”石匠们不以为意的笑着。   “去看看吧!”董志兆站起来, “咱们都在这里,谁会这么晚跑来石场?”   石匠们刚端起茶碗, 接着放下,彼此间看看, 都说出去看看。   十几个男人呼啦啦的出了屋,朝着石场西面走着。可不正巧看着有个影子一闪, 跳进一旁的草丛里。   “谁!”姜政方的大嗓门儿一喊,整个石场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草丛里没有动静,就放佛刚才众人看见的是错觉。   有人打开手电筒, 往草丛里扫了扫,“我过去看看!”   董志兆不放心, 便上前一步,“一起过去!”   话音刚落, 只见嗖的一下, 草丛里窜出一道影子, 直朝的土路往鸽子沟的方向跑去。   “别跑!”十几个老爷们一看这情形, 什么也不管,借着酒意,撒开退就去追那逃窜的黑影。   董志兆站在原地, 十六的月光照着,他眉目深刻,看着那一群石匠将那逃跑的黑影追上,然后一把按在地上,直接就上了拳脚。他不动,就看着石匠们围着那人打。   “那到底是谁?”江走到董志兆身旁,动了动他的手,有些凉。   “老两!”董志兆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不意外,不慌张,仿佛就是意料之中。   “他怎么会来这里?”江看去月光下打作一团的人,又想到家里的那条黑狗,骨肉无存,只埋着一张皮,在那株孤零零的小梧桐树下。   “他?”董志兆冷笑,“来送死的!”   说完,他迈着步子朝众人过去。江跟了上去。   地上的人被打得不轻,捂着肚子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嘴里不甘的咒骂着。   “两老板?”姜政方叫了声,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您大晚上的跑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刚才还以为是贼呢!瞧把您给揍得,跟个孙子似的!”   姜政方一本正经的说着骂人的话,脚下可没停下,又踢了一脚。   “两老板,这是过来想和我们谈买卖?”董志兆走进人群,月光下,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蜷在地上的老两。   “董志兆,你他妈的敢打我?”老两单手捂着肚子,另只手支撑着站起,淬了一口嘴里的泥沙,“信不信我告你!”   “信!”董志兆笑了一声,“那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去镇上,直接到局子门口?”   一旁的石匠听了,“大晚上的鬼鬼祟祟,说不定就是过来使坏的!”   董志兆摆摆手,“不一定,说不定人家两老板是看着今晚的月色明亮,出来走走消食儿的。”   “怎么,老子愿意往哪里走,关你什么事?”老两的嘴角流血,粗粗的用手背一抹,“你们都动手了,我记住了!”   “两老板老远的从下村上来,这是还想去山上?”董志兆道,“那怎么见了人就跑?您只是走路而已,怕什么?还是您做了见不得人的坏事,或是……想杀人放火?”   “董志兆,你他妈少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看见我杀人放火了?”老两现在缓了过来,双臂装作有气势似得掐着双腰。   “我没看见。”董志兆直直盯着老两,就像是老鹰盯住了自己的猎物。“但是不妨碍我去找一找。”   “你……找什么?”老两的双脚换了下位置,仿佛像上面制止,“告诉你们,今天你们人多,等着以后落在我手里……”   “以后的就不要说了!”董志兆打断老两,“两老板还是先把眼前过了再说!”   说完,董志兆转身,往西面水洼的方向走去,“一起去看看吧,有月亮,当然要有水。”   石匠们不知道董志兆说的话什么意思,但是一起推搡着老两,跟在董志兆身后。   月光如霜,洒在不宽的小道上,自从安了自来水,这边已经很少过来了。   今年暖的早,水洼的冰已经化了,水中的泉眼静静地流着。   董志兆围着水洼转了一圈,拿着手电筒照着脚下。他在一处乱石边停下,用鞋底将碎石翻开,他弯腰,在地上捡起了什么。   那是一块玻璃碎片,散发着冰冷的光。董志兆捏着玻璃碎片走到老两面前,往他的眼前一送。   “两老板,这是不是你掉的东西呀?”董志兆问,话语中满满的冷意。   不明所以的石匠们围了过来,看着不起眼的玻璃碎片,不明白董志兆的意思。   老两想挣开众人,往后一退,别开脸不看董志兆手中之物,“不是,我要块玻璃碴子做什么?开玩笑!”   “开玩笑?”董志兆看着月光下老两躲避的脸,“在两老板的眼里,我这整座石场的人命,就是玩笑?”   “你别胡说八道!”老两的语气有些着急,狠狠的甩着抓住他的那只手臂,妄图挣脱,“警告你们,赶紧放了我,别以后惹上麻烦!”   石匠们却觉得不对劲儿了,他们了解董志兆的为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认真负责的,现在却说老两和他们这群人的命……   “不对,你们闻到什么味道了没有?”姜政方吸了吸鼻子。   如此一说,众人也嗅了嗅冰冷的空气,一种淡淡的,熟悉的,却又有些刺激的味道。   “好像是农药的味道。”一个石匠道,“只是谁大正月的打农药?还是晚上……”   “说吧,两老板,这农药是不是你的?”董志兆不依不饶的问着,手指去刚才站的地方,那里月光下一片晶晶亮亮,全是玻璃碎片。   “说了不是我的!”老两语气很不耐烦,要不是有人抓着他,他早就跑掉了。   “你说不是你的,那你来这水洼做什么?”董志兆又问,“这农药分明就是刚打开没多久,时间长的话,味道早就散了!再像大伙儿说的,谁大正月的用农药?”   “董志兆,你别冤枉我!”老两梗着脖子不承认,“我就是随便走走,还被你冤枉下毒害人了?”   “谁说过你下毒害人了?”董志兆扔掉手中碎片,“或者,你真的在水洼里下了毒?”   一旁的姜政方忙走到水洼旁,掬起一捧水,鼻子凑近闻了闻,“真的有!”   一听这话,石匠们的怒火点燃了,没想到老两这龟孙子,大晚上的是给他们的水源下毒,这是想把他们全毒死?   人家都下毒了,这群汉子哪咽的下这口气,当场直接把老两摁在地上,又挥起拳头揍了起来!   “两老板,正月还没过完,你就像让俺们去见阎王,真歹毒啊!”石匠们拳打脚踢,毫不留情,直打得老两呜呜乱叫。   董志兆走到水边,吩咐了一个石匠,赶紧回去拿水桶来,舀出水来作证据;又示意这周围不要乱动。   姜政方扶了扶领子,“把你自行车借我,我现在就去镇上报案。这混蛋等着坐牢吧!”   江站在路边,看着月光下的那一洼泉水,发着晶晶的水光。想起刚才自己才从水龙头接了水,烧开泡茶,这要是人喝了的话,那……   就像刚才说的,这正月还没过完,这些石匠的家里可怎么过?   “两老板,带了这么多的农药上来,一路很累吧?”董志兆走到奄奄一息的老两面前,鞋就蹭着他的鼻尖,然老两一动不能动。“你们去附近找找,看看有没有自行车。记住看见了也别动,等警察过来再说!”   几个石匠闻言,立即迈步走了出去,身上的酒意早已经消失,现在只想把要害死他们的老两送进监狱。   有人从小屋里拿了绳子来,将不能动弹的老两捆了个结实。   小水洼并不大,但是算起来也有十几桶水那么多。如董志兆所言,要想把人毒出个什么毛病,那至少也得三四瓶。   大晚上的,再没有人欢声笑语的说着挣钱的事儿,桌上的茶水也已经凉透,被夹得乱糟糟菜肴上,还插着一双筷子。   找出一个石匠,挨家回去说,今晚石场这边有事儿,不定什么时候才回去。   消息一样传到了村里,董大爹来到石场,刚才他都准备上炕睡觉了。听到这件事,知道严重的程度,当即就去了支书家。   牵扯上老两的事儿,支书是再也不敢管了,免得自己的真被上面给处分,这个侄子就是个麻烦。所以到最后也只是让董大爹来这边处理,一再的说,秉公办理!   正月十六,石场里的每个人都留在这里,等待着镇上的警察过来,一直等了一夜。   十七是阴冷的一天,石场里没有阳光,没有凿石头的叮叮当当。警察们接管了这里,水洼,小屋全部都不准人接近。   看着水洼那边,有警察收集了不少的玻璃碎片,不远处,老两晚上藏匿的自行车也被拍照登记。   小屋里的茶水,被装进瓶子里送去化验。   作为嫌疑人的老两,被警车带走,回到镇上的局里,去审问。   石匠们的家属也都跑了过来,看着好好地家人,嘴上将老两的祖宗十八代问了个遍。   对于这件事,局里是很重视的,想想万一老两的行为没被发现,这石场的十几条人命可就危险了。性质实在恶劣,如果定了案,相信老两会很惨。   董志兆一直在和警察说着什么,江认得,有些警察是上次抓闫麻子的。   过了一会儿,董志兆朝着江走过来,一夜未睡的他看起来没有什么疲惫,脸上神情严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雨 10瓶; 第91章 扭曲   江走到董志兆身旁, 问道:“怎么样了?”   董志兆将江拉到一旁,“其实我觉得有点蹊跷。老两虽然心狠, 但是向来喜欢用直接的方式来对付人。你看这下毒的事儿,心思阴险, 他能想得到?”   “或许是被逼的狠了?”江道, “他的生意毁了,自然是记恨你。”   “好像哪里不对。”董志兆看去远处,那边警察忙碌,“还有,咱家黑狗的事儿, 其实就是想看咱家过年不太平,老两真做得出?”   董志兆如此一说,江也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以老两那种莽撞横行的人, 肯定是杀了狗,然后一把火烧掉小屋, 也就是用最直接的方式。   “这些证据足够定老两的罪了吧?”江问,对于这边的法律,她只是一知半解。   “看人家怎么办吧!”董志兆握上江两只凉凉的小手,“那水洼是活的, 经过一夜流淌,里面的毒也不知道能不能测出来?”   “不是拿水桶装出来了吗?”江道, “再说,昨晚那么多人看着呢,老两赖不掉!”   “他要是死活不承认呢?”董志兆暖着江的手, “总之,这次一定送他进去。”   江点头,外面围着的都是石匠的家属,个个气得不行,这事儿不定罪,民意难平。   “你先回去吧,这边有事我就回去跟你说。”董志兆催促道。   北山村现在又一次炸了锅,年前是闫麻子杀人逃匿,现在是老两下毒害人。心里都替董志兆捏着一把汗,这不都是看着他富起来了,有些人就开始起坏心思了。   董家,董母一天的时间,有半天是在骂老两。正月没出不说,眼看着大闺女就要出嫁,万一大儿子家出个好歹,这喜事可还办得了?   石场的买卖因为老两投毒的事儿,而暂时停止了营业。所幸现在刚过完年,石头的需求量还不是很大。   过去了一天,石匠们都回家了,石场里留下两个警察看着现场。说是事情查出来,石场才可以营业。   趁着这段空闲,董志兆也没闲着,想把下村宅基地那边定下来,和姜政方一起找了泥瓦匠,定好开工的日子。   两天后,石场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警察要带老两过去指认现场。董志兆早早的就过去了。   董家前屋,江帮着董母改着衣裳。董母盘着腿坐在炕上,和董五娘商量着大闺女的婚事,说着说着就到了老两的身上,然后就是骂一通。电视也不能吸引她了。   董淑莲的嫁妆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正月里不能结婚,所以婚期是找人查的,定在二月。   已经快中午了,也不知道石场那边怎么样了,江想过去看看。   外面天色阴沉,飘着细细的冷雨,初春的天儿,依旧寒意透骨。   撑起一把旧雨伞,江沿着小路往坡上走,风有些大,吹得额前的发乱了,细雨侵湿裤脚。   一旁小水井的水清澈见底,就像石场的水洼一样,雨丝掉入,圈圈涟漪散开。   地里的小麦经过一个冬天,现在开始慢慢伸展,任凭细雨冲洗,展示着自己翠绿。   蒙蒙细雨如烟,路旁依旧杂乱,小路前面的地沿下,坐着一个女人,大大的棉袄,衣帽深深地扣在头上。   看不见女人的脸,只见她的脚上是一双粗布棉鞋,裤子是旧海军蓝色的,洗的泛了白。应该是冷,她双臂抱着自己双膝,坐在一块石头上。厚衣遮挡着不大的细雨。   江并没有在意,现在石场这边天天有人过来,也有下村的人去山上拾柴的,更何况今天是警察带着老两过来,自然更多人来看,这说不定就是哪个石匠的媳妇儿。因为天冷,找了这个避风雨的地方。   只要拐过前面的地头,就能看到石场了。江撑伞走过女人,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刚走出几步,身后有了动静,接着是江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江。”   江站住,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她能试到后腰处的那股力气,好似随时会刺破她的面包服,继而扎进她的身体。应该是一把尖刀抵着她。   “巧姐。”江的眼前就是地角,只要拐过去就会看到石场,看到董志兆……腰上的尖刀加了些力气,她身子僵着。   苏巧一笑,整个人钻进江的伞下,“好妹妹还记得我?我真是欣慰。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回来了?”   “巧姐的事,其实我真的不太在意。”江眼前全是蒙蒙的雨丝,她的脖子上感到一丝阴冷的冰凉,那种金属特有的锋利。   “姐姐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我们找个地方,好不好?”苏巧的尖刀去磨江的下巴。   “说吧,我听着呢!”江心中在算,如果自己摆脱苏巧的话,会不会成功?“回村吗?”   “回村?”苏巧哼了一声,“现在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你得听我的!”   江的手开始悄悄抬起,如果她抓住那把利刃,说不定会逃脱……   就在这时,一块毛巾捂住了江的口鼻,浓浓的药味儿侵入,她开始头晕,脖子上一疼……   “你看,这些东西我当初也不知道老两为什么喜欢。”苏巧的手下更加用力,手背的青筋都爆了起来,眼中带着癫狂,“现在看看还是挺有用的!”   江手里的雨伞滑落,她软软的倒下,倒在沾着雨水的杂乱草丛里,黑亮的头发染上了泥浆。她无力的看着苏巧将雨伞一脚踢进两地之间的土沟里。   她不想出事,不想死。江的越来越晕,眼皮越来越重,她的眼前一黑,那是苏巧给她套上了麻袋。   狠狠的,苏巧将江扔在一辆小推车上,用绳子捆了几道,上面搭上塑料纸。推着往前走,就像一个普通的村妇,推着一车粮食,走在田间的路上。   身下坚硬的铁管,硌着江娇嫩的身子,她却再也感觉不到,她晕了过去。   雨渐渐平息,都说春雨贵如油,田里的庄稼过几日就会旺盛的生长。   江的脸上也是一脸的水,只是并不是春雨,而是泼到脸上的冷茶。   头脑依旧晕沉,江试着动了动,混沌的脑子想起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她落到苏巧的手里了!   “妹妹睡了好一会儿了,该起来了!我让你看好戏!”苏巧放下茶碗。   被人直接从地上拉起来,江晃荡着身子,任苏巧将她拉到一扇窗前。远处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那是董志兆的石场,一大群人在雾气中或走或站。   突然,一声巨响,石场崩塌,一片烟雾尘土飞扬,飞起的碎石四散,不长眼的到处乱砸!   江瞪大眼睛,嘴中呜呜着,她知道董志兆在石场里,她想大叫,她想跑过去……   “看来分量下得还是不够!”苏巧语气中带着可惜,“也不知道,能埋掉几个人?算了,反正我是赚了!”   江狠狠的瞪着苏巧,如果眼神能杀死人,苏巧早已经血肉全无。   “别这么看我!”苏巧无所谓的一笑,“我刚才过去点引线可提心吊胆呢?点了又马上往回跑,生怕你看不见这副壮观的场景。”   疯了!江觉得苏巧现在真的是疯了!石场里那么多无辜的人,她就和老两一样,心狠手辣……   到了这里,江突然想到了什么。董志兆说过,老两不可能做下毒这样的事,那是其实一切都是苏巧在背后做的?   不再去看石场那边的乱象,苏贞一把推到江,直接将她推在冷硬的地面上。   昏暗的屋内,苏巧坐在墙角,翘着二郎腿,这副打扮,就像又回到了闫家媳妇儿的时候。她手里捏着一只茶碗,瞥了一眼江。   江的双手被从后面捆住,她支撑着坐起,眼前一阵发黑,身子倚在墙上。嘴里塞了布团,她无法出声。   “江,你这种落魄的样子,我看着好舒心。”苏巧放下茶碗,“是不是很恨?”   江不能说话,她看着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这是一间屋子,屋顶是新的,应该盖起来没多久……   “不用看了,这是鸽子沟石场。”苏巧干脆自己承认,“你以前没来过,但是一定不陌生。”   苏巧拍拍手站起来,“我还在这边做过一段日子的女主人。人家不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吗?”   听了这话,江觉得好笑,老两怎么可能让苏巧做石场的女主人?到现在她还看不清自己?   仿佛是被江眼中的讥讽刺痛,苏巧咬了咬牙,“怎么?是觉得我不行?你不过就是运气好,碰上了董志兆,如果你碰上老两……哦,或许现在你已经是寡妇了!”   看着苏巧脸上阴冷的笑,江心头一颤。偏偏今天这个日子,苏巧回来了,她就这么恨自己?董志兆现在怎么样了,刚才那可怕的场景,江不敢想,心里难受的要命。   “想哭吗?”苏巧抹了抹头发上的水珠子,心里有了报复的快感,她终于可以看到江痛苦难过,伤心欲绝。“别难过,姐姐再给妹妹找个好男人!”   江看着苏巧,蹙着眉头。   “我就不明白,咱俩一起长大,出嫁的时候也差不多。凭什么你过得比我好?”苏巧的眼神掩饰不住的恶毒与妒忌,“你明明被董家所有人嫌弃的,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现在都帮着你?”   看着苏巧有些扭曲的脸,腮颊上赫然是当时老两用香烟烫下的伤疤,一张脸生生毁了。   江盯着苏巧。所以,苏巧就是这样,认为她不幸,自己也要陪着她不幸?她有没有仔细想过,其实有些局面是她自己造成的。 第92章 恶毒   “你不就是比我漂亮吗?”苏巧的手放在江的脸颊, “然后会讨男人欢心?这些我也会,你看老两就是,他给我买了好多好看的衣服, 还有雪花膏,粉……”   苏巧说的这些话, 她自己相信吗?地上的凉气直往江的骨头缝里钻, 她看着外面的天色开始发暗, 似乎又下起了雨, 满是灰尘的窗玻璃上留着一道道的水痕。   “后来, 我就想, 那我就变成你这样,日子也就好了。”苏巧的手指用力, 她内心十分讨厌江的脸, 恨不得现在将她毁了。   强忍住内心的冲动,苏巧收回手, “原来真的管用,你好看了, 男人就会对你好。”   苏巧所说的话,江觉得可笑,她真就认为变了一下外表, 别人就会对她另眼相看了?   将自己心中的怨言诉说出来, 苏巧仿佛轻松了很多,轻轻出了口气,“知道你平时嘴厉害, 现在一句话不能说,是不是憋得很?想去石场那边看董志兆活着没有?”   “不要急,我会送你回去的。”苏巧的脸上闪过阴冷,“只是到时候,董家要不要你,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江的腮颊发酸,厚厚的布团堵着她的嘴,但是眼中的讥讽一丝不减。她思索着苏巧话里的意思。   外面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大,夜幕之前,雨竟是又大了起来。   老两的石场年前就已经关了,已经很少有人会过来,所以被人发现是不可能的。   “希望那个死鬼还活着!”苏巧坐回板凳上,低头看着一身粗旧衣裳,眼中极为嫌弃,“这身衣裳真难看,我从小就是穿着旧衣裳长大的,连过年都没有新的。”   江已经听够了苏巧自以为是的悲惨境界,眼睛看去玻璃窗,天已经黑了。   苏巧起身走到外间,从后窗往董志兆石场那边望着,她笑了一声,“小屋也应该炸塌了,都没有灯光了。”   这时候,一道手电的光从窗户传进来,江伸脚够着苏巧放茶碗的桌子。如果茶碗掉到地上,就会碎掉,那么经过的人就有可能听到……   一只脚狠狠的踩在江的腿上,用力的碾着。苏巧弯腰,直接扯住江的头发,冷笑一声,“没有用的,那只是上夜班过路的,现在没人会来这里!”   接着,苏巧拿着一个玻璃瓶,将里面最后的药水倒在毛巾上。然后捂在江的口鼻上。   还是那刺鼻的药味儿,江软软的靠到墙上。她不信,她会死在苏巧的手里,她更不信,董志兆会有事!可是接下来苏巧的一句话,让她心生胆寒。   “睡一会儿吧,姐姐给你准备的新男人很快就来了。”苏巧将毛巾扔在一旁,眼中厌恶,“当初,老两就是拿着个用在我身上的……”   心中的寒意无法散去,却是难以抵挡铺天盖地的睡意,江的眼角最终掉出一串泪珠……   昏睡中的江并不安稳,噩梦连连,她在黑暗里不停地跑,全怎么也跑不出,喊叫亦无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悠悠转醒,一阵冷风穿进屋中,夹杂着寒雨的湿气。   一个高大的身影利落的从窗户爬了进来,轻轻转身将窗扇关上,最终低低咒骂了一声。   江心中一惊,来人竟是老两!他不是在警察手里吗?难道是石场炸了,他趁机逃出来了?她现在不敢乱动,只躺在地上,装作还是昏睡的样子。   “两哥,浑身都透了?”苏巧上前,试着老两身上的衣裳,“没被人跟上吧?”   “现在都在山里搜,谁也不会想到我跑回鸽子沟了!”老两捞起桌上苏巧喝剩下的冷茶,直接倒进嗓子里。“把钥匙给我!”   “钥匙,我没带在身上。”苏巧摇头,“要不你告诉我,钱放在哪里,我去给你取回来?”   黑屋中,两个身影对望。老两推了苏巧一个趔趄,“他妈的,你想拿了钱跑,丢下我?”   “我能跑到哪里去?”苏巧说的委屈,声音细细的,“我要是丢下你,会回来找你?帮你做那么多事?我今天可是在警察眼皮底下放炸*药。”   老两哼了一声,他现在就是惊弓之鸟,哪还敢继续留在这里?明天,人家肯定能搜到这边来。他也不和苏巧讨价还价,“那你跟着我,以后出去了,有你的好处!”   这个地方不敢久待,老两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着,“山上有光,警察应该都在山上,趁着现在天黑下雨赶紧走。”   “等等!”苏巧拉住老两,指着倒在地上的江,“两哥,董志兆的小媳妇儿在这儿。”   “你弄个麻烦来做什么?”老两这才看去黑漆漆的地上,可不是有一个纤细的身影?   “两哥,这可是董志兆心尖尖儿啊。”苏巧哼了一声,“咱既然要走,也给人家留下点儿什么。”   老两现在哪里听得进这些拐弯抹角的话,“什么?”   “咱把董志兆最在意的东西毁了!”苏巧双眼睁大,“他们不是想要和和美美的吗?那就给他破坏了!”   地上躺着的江,听了苏巧的话,如坠身冰窖之中,浑身的寒意。苏巧这是多恨她?竟然想到这么恶毒的办法……   老两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可是放钱的钥匙在苏巧的手里,他现在不能和她闹。   见老两犹豫,苏巧拉着老两蹲下,“两哥,你摸摸,那小脸儿滑得。你不是一直惦记着这个小美人吗,这不就在眼前了!”   “妈的。”老两骂了一声,“董志兆一直算计我,今天他的娘们儿落到我手里,就让她来还债。”   江的脖子落上一只带着雨水的冰凉大手,她的脚下蓄足了力气,用力的将身旁蹲着的人踹到。   老两一个没稳住,坐到了地上,手当场攥成拳头,就想往江身上招呼!   见状,苏巧忙拉住老两,“哟哟,这是醒了?”她慢悠悠的笑着,“醒了也好,一会儿什么事儿记得也清楚!”   江蹬着脚往后退着,她宁愿死,也不要被这畜生……   “姐姐要离开这里了,就想着临走前给妹妹留一段美好的回忆。”苏巧将老两推到前面,“放心,两哥很会疼人的。呃,虽然你可能受不了……”   “妈的,敢动老子?”老两转了下自己的脖子,嘎巴一声。   两步走到缩着的江面前,老两像是提一只小鸡一样,将她拎了起来,胳膊一甩,直接将人扔在满是灰尘的炕上。   身体摔得很疼,江疼的一时间反不上来,绑住的双臂好像要折断了一般。   老两在黑暗中走到炕边,直接扔掉自己的湿外衣。   江怕极了,到底人性的丑恶,她见得太少了。以前那些母亲口里说的,远不如亲身经历的这些可怕。她不想落得这样个下场,她爱那个一心一意对她的男人,她只想他来碰自己,她愿意给他生儿育女……   冷雨无情的拍打着窗玻璃,老两上了炕,伴随着他阴冷狞笑的,是腰带扣金属环的轻微声响。   “妹妹,没想到会落到我手里吧!”老两的皮带抽在江身上,手握上她细细的脖颈,渐渐用力……   江无法出声,依旧用腿脚去蹬踢,全力的反抗着。   “妹妹还是别动的好。”苏巧直接过来,摁住了江的双脚,“免得多吃苦头。”   鼻子吸进的是恶心的味道,像是腐臭了一般让人作呕!那是老两身上的味道。江再不能动……   老两伸着肮脏的手要去撕扯江的衣裳,心里升起报复的感觉,对董志兆的恨意,全部发泄在他媳妇儿的身上!他现在全然忘了,自己还在被追赶,眼中染上暴戾。   江绝望了,与董志兆在一起的时光那般美好。以前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残酷,残酷的她想就这样直接死掉,不必生生的承受这份痛楚!   一束手电的光穿进屋里,苏巧拉住正与作恶的老两,手指指着外面。   老两当即惊得跳下了炕,身子靠在墙壁上,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现在差不多是半夜了,谁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可是外面没有大的动静,就连狗叫声都没有,只有哗哗的雨声。这不禁让人以为,刚才的那束光是错觉。   江想发出声音,奈何苏巧死死地按住她的双腿,不让她动弹。她现在宁愿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愿意自己被玷污。她拼命抽出一只脚,将苏巧揣在地上,她狼狈的,拼命地,拿着自己的头想去撞破窗玻璃……   老两,忙上前,一把抓住江的脚踝,狠狠的拖拽了回来!   “妈!”雨夜里,一声轻轻的叫唤。   屋里的三人全都不动了,听着外面那弱弱的声音。   苏巧的身子开始发抖,她爬上炕,想去窗边看一看。一只脚刚上了炕,就被老两狠狠的拽了回来。   “想死?”老两趴在苏巧的耳边,小声警告着。   “是大海!”苏巧现在没了刚才的冷静,“外面下雨,他会受凉的。”   “你不想想,他怎么会找过来的?万一有警察呢?”老两现在一只手抓着一个人,有些吃力。   “他是个孩子,不是警察!”苏巧到底是个母亲,这世上她唯一愧疚的恐怕就是儿子大海。“我就过去看看。”   老两皱眉,终于松了手。苏巧爬到炕上,去了窗边。外面雨地里站着小小的孩子,连伞都没有撑,就那样淋着。   “妈,你出来,我是大海。”大海执着的站在外面,对着黑黑的小屋,“我在石场看见你了。我是等爷爷睡了才来的,他不会来打你的!” 第93章 利刃   一声强憋着的呜咽,苏巧的手捂上自己的鼻子, 她心疼啊,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从没给过他好日子, 村里的孩子也欺负他……   此时, 老两轻声道, “你叫他进来, 留在外面再把别人给招了来。”   苏巧连忙爬到炕上, 轻轻开了窗,嘴唇颤着, 轻声唤了一句, “大海, 过来!”   小小的孩子动着冷僵了的身子,跑到窗边, 一手抓住苏巧,哭着喊:“妈,你别不要我, 我都听话。好不好?”   苏巧颤抖着手摸着大海瘦小的脸, 上面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却像是滚滚热水一样,烫得她有些受不了,“快进来!”   大海被苏巧拉进屋里,重新关上了窗户,外面只剩一片雨声。   浑身湿透的大海看着站在地上的高大男人, 忍不住就往苏巧的身后躲藏。老两以前经常在他家出入,他是很熟悉的,也是打心底害怕的。   苏巧用自己的衣袖给大海擦着头发上的水,现在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报复江了。“两哥,带上大海一起走吧?”   也许这一生,就只有这个儿子是苏巧心中真正挂记的。她一直活得窝窝囊囊,如果儿子也像她一样过一辈子……她不想这样!   老两没有说话,他先是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了没人之后,才稍稍松了心弦。看着苏巧和大海的一副母子深情,他怎么可能带上这两个人?   “婶儿?”大海冷得浑身发抖,看着绑在地上的江,“你家里人一直在找你,都到山上去了。”   江身体的力气已经全部被抽光,她想咬碎口中的布团,她想问董志兆有没有事儿?可她现在只能无助的躺在冰冷的地上。   苏巧安抚的抱着大海,看去老两,用商量的语气道:“两哥,我帮你去拿钱,你带上我跟大海,好不好?”   在这个地方,苏巧已经没有后路,就在她决定回来找老两,撺掇他去杀了董家的黑狗,再往水洼里下毒,她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后果了。   可是,苏巧不忍心大海,她只有这一个孩子,相比于别的孩子,大海并不聪明,从小也受着欺负。所以,为了儿子,她想找一条路出来,或许就是和老两一起逃出去,逃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   老两倚在墙上,看着屋里的几个人,思索着,“可以!”他吐出两个字,“那这女人怎么办?”   三个人看着地上的江,她依旧无法动弹,任人宰割!   “她什么都听到了,不能让她活!”苏巧说的话又开始无情起来,“我们杀了她……”   “妈……你要杀了婶儿?”大海原本抓着苏巧的手,松开了,小身子害怕似得往后退了两步,“你别杀她,婶儿以前还给过我糖吃的。”   苏巧拉住大海,声音柔了柔,把他带到外间,“我就是吓唬她的。大海,跟娘走好不好,娘和两叔给你买糖吃?”边说着,她回头看着老两,意思不言而喻,让他动手除掉江。   老两不想浪费时间,两步走到江面前,蹲下,一手捏上她的脖子,手上开始用力。   “妹妹,哥哥真是舍不得。”老两说着,手上可是毫不留情,铁钳一般狠狠的掐着江,嘴轻轻凑去她的耳边,小声道,“看来你也只能死了。等我拿了钱,外面那一大一小,我让他们下去给你赔罪!”   江喘不动气,她觉得自己的头快要炸开……原来苏巧也不过是自作聪明,老两根本不会让这里的人活!   “我不听,我不要!”大海挣脱苏巧,跑回里屋,抡起小手开始打老两。“你放开婶儿!”   “找死!”老两一挥手,大海瘦小的身体就直接飞了出去,一下撞到冷硬的墙面上,继而摔倒在地。   “大海!”苏巧大叫一声,跑到儿子身边,抬头看去老两,“你为什么打他?”   老两松开奄奄一息的江,站起来走向苏巧,“又忘了?老子的事儿,要你来管?”   苏巧抱着大海,“两哥,大海还不懂,你别生气。”   老两现在可不管,直接一把就从苏巧的怀里扯过大海,大手卡上他的脖子。   “大海!”苏巧瞪大眼睛,叫了一声。   “苏巧,把钥匙给我,要不然……”老两哼笑一声,手下用力,直接卡着大海的脖子慢慢上抬。   “别……”苏巧现在慌了神,她知道老两什么都做得出,“你别伤他,我给!”   “给老子快点儿!”老两不满的催促道,手里晃着大海单薄的身体,可怜的孩子就像一个木偶一样,毫无反击之力!   苏巧忙点头,转身爬上炕去,伸手开着窗户。   “你他妈去哪儿?”老两不耐烦,又怕苏巧耍什么花招。   “我把钥匙放在屋后的杨树林里。”苏巧说到底还是防着老两的,以前别人面前演的自己多风光,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就快去,别磨磨蹭蹭的惹我上火!”老两看着哭着一脸泪的大海,十分的厌烦,“你他妈哭什么?”   苏巧从窗户爬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大海的轻声哭泣,以及老两的低声咒骂。   江现在终于缓过气来,她的双臂绑的太久,几乎已经麻了。   过了一阵子,屋门传来开锁的声音,老两一惊,手里揪着大海,谨慎的探头出去看着,见是苏巧,嘴里低骂:“去了这么久,还以为你去挖坑埋死人了!”   苏巧从门走进来,静静的说着,“我把钥匙都串在一起了,这屋的门也有。”她站在门边,并不关门,“两哥,你放了大海,钥匙在我这里。”   老两拖着哭唧唧的大海往门口走着,伸出手臂去接苏巧手里的钥匙……   忽然,门外窜进一个黑影,动作极快,一脚踹在老两的肚子上,直将人踹得后退几步,几乎撞到墙上。   老两身形晃荡,到底是打惯了架的,当即稳住身形。神思也快,本来已经松开的手,愣是抢在苏巧之前,将大海给拽了回来!   “大海!”苏巧一声凄厉的喊叫,空空的手在黑夜里颤抖着。   “妈!”大海大声哭着,破碎的童音让人心碎。   门口又冲进两个人,将老两围住。“姜光亮,束手就擒吧!这座屋子已经被包围了,你跑不了了!”   “妈的,你个贱*货居然带人来抓我?”老两恶狠狠的看着苏巧。   董志兆现在只想知道江怎么样,他没管外间,就在一进门他踹开老两的时候,迅速跑进里间。见着地上的人时,他立即将她抱住。   他怕极了,那个他一直护得好好地人儿,静静的躺着,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一丝丝气息喷洒在董志兆的脸上,他心中狂喜,将人抱得更紧。   “我来了,对不起!”董志兆深深地自责,江这是受了多大的罪?他拿去堵在她嘴中的布团。   “我……”江哽咽,她不能动,眼泪哗哗的流淌,积压在心里的恐惧全部迸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傻了,你是小福星,不会有事儿的。”董志兆将江扶起来,现在还不能大意,老两还没有制服!看着外间的情况,眼中锁着老两高大的身躯,眼神一冷。   此时的外间,老两挟持着大海,站在墙角,依旧顽强着,手捏着大海的喉咙,“你们敢动,我就要了这小子的命!”   “大海!”苏巧喊着,声嘶力竭的无助。   “你还叫唤!”老两做着困兽之斗,“想害死我?今天我就说出来,你这婆娘多恶毒!要死,一块死!”   门口的两个人碍于老两手中的大海,不敢上前,只能等待时机。老两狠辣,只要轻轻一扭,孩子那细弱的脖颈怎么能……   而此时,一旁的苏巧却越发的慌张,“你放了大海,我都认了!”   “哈哈哈!”老两狂笑着,“你不认,行吗?让我去杀了黑狗,吓唬董家;去石场下毒……现在又让我睡人家小媳妇儿。说实话,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我要是会死,你也要给我陪着!”   一听老两后面这话,董志兆哪里还能冷静?刚才在外面的冷雨里等待时机,已经让他心急如焚,猜测着江在不在这里,又没有危险?现在知道了当时的险恶,他的双拳攥起……   呵呵,很好!老两和苏巧都该死!   那边老两还在继续说,仿佛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情绪激动着,“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你在背后……啊!”   老两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紧接着是一声脆响,那是瓷碗摔在了地上,粉身碎骨!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董志兆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拉出大海,早已准备好的拳头狠狠砸去老两的脸上,直接将人打蒙在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江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只知道董志兆从桌上拿了那个苏巧喝水的茶碗,然后直接砸向老两……而现在再看,董志兆已经将老两摁在地上,狠狠地揍着。   仿佛在打一块没有生命的沙包,董志兆全身的力气都放在了拳头上,今天打不残老两,他对不起自己的媳妇儿!   老两现在也不再顾忌了,身下那些碎掉的瓷片扎进他的肉里,他已然试不出疼痛。伸手从地上捞起一块砖头,照着董志兆的面门就拍。幸亏躲闪的快,董志兆眼疾手快的退开两步。   大海吓坏了,愣愣的站在墙角,一个小孩子哪见过这些,连哭泣都停止了?江想去拉大海,奈何胳膊还麻着,光线又暗。   跳起的老两没了束缚,抢先一步,再次抓住大海,扯回到自己这边!   “妈!”大海惊恐大叫,小手挥舞着,想挣脱老两的钳制。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老两满脸是血,黑暗中只闻得到道浓浓的血腥气,“反正老子活不了,带上几个陪着我上路,也值了!”   “放开孩子!”年轻的警察喊道!   董志兆也怕老两伤害孩子,不敢上前。老两现在是亡命徒,口中的话真能做出来!   “两哥,我跟了你这些日子,享了不少福,能跟着你一起走,我愿意。”苏巧声音似乎平静下来,“让我们做一对黄泉夫妻好不好?”   苏巧慢慢移步,往老两走去。   “你别动!”老两吼了一声,“我呸,夫妻?你也配?你看看你一副扫把星的样子,谁沾了你谁倒霉!”   “不做夫妻,让我做奴!”苏巧祈求着,“我也愿意!”   “贱!”老两吐出一个字。   “是。”苏巧干脆跪倒地上,双手爬着慢慢往老两移动,“你放了大海,我跟你走。看在我以前听话的份儿上,你别伤他,他才这么小!”   “哈哈!”看着像牲畜一样在地上爬过来的苏巧,老两抬脚踩在她瘦瘦的肩上,“那你先自己撞死,让我看看!”   “好!”苏巧慢慢抬手,猛地抽出藏在腰间的利刃,直接扎进老两的腿肚子,像割猪肉一样,用力的往下划……   “啊!”老两的惨叫穿透了雨夜,他狠狠挥拳去打苏巧,两人直接滚在一起。   董志兆趁机拉回大海,把他交给门边的警察。   年轻的警察不想让年幼的大海看到这幅场景,强行带着他出了屋子;剩下的还有一个石匠,他看着地上翻滚的两人,苏巧手里有刀,他无处下手。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瘦弱的苏巧,此时却占了上风,她手里的刀胡乱的砍,刺,只听到老两的一声声惨叫!   江有些发抖,那凄惨的叫声,谁能想到就是平时嚣张跋扈的老两发出的。可是没有人上前帮他,董志兆更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冷冷的像一尊雕像。   最终,苏巧手里的刀送进了老两的肚子……   屋里的血腥气越发重,雨天的阴冷,浓重的气味根本无法散出去。外面的手电光一直晃着,那是带着大海的警察,再给自己的人发讯号!   地上是老两微弱的口申吟,他咳着,大口的鲜血汩汩冒出,身体的温度慢慢的散去……   苏巧坐在地上,手中的腥热让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崩溃的疯笑起来。她倚着冰冷的墙,脑子已经无法思考。   当啷一声,刀子掉在地上。江站在董志兆身后,那把刀本来是苏巧用来给她上路的,现在却用在了老两的身上。   石匠一直守着门口,等待着警察的到来。对于躺在血泊里的老两,还有疯疯癫癫的苏巧,他心中是没有怜悯的,这种人死有余辜,就算活着也是害人! 第94章 代价   雨夜里传来狗叫声,越来越近, 雨滴砸着瓦片, 依旧不曾停歇。   屋里,老两已经不再有威胁。这时, 苏巧扶着墙站起来,黑暗中在屋里扫视着, 寻找着, 颤抖的叫着:“大海, 你到妈这里来!”   没有人回应,苏巧想冲进雨里去, 被挡在门口的石匠一把拽了回去。   “放开我!”苏巧歇斯底里,对着石匠又打又咬。   “苏巧,你去找大海干什么?”董志兆站在黑影中, “让他看着你这一身血腥?还是想让他知道, 他有一个心肠恶毒的妈?”   一句话将苏巧的心击碎,她颓然的再次坐回地上。她的孩子,不应该看见这些的,以后大海会被人欺负的更加厉害吧?不是吗?爸爸是杀人犯, 妈也是……注定是一辈子也抬不起头了吧!   “我对不起他!”苏巧喃喃的说着,满是血腥的手捂上自己的脸,痛哭流涕。   此时的痛哭悔悟, 显然已经晚了。人的选择有时候就要付出代价。   董志兆看着地上的苏巧,想着这女人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怜悯, “苏巧,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你做的什么最好全都说出来,还有老两的。”   苏巧透过指缝,看去站立的挺拔身影,“说什么?我不想说!”   “不想说?”董志兆并不着急,外面的狗叫声,说明人很快就要到了,“说说下毒,炸石场的事儿!”   “呵呵。”苏巧凄凉的笑了两声,“居然没炸死你?哎,我可是看了很久的炸石头……”   “你自己多行不义,下场应该心里有数!”董志兆感受到几道手电光射了进来,“最后,为大海想一下吧!”   苏巧嘴唇发抖,“他是个孩子,你别动他!”   “放心,我不是你!我知道走正确的路。”董志兆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你们……”苏巧绝望的瘫坐着,“让大海好好地,我什么都说!”   “当然!”董志兆没再看苏巧,一手扶住江的手臂,另一手揽上她的腰,轻声安抚,“没事儿了,我们回家!”   刚走出门口,一大群人朝屋子涌了过来,雨里的两只警犬,兴奋地叫唤着。   董志兆从石匠的手里接过一把雨伞,打开,撑在江的头顶,遮住了落下的雨水。   屋里很快被照亮,地上的苏巧被人拷了,狠狠地拖起来;浑身血的老两,瞪得眼睛大大的,好像在静静地等着死亡,几人上前,连忙救助。   江收回目光,却是看到刚才和董志兆一起过来的石匠,她惊讶的发现,这个方脸的男人,就是一直跟在老两身边的那个。   “来,穿上。”董志兆把自己湿的半透的面包服披在江身上,“我带你回家。”   下了石场,路边停着一辆吉普车,董志兆也没管,直接拉着江上去坐下,然后让司机开车。   司机是警局里的,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是最终发动了汽车。从鸽子沟开出去,绕着水库的大坝,往北山村走着。   雨夜中的水库,看上去有些骇人。黑幽幽的,仿佛隐藏着巨大的怪兽,让人心生恐惧。   “你没事?”江紧紧抓着董志兆的手,黑夜里,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当她看到石场崩塌时,就觉得一颗心掉了。   “没事!”董志兆摸摸江的头顶,“以后都不会再有事了。”   吉普车停在北山村的村口,两人下了车。车灯照射下,是细细密密的雨丝,脚下的土路,已经积了水洼。   董家的灯亮着,女人们在家中焦急的等着。董五娘安慰着董母,不会有事儿的。   当董志兆和江进屋时,董母忍不住嚎啕大哭,“你们这些不省心的,还回来做什么,想拆了这个家啊!”   董五娘忙上前劝着,“这不都回来了吗?是好事儿,嫂子您还哭?”   董母赶紧用衣袖在脸上一抹,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吓着了?赶紧拿香纸来,我给她叫魂儿!”   进屋的江一直没说话,董母便以为她是被下丢了魂儿。可不是吗?这谁被人绑去大半天,还能精神好好的?   董家两个姑娘听了,顾不得抹眼泪儿,赶紧照着董母的话去办。   董五娘算是比较冷静的,对自己刚跑回报信儿的儿子大伟道:“人都抓起来了?”   大伟便说着当时的情形,说是本来看着老两趁石场炸了,是往山上跑的,所以,人大多都去了山上,其余的到了各个出去的路口守着……   董母拉着江回到老屋,嘴里念叨着,“这边是你的家,一会儿帮你叫叫,她就躺着,等香烧完了再动。”   经历了这许多,现在江稍稍好了些,“娘,我没事儿的。”   “听我的!”董母固执的让江上了炕,自己找了洗脸盆,舀了一些清水进去。随后,对着两个闺女道:“去做点儿饭,一天没吃饭了,人受不了!”   老屋的灯全开了,董淑莲在正间给江下面条;董淑月忙着点炉子。熬了近一晚上,也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董母找了搪瓷茶缸,扣过来放进脸盆里,缸底放上三张黄表纸,压上三支香。手里的火柴一滑,火苗燃起,她在黄表纸的四个角点上。   一边点火,董母的嘴里念叨有声,“江啊,回家吧……”如此,念叨了许多遍。   终于,纸快要烧尽的时候,茶缸下的水,咕嘟嘟的冒着水泡。董母松了口气,“回来了,可不就是西南方向!”   三支香被点燃,插到香炉里,摆在正间的灶前,三缕细烟袅袅上升,最后散在空气里,留下了浅浅的味道。   董志兆从前屋回来,石场那边的事儿,他已经交代给姜政方和大伟了。至于他,现在只想陪着自己的媳妇儿。别人都看不出,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一直都在发抖。   以前不知道什么是害怕,现在董志兆彻底体会了。江找不到的时候,他心急如焚,害怕……   老屋这边,做完了面条,董母带着两个女儿回去了。   炕上暖了,江冻了一天的身子,慢慢好了起来。小桌上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一个荷包蛋,董淑莲做事情向来简单直接。   屋外风雨不歇,老屋安静。当正间屋门关上时,江才恍然觉得,短短不到一日,却像是过了很久。   董志兆掀开门帘进来,直接坐到炕上,一把抱住江。   “咳咳!”江被勒的厉害,却又眷恋这份温暖,手里的筷子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你饿吗?”江问。或许董志兆也没有吃饭,他似乎更累,他找她跑了不少路……   “我找遍了整座山。”董志兆突然明白了什么是失而复得,那种喜悦无以言表,“你知道,我怕死了!哪里都找不到你。我甚至以为,你是不是回到你的世界了?”   “我在啊!”江嘴角轻轻一扯,她的男人最在乎的就是她。   “嗯。”董志兆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们有没有伤你?”他将她扶正,眼光上下搜索着,当看见白嫩脖颈上那圈刺目的掐痕时,他眼中再现冷意。   “我没事儿。”江笑笑,她不想董志兆为自己担心。一切可怕已经过去,以后会好好地。   “我就应该再让苏巧多插老两几刀!让他慢慢断气儿!”董志兆伸手摸着江的脖颈,眼中深深的心疼。   江一听这话却是浑身一冷,她本来想忘掉那股恶心的血腥,吃一点儿面条,好让自己暖和过来。现在董志兆地话,让她彻底不想吃了。   “你是说……”江犹豫的问着,“你知道苏巧会对付老两?”   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董志兆叹息一声,干脆直接将江圈腰抱住,“有什么难的。大海一出现,这两个人就会彻底反目。”   “大海?他是怎么找到苏巧的?”这时候的江,脑子里才想起了在鸽子沟石场的事儿。很多她都不明白,想弄清楚。她一直都被绑在那里,外面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先吃饭,你吃完了,我才告诉你。”董志兆把筷子重新送回江的手中。   江看了董志兆一眼,不满的哼了一声,“全部都说出来!”对着他,她就是这样,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做,而他,总是无限度的任由她。   “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董志兆端着小桌上的茶碗,把温热的水送去江的唇边,“啊,张嘴!”   自己又不是小孩子,还需要他来喂水?心中虽是这么想着,可江还是低头,嘴唇碰到杯沿,轻轻吮着温水,暖意直达心底。   “你怕吗?”董志兆问,到底媳妇儿娇弱,当场看到那副血腥场面,会不会有不适。   “以前,在家里时常会有这种事的。”江放下筷子,面条已经吃光,碗底残留着一点儿汤汁。“就是家仆犯错,会打板子,会发买。那边比这边世界,更加残酷。”   董志兆松了一口气,没有吓到她就好。“我本来不知道你丢了,只当你一直留在家里。石场的事儿太多,我没办法回家吃饭,就叫志闻回家来告诉你。”   自然,那个时候江已经落到了苏巧手里,家中肯定无人。董志闻找遍村里没找到,这才跑回石场跟董志兆说。   “石场炸了,你怎么样?”江问,她抱住董志兆的胳膊,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当时苏巧特意让我看的,我就看见石场崩塌,一片烟尘……”   “我那时候正好不在,跟着志闻在找你。”董志兆道。“但是,石场其实并不严重。苏巧不会埋炸*药,应该只是粗粗放的;加上阴雨,所以威力并不大,只是把一层地皮给炸了。”   炉子上的水壶冒出了蒸汽,两人依旧依偎在一起,不舍分开,任由开水咕噜着。   “就是那个时候,老两趁机跑了?”江声音懒懒的,闻到的全是熟悉的,让她安心的气息。   “对,他趁着慌乱逃了,往山上跑了。”董志兆拉了被子给江搭在腿上,“可能他想办法弄掉了铐子,然后又跑回了鸽子沟的石场。”   “你还没说,大海的事,你们怎么盯上这个孩子的?”江又问。   “这不是找不到你,然后只能村里每家都去看看。后来五娘到了闫家,在闫家的正间看见了咱家的雨伞。”董志兆继续道,“当时五娘也没有多说,就说自家的鸡跑了,到处看看。”   自家的雨伞到了闫家?这是怎么回事? 第95章 狼狼藉   “雨伞?”江坐直身子, 她清楚地记得, 当时苏巧一脚将她的雨伞踢到了沟里, “是大海捡回去的?”   董志兆点头, “应该是这孩子。他去过石场,有人看见了,后面雨急了,他就自己往回走了。想来就是那时候, 他看见了苏巧。”   江哦了声,这个孩子应该是想保护苏巧, 所以才把雨伞给拿走了。“你们就是跟着大海找到我的?”   “五娘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说了在闫家看到的情况。”董志兆说着,“然后大伟又说,听见大海问别人, 这些警察会不会抓苏巧?”   “看来他是害怕。”无关闫麻子和苏巧, 他们俩的这个孩子, 倒是个可怜的。“所以他才等到所有人睡了,才去找苏巧。”   “因为不想打草惊蛇, 这件事我也没说,就带着留在村里警察小宋,还有国运守在闫家外面。”董志兆的手指熟练地缠上江的头发,卷卷绕绕。   “国运?就是跟着你的那个人?”江想起了那个方脸男人,“他不是老两身边的人吗?怎么又跟你扯上了?”   “对付老两,自然不能干等着他自己上门儿来, 我为什么不安一个人在他身边?”董志兆道,“这样,老两做什么,我都会知道。所以,买卖什么的,很容易就抢过来了。”   “心机颇深!”江重新靠回董志兆身上。   “所以国运那次告诉我,说是老两买了农药。”董志兆一笑,捏捏江的鼻尖,“大正月的买农药,还能做什么?我就让国运好好监视着老两的一举一动。”   “那天晚上,老两去水洼下毒,其实你是知道的?”江觉得老两栽在董志兆手里,一点儿都不冤枉,“还故意让石匠们一直喝酒到很晚,就是等鱼上钩?”   “要不是他心怀不轨,想害咱们,会掉进陷阱里去?”董志兆道,“他想死,谁会拦着?就是没想到苏巧会重新杀回来,这女人的心真是可怕。”   看着董志兆一副唏嘘的样子,江拍了他一下,“论心黑,谁比得过你?”   “你不知道,当跟着大海到了鸽子沟石场的时候,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想起那心有余悸的场景,董志兆就觉得后怕,“当时我就想冲进去,是人家小宋死命拉着,说不清楚屋里的情况,不能贸然行事。”   鸽子沟石场的事,江不愿意回想,她本来以为会守不住自己的清白,会再也看不见董志兆……   “幸亏听了人家的话。”董志兆抓紧了江的手,“后来大海从窗户爬了进去,我便想偷偷摸过去看看。谁知屋里有了大海的哭叫,让我更加无法镇静!”   那个时候,应该是老两想掐死自己的时候,江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脖颈,当时差点儿窒息晕过去。   “我刚想动手,便看见屋里又爬出一个人,是苏巧。”董志兆眼中闪烁着光芒,“这种机会怎可放过?我可不再吃小宋那套,等着大家伙儿来的理论,直接跟上苏巧,把她给逮到了!”   “那时候,是老两挟持了大海,逼着苏巧把什么藏钱的钥匙给他。”江回忆着,说到底老两和苏巧根本没什么情意,不过是各取所需。   “对,苏巧自己也知道,凭她自己,从老两手里救回大海不容易,搞不好两人全部搭进去。”董志兆道,“所以,答应帮着制服老两。”   “苏巧的最后一点儿良知就是大海了。”江叹气。   “因此啊,老两伤害大海,苏巧必定反目。两人又不是什么情比金坚的。”董志兆摇头,“我知道苏巧身上肯定有刀子。”   “你怎么知道?”江问,苏巧的刀子藏在肥大的棉袄下面,老两那么久都没有看出来,董志兆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这么聪明,能落到苏巧手里,肯定是她手里有东西啊!”现在再想想,苏巧用那把尖刀捅老两的时候,董志兆不敢想象那种事发生在自己的媳妇儿身上。   现在江已经不再管董志兆是不是故意放任苏巧去行凶,而不制止,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他和她都安好。   “雨好像停了。”董志兆蹭着江的额头,“先自己待一会儿。”   江拉着董志兆的手不撒,“别走,陪着我。”   董志兆哭笑不得,他在江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可是水开了好久了,再不倒,水可就烧没了。”   江松开自己的手,不知不觉她已完全依赖他,转移话题似得看向窗外,“快天亮了吧?”   “嗯,快了!”董志兆提下水壶,勾上炉盖,去给暖瓶倒水。   一夜风雨平息,院中大枣树的枝条泛出隐隐的绿色,水珠挂在上面,一只鸟儿落下鸣唱着,滴滴掉落。生机勃勃的春天很快就将来临。   温暖的炕头,疲惫的江窝在那里,双手紧紧的抱住身旁人的胳膊。昨日的无助恐惧退去,现在只剩下安稳宁静。   董志兆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臂,他必须起来,石场那边的事儿还没有过去。警局那边会让他过去,事情是从石场起来的,昨天石场又被炸,一大锅乱七八糟的等着他。   当江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了老高,董淑莲坐在正间洗衣裳。昨天每个人身上的衣裳都是泥水,她泡了满满的一大铁盆。   “淑莲,那些衣服……我来洗吧!”江走到正间,她本来想说那些衣服扔掉吧。毕竟昨天全是不好的回忆,看着衣服,不免以后再想起来。   可是一想到,还没有出正月,再就是让董母知道了,又得唠叨不过日子,糟蹋东西。江便想着,找个时候再扔掉。   董淑莲已经泡上了洗衣膏,正在揉着衣裳。“嫂子,我哥去石场了,让我过来帮着你。”   江现在浑身都疼,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这一歇,全身的疼痛就反了出来。由于一双手臂昨天被捆绑的太久,现在肌肉酸疼。   找了小板凳坐下,江看着外面院子。风雨过后,一片阳光明媚,前屋的房顶上,两只麻雀互啄着,谁也不相让,最后双双滚下了房顶。   灶前的小香炉还在,留在三支香燃尽的一撮香灰。灶上的锅盖严实,里面应该热着早饭。这般宁静简单。   “石场怎么样了?”江问。   “志闻一直留在那边,早上回来说,老两被送去了医院,苏巧也被警察带走了。”董淑莲继续洗着衣裳,“这种坏人,就该关着一辈子。”   应该罪名会很重,下毒成了,那可是十几条的人命。“石场恐怕要停一段日子了吧?”江有些担心。   当初,老两鸽子沟的石场就是,出了事后,就一直做不起来,生意越来越差,希望董志兆这边不会有事,顺顺利利的。   “昨天又下了雨,应该会收拾一阵子吧。”董淑莲道,“嫂子,你先吃饭。”   江并不饿,起身走出屋外。阳光很好,她抬手遮住,整个人沐浴在暖暖的阳光里。   “我去一趟石场看看。”江回身对屋里的董淑莲道。   “你别去了!”董淑莲道,“在家歇着吧。”   “我想动动。”江往外面走去。   雨后的空气清新,相比昨日,今天的田野似乎更加有生机。沿着昨天的小路,江往石场走着。   经过那片地角的时候,当时苏巧坐着的那块石头还在那里。江站了一会儿,她就是在这里被苏巧带走的。   两步绕过地角,就看见不远处的石场。江是惊讶的,因为石场的小屋居然没有炸倒,依旧立在那里,只是周围狼藉了一些,落满了碎石和树枝。   很多人在忙碌着,江认得,那是石场里的石匠,他们在清理石场。   走近了,董志兆并不在这里,姜政方和石匠们一起忙活着。看见江过来,甩了甩手上的泥,走向她。   “弟妹,你嫂子给你炖了一只鸡,等中午就给你送过去。”姜政方的心底有些钦佩江,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在经过了昨天的生死,现在居然可以如无其事的来到石场?   “嫂子就是比哥你有心。”江笑了笑,“当初,你可是老惦记我们的山鸡。”   “怎么这么说?我可冤枉死了!”姜政方夸张地摇头捶胸,诉说着自己的冤屈,“那山鸡最后也不没进我饿的肚子?”   “知道了,我心里很感激的。”江笑道,“等着过几天去镇上,我带着小洁,领着她去吃锅贴。”   姜政方一听,连忙摆手,“不不,你领着我闺女,我不放心。”他咧嘴一笑,“最起码,小洁的爹娘你也要一起带上不是?”   不再和姜政方说笑,江看去坍塌的石场。原先挖出来的石坑,现在被泥沙直接埋了,几棵遭殃的槐树也被迈进泥沙里。   “要挖好几天吧?会不会误了人家定的石头?”江问。“昨天没伤到人吧?”   “那也没办法,不过幸好人都没事儿。”姜政方也正经了脸色,看去一片狼藉,“外面的事儿,志兆过去说说,能缓几天的。”   “他去哪儿了?”江又在石场了看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董志兆的人。   “去下村了,在村委。”姜政方道,“昨天的事,人家警察要问问,就把有关的人都叫去了村委。”   “都去了?怎么没叫我去?”江指着自己。   “以后人家会叫你。是志兆说你吓着了,情绪不稳,不让他们来打搅你。”姜政方啧啧的摇头,“只是个媳妇儿迷!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江白了姜政方一眼,“那事儿还有什么说的没有?”   “那不,全被封起来了!”姜政方指着鸽子沟的方向,“你说,苏巧这女人真狠心,那下刀子真深。我当时看着那场面,差点儿吐出来!那老两的肚子划开,都能看见里面……”   江看姜政方的目光更加不善,“哥,嫂子给我炖了鸡,你就这么不想让我吃?”   姜政方笑笑,正在笔划着肚子的手放了下去,“我去干活了!”说完,两步就跑开了。   小屋里,自从老两来下毒的那天起,江就再也没有进去过。现在,重新推开那扇屋门,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方桌还在,只是上面的盘碗已经收拾了,全都放进角落里的盆里。盘碗上,以前的菜渣油污全部干在了上面。   石场这边已经可以干活了,以后会慢慢正常起来。江拧开了水龙头,里面流出的水带着黄色的铁锈,但是很快,清水就流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结局了,   宝贝们,么么哒。 第96章 千年   接了水到盆里, 江把盘碗泡在里面。这种脏法, 可真得好好洗刷几遍。   窗户全都开开, 散去了屋里的阴潮气。外间正北的墙上,还是过年前贴的红红的大福字。   这时, 董志闻过来了,脸上笑着,怀里抱着什么, 不时拿手摸着。   “志闻,一会儿你去下村一趟。”江叫了声, 看去董志闻的怀里, 那里探起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 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子转着, 有点儿胆怯,又有点儿调皮。“小狗?”   董志闻嗯了声, 把生下才十天的小黄狗放在地上,手摸着它的后背,“这是我二姐跟她同学要的, 我刚从鸽子沟抱回来。”   江也蹲下,手指揉着小狗的额头,换来小东西的湿舌头,“是要养在这里?”   说起这话,不免想到大年初四的时候,家里的黑狗就死在那一天。   “养着吧,以后帮着看门!”董志闻站起来, “嫂子,你叫我去下村做什么?”   “我看干活的大哥都没有带饭过来,想着中午准备一些,在这边吃。”江道,现在董志兆肯定很忙,有些事难免顾不过来。   就说这帮着清理石场,说明石匠们还是想继续留在这里干活儿,不像当初老两哪里,一出事儿,人全走了。人心冷暖,自然是要管一顿中饭的。   董志闻嗯了声,“好,我这就去。”   “等等!”江叫住转身要走的董志闻,“你去老屋拿钱,就在电视的下面,买些好的回来。剩下的钱,你买自己喜欢的。”   董志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走了。”   江留在小屋,她拆了被褥,准备重新洗洗;大方桌擦干净,盘碗刷干净,生了炉子,给石匠们烧热水泡茶……   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儿,生活简单充实,然后等着她心爱的男人回来,他会变着法儿的给她买零嘴。   没一会儿,董淑莲过来了,提着一包袱馒头,说是董母让带过来的,中午给石匠们吃。   董淑莲的卷发,被姜政方笑了一通,说是两天没见着,怎么成了绵羊了?   论斗嘴,董淑莲和谁都是赢不了的,但是她现在有了未婚夫。对,胡庆的口才,不是一般人能赶上的。所以,刚到石场的瘦高青年,听到自己的未婚妻被姜政方笑,立马上前反驳。   这下可好看了,两个大男人也不干活儿了,站着面对面的讨论起了绵羊,还越说越起劲儿,直到挣得脸红脖子粗。   临近中午,董志闻推着自行车回来了,后车座的竹筐里,装了大半筐东西。董淑莲帮着上前扶车子。   “我的天。”董志闻支好自行车,一路回来,脸上出了汗,他抬起袖子擦了擦,“我就在那边等着出锅的,都热乎着呢!”   筐里端出一个大盆,里面是各式的熟货,猪头肉,猪肝,猪肺……另外就是火腿,香肠。真是是热乎的。   “那家煮肉的,也不用大老远在送去镇上了,都被咱买了过来。”董志闻找了凳子坐下,伸手去抱小狗。   “石场里的人都没事儿,多高兴的,当然要吃一顿好的。”江说着,又从筐里拿出几瓶白酒。   江和董淑莲在小屋里忙着备饭,姜政方的媳妇儿从外面进来,手里提了一个保温桶,还有一个饭盒。   “我说真是丢人。”姜妻进来就笑,“两个大男人跟俩孩子似得,挣得啊!我老远的就听见了。”   江忙伸手接过,“嫂子,没带小洁一块过来?”   “我就过来送饭,马上回去。”她指着保温桶,“给你炖了一只鸡,以后顺顺利利,大吉大利。”   “谢谢嫂子。”江道谢,她是遇到了坏人,受了伤害,但是有更多的是关心她的人。   “我看,还是帮你们忙完了,再回去吧!”姜妻挽了袖子,从灶台上拿起菜刀,开始切海带。   江也没有推辞,人与人之间总是相互的。她扭开保温桶的盖子,里面是浓香的鸡汤,“嫂子的手艺真好。”   姜妻抬头笑笑,“我帮你做,你去小间先吃了,等男人们吃完饭可早着呢!”   “是,早上正好没吃饭。”江拿着保温桶去了小间,她用碗盛出一些,剩下的放在桶里,那是给董志兆留着的。   中午,石匠们洗干净了手,在小屋里吃的饭。由于是匆忙准备,一桌子的肉,这可是乐坏了这帮大老爷们儿。要知道,过年也吃不上这么好的饭。   屋里一片劝酒吆喝声,董淑莲坐在外面洗被面,看了眼董志闻,“要娘知道了你花这么多钱,又心疼了!”   “那我也只有买这些啊?又不能跑到镇上去。”董志闻有些冤枉,他也想省着点儿,可是这不是贵吗!   江在小碟子里泡了饼干,那只毛茸茸的小狗崽低着头吃着。“挺好的,现在这时候,正是菜少的时候。难得大家吃得开心,无所谓。”   这边忙完了,董淑莲便回了村里,董志闻帮着一起去清理石场。人多力量大,一天快过去,那石坑也快清理出来了。   阳光明媚的一天即将过去,下午起了风。春天的这个时候,风很大。董志兆回了石场。   今天忙了一天,董志兆让石匠们早早的回去了,说是自己跟要石头的买家说了情况,可以晚几天交货。   姜政方晃晃手臂,“那就回家吧!”他披上自己的衣裳,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志闻,你不走?”   董志兆疑惑,“我等着我大哥跟嫂子,一块儿!”   姜政方摇着头叹气,折回来走到董志闻身边,手搭上他的肩膀,“志闻,听哥的,跟我先走。你现在小,有些事儿不懂!”   这话,董志闻听了好生奇怪,有什么懂不懂的?一起回个家,还有那么多讲究?以前也没听说啊!   尽管这样,董志闻还是被姜政方给拉着走了。   董志兆和江进了小屋,看着重新变得规整,他揽上江的肩膀,“辛苦了,有媳妇儿真好。”   江拉着董志兆到小间,指着炕头的保温桶,“我给你留的,是政方家嫂子炖的,肉都软了,我给你倒一碗。”   “自己吃了就行了,还给我留着。”董志兆双臂环住江的腰,“还是你想给我大补?”   江不客气的用手推开那张坏笑的脸,“说说,怎么样了?政方哥说我也会被叫过去询问。”   “没事儿的,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董志兆的额头顶上江的,“没想到,你纤纤弱弱的,却是有胆识的。”   “不然呢?”江双臂攀上董志兆的脖颈,“大哭大闹,那样有用吗?”   “走,咱们上山一趟。”董志兆啄了下江的唇,手拉上她的,拽着往外走。   江快步跟着,“一会儿天就黑了,去山上做什么?”   董志兆看看西面昏黄的日头,回头对江一笑:“不要紧,来得及。”   沿着上山的大路一直走着,这条路江早已经熟悉。先是一起上山,见到了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景色;再是去旧石场,那时候是董志兆开始做买卖迈出的第一步;再后来,好像很多很多,全是和身边的这个男人。   “昨晚咱俩走了之后,警察让苏巧见了大海。”董志兆走在前面,拉着落下一步的江,他就像在前面引导的探路者。“今天,苏巧也承认了所有的事。”   “大海的确可怜,整件事里,这孩子最无辜吧?”江叹气,那个孩子比别的孩子老实一些,父母现在都被抓了,跟着闫父能过得好吗?闫父的年纪也不小了。   “警察也是看大海一直哭闹,就让他们母子见了面。”董志兆道,“不过,苏巧为了她的孩子,倒是也忍住了。”   “她怎么说的?”江问。   “苏巧对大海说,她要去外面的工厂上班,然后挣了钱就回来接他。”董志兆看着前方,“大海就是苏巧心里唯一的柔软了。”   “大海不知道吗?”江觉得孩子虽然小,可是有些事情应该能看出一点儿吧,毕竟母子连心。   “不知道。之前,大海的爷爷就已经想搬走了,北山村应该是待不下去了。”董志兆又道,“但是,他这个年纪,到了外面能做什么?年纪大,还带着个孩子。”   “怕留在村里,大海会受不了吧?”江道:“人有时候换换地方,说不定心情也会好点儿。”   “嗯。”董志兆点头,回头看着江,“我想让胡庆在外面,帮着找一个活儿,不算太累,到时候让大海爷爷去做。”   “对,苏巧说过的。她答应承认所有的事,来换大海的安稳。”江攥着温暖的手,低头踩着山路上的小石子,“大海离开北山村,挺好的。”   “胡庆说在外地有个伙计,正好有地方找看门的大爷,就说回去再问问。”董志兆道,“包吃住,其实还不错。大海不想上学,到时候让他去学个手艺。”   江点头,看着眼前的山峦,是她熟悉的地方,“你来破庙做什么?”   董志兆松开江的手,往前走着,最后站在两棵大银杏树前。他突然脱了自己的外套,撸起袖子,抱着树就往上爬。   江几步跑到树下,抬头看着,“你要做什么?”   “你在下面等着,我一会儿就下去。”爬到了树杈上的董志兆,对着下面的江挥了挥手。   董志兆又往上爬了爬,从腰间取下一把修枝剪刀,剪下一截树枝。他对着江喊:“媳妇儿,帮我接着。”   树上落下了树枝,江捡到手里,抬头看着董志兆。却见那人身体灵活的很,几下就跳到地上。   还不等江开口相问,这树枝是用来做什么的,董志兆又爬上了另一棵,同样选了一根树枝剪下来。   夕阳落下,山林寂静,地上落着厚厚的松针,几颗陈年的松果躺在地上,是**的灰色。   山风大,董志兆为江盖上了她的衣帽。牵着她暖暖的小手,重新回到了石场小屋。   天色开始朦胧,董志兆在小屋前面不远处,挖了两个坑,每个坑里插上一截银杏树枝。   “你要栽树?”江问。   董志兆给两截树枝浇了水,“一棵雄的,一棵雌的。让它们以后在石场里生根发芽。”   “你能分出来,哪棵是雄,哪棵是雌?”江笑。   “笑什么?”董志兆一把搂住江,故意抓着她怕痒的地方,“分出来还不简单?能结果子的就是雌的,你个小傻瓜!”   又被他给笑话了,江抓住董志兆的手,不再让他痒自己。“怎么想到要栽树?”   “因为想和你长长久久,永不分离。”董志兆拉着江的手,看了眼地上的两根小树枝,“像它们一样,历经风风雨雨,相守千年,彼此融为一体。”   总是听到这种情话,可是每一次听,心里的甜蜜总也不减,江笑出两个梨涡。   “还有,以后咱俩的孩子,想吃白果就不用花钱买了。”董志兆笑道,“然后,咱们的孙子也会知道,当年他们的爷爷奶奶是多么恩爱。”   “你又胡说,谁会跟孩子说这些?小孩子教什么恩爱?”江憋住笑,责备着。   “对,不教他们,让他们自己学本事。”董志兆蹭蹭江的鼻尖,“媳妇儿,都说到孙子了,咱是不是要做点儿什么?”   “什么……啊!”江的身子腾空而起,待反应上来,已经被人迈着坚定地步伐抱进了小屋,“董志兆,你别胡来,娘还在家里等着咱呢!”   “我觉得咱娘更希望抱孙子,孙女!”董志兆抱着人,穿过门帘,小间里的炉火还烧着,暖暖的。   炕上的被子,还没有缝起来,江轻轻落进白色的棉花里,散开的头发上沾了一丝白絮,衬得她白皙纯净,犹如精灵。   “儿真美。”董志兆踢了鞋子,上到炕上,手指卷着江的头发,眼中深深的痴迷。   “别,你不喝鸡汤了?”江护住自己的衣扣,眼神看着炕上的保温桶。   董志兆笑,轻轻摇头,“不喝鸡汤,要吃儿。”   每次都是这样,江很无奈,屋里已经黑了下来,外面也没有一点儿光线。外间的小狗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黑,发出哼哼声,可是她自顾不暇。   耳边是热热的气息,以及那从未断过的,她的名字。每听到一次,便会感到彼此间更深的眷恋。   身下是软软的棉絮,娇嫩的肌肤落在上面,一层薄薄的汗珠,带着淡淡的幽香。   外间的小狗哼哼个不停,小爪子绕着坚硬的低面,毛茸茸的小脑袋缩着。   “大兆!”一声喊叫传来。   小屋里没有动静了,不管是外间的小狗,还是里间的……   “是娘!”江惊恐的想从棉絮上坐起来,伸手在黑暗中找寻着自己的衣裳。   “怎么会……”董志兆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董母怎么就跑来石场了?   “怎么办?”江急了,这要是被董母知道了可怎么办?一定是这老人家被昨天的事惊到了,所以不放心,来到石场找人。   董志兆首先镇定下来,“没事儿,咱们不出声,娘就会以为咱俩不在。”   可事实证明,这次是董志兆自作聪明了,因为小屋没有上锁,是从里面插着的,所以肯定是屋里有人。   照着董志兆说的,江连气都不敢出,埋怨的推了一把身边的男人。   外面没了声音,董志兆笑嘻嘻的捞起江的手,张嘴去咬,“我就说……”   “砰砰砰”,巨大的敲门声传来,董母干脆上手,用力敲着,似乎不听到回音不罢休。“大兆!你在里面不?”   “这次,真的没办法了……哎!”董志兆无奈,他将身边的人抱到怀里,“我只能承认了。”   “你别……”江慌忙伸手去捂董志兆想张开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咯,我准备番外哈。   感谢读者“小白和小花”,灌溉营液,19瓶,么么哒。 第97章 (番外一)巧一遇   暖风熏人, 平坦的柏油马路两旁, 是粗壮的法国梧桐。阳光明媚的初夏,总是让人觉得舒服, 不管是身体, 还是眼睛。   江站在树下,对面是一座以前留下来的外国建筑。红色屋顶尖尖的,墙面上爬满了爬墙虎, 风儿一过,叶子晃动。   院墙也是,全是花岗岩精心垒建而成。正是蔷薇花盛放的时候, 娇嫩的花儿遍布墙头,红的, 粉的,紫的,美不胜收。   她看出来了, 这条外国街的建筑, 用的都是像董志兆石场里一样的花岗岩。   路上偶尔有走过的人,总是迈着悠闲的步子, 这里的确让人觉得舒服。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就是大海。   不远处一片繁忙,施工的人忙的热火朝天,那是在建的疗养院。   没一会儿,董志兆从施工的疗养院里出来,对着站在这边的江挥了挥手。   江走出树荫, 到了阳光底下。她的秀发柔顺的披在肩上,清风一过,丝丝飘动,嘴角边是两颗若隐若现的小梨涡。身上一件白色衬衣,胸前是系着的布结,肩上一个浅绿色的单肩小皮包。秀丽可人。   身后一片蔷薇花,江娇生生的站在那里,逼得一墙花失了颜色。人比花娇,说的就是这样吧!   “好了,谈好了!”董志兆跑到江面前,抬手为她理着吹乱的头发,对着她,他的脸上永远都是笑意,“我带你到处看看。”   “你包活儿的地方不是很忙吗?不回去看看?”江问,刚才走了一路,她其实已经看了不少。   “今天什么都不管,我答应过带你过来看,就要全都看尽。”董志兆拉上江的手,走在人行道的林荫下。   这样亲昵的举动,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江并不在意,可是走在大街上,却让她有些难为情。身为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人,她的想法总是保守一些。   董志兆拉回江想缩回去的小手儿,故意的用力晃了晃,他对着她笑,“这样,别人就知道,你是我的了。”   江瞪了一眼,对于这个脸皮厚的男人,已经没了办法,“还要去哪儿?”   “去给你买东西,手表,衣服,前面有家商店,里面有进口的东西,就是外国进来的。”董志兆道,他要把自己的媳妇儿养的漂漂亮亮的。   关于董志兆挣钱的能力,连江都觉得惊讶。这个男人白手干起,这才多久,有时候一个月家里能进好几万块钱。   天啊,外面的人谁敢想?而这男人也是,挣了多少钱从来不瞒她,全都说出来,好像还很享受她被吓到的样子。江有时候想的便是,家里流水一样的进钱。   两旁的建筑各式各样,墙面也是不同的颜色,董志兆看见一座,就会告诉江,这里原先是哪个国家的,后来住了哪位大人物。   只是这些建筑,现在大多变成了疗养的场所,这里气候不错,离着海也近,不少大人物都会过来。所以,偶尔也会看见里面的服务员出来,多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街道尽头,是一座商店,两人走了进去。这间商店和镇上的百货商店完全不一样,镇上的是什么都卖,儿这里显然高级不少,衣服,皮包,饰品,还有洋酒。   价格标签上的数字很大,江看了直咋舌,这要是让董母看见了,非得骂这家商店抢钱不可。   而董志兆显然不在意,看好什么就往江的身上比,而且每一件东西都说好看,直接交给售货员,说这些要了。   有好几次,江偷偷的拉董志兆的手,给他使眼色。可那男人根本不理会,专挑贵的买。   最后,江没了脾气,所幸什么也不管了。   商店一层,有一面墙开着大大的玻璃窗,外面的阳光洒了进来,那里是喝咖啡的地方。董志兆知道江累了,便让她过去坐一会儿,他要去买一个大皮箱装今天买的东西。   江找了个角落坐下,这边没有刺眼的阳光,也很安静。她坐的端庄,第一次穿着半高跟皮鞋走了半天,她有些不适应。   她低头看着脚边,那里三大包东西,鼓鼓囊囊的,可以想象回到北山村,董母又要唠叨半天。再说,这么多的东西,往家里拿也是麻烦。   服务员端上一杯咖啡,轻轻放在江的手边。杯子里是浓浓的褐色液体,发出一种奇怪的香味。   江端起咖啡,先是用鼻子嗅了嗅,而后轻轻放在唇边,吮了一小口。   “咳!”江忙抬手遮挡住自己的嘴,眉头只是微微蹙了一下,但是良好的形象保持的很好。她放下咖啡,疑惑着,这东西这么贵,还这么苦,哪里赶得上茶?这次的钱,真是花的冤枉。   口中的苦味散去,留下的是一种淡淡甜。江的手抚上杯沿,也许可以再试一口。   “好累哦!”一声带着娇气的撒娇,那是江背后的座位女人。   对方坐的有些用力,撞了江这边的椅子,差点洒了杯子里的咖啡。   “我说你,平时就该好好锻炼一下!”男人的声音,笑着,“以前在学校,上体育课不认真吧?”   “以前上学不是没上完吗,家里出了事儿,现在也没有分到好工作。”女人娇滴滴的抱怨,巧笑道:“干爹,您那边的大学生毕业,是不是分配的工作很好?”   那男人耐心的解释着,女人一声声的羡慕,身子不由的往后靠。   江和女人对着背坐,被挤到,于是干脆站起来,换到了桌子的对面。心道董志兆为什么还没有回来,这苦苦的咖啡她都已经喝了一半。   江坐下,这才看清邻座。正对着她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已经秃了头发,但是精神还算不错,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女人只能看见后脑,头发利索的挽成发髻在脑后,一身红色的服务员工作服。   老男人和小服务员说的热火朝天,女人的嘴很甜,一口一个“干爹”。江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偶尔会看去那个说话的服务员。而这一次,她和那个“干爹”碰上了目光。   小服务员的话对干爹的吸引力下降了,干爹总是有意无意的看着她后面那个白色纯净的身影。   小服务员终于发现了,她笑着起身,“干爹,我去倒一杯水来给你。”   谁又会想到,江和闫玉花会在这样的地方相见。江是听见声音,所以心里有数,而闫玉花是彻底的一愣。   闫玉花看着江,自己刚才说的话,江都听见了,包括谎称自己上过大学的事儿。可是很快,闫玉花在看见江脚边的三个大布包时,脸色换了。   “江,这大包小包的,是进城来卖东西?”闫玉花讥讽的笑了声,“你是不是走错路了,农市场在那边,这边不是你来的地方。”   江看着闫玉花,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她的肚子上,那里是平坦的,所以是离开北山村后,把肚子处理了!   看着江的目光,闫玉花心中发虚,想着还是尽快离开的好,以免被揭穿。   此时,身后的干爹却走了过来,热情豪气的道:“你们认识啊,那就一起坐吧,正好快中午了,我带你俩去吃饭。至于这些农产品,我全买了。”   农产品?江低头看着三大包东西,不知道董志兆听了这话会不会生气?她嘴角不由得翘了翘,叫他买这么多,在人家眼里,就是个进城卖菜的!   江这一笑,在干爹眼里却是另一种意思,他觉得自己的善举赢得了对方的开心,遂问身边的闫玉花,“小闫,怎么不帮着你朋友拿着?”   闫玉花嘴唇一抖,笑的僵硬,她好不容易攀上的干爹,江一句话没说就勾走了。   低下头,闫玉花伸脚去踢那布包,“是土豆还是地瓜?”   江慢悠悠的端着咖啡,瞥了眼闫玉花的皮鞋,嘴角一翘,“是一些你赔不起的东西!”   “赔不起?”闫玉花挎上干爹的胳膊,现在也不在乎什么大庭观众了,当即鄙夷的笑道:“才几个月不见,就学会吹牛了?”   “论吹牛,谁也比不过你呀!”江说的清清淡淡,剩下的已经不想多说,如果闫玉花是个聪明的,就知道应该闭嘴!   “都是好东西。”干爹出来打圆场,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小眼睛四下看了看,一丝不悦闪过。“走,找地方吃饭去!”   闫玉花心里生气,可是没有办法,她什么都做不了。   “吃饭?”董志兆在几步之外笑道,手里拖了一个大大的皮箱,“介意带上她的男人吗?”   这下子,干爹有些尴尬了,但是老奸巨猾的他当即点头说好,人多更热闹。   “才回来?”江做出一副埋怨,“咱包里的地瓜,土豆,还不拿去卖?”   董志兆当然会意到江话里的意思,笑着点头,“我这不是去买个箱子,好用来装地瓜土豆吗?”   说着,董志兆挥手,叫来了这里的服务员,给了他几张大团结,然后指着地上的三个布包道:“麻烦,把我家的地瓜土豆装进这个箱子里。”   服务员拿了钱,忙不迭的拖着箱子到了布包那边蹲下,心中诧异这客人的举动,但是更多的是得到钱的惊喜。   布包打开了,闫玉花的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连站在一旁的干爹也是,明明刚才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现在气势直接没了。   服务员一件件,仔细的把包里的东西叠好,再放去箱子里,摆的整整齐齐。动作很轻,生怕弄坏了其中的东西。   董志兆看着江桌上剩下的半杯咖啡,皱了下眉头,“都凉了,别喝了。”他又看去干爹,“这位老同志,看来您对附近挺熟悉的,我知道一家疗养院的饭食不错,不如去那里?”   江看了眼董志兆,这人就这么脸皮厚,人家并没有邀请他吃饭,他倒是自己定下来了。   干爹有些为难,满是褶皱的脸上,笑的有些僵硬。   谁知董志兆接下来的话更吓人,他看着闫玉花身上的红色工作服,直接到,“我说的正好就是这位同志工作的地方。咱这就一起过去?”   干爹和闫玉花的脸色都变了。干爹更是咳了咳,“我记起来,有人还等着我,我要过去一下。”   “哦,那老同志您先忙。”董志兆忙道。   干爹笑了笑,转身走了,留下闫玉花,独自面对董志兆和江。闫玉花脸上更加难看,自卑,不甘……最终,她踩着高跟鞋,灰溜溜的走出了商店。   蹲在地上的服务员,已经把皮箱整理好了,礼貌的站去一旁。   董志兆提起箱子,手拉上江的,“走吧,咱们去看海。”   “闫玉花当了服务员?”江看董志兆的神情并没什么起伏,应该是知道闫玉花这件事的。   “过完年,来这边谈买卖,遇到过。”董志兆侧着脸看江,“那老头真恶心,一双眼睛跟苍蝇似的,那么大年纪了,不知廉耻!”   江笑了,董志兆这是又开始损人了,“听闫玉花叫那人干爹,好像很照顾她吧!”   已经到了街上,路上有自行车和车辆来往,董志兆抓着江的手,紧紧地。他笑:“哪有那么简单?你看不出来?”   “你说话老是这样,你知道我对这个地方的东西有的并不了解。”江的指甲故意在董志兆手心里一掐。   “那老头是在闫玉花所在的疗养院住着的,来了也就两个月吧!”董志兆认真起来,回敬似得,指尖在江的手心里一挠。“两人就搭上了,什么干爹?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   董志兆眼中的讥讽与不屑十分明显,江似乎猜到了,可是闫玉花到底是妙龄女子,就甘心跟着一个六十岁的老头?   “那老人的妻子没有了?”江问。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依着疗养院那些人的身份,是不可能娶闫玉花的,到头来还是地底下见不得光的!”董志兆道。“有些地方看着简单,但是其实很复杂的。有些人只想不劳而获,闫玉花就是。”   “她从北山村离开,就来了这里?”江想起,当初闫玉花和闫母是被闫父赶出来的。   “我也只是年后过来这边,偶然间看见的。母女两个应该都在这边。”董志兆道,“她呀,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凉爽的风迎面出来,驱赶了些许的燥热,前面是一座小公园,是以一位文豪的名字命名的。   两人走进小公园,便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脚下是石板铺成的路,蜿蜒向前,直通向蔚蓝色的大海。   江是第一次见到海,她挣开董志兆的手,跑去了石板路的尽头,两旁的黑松一片葱郁,空气带着清凉的潮湿之气。   白色的浪花拍打着铁锈色的礁石,一次又一次,来来去去。天上朵朵白云,蓝色的天空与大海相接,海天一色,无边无际。   “海,这么大!”江眯着眼睛,躲着刺眼的阳光,想要看得更远。远处能看见停靠轮船的港口。   “很大,以后我们去坐船。”董志兆站到江的身旁,伸手揽上她的腰,“到了冬天,这边还有很多的海鸥。”   “真好看!”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小心的踩上礁石,慢慢的到了水边。   白色的泡沫贴着岸边,小小的海螺吸在礁石上,偶尔爬过从没有见过的虫子。   海水是咸的,江的手指沾了海水,放在嘴里尝了尝。   海边有人拍照,董志兆拉着江照了很多张。最后留下了自己的地址,等着照片洗出来,会寄回到北山村。   在海边玩累了,两人坐在小公园的草坪上,正是中午阳光最好的时候。   “休息一会儿,我们去吃饭,去一家老字号饭店,快一百年的历史了。”董志兆给江剥了一块糖。   “那栋楼盖得好高!”江指去远处,海边正在建着一栋楼,正对着宽阔的大海。   “那就是咱家石场定石头的饭店!等盖好了,咱们就过去吃饭,还可以住在里面。”董志兆道,“到时候,咱就选最高的那一层,你可以看得更远。”   江两眼眯眯,“我每次说哪里,你就说会咱们以后去哪里?”   “我会做到的。”董志兆道。“我以后还会在海边为咱们买一栋房子,以后孩子可以到沙滩上玩儿沙子。”   江笑笑,后来她才知道,董志兆答应过她的,都做到了。   阳光倾洒,徐徐海风,初夏的林荫中,两个身影依偎。蔷薇花盛放,美丽与甜蜜吸引来翩翩起舞的蝴蝶。风光大好!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