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 《听说做梦也能谈恋爱》作者:九木烨 文案 被师父扔进深山历练的颜潇,孤身一人,机缘巧合下捡了只遍体鳞伤的小奶狗当队友。 本以为这是场再平常不过的训练,却不想被卷入一桩桩刷新三观的事件中,超离常识的各路奇葩,在他面前瑟瑟发抖。 本文是讲述表面菜鸟的大神被变身小萌物的大萌物疯狂追妻的故事。 第1章 楔子 “我不停地奔跑在田野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就我一个,地上金黄的稻穗已被收割完了,连短短的稻根都没有留下。   田野很大,看不到尽头,也跑不到尽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跑,只是有个声音对我说,要一直跑。后来那个声音也不见了……”   “所有都塌了,一切都毁了,房子、车子、人……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我面前,可我却无动于衷,像是在看一个和我完全无关的视频,可就算是在看一个宣传片也能有感情,而我却是没有的。   突然空间震颤,我就像被装进一只发着抖的盒子里,可是我站得很稳。所有人像僵尸般复活了,我惊讶地看着他们,想和他们打个招呼,他们却一齐向我扑来,张牙舞爪的,我想跑开,可是一步也动不了,被强力胶水黏在地上了似的。他们的脸不断变换着,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都很熟悉,却是想不起来了。”   纤细苍白的手,轻轻将笔搁在桌上,白纸上行云流水的草书,显示出主人现在的状态并不佳。   颜潇将纸和笔交给推门进来的小姑娘,她总能在他写完放下笔的那一刻敲门进来,将他写了不知第几张的“做梦报告”夹进厚厚的文件夹里,然后将他带出门去,对他们说,今天就到这儿了,回去好好放松,明天再见!   之所以说他们,是门外总会等着一个男人,军装遮盖下,颜潇都能想象那是怎样一躯精壮有力的身体。   男人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绢,为颜潇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将小臂上搭着的外套披在颜潇身上,自然而然搂着他向外走去。   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颜潇不想说,修伏晏也没有打扰他,只让他静静地一个人沉默。   飞行器停在一座精致的小楼前,颜潇独自下了飞行器,他走上阶梯,站在门前,却没有进去,而是回头看着半空中飞行器的屁股,这人总是这么忙的。   进门,颜潇脱了鞋,走到沙发上坐下,手边有一本书,他记得是修伏晏早上在看的,他没什么兴趣,他们向来没有什么共同点,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在一起,说起来,颜潇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跟修伏晏结婚,就算现在同性婚已经很普遍了,颜潇觉得自己也是该喜欢女生的,怎么会就答应跟个男人结婚了呢?   就因为对方是将军,是这个地方实际地位最高的人?   颜潇轻笑着摇了摇头,就算这世界上地位最高的人站在面前,他颜潇也不会轻易就范,更何况只是一个辖统一区的将军呢?   这时一名身着女佣服的人端着一杯水走来,将杯子递给颜潇,道:“颜先生,喝杯蜂蜜水吧。”   颜潇端着水摇了摇,没有喝,他看了眼女佣,道:“你是新来的吧?”   女佣听了这话,起初是不可置信,紧接着眼里闪过落寞、哀愁,最后若无其事道:“……是。”   颜潇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只摆了摆手,说:“你去忙吧。”   房子又变成空荡荡的了,安安静静的好像只剩下颜潇一人。之后的几天,别墅里的新面孔多了起来,而且他总觉得最近厨子做的菜并不合他的胃口,再联系多起来的新面孔,颜潇明白了什么。   这家里就他和修伏晏两个主人,也是唯二有权置换帮佣的,这是谁做的不言而喻,可是修伏晏为什么好好的要换了这些帮佣,而且还换了个不合他口味的厨子?   想不明白,颜潇也就不想了,他推开门走到院子里,院子不大,但也不算小,总能让颜潇无聊的时候走上好几小时,直到修伏晏回家。   院子里栽有各种会开花的树,可惜现在是秋天,树都在不停地落着叶子,他还记得,就在这样凉爽中透着寒意的季节,有个人握着他的手,问他冷不冷;他记得,还是在这样的季节,有个人将他背在背上,不顾周围人的劝阻毅然将他背回了家……   可他却,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他的身影高大,又渐渐模糊,他努力地要抓住,但却是加快了它消散的速度,颜潇口中喃喃着“不”,身体扑上前去挽留,还没碰到那衣角,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耳边一片嘈杂,颜潇想挥手赶走这些扰人的杂音,可是他抬不起手,不,应该是他全身都动不了,尚算灵敏的五感,昭示着他还活着。   “修,他醒了!”一道女音在嘈杂的声音中尤为明显,应是离他极近的。   接着一双大手握在了他苍白冰冷的手上,温柔地轻喊道:“潇,潇……”   颜潇听到熟悉的声音,回握了一下,感受到他的回应,修伏晏弯弯唇角,俯下身吻了吻他额头,眼里竟噙了一滴泪,他轻声说:“没事,我陪着你。” 第一卷:秘古传奇 第2章 chapter 1      吧哒,吧哒……水滴在山洞口躺着的人脸上,这是一张白皙、稚嫩的脸,脸的主人皱了皱眉、睫毛轻颤,却迟迟没有睁开眼睛。   似是不将他弄醒誓不罢休,落在脸上的水滴更猛了些。   终于,少年轻叹了一声,认命地坐了起来,胡乱擦了把脸,望着外面淅淅沥沥越下越大的雨,往山洞里挪了挪。山洞太小了,也不知道师父为什么把他放在这么小个山洞里,再怎么着也放个大点的,省的还要被雨滴醒不是?   颜潇拨了拨被雨打湿的头发,翻出某张被藏在背包中的小条。这是师父的习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他扔在某个荒芜人烟的地方,环境条件不一而足,而且每次都会留下一张字条,告知下一次会面的地方,但要醒来的第三天才能打开。   这便是那第三天,当颜潇第一天醒来,看着自己容身的小山洞时,简直要对师父的不负责任无语,把他扔了就算了,能不能扔个大点的地儿?扔在这么个睡觉还能打露水的地方,是对徒弟太自信,还是对您自己太自信?   颜潇认命地打开字条,这次还玩儿新花样了?与前几次的不同,这次的纸条上只写了在山里的某个地方有个小木屋,再有就是……有缘自会再相见?   所以他这次是真的被扔了吗?   颜潇有点方……不过,被师父训练出的强大心理素质还是让他看清现在的形势,明白自己要做的是什么。   颜潇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背包,背靠石壁坐在最里处,那是唯一不会淋到雨的地方。无聊地敲击着手边的石块,唉,没有终端什么都做不了。   终端涵盖了人的生活、娱乐、工作等等,每个人一出生就会得到一个绑定的终端,没有意外的话这个终端将会伴随一生,可以说是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工具。师父为了不让他依赖终端,在训练他独立的时候都会把终端也一并取走。   所以现在的他除了几件衣服外,一无所有。   雨越下越大,打在石壁上发出“嗡嗡”声,神游天外的颜潇自然没有注意到与雨声混在一起的“嗡嗡”声,他是被石壁的颤动惊醒的。手轻轻抚上中间的石壁,“轰”地一声,石壁塌了,塌了……   颜潇:“……”   这山洞不仅小,还不牢固?   颜潇支撑着站起来,手掌处传来凹凸不平的触感,移开手,露出下面圆圆的、按钮一样的东西。颜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正是自己刚刚不自觉用石头敲打的地方,所以是他触了什么机关,石壁才会倒塌的?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黝黑的洞口,于无形中扼住人的喉咙,挑起内心深处的恐惧,像大张着的猛兽的嘴,看一眼便会吸入,堕入深渊。   浑身被冰冷包围,颜潇打了个寒颤,意识到刚刚自己被这凭空出现的洞吸了神志,有些后怕、也有些惊奇。像这样不知深浅、危险系数的洞,颜潇不知到过几何,但让他感觉如此危险的,这还是第一个。   像石壁这样的打开方式,可知自从封上后就没有再打开过,所以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而像颜潇这样一没工具二没助力的,守在洞外,静等雨停是最好的。   但是,老天让我这时候打开这个隐藏千年(?)的洞,还下雨把我困在这里,不就是要我进去的意思吗?如果我不去,岂不是太不给他老人家面子了。   给自己找好万全理由的颜潇拿起自己的包裹,一(如)脸(愿)平(以)静(偿)地踏进又黑又长的洞。   颜潇对新发现的洞很感兴趣,同时心里也在打鼓,他这样莽莽撞撞地进来,确实有点危险了。但是,进都进来了,万没有现在退出去的道理。   没有武器,也没有同伴,颜潇走得很小心。   然而,他这份小心实际上并没有帮到他。因为,这个洞里,没有沉睡千年的怪物、没有误入饿到极致的猛兽、没有盘踞一方天地的毒蛇,甚至连喜蛰伏暗处的吸血蝙蝠都没有。   太令人失望了!   颜潇很顺利地通过这个“充满危险气息”的洞,如果忽略某人因太黑三次撞墙、两次被台阶绊倒、数次走入死胡同的话。   颜潇百无聊赖地在这黑黑的山洞里乱晃,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能透入亮光的缺口,这时,耳边传来“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像是什么坚硬的东西规律地敲击地面发出的。   颜潇闪身躲进巨石后面,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那声响越来越近,声波撞到四周的石壁反弹回来,给这幽深的山洞加了些阴森森的感觉。   那声音停了下来,洞内安静了下来,仿佛又只剩下了颜潇。   可是颜潇却并没有感觉轻松,反而有种被当成猎物盯住了似的,背后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湿了。   颜潇慢慢探出头去,借着 不远处洞口照射进来的微弱光,他看清了站在离巨石几步远的怪物,那是一个有着八只大长腿,浑身毛茸茸的大蜘蛛!   颜潇庆幸,还好这洞里太黑,可见度低,让他在光线充足的地方直面这大蜘蛛,他不得吐死,虽然他喜欢毛茸茸,但再加上八条腿,就接受不能了,颜潇被师父训练得几乎没有什么怕的,但就一点不管怎样,他就是过不了关,那就是密集恐惧症。   那些密密麻麻聚在一起,还不停蠕动的,他看一眼就受不了,严重的连吐带晕,还半天起不来,再有就是腿多的动物,4条腿的还好,大于六条的就不行了,看一眼,大夏天的鸡皮疙瘩都得掉一地儿。   “哒哒哒”那声音又响了起来,比之前的要急切很多,而且目的明确,就是往这巨石后边来,最后一声“哒”伴随着地动山摇之势,颜潇缓缓向后看去,不期然,与一对大眼珠子对上。   空气静默数秒,颜潇大叫一声,往洞口的方向跑去。   但是他没有如意,颜潇刚跑没几步,就被大蜘蛛的大长腿一个横扫,在地上翻了三两圈,颜潇脑子空白了一瞬,他刚刚好像不小心碰到了毛茸茸的腿毛……   心底不断浮现的恶心,使他暂时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一骨碌爬起来,拼了命向洞口跑去,试问,两条腿怎么能跑得过八条腿呢?   就在颜潇胜利在望,将将要碰到洞口时,大蜘蛛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面前,颜潇及时变换姿势,抱住头,往前一滚,才避免了冲上去,与大蜘蛛的腿毛来个亲密接触。   可是就算这样他也没好多少,他确实不用碰那毛,但是他滚到了蜘蛛腹部下方,这并没有比让他看八只脚好一些,因为那是一只虫身上最丑陋的地方。   颜潇还没什么动作,那蜘蛛气恼地跺跺八只脚,然后飞也似跑开了。   颜潇:“……”   有这机会不跑的人是傻子,趁着那蜘蛛还处于莫名的情绪中,颜潇飞快地爬起来,冲到了洞口处,洞口被藤蔓遍布,但这难不倒颜潇,他本身身材就偏瘦,那藤蔓还没有刺,要出去,根本不是事儿。   颜潇出去后,还细心地将藤蔓拉紧了点,把自己出来时撑出的那个洞给重新堵上,透过一点缝隙,他看见大蜘蛛正气急败坏地跳脚,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但是颜潇不知道它在说什么,拍了拍手上沾的尘灰,不理后面地动山摇的愤怒,甩手而去。   甩干脸上的水,刚睁开眼,颜潇就看见不远处有什么东西亮亮的。走近前,才发现那是卷成一个团儿的――狗?小狗崽是少见的银色,被阳光一照,亮闪亮闪的。   被刚才大蜘蛛腿毛刺激,颜潇现在看见个带毛的都会想起那只毛茸茸的蜘蛛,他可不想以后撸毛的时候都会想起这恶心人的家伙,所以还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吧。   颜潇刚想转身离开,就听到一声细微的“嗷呜”,虚弱而悲凉,再配上蜷缩在一起的小小身子,可怜得不得了。   颜潇瞬间心软了,抬步向小狗崽走去。湿哒哒的小身子一颤一颤的,看见颜潇走过来,快要合上的眼皮被硬撑着张开,费力威慑来人。   颜潇从包里拿出干净的衣服,将狗崽包着抱起。狗崽被抱起时,很是不情愿,四只小短腿蹬着,想要推开这个心怀不轨之人,还虚张声势地“嗷嗷”叫着。奈何,小狗崽就算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可能挣脱,何况它现在还使不出吃奶的劲儿。   颜潇给小奶狗擦了一会儿,发现它的叫声有些不对,小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打开衣服,看见毛上有血迹,被毛覆盖的地方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看到这,颜潇又愤怒又心疼,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虐狗!颜潇最讨厌这种欺凌弱小的人了,在外伏低做小,回到家就打老婆、打小孩、打狗,而且打的还是一只几个月大的小奶狗,打完了又扔在外面任它自生自灭,真是……太不要脸了!   于是颜潇决定收留小奶狗,不让它回去受虐了。颜潇安抚地摸了摸小奶狗,把它用不会碰到伤口的姿势抱在怀里。小奶狗一开始还挣扎,后来可能是累了,便睡了过去。   颜潇抱着小奶狗,边走边采草药,待草药采得差不多时,也找到了小木屋。   料理好了小奶狗,颜潇也已经精疲力尽,趴在唯一干净的桌子上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可爱们好呀,欢迎支持新坑,此坑不弃,蠢作者会坚持到最后的,请放心食用! 话不多说,奉上小剧场―― 【小剧场】 老天爷:“……你想多了,我并没有让你进去的意思,一切都是巧合。” 作者:“对对对,一切都是巧合!” 潇潇:“事出反常必有妖。” 老天爷:“……” 潇潇:“人若反常必有刀。” 作者:“……” 潇潇:“蠢作者,我的刀呢?”(阴森森) 作者:“……下章还给你。” 第3章 chapter 2   前爪抬起,后腿一蹬,一幅阳光下的扑蝶图已成功保存,只是这扑蝶的狗身上却滑稽地绑着花花绿绿的布条,颜潇有些无奈,狗都是天生好动的吗?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能阻止它上蹿下跳,追着个蝴蝶扑来扑去都能乐好半天。   见他玩得起劲儿,颜潇也在一旁坐下来,看着这一大一小,突然觉得这样好像还挺好,以前总是自己一个人,即使有再美的风景,也只是感叹一声,又将注意力专注于脚下,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欣赏着活泼好动的小同伴,欣赏这迷人的风景。   忽然,萌仔向前扑的姿势一顿,小小的身子从半空中落下来,四爪刚着地,便迫不及待地往颜潇跑去。   颜潇也坐直了身子,揽过莫名有些兴奋的萌仔,站起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啊!啊……不要啊!”   “救……救命啊!”   呼救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能肯定的是这些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好玩的时候,瞒着家长跑到山上来玩儿,是在正常不过的事。   但这么多天以来,颜潇愣是没见过一个人,上山砍柴、打猎之类的都没有,就连山上该有的墓地都没有,这儿就像是与世隔绝了,可山脚没有人家的话,那这些孩子从哪来?   太多问题搞不清楚,颜潇甩甩头,暂时把疑惑都放一边,不管怎么说,这些孩子现在或许正面对着□□烦,人命关天,时间就是生命。   颜潇手脚并用爬到一棵树上,向下张望,只见一群孩子正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追着他们,怕得要命,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颜潇往他们后面一看,这一看不得了,他差点儿把隔夜的鱼给吐出来,怎么又是这大家伙,还有完没完。   颜潇想转身就走,这毛茸茸的大蜘蛛,上次黑灯瞎火的没看清楚都让他膈应了好几天,现在要和它正面对上,那他恐怕得交代在这儿。   颜潇已经跳下树,都往回走了好几步了,那些孩子们的求救声还不停回旋在耳边,他轻叹一声,将绑着自己和萌仔的布带拉得紧些,然后像只猴儿,身上挂着只小奶狗,灵活地在树木间穿行。   大蜘蛛狰狞着面目,不停挥动着八只大长腿,追着前面恐惧而又绝望的小孩儿。   大蜘蛛的速度颜潇见识过,它要追上这些小孩,简直是分分钟的事儿,根本用不着这般大费力气,它这样做,要么是戏弄,要么是要把他们都赶到一个地方,然后慢慢享用。   然鹅,不管哪一个,颜潇都看不得少年们被这没脑子的虫子欺负,当我们人类那么大个脑子是白长的啊!   颜潇掏出背包夹层中的空间徽章,从里面调出几块这几天他四处搜罗的能量石,能量石里除了人类现在应用广泛的能量之外,还有各种属性的磁场,这些磁场可以很霸道,如果用得不好,视能量大小而定,可以摧毁一定范围的网络、通信等信号。    3018年第一次有人提出空间开拓这个概念,这无异于放下一颗重磅□□,将整个空间界炸入了世人眼里,使它从一个冷得不能再冷的专业,一下子成了人们最想学的专业之一。   那时候人们的精神世界、物质生活都已富足有余,普通人外探宇宙的愿望也已实现,除了做好本职工作外,人们就爱在世界各地旅旅游、散散心。   交通发达、速度也很快,但是无法解决人类的行李问题,常去旅行的人,总会有那么几件每次都要带上的玩意儿,托运又怕被损坏,自己带着又嫌东西太多,这时候就急需一个体积小又能装入大量物品的容器出现。   研究空间开拓的人数大增,几百年后,还真有人做出了能放入比原本体积大的物品的箱子,又经过几百年的研究,人们有了能放置东西的钥匙扣、胸章等,任何一件东西,都能成为放置大量物品的容器。   只是这样一个世纪级的产物,并不是随便一个普通人都能用得起的,就连摸一下都是奢望,而颜潇能得到这个空间徽章还是个巧合。   颜潇将能量石按一定次序排列,利用它们的磁性使它们粘合在一起,在这些能量石合体的那一刻,迅速向下掷去。   这些磁性激发了能量石自身的能量,它的下降速度是平常的好几十倍,犹如一只巨石砸向地面。   大蜘蛛虽然没脑子,但反应却不是盖的,它不仅能将快速向前的速度短时间内降为零,还能向后退好几步。   能量石块在它面前砸了好大一坑,坑的直径与路面同宽。   趁着大蜘蛛被能量石砸坑吓懵了时,颜潇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绳子套住它,一拉,绳圈子迅速缩小。   大蜘蛛发觉不对时已经晚了,只来得及将几只脚撤出圈外,但身子和剩下的几只都被身子紧紧地套着,越挣扎,就拉得越紧。   颜潇给绳子打了个死结,拍了拍手,从旁边的小路下去,来到同样被吓懵了的一群少年间,简要说了一通,带着他们跑离这地方。   太阳不知不觉已经升上了头顶,早晨的清凉已经消失不见,这正是家家户户忙着做饭的时候,深山里这群临时聚合起来的人,此时也正生火,烤着刚猎回来的山鸡野兔。   颜潇在一旁靠着树坐着,萌仔闭眼趴着,悠闲地用尾巴一下一下拍打颜潇放在地上的手,而它嘴边地上一片可疑的水渍出卖了它这份悠闲。   那群少年分成几个小团体,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形式的往来,像是被无形的墙堵着,谁也看不见谁。这些少年虽然看起来很团结,但其实他们分属于不同的小团体,这些小团体之间关系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但是他们没有打起来,没有什么超出控制的行动,颜潇也就没有打算管,只是防着他们别被火烧死就算了。   颜潇知道萌仔已经被香味折磨得快忍不下去了,看着它若无其事实则又想吃得要命的样子,不厚道地笑了出来,伸手在它没有伤的肚皮上疯狂□□。   一片阴影投下,一人一狗同时抬头看去,颜潇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孩儿,最后目光落在他端着的大树叶做成的盘子上,而萌仔,自始至终都盯着那逸出香味的盘子流口水。   男孩似是不习惯被人这么看着,手足无措,满脸涨红,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这些是给你的,谢谢,谢谢你救了……我们。”   说完,飞快地放下盘子,转身跑回小伙伴那儿了。   颜潇看见,他是属于一个四人小团体的,那个团体里,还罕见地有个女孩,而那个女孩还用热切的目光时不时扫向这边,那小男孩一回去,她马上向他问情况。   颜潇一低头,就见萌仔正啃着一鸡腿儿,啃得正欢,冲着它的小脑袋弹了一指,说:“这是给我的,你听到没?”   “嗷唔。”萌仔含着鸡腿呜咽一声,你的就是我的,我不讲究。   颜潇轻笑一声,放过这个已经饿得没有了尊严的狗,拿起一块兔肉放进嘴里,咀嚼几下品了品味,心下想道:这狗没尊严似乎还是有道理的,可是没办法,谁让它跟了自己呢?他只会做烤鱼。   午后的时光是那么美好,但总有一些不长眼的挑这时候来破坏人心情。   那四人小团体中的女孩儿终于鼓起勇气,向颜潇这边走来,她身后还有三个男孩儿,壮胆似的跟着。   萌仔立起的耳朵动了动,眼睛眯开一条缝,除了来送肉的男孩,另外两个男孩都眼神不善地盯着这边。   萌仔的瞌睡虫一下跑了个没影,唰地站起来,秒进战斗形态,紧绷的腰背上,附上一只温暖的手,顺着腰线,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抚摸着。   被他的情绪感染,萌仔也渐渐放松下来,钻回颜潇怀里,趴在他腿上看着走向这里的四人。   女孩很是羞涩,踌躇着走到颜潇前面,用娇滴滴的嗓音说:“谢,谢谢你,救了我们。我……我很喜欢……你的小狗,我能抱抱它吗?”   树上飘下一片绿叶,在空中被风带着转了两圈,又重归泥土。   颜潇僵笑着说:“当然可以。”   说着,双手托着萌仔圆圆的肚皮,递给女孩,还重重捏了两下它的肚子。   萌仔苦不堪言,四条短腿扑腾几下也无法挣脱,到了女孩手上时,还被颜潇拍了拍头,说:“老实待着。”   三个大男人看着一个小女孩撸狗好像不太好,颜潇随便找了个话题,问他们:“你们家住哪?”   那两少年对他很是警惕,不愿意回答他,最后又是那个送肉的男孩说:“我们家就在山脚的小镇里。”   “咦?”颜潇疑惑道:“那为什么没人上山来?”   男孩不知如何回答,看向另外三人,想请他们帮自己,但三人都对他的求救视若无睹,男孩只好说:“因为这山上有魔兽和……魔人。”   听到这里,颜潇懂了,他说怎么这些小孩都躲他躲得远远的,那男孩来送个肉都战战兢兢的,原来是把他和那丑不拉几的大蜘蛛视为一类了啊,真新鲜!     第4章 chapter 3   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一阵骚动,紧接着传出几声尖叫,但很快又没了声响,有几个胆大又离得近的,小心翼翼挪过去探瞧,只看了一眼,就惊慌失措地后退,撞倒了身后跟着的人,嘴里还不停地嚷嚷着:“大蜘蛛!是大蜘蛛,大蜘蛛来了!快跑啊!”   众人听到是大蜘蛛,再也顾不上谈天说地,以最快的速度跳起来,往颜潇所在的方向跑。   女孩听到大蜘蛛来了,抱着萌仔的手一抖,萌仔趁势跳出了她的魔爪,虽然很不情愿,还是钻进了颜潇怀里,以免被踩成肉饼,这样见色忘宠的主人要不得。   颜潇没有跟着他们跑,而是停留在原地,他知道那蜘蛛迟早得挣脱出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还以为能拖到那些少年们下山呢。    大蜘蛛很是愤怒,特别是看到不远处树下站着的人时,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一肚子毒液喷死你都嫌不解恨。   刚刚的运动量已经使大蜘蛛活动开了八只脚,被绳子捆僵了的脚恢复了之前的灵活,它再也不想隐藏了,它真正的实力。   颜潇看着大蜘蛛化为一道残影向他冲来,脸上的神情严肃下来,他知道大蜘蛛认真了,之前只不过是在戏耍猎物而已。   三米、两米,颜潇心里默数着,在大蜘蛛只离他不到一米时,他抱着萌仔转了个身,连着往后退了几步,恰恰好离开大蜘蛛的攻击范围。   大蜘蛛扑了个空,不甘心,运足气力又向他扑过来,颜潇依样画葫芦,连着躲了几次,大蜘蛛气得不轻,满腔怒火汇于一腹,将好不容易积蓄起来的毒液向颜潇喷去。   颜潇见大蜘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像前几次那样发了狂似的扑过来,顿觉不妙,将手中握着的能量石重重掷于地上,转身就跑。   但已经晚了,眼看着大蜘蛛的毒液要追上来了,颜潇往前迈的脚步生生一转,向左边横跨一步,躲在了不久前还乘凉的树后。   毒液沿着他跑的方向喷了几十米,沿途的石头、杂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颜潇见了心里一阵后怕,他差一点就要变成这片的肥料了。   大蜘蛛见没击中,抬脚又要赶上去,这时头部传来一阵眩晕,脚想要往前迈,却又分不清哪儿是前面,最后只在这方寸之地乱转,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颜潇见大蜘蛛被困住了,松了口气,上次事出紧急材料准备得不齐全,才让它那么容易摆脱,这次就没那么容易了,既然这样,也是时候把那群少年送下山了,可是当他转过身张口要唤时,却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颜潇挑挑眉,爬到高处往下看,只见离山脚不到三分之一的地方,一群少年正快速往山下走,离山脚越近,他们就越轻松,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们的嬉闹声。   也许是被吓着了,那群少年再没来过这山上,仿佛那天山里突然来那么多人只是一场梦,那天扮演英雄与大蜘蛛斗智斗勇也是一场梦,可是那简易能量石阵和大蜘蛛的尸体却提醒着他,这些是真实存在过,没了那些窝心的玩意儿,颜潇也没闲着,他翻遍了师父留下的手札,知道了这座山的秘密。 这座山之所以没有猛兽也没有人,并不是少年们所以为的有大魔头,而是这座山是能量石山,而且还是少有的能量石在浅表层的山。也就是说,走在山路上,捡到一块石头,那都有1/4的可能是能量石,还有另外三种可能是动物的粪便、各种动物的骨头、普通石头。 现今人们发现的能量石山大都是深部能量石山,没有特殊仪器是探测不出的。而浅表能量石山,又会因为不同地位特征而有不同的表现,所以很难界定,需要专家亲临考察。 山里没有猛兽,是因为能量石磁场的影响,那些动物的磁场与能量石磁场相悖,只有一些能适应得了这儿磁场的才能在此活下来,比如一些弱小如兔的、还有就是像大蜘蛛这样变异的。 山里地势特殊,再加上能量石磁场的影响,没有地图的话容易迷路,最后困死山中。至于师父为什么能长居于此,还能画出山里的地图,颜潇就不得而知了。 除了地图,颜潇并没有在小木屋里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早在得知这座山是能量石山的时候,颜潇就挖了能量石备着,日后下山好卖了换钱。 待一切都准备好后,一天清晨,一人一狗吃饱喝足后,背起行囊,拿着地图,走上了下山的路。 楚星镇是个不大的小镇,花上两个钟就能在小镇外围转一圈回来。小镇地处偏僻,居民里头没有特别富裕的,但也能过个富足的日子。 能量石比起普通能源来说要贵重一些,但普通人家还是用得起的。颜潇逛了一圈下来,只找着一间有卖能量石的。颜潇现在穷得只剩下能量石,只能先把能量石换成现金,才好在小镇上安顿下来。 拿着刚到手的钱,颜潇带着萌仔到允许带宠物入内的餐馆里,吃了这么多天里最正常的一餐。 要快速融入一个地方,八卦是必不可少的,而餐馆之类的地方,是听八卦的好地方。 正好颜潇隔壁桌的又大嘴巴子,一顿饭,全镇上下的事儿他都能给你说来。这可方便了颜潇,边吃边听,不亦乐乎。 一群一群的学生,被从学校里释放出来,一个一个好不欢颜,本就不甚宽敞的路,此时变得更加拥挤。 颜潇转过头,就看见人群中显眼的四人团。前面三个有说有笑,时不时还冲别的团体嚷嚷,那个瘦小的男孩,“小弟式”地跟在他们后面。 那小男孩对其他三人言听计从,他经历的肯定不是短期的欺辱,而是长时间的压迫形成的。颜潇觉得这少年挺可怜的,但这点儿同情还不足以让颜潇去帮他。 施以小恩小惠对颜潇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却可能会给少年带来更大的伤害。但如果他有这个资本让颜潇帮他的话,好像也不错! 在楚星镇颜潇人生地不熟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找到齐安他们就读的学校,现在是放学时间,街上清一色的都是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而这校服与齐安身上的一毛一样,只要逆着这学生大军走就可以了。 确定了学校的位置,颜潇就回了暂住地,细细合计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估摸着快到放学时间了,颜潇翻出刚给萌仔买的项圈和链子。 项圈的样式挺高端大气,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它是粉色的,而且还没得挑,这种款式的就剩下这一个了。那老板深谙对比之道,和这个比起来,其他的项圈都平平无奇,不止颜潇不满意,连萌仔也嗤之以鼻,最后虽然这项圈比其他贵了一倍,颜潇还是毫不犹豫地掏了钱。 其实吧,套上粉红项圈的萌仔,好像……更萌了。 而萌得令人无法自拔的萌仔,此时只剩下满脸的生无可恋。 颜潇到学校时,已经放学好一会儿了,远远的他便看见离学校不远的一棵大树下三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围成一圈站着,赫然就是那三个胆大包天的小鬼头,而小弟齐安则不知被打发去哪里买吃的了。 这时候的校外正处于人行的高峰期,在这里遛狗显然不合适,颜潇弯下腰把萌仔抱在怀里,混迹于来来往往接小孩儿的人群里。 在路过一间杂货铺时,颜潇顿了一顿,视线落在冰柜旁边满脸涨红、焦急无措地说着什么的齐安身上。 走得近了颜潇才听见齐安一直重复着“对不起”,人群不乏有好事者,不一会儿颜潇就已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齐安正为齐加三人买冰棍,这时候的小店拥挤得不行,不知是谁推搡了一下,齐安没站住,后退了一步,正好撞上了后面付了钱正拆吃着冰激凌的男孩,男孩向前一扑,冰激凌脱手而出,砸到了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身上,把小女孩只穿了一次的裙子弄得面目全非,可能再也洗不干净了。 小女孩伤心得大哭,小女孩的哥哥很是愤怒,要齐安赔钱。那个丢了冰激凌的男孩也叫嚣着要齐安赔偿。 可齐安哪还有钱,手里仅够买三根冰棍的钱还是齐加给的,根本不够赔给他们,只能无力地说着“对不起”。 颜潇能看出这孩子是真善良,也是真软弱,怪不得所有人都欺负他,这样软弱的善良在他们眼里简直一文不值,本着帮人帮到底的原则,颜潇将买狗链找回的钱都给了他们 解决完那两个“受害者”和看热闹的人后,颜潇买了四根冰棍,将其中一根递给了齐安。 齐安连连道谢,心里早已感动得一塌糊涂,同时也很愧疚、很迷茫,因为他根本没有办法把钱还给他。 颜潇把剩下的三根冰棍给了树下的三人,三言两语忽悠他们别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后,打发走了他们。 颜潇:“一味跟在人后,是不会有出息的,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使人敬畏,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说完,深深看了齐安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留下齐安愣愣地站在树下,紧紧攥着手里的纸条。 第5章 chapter 4   悬于墨色夜空的明月,一点一点,露出了原本的面貌,无端地让人想起“拨得云开见月明”。   月光洒在极速前进的影子上,反射出闪闪的银光,倾力一纵,越过略高的障碍,想必月下越狼也就如此了吧。   萌仔踩着软软的肉垫,穿梭于烂叶垢水间,好不容易过了遗留着白天生肉腥气的菜市场,又一阵酒气兜头而来,熏得它恨不能就这么四脚朝天醉倒在大路上。   颜潇下午的时候很大方地给它买了肉食动物们无法拒绝的山兔腿,趁它沉浸在兔腿美味的时候,悄悄丢下它,自己一个人溜出去了,萌仔吃完后,在小小的房间里找不着颜潇,才知道这是万恶的铲屎官的计谋。   可是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本小奶狗了?那你就想的太简单了,我可是一只机智多谋的小奶狗!   他们住在镇子里头的一家宾馆,楼层不高,老式的楼房,水管还外置在墙上,空调主机左一个右一个挂在房间窗户下方。这些大大方便了萌仔,它从颜潇忘记关上的窗口钻出去,一跃一跃,安全落了地。   动物的有些感官比人类不知强了多少倍,白天和颜潇在小镇里漫无目的地转悠时,它便从不知哪一处房子里感受到熟悉而舒服的波动,它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给颜潇带回来个好东西。   一开始的时候,它是很矛盾的,既有警惕又有雏鸟情结,理智上觉得应该远离他,情感上,又止不住地想和他接近。后来,颜潇不遗余力地给他疗伤、照顾它,早把它那理智磨得星儿都没了。   动物知道谁是对它真的好的,它也懂得回馈对方,是以当它感应到某个屋子里有好东西时,便想着怎样把它叼回来,给朝夕相处的两脚兽一个惊喜。   夜已经深了,家家户户关门谢客,除了路灯、还在营业的酒吧,都陷入了沉睡。   萌仔一脸纠结,严肃端正地坐在……狗洞外。真的要从这里钻进去吗?   萌仔,严格说来,并不是一只狗,它是狼,血统高贵、数量稀少的布瓦维尔狼。布瓦维尔狼都是银色的,毛色越纯,则血统越纯、能力也越强大。   此时,跺一跺脚能撼动整个狼界,甚至是整个动物界的银狼大人,正坐在一个破落的狗洞外,思考到底要不要钻。最后,银狼大人一拍板,人家都救了你一命,不就是钻个狗洞吗?多大点事儿!   萌仔一钻过狗洞就看见,前边不远处有一口井,当然,它并不是冲着井去的,而是井旁边的棚子。萌仔感应到那东西就在那个方向,撒开腿向前跑去。   萌仔衔起一块黑压压的石头,宝贝似的含在嘴里,还未等它想出个完美的注意出去,又双耳一动,警惕地立着,双眼发着幽光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肉垫轻巧地砸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萌仔像是个天生的猎食者,匍匐在一堆叫不出名的杂物后面,静静地观察那鬼鬼祟祟在屋后倒着不明液体的人。   一阵风过,带来了刺鼻的味道,萌仔瞳孔一缩,也顾不得什么,草草寻了个地方将石头埋了起来,跳上一个窗台,前脚一扒拉,原本就不甚牢固的窗门“哗”地一声,与地板相亲相爱了。   萌仔:“……”   “谁!”一声断喝从隔壁屋传来,接着是床“咯吱咯吱”响,显然是有人从床上下来查看。   听到人的脚步声,萌仔甩甩尾巴,从窗台跳下,几个起跃消失在了夜色里。   “妈,怎么了?”屋里亮起了灯,一个少年揉着要醒不醒的眼跨了门槛进来,问看着一地玻璃发愣的女人。   “没什么,快回去睡吧。”女人强扯着笑,轻柔地将齐安推出门外,她自己回头看了一眼碎玻璃,轻叹一声,嘀咕道:“怎么就现在掉了呢?”   “什么味儿?妈,你烧什么了吗?”齐安走了两步回头问道。   被他一提醒,女人才闻到空气中有一股烧焦了的味道,瞬间脸色一变,快步向后院放置木柴的地方跑去,这一看不得了,熊熊火势自还没来得及用的柴堆而起,已经波及到了附近的房屋。   女人大叫一声:“啊,走水啦!”慌忙与齐安往水井赶去。   邻里间只有堵不隔音的墙,这家的动静很容易传到那家去,女人这一声呼喊,使得附近几家都亮起了灯,不管男女老少,都提着桶来回穿梭在水井与烧的噼啪作响的房子间。   颜潇听到动静赶过来时,火已经灭了,看着被烧毁了一半的房屋,女人无助地坐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齐安扶着母亲的肩膀,眼睛通红通红的,但却愣是没有哭出来,这样看来,倒真像是个能顶起一片的汉子了。   颜潇拍了拍齐安的肩膀,无声地安慰和鼓励他,齐安感受到了他的好意,眼神流露出了一片清明还有咬着牙也要挺下去的坚定。   第二天,颜潇起了个大早,他不放心齐安,不知道他们家起火的原因,也不愿带着萌仔涉险。但萌仔在关门的那一刻冲了出来,坐在颜潇跟前严肃着脸看他,无声控诉他的行为。   颜潇见它一本正经不满地小模样,无奈地笑笑,蹲下来点了点萌仔不知上哪蹭了一层灰的鼻尖,说:“这么皮,一个不留神就不知道上哪滚了一层灰回来。今天不能带你去,遇上危险了怕顾不上你,乖乖待在家里,回来给你带兔腿。”   萌仔自动忽略前一句,将尘都蹭颜潇身上,还一边“嗷呜嗷呜”地陈述事实:我可厉害了,不用你照顾,我可以把一圈人都打趴下!   可惜颜潇听不懂,不过还是挨不过萌仔的软萌攻势,将刚买的粉红项圈给它套上了……   清晨的街道,还没什么人,颜潇想着给齐安带点早餐之类的,便在街上七转八转,不小心转进了个小胡同。看着眼前明显跟自己要去的地方不搭的道路建筑,颜潇果断转身就走。   可没走几步,就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打闹声,棍棒打在人体上的声音清晰可见。虽然颜潇不想惹麻烦,但是这是欺凌耶,管欺凌的事儿,很容易招小弟的。现在的颜潇只有一个人,如果有小弟的话,很多事就不用亲自去做了,吩咐一声,小弟保证给办好。   这么想着,颜潇脚步一转,循着声音找过去,却没想到见到了熟人。   颜潇走过转角,就看见三个高大的人围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对他棍打脚踢。少年倔强不已,抱着头,死死咬住嘴唇,然而剧痛还是让痛呼时不时从他嘴里逸出。   少年不停地在地上滚动,身体上的痛使他的视野一片模糊,他只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人一狗,有些熟悉,但又不能确切对号入座。本能地,抖动着嘴唇做出“救我”的口型,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咦,这不是齐安吗?脏兮兮的脸,颜潇差点没认出来。随便一个什么人都能欺负他,他的日子的确不好过啊。被打的这么惨还不敢大声叫出来,啧啧,真是……   颜潇不想理这样中二的方式,可,谁让人家是有老大的人了呢。   “嘿,你们几个人围着打一个明显打不过你们的人,还要脸吗?”颜潇弯起唇角,边走边说道。   几人听见有人说话都吓了一跳,他们敢在这儿围打齐安,就是料定了这里不会有什么人来。虽然在他们看来打一个人不算什么,但被人举报总归不好。   几人回头看了颜潇,就又笑了,这人在他们面前,跟竹竿没什么区别,他和齐安加起来也不定能拿他们中的一个人怎么样。   一个貌似是头儿的人,上下扫了几眼颜潇,随即邪邪地笑起,轻拍手上的棍子,说:“有些闲事,不该你管的别管!”   颜潇听了他的威胁,心里嗤笑了一声,幼稚。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嘲讽道:“哟,欺负弱小还那么理直气壮。”   “哼,是面子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一旁的壮男不爽地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打也不行了。感受到搭在小腿上的触感,知道萌仔想去玩玩,虽然不太相信萌仔能打败他们,但本着让萌仔过过瘾的想法,还是让它去吧,反正还有自己在,也不怕它会受什么重伤。   “萌仔,上!”   颜潇一声令下,萌仔箭一般猛冲向那头儿。头儿见是一只小奶狗,轻蔑地笑了一声,挥起棍子,扫向萌仔。萌仔灵巧躲过,猛地一跳,咬了那人裆部一口。   小样儿,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才色眯眯地看我家潇潇,这种不怀好意的人,就应该废了!   那人没防备,被咬了一口,疼的躺在地上翻滚。萌仔又扑上去,照着脸一通乱抓。那血腥的场面,骇得在场的另外几人都愣住了。   几秒后,那人的两个同伙,才反应过来,头儿被害了。抡起棍子就要往萌仔身上招呼。还没等颜潇有所动作,萌仔一把溜到两人身后,两人没收住力,两棍子结结实实打到那头儿身上。   萌仔瞅着机会,咬了口其中一人的小腿,再往后一扯,硬生生扯下来一块肉。那人疼得都站不稳了,跌坐在地上。   唯一完好的此时也有点怂了,但又不想承认怕一只小奶狗,握了握微抖的手,提起棍子还要打下去时,萌仔窜起,对着大腿就是一通抓,边抓还边向上爬。   那人吓得棍子都丢了,徒手去抓萌仔,把他从自己腿上扯下来,扔了。   萌仔在地上滚了几圈,银亮银亮的毛毛都变得灰扑扑了。颜潇见萌仔被扔了出来,心疼极了,赶紧跑过来抱起萌仔。   萌仔见颜潇跑过来抱自己,快站起来的身子又重新躺了回去。委屈地“嗷呜嗷呜”乱叫,一副被别人欺负了,要主人亲亲抱抱的样子。   要不是亲眼目睹了刚刚那一幕,颜潇都要相信萌仔又遇上虐狗的人了……   “嘁,刚刚不还挺嚣张的吗?怎么,被小奶狗玩两下就不行了啊?”颜潇轻笑一声道。   说完,带着萌仔和齐安离开小胡同,连头也没回。既然他们作恶多端,那就让他们自己尝尝被害的后果吧。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人,那就试试被料理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感受吧,应该挺难忘的,更何况还是被一只小奶狗料理的。   颜潇看见旁边有一医馆,刚要带着齐安进去,却被拉住了胳膊,颜潇回头一看,正对上齐安可怜兮兮又带着些惊惧和渴求的目光,一愣问:“怎么了?”   “我,我的伤不重,就不用去了吧……”齐安怯怯地说。   颜潇挑挑眉,看着他手臂上青青紫紫的伤,这还是能看到的就有十几处了,看不见的打在身上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这叫不重的伤?   顶着颜潇明显怀疑的眼神,齐安小小声说:“我,不想让我妈知道。我自己涂点药就好了,以前都是这样的……”   接着抬起头,乞求地看着颜潇道:“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这是个孝顺的孩子,颜潇不忍心拒绝他,点点头,说:“我去给你买点药。”说完,不给齐安拒绝的机会,进了医馆挑了几瓶治跌打的药。   在送齐安回去的路上,颜潇问清了刚刚打齐安的人,得知这些都是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混混,虽是混混,还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向齐安这种捞不着什么好处的,轻易是不会欺负的,只有那些看着人傻钱多还不经吓的人,才会跟上玩玩,也不知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还是饥不择食,知道一毛钱也是钱了。   颜潇听了,却觉出一丝不对劲,他问:“你家昨晚为什么会失火?”   提起这个齐安的眼神又黯淡下来,他摇摇头,说:“他们都说是我妈妈没把火熄干净,火星子被风吹到柴堆里才起的火,可是……”   颜潇看着他,没有追问,而是道:“那你信吗?”   这句话仿佛一下击溃了齐安的心理防线,他带着哭腔道:“我妈妈每晚都会检查好几遍,就怕一不留神烧了家,可是他们都不相信,认定了就是我妈妈没熄干净,还要我们赔烧坏了树的钱!”   说着便到了齐安家门口,齐安擦了擦眼泪,一时不知该不该请颜潇进去,颜潇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纠结,说:“我略懂一些,可以帮你看看,但不确定能看出什么。”   齐安睁大了眼睛,随即感激得直点头,说:“真的吗?谢谢你!”   后院一片狼藉,房子被烧塌了近一半,房子周围的地面都被烧的黑乎乎,已经看不出原样,炉子被独立筑在屋外,像个目睹了全过程的旁观者,毫发无损,与烧的面目全非的房子比起来,竟有些莫名的伤感。   “你们家的柴放在哪里?”颜潇看着地上的一片漆黑问道。   齐安用手指圈了个范围,看颜潇的表情更严肃,吞了吞口水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颜潇摇摇头,说:“你们是怎么发现起火了的?”   齐安想了想道:“我们正睡着,突然听到玻璃碎了的声音,我和妈妈就到那个房间里看怎么了,出来后就闻到有东西烧焦的味道。”   “也就是说,你们起来的时候还没有,从房间出来后就有了?你们在房间里待了多久?“颜潇问。   “就看了一眼。”   ”这么快的?”颜潇低声喃喃,又问:“当时有风吗?”   颜潇虽是低声,但齐安还是听到了,他摇摇头,又补充道:“对呀,我们一开始看的时候还只是在柴堆上烧,等我们提着水回来的时候已经烧到房子了。”   “除了烧焦味,你们还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颜潇看着齐安严肃地说。   “汽油味。”齐安的妈妈突然出现在两人后面,这话一出,齐安愣了愣,仿佛不愿意面对这样的猜测般低下头盯着乌黑一片的地面,颜潇也回过头,不敢直面齐安妈妈难看的脸色。   颜潇心事重重地回到宾馆,想起萌仔陪着他饿了一上午,忙拿出狗粮倒在了萌仔专用的食盆里。   摸着萌仔尘封过度的毛发,颜潇才有空想被沉重的事实压下的另一件着实让人惊讶不已的事。萌仔的样子很可爱,但见识过它的能力后,颜潇就不认为它是普通的小奶狗了,战斗力那么强还那么像狗的,只有狼了,毛色是银色的狼,颜潇只能想到一种。   颜潇摸摸它的头,关切地说:“萌仔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不吃?”   哼,人家等了辣么久,现在才问,不开森,不开森就不告诉你,让你也尝尝着急的滋味。   于是,萌仔端正地坐在那儿,冷眼旁观颜潇哄“小狗”。   等银狼大爷终于过瘾了,才慢悠悠改坐为趴,从口中吐出一个拇指大的石块。   颜潇:“……”这狗,不对,这狼该不会被打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潇潇:萌仔,别的男人的……味道挺好? 萌仔:啊呸!(完了,忘了我现在还是这么小一只,只能咬到这高度,万一媳妇嫌弃我怎么办?) 作者菌冷眼旁观:不用万一,你媳妇不会要你了。 第6章 chapter 5   颜潇无语,把饭盒放在萌仔前面,微笑着摸摸它的头,说:“乖,吃饭,以后不许再把脏东西含嘴里了!”   这是……被拒绝了?萌仔看着眼前的饭盒,里面飘出的饭香都吸引不了它,委屈巴巴地“嗷”了一声,脑袋放在前腿上,不看颜潇一眼,兀自生闷气。   颜潇看着萌仔气鼓鼓的样子,全身毛和脸上的婴儿肥一起耷拉在地上,要多委屈有多委屈,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再怎么说萌仔也还是个孩子啊,孩子孝顺是好事,要鼓励,颜潇双手握住萌仔的前脚窝处,将它提起来像抱婴儿般抱进怀里。   颜潇双臂作摇篮状,放进一个萌仔刚刚好,摇呀摇,煞有其事,就差个摇篮曲,萌仔仰躺着,四腿曲放,严肃的小脸嵌着一双看智障似的的眼神,仿佛看的不是拼命要逗乐它的人,而是舞台上自娱自乐的小丑,只有愉快地左晃晃右拍拍的尾巴知道它有多享受。   可能养了宠物的人,都会觉得自己的爱宠能听得懂自己讲话,总会不自觉地对着它们自言自语。   颜潇确定萌仔并非小奶狗后,觉得它的智商也提高了,很多时候对自己讲的话也有反应,便试着跟它讲大道理,讲得口水都快干了时,低头一看,这狼心狗肺的家伙自己睡得挺香,受萌仔的影响,颜潇感觉困意上涌,遂放下萌仔,拉上窗帘,躺进被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窗帘的隔光性能挺好,这时候房间里就像进入了黑夜,一双原本闭上的眼睛倏地睁开,萌仔悄悄地从简易窝里爬出来,肉垫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手电般的眼睛射出两道光,在黑暗中寻找黑色石子的踪迹。   萌仔叼起不知道被扒拉到哪个角落的石子,轻松一跃,到了颜潇的背包旁,它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某人,轻轻地从半开的拉链缝中扔了进去。石块放进颜潇背包让萌仔心里好受了一些,这让它有种颜潇收下了的错觉。   一人一狼是被饿醒的,颜潇捂着肚子坐起来时,被床边灯笼一般的眼睛吓了一跳,萌仔双腿直立,两只爪子搭在床沿,整个身子就露出了个狗头在上面,幽幽地盯着颜潇。   颜潇:“……”   如果不是被他机缘巧合捡回来,这货,可能会去当个偷窥狂,以它的美色,或许还真能就这么混吃混喝到长大。   颜潇带着萌仔边溜达边觅食,烧烤、馄饨……美味的香气诱惑着颜潇停下脚步,萌仔也很想停下来,五脏六腑都被这街上的香气给唤醒了,但是牵着绳子的人不停下来,它也没办法呀。   颜潇不疾不徐的步子成了这街上的一道清流,直到一间冷冷清清的餐饮店门前。这家店坐落在小街的尽头,路边常年失修的路灯使这原本就清冷的门面显得更凄凉。店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位女主人看着桌上自己的倒影轻声哀叹。    颜潇的步伐打断了她的顾影自怜,她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像是分辨不出他是真的人还是自己伤心过度而出现的幻影。   “老板,有什么吃的吗?”颜潇找了个位子坐下,像大多数来吃饭的客人那样。   黄卉有些紧张地站起来,在她已经穿了许多年的围裙上搓搓手,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店里还有熙熙攘攘客人的时候,许久不说话,再加上郁郁寡欢,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结结巴巴地说:“有……有的,你,你想吃什么?”   “来碗面条吧,谢谢。”颜潇笑笑说,声音轻柔得像棉花,柔和而温暖地包裹住她不安定的心。   黄卉迈着轻巧许多的步子进入那空闲了一天的厨房,即使只是做一碗面条也让她觉得无比开心,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奇异,以前她每天都要做上百份面条,银子哗哗哗流进口袋的时候都没那么开心过,反而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贪心,如今,竟只因做一碗面条而开心,也许这对她来说并不只是一碗面条吧。   上了面条后,黄卉就这么杵在旁边,一时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一碗香喷喷的面条勾起了馋虫,但颜潇没有马上吃,而是对黄卉说:“阿姨,您请坐吧。”   黄卉做了好几年餐饮,还没这么有成就感过,她开一间餐饮店的初衷是为了赚钱,一个单身母亲独自带着儿子的日子实在不好过,除了要赚钱养家,还要受别人无缘无故的白眼,就连她做生意都是生意惨淡,要不是这几年口碑好了,可能早就关门了,可是昨晚的一场无妄之灾,又将她辛苦经营起来的一切,瞬间打回原样,想到这里,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之火,又重新掩埋在被层层死灰覆盖的心底。    “阿姨,昨晚的火灾,您是知道点什么的,对吗?”吃着面的颜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黄卉被他的话一惊,脸上的神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她什么也没说,又回到了几年前被人嘲笑、被人指责时只会站在一旁充当背景的主角。   “阿姨,您想以后连睡觉也要提防着有人突然来烧房子吗?如果这次不是碰巧窗子掉了,也许就没那么幸运只是烧了几间房,您想齐安以后上下学都被人欺负,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吗?”   黄卉的脸色倏地白了,她嚅了嚅嘴唇,却始终没有开口,她害怕,她怎么不怕,这个儿子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怎么能让他出事,这么多年来,她努力赚钱,就是为了儿子能像普通孩子一样在学校里念书,不用担心会被人欺负,可是……   “您想息事宁人,可是他们呢?他们却要赶尽杀绝,只会趁着你们落魄的时候落井下石。您以为一味地忍气吞声就能让他们消停下来,他们只是觉得无趣,只要稍微动一动手指头就能把你们几年辛苦劳动的成果付之一炬,您还想忍下去吗?”颜潇的话再没有之前的轻柔有礼,却带有社会底层散发出来的冷酷与折磨。   被他的话一激,黄卉绷着的那根弦“砰”地一声断了,她冲着颜潇大叫一声:“没用的!”接着她双手抱住头,一边摇一边哽咽道:“没用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没用的……”   眼看着门口越聚越多来看热闹的人,颜潇走过去关了门,换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将所有打探的视线隔绝在外面。   颜潇轻拍黄卉哭得乱颤的背,无甚地给她安慰,让她知道她背后还有人支持她。也许是关上的门给了她安全感,又或许是颜潇的安慰给了她力量,她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你别问太多了,没用的,就算知道了又怎样,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   “姨,您和这里非亲非故,为什么不离开?”颜潇却像是没有听到黄卉的话,如是问道。   听到这个,黄卉才正视了一下颜潇,但是眼前的人就算知道再多也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能有什么帮助呢?   “走?能走哪去?我都走那么远了,这么多年忍辱负重,没妨碍到他们一分一毫,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颜潇没法回答,只能安安静静坐在那儿,陪着她发泄。   “我家,确实不在这里,”黄卉突然说道,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倾诉,又像是给自己一个理由不哭泣,“那时候,我在上大学,和他同一所学校,我知道他是学校里家境很好的几个学生之一 ,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没钱没背景,长得也不好看,只能每天看着别人偷拍他的照片,暗暗想着某一天能和他在校园里偶遇。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他跟我告了白,虽然不知道他到底看上了我什么,但我选择忘记所有,只想着能和他在一起一天是一天,即使他明天就不要我了,我还能有今天可以怀念。   我们就这么保持着关系到了毕业,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那时,什么都是好的,可是就是在这么好的早上,我收到了他和别的女人……的照片、体检单、还有结婚请帖……”   说到这儿,黄卉顿了顿,回忆痛苦的往事让她忍不住地哽咽,“我疯了似的满世界找他,可是他不见我,就连给我留一句话都不肯。那女的是个富家千金,她发现了我的小动作,雇人来杀我,要不是正好遇到好心人相救,可能这世上就没有我和齐安了。她知道我没死,满世界地找我,也只有这个地图上几乎找不到的小镇能暂时容得下我了。”   颜潇认真听了一会儿,说:“您能逃脱是有人相助 ,而且她是富家小姐,要雇凶杀人,肯定不可能雇一些没有能力的人来放火吓吓你们,比起放火这种极易引人注目的方式,直接抹喉反而更容易一些,但……你们遭受这些未必与她没有关系。”   黄卉一愣,如梦方醒,“你是说……”   颜潇打断她继续道:“齐安说,你们是因为起床看突然掉下来的窗户才发现起火的,为什么放火的人要碰掉窗户提醒你们?”   听见碰掉窗户,桌子下的萌仔无精打采耷拉着的耳朵,忽地竖了起来,前爪不安地踩了两下。   见黄卉似乎陷入了矛盾纠结中,颜潇识趣地站起身,微笑道:“现在天色也晚了,阿姨您好好休息,感谢您的盛情招待,我明天再过来看您。”   黄卉像失了魂魄般,只机械地起身送颜潇离开。他们打开门,却见齐安双手垂下放在两边地站在那里,脸上呆滞的表情与黄卉如出一辙,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颜潇拍了拍齐安的肩膀,事不关己般溜着狗走了。   有些事,不可能永远瞒着他,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与其把他培养在温室里,绝望地崩溃,还不如在他能接受事实的时候,让他知道真善美的可贵。             作者有话要说: 来俩小小的提示: 1、黄卉、齐安的剧情不会断在这里,后文有具体的描述,而且事情的真相也没有她讲的那么简单,都到了要她的命了,肯定还有更深的怨恨,只是对着一个小孩子,她没有办法全言托出而已。 2、那黑乎乎的石头,也是有作用的,大概在几章之后,当然正文里没有,不知道会不会有细心的小可爱发现~ 小可爱们,别看前面有点傻白甜,后面,你要的都会有,因为本文又名《脑洞太大会出事》~ 感谢小可爱的支持! 第7章 chapter 6   也不知道黄卉是怎么跟齐安说的,第二天一早颜潇去找他时,只见齐安勤恳地执着扫帚扫着不大但收拾整齐的院子,走近才发现他只是身体在干活,脑子却不知在想什么,连有人进来都不知道,盯着扫帚的尾看它什么时候能变成火箭喷出的火焰,带着他飞到遥远的地方。   颜潇轻轻拍了拍齐安,齐安瞬间一蹦三尺高,要不是齐安没戴眼镜,也没穿斗篷,颜潇都要怀疑齐安是不是被哈利附体了,“在想什么呢?今天来偷东西的人可真是赚了,把你家搬空都不会被发现,说不定还能跨行当个人贩子,卖得不少钱呢。”   齐安下意识往屋里张望了一下,发现家里东西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要搬走好像还真挺容易,随即反应过来颜潇这是打趣他的话,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满脸涨得通红,又看到那烧了一半的房子,微微扬起的嘴角又瘪了下去,说:“我家这样,也没人要偷。”   颜潇默默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两人就这么一人站着,一人扫着永远也扫不完的地,沉默无言。   颜潇就是来看看齐安,担心他过不去这个坎,对他母亲产生什么误解,转头恨上他母亲,那这个罪过就大了,但现在看来,还是高估了齐安的,他除了U发热,没法短时间内处理如此大量的信息外,并没有产生“恨”之类,这么复杂的情绪。   齐安家的院子处于一个偏僻的地方,到小镇的主干路要经过一段几乎没什么人走的巷子。一出院门,萌仔的双耳又高傲地立起来,尾巴严肃地向上弯起一定弧度,活像一只巡视领地的狼王,一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锐利的双眼和灵敏的双耳。   颜潇自然也注意到了萌仔的反常,但只以为它是来到了陌生的地方,有点不安,习惯性警惕,盯着路边并不引人注目的砖头想着到底是谁费尽心思要找黄卉母子麻烦,还不惜要他们的性命。   要说是生意的竞争也不是没可能,但是就颜潇这几天的观察来看,完全没必要,黄卉餐饮店的位置比其他的都要偏僻,除了周围的住户几乎没有人会千里迢迢跑到这么一个普通菜色又不安全的地方吃饭,而且黄卉不是本地人,还未婚先孕,受人排挤的她生意本就不好,也是近几年大家渐渐知道了她的为人,再加上一直勤勤恳恳靠着自己的双手,支撑母子两的日常开销,才对她有所改观。   突然,手里的绳子一紧,颜潇这才发现萌仔没跟着他走,而是落后几步端端正正地坐着看他,眼神里满满都是“愚蠢的人类”,看得颜潇特别想动手揍它。   萌仔见颜潇已经发现它停下来后,转头严肃地盯着前方,颜潇顺着,它的视线看去,那是齐安家院墙和邻居家院墙中间的夹缝,那夹缝也大的不可思议,只比这小巷略小一点儿。   没来由地,颜潇将手里的绳子收得紧了些,没让萌仔离他太远,跟着萌仔往那夹缝深处走去。   这夹缝竟与另一条小巷子相通,只是这小巷子似乎不怎么正经走人,要抄近路之类的才可能想到它,颜潇探出个头左右看了看,没什么人经过,窗子也紧闭,这时候,大人都出去工作了,那些熊孩子们也在家里待不住,三三两两约着不知上哪浪去了。   大人孩子都忙着,来这里除了熟悉地形什么也干不了,但是萌仔警惕地将他带来这里就只是来认个地形,防着以后被人追杀好逃命是吗?   一阵风过,带来了淅淅索索的说话声,声音的主人貌似不想给“第三个人”听到,说得极小心,但不难听出就在这附近,这些窗都关上了,显然不是从屋里传出的,那对方很可能就躲在某个夹缝中。   颜潇低下头,正好萌仔也抬起头看他,两只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很有默契地行动起来。   萌仔动了动耳朵,带着颜潇向一侧小跑过去,待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萌仔一改快速的小跑,匍匐前进,像是只锁定猎物的资深猎食者,颜潇在它身后屏住呼吸,凝神细听。   “那你说怎么办吧,放火又不行,直接一刀砍了又不行,到底要怎么样?”   “就你那什么辣鸡技术,白白放了几桶油都烧不死人,还让人给灭了火,哎,你说你防火就放火,还搞那么大动静,把人弄醒了怎么地?”   “你以为我想他们醒?老子本来就快放好了,最后半桶了,谁想到不知从哪跑来只狗,黑灯瞎火地碰那窗‘哐啷’一声掉下来碎了,我能怎么地,还放火跑出来,没被发现就不错了 ,要让我找着那只狗,我不neng死它我!”   颜潇眼神落在萌仔不自在动了动的耳朵上,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也解开了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这些人的目的清楚了,但是接下来并不好办。   “哎,你说,什么人跟那婆娘有仇啊?来这么些年也没见她跟谁闹过,要不是都说她扫把星不吉利,还真想来尝尝,就一晚也好……”   “嘁,你成天就想这些龌龊事,搞那些女人怎就不怕你婆娘发现呢?再说,那女的,表面上看起来规规矩矩的,谁知道她暗地里怎样的荡,不然她家那傻小子怎么来的呢?”   两人说着一齐笑了起来,那笑声男人一听就知道在想些什么,颜潇默默转过脸,不忍再听下去。   眼看着话题越跑越远,不知怎地又给拉了回来,“最近镇里不太平啊,听说又来了个什么什么世家的少爷 ,好像也是殊封城里头来的,你说会不会就跟找咱的是一伙儿的?”   “谁知道呢,那些大老爷们,吃饱了撑的,成天不是你斗我,就是我斗你,变戏法似的,变着法儿套,套着一个是一个,跟接上点边的都不放过。只希望他们别在殊封城都烦了,跑我们这儿,闹惨了,不好收拾了,又一锅烂粥。”   两人各自沉默了会儿,先前那人似是不打探点东西出来誓不罢休,“那什么怎么酒馆儿门口多了那么些穿着劲装的人,搞得我喝酒都不安心了。”   “哼,这还只是你看得到的,你看不到的还多着呢,说不定晚上你和那个小姐欢乐,外面就有双眼睛……”   “切,净瞎说!”先前那人听不得,忙打断他,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他们要干嘛?哪都有人,做那事也管,还有没有隐私了?”   “你还知道隐私?”另一人似乎被他逗笑了,接着又正色道:“听说是来找东西的,是一个叫什么海的人告诉他们这里有好东西,他们才跟过来的。”   “什么好东西?在哪?”   那人想了会儿,说:“我隐约听到好像是在楚星山脚下,你别打什么主意啊,那地儿可危险了,他们外地人不知道就算了,你本地人还不知道那厉害吗?听说他们也出好几队劲装人去找呢。”   “啊,这可不得了!”   “诶,走了走了,时间快到了。”   他们走后,颜潇眯着眼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不动声色的表情掩盖了内心的蠢蠢欲动。   颜潇拉着萌仔从另一个夹缝穿回原先的小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他走后,另一个夹缝里走出一身黑衣的男人,远远看去只有一团黑的衣服,走近了才能窥见,精致奢华的暗纹,与精致暗纹相衬的绝色容貌,让这本就不甚入眼的青石灰瓦齐齐失色,仿佛只是他脚下稍作垫脚的平石,连放出点尖硌脚都不敢。   他看着颜潇离去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他强做镇定的背影,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还能遇着个如此清纯可人的小美人儿,不负此行啊。   果然八卦在哪都是畅销的,只要有心,没有听不到八卦的地方,这次机缘巧合,听了个“墙角”,倒真收获了不少东西,还意外的有师父的消息,当然如果不是他神经过敏多想的话。   颜潇边走边想这其中真实的信息有多少,那两人看着也不像是能接触到核心消息的人,最多替人跑跑腿,但放火烧齐安家的,肯定是他们中的一人无疑了,如果他们说得是真的,那么这小小的楚星镇里竟有殊封城的两大的势力,颜潇不相信,一个齐安有这样大的能耐在过去的十多年都平安无事,却偏偏砸这个时候……   想着,不知不觉到了黄卉的店里,小店还是空荡荡,只有黄卉一人既是主人又是客人。   黄卉看见颜潇来,倒是没有那么冷了,还努力扯出个笑招待他,颜潇宁愿她不笑,笑得他看着都苦。   “阿姨,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要你们……你想好后路了吗?”颜潇没空寒暄,开门见山地问道。   黄卉差点没拿稳手里的杯子,扯出来的一点笑,又转成了死灰,她没有说什么,正值壮年的她,此时看起来竟如此瘦弱,肩上的压力简直要将她压垮,这次再没有人能帮她。   颜潇知道就算自己插手了也不能帮到他们多少,转身走了出去,低头看了眼乖得简直不像一只宠物的萌仔,唇角微微弯起。   萌仔见颜潇拉着它回到宾馆,心里的不安感更重了,这个平时吝啬得一比的两脚兽怎么突然那么大方,给它买了野兔腿,突然它灵光一闪,想起了上次颜潇给它买了野兔腿之后自己偷偷溜出去的事,很好,故技重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萌仔,你完了,你追不到你媳妇的。   萌仔:为啥?   作者:你媳妇有貌美抗体。】 第8章 chapter 7   回到宾馆,萌仔自觉地走到食盆旁边端端正正坐好,等着铲屎官带着香喷喷的兔腿来贿赂它。   它猜中了开头却没料到结尾,颜潇嘴角嵌着一抹笑,拎着保温的饭盒走过来蹲在萌仔身前。饭盒一打开,热气便争先恐后地冒出来,颜潇手托着饭盒在萌仔鼻子下走了一圈,萌仔小幅度地咽了咽口水,待颜潇走第二次时,就控制不住嘴巴,伸到肉前。   “啪”地一声,萌仔一下子惊醒过来,只见香源被隔绝了,只留下空气中还没来得及消散的香气,萌仔茫然地看着颜潇。   “很有能耐偷偷跑出去是吧?”颜潇笑着对萌仔说。   但这笑让萌仔感觉毛毛的,眼神闪烁,低下头洗爪子,以期逃过这场审讯,却被颜潇捏住了嘴巴,迫使它看着颜潇的眼睛。   “撞坏齐安家窗子的是你吧?是就用爪子拍下地。”说完,见萌仔仍在装傻,眯了眯眼睛,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萌仔无辜的小眼神与颜潇对视着,但颜潇不为所动,最后只好不情不愿地抬起一只爪子又放了下去。   颜潇捏了捏它的脸,说:“还敢不敢,嗯?”   “说个‘不敢’就给你吃兔腿。”颜潇起了坏心,如是道。   “嗷~”不敢了。   萌仔抬起毛毛的爪子,搭在颜潇手掌上,讨好地轻轻挠了挠,颜潇顺势握住了“投怀送抱”的爪子,狠狠地揉了一番,才将饭盒打开放在萌仔面前。   萌仔一见野兔腿就迫不及待扑上去,还极其护食地挨个舔了一圈,直到每只兔腿上都沾满了它的味道才作罢,颜潇心里很复杂,动物毕竟是动物,一见到食物就什么都不顾了,连聪明都得让一边去,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轻松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趁萌仔吃得欢,颜潇撸了好几把毛,撸得萌仔恨不得把野兔腿甩他脸上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咸猪手,放轻了脚步向门口走去,走之前还特地检查了番窗子,确定没有肉眼可见的缝隙能被自家这聪明过头了的狼崽偷偷跑出去,才关门离开。   白天不是个适合隐匿的时候,但对于算是半个野孩子的颜潇来说,只要是林子,就是天然的掩体。   颜潇头上密密布着一层汗,靠在一棵大树上微微喘气,看着不远处悠闲地摇啊摇,慢慢晃过来的汽车。还有不到500米就到楚星山脚下了,而这条路能去的地方也只有一个,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   颜潇躲在茂密的灌木丛里,静静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车上下来几个穿着黑色作训服的人,应该就是那两个人说的穿着劲装的人。   他们下了车,没有到处走,而是肃立在车旁,直到一个身着西装的人从车上下来,那人先是向四周观望了一圈,接着抬脚向一个地方走去,那四人紧紧跟在他身后。   颜潇远远地跟上去,还没看清,那四人一眨眼就不见了,颜潇没有冒然跟上去,而是在周围探了一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机关的痕迹,才满心疑惑地小心接近他们消失的地方。   里他们消失的地方只有几棵树的距离时,一阵风声突然接近,颜潇手里的匕首瞬间滑落到手掌,反身要攻击时,被人抢先一步掐落了他手中的匕首,带着他滚进一旁浓密的灌木丛里,“哐当”颜潇原先在的地方落下了一只金属质地的笼子。   就在笼子落地的那一刻,那四人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训练有素地开始地毯式搜索。   颜潇被黑衣人捂着嘴禁锢在怀里,两人躲在一棵树后,与不远处不停搜寻的四人形成了微妙的氛围,只差一点儿火星,就可以点燃整个战局。   颜潇就这么静静的被禁锢着,感受着对方的气息扫过脖颈,带起微微酥痒,淡淡的男士香水将他紧紧笼罩在那极狭小的空间。   脚步声渐渐接近,两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各自脑中飞快地计算最佳的逃跑路线,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瞬间出现在他们右侧,颜潇还没看清那人,禁锢着自己的手就一松,再转过头去看时,只见黑衣男劈手硬生生将劲装男的手掰向另一边,“砰”地一声在所有人耳边炸开。   颜潇被这枪声震得懵了会儿,就在他愣神间,黑衣男已经夺过了□□,接着又是三声枪响,过后便是,被黑衣男拉得一个踉跄,向丛林深处跑去。   两人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黑衣男一把将颜潇塞了进去,自己则警惕地在外张望了一下,确认安全了才矮身钻进去。   一进去就与颜潇明晃晃打量的眼神撞上了,但他没有丝毫自己是危险人物的自觉,弯着勾人的桃花眼,冲颜潇一笑,简直迷死人不偿命。   颜潇深谙“越漂亮的花越是剧毒”的道理,对他的□□起了天然的屏障,保持着最适合攻击的姿势,冷冷地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祝毅见□□没用,也没尴尬,自然而然地转换到无辜的频道,一双桃花眼扮起纯来毫无压力,说:“小美人好无情,人家才刚从强盗手里就你出来,竟就翻脸不认人了,好伤心!”   饶是颜潇有多见多识广,听到他不要脸的强调,也着实恶寒了一番,轻轻搓了搓抖落的鸡皮疙瘩,打量起面前这养尊处优的公子,这人必定来自于那两大势力中的一方,就救自己和被人追杀的情况来看,应该是与那寻宝的势力是敌对的,寻宝的那方,没意外的话是要黄卉母子的人,那么眼前这人姑且算自己人?   祝毅伸手在颜潇眼前晃了晃,见他回过了神,才收回手,懒懒地靠在后面的石壁上,说:“我知道我长得很好看,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我的美色所迷,那也不用看这么久吧,要知道我们还在被追杀呢。”   颜潇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还知道被追杀,那您老现在在干嘛呢?   祝毅也不在意,他嘿嘿一笑,道:“要问别人姓名得先自报家门,这一点美人儿不会不懂吧?”   颜潇眯了眯眼,微微笑道:“是我唐突了。在下颜潇,颜色的颜,潇洒的潇,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祝毅但笑不语,半天,才惜字如金地吐出两字:“祝毅。”   颜潇从善如流道:“多谢祝兄出手相救。”   祝毅拜拜手,说:“行了吧,你要肯叫我一声‘哥哥,就连这谢字也可以免了。”   现在荒郊野岭的,周围连鬼影都没有一只,他能不能把这祸害解决了,省的放出去还要劳动更多人除害。   最后当然是没有,两人休息得差不多,也估摸着那些人快追到了,便选了条近路走了,没想到祝毅这个世家少爷,竟比他还熟悉这里的道路分布,也不知道在来之前做了多少准备工作。   快到小镇街道时,一路没怎么说话的祝毅突然说道:“我知道黄卉,也知道有人要她和她儿子的命。”   颜潇猛地转过脸去,看着祝毅依然面不改色,恍若不知自己说出的是什么,他曾无数次想过,祝毅就是那个救黄卉的好心人,但出于某种顾虑没有问出口,而祝毅的这一句,让他确定了,祝毅不是那个好心人,那么他在这件事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   余晖自背后洒向地面,将影子拖得长长,突然他余光瞄见旁边也有一个被拖得长长的影子,只是比起他的来,要小得多,两只机灵的耳朵标志性地落在影子最前方。   颜潇一低头,与萌仔控诉的眼神不期而遇,萌仔的毛不似平时那般光滑,显得有些杂乱,也不知道它跑去哪找自己了,心里是又喜又怒。   颜潇弯下腰,将萌仔举到与自己的视线平齐,故作严肃地问道:“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不乖乖待在着,老那么野跑出来做什么?”   “嗷呜嗷呜。”还不是担心你,我不在你身边,要是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下次再这么乱跑,看我不收拾你!”颜潇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嗷呜。”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与萌仔一通闹,颜潇的心情放松了些,他简笔画出了简易的地形图,再翻出了许久没穿的夜行衣。   萌仔一看颜潇这架势,就知道这家伙是要搞事,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敌人”一离开领地,就冲过去抱住大腿,就算会被打死也要跟着去,真是这两脚兽,就不能让它省点心吗?   为了今晚的夜探能顺利进行,颜潇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没想到却在临行前被一毛团绊住了脚,还是加了强力胶的那种,怎么甩也甩不开,最后只好认命地抱起它,再三嘱咐不许乱跑,才得以上路。   颜潇知道,祝毅肯定不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乱窜,定会派人来盯着他,要想甩开他们谈何容易,但降低人的警惕就简单多了,只要保持平常就可以了。   七、八点是晚上最好的出门时间,这个时间出去既能逛街,又不会太晚回去,这也是大多数人选择在这个时间出门的原因。   不管对方因为什么原因没有立刻把萌仔认回去,只要他还有那心思,就一定会派人盯着他们,就算没有特地派人盯着,这小镇里应该也到处是对方的眼线。   颜潇自认没有能从专业特卫眼皮子底下脱身的本事,他能做的也就躲在人堆里,使他们暂时失去目标,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脱身。   颜潇插着裤兜大摇大摆地走出大门,似是斟酌了一下,而后向人流量较大的商业街走去,走走逛逛,像是纯粹对这些很好奇,想来看看的样子。   在小镇住了几天,颜潇已经暗中把小镇的每一条小道都摸清楚了,他会选择这条路,一个原因的是人多,还有个原因是这里有条小路,可以通向小镇外,直通楚星山。     第9章 chapter 8   由于楚星山的凶煞的传闻,导致这条路几乎无人知晓,当然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而且这条路的隐蔽性特别好,如果不是特别熟悉这些道路分布的人,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条小路,颜潇也是机缘巧合才发现这条小道的。   进入这条小道后,颜潇就加快了脚步。经过特训的颜潇自然不会怕黑,但黑暗往往能使情况变得更加不可控,有很多危险因素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皎洁的月光洒在颜潇前方的路上,疾行使他的额头蒙上了一层薄汗。训练使他对危险的敏感度强于一般人,而这对危险的直觉也在无形中救了他很多次。   此时的他心底涌上一丝凉意,白天还挺正常的小道,现在却处处透着诡异,仔细去看的话又正常得很。   耳边时不时传来风吹树叶的声音,是了,声音……这里□□静了,安静得都不似人迹罕至的地方。   像这样难得没有人注意的地方应是动物的天堂,而现在正是夜行动物活跃的时候,理应不是如此安静才对的呀。   突然,不远处传来几道区别于风的声音,像是多种乐器混杂在一起的声音。音乐,荒郊野岭的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弹奏乐器?   萌仔在背包里不安地动了动,颜潇背过手拍拍它,让它安静待着。萌仔还是只小狼,即使见识过它的能力,但它还是一只萌萌哒的小奶狼是不争的事实。   循着细微的声音,颜潇来到了一片空地,听声响就是在这附近,但前方就是楚星山,根本不会有人上去,也就是说在这附近,然而连个人影都没有。   背包内的萌仔再次动了起来,而且这次动得特别剧烈,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出来的样子。也许感觉这样的动作引起不了颜潇的注意,萌仔祭出爪子,一个劲儿地挠背包,还配着“嗷嗷”的叫声。   颜潇无法,只好将萌仔从背包里拿出来,抱在怀里。萌仔很喜欢颜潇抱着它,因为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抚摸很舒服。不过,这次,萌仔犹豫了一秒,就四腿并用地从颜潇怀里跳了下去。   颜潇一惊,快步跟上萌仔。   萌仔向前跑了几步就停下来摸索,时不时用爪子拨开表面的泥土,低头嗅嗅。反复几次后,像是确定了什么,径直向一个地方跑去。   颜潇落后了萌仔几步,待他停下时,只见萌仔正围着一只其貌不扬的石头转圈。正正反反转了几圈后,萌仔突然直立起来,然后猛地将两只前爪向那块石头压去。   颜潇还没来得及阻止,就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很快石头旁边,原本坚实的地面,出现了个方形的洞。   颜潇只愣了一会儿,就走过去抱起萌仔,轻拍了三下屁股以示警戒,而后将它紧紧箍在怀里。   摸出背包里的手电,向下照去,有一段楼梯,后面就看不见了,估计是有个转角。   颜潇摸出早已准备好的手电,打开尾部的空气检测器,同时将手电的亮度调到最大,顺着楼梯向下走去。   到了楼梯的尽头,手电尾部还亮着绿灯,空气质量没有问题,一般来说久封的地室或多或少会产生一些对人体不好的气体,而这看起来一切正常的空气,却正透着不正常,一定有人常待在这儿,就算不常待着也一定经常过来,想起下午突然消失的那些人,不知道和这地洞有什么关系呢。   转角后是长长的隧道,石壁上还挂着夜明珠,然而隧道太长,即使有夜明珠也不能看清整条隧道。   颜潇的后背一阵阵发寒,隧道、夜明珠什么的,太诡异了有木有!就像不小心进入了什么人的墓一样。两边石壁上会不会有机关什么的啊?一踏进去就被射成筛子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爽。   颜潇咽了咽口水,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好奇心使他没有第一时间退出去,而是抬步往前走。上次那个洞府之旅没有让他尽兴,这次可千万别再让他失望了。   颜潇边走边注意着四周,石壁凹凸不平,上面没有一般墓所有的壁画,夜明珠像路灯样,只照亮周围的一小范围,隧道里很安静,只剩下颜潇的脚步声。   颜潇一路平安地走到了隧道的尽头,那是一道门,理所当然、和隧道风格很配的门。颜潇试着推了推,当然,那门纹丝不动,颜潇早料到了,只是看看能不能投个巧而已,事实证明他的运气并不是特别好。   在刚推门的时候,颜潇感到了手掌下一些异样的突起,将手电靠近门,颜潇看见了四个方形的图案,图案繁杂而怪异,颜潇一时候没有看出来是什么。   手指在图案上摩挲,感受从手指传来的触感,等等,这也许并不是什么图案,而是……公式?   在一个文明程度落后的小山镇,竟藏着一道要用高级公式来解的门?   颜潇很无语,但这可难不倒他。从古至今,数学一直是很有用的东西,各行各业都要学习数学,当然也包括盗墓行业,谁知道会不会遇到一道要用高级数学来解的门呢。   虽然颜潇并不是盗墓业的,但常在山里走,怎能不闯进一两个墓室呢?他的师父为了小徒儿能安全出来,硬是逼得他学好了数学、暗器布置法、法阵破解术等奇奇怪怪的东西。   摸索了一阵,颜潇心里已有了答案,这应该是密码一类的东西,下面他应该要找数字之类的东西。颜潇在周围不住地乱瞄,一顿,萌仔呢?刚刚他自然地用了两只手,而不知道萌仔是什么时候离开他怀抱的。   这里处处透着诡异,萌仔还是一只小狼,如果它贪玩不小心碰到什么,掉进了陷阱就不好了。   颜潇叫了几声“萌仔”,然而,隧道里除了回声什么都没有,这世界就像只剩下了颜潇一般。   慌乱、担忧等等情绪一下涌上心头,萌仔不见了,颜潇无心再破解什么密码,忙转身准备回去找萌仔。   刚走两步,就感觉踩到了什么,这是他刚刚来时走过的路,刚才还没什么的。出于疑惑,颜潇弯腰捡起了地上躺着的小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刻着数字的小薄片!!   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毫无疑问,而此时的颜潇陷入了两难境地。   “嗷呜嗷呜~”   你怎么还不开门!   颜潇听到小奶狼的叫声,心情一下舒畅了,随即又有些愤怒,这小狼崽子,老是乱跑,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也敢乱跑,就该拿条狗链子拴着。   还不知道自己将要被栓狗链的萌仔,飞扑进颜潇的怀里,乖乖地窝着,就像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颜潇无奈地理了理萌仔跑太快被风吹乱的毛毛,站起来向门走去,抽出刚解出的几个数字。   那些薄片一放到图案上就被紧紧地吸住,薄片上发出红色的光,待四张薄片对号入座后,薄片的光由红转绿,石门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条不具特色的走廊,穿过走廊,颜潇来到了一个极具现代化气息的大厅,大厅呈六边形,每边有一道门。每道门都是一样的荧白色,上面没有门把手,也没有任何现代化的锁。   颜潇犯难了,这时一直安分如鸡的萌仔又来刷存在感了。   颜潇皱了皱眉,拍了一下萌仔的屁股,道:“乖乖待着!”   “嗷呜嗷呜~”被训斥的萌仔委屈地叫了起来。   百试百灵的卖萌攻势失了效用,颜潇说什么也不肯放萌仔下地,有了前几次的教训,他可不想再尝这种担忧的滋味。   “你想给我指路就这么指吧,想下地乱跑,没门儿!”颜潇揉揉毛毛的脑袋,说了这么个法子,他知道萌仔不会让他失望的。   被揉得晕晕乎乎的萌仔,觉得这似乎是个好办法,调用尚存的感知,抬起小短爪指了个方向。   颜潇笑了笑,朝着萌仔指的方向走去。虽然不知道萌仔依据什么确定的方向,但这不影响颜潇相信萌仔,小狼崽辣么聪明,肯定是对的!   颜潇在一扇门前站定,没有急着去开门,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机关之类的东西。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没看出什么来,颜潇大着胆子将手放在门上推了一把,没推动……   许是这门太重了吧,颜潇刚想再用力推一把,这时以颜潇手掌为中心荡开一圈圈涟漪,接着洁白的门上出现了一行字――“阵前各方无一生”,下面还有一方格。   方格旁边虚浮着一行小小的字――“打一字”。   这时候如果有人说这是一个地下秘密实验基地,颜潇绝对会一萌仔胡过去,你TM见过谁家实验基地的门用字谜做密码的?   字谜对颜潇来说不难,小时候他都是拿字谜当玩具玩儿的,稍微思考了一会儿,就得出来答案。   门上的字像雪花般消去,颜潇期待而又警惕着门开时,门上又浮上来――“一点一横,两眼一瞪,大腿一翘,扑嗤一刀。”   颜潇:“……”   写完最后一笔,门上又出现了涟漪,而后门渐渐虚化,最后变成光点消失了,消失了……   颜潇愣愣地看着门消失,不得不说,这样的欢迎方式确实很带感。   门后又是一条长廊,这条长廊深不见底,只有远处的一个光点,昭示着长廊还有尽头。   长廊没有任何照明设备,但墙体是荧光的,倒是照的长廊通亮通亮的。墙上还绘着壁画,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颜潇觉得有趣,不知不觉便入了迷,待他回过神时,也走到了长廊的尽头。   然而这时再回想壁画的内容,却什么也想不起,就像做了一场梦般,似是深刻,却又未曾留下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萌仔举举小爪爪,悄咪咪求个收藏~ 第10章 chapter 9   虚无缥缈,轻音勾魂。   似有若无的琴声,在颜潇踏上阶梯时愈发清晰起来。或许是壁画的情绪影响,颜潇此时有些低迷,再配上忧思的音乐,悲伤不知从何而来。   “嗷呜嗷呜”似乎感受到了颜潇的情绪不对劲,萌仔抬起头,讨好地叫了两声,又用头蹭了蹭颜潇的手掌。   颜潇心里稍感安慰,不管怎么样,还有萌仔陪在自己身边,即使它什么也不会说,但陪伴已经是很好的安慰。   颜潇继续往前走,来到一装潢华丽的屋子前,旁边是一条昏暗的长廊。屋子极富古早中国的气息,只不过把木窗、木门改成石质的而已。   颜潇深吸一口气,将手从萌仔的毛毛里抽出来,规规矩矩地敲了三下,不管里面是什么妖魔鬼怪,总要会一会。   门内琴声依旧,除了琴声,再没有任何动静。   颜潇不放弃,又敲了一次门,同时喊道:“有人在吗?我可以进去吗?不回答的话,我就当是默认了哦。”   还是无人应答,奇怪怎么会没有人呢?颜潇刚想推门进去,一直竖着耳朵,保持警惕的萌仔,提示地拍拍颜潇的手背,在颜潇低头向它看过来的时候,毛毛的爪子指了指黑乎乎连鬼影都看不到一只的长廊。   那处黑暗而平静,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危险的样子。颜潇不解地看萌仔,只见萌仔顶着呆呆的脑袋,竖着双耳,如临大敌般盯着无甚异状的地方。   颜潇不怀疑萌仔,让它如此警惕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但他这时候不想过去,这音乐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迫不及待想要进去看看。   颜潇再一次伸手推门,一顿,脚步声从他身侧的长廊尽头传来。   颜潇收回手,转身,怀里的萌仔愈发紧张了,全身肌肉紧绷,随时都能扑过去,给人以致命一击。   微光照出来人的轮廓,黑色风衣在步伐风的带动下向后轻扬,被风衣遮盖下的身体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光线打在他脸上,映出一片阴影,但那轮廓!   颜潇倒吸了一口气,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人。下意识抱紧了怀中的萌仔,对方强大的气场让他不自觉往后退了好几步。   这人白天才救过自己一命,还隐晦表达过与那些找宝物、杀齐安母子的人不是一伙儿的,那么现在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颜潇心砰砰砰乱跳,萌仔保持最佳的攻击状态。   男人有条不紊地走着,脚步声规律地回荡在不大空间里,每一声都像是敲击着在人心上。   男人走到颜潇刚刚站的地方,停了下来,看也没看颜潇一眼,伸手敲了三下后,便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颜潇的小心脏还在加了码跳着,萌仔尖利的奶牙还没收回去,一时竟生生顿在那儿,黑暗中只留颜潇“咚咚”的心跳声。   良久,颜潇渐渐恢复晴明,一时的应激反应使他   再一次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门,还是没反应,不要说里面没人这种鬼话了,他不会信的,他刚刚还亲眼看着人走进去了呢!   虽然觉得有些不好,但他已经敲过门、也说过话了,刚刚他还明晃晃站在门口来着。求而不答,那他自己探索不为过吧。   这么想着,颜潇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檀香缭绕,烟帘缥缈。琴声似水流畅,仿佛世间的所有惊扰都无法激起水花。   颜潇一步步向里走,被里面的装饰惊艳了一下,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古时的宫殿内室。   房间里的琴音更加纯粹,隐约传来说话声,而琴音却丝毫未受影响。颜潇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那感觉。   转过屏风,入目的是坐在圆桌两侧的两人,一个就是先前在门外遇到的,而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妖娆的……男人。没错,打扮得骚里骚气、像是花楼红魁的男人,因为他看到他的喉结了。   里间一览无余,没有第三个人,也没有想象中的琴。目光一转,落在了角落里放着的唯一不符合房间气息的物品――空放。   颜潇“……”   空放:“……”感觉到来自世界森森的恶意。   颜潇恶意满满地盯着放在角落的空放看了一会儿,关注点回到相谈甚欢的两人身上时……   诶?他们怎么还在相谈甚欢?就像……自己不存在一样。   颜潇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当下缓步走向黑色风衣男子,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下的触感是真实的,还能感受到风衣表面的寒意,可男子就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依旧相谈甚欢。   妈耶,颜潇觉得自己的脑子浆糊了,谁能告诉他这般违反科学规律的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发现他们都看不到自己,还是给颜潇壮了胆,他们无法感知自己,那他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觉得尴尬了,反正没人知道。   兴冲冲想要研究这一屋子东西的颜潇蓦然一顿,凝神细听――   “秦柯传来消息说,已经大致确定秘地的位置,只等你带人去深入确认了。”   “在哪?”   “殊封城。”花魁男顿了顿,勾起唇角,道:“秘地显出踪迹,石岭海绝不会乖乖等我们深入,说不定……”   没等花魁男说完,风衣男接口道:“石岭海失踪了,只留徒弟在楚星山。”   “呵,果然奸猾,留下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子,就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了,可笑!”花魁男绝美的桃花眼,退去妖艳,取而代之的是凶狠,嘴角噙着一抹邪笑。   花魁男转过头,斜睨着风衣男,道:“虽然什么都不懂,但还可以成为个很好的棋子。”   风衣男脸色依然淡淡的,但语气严肃道:“曼简,注意你的本职。”   曼简不在意地撇撇嘴,说:“我只不过是提个议,用不用随你。石岭海看似放弃了这个小娃子,以他对徒弟的宠爱,绝对是会找机会把人给带回去的。”   风衣男沉默了一会儿,道:“我自有计较,你不用多管。”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听说祝大公子新带回来的小公子是个美人,小心美人带毒啊。”曼简悠悠斟茶,见祝毅□□的背影微不可查地顿了顿,又微微笑道:“慢走,不送。”   颜潇呆滞地站在一旁,信息量有点大,石岭海是他师父的名字没错啊,听他们的意思,是师父把他扔了然后自己逃了?   虽然早就意识到师父可能遇到麻烦了,但他怎么也不相信师父会放弃他。   还记得小时候,师父为了保护他,不惜只身犯险,最后他完好无损,师父却受了重伤,要不是隐世医师的及时医治,他可能又再一次成为孤儿。   祝毅的脚步声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只余音乐缭绕,安静得像是从来没有多出过一个人。   曼简优雅地拿起刚斟满的茶杯,细细品啜一番,又一仰头饮尽。   “你还要待在那儿看到什么时候?”曼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说。   颜潇被他突然的说话声惊了一下,四周望了望,没人呐,他跟谁说话?   曼简没有回头看他,却像是知道他的动作一般,笑了笑说:“没有别人了。”   说着,曼简转过身来,精准看向颜潇所在的方向,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妈耶,要不要这么销魂,你不是看不见我的吗?颜潇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怎么样?看到他了,开心吗?”曼简说。   颜潇:“……”大哥,拜托,说人话……   看着颜潇空(茫)洞(然)的眼神,曼简笑得越发得意了,看着颜潇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只进入瓮中的鳖一般。   曼简:“何必呢?你爱他爱得愿意为他去死,可他呢,听了你的死讯,转身就和别人订婚。美人在怀,你以为他还会想起你吗?即使只是你的一丁点好……”   颜潇:“……”我做什么了?他不是在和我说话,对吧?   曼简:“与其深陷不爱你的人的泥潭,不如投入爱你的人的怀抱,至少可以得到下半辈子的无忧。”   颜潇:“……”我是不是穿越了?   曼简自说完那句话后,就一直看着颜潇,从一开始的温柔妩媚到后来的凶狠无常。   颜潇沉浸在自我怀疑中无法自拔,自然也没有看到曼简神色变化的过程。   曼简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忽的从座位上站起来,猛地冲到颜潇跟前,喊道:“你有什么资格!你凭什么得到这些,你凭什么得到了还不懂得珍惜!你有什么资格?!”   话音落,曼简嘴角流下一行血,最后一句话说得太激动,嘴里的血喷到颜潇脸上。   颜潇:“……”妈呀,你血口喷人!   曼简说完那句话后,就有些体力不支,靠着旁边的柜子,渐渐下滑,但眼睛还是死死盯着颜潇,就像看着欠债500万大洋不还(huan)还(hai)活活将人气死的人一样。   滑到底部,曼简头一歪,晕死过去,那双眼还死死盯着颜潇。   颜潇被这一变故吓得不要不要的,搞不懂刚还好好坐着跟他聊着听不懂的话题,为什么会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   颜潇被曼简盯得浑身发毛,但还是鼓起勇气一步步挪过去,伸手在他鼻下探息,没气儿了?   颜潇:“……”万一警察叔叔把他当成杀人凶手了怎么办?他可什么都没做啊。   颜潇刚要站起来,眼前一黑。   夜风习习,拂过沉睡的树林。突然,一团不明物体动了,一下,两下,醒了。   萌仔甩甩晕乎乎的头,茫然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想要站起来,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低头一看,愣了一秒,抬起毛乎乎的小短爪,翻过来又翻过去,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萌仔看了看不远处躺着的人,思考了一秒,而后,小小的身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身影。   微光并不能照出男人的全貌,但已经可以辨认出,这是一个有着羡煞凡人的俊颜和身材的男人,最令人兴奋的还是他……没穿衣服。   男人打横抱起不远处躺着的人,少年精致的脸庞,泛不正常的白,男人皱了皱眉,抱着他走往来时的路。     第11章 chapter 10   日光透过半开的窗偷偷溜进来,驱散了压抑与不安,将室内的一切从黑暗里解救出来。   床上躺着的人,眉头轻皱,睫毛小幅度颤动,而后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   颜潇茫然地看着熟悉的房间摆设,还有因为他起床动作太大而惊醒的萌仔。难不成他只是做了一场梦?可这梦也太真实了。   萌仔趴在一旁,支愣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颜潇,颜潇也默默与它对视,好似有什么不一样了,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只要是醒着,萌仔不说总赖在他怀里,至少会待在他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从没像今天这般,成熟?   要是之前的颜潇,一定会点点头,说一声“萌仔长大了”,但是现在他心情很不爽,必须要发泄一下。静静地与萌仔对视,下一秒,突然出击,向萌仔扑了过去。   萌仔被他这一手吓了一跳,就要下意识躲开,不知想到什么生生一顿,僵硬着身子趴在原地。   颜潇得偿所愿把萌仔抱在怀里……撸毛。萌仔比刚捡来的时候,长大了不止一点,毛毛也浓密了很多,软软滑滑的,手感别提多好了。   被揉得七荤八素的萌仔一脸生无可恋:“……”我为什么不躲开?   颜潇一边撸毛一边碎碎念,自从发现萌仔能听懂他说话后,就养成了每天都和它说话的习惯,虽然萌仔无法给他高级的回应,但谁知道呢,说不定哪天就能开口说话了。   “萌仔啊,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顿了一会儿,继续道:“梦里我去了个很奇怪的地方,遇见了两个很奇怪的人,最后一个走了,一个莫名奇怪死了,你说……”   萌仔从他开口说话就竖起耳朵,听了他说梦后,陷入了深思,萌萌哒的小脸渐渐凝了下来,如果他有眉的话,也许可以看到一只蚂蚁夹死在深皱的眉中。   “可是……”颜潇没有发现萌仔的不对劲,说:“又不像梦,太真实了。如果不是梦,那也太奇怪了……”说完,手下更使劲地撸毛。   萌仔:“……”这确实不是梦……   颜潇正专心地和萌仔说着话,突然瞥向一旁,那儿正放着一只凌乱的包,如果不是这里放着的包只有一个,颜潇都不愿意认它。   东西倒是一件不落全在包里,几件衣服团成团塞着,师父给他的野外生存小道具卡着缝儿夹在衣服里,一拿出来,“啪啦啪啦”掉一地。   颜潇慢慢转过头,眯着眼意味不明地盯着某只正事不关己打哈欠的狼崽,把它炖了煲汤的心都有了,最后咬咬牙,认命地开始收拾一团糟的包,谁让他养了只那么皮的狼儿子呢?真是上辈子欠了它的。   颜潇将包里仅剩的一点狗粮倒进食盆里,放在萌仔面前,还敲了敲食盆示意它开饭了。   然而,见着吃的就恨不得黏上去的萌仔,此时竟无动于衷,还悠闲地舔着爪子。   萌仔:“……”我再怎么说也是一只高贵的布瓦维尔狼,怎么能吃那么低级的东西!   颜潇看着委屈巴巴趴在地上的萌仔,平时神气的小脑袋都恹恹搭在前爪上,这是怎么了?   颜潇摸摸它的头,捏起一颗狗粮递到它嘴边,萌仔呜咽一声,转开了头。嗯?之前不吃得好好的吗?   瞟到一旁还没来得及扔掉的饭盒,颜潇了然,他手放在萌仔头上乱揉一通,说:“还养叼了你,啊?也不怕吃穷你老爹我。”   萌仔被压制得动都动不了更别提还嘴了,只得呜咽地受着:“……”爹?可真会占便宜!   颜潇抱着耍小脾气不肯拴狗链的萌仔来到街口,就看见齐安站在不远处,有些焦急地东张西望,看到他后,眼睛亮了一下,随后一路小跑到他面前。   “你……”齐安气喘吁吁地说,“你知道……”   颜潇拍了拍他的背说:“别急,慢慢说,我知道什么?”   齐安转了个音道:“昨晚有个人来我家了,说是……”   颜潇见他说了一半又停下来左看右看,问:“说了什么?”   齐安谨慎地环视了周围,凑近颜潇小声道:“说是知道我们家房子着火的原因,还,还说……”   颜潇知道他要说什么,自动将话接了下去,道:“这不是意外,是有人要你们死?”   齐安小脸煞白,木然地点点头,看颜潇就像看着救星一般,抖着声说:“我,我不敢跟别人说,连,连妈妈也不知道,你,你能帮我吗?”说到最后,声音弱得几乎听不见。   颜潇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了什么,问:“来找你的是谁?”   齐安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看了颜潇一眼,说:“我……我,他穿着富贵衣服。”   富贵衣服其实就是西装,楚星镇远离外界,通讯也不发达,这儿的社交不需要刻意地穿着打扮,西装需要精心维护,对小镇的居民来说太过奢侈了。   颜潇刚想说什么,余光瞥见不远处换了身淡雅的服装,仍迈着优雅步伐,缓缓走来的某人,想起那诡异的梦,到嘴边的话一下咽了回去,拍了拍齐安的肩,示意他换个地方说话。   “见到恩人转身就走,原来这就是你的报答方式?”   一句话轻飘飘地落在身后,却砸的颜潇一个激灵,不知为什么,自从见了“梦”中的祝毅后,颜潇就不太敢接触他,他的冷漠、无情与他   按捺下心头的不安,认命地转过身,表面恢复一贯的平静,只有深陷怀中的萌仔知道颜潇有多紧张。   萌仔:“……”大大我毛都快秃了,你紧张个毛啊!   看着渐渐走近,面带温柔笑容的祝大公子,颜潇不自觉想起“梦里”祝大公子面若冰霜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这样的祝毅。   颜潇也只愣神了一会儿,很快状若什么也没发生,道:“那恩人希望我怎样报恩呢?”   祝毅温柔的笑又深了一分,道:“以身相许,怎么样?”   齐安:“!!!”一定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   萌仔:“!!!”信不信我手撕你!   颜潇抚了抚萌仔的背,将小奶狼炸起的毛抚平,浅笑道:“恩人,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萌仔成功被颜潇安抚了下去,但仍没降低警惕,竖着耳朵听祝毅和颜潇谈话,时刻防备着自家铲屎官被这妖孽拐走,有这么蠢的铲屎官也是够了,还得留神注意着,真是不省心。   祝毅本来就没想颜潇会答应,听了他的话也没觉意外,刚刚一瞬间凝滞的气氛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唇角完美的弧度,他说:“那我请两位和杯茶总该赏脸吧?”   齐安后知后觉地发现跟在祝毅身后的人,与昨天来找自己的人穿的是同一样的衣服,下意识向祝毅看去,发现后者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眼神就像是棉花里藏着刺,看着绵软可爱,实则暗藏可怖杀意。齐安不想和祝毅多待,但又不敢违抗他,只含糊地应了声。   两人短暂的交锋没有躲过颜潇的眼睛,包括齐安看见祝毅的保镖后一瞬间空白的表情,他能确定昨晚找齐安的就是祝毅的人,可是为什么呢?祝家不是专门做慈善的,却连着救了他又提醒齐安,还提出能帮忙解决,要说他没有别的目的,颜潇是不相信的。   两人跟随祝毅一同到茶楼,这茶楼有很浓厚的乡土气息,刚踏进茶楼,陌硝花的特殊香气便萦绕鼻间。   陌硝花是楚星镇特有的茶,别看名字里带了个花字,它可不是什么花,只是长得像朵花,它的“花瓣”其实是叶子,叶子环绕式地将嫩叶包围在其中,颜色也不古板,斑驳可爱。   陌硝花长得可爱,也有独特的效用,按理说,不多时便可闻名全球,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陌硝花独特的香气,外乡人闻过一次,便不想再尝试第二次,也只有本地人,从小接触陌硝花,才能体会它神奇的效用。尽管它极其不受外乡人喜爱,但是每个来此的外乡人都以喝过陌硝茶才算来过楚星镇。   陌硝花长得很可爱,成熟后还会放出独特的香味,这香味闻久了会使人沉醉,吸入过量还会致命。而解药就是陌硝茶,镇里的人偶然发现,喝下陌硝花泡的水,能使人精神百倍,消解长时劳作带来的疲惫感,特别是和着陌硝花香气一起用时,效果更好。   祝毅带他们来的便是一家只提供陌硝茶的茶楼,茶楼大堂里,三三两两的大汉围坐在一起,互相述说今天上工时又发生了什么趣事,虽然都是一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粗汉,但茶楼却没有出现哄乱的情况。   颜潇没有尝试过陌硝茶,他也只是在师父留下的手札中了解过一二,曾出于好奇特意闻过陌硝花的香味,之后便歇了要去尝试的心,所以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陌硝花香包围得要窒息的感受,着实不太美妙。   热水冲入沉寂的茶,上下翻腾,白气带出陌硝花的香气,逸散在空气中,将人带入美妙的世界。   祝毅不紧不慢地重复冲茶、倒茶的步骤,直到有5、6壶茶陈列在手边时,他才停下来。   齐安自不必说,从小便接受陌硝花的熏陶,深谙陌硝花茶的讲究,他看了祝毅的动作,也挑不出错儿来,   祝毅不止泡茶的手法优雅,面容也恰到好处地嵌着微弯的唇,他不用抬眼也知道颜潇此时迷蒙的状态,他出声半似解释地道:“陌硝茶是个很有特色的茶,和着陌硝花的花香才能发出它的最大效用,冲茶就是为了充分激发它的花香。”   这句话,将颜潇拉回了现实,防止他随着陌硝花香沉醉下去,然而这实在治标不治本,花香早已进入他的血液,不断麻醉他的神经。   祝毅端起最早的那一壶茶,为颜潇注了一杯:“尝尝看。”   颜潇迫不及待地想要一饮而尽,驱散莫名的昏睡,却被祝毅一手拦了下来,那人端着杯优雅细品,像是杯世间绝无仅有的佳酿,颜潇不明所以也学着他的动作,细细品尝起来,然而,装出来的终究是装出来的,味道并不会因为你喝茶的动作如何而改变味道。   颜潇不觉得这比水的味道好多少,他将手放在卧在膝上久久不动的萌仔身上,有些惊讶萌仔竟不向平时那样好动,而是静静地趴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觉萌仔的头被人托起,那人拿着一茶壶对着萌仔的嘴猛灌。   颜潇刚想伸手阻止,齐安将茶壶拿离的萌仔的嘴,轻轻将它的头放回原位,还喜爱地拍了拍,抬头对颜潇说:“过一会儿就好了。”   颜潇这才想到萌仔也会受到陌硝花香的影响,不禁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恼,直到萌仔的眼神与平常无异,才放下心来,抬起头道:“祝大公子有什么事不妨问出来。”   被人当场揭发,祝大公子依然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神也懒得转一下,说:“你这不是普通的狗吧。应该说是狼?我对布瓦维尔狼还有点研究,这毛色,啧啧,你怎么得到的?”   颜潇像是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无辜地说:“我是从垃圾桶旁边捡到它的啊。看它长得比其他流浪狗好看,就抱回来了。”   萌仔:“……”谢谢,您可真有眼光!   颜潇往后一靠,皮笑肉不笑道:“现在茶也喝了,天儿也聊了,祝大公子是不是该说正事了?”   被夺了气势祝毅也不恼,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像发现什么宝贝一样看着颜潇,只有与他对视的颜潇捕捉到一闪即逝的锐利和兴奋,这眼神颜潇很熟悉,那是棋逢对手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   祝毅转过头,对齐安说:“你知道要杀你们母子的人是谁吗?你知道他们势力有多大吗?你知道他们的目的不知是杀了你吗?”   祝毅每问一句,齐安的脸色就白一分,他渐渐低下头,不敢与祝毅对视,甚至不敢去看祝毅的脸,原本能滴水的温柔,此时都成了折磨人的恶魔,咄咄逼人。   “你什么都不知道,遇到危险就只会躲在别人后面,让别人替你挡住原本应该你来承受的风枪冷箭,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自私!”祝毅不给齐安喘息的机会,迷死人的桃花眼像被淬了毒一般,冰冷而刻薄。 第12章 chapter 11   齐安无措,下意识看向颜潇寻求帮助,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惊慌地低下头,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般,他一直被教导不能自私,要与同学相亲相爱、互相帮助,他学着其他人加入小团体,尽着自己的努力去做其他人不愿意做的事,而回报就是他不再动不动就被人欺负,时间长了,他以为这就是相亲相爱、互帮互助,他理所当然地躲在他们身后享受自己应得的一切,可是他现在面对的,是他人生的选择,他没有可能,也没有人有义务替他做决定。   齐安看不出来,不代表颜潇看不出来,祝毅冠冕堂皇下,深深的算计和长远的目光,他这人别看一直是笑眯眯的,很和气的样子,实则心狠手辣,颜潇无意参与到这世家的恩恩怨怨里,也没兴趣替齐安决定,索性出声打断两人凝滞的气氛。   “祝大公子人忙事多,如今竟对一个孩童的性命安危如此上心,想来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些事毕竟是齐安的决定,祝大公子叫我来总不能只是为了让我陪茶吧?”颜潇语气随意,还带有几分笑意,可脸上又是另一副光景。   祝毅将区别对待演绎得淋漓尽致,看向颜潇时眼中的凌厉消失殆尽,又恢复成一开始遇见的模样,他无奈地说:“颜公子怎么能这么看轻自己,我仰慕你师父很久了,只是你们师徒两个行踪不定,几次相邀都错过了,不知什么时候有空到寒舍做客?”   颜潇眯了眯眼,他不意外祝毅会查到他的身份,再加上昨晚似真似幻的梦,空穴来风,祝毅极有可能会拿他引出师父。   颜潇抱着萌仔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时不时指指街边的小玩意儿对萌仔说着什么,在别人看来就是一自言自语的傻子。   奉命跟着颜潇的人打了个哈欠,从茶楼一别后,便一路跟着,现在的孩子熊,愣是紧绷着神经警惕他乱来,可谁把一条街转个百八十遍的,也该歇了,这熊孩子不一样,每回都能找出新鲜的事跟小狗唠嗑,这熊得也忒有技术了。   路上的行人由多变少又渐渐多了起来,颜潇看着试图屏蔽美食香味的萌仔,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档主刚出炉的美味将周围徘徊不去的食客瞬间吸引了过来,颜潇仗着身材小,流利地在人群中穿行,很快便从档主手中顺来了一份,悄无声息地接着拥挤的人群,退出狂走了一上午的街。   甩了后面的尾巴,颜潇走上了被荒废的小路。走在这路上,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就像他来过一样。   梦里的情景渐渐与眼前的事物重合,每一颗树的位置都能精确对应,颜潇百思不得其解,只感叹梦的神奇,古人诚不欺我。   如果萌仔知道他的想法,怕是会翻个能上天的白眼给他,可是它不知道,也无法将自己裸体抱着他回去的英勇事迹放出小黑屋,它正经历着神奇的变化。   此时的萌仔能轻易调动五感,周围即使是一片树叶的抖动都逃不开他的耳朵,渐渐苏醒的智商让它意识到,自己正屈辱地被人类像抱小奶狗一般抱在怀里,但是它居然一点也不反感,还有点儿……眷恋。   颜潇来到梦里萌仔触动开关的地方,那儿静静地躺着一个石块,学着萌仔的样子,使力摁了下去,与梦里一般无二,旁边方形石门开启。   沉寂已久的黑暗,蓦然接触阳光,森冷的气息消去了大半,渐渐暴露出了陈腐的原貌。   日光照出了阶梯的原貌,不似普通匠人做出的平整楼梯,而像是人匆匆忙忙做出的半成品,表面凹凸不平,每一阶的宽窄还不一样。   颜潇沿着阶梯小心翼翼向下走去,阶梯不长,很快就到了底,然而,阶梯底部并不像梦里那样是个转角,而是直通一间石室。   梦一直灵验,不知为何这里却有出入,颜潇隐隐感觉里面有他要的东西。   石室,不,应该是藏书室,颜潇觉得里面书的样式很熟悉,好像和师父的手札是一样的。   颜潇心喜,踏破草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说不定师父把线索留在这儿了呢。   萌仔无聊地待在一旁的石凳上拍打尾巴,看颜潇捧着陈旧的手札深探,每换一本,眉头就皱深一分,确定颜潇再分不出心神来注意它,萌仔悄无声息地跳下石凳,来到颜潇看不见的石桌后,嘴里吐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定位器,回头看了眼依着光看书的人,抬起爪子对着定位器上的按钮摁了下去。   这些手札虽然陈旧,但却保存得好,令颜潇吃惊的,是这手札并不全是他师父留下的,而是一代又一代像师父这样的侠客记录世间奇闻而得。   颜潇没有时间每一本都认真看完,只寻出师父的部分,最新的一本标注的日期正是前不久。   合上手札,将其拨弄平整,小心地放回原位。对于师父的所在,他已经有了猜测,这个地方,颜潇不陌生,但却从未去过。   不陌生,是因为师父经常跟他提起,但却从来没有带他去过,那是除首都外最繁华的城市――殊封城。   师父没有明着说他要去殊封城,但就师父手札里对一个秘密的执着以及祝毅的暗示,足以让他推测出师父很可能就在殊封城。殊封城,他是非去不可了,除了师父的缘故外,他还预感,那里也许藏着他十几年来一直想要追寻的真相。   将手札放回原位,颜潇转身捞起不知为什么趴在石桌底一动不动的萌仔,急急往外走去。   阶梯上有暗开关,颜潇刚一踏上去,合上的石门就缓缓打开,颜潇伸手挡住迎目而来的阳光。   刚一出石门,一道破空声传来,身体比思维先反应,颜潇躲过第一针试探,没空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又见三枚子弹从四周射来,颜潇就地一滚,险险避过那三颗夺命弹。   见两次袭击都没得手,一道黑影凌空而来,手中握着的刀直刺颜潇面门。   颜潇再一滚,那人扑了个空,很快提刀反身向颜潇袭来。   自知抱着萌仔影响发挥,滚一圈后,就松了手中的力道,让萌仔离开,并悄声吩咐它快逃,旋即转过身,接住对方下刺的手。刀离鼻翼不过三厘米,冷汗浸湿了颜潇的背,双手死死撑住,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刀,似是要将它活活看灭。   直冲面门的刀尖,缓缓侧移,局面随着侧移的刀尖而转变,黑衣人很是惊骇,完全不明白一个看起来弱小的少年,为什么会有如此力气和耐性。   黑衣人一瞬间的疑愣没有逃过颜潇的眼睛,趁此时,颜潇倾力一拉,刀直插入脖侧的地里。   一连串的变故发生在须臾之间,黑衣人没料到颜潇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懵了好一会儿。   趁着这空挡,颜潇使劲将对方掀倒在地上。黑衣人毕竟经过专业训练,很快就从愣神状态下恢复过来,在倒地的一瞬间,从地上弹起来,立刻向颜潇扑去。   没有武器的两人,你来我往,都没讨着好处。   颜潇找了个机会,跳将起来,躲开了几米外。对方也得了片刻喘息,蓄力重新向他袭来。   突然,银光一闪,一道光射向不远处的萌仔,颜潇来不及思考,身体早已以比那道光还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抱着萌仔堪堪滑了过去。   霎时,天降弹雨,萌仔瞳孔一缩,还没等他做点什么,颜潇已如箭般射出。   然而人身肉体,毕竟比不过钢枪铜弹,颜潇还是中弹了,弹里估摸着还有麻醉药,他堪堪将萌仔带出枪林弹雨的范围,便晕了过去。   颜潇昏迷不醒了,但还是牢牢地将萌仔护在身下,为它撑起一个小世界,将暴风雨挡在外面。   只要萌仔继续待在颜潇怀里,它就一点伤都不会受,但它做不到,它不能眼睁睁看着颜潇落入他人手中,奋力挣出颜潇的怀抱,小狼崽恶狠狠地盯着不远处走来的三个男人。   三个黑衣人对小狼恶意满满的眼神浑不在意,他们只要完成将颜潇带回去的任务就可以了,至于这只布瓦维尔狼,就当是这次行动的报酬吧。   在三人盘算着小狼的未来时,前方忽然光芒万丈,小银狼化成了巨银狼,威风凛凛,即使什么也不做,立在那儿,也压迫十足。   三人看着眼前的这一变故,“捡到一百万”的笑容生生给吓成了“遇到鬼”的惊讶与恐惧。   这是什么bug?数据错误也不是这样的啊!一只不成威胁的幼狼,一息间变成横扫千军的狼王,不带这样的!    西下之阳懒懒挂在空中,暖黄的颜色使它看起来像大型暖暖灯,暖暖的光照在少年脸上,精致的五官变得柔和,让人忍不住想沉入去,即使只是一场梦。   银毛巨狼安静地趴在少年身边,绒长的尾巴霸道地将少年圈入怀中,蓝色瞳孔一瞬不瞬盯着少年的睡颜,好似那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宝贝。   忽然,巨狼毛茸茸的双耳动了一动,眸中闪过挣扎和痴迷,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低下头,鼻尖轻轻碰了碰颜潇的脸,软软暖暖的,这番触碰稍瞬即逝,他怕……   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   引擎声渐渐清晰,不消片刻便停在了前方空地,飞行器上走下来两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无视死状凄惨的三人,径直向巨狼走来。   巨狼只在他们下来之时看了一眼,复又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进行着某种无声的告别。   等我。   他很想像幼狼时候,肆无忌惮,常能偷香,舔到嫩滑的小脸,可现在的他不敢,估计一舌头下去,颜潇就醒了。   “那么舍不得,带回去呗!”关瑞调侃道。   巨狼看都不看他一眼,吸够了颜才缓缓站起来,就这么个动作,都做的十分吃力,完全不像是一只年轻的狼王,更像是年暮的老狼。   原庭青轻笑了声,咱们果敢决绝的狼王大人何时这样优柔寡断过。   站起来的狼王大人,又回到了立时能威慑旁人的状态,威风凛凛地踏着坑向飞行器走去。   三步后,狼王大人一顿,回过头来看着兀自沉睡的某人,眼中的复杂出卖了他不可一世的外表。   ******   颜潇是在一片霞光中醒来的,漫天夕霞吸住了他的心神,好半天他才发觉自己是躺在地上的。身体的感觉渐渐恢复,肌肉酸软如潮水般涌来,待这一阵子过了他才从地上起来。   这过程中他想起了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他刚从地道里出来就遇到了袭击,现在想来那些人虽然招招狠辣,但却不致命,应该是不想杀他从他这里得到某个东西,颜潇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抢的,他现在最值钱的也就一个萌仔了。   对了,萌仔!颜潇前前后后翻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有发现萌仔的身影,那三人也没有踪影,那只剩下一种可能――他们要的就是萌仔。   早就想过有一天会和萌仔分开,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那么猝不及防,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来不及说。   颜潇满心满意地忧心萌仔,不知道那伙人是什么人,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虐待萌仔,把萌仔拿去拍卖,或是直接当成小奶狗……   颜潇不敢想下去了,只能祈祷它能遇上好人。虽然找回萌仔的机会微乎其微,但也不是没有可能,颜潇走投无路,他的力量太过渺小,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居然飘过了祝毅那万年温柔贼笑的蛇精脸。   颜潇叹了一口气,要想快点找到萌仔也只能这样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事要求人家,刚刚的那点硬气仿佛就是个笑话。   颜潇走到他们打斗的空地上,地上还残留着打斗的痕迹,但也仅仅是打斗的痕迹,连子弹什么的都没有留下,是的,一颗都没有,就连他身上的弹伤都被处理过了。   颜潇:“……”这伙人真的是,为了掩藏踪迹,连一颗子弹都不放过,甚至为了这颗子弹把他的伤给处理好了。   咦?不对呀。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颜潇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跟一个训练有素的人交手竟不落下风,那速度、那节奏好像不是自己该有的,都说人在危机时刻会激发出自己的潜能,原来我的潜能那么大的吗?   虽然事事都透着奇怪,但没有人会跟自己的能力过不去,发现自己的潜力大是好事,颜潇也没多纠结,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和担忧回了小镇,而一路上的安静加重了他心底的不安。    他只不过离开了几小时,再回来,小镇已经换了副样子,碍人的绿化树此时孤独地立在路中央,随着不知从哪个方向来的风一下一下摇晃着树叶,竟显出荒城一般的萧索来。   颜潇沿着街道走,忽见前方不远处转角一人鬼鬼祟祟探出个头,猝不及防与颜潇对视一眼后,匆匆转身跑离,可是没跑多远,就被颜潇扯住了后领。   “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人都去哪了?”颜潇凉凉地道。   那人死命挣扎,却不开口说哪怕一句话,颜潇的耐性已经用完了,没有心情陪他慢慢玩,直接一个手肘过去,将人放倒在了地上,狠狠揍一顿泻火。   那人被颜潇的野蛮不讲理吓得一个劲儿求饶:“说说,我说!别……别打。”   颜潇居高临下看着他,那人被颜潇冷冷的眼神注视着也不敢耍花招,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所知都说了出来。   原来在颜潇离开后不久,就有一队车从楚星山脚驶来,小镇居民们一传十十传百,片刻就人尽皆知,小镇居民迷信,认为这伙一定不是正常人,而是山里的魔人窃了车逃出来的,他们出去了就会祸害世人。   自诩守护者的居民们自发组队,千百号人从家里、厂房出来,堵在小小的街道上。两方人谁也不肯让谁,最后一言不和竟交了手,早已弹尽粮绝的车队方,也着了不少道,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突然不知何方响起了一声炮,接着是一片,片刻蓝白的天被火光染得粉红。   小镇居民们一下作鸟兽散了,有抱水灭火的、有回家躲平安的、也有收拾东西逃命的……   人都是惜命的,保卫世界时沉甸甸的雄心壮志,在切身利益受到威胁时,顷刻化为烟缕,被风一吹,就消散了。   楚星镇变得不像楚星镇,又或许它原本就是这样的,只不过,颜潇看到的只是表面而已。幸存的人都躲在家里,街上没有人游荡,就连刚刚侥幸抓到的一个,在说完已知的之后,也趁着颜潇不注意快速离开了。   求助祝毅也没了下文,因为齐安的庭院已经化为灰烬,他若还活着,只能是跟着祝毅走了。   颜潇握紧了手,看着天边残存的夕阳,美丽的纹理变得模糊,一滴水珠落在铺满灰尘的地上,扬起的尘埃在空中飘荡片刻又重新沉寂下去。    第13章 chapter 12   溪水欢快前流,小鱼儿也自在地逆流嬉戏,清凉的溪水使它通体顺畅,完全不在意这六月的烈阳,这时一双手突兀地出现在身后,鱼儿惊了一跳,触电般闪身游开,而那双手像鱼儿一样游在身后,紧追不舍。   鱼儿拼命向前游,恨不能多长两只鳍助力,就在它以为自己要被那双手抓住的时候,那双手消失了,就像它出现时那般,没有预兆、没有痕迹。   修长的手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流下,滴落在溪面上,画面美得像是某洗面奶的广告,然而当事人还不自知,撩起衣摆就是一通擦,擦完也不顾咸菜似的的衣服,转身向阴凉处走去。   背靠大树坐下,颜潇长出了一口气,孤身行走丛林虽不是第一次,但心里装着事儿,就不是那么美妙了,偏生这丛林里还没有能让他转移注意力的东西。   楚星山气象奇异,连带着周围一片也磁场异常,并不适合人类长期发展,渐渐地也就只留下了楚星镇,这个唯一还有人类生活的地方。   由于楚星山的缘故,楚星镇与世隔绝,周围是重山茂林,镇里人要出去,外面的人要进来,都要经过一片密林,为了人们的安全,密林里的猛禽野兽已被驻守这一带的驻军解决了,时不时地还有巡逻小队到密林里巡察,所以并不存在什么危险。   照理说,现在科技那么发达,穿越密林并不是多大的事,一个飞行器就解决了,可是别忘了还有楚星山这个大杀器的存在,周围的磁场不稳定,说不定飞得好好的,下一秒就磁场震荡,荡出几公里外。至于终端在这里一点故障都没有,大概……是老天留给楚星镇的一个和外面联系的方式吧。   几天前,颜潇正式和只待了几天的楚星镇道了别,一个人背着背包走向未知的未来。说来也奇怪,明明十几天前,他还躺在师父给他铺好的床上,啃着零食,追着热播的剧,只不过是一转眼,他的人生变得比那部剧还精彩,扑朔迷离,坏人与熊出没。   好像从他在楚星山醒来,一切就开始变得不可思议,而从那时候便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伙伴,如今却不在了,它也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受苦,想到那萌萌的小身影,颜潇心里一阵酸楚。   而此时,远在某地的会议室里,坐在首位,受众人敬仰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个……喷嚏。在座的人心里虚虚的,又有点小窃喜,这还是这人第一次在众人面前那么失态,要知道国民男神的人性化一面可不是随便能看的,说不定会辣眼睛,从此脱粉,可是,男神不愧是男神,连打喷嚏都辣么好看!   颜潇捡来树枝,把刚捉的鱼处理好后,放在火上烤,没一会儿,鱼肉香便和着树枝的燃香四散开来,没有酱料味道差了点,但对于现在的颜潇来说,已经堪比五星级的烧烤了。   话说,这山里养的鱼还真不错,肉筋道,饱满,不像那些人工养出来的,肉松松软软,只留着点儿表面,还没成糊。   这鱼的香味一点儿也不含糊,野外密林的,要不引出点东西来,颜潇都要怀疑自己的烧烤技术了,吃完最后一口,颜潇接着拿起旁边已经处理好的鱼,放在火上靠着,漫不经心道:“出来吧,要躲到什么时候?”    树后的“东西”似是被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将露了一半的脑袋收起来,缩在树后,脏兮兮的小脸紧绷,像是遇到了不得了的事,害怕被人揪出来顶罪。   鱼烤得差不多了,颜潇拿过洗干净的大芭蕉叶,将鱼放在上面,而后起身向那人藏身的地方走去,像拎小猫一样,从树后拎出一个骨瘦如柴的少年。   这瘦小的身体都拎不出二两肉,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可怜见儿的。颜潇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要不是师父,他现在没准儿比这少年还不如,说不定尸骨早已进了鹰鹫的肚子,翱翔天际去了。   少年也不知是饿的还是怕的,双腿迈动的频率跟不上行走的速度,颜潇拎着他表演了一个地上版的空中飞人。颜潇安抚地拍拍他的肩,扶着他坐在临时支起的烧烤架旁边,拿起刚烤好的鱼,笑着对少年说:“你饿吗?我刚好多烤了鱼,给你。”   少年没动,但大大的眼睛却死死盯着烤好的鱼,舍不得移开,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这眼里含着光,只不过这光出现得极其短暂,稍瞬便逝去了,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少年的眼神又恢复成了与年龄不符的死气沉沉。   颜潇见他这样,心里很不好受,这少年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变成这幅模样,穷不可怕,穷又不拿孩子当人看的才是可怕。那样的人,都不该称之为人了吧,连畜生都不如。   怕吓着小孩,颜潇轻声说:“没事儿,你吃吧,不够的话小溪里还有很多,我再去捉几只来,你先吃着!”说完,也不再看少年,径直起身向小溪走去。   他知道,要留给这个少年一点空间,防备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除的,给他留点安全的空间比语言的安慰更能让他放下戒心,这是对他的尊重,维护他的尊严。   颜潇这回的收获颇丰,利落地在小溪边处理好鱼,捧着四五只新鲜的鱼肉回到烤炉边时,少年已经没那么紧张了,许是吃了鱼肉,恢复了点力气,少年不像刚开始那样怕颜潇了,拿起旁边放着的木叉,笨拙地穿进颜潇带回来的鱼肉里。   虽然插得不是很好,但颜潇没有打断他,甚至都没有碰那鱼肉,就这么插着烤鱼。少年没有刚才那么防备了,但并不意味着防备已经消除了,这个时候正是少年最敏感的时候,也是建立信任最好的时候。   颜潇将烤好的一只鱼递给少年,另一只迫不及待放在嘴里,猝不及防被烫了一嘴,疼的脸都皱了起来,少年忙接过他手里的烤鱼放在芭蕉叶上,从树上摘了一片比较大的叶子,跑去河边盛了水,又飞快跑回来,双手端着在颜潇面前,其意不言而喻。   颜潇接过盛着水的叶子,向少年道了声谢,含了口水,这溪水清凉,还没有杂质。   “这是山顶的雪,融化成的水,不……不怕的。”似是怕颜潇嫌弃这是生水,少年特地解释了一下,他听隔壁老奶奶讲,这山上的雪,是神人把喝不完的圣水冻住留在那儿的,每天日出时,便有一部分雪融化成水,汇作溪流,从此圣水生生不息,世人也能世世代代受圣水洗礼,健康长寿。圣水自然不需要加热,活水更能发挥它的效用。   “水很凉、很甜,我嘴都不疼了。”颜潇笑着说道,少年主动跟他说话着实让他意外,他以为还要再努力一把,才能让对方开口呢。   颜潇的笑晃花了少年的眼,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也没体会过这么纯粹的温暖,他所体会过的暖,只有隔壁老奶奶对小辈的怜悯,那怜悯是带着同情与施舍的,就像怜悯路边的流浪狗,在施舍的同时,也将尊严无情地践踏。   还没有人和这个人一样,像对待朋友般,对待自己。   鱼最后大部分都进了少年的肚子,颜潇看得吃惊,他没想到少年人看起来瘦瘦小小的,食量却那么大,见少年麻溜地吃完几条鱼,颜潇怕他没吃饱,站起来又要去捉鱼,少年忙拉住了他。   他实在吃不下了,再好吃的东西连着吃几只都会腻,要不是秉承着不浪费食物的宗旨,想着以后可能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鱼了,他都吃不下去。   餍足的两人,靠坐在树下消食,默契地两人谁也没有开口,颜潇是不知如何开始话题,问他的家世,貌似太急了些,而那少年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最后还是颜潇打破了宁静,他挪到少年身边,与他肩并肩坐在一起,说:“哎,刚看你饿得紧,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颜潇,颜色的颜,潇洒的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借着眨眼闭了闭眼睛,他的名字也很久没有人提起了,他都快忘了自己的全名叫什么了,掩饰了心中的落寞,道:“单赫逸。赫是显赫的赫,逸是安逸的逸。”   太感动了!那么多天来,终于见到个好听又不显俗气的名字了,简直比“齐图构”什么的好听太多了!   “是你爸爸给你取的名字吗?太好听了!”颜潇激动地没忍住说出来。   单赫逸垂下眼,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平静地说:“不,是我妈妈取的。”   颜潇见他这样,有点着急,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一时不知该不该问下去。   没等颜潇纠结出个结果来,单赫逸自己将话接了下去,道:“我妈妈在生了我之后,身体落下了病根,在我7岁那年去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颜潇很清楚失去父母的痛,虽然他的父母并不是去世了,但没在身边,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就和失去差不多了,只是多了个念想,还有一丝希望能再见到罢了,只是见到了又能怎样,错过了的时光还能补得回来吗?   单赫逸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话题再一次断了。   颜潇想到,这地方是密林深部,离最近的楚星镇也要走好几天,这少年是怎么一个人到这儿来的?   心里想着,嘴里也就这么问出来了,一转头,见单赫逸像是见鬼般惊讶地看着他。   颜潇不解:“怎…怎么了?”   单赫逸说:“你…不知道这密林隔一段路就有一个小村庄?”   颜潇无辜地摇摇头,他确实不知道,没人告诉他啊。   “那你这几天都是在哪住宿的?”单赫逸讶然。   颜潇:“……”随便找棵树对付对付就过去了,他之前被师父扔在树林里就是这么过的。   单赫逸:“你该不会就这么在树林里睡了几夜吧?”   颜潇点了点头,他不止睡在树上,吃的也都是树林里的野生生物,喝的是小溪里的活水,过得比野人还像野人。   单赫逸张了张嘴,道:“你……要是不介意,今晚到我家住吧。”   颜潇:“好啊。”有床睡,谁还想睡树杈,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过一觉了。   单赫逸没想到他那么快就答应了,默默把还未说出的话咽了回去,说:“那再休息一会就走吧。”   颜潇不经意问道:“你们村离这里远吗?”   单赫逸想了想,道:“天黑前能到。”   “天黑前能到?”颜潇惊讶,他没想到那么远,“你跑那么远来干什么?”虽然没有什么野兽,但一个未成年跑这么远还是很危险的。某人似乎忘了自己也是个未成年。   单赫逸愣了愣,他以为颜潇是嫌村子太远,没想到,是担心他吗?这种感觉真奇妙,7岁后,就再没有这种事事都有人担心的体验了,没想到居然从这个认识不到两小时的陌生人身上体会到了。   单赫逸鼻子酸酸的,差点没忍住哭出来,最后吸了吸鼻子,道:“这密林里,有种独有的鹿,它的皮毛很珍贵,但这鹿可能被人打怕了,都不敢到村子周围来,我只能到离村子远的地方,碰碰运气。”   颜潇:“就你一个人?”   单赫逸迟疑着点点头。其实,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只是其他的孩子都不愿意与他同行,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走。   颜潇彻底说不出话了,该是怎样的家长才能放心半大的孩子,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出了什么事,根本就不可能照应,这不是把孩子往死里送嘛?!   看着单赫逸明显落寞的表情,到嘴边的话登时没了放出的理由,只化为一声轻叹,消散在空气中。 第14章 chapter 13   烈阳炙烤着大地,树木的蒸腾给干热的空气加了层水汽,使空气变得又湿又热,让人透不过气来。   两个原本应在父母膝下撒娇、玩转于城里大大小小游戏城的少年,一前一后走在仅容一人通过的密林小路上。   单赫逸的薄衫被汗水浸湿,紧贴在单薄的背上,少年的身体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面黄肌瘦,即使少年有意无意地遮掩,颜潇也能猜到,这不仅仅是穷的问题,这可怜的少年应该是被虐待了。   乌云自天边而来,一层又一层,包裹住正空的烈日。颜潇脑子里装着事儿,没注意到暗下来的天空,直到一阵风将全身的汗水吹凉,颜潇小小地打了个寒颤。   被乌云罩住的大地,渐渐阴沉下来,不知何处起的风,吹散了密林里的闷热。   “潇哥,看起来,快要下雨了,我们得赶紧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单赫逸回过头,对颜潇说道。   颜潇警觉地环视周围,心下有丝异样,现在的风雨都来得这么突然而凶残的吗?怎么感觉不是普通的雨啊?   听了单赫逸的建议,颜潇也同意了,现在继续走并不是个好主意,不管这暴风雨有什么猫腻,找个地方躲躲总是好的。   两人边往前走,边注意着周围,风劲儿越来越大,吹得树直向一边弯,好像随时都能倒地重生。   单赫逸停下脚步,四周望了一下,回过头冲颜潇说了句什么。   颜潇:“……”风太大听不清。   单赫逸被风灌了一嘴儿,反应过来现在说话并不是好选择,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颜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认真搜寻了一阵才在隐蔽的角落发现一个小山洞。   颜潇行走荒郊野岭多年,观察力不必说,连他都没发现那儿有个山洞,单赫逸却轻易找出来了,如果这不是巧合,那只能说少年对这儿很熟悉,可能曾经来过,说不定也在那山洞里待过。   颜潇快走几步,到单赫逸身边,和他并肩走,低下头,在他耳边喊道:“这山洞安全吗?”   单赫逸点点头,嘴巴大张,努力向颜潇解释着,可颜潇还是只能看到他嘴巴费力一张一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不过只言片语,再配上辨识度很高的唇语,颜潇还是读懂了他要表达的意思。   颜潇拍拍单赫逸的背,示意他带路,自己则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被人信任、被人需要的感觉真好,虽然他们身处的环境有些恶劣,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但少年的心情却出奇得好,一想到被身后的这个人信任,心里就像抹了蜜一样甜,开心得想要飞起。   颜潇可没他那么轻松,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了,颜潇甚至感觉它就在周围,默默地注视着,随时准备着扑上来。   这种被人看做食物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他们到达山洞,这一路上,颜潇全身肌肉绷紧,准备一有情况就出击,然而都没用上,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两人在山洞里躲过了足以倾覆山林的雨,直面山洪让颜潇无暇顾及让他提心吊胆了一路的危险。   雨幕隔绝了山洪爆发时的倾颓,雨声掩盖了树倒生消的惨厉,这雨,却冲不去曾发生过重大自然灾害的痕迹,原本清澈见底的小溪流,如今就像是缩小版的黄河,悄然运送着未逃过山洪的生命留存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   颜潇和单赫逸藏身的山洞,与刚来时走的路并不在同一座山,这两座紧挨着的山,在景观上却有很大的不同。   山洞所在的山,高耸入云,山脚的植株郁郁葱葱,山顶终年白雪皑皑,圣水说的就是那山顶的白雪化成的溪水。   他们来时的山,对于高耸的山来说,就像刚出生的婴孩,娇小而柔弱,由于人们的过度开采,使得原本就不甚丰茂的山,生生秃了山头,一下暴雨便易引发山洪。   颜潇拍拍惊吓过度的小心脏,如果不是单赫逸,他一个大好青年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啊!   单赫逸也吓得不轻,他听说那座山的山神时不时会发怒,却从来没有亲眼见过,熟悉的山林瞬间面目全非,对于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来说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气氛沉入死寂,良久,山洞里响起单赫逸干涩的嗓音:“那座山叫恩泽山,梅奶奶说,恩泽山的山神每隔十一年就会发怒一次,每一次发怒,都会带走一些生命……”   相传很久很久以前,这两座山是一样高、一样葱郁,两个山神相安无事,各自用着自己山顶雪化成的水,奶着在这方土地生活的人们,人们感谢山神的庇佑,于是颂称其名为福泽、恩泽。   然而一声挖掘机的鸣响,打破了这宁静祥和的局面,恩泽山变得千仓百孔,每次下雨,那些被贯通的孔道都会流出澄黄澄黄的泥水,植被减少,就连洁白的山顶雪都被污染。终于,在一次天降的暴雨中,恩泽山垮了,变成了还没福泽山一半高的山丘。此后,恩泽山便频发山洪,每经历一次,恩泽山就矮一分。但他毫不在意,他每一次发怒,都会带走一些生命,以此来谢罪。   颜潇看着小溪里流淌的澄黄澄黄的水,仿佛看见了不知几百甚至几千年前,恩泽山千仓百孔的洞里流出的泥水,心下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费心费力奶着人们,最后却毁于人类的贪婪,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不气恼?谁不愤怒?   “我从前没有见过山神发怒,”单赫逸继续说着,“但是奇哥哥跟我说过,如果遇到什么危险的,就躲到这个山洞里来,福泽山神会保佑我们的。”   待雨完全停了时,天色已暗,别说走在刚下过暴雨的山林里有多危险,夜闯深山也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就连夜宿过深山的颜潇都不敢轻易尝试,两人只得继续留在山洞里,不知山洪会不会再次爆发,两人不敢离开山洞,没有干粮,又不能去打猎找野果,只能饮水充饥,这时的颜潇在心里哀嚎,怎么中午就没多烤几条鱼备着呢?现在可连半点鱼星儿都瞧不着哇!   少年单赫逸缩着身子隐在一旁的角落里,就像以往挨饿时缩着身子躲在屋子一角的情形一样,可怜又无助,却又透着一股坦然与坚韧,让人心酸,忍不住心疼。   下完一场大雨,但天没有丝毫要放晴的意思,厚厚的云层将天光挡得严严实实。   颜潇收回注视着洞外的目光,落在缩成一团的少年身上,这时空气中湿润的水汽味成了颜潇的唯一嗅觉。   刚下完大雨,山洞里湿气重,少年身子单薄,底子想必也好不到哪儿去,就这么熬一夜非得熬病不可。   忽然,天边火蛇闪现,照亮了整个山洞,片刻,一声惊雷震彻大地,颜潇活像被那惊雷震傻了般,呆在原地。   随即,又惊喜又担忧,几种不同的情绪交叉着在他心里闪现,几个来回也没有确定下哪个情绪更占上风。   他们进山洞进得很及时,要再晚一点,就算不成落汤鸡,也逃不了衣服上背上几个七星瓢虫点的命运。当时天色本就灰暗,再加上情况紧急,对他们来说 ,这山洞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想也没想就冲了进来,再后来就是被那毁天灭地的雨势震住了,都没好好查过这山洞,没想到这外表看起来浅浅的山洞里面,竟还暗藏乾坤。   颜潇利落爬起来,还没忘了摸出包里早已准备好的手电。两块石板错位无缝相接,要不是角度刚好,这个秘密只能永远存在这里了。   这石板的位置很巧妙,不排除人类加工的可能,如果真是人工痕迹,那里面说不定藏着什么,有食物也说不定,不然干嘛说进来这山洞就能活下来了呢?   单赫逸所在的是山洞的另一个角落,看不出石板的蹊跷,被颜潇的手电晃了眼,但就像被晃了脑袋,不清楚颜潇不好好保存体力,又在捣鼓什么。   颜潇见单赫逸没有继续装死,也就没再管他,集中注意在刚发现的甬道上。   手电的射程不错,但在这却发挥不来优势,每隔十几米,就一道石墙,乍一看没路,走近了才能在不起眼的地方找着一小道。   单赫逸惊呆了,显然他也没料到这个山洞还有路,通往别的地方,可是山洞里还有路这事,为什么奇哥哥没有告诉自己呢?是不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单赫逸紧紧攥着颜潇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往前走,在进入这甬道之时,颜潇就已叮嘱过单赫逸不要乱碰这里面的东西,这里确实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放松警惕,在有确切探查结果之前,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未知的,任何时候一旦放松警惕,就相当于把命交给了暗处不知敌友的人。   两人又踏入一段小道时,“嚓嚓嚓”的声音响起,颜潇紧绷着的肌肉瞬间做出防御的姿势,只是预想中的箭雨并没有出现,反而世界变得亮堂亮堂的。   颜潇:“……”谁设计的,这欢迎方式还能不能再惊悚一点?   颜潇理了理有些狼狈的上衣,紧了紧背包带子,手中攥着的手电无声变成了小刀。   确认一切准备就绪,颜潇走红地毯般,走在烛火照明的长廊上。   这长廊和之前的小道不一样的地方,除了有烛火照明外,还是笔直的,可以看得出,尽头连着的是大厅之类的存在。   嗯,来到这种地方,不找出点秘密来,都对不起那毁天灭地的暴风雨。 第15章 chapter 14   最后一段路两人走得提心吊胆,生怕哪个角落旮旯里突然窜出个危险品,毕竟越接近秘密就越危险,而这显然不是简单供行人歇脚的地方。   大厅是圆形的,与这长廊出口向对的石壁正中,刻着个繁复的图案,然而许是年代太过久远图案并不清晰,就算用十倍放大镜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离出口只有几步时,颜潇看清了出口前小道的模样。小道,准确地说是放在柱子上的石板,被镂空刻了许多菱形状的小孔,从上往下看,还能看到下方粼粼的水波。人踩在上面就像被渔网网住的鱼,无法挣脱、无法逃离。颜潇顿时一激灵,猛地住了脚。   后面紧跟颜潇的单赫逸没料到他会突然止步,刹不及,冲着颜潇的后背就撞了上去。   颜潇差点儿脸朝下扑在大网上,踉跄一步,双手撑住两旁的石壁,才险险保住美颜,没好气地回头瞪了单赫逸一眼,双耳一灵动,捕捉到了空气中细微的破空声,没时间多想,捞起单赫逸就地一滚,再回头看时,只见三支短箭斜插在身旁不足一米的石板上。   还没等他松口气,身上传来千万只蚂蚁啃咬的酥麻感,颜潇心里默默把建这山中“大网”的人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身体也没闲着,一骨碌爬了起来,顺道把傻兮兮的单赫逸也一起拎了起来。   脚底传来的酥麻感漫至全身,站起来后那感觉非但没有减弱,还不断增强,两人步调一致,飞也似跳回了来时的长廊。   电流带来的酥麻感还没过去,耳边又出现“嗖”的一声,颜潇这次长了心眼儿,没再没头没脑地往“大网”上滚,抓着单赫逸,避过射来的三支箭,向长廊深处跑去。   只是刚跑了一步便生生顿住了,墙上的烛火映着数不清的箭,空气中原本平静的气流,被这飞速移动的箭搅动得冷肃而紧张。   这机关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刚不还好好的,相处挺愉快的嘛,这是闹的哪一出啊?!   现下这情况,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要怎么选择,活下来的几率大。   刚一踏上大网,突如其来的电流让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脚底传来的痛麻感催促着他们不停地换脚,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不可能停下来好好商量,倒不如四处转转说不定能找到电闸把电断了。   他的想法很好,可是,现实并不容许他们“四处转转”,只要走了错误的路,电流就会加大,脚底痛感可以让他们向上窜几十米,而走了正确的路呢,电流就会渐渐减弱。   颜潇和单赫逸沿着所谓正确的道路慢慢往前走,只要不走错路、不停下来,电流就不会加大,一旦违反,它可以让你再也停不下来。这电流活像成了精的。   颜潇盯着脚下的大网如有所思,脚底的麻痛随着他们的步伐渐渐变得微弱,可以不在意却又不能完全忽视。   建造这山中之城的人是谁?他或者说他们,花费那么大力气在深山中建造这样庞大的工程是为了什么? “大网”乍一看像是随意铺在立于水中的柱子上,走上去后才发现它是有秩序的,柱子的位置也是有规律的,像山路般环绕,不同的是山路越往中间越高,而这些柱子是越往中间越低。所以这张像大网的小道是绕着圈通往中间的。   再加上脚底的电流,很明显是催促着人向中间走,中间有什么?人只要一踏上这张大网就再没有回头路了,不,应该说是踏入被他们发现的密道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怪不得一路上都有惊无险,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回头,一直很配合地往前走,所以不需要催促,也不会触发强制手段。   颜潇低下头沉思,菱形小孔间的空隙密密麻麻刻着好几道小管似的纹路,中间凸起两边弯下。顺势向石板两边看去,果然有异样的纹路凸起。   残存的纹路,摩过指腹,平滑破旧得让人悲伤,不知如何地,不甘、受伤的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压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忽地,脚底传来麻麻的刺痛感,瞬间将他从莫名而来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颜潇单手扶额猛地站起来,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让他想要快点儿离开这个地方,虽然他蹲的时间不算久,但站起来的速度过快,还是让他不可控地晃了晃,向后退了几步,小臂撞进瘦小却温暖的怀里,在这时可以称得上是唯一的、有温情的存在。   颜潇转过头,只见单赫逸担忧地看着自己,不由笑笑安慰了这个被吓坏的少年。许是折返回来又停着不动的缘故,少年的眉头深皱着,小脸忍得几乎绷不住惯常的表情,但眼中的担忧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颜潇带着单赫逸以之前的速度缓慢地向前走去,待脚底传来的痛感不再那么引人注意时,两人才恢复交流。   虽然已经习惯脚底的痛感了,但单赫逸的脸色反而更白了些,可能是饿的,毕竟他们已经那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又经历生理与心理上的恐惧,颜潇一度担心他会撑不住倒下,这样他还得把他扛出去,啧,真是……麻烦!   还不知道自己从“顺手投食的小麻烦”升级为“要扛出去的□□烦”的单赫逸,听了颜潇的发现,走到两旁,弯下腰观察“大管”,脚下的步伐仍然和颜潇保持同一速率。   两旁“大管”上的花纹要比石板中间的花纹清晰一些,这一看,单赫逸就皱起了眉头,脚下步伐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些。   颜潇自顾地左看右看,闲情逸致地仿佛在散步,嘴角还嵌着微笑,只不过这笑在常年温和的脸上并不显得温和,反而还在“嘶嘶”冒着冷气。   四周的石壁上,除了正对长廊出口的那个最大的图案外,还有一些尺寸相对小的图案一个接一个地绕了石壁一圈。   单赫逸看见了“大管”上的花纹,颜潇也看见了,单看还不觉有什么,现在两相一对比,嘿,那简直就是同一出版商,一模一样,如假包换!   颜潇的师父特别训练过他的记忆力,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记忆超群的人,就连被人崇拜着长大、智力体能都不似人的现任全球联盟最年轻的将军都比不过他。   什么?他怎么知道的?   呃,这个不提也罢。   看这严谨程度,“大管”上图案的排列顺序应该跟石壁上的是一致的,当然这不重要,能郑重地刻在石壁上的图案必然不是普通的图案,他它们往往带有特殊的涵义,颜潇更倾向于相信它们是图腾。   “大管”上的图案虽然比较清晰,但要辨认还是有一定难度,只能通过一些比较简单的图案推测上面画的是动物……的头部。   颜潇默默把推测出来的图案带入石壁的图案,然后……打了个寒颤,那感觉活像是进了围放了108尊佛像的大殿,那些佛像没有任何攻击性,但那股敬畏像是长在骨子里的,不需要媒介,一触即发。   其实,说白了,那些佛像做得太他喵像人了,而且还凶神恶煞的,人一进去就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怂了。   奇异的是,这些动物图腾也有这种效果,就像这些图腾里的是真的最具权威的人一般。   颜潇甩了甩头,想把这想法甩掉,一定……一定是因为没吃饱,才会怕这些没影儿的东西!   丝丝凉气透过鞋底,渗入脚心,再传到身体的每一处,冲刷着夏日带来的燥热。由于天气而感到的热感早在暴雨落下时便已散去,只是体内积压的燥热却是不容易消散。   两人走过长长环绕的网路,到了平铺于水上的、真正的大网上。这里的石板看起来要比别处的薄且细,水的浮沉加速了花纹的侵蚀,只能隐约看出上面曾存在过小管和图腾。   有灵性用电流催促他们向前走的网状石板小道,就是绕着弯儿直通这悬浮于水上的大网的,可以说这张大网就是整个大厅的中心。大网呈圆形,如果从正上方看,这张大网完美地嵌在环绕石板路中,整一个绳系大网中间下凹最尖处被水托起的石化版。   从踏入这大网,脚底的麻痛感就消失了,与小道无缝相接,但这里却没有电流,颜潇觉得很神奇,不由在脑中解它的成因,最后得出这地方一定不简单!   在大网的中央,伫立着一台体,这台体的底是正八边形状的,颜潇绕着台子转了一圈,发现有七个面都刻着繁杂的图案,只有一面有楼梯,通向台上。   楼梯有七道,每上一道,图案就华丽一度,颜色也由清一色的石头黑,变得多彩。   这台子应是最有价值的东西,它被保护得很好,台身上刻的花纹清晰可见,只有些岁月留下的痕迹,不像石板小道那样极具沧桑感。   第一阶的图案很简单,几座山,外加几只各种类的动物,或静或动,或行或卧,颜色也是最普通的石头黑,有黑白电影的既视感。   第二阶以上,内容就丰富多了,不再是多种动物互不相扰地生活在同一片山林里,各种族之间有了矛盾、有了联系。   到了第四阶,才出现了人的身影,只是这些人的行为,颜潇却有些看不懂,在一般人的认知里,都是人捕杀动物,肉可以填报肚子,皮可用来制作衣裳御寒。可这儿的人,却是领着不同的动物在茂盛的森林里打架,嗯,颜潇莫名从这古韵味十足的画里头,读出了一群小混混在街头打架斗殴的味道。怎么说呢,也许在千百年后,没有了街头打架的场景,人们也会觉得街头打架斗殴是古韵味十足的事儿。   四阶以后的场景,看得颜潇更是莫名,那些动物变得巨大无比,问他怎么在这样的画里看出体型差距的?在阶梯的这一边,有一只幼崽与母兽,幼兽小得像只刚学飞的苍蝇,而母兽则像个苍蝇拍,那体型差距没有个几百年消除不了。   阶梯的另一边呢,一人一兽坐在桌子两旁,桌子上放着两酒杯,人手里还拿着酒壶为那兽斟酒,两个种类不一的生物,表情却出奇地一致,眉眼弯弯,像是……相谈甚欢?   阶梯的中间,是在一处山林的场景,那些兽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看到这儿,颜潇只能想到一个词――好姐妹手挽手逛街。   之后像是发生了战争,这战争并不是像之前的打架那样,只为争个高下,而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有杀人有放火的限制级打架现场,场面混乱不堪,人兽流离失所。   后来战火渐熄,各种族重新聚合在一起,重建家园。最后一阶,就像是个大合照,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每只兽的动作里都透着愉悦,还有一只站在高处,凝望远方的狼。   颜潇踏上高台,收入眼底的画面使他微微一怔,不同于台阶的高雅而美好,这台上简直……混乱不已。不是说上面到处都是污秽的东西,相反,所有东西都在该在的地方,上面连一片多余的叶子也没有,那股混乱感,是这台面本身的情绪,第一眼便直击人心。 第16章 chapter 15   高台中心是一个太极八卦图,八边形的八个角各有一金蝉位。颜潇认识所有的东西,但这些东西合在一起,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太极八卦图专为占卦而用,金蝉位是僧人入定时垫坐的蒲席,蒲草编成的席子呈金黄色,“蝉”音同“禅”,故而名为金蝉位。   通常来说,多边形每个角都会有特殊的含义,在阵法中,关键部位一般都在多边形的每个角位上,然而八卦却不同,它的关键部位在八边形的每条边上。   原本风牛不相及的东西放置在一起就算了,还放错了位,颜潇有点儿怀疑自己的判断了,这儿会不会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如果最后被告知,这只是逗小孩玩儿的地方,信不信一口盐汽水儿喷死你!   刚刚随第一眼而来的混乱感还萦绕在心头,颜潇踩上高台坚实的石板,小心翼翼地向里走去,没有电流、也没有异样发生。   颜潇心下舒了一口气,然而气还没舒完,一眼看到正中的八卦图,又提了起来,远远的看不出来,八卦图居然是裂了的,不是那种年久失修而出现的裂纹,像是被什么劈裂的。   如果不是逗小孩儿玩的过家家,这事儿一定影响极大,虽然看起来过去了不少年,但影响极大的事儿不可能没有一点儿痕迹,能留下痕迹的,一个是书,就算正史里没有,野史里肯定会有涉及,这地方也只是看着复杂,还是能一览无余,根本没有藏书的位置,那么只能用另一种了―― 问当地人。当地人总不会都是后来移居过来的,就算没有书,口头也总有一些的吧。   只是上哪去找当地人,这地方看起来就不像是能有人生活的。眼神儿一转,看见了高台下踌躇的单赫逸,诶,这不有个现成的嘛!   颜潇忙走到高台边,冲单赫逸招招手,喊道:“诶,你还站那儿发什么愣!快快快,上来!”   单赫逸被颜潇这一嗓子喊得唬了一跳,更加无措,脸上的纠结都能凝成实质了,偏偏颜潇离得远,没认出这是纠结,只以为小孩没见过这东西,给吓住了,单纯紧张。   颜潇放缓了语气,道:“没事儿,我刚看了,这上面没啥机关,不危险,只是看起来威严了点而已,快上来,有事儿问你。”   单赫逸又暗自纠结了会儿,颜潇也没催他,最后小孩心一横,下定了决心,向高台的楼梯走去。只是上楼梯时又出了意外,单赫逸到了楼梯边,犹犹豫豫死活不肯踏上去,好不容易迈出一步,又不敢往下使力,结果“pia”,整个人五体投地拜倒在神坛下。   颜潇只得纡尊降贵,亲自下神坛,请他平身,嘴里还不忘调侃一句:“不就请你上个高台吗?用得着行这么大个礼?你敢行,我可不敢接。”短我几年寿,你赔吗?   单赫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脚下依旧扭扭捏捏,但总算是能好好走路了。对于颜潇说的话,他有心想解释两句,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只张了张嘴,一个子儿也没往外蹦。   颜潇拉着单赫逸到了高台上,他体会过那冲击,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在单赫逸踏上最后一阶梯时,回头看了看他。   果不其然,单赫逸被那视觉一冲击,抖着的腿就要跪下,颜潇忙扶了一把,这前后不到一分钟里连受两次大礼,神坛都不一定吃得消,寻了最近的台阶坐下。   这不坐还好,一坐下来,单赫逸有更紧张了,他已经不知道站起来怎么写了,只想快点滚下去。颜潇就不明白了,不就上个高台嘛,虽然这高台是奇怪了一点儿,那也用不着这么怕吧。    颜潇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单赫逸给安抚下来,问了困扰多时的问题,然后他发现,单赫逸似乎特别喜欢讲故事,颜潇只问了句“这座台是干什么用的”,单赫逸连个眼神都没舍得给他,就开始巴拉巴拉,把这些年来,道听途说得来的“情报”、隔壁老奶奶的神话传说、勇敢大哥哥的故事……给结合起来说了一通。   这故事说得是真的好,颜潇不自觉地听入了迷,不得不说,兴趣真的能激发人的无限可能,这个平日里话说不上几句,还容易害羞的男孩,说起故事来,嘴巴都不带打旋的。   许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认真听他讲故事,单赫逸来了劲儿,早把刚行的两大礼忘爪哇国去了,活像被古时茶楼说书先生附身,这时如果再来碟花生、两杯清茶就更完美了。   两人一个讲得入迷、一个听得入迷,都没注意故事的走向,待颜潇发觉不对,紧急叫停时,故事已经离他原先所问的相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不过颜潇还是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而且还比想象中的要多,就是太……玄幻了些。   这个在颜潇眼里不伦不类的台子,实则是祭台,用作祭祀、祈福、占卦等。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上去,只有族内最有威望的八人才有这个资格,别的人上去了是要被反噬的。   至于怎的个反噬,单赫逸也不清楚,只听说会发疯似的喊叫,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最后不眠不休,崩溃致死。   约莫这思想教育做得挺好,已经有好几代人没有出现过这情况了,这事儿现在也只作神话故事传播。听到这儿,颜潇想起了单赫逸上高台时的场景,觉得这两大礼似乎还轻了些。   而对于祭台上的构造,单赫逸却是不清楚的,他们村用的祭台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只有到有重大决策或是几年一庆的重要节日时,才会请建祭台祈福祷告。   有这么一座气派的祭台是村民们梦寐以求的,一般只有大族才有能力建造,而气派的祭台也是一个村、一个氏族显赫的象征,断不可能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况且据单赫逸所知,这附近也没有一个族村有这样的能力。   就在颜潇灰心,以为就要断在这里时,另一段故事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个关于福泽、恩泽的故事,那时,恩泽山还没变得千仓百孔,福泽山也还很年轻,两个年轻气盛的山神因为一点小事发生了口角,后来竟大打出手,对战五天五夜还不停息。   这时一只巨兽冲他们怒吼一声,竟生生将他们震了开来。福泽、恩泽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巨兽,不知所措,从刚刚的一声吼来看,巨兽的实力明显是在他们之上的,更别说他们还奋战了五天五夜,如果巨兽要对他们不利,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可巨兽什么也没做,就这么盯着两人,片刻从密林深处走出个青年人,那人走到巨兽身边,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巨兽一秒变身萌宠,毛茸茸的脑袋享受地蹭蹭相比它脑袋来说显得有点娇小的手,那样子仿佛刚刚虎视眈眈的不是它,一切都是错觉。   直到这时,福泽、恩泽才看清这是怎么个物种,那是一只巨大的、身披银毛的狼,这狼与他们见过的狼不一样,只是站着什么也不做都能感到上位者的威严,绝对不是什么好养的狼,啊不,一定不是普通人能养的狼。   那人收回手,看向两人的方向,道:“你们这么闹,可曾想过寄居山中的生灵?”   两人被问得一怔,忙不迭地查看山中情况,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着实让他们出了身冷汗,原本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此时都不在了,茂密的山林,只剩下生命力顽强的几棵树还在苟延残喘,叽叽喳喳只有到晚上休息才有片刻休停的鸟鸣这会儿也听不见了,整座山变得死气沉沉。神仙打架,遭殃的都是没有神力护体的肉体凡胎。   犯了错的小神仙,排排站着,什么也不敢说,最后那位青年答应教给他们挽救的办法,条件是让他们在这里定居。   从此,在福泽山、恩泽山上便多了一个族群,他们擅长驭兽。   颜潇自然而然地以为这些驭兽族人,就是现在这些村民的祖先,随口问了句:“驭兽术失传了?”   单赫逸点点头,继续道:“他们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后来的人去了他们曾居住过的地方,但都没有发现痕迹,据说……”   颜潇越听越不对劲,出声打断道:“等等,你们不是驭兽族人的后代?”   单赫逸无辜地摇摇头,他好像没有说过驭兽族人是他们的先祖吧,为什么颜潇会有这样的误解。   颜潇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声:“这么多个村子,没有哪个村有驭兽族人的后代?”   单赫逸依旧摇头道:“没有,听说驭兽族人身上有独特印记,但没有发现过有人有。”   颜潇心说,你们真天真,那人有印记怎么会大肆宣传,肯定恨不得藏着掖着不敢让人发现,谁知道被发现了会不会被当成异类抓起来祭酒。   如果单赫逸说的是事实的话,那这个,姑且称作广场吧,这个广场很可能就是驭兽族人留下的,只是为什么没有被发现呢?   “没有发现痕迹,会不会是因为被烧了?”颜潇问,“被烧了就什么都没了,当然也不会留下痕迹。”   单赫逸答:“没有,到处都好好的,没有发现有火烧的痕迹。”   是了,他能想到的,没道理其他人想不到,可这么一群人在这里生活却没有留下痕迹,简直是天方夜谭,就算是一个人,生活过一段时间也还会留下痕迹,更别说驻扎在这儿的不是几个人,而是好几代人,除非……   颜潇眼睛一顿,落在了被劈裂了的八卦图上,一个猜测浮上心头,他转过头,问单赫逸道:“驭兽族消失前有没有发生过什么?”   单赫逸盯着地板想了很久,他对这了解得很少,根本就没什么“记忆”流传下来。良久,才道:“只听说,在那之前山林里的猛兽很不平静,经常袭击人。”   “那……后来有没有新的人来这儿定居?”颜潇问。   “那时候正是动乱的时候,像我们这密林深处,是有很多人会来避难的,那些人基本都留了下来,一直到现在。”单赫逸虽然不知道颜潇这么关注这个问题的原因,但并不妨碍他回答问题,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都说了出来。   颜潇没有再继续为难单赫逸,他走到八卦图旁蹲下来,仔细看着那道裂口,他直觉这个驭兽族人一定不简单,很可能就是这个广场的建造者。   他们建造这个广场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为什么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为什么……   太多为什么堆积在心头,强压下的来自祭台的冲击又一涌上来,颜潇头一阵眩晕,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扑,他下意识伸手撑了一把。   好死不死,手掌正好落在裂口处,边缘尖锐的尖角刺破了掌心,涌出的血迅速渗入画着八卦图的石块内。   掌心传来的刺痛,拉回了颜潇的神志,就着撑着的手,向后一用力,站了起来。   颜潇抬起手看了眼掌心还在冒血的伤口,又看看没有一丝血迹的八卦图,若有所思。   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第17章 chapter 16   单赫逸一直盯着颜潇,见他又要晕倒,心里一跳,忙站起身要过来扶他,可还没等他碰到颜潇的衣袖,结实的祭台便一阵抖动,而且越来越剧烈,大网下的圣水也在不停地翻涌。   惩罚终于来了。单赫逸如是想。   山崩地裂、碎石与气沫齐飞,一片混乱中,单赫逸感觉自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在这一方天地,隔绝了外界翻腾的危险,仿佛就成了世间的永恒。   他再次醒来时,脑子里一片混沌,四肢和背部不断有刺痛传来,他睁开眼睛,闭上,再睁开……缓缓抬起手放在眼前,可他却什么也看不见,他该不会是瞎了吧?!   片刻,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腾地坐起来,然后“咚”地一声撞上了石壁,险些又晕过去。   “啧,警惕性低,还傻,真不知道你怎么长这么大的。”黑暗中一道声音传来。   单赫逸一惊,下意识向身后的石壁缩去,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怂,遂停下后缩的动作,稍稍向前移了点,表示自己不怕他。   那道声音又“嘁”了一声,对他的小动作表示极度看不上眼。   单赫逸凶巴巴地问:“你是谁?!”   那道声音没有响起,只是周围的气流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单赫逸感觉到有气息喷在脸上,反应过来是什么后,连忙向后退,后退的结果便是又一头磕上了石壁上的突起。   “呵,”那道声音又响起,“和你一起下来的那个小家伙可要比你好玩得多了。”   颜潇又一次把手伸向骨架,感受着通过手传递过来的情绪,他发现自己有能感受古物情绪的能力,而且越是强烈他的情绪共鸣就越大,所幸这些骨架的主人貌似都是寿终正寝的,骨架的情绪很平和。   颜潇往石室深处望去,出乎意料地,竟格外浅,一眼就望到了尽头,在不起眼的角落还藏着一扇门,说是藏着也不准确,因为它多半都掩在骨架之后,只有小部分露了出来,但越是这样,就越吸引人,越朦胧就越好奇,引得人忍不住想去打开来看看。   颜潇还真这么做了,这门一看就不是真心想要藏起来的,他假装看不到岂不是太对不起它了。   一打开门,颜潇就感觉到了,这间石室的空气不如刚刚那间来得好,沉闷、压抑是第一感觉,或许这里才是隐藏着秘密地方。   这儿的骨架与刚看过的骨架没什么不同,都是一些巨型猛兽和普通大小的野兽骨架。   那些普通大小野兽的骨架,看起来与普通的动物没什么区别,可细细研究便发现,它们的骨质要比普通动物的结实、致密得多,骨架传来的情绪也要丰富得多,可以说与人类不相上下。   颜潇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与人类不相上下是什么概念,几万年来,人类一直是公认的思想最为复杂的生物,而现在出现思想复杂情况与人类不相上下的物种意味着什么?   人类处于主宰地位久了,总想着把一切其他的生物都控制在手里,普通动物还好说,它们的智力不如人类高、寿命不如人类长,一旦动物的思想觉悟高了,势必不会屈从于人类,它们会奋起、会反抗,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也许最后两个种族会和平相处,但这一过程一定充满鲜血,有了牺牲才懂得珍惜、才懂得和平的可贵。   隐蔽的密道、密道通向的神秘山中大厅、祭台、突然出现的石室、放置规整的生物骨架……   这些所有的东西都出现得巧合,走错一步就会出现不同的结果,但这背后就像有个推手,将他们推向这里,推向不曾有人踏足过的地方。    愤怒、愧疚、悔恨……这间石室骨架的情绪要比刚刚的那些丰富很多,如果说刚刚那里是和平村庄的话,那么这里就堪比监狱。   颜潇走出了那令人窒息的地方,他长出一口气,心里隐隐有个猜测,那些情绪平和的骨架可能是正常死亡的,而情绪反应大的应该是作乱被处死的。   这跟先前颜潇推测的与人类思维复杂程度相当不谋而合,颜潇也还发现这生物可能还处于发展的初期阶段,还很单纯,不是说什么也不懂,而是能单纯得分出好与坏,那间混乱的石室里头,颜潇几乎感受到了所有负面情绪,但唯独没有被冤枉的情绪,所有都像是罪有应得。   这两间石室的犄角旮旯都被颜潇翻遍了,再待下去也发现不了什么,颜潇索性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单赫逸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形似杯子的物体,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不妨碍他一听到什么动静就把手里的凶器扔过去。   “别那么紧张,我又不吃你。”暗处的人道,“我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   听动静那人似是在一张桌子旁坐下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暗的环境下精确定位到桌子和凳子的位置的,怎么没能撞翻一两只茶壶呢?   “你先告诉我你把潇哥弄哪去了?”单赫逸像只受了惊的小狮子,讲道理?我没扑上去咬你就不错了。   “潇哥?叫的挺亲密。”那人嗤笑了一声,继续道:“只是你潇哥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单赫逸脸涨得通红,牙齿咬得“嘎嘎”作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人短时间内已经不知道气了他多少次,他也想霸气地摔门就走,可问题是,他连门在哪儿都找不到。   那人丝毫不在意小狮子被他气成什么样了,不怕死地道:“来吧,说说,你是怎么扒上你潇哥大腿的?”   单赫逸顿时忍无可忍,脱手就把杯子扔了过去……   于是,颜潇打开灯,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单赫逸满脸通红,显然气得不轻,甩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杯子划过完美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落在屋内另一人的头上;那人顺理成章地从凳子上摔下来,捂着头“哎哟哎哟”叫唤。   他只不过出去了一会儿,这里怎么像是刚发生了大战似的。   正好被颜潇撞见“行凶”过程,还遂(sui第二声)了,单赫逸通红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来,连自己突然“复明”都顾不上了,眼睁睁看着颜潇走过去,扶起那个……穿着不伦不类的人。   那人还哭卿卿,向颜潇告状:“好疼,他打我~”   杯子挺惨,碎了,但那是摔地上碎的,他摔地上时声音挺响,但那是凳子撞地的声音,再看看捂得严严实实还特意隆起个包的手,颜潇无奈地笑笑。   转头去看单赫逸,见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也就没多在意,看刚刚他脸通红还怕他气出病来,能自己恢复就很好了。   不顾两人之间奇怪的气场,颜潇神情自若地对单赫逸介绍道:“这是我朋友夹谷。”   夹谷秒恢复,露出灿烂的笑,对单赫逸伸出手,道:“你好,我叫夹谷,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颜潇无力地看了眼这个装傻充愣一把手的家伙,转身窝进角落里,随他们折腾。   单赫逸无奈,虽然心里还有点戒备,但还是伸出手握了握,道:“我叫单赫逸。”   然而,下一秒单赫逸就后悔了,原来这家伙伸出手不是为了握手,他抓着单赫逸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看还不够,摸来摸去的,一点儿也不正经!   单赫逸气呼呼地甩开夹谷“不正经”的手,转身向颜潇缩着的那个角落走去。   这时他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间石室,这石室像是硬生生被人给凿出来的,四壁和上顶虽不是特别平整,但也不像是天然形成的,石室的最里处有一张石床,这石床不是另外搬来石头做成的,而是实实在在与石壁连在一起,石床右面的墙边放着三张“沙发”,这“沙发”与墙壁也是一体,沙发前的茶几还有靠近左墙的桌子与地板是一体,就连刚刚被砸碎的杯子都是石头做的。   单赫逸被这一室的装饰帅呆了,能把就地取材贯彻得如此地步的,一定不是一般人!默默走到颜潇身边,见他紧皱着眉被什么烦心的模样,又不敢打扰,突然觉得被那什么夹谷气死,也好过现在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半晌,单赫逸才怯怯地问了一句:“潇哥,我们……这是在哪啊?”他只记得那祭台突然崩裂,整个大厅山石滚动、圣水翻涌,后来他们猝不及防落入了一个大裂口中。   颜潇像是才发现他在这里,脸上还带有刚从梦中醒来的痕迹,被单赫逸一问,他才想起刚被那些骨架占去了全部心神,还没来得及向单赫逸解释。   颜潇清了清嗓子,道:“我们不小心碰了祭台上的机关,整个大厅都毁了,我们通过祭台的裂口落到了山的深部,你晕了,我一个人没法带着你出去,正好遇到了听到动静来查看的朋友,我们到处转来转去,没想到找着了这处设施完好的石室,体力有限只好在这里暂时歇脚。”   单赫逸看向颜潇的眼神里浮上一丝愧色,都是因为他,要不是他,潇哥也许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芳姨(单赫逸的后母)没有说错,他是真没用,什么也做不好,还净给人找麻烦。   颜潇继续思考问题,单赫逸沉自羞愧,气氛霎时冷下来,夹谷不适应这样的情况,挠头搔耳,也想不出暖场的法子,只好跑到颜潇旁边,笨拙地和他说话。   夹谷状似随意地问起:“你刚刚出去有发现什么吗?”   颜潇专注着思考问题,没有注意到他的刻意,迟疑了会儿,最后还是点点头,道:“发现了处石室,里面……”说着,他看了眼单赫逸,他不确定会不会吓着这孩子。   夹谷在他点头时,便已眼冒绿光,见他只说了一半又不说了,急得可劲儿催他。   颜潇只好道:“里面放着骨架。”   夹谷听了一愣,他以为会是找到出路之类的,没想到竟是这东西,晦气。   这地方没信号也没什么可供娱乐的,夹谷生性闹腾,一刻闲不下来,让他在这鬼地方待一会都够折腾他的,他可不想死在一个没有乐趣的地方,更别说不远处还有骨架。   看这装饰,再加上骨架,这地方□□不离十是墓室,既然是墓,那必定是密封的,别说出路了,没迷路就算好了。   夹谷不死心道:“那有可能出去吗?”   颜潇思考了一会儿,道:“理论上说,是可能的。”   夹谷眼睛一亮,道:“怎么说?”   颜潇:“如果我们运气好能找到那个出口,就能出去。” 第18章 Chapter 17   这间石室其实住着挺舒服,床和沙发虽然都是石头做的,但每个构造都符合人体学原理,人窝进去就不想起来了。离石室不远处还有一眼泉,流出的是山顶融化的圣水。   用的、枕的是山中的天然的灵石,喝的是山顶融化的圣水,如果忽略这里是不见天的山内、旁边还有几百具骨架的话,那绝对是一件极享受的事。   单赫逸:“墓室……不是应该没有出路的吗?”有出路才奇怪吧。   “墓室?”颜潇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嘀咕道:“应该不是。”   另外两人没明白他在说什么,表情一致地盯着他,希望他说下去。   颜潇抬起头就看见两只“土拨鼠抱着萝卜看好戏”的模样,顿时好笑不已,轻咳了声掩饰忍不住溢出的笑,说:“谁说这是墓室了?”   夹谷挠挠头,疑惑地说:“不是有骨架吗?不是墓室哪来的骨架?”   颜潇说:“有几具骨架就是墓室了?谁教你的?”要让师父知道,看他不削了你。   单赫逸有些懵,他长这么大,死人都没正眼看过,刚听到有骨架时就心里毛毛的,现在乍一听骨架还不止一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颤着音,说:“有……有几具?”   颜潇想了一下刚刚看到的骨架,说:“两三百具吧。”   夹谷:“……”   单赫逸:“……”我怎么感觉后面有一群人在看我?!   颜潇见他们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安慰道:“没事,门关好了,它们出不来。”   单赫逸:“……”呵呵,潇哥,我不需要冷气了谢谢。   颜潇:“它们其实不是人,只是智慧程度跟人差不多,也不知道有没有灵魂……”   潇哥冷气不要钱地放,单赫逸要支撑不住,给跪了,只求您,别说了!   夹谷适时插话进来,阻止了颜潇在阴冷的地下,变身大空调,说:“哎,你说理论上能出去,是怎的个意思?”   单赫逸瞬间收住了哀怨的表情,期待地看着颜潇,他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渴望回家,虽然那里没有温暖,但至少不会有几百具不知是什么怪物的骨架啊!   颜潇看了眼单赫逸,慢慢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觉得这里应该跟驭兽族有关。”   夹谷不懂他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句什么意思,但单赫逸却是熟悉,驭兽族的故事就是他讲给颜潇的,起初他也是当神话传说听的,没想到……居然真的有驭兽族吗?   颜潇把单赫逸讲的故事简化,把关于驭兽族的部分说给夹谷。夹谷比颜潇大上好几岁,当年曾跟颜潇的师父学过一段时间,后来夹谷家中突逢变故,便离开了。之后两人再没见过面,颜潇继续跟着师父转战各个山头,夹谷带着学来的技艺,浪迹于世界各地。   这么多年来,夹谷的经历比颜潇不知丰富了多少,听过的故事千奇百怪,却没有听说过这世上还有驭兽族这种应该变成化石的族群。   夹谷:“不是,你这……靠谱吗?”   颜潇眨了眨眼睛,说:“那些骨架确实是兽类的,只是又和普通的动物不太一样。”   他能探知骨架情绪的能力还没人知道,他自己也还没搞清楚这个技能的底细,谁知道他会不会在说出来的下一刻就被送进研究院,为科学献身了呢。   颜潇本着多个人看,多条发现的想法,提出建议:“要不我带你们去看看?”   单赫逸和夹谷颤颤巍巍地跟在颜潇后面,在颜潇伸手推石门时,一人一边快速抓住颜潇的衣角,脸上努力做出“我一点儿也不怕”的表情,但控制不住颤抖的肌肉诉说着:“我怕!能不能先回去?!”   事实上,真正怕的人只有单赫逸,夹谷只是为了不让他一个人怕,画风太美,才配合着完成表演。   颜潇只是手顿了顿,随即平静地推开石门,平和的气息散漫开来。颜潇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能感受到骨架的情绪,便借着留心另外两人状态的机会观察他们的情绪反应。   在石门推开的那一刻,单赫逸猛地闭上眼睛,用力过紧而致颤抖的手,泄露了他处于极度恐慌中。   好吧,再平和也改变不了这里放置的是骨架的事实。   颜潇没有多做什么,只注意着他别被吓死了,等他自己慢慢缓过来。   时刻关注着单赫逸的颜潇没有注意到,看到骨架时,夹谷眼中几经变换的情绪,惊讶、悲哀、敬畏……最后停在了惊奇。   恐惧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待那一刻过了,没有感受到危险的单赫逸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小心翼翼地睁开双眼。   一睁开眼,立马被眼前的骨架闪瞎了眼,尼玛,这叫“只是和普通动物不太一样”?普通动物能大成这样?!吃激素长的也不能长成这样吧!   单赫逸:“这些……真的是动物死后的骨架?”   夹谷想也不想,道:“不然还能是什么?”   颜潇愣了愣,说:“你是说这些是模型?”   说完,他不着痕迹地瞥了夹谷一眼。颜潇能感知到骨架的情绪,自然没有怀疑这些是真动物骨架,那么夹谷呢?   听了颜潇的话,夹谷脸上一闪而过奇怪的神色,很快又掩饰性地跑到一只骨架前,细细研究起来,还伸出手摸了摸骨架,一本正经地说:“这质感,不像是模型能模拟出来的。”   模型一般是拟形、拟色、拟态,至于质感,最多只能相似,各种动物的骨质不一定相同,再加上环境等因素的影响,要想做出一模一样的骨质,简直是不可能的。   作为不受宠的山里孩子单赫逸,没法区分模型和真的骨头到底有什么不同。   颜潇担起了解说的重任,就着手边的骨架,简略解释了遍。   三人边走边说,夹谷眼尖,发现了半藏半露的石门,激动地走上前去,颜潇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已经推开了石门。   比起前面保存完好的骨架,这里的骨架简直惨烈,场面可用乱葬场来形容,残缺的骨架横七竖八地铺满了石室,有的只有头骨、有的少了某个肢、有的四肢都没了……   前面更像是博物馆的展览厅,而这里有更多、更真实的死亡气息。   虽然夹谷和单赫逸感觉不到骨架的情绪,但这一室的压抑,使他们不自觉沉默下来,三人止步于石室前,不止因为无处落脚,更主要的是,由心内升起的悲哀与震撼。   “我们真的出不去了吗?”单赫逸脱力地坐在小道旁的一张石凳上。   他们从放置骨架的石室出来后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所幸,这儿的岔路不多,除却他们一开始走来的路,就只剩下一条走廊似的小道。   他们顺着这走廊,发现了不下20间与他们最初待的石室差不多的石室,或者说房间。   这些房间有些半敞开着、有些紧闭、有些里面还有骨架……   看到这时,夹谷咽了口口水,说:“这些房间肯定是给活人住的。”对一定不是停尸房!   颜潇也有些疑惑,房间修的这么好,不可能只是用来放尸体吧。有完全契合人体结构的床和沙发,给死去的人未免太奢华。   颜潇伸手开了灯,刚刚光线不足,他们只隐约看到有骨架在床上,开灯的一瞬间,他们都愣住了,只见一具人的骨架侧躺在床上,面朝他们所在的方向,两个黑洞洞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来人。   颜潇也只是刚开灯时没做好准备,被唬了一跳,很快就恢复过来,扫视了一下房内,没有打斗的痕迹,像是自然死亡的,而后走到床边,低下头为这仅有8、9岁的孩子默哀了一阵,便抬手搭上骨架。   也许是骨架的情绪不够强烈,颜潇没有在进入房间的时候感到情绪波动,通过接触位置传来的情绪波动,倒出乎颜潇的意料。   恐惧?这恐惧还挺剧烈,是一瞬间达到峰值的那种,通俗地来说,它是被活活吓死的。   这个案有意思,是看到了什么才能被活活吓死?比如门外有成队的骨架走过……   三人检查了一番,房间很干净,干净得不像有生物生活过。   即使有几百具骨架做心理建设,单赫逸还是受不了和骨架共处一室感觉,更何况还是人的骨架,太特么刺激了,迫不及待拉着颜潇奔出房间,然后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不会,应该是有出去的路的。”夹谷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单赫逸不知道为什么夹谷也变得神秘兮兮,之前不也和他一样听不懂颜潇说的话的吗?   颜潇:“他们可能自己跑进坟堆里等死吗?而且看这些骨架的姿势,明显是死后才被摆上去的。他们不可能死后自己跑进来,那只能是有活物将他们运进来。”   单赫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夹谷眯了眯眼,自动把话接了下去:“咱们是因为祭台爆裂,跌落进来的,如果这是唯一的进入方式,那他们要进一次炸一次祭台?”   单赫逸:“……”好像有点道理。   三人继续出发,渐渐远离了那些骨架和石室,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们走到底儿了。   这是个半圆的空间,不像走廊有夜明珠照明,这里除了黑就是黑。   夹谷举着手电看了半天,石壁光滑圆润,没有一丝裂缝,别说门了,他们连个石缝都没找着,就像是在一整块石头内部似的。   走了这么长一段路,还没能找到出口,反而走进了死胡同,三人身心俱疲,寻了个凸起的石块便坐了上去。   然而,还没够三人完成一个呼吸,整个空间突然抖了起来,还伴随着“轰隆轰隆”的声音。   三人连忙站起来,茫然地四周望了望,夹谷反应最快,拉着颜潇和单赫逸一骨碌往他们进来时的入口跑去。   他们凭着出色的方向感跑到入口所在地时,发现入口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被光滑的石壁所代替。   就在他们被绝望淹没时,一缕亮光照亮了他们的世界,他们忙转身寻找光源,只见在他们的正后方,石壁缓缓上升,那亮光就是从那“无缝”的石壁开口透进来的。 第19章 chapter 18   天光落进久不入世的山洞,给这尘封着死气的空间带来了些许生气。   三人一涌而上,迫不及待地从洞口爬出,他们从没觉得这外面看腻了的山山水水竟如此可爱,即使是席卷着热气的风,也让他们舒爽、沉迷。   “轰隆隆”山体再一次震动起来,出口渐渐变小,石板缓缓嵌入地底,带着一室的秘密融在周围的景里。   暴雨带起了山洪滑坡,使这一带的地貌发生了变化,恰好为这处的不寻常做了天然的掩饰。   “我们现在在哪?要往哪儿走?”夹谷掂着手里毫无反应的终端问道。   颜潇将手电里的水倒出来,把有开口的那一端朝下甩了甩,有几滴水珠飞溅出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颜潇不知从哪里一掰,整个手电从中间开膛破肚,露出里面复杂的内胆来,就这么被大咧咧地暴露在并不烈的阳光下。   由于地貌的改变,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终端坏了,他们不知道时间,也无法通过导航走出这儿,一切只能靠他们自己。   颜潇有些感谢师父的魔鬼训练了,至少能让他在没有任何机器的辅助下活下来。   “这地儿应该是低洼地带,我们顺着这条小溪流往上走,或许可以找到之前我们待的山洞。”颜潇观察了周围的环境,道。   单赫逸已经是颜潇的迷弟了,对他说的自然没什么意见,夹谷也毫不犹豫赞同了颜潇的说法。他们在山里面时,一直都往下走,而出口却在地面上,可不就说明这地儿在低处嘛。   饿着肚子的三人,并没有走多远,溪流里幸存的鱼虾对他们吸引力极大,单赫逸又想起了美味的烤鱼,肚子里的馋虫已不知不觉苏醒了。   颜潇见他一个劲儿地看水里游动的鱼虾,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正好他也饿了,便提议停下来休整。   颜潇和单赫逸默契地下水捞鱼,夹谷山珍海味的吃多了,并不执着于这一口,冲捞鱼捞得正欢的两人说了声,便向往山上去,拣拣柴,顺便打点儿觅食的小动物。   小溪流的水比之前的要浑浊不少,水浅,鱼儿也极易受惊,这都是山洪暴发的遗留问题。   溪水浑浊,看不真切鱼儿的位置,很多时候,鱼儿懵懵懂懂撞上了手背,待反手去抓时,鱼儿已经警觉逃窜开了。   两人忙活了一阵,身上仅剩的力气和耐心都用完时,也没抓住多少,但好歹够给三人垫个底儿了。   颜潇和单赫逸寻到一处较为干净的石块,肩并肩坐着看地上不断蹦Q的鱼儿。   良久,颜潇疑惑地说:“怎么夹谷还没回来?”   单赫逸如梦方醒,看了眼地上原本蹦Q得挺欢的鱼,这时候半死不活地大口吸吮,才惊觉已经过去了许久,这时间,就是夹谷捡了一棵树也该回来了。   “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单赫逸说。   不怪他多想,山洪刚过,一些根浅的树甚至连根拔起,表层植被都遭了秧,没有植被覆盖,黄澄澄的泥土露了出来,滑不溜秋,人不小心滑一跤,极有可能跌落进深坑出不来,那可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其中的厉害,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往山上走去。   ******    “哎,木佑哥,咱这次出来找的谁?谁家娃子丢了?”   “元头子家的。”   “咦?我今儿早上还见着了三宝那小子,怎地就丢了?”   “不是三宝。”   “那是他家大儿?不对呀,我咋见元嫂子哭得那么厉害呢?”   “唉……”   “元嫂子平时待小逸子那样儿,他要不见了,指不定多开心呢,怎会哭得全村都知道,还闹着嚷着要给找回来。”   “唉……”   “木佑哥,你给说道说道呗。”   ……   少年眼底沉下一片阴霾,眼中不见半点悲伤,只剩下决绝。   颜潇若无其事地起身,说:“走吧。”说完就真的转身走上下山的路,姿态潇洒,仿佛刚刚偷听别人讲话的不是他。   夹谷也麻溜地拿起猎到的兔子和几支柴木,跟上颜潇的步伐。   单赫逸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会,仿佛做下了什么决定,快步跟上了颜潇,这是他的机会,他一定要离开。   话说,颜潇和单赫逸在山脚感到不对劲,便一起上山来找夹谷。两人一路注意着脚下,以防被由于山洪暴发而暂时掩盖的陷阱伤到,也致力于到每个坑检查,看夹谷有没有掉进去。   当看到山道隔几十米一个小坑几百米一个大坑时,两人心下已有了计较,夹谷多半是掉坑里了。   于是当听到夹谷叫他们名字时,第一反应便是往坑里看去。   “老子在上面!”夹谷忍无可忍,吼了一声。   颜潇抬头,果然在一处崖壁上看到了夹谷,对方正气急败坏地挥着手,示意他们上去。   那崖壁看着连绵陡峭,实则内里有小路通向各个断层,颜潇和单赫逸没费多少力便到了夹谷栖身的断层。   他们一上去,就见夹谷一脸不善地盯着他们,说:“你们当老子傻啊?这么大一坑看不见,敢情你们走这么久,就是在坑里找我呢。”   原来颜潇和单赫逸山上的时候,夹谷正往山下走,他地势高,遮蔽视线的高树也少,自然而然能看见他们,但那两人一个劲儿地往坑里找,根本看不见他,夹谷也没办法联系他们,只好等在他们必经的路上。   单赫逸刚想说话,就被夹谷一个手势制止了。夹谷把食指放在唇上,做出“嘘”状,眼神一瞬变为严肃,如果他是犬类的话,还能看到两只耳朵高高竖起立在脑袋上。   借着岩石和零星树木的遮掩,三人看到有两个人走在那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颜潇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下一刻就掉进坑里。   那两人许是觉得这儿没别人,谈论的声音只大不小,于是颜潇三人不小心听到了那段对话。   如果没有这一茬,向这两人求助无疑是最好的办法,可现在看来,这不定是好办法,说不准是送羊入狼口呢。   有水里游的、有陆上跑的,三人死里逃生后的第一餐,不可谓不丰盛,三人也吃得狼吞虎咽,一点渣也没剩,只是气氛却闷闷的,全没了刚出来时的欢欣。   夹谷眼睛都飘到小溪里了,仿佛就这么看着,能把几条鱼看得自动跳到他们烤架上。   单赫逸认真地收拾着吃剩的骨头等物,不知是在为这可怜的小动物默哀还是纯粹想多闻闻这香味。   颜潇则一瞬不瞬地看着单赫逸,他虽然不知道刚那两人说得是谁,但后面那“小逸子”他是听清了的,单赫逸正好有个逸字,听他们的意思,是出来找走失了的人,他们也符合走失的标准。   当然这些都还是猜测,真正让他确定的,是单赫逸听完那两人的话之后的表现。   “潇哥,我想跟你们走。”单赫逸期待地看着颜潇,希望得到他肯定的答复,虽然这可能性不大。   因为他的这句话,另外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夹谷眼中的探究意味很明显,而颜潇则有点儿意味不明。   颜潇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把要带的东西一把装进背包里,扛在肩上,说:“这路程近不了,再不走,天黑之前要到不了村子了。”   单赫逸脸色发白,嘴唇抿得失了颜色,眼中刹那失了光彩,只留下失望的阴霾。   夹谷看了看坐在原地的单赫逸,又望了望颜潇离去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   当单赫逸说出那句话时,他就觉得不可能,颜潇自己都还是孩子,怎么可能抚养另一个孩子,即使他的经历不同寻常,他也没有这个能力以一己之力负担起两个未成年人的生活,更何况,他还不一定找得到他师父。   但是,当颜潇拒绝时,他又觉得不可思议,他不相信颜潇会如此绝情,即使刚认识不久,但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的生死之交了吧,怎么连点犹豫都不带就拒绝了呢?   “唉……”夹谷轻叹了声,起身向颜潇走的方向赶去,但他还是分神看着单赫逸,至少不能让他们辛苦带出来的,就这么死在这儿了吧。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但他凭着本能忍住了没落下来,他知道,哭是没有用的,他也不能一直靠别人的施舍度日。离开,是一定要离开的,既然没有人帮助,那就靠自己吧。   想通了这个,单赫逸站了起来,往颜潇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夹谷远远辍后于颜潇,像是给自己指明了路,犹豫了片刻,还是挪动脚步随他们而去。   夹谷一直关注着单赫逸,见他跟上来,松了一口气,这孩子还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不会义气用事到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   三人就这么走着,遇上了又一波前来搜救的人,周围光秃秃一片,显然没有可藏人之处,眼看着两方人就要迎面撞上,单赫逸急得不行,但又无计可施。   正惆怅着,忽听颜潇悄声在他耳边说:“快到树上去。”   顺着颜潇手指的方向,单赫逸看到他们刚走过的一处山壁,有一棵凭山而立的树,这树并不是特别高,但胜在枝叶繁茂,许是根系扎入地底得深,在这山洪中存活了下来,立在那儿,像个保护伞。   单赫逸欣喜若狂,但下一刻又耷拉下来,这树确实挺茂密,但要同时藏住三个人却是不可能的,颜潇让他上去藏好,那就意味着他们要留下来面对那些人,他怎么能陷他们于不义呢?   看出单赫逸在犹豫,夹谷心里急得不行,那些人就要过来了,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这孩子这时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讲究,快走快走!”夹谷急不可遏地说。   原本密切关注对方举动的颜潇,突然回过头来,说:“你们两都去躲着。”   这下连夹谷都愣了,说:“那你咋办?”   “不用管我。”    第20章 chapter 19   夹谷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忍下了,拖着瘦胳膊小腿的单赫逸三两下爬上了树,寻了个能容下两人的粗枝躲着。   所幸前方是小溪的折弯处,那几人还在另一边,他们说话的声音大,才让单赫逸有了藏身的机会,他们刚到树上藏好,那几人便陆续走过折弯,来到他们先前所在的地方。   那几人走过转折处,齐齐停下了脚步,连说话声也戛然而止,一致地盯着不远处坐在小溪边双眼无神地盯着小溪的少年。   少年身上穿着的衣服上,破了好几个洞,还脏的不成样子,浑身上下散发着出了极大变故,而茫然无助的气息,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这个还未成年的孩子的警惕。   半晌,一人走上前,脸上的警惕为温和所替代,柔声对颜潇说:“孩子,你是哪家的?这里这么危险,你待在这儿干嘛?跟我们回去好不?”   颜潇:“……”   麻烦你要装就装得像一点儿好不好?有谁救一个落难孩子是这样子的?隔三米,你当我是洪水猛兽?后面三人保护性地护在身后,随时都可能发动攻击,到底是来救人还是来打架的?   颜潇并不是很想理他们,但又不得不把他们打发走,只好,给你们看看什么叫演技。   “我与几个朋友到这密林里探险,结果遇上暴雨,还引发了山洪,我们没找着可以藏身的山洞,便四处躲避,等雨停了,我已经找不着他们了……”说到这里,颜潇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缓了一会儿,忍住了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继续道:“也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活着……”   眼泪适时地落下来,上齿紧紧咬住下唇,不让声音逸出双唇,双手圈住双腿,埋首于双膝间,活像因为失去挚友而痛心难过的未经世事的单纯少年。   不远处的树上,紧张盯着这边的夹谷和单赫逸也震惊了,要不是知道真实情况,他们差点就信了,这演技,他们也是服了。   那四人对颜潇的话也信了大半,最明显的便是他们脸上少了些警惕,为首那一人也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颜潇的肩膀,如果忽视围在身后的一圈人,那真是个传播正能量的好图景,题为“帮助落难儿童走出心理阴影”。   “别怕,叔叔们带你回村子,到村子里你就安全了。”那人说。   颜潇忽然抬起头,迅速抓住那人还放在他肩膀处的手,那人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吓了一跳,刚想把手抽回来,但少年可怜兮兮的表情,竟使他心里莫名一动,停下了抽回的动作。   颜潇带着哭腔,道:“求求你们,找到他们好不好?你们那么多人一定可以找到他们的,对不对?”   “行行行,叔叔一定派人去找他们,一定可以找到的,你别担心,但你得先跟叔叔回去,看看你,都没好好休息吧……”那人忙用另一只手轻拍颜潇的背,试图安抚他。   “他们现在一定又冷又饿,还找不着出去的路,一定怕得要命,你们现在就去找他们好不好?求求你们了!”   四人很是为难,颜潇的请求他们无法拒绝,但如果答应的话,就意味着不能立刻把颜潇带回去,他们都是村里比较能说得上话的人,自然也听得多了,虽不知道这次搜救真正的目的,但也能猜出不简单,他们一点也不想遇到不寻常,如果出了什么事,那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的。   这时,站后面一动不动的其中一人,跨一步挪到颜潇身后,一个手刀将颜潇劈晕了过去。   静等着看好戏的夹谷和单赫逸,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正与颜潇说着话的人,也被惊得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抬起头对劈晕颜潇的人叫道:“你干什么?”   那人耸耸肩,无所谓地说:“跟他哩吧嗦干什么,直接打晕带回去不就完了,村长是让我们来抓人的,不是找人。”   另一人许是不忍心,说:“这孩子这么弱小,不可能是那……那东西吧,说不定他真是来这探险,运气不好遇上山洪的呢,如果因为没有及时搜救,他那几个……”   劈晕颜潇那人一脸不耐,吼道:“就你好心肠,那你去找吧!”   说着,伸手一捞,单手将颜潇提起来,转身往回走。   被吼的那人听到这,也没再说话,默默地跟着回村子了。   单赫逸见颜潇就要被带走了,急得马上就要冲过去救人,但被夹谷拦了下来。   他控诉地看着夹谷,想说什么,但被夹谷阻止了,只见夹谷指了指颜潇的方向,用气音说:“看手势。”   单赫逸听话地看了颜潇背在身后的手,确实做了个手势,那手势不复杂,也很隐蔽,但他却不懂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向夹谷,请他解释。   夹谷轻声解释道:“他还醒着,让我们别过去。”   “咯吱”破烂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露出了屋子的原貌,干燥的柴木像小山一般堆着,占了屋子一半的空间,而另一边,则用木板简易搭了一张床,上面铺着稻草。   两个穿着粗布衣的男人扛着一个少年,小心翼翼地踏入这方小地盘,仿佛用力踩一下就会塌了似的,他们把少年放在床上,就离开了。   “咔哒”一声响,伴随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屋内人事不省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颜潇仍旧躺着,无声地观察着这间屋子,屋子里除了成堆的柴木,还放着一些杂物,约莫是某户人家的柴房,村子里能有这样独立的柴房,这家人的地位应该不低,说不定抓自己回来这件事还和这房子的主人有很大关系。   屋子周围很安静,但再怎么安静这儿毕竟也是村子,远远地,有砍柴、烧火煮饭还隐隐约约的有谈笑叫骂声传来。   太阳渐落山头,夜色开始降临,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终于陆续回到家中,开始享受酒足饭饱,开始体会人伦之乐。   在颜潇还“晕”着的时候,有人送来了吃食,但颜潇连看也不想看一眼,且不说他还担心着他的小伙伴,没有胃口吃,就算他饿得要死,也不会吃一口。   虽然颜潇经常在野外特殊训练,什么都能吃,但他本质上,还是个对吃食很挑剔的人,他能忍受奇奇怪怪原材料做出来的东西,但却无法将好好的材料做出来的奇奇怪怪的食物吞吃入腹。   黑色的幕布笼罩住人间,远处星星点点布着数家灯火,明明灭灭。而这小柴房像是被遗忘了的,看着别处热闹,却只能孤独地待在黑暗里,咫尺的温暖,却遥不可及。   “叩叩”摇摇欲坠的窗户响了两声,窗框的木头更是左摆右摆,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似的。   夹谷和单赫逸的头占满了不大的窗,月光照不出他们的样貌,只能将他们的大致轮廓在黑暗中雕刻出来。   夹谷:“嘿,兄弟,你没事吧?”   “潇哥……”那声音可怜兮兮,还透着一丝愧疚,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诶诶诶,我警告你呀,要哭出来了,别说救你潇哥了,就是我两都得进去。”夹谷的语气依然吊儿郎当的,但却格外让人觉得可靠。   “行了,你们赶紧进来,我找着个地道,我们进去看看。”颜潇说。   “我……我们要怎么进去啊?”单赫逸有些茫然,他们来这窗户前,在屋外转了好几圈,除了门和窗,就没发现有其他进去的方式。   “你对着那边大喊一声,就能进去了。”夹谷道,他拍了拍单赫逸的肩,自顾转头向前头走去。   单赫逸低头思考了一下这个方法的可行性,而后自言自语道:“这倒是挺光明正大的。”   一抬头,见夹谷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忙小跑着跟上。   不小心听了墙角的颜潇:“……”这傻孩子。   夹谷和单赫逸进去的时候,就看见颜潇不知在柴木堆里扒拉些什么。   “你说的那地道在哪儿呢?”夹谷问。   颜潇没有回答他,而是对着后面进来的单赫逸,问道:“你家在这村子里是吧?”   单赫逸从一进来就在四处张望,发觉空气突然安静下来,见两人都盯着自己看,才知道他是在问自己。   忙道:“是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颜潇又低下头继续扒拉。   单赫逸吞了口口水,说:“是村里的……禁地。”   “禁地?你们一个小小的村子还有禁地?”夹谷有些不可置信。   “咚”、“咚”两声猝不及防砸在两人耳膜,夹谷惊了一下,以为被人发现了,一低头才看见颜潇正拿着个石头一下一下地砸着什么。   “你在干嘛?”夹谷忙抓住颜潇还要往下砸的手,废话,再砸一下待会把人都砸来了,他们还要不要出去了?   被抓了手,颜潇也没有不快,顺势把被砸得缺了一角的石头扔到他手里,另一只手举起一块满是锈味的东西,说:“开锁。” 第21章 chapter 20   三人合力把周围的柴木都清理了开来,月色透过窗,照落在一块木板上,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还是能看到木板上有个锁把,很明显就是刚被颜潇砸下来的锁存在的地方。   三人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各自让开站在安全的地方,木板一掀开,腐朽的味道喷薄而出,像是个尘封已久的罐头,都发臭了。   “这就是你找的密道?”夹谷捂住口鼻,他对这个密道一点兴趣都没有。   颜潇也有些尴尬,这么隐蔽的地方,有这么个隐蔽的门,很可能就是密道,难道他们这么费劲在禁地里挖个地洞就是为了放臭了的东西的?   夹谷一把抓住颜潇的手,颜潇莫名,转头向他看去,只见夹谷一脸严肃地竖着耳朵。   颜潇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有情况,轻轻将木板重新盖回去,身手敏捷地躲过地上散落的柴木,挪到门后,掖开门向外张望,两盏灯正自不远处往这边来,其目的不言而喻。   那两人已经离得很近了,都能听到他们不算大声的交谈,此时再出去,显然已是不可能的了。   颜潇看了眼脚下的木板门,夹谷也看了眼,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咦?这门怎么没锁?你刚刚走的时候没有锁门吗?”一人说。   “怎么可能,我明明锁了门的!”另一个人马上出声反驳,同时快步上前查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岂止是没有锁门,连门锁都没有了。   两人大惊,都意识到出事儿了,忙推开门,看也不看脚下,便一脚跨进去,不巧正踩着地上躺着的木头。   圆滚滚的木头一受力便往旁边滚去,那两人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反应过来时,已是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叫唤了。   颜潇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但一想到自己的人设,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这滋味太特么难受了!   颜潇默默走下床,来到他们面前,静静地站着。   那两人一睁开眼就看见一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他们面前,吓得又往后挪了一步,不期然撞上了摇摇欲坠的门,门不堪撞,委屈地倒了下来。   颜潇:“……”哥们儿,你们比单赫逸还傻,真的。   这破木板并没有把两人砸晕,两人一把掀开木板,颤颤巍巍地看着颜潇,道:“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颜潇打量了一下这两人因为常年干农活而练出的肌肉,只能:“……”   接着手电的光,两人看清了站在面前的人是颜潇,一骨碌爬起来,皱着眉问:“刚刚有人来过?”   颜潇点点头。   其中一人死死盯着颜潇,想从他的反应里看出些端倪,他说:“那人长什么模样?有什么特征?”   颜潇摇摇头,不说,任凭那人使劲儿瞪他,他也摆明了就是不告诉他。   “你到底说不说?”那人拿出“你不说我就neng死你”的气势逼迫颜潇。   颜潇理都不理他,直接扭头想要回去床那边,突然,身边的空气突变,颜潇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但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忍了下来。   下一刻,便感觉脖子一紧,后背传来一阵闷痛,脑袋发昏,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气儿来。   被人扼住喉咙的感受并不好,这等于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   “咳咳咳”颜潇双手无力地抓着那人的手,想因此而减少点力道,可他的这点力相比起那人的来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放、开、我……”颜潇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许是觉得够了,那人没再加重力道,问:“说不说?”   “我、说。”   那人放开手后,颜潇扶着脖子可劲儿地咳,仿佛要把自己的肺给咳出来。   等他缓过了一阵儿,那人粗暴地将他拎起来,道:“说。”   颜潇伸手指着一个方向,说:“他往那……去了。”   两人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他,所有的肢体语言合起来仿佛在说“我就静静地看你装”。   “他追着一只巨大的狼,往那边去了。”   那两人还是不动。   颜潇无奈,只得说:“天太黑,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那两人无声交流了一会儿,暂时接受了颜潇说的话,把门重新锁上后,往颜潇指的方向走去。    确认那两人已经走远,短时间内回不来后,颜潇掏出夹谷离开前塞给他的工具,将门锁打开了,还稍稍布置了现场,装成三人被打包带走的样子。   解下虚挂在锁孔上的锁,果断地将它扔在一边,他不可能重新锁上,发现就发现吧,只要他们走得快,不会被抓到就行了。   再次扫了眼屋子,再无遗落处,颜潇打开木板,捂着鼻子,迅速钻了进去。   这秘道挺浅,颜潇三两下便走完了楼梯,来到个较大的空间,借着手电的光,颜潇看见这秘道中有一小型河道,河道里的水极其浑浊,显然臭味就是从这水里来的,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水流动的波纹,也不知这水从何而来,又流向哪里。   颜潇举着手电,上上下下地在秘道里照来照去,最后定在某个地方。这地儿许久没人来,又常年潮湿,地上布满了苔藓,颜潇把每一步都踏实了,慢慢挪到那标志所在处。   那是个特殊的标志,除了他和夹谷没人看得懂,里面隐藏着个箭头,再看地上的痕迹,确是同个方向。   这密道常年空气不通,恶臭积累,人在里面待得久了,难免感觉气息不畅、头昏脑涨,颜潇加快脚步,想要快些离开这地方,他可不想留在这儿发臭,又顾忌着湿滑的地板,实在无可奈何。   顺着夹谷留的标记走,河道的水渐浅,颜潇的手电不经意划过水面,浑浊的水底躺着块管状的物体。   颜潇蹲下细看,虽不甚清晰,但还能辨认,这是人的小腿骨。并不宽敞的河面,竟躺着好几块骨头,虽不是小腿的,但都同属于人类。   颜潇:“……”   他这是进了什么地方?怎么老能遇见骨头,这次还是分尸的,分的可能还不止一具,如果这河会发臭就是因为河里有这东西的话,那这底下该有多少尸骨,才能使整条河浑浊成这样?   颜潇感觉自己发现了个大秘密,试问在一个远离世俗的小村,为什么会有一葬着无数尸骨的地下河?   颜潇忍着不适,终于走到了出口处,外面依旧一片漆黑,只有明亮的月光,不问世事,平和地照着每一处。   当清新的空气灌入肺的那一刻,颜潇便沉沦进去,拼命大口呼吸,似乎想把失去的氧气都补回来。   “怎么样?爽吧?”   一道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颜潇吓了一跳,他出来后只顾着吸氧气,完全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登时一个手肘过去。   夹谷完全没料到他来这一手,离得近根本来不及防御和躲开,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招。   “你TM可真够狠的!”夹谷揉着被打的部位,咬牙切齿地说,他只不过想吓吓颜潇,要是知道会是这下场,他打死也不吓颜潇了,这家伙的功夫可不是盖的。   颜潇才不理夹谷的控诉,那都是他自找的,不需要道歉!   “这办法应该拖不了他们太久,等他们反应过来追到这儿,咱就走不了了。”颜潇说。   单赫逸难得稳重,说:“这里可通一条出山的大路,出了山他们想找到我们就难了。”   说完,眼睁睁地看着颜潇,希望他采纳自己的意见。   然鹅,颜潇严肃地看着他们,道:“回村。”   不止单赫逸,夹谷也愣了。   夹谷:“不是,刚出来,回去干吗呀?”   颜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看着单赫逸,道:“带路。”   说完,也不管另外两人,自顾自走上一条路。   单赫逸愣了一会儿,条件反射地跟上颜潇,走了好一会,突然停下脚步,道:“不对,这是通往山外的路。”   夹谷:“……”   颜潇:“……”   颜潇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转身走往相反的方向,还不忘瞪了单赫逸一眼,叫你不早说!   单赫逸也很委屈,这不是让你的话给吓着了吗?怪我咯?   明月晴空,星稀无云,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安静平和的小村,此时不知因何事而沸腾了起来。   家家户户的青壮男丁都出了家门,成群结伴地走向平时鲜有人踏足的地方,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每个人脸上都惊疑不定,恐惧、好奇并存。   村长单守本家此时也门户大开,待客小厅里或坐或站着几个面带忧色的妇女,村长也背着手在厅里走来走去,显然也焦心不已。   “他们这么晚还出去干嘛?”村长怒道,像是位父亲听说孩子大晚上跑出去玩,结果丢了时的愤怒与痛心。   一名年轻的妇女摇摇头,擦着眼角流下的泪,说:“不知道。”   另一名小腹微隆的女子接着说:“我发了好几个通讯给少刚,他都没接,他可从不会不接我通讯的!”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另一边坐着的年纪较大的妇女,搂着她的肩,轻声安慰她,让她别多想,哭多了对孩子不好。   这时进来一男子,快步走到村长旁边,耳语了一番,村长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沉着声道:“带我过去。”   几名妇女见村长这反应,心里“咯嗒”一下,仿佛验证了某个猜测,气氛霎时凝滞了,好一会儿,那名怀孕的女人颤抖着声,道:“守本叔,少刚是不是……”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了。   单守本刚要踏出门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一眼,道:“不是,你别多想。”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几个高大壮的男人站在小小的柴房里,显得拥挤异常,凌乱的地面更是让人无处落脚。   村长急急忙忙赶来,刚一踏进门,就踩到了地上的柴木,差点儿摔倒,幸好被后面早有准备的后生接了个正着。   村长心里装着事儿,被这木头摆了一道,气急败坏地用力把木头踢了开来,别看村长年纪大了,劲儿还不小,那木头不偏不倚正好撞上秘道入口的木板,发出“咚”的一声。   空心与实心的响声是不一样的,众人都能听出差别,一时都安静了下来。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地室?这地室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是所有人心底的疑问,面上的表情也很精彩,这是个未知的领域,可能藏着数不清的宝藏,也可能藏着未知的风险。   别人不知那是什么,但村长是知道的,他闭了闭眼,决定不去管它,不解释也不追究。   村长:“有发现什么?”   一人回答:“这门锁是开的,钥匙只有一把,除了他们没人能开,而这儿又有打斗的痕迹,可能是有人把他们三一起抓走了。”   村长:“少刚和罗宇都是壮士,就这么容易被抓走了?”   空气再一次陷入沉默,大伙儿都想到了,要真是这样,对方得有多大能耐。   “叔,他们……会不会是在那里面?”一人突然出声道。   他没有明说哪里,但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地方,因为他们也很好奇 ,里面到底有什么。   村长如何不知他们的小心思,沉着脸道:“不在。你们去外面帮着找找,把那儿重新锁上,谁也不许下去。”   村里有个规矩,就是必须听村长的话,所以村长的命令没人敢违抗,即使他们的好奇心急需满足,也只能默默压回心底,悄悄脑补着一夜暴富。   待所有人都走了后,村长走到木板旁,从不知哪个兜里掏出个样式更为复杂、牢固的锁,换了已经生了锈的那只。 第22章 chapter 21   小村子地处深山,被山环环包围其中,虽然这些都不是什么高山,但也将小村子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自成一体,活活的世外桃源,而这一夜却将世外桃源平和悠闲的生活给打破了。   当公鸡迎着第一缕阳光,引吭高歌,叫唤人们起来劳作的时候,它发现平时即使起床后也要眯着眼打哈欠的人们,此时竟全起来了,弄得它绕晕了小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类突然间变得这么勤奋。   这些勤奋的人们,啊不,应该说这些彻夜未眠的人们,坐在桌旁,相对无声,在自家地盘失踪,而且还是两个壮士一起失踪,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那意味着他们世代生活的地方,可能不再安全,那意味着他们可能得像来到这里的先祖一样,举家搬迁,另找一处能容得下他们的地方。   可是他们的父母、祖父母,都是出生在这里,死后也葬在这片土地上,毕生没有离开这方寸之地,对他们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他们没有想过还有一天会离开这里,为一个栖身之所奔忙,即使他们总幻想着能一夜暴富。   颜潇是被冷醒的,他揉着被冰凉的石头硌着的部位坐起来,看见另外两个蜷缩在一起,被寒冷搅着不安的梦,但还迟迟不愿醒来的人,一阵心酸。   敢情就老子一个人冻得瑟瑟发抖,还要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你两倒好,在后面卿卿我我抱在一起睡得真香。   颜潇就是这么一人,他可以很随性、很温和,但也可以很阴暗、很多变,他看什么不爽,就会使尽手段将其毁灭。   就比如现在,他冷得要死,而那两人却互相取暖睡得舒爽,他不爽。   “起来了,起来了,干活儿了,干活儿了。”   颜潇拿着一根大棍儿,在夹谷身上东敲敲、西敲敲,煞有其事,倒真像个监工的。   夹谷睁开眼,迷蒙地看着顶上黑漆漆一片,外面的天色还没全亮,一时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转睛一瞧,看见了颜潇的脸,以及脸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得逞的笑,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反手一把抓过颜潇手里虚握着的棍子,朝着颜潇的腿抡了过去。   那可是用了实劲儿的,要这么结结实实挨一下,不死都得废去半条命。   颜潇哪能呢,他飞快跳将起来,躲过了第一击,又向地借了力,窜出夹谷的攻击范围。   夹谷实在被气得不行,他再怎么说也算是师兄吧,师兄是能这么戏弄的吗?不给他个教训,简直要上天,爬起来,追着颜潇,要给他一顿揍。   刚被吵醒,还迷迷糊糊的单赫逸,就这么看着他们耍猴似的上蹿下跳,一脸茫然,他不明白,刚被妈妈抱着看时,还安安静静的玩具,怎么突然就动起来了呢。   三人坐在一棵浓密的树上,看着不远处的小村庄,昔日,这个时候的小村庄是最忙碌的,可此时却笼罩着一股不安的气息。   单赫逸看着这样的小村庄,心情很复杂,他有过这样美好的早晨,但后来的变故破坏了他所有美好的想象,那些记忆里的,永远只能深埋心底。   话说回来,昨天晚上,颜潇说要回村子时,另外两人都很惊讶。在路上,颜潇将自己看到的,还有自己的猜测简单告诉了他们。   不出意料,夹谷和单赫逸果然很意外,三人偷偷潜到村长家后面的林子里躲着,不到一刻钟时间,村长家陆陆续续地就有人来,而后全村的青壮年都被从家里叫了出来,分派了出去。   后来村长亲自去柴房时,三人挑着近路早一步到了,柴房周围漆黑,屋里的动静又大,他们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没有后面的这一段,他们会说村长真是关爱村民,但村长显然是知道地道的存在的,说不定还与这些尸骨葬身此地的幕后推手有联系。    “守本叔,守本叔!”   单守本家的客厅里,围坐着几人,认真看去,这些人无一不是头发花白、耳清目明的长者。与那些只是说得上话的年轻人不同,这些是村子里人人敬重的长辈,他们说的话有时甚至比村长的话更为有效,只是他们年纪大了,不愿管事儿,劳神劳心的。   可这次的事关重大,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理,对于传说和村里禁地的事儿,他们也了解一些,几人正聚在一起讨论该怎样处理,却被一道大声疾呼给打断了。   单守本心里本就烦躁,还来这么个不懂规矩的,当即冲着外面呵斥道:“喊什么喊!有事儿不能等会儿说,不知道我们在干嘛吗?”   外面的人急得团团转,颤着声儿,说:“叔,叔……急事儿啊。”   单守本看到窗外的是被派去寻找那两个失踪壮士的,又听他说急事儿,心里咯噔一下,尽量平静道:“你进来说。”   “叔,少刚和大伟死了。”   一句话重重地敲击在所有人心里,空气霎时变得更加凝重,单守本看着桌面,手里的杯子不停地转动着。   一名老者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是在禁地后面的那片林子里找到他们俩的,”青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他们身上有很多伤口,钟医生说,他们的这些伤口像是被野兽咬的,但那什么面、什么什么痕迹的,又比野兽大,应该……应该是不一般的野兽咬的。”   青年越说越急,话也复述不全,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七七八八,不是他们的理解能力有多好,而是,这和他们的猜测极为相近。   良久,单守本轻叹了一声,道:“叫单子元过来。”   那人一脸懵逼,但还是乖乖去叫了。   单子元是急匆匆跑过来的,到客厅的时候,脸上还淌着汗水,看清坐在这里的都是什么人物后,脸上明显的能看出慌乱与不解,他颤抖着音,问村长道:“叔,您叫我来有什么事?”   单守本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说:“坐吧。”   单子元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稍纵即逝,就连他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时,动作里都还带着战战兢兢,完全是一个因突然被叫到长辈面前而显得不安的后生。   “那条穿过我们村的河,你们知道叫什么吧?”单守本说。   众人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纷纷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叫泽姆河,因它的源头是福泽、恩泽山上的雪而得名。”说到这里,单守本顿了顿,缓缓道:“你们只知道母河,其实它还有个子河。”   这话一出,四座皆惊,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纵使他们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许多常人不曾见过的事,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一条子河,这子河在何处?既然存在,为什么没有多少人见过?他们知道世代村长都手握一个秘密,如果这就是秘密的话,到底是为什么能让所有的村长都甘愿为它守秘。   “这条河名叫泽罪河,取自恩泽山,当年恩泽倒塌,恩泽神极其愤怒,誓要将所有忘恩负义的人为其做过的事赎罪。所以又叫赎罪河。所有因恩泽神发怒而死去的人,赎罪河都应该是他们最后的归宿,永生永世,为泽姆河边子孙的绵延而劳苦,不得投生转世。”   单守本说完这句话,看向单子元,道:“你说要怎么合作?”   单子元一改颤颤巍巍的后生形象,挺直腰背,常年温和敦厚的脸上出现了与身份不符的表情。   “呵,”单子元讽刺地笑一声,说:“合作?单村长,看清楚,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这样大的反差,惊得众人说不出话来,他们纷纷在脑中搜索起单子元的身世,但又确实没什么问题。   他们的祖先是重情之人,而有人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将他坑败,造人背叛使他元气大伤,也深受打击,一蹶不振,带领受他庇护的一众亲朋下属到了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企图仿古建个世外桃源。   世世代代相传,教育重心却一直未变过,最重要的一条便是不能背叛,不能让自己的至亲身陷囹圄,现在在这大事当前之时却出现了一个背叛者,让他们怎么能不愤恨?   想了许久,一名老者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单子元,细看还能发现其中挥不去的沉痛与悲哀,他曾是单子元的老师,村里德高望重,知识渊博的老先生,他轻轻叹了一声,说:“你想要什么?”   单子元沉下眼,复又抬起头,看向窗外那绵延不绝的山,一字一顿地说:“我、要、白、泽、族、灭、族!”   老先生听见这话,身子微不可查地顿了顿,脸色变了好几变,最后迎上单子元的目光,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味十足,眼神的较量仿佛要蔓延至现实。   “呵,”老先生移开眼,再看下去,他不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说:“这么些年,他们的死,都与你有关。”   不是问句,他很确定,因为这是事实,他只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没能早一点制止,也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样了啊。   单子元无声地笑了笑,算作默认,对于害得他家破人亡,让他受尽欺凌的,那些一换装就成人中完人的衣冠禽兽,他要一个不留让他们尝尽他受过的苦楚,让他们为自己做下的罪孽赎罪,永世囚禁在那肮脏的地方,他们死了便由他们的子孙替他们,完成这一“使命”。   “他们,还只是孩子啊……”老先生悠悠地说,似是在劝说,又似是在感慨。   “那我呢?!他们有管我还是个孩子吗?他们有说我是无辜的吗?!”单子元怒瞪着老先生,手指激动地点着自己的胸口,吼道。   众人都没有接话,因为他们无话可说,单子元忍辱负重那么久,其决心不可估量,甭说劝他收手了,指不定他一刀将他们全杀了还来得快些。   “那你儿子呢?从他娘死后,你就没待他好过,但终究还是你儿子,虎毒还不食子,你就忍心下死手?”一旁干坐着的老者,这时也干坐不下去了,如是说道。   单子元轻轻地笑一声,像是在嘲笑他的无知,冷冷道:“他不是我儿子。”   “你们好好考虑吧,是晾着那畜生,随着它横行,还是自觉交出白泽族人,免去无辜者的生命,可就全看你们了。”单子元眼神、话里都带着冰渣,这些人不再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族人,而是仇、人。   快百年了吧,最终还是让他等到了这一天,有这么多危险的时刻,老天爷都没收他的命,就是让他来报仇的吧。   积了多年的愿望,早已成了他的心魔,午夜梦回之时,总会梦到早已逝世的双亲那双充满慈爱的眼神,即使他早已记不清他们的容貌。   年幼的姐姐、刚能肩扛一桩大梁的哥哥、一起嬉笑打闹的童年伙伴,都是因为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最后完美无邪归于尘土,徒留下一世的怨恨。   单子元来到关押颜潇的柴房,踢开地上散乱的柴木,跨到那被人特意掩埋过的木板处,原本轻快着拿起锁的手一顿,又狠狠砸下去,这老匹夫!   以为他这样就没法解了吗?天真!谁也不能阻挡他复仇,谁挡,我手里的刀可不认人。 第23章 chapter 22   夕阳像往常一样,斜斜地照着小村庄,温柔的颜色仿佛从未变过,三个人影在夕照下一晃而过,复又归于平静。   在屋后悠闲晒着太阳,顺便啄啄人不小心漏空的米粒的公鸡,只觉头顶的太阳,被遮盖了一瞬,待它回头看时,阳光直刺它的眼,它闭上眼狠狠甩了甩头,可那挥之不去的“太阳”依然在它眼中发光发亮。   它的小脑袋又开始转了起来,它想,这些人类今天不对劲啊,那些喜欢欺负鸡玩儿的小孩,今天都被关在了家里,以前那些大人可不会这样的,还有来了三个从来没见过的人,该不会……要乱了吧。   想到这里它有些兴奋,别看它只是个小小脑袋的公鸡,它可是有大理想的,看到远处那座山了没有?悄悄告诉你,那里住着高珞珈母山鸡……(羞涩脸)   人类乱了,它不就可以趁乱跑出去了吗?它要穿越中间无数大山,去与它的女神,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简直太完美了!   它忍不住又冲着西落的太阳引吭高歌一曲。   单赫逸被这鸡的雄壮宣言唬了一跳,脚下那墩矮桩差点儿没跨过去,还是被绊了一脚。   走在前面的颜潇和夹谷,突然一个转身,将他一左一右架起来,往旁边的树上窜去。   不过片刻,单子元便从树底下走过,三人大气不敢喘,就这么看着他走进单守本家里。   今早,三人蹲在树上看时,便发现单守本一家一家地去请那些老者,凭着多年学习各地规矩的经验,颜潇觉得必定与这次的事儿脱不了干系,于是,三人趁着单守本家开门迎客的空挡,从他家后院的顶窗进了专放杂物的二楼隔层,顺理成章地听到了接下来的所有密谈。   令他们惊讶的是,单子元在接下来的事情当中似乎占了极重要的角色,而单赫逸在听到单子元不是他的父亲时,更是五雷轰顶。   在母亲去世前,单子元对他们娘俩是好得不得了,这就是为什么后来单子元对他不好的时候,他也没恨他,还对这个父亲存着敬畏,即使受了天大委屈,也极力忍着,只为父亲有一天能看到自己的好。   单子元进了单守本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三人离着几百米远都能听见里边的动静。   过了不久,单子元从村长家出来,他身上还隐隐可见喷溅的血迹,屋里传出“啊,杀人了!快来人呐!”还带着哭腔的叫声,凄惨可怜。   单子元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禁地里的小屋。   即使知道这村里没什么人能打得过自己,单子元也没有放松警惕,手里始终攥着一把刀,随时准备着战斗。   然鹅,他再怎么厉害也是个四、五十岁的人了,自然比不过一个常年行走在极端环境的成年男子和一个从小被特殊训练的青少年。   夹谷轻巧躲过单子元挥来的一刀,挽了个手花,将他劈晕了过去。   颜潇不停地喘着气儿,他还是太弱了点,虽然比同龄的人要好一些,但与成年人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要不是夹谷护着,他应该中了好几次招儿了,而且还都是冲着重要部位去的。   单子元是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的,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捆着,挣脱了几下,那绳子并没有松一点,这种行动不能自主的感觉一直在摧残着他的神经,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那时候,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灰色,他最常待的地方,是那间黑得看不见五指的房间,静得什么也听不见,仿佛失聪了般。   从那里逃离出来后,他就一直避免触碰与那相似的地方,他从没一个人待在黑暗无声的房间里,就是为了不去触碰这伤疤,而今天,相似的环境,又将他不惜牺牲一切掩盖起来的伤疤,血淋淋地掀了开来。   他又开始自卑,他又感觉到了绝望,他又陷入了那无穷无尽的轮回,却不能随波飘荡。   他变得疯狂,疯狂地寻找一切能证明自己还存在这世上的证据。   “啊――”一个音才刚出口,就被堵住了嘴,“唔唔唔……”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透着惊恐。   “乖乖听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想耍什么花招,不然我可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一道年轻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配着黑暗,像是从地狱出来的恶魔,阴森恐怖。   单子元连连点头,嘴里发出“唔唔”声。   “你是谁?”   我是谁?我谁也不是,只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而已。   “你不是单子元。”   单子元沉默了良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喘不过气来时,咳咳两声,说:“我不是单子元,那还有谁是……咳咳”   “那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他进去,以为能活多久,他还要感谢我替他活下去了呢。”   颜潇不由想起在哪地下城一般的地方,石室里放着躺着的唯一的人类骨架,他估摸没错的话,那具骨架的主人死时只有8、9岁。   “你遇到他,是在什么时候?”夹谷继续问道。   ‘单子元’神情在黑暗中微不可查地变了变,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念,但很快又被冷漠所替代,他说:“他5、6岁的时候吧。”   这畜生!夹谷差点儿脱口而出,但还是生生忍住了。   颜潇皱了皱眉,直接说:“照你这么说,从那之后,就是你用他的身份活着的,那你还说单赫逸不是你儿子?”   ‘单子元’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说:“他的确不是我儿子,他父母都是白泽族人,曾是我的恩人,那时候白泽族大乱,他的父亲死于战乱中,母亲当时怀着身孕,被我偶然发现,带回了村子,为了她们能生活得好些,才说她肚子里是我的孩子。”   到这里,三人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他们之所以会回来,是以为这村子的秘密或许与那个地下城有关,后来发现是两族的恩怨,别人家的事,他们外人也不好插手,但里面还涉及单赫逸的身世,知道这小孩儿介意,便顺手给解了,也好断了他最后的一丝念想。   虽然这件事的事实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但这样也好,知道自己的父母早已去世,好过一直有个疑问萦绕心头,久驱不去。   夹谷用个黑布带儿把他眼睛蒙住,和颜潇两人将他抬起来,扔到外面树林里,任他自生自灭,而三人也是时候离开了。   三人刚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单子元’有些哑的声音道:“小逸也在吧。唉,你要走,就走远点儿吧。永远,永远别回来……”   单赫逸脚步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又快速跟上颜潇,与原先一般无二,像是刚刚那一段不存在似的,可谁知他的心已乱成了鼓。   三人围坐在火堆旁,火光映射着每个人的脸,暖暖的气息驱散外界的寒冷,这是个很温馨的时刻,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心里都装着事儿,就连话最多的夹谷也安静了下来。   忽然远方传来一声“轰隆”,三人不约而同的向那火光乍起的地方望去,隔不久又是一声“轰隆”,如此,而且越来越近,就像是巨大的猛兽,一步步向他们走来。   虽然像是相隔万里,其实近在眼前,他们才刚反应过来,收拾东西向远方躲避,脚下的土地已微微震颤,还越来越猛烈。   他们为了远离人群,选择了山较高处住宿,这时候却增加了逃生的难度。   脚下的越来越剧烈的震颤,山上本就不甚结实的石头与土块纷纷下落,很可能他们刚跑过,就有一石头滑落,或是刚踏过的地落成了一滩泥。   “轰隆轰隆”声音越来越近,他们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突然前方边缘处的一大块土地滑落,夹谷在最外围,发现时已收不住,一脚踏空,随着那土块向下落去。   颜潇惊了一跳,身体早于思考一步,扑过去要抓住夹谷的手,结果只来得及碰到他的指尖,颜潇头脑一片空白,维持着抓住他的姿势,却又无计可施。   这时,上面又有一石块滚落,眼看着就要砸在颜潇身上,这一下去,就算他活得成,也剩不下半条命了。   单赫逸不知哪来的力气,冲过来从身后抱住颜潇翻了好几翻,那石块是擦着他们的身体过去的。   躲过了这一场,颜潇忙爬起来趴在边缘向下望去,但无论是刚落下的石块还是夹谷,都没了踪影。   单赫逸虽然也很难过,但是这样的危险无处不在,他们躲得过这一场,不代表下一次还能如此幸运,如果再来一次,他也不能保证能把颜潇护得完好无损。   “潇哥,我们快走吧!”单赫逸大喊道。   被他这嗓门一喊,颜潇像是才刚反应过来一般,连忙爬起来,眼神早已不见刚才看见夹谷落下时的悲伤难过,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求生欲。   夹谷也不见得就死了,他这人一向命大,说不定就躲在哪个旮旯里等着他们去救呢,首先他们得活下来。   他们一直向前跑,天色又黑,一路跌跌撞撞,但都化险为夷,总算到了村子,还没等他们松一口气,又被眼前的小村庄惊呆了。   如此大的动静,地动山摇,这小村庄不可能安然无恙,可此时的小村庄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安静得可怕,不,是死寂。   两人走进了最近的一个房子里,推开门,借着月光,他们看见屋里一片狼藉,像是鬼子进村扫荡过一般,屋里也没有人存在的痕迹。   看了几个屋子都是这样的情况,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单赫逸家门口,颜潇下意识就想绕过去,却被单赫逸拉住了衣角,竟是想进去看看。   而打开门后的看到的景象又让他们愣住了,这屋并没有像前几家那样,一片狼藉,东西该放哪儿的都在哪放着,一件不落。   进了主房,像颜潇这样见过各种场面的人都有些不忍,单赫逸更是浑身颤抖。   单赫逸的继母把他的“弟弟”护在身后,母子两脸色惊恐地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眼里却没有一丝生气,只留着死前的不解、哀怨和绝望。 第24章 chapter 23   一轮红日,如稚童纯真的眼睛,散发着对新世界的好奇与期盼,满满的活力照射着每一处,给一切生灵带来了希望,它就像是这世界的神,用不同的方式,给人以启迪、给人以希望。   单赫逸和颜潇背靠着粗壮的树干在远离小村庄的树下坐了一夜,这一夜实在太奇怪,他们都无法入睡,特别是单赫逸,在得知自己真实的身世后,很快就看到继母与没有血缘的弟弟惨死在自家床上,虽然他们留给他的记忆,都是黑暗的、不堪的,但他却没有一点坏人受到惩罚时的轻松与愉快,想起继母死时的眼神,他只觉一层阴霾堆积在心中,躲不开、挥不去。   “改变主意了吗?”颜潇突然无厘头地来了一句。   单赫逸疑惑地看着他,眼底的青黑使原本就营养不良的脸显得更加憔悴,伸出舌头,再翻个白眼就能演鬼片吓死人了,连妆都不用化。   反观颜潇,就没那么吓人了,他也是一夜没睡,但他会“祖传”的冥想法,在危险的地方,要时刻保持警惕的时候,就打坐冥想,虽然效果不比睡一觉,但也能恢复些精神,让头脑时刻保持清醒。   “是决定了跟我走,还是你想好其他去处了?”颜潇问。   单赫逸瞪大了眼睛,仿佛没有想到颜潇会这么问他,也没有想到颜潇会愿意他跟着。   颜潇看着他掩不住惊喜的眼,知道是自己之前的反应让他误会了,但是效果是达到了的,说:“你之前表现不错,年纪或许是大了点,但要肯跟着师父认真学,还是能学到不少知识。”   单赫逸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高兴得想要跳起来,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反射性抓住颜潇的衣袖,又像怕动作太大把人抓没了似的,放松了点力道,颤着音道:“潇哥,真……真的,可以吗?”   颜潇摇摇头,说:“你这么胆小,师父可不敢收你。”   单赫逸像被冬天的冰雹撞头,一下给打懵了。   颜潇拍拍屁股站起来,悠悠地说:“所以呀,接下来遇到什么恐怖的事儿,千万别躲我身后,要主动去探索,练练胆。”   单赫逸不灵动的小脑袋转了好几圈,才想明白颜潇说的什么意思,彼时颜潇已经走去甚远,单赫逸咧开嘴露出几颗大白牙,笑着奔着颜潇的背影而去。   两人就这么翻过一座又一座高山,淌过一条又一条河流,风餐露宿,几乎吃遍这山里头的山珍河味,他们在山脚感叹过自己的渺小,也曾立于万山之巅睥睨脚下众生。   在他们看着一只家鸡追着另一只山鸡满山跑的时候,曾想起过夹谷,那个性子活泼好动,年纪却比他们大的老孩子,没有了他,他们沉闷的气氛无人再调起,没有了他,他们的食物只剩下单一的鱼,没有了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可是,他们花了好几天时间,去了他们能去的所有地方,都没能找到夹谷,就连他存留过的痕迹也一丝都无。   他们不可能在这里多待,便按着原计划,向着远方走去。   两人停停走走,时不时还会遇着个黑山洞或者是已经被盗空了的墓,颜潇就如他自己所说,到了什么恐怖的地方都让单赫逸打头阵,美其名曰:练胆。   这么一路下来,两人走了半个多月,大大小小的墓碰见了不下几十个,单赫逸的胆量呢,也有些见长,虽然颜潇不是很满意,但想让山里孩子几天内就摆正观念,那是不可能的,能从之前见着棺材就缩着脖子往后躲到后来的梗着脖子向前走,已经很不错了。   在两人吃腻山里的鱼之前,总算到了密林周围的一个小镇里。   刚到小镇,两人像是许久未吃过饭的人,进了一家餐厅,点了一大桌子菜,服务员过来确认了好几次,每次都面露怀疑,还有隐隐的担忧。   颜潇和单赫逸吃饱喝足,摊在椅子上消食时,一名中年妇女推门进来,不同于女服务员,她穿着更为“华贵”的工作服,胸口还别着一金边牌子,上书“老板娘”。   老板娘带着一股收租婆的气质,将手里的清单重重地压在两人面前,庞大的身躯堵住了唯一的出路,大有不给钱就别出餐馆的架势。   颜潇瞄了一眼清单,又抬头看向老板娘,平静地说:“我没钱。”   老板娘冷笑了一声,双手叉腰,张开血盆大口,“别以为我拿你们这些外地来的没办法,你出去打听打听,在我媚三娘的地盘,谁敢吃了饭赖账!别跟我贫那套接济小孩儿一餐没什么大不了,我呸!谁爱接谁接,反正,在我媚三娘店里吃了饭的,就算把自己卖咯,也要把钱给上!”   单赫逸吓得大气不敢出,见颜潇平静地坐在那儿,不打算接话,也不打算给钱,再结合眼前这恐怖的境况,吞了吞口水,颜潇好像说过,不许一遇到恐怖的事就躲他后面,所以这也要他来解决?   单赫逸自以为没人发现的小动作摸了摸口袋,其实也根本用不着摸,因为他口袋就是个装饰,从来没正经装过什么东西,口袋空空的,他的心也空落落的。   “钱,我没有,不知道能量石你收不收?”颜潇说着,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只红宝石似的莹亮透剔的能量石。   老板娘只觉得眼前一花,桌上便出现了比红宝石还漂亮的石头,她不了解能量石,但不代表她不知道,最普通的能量石就如普通石头般又硬又黑,而颜色越是剔透代表它的质地越是醇厚,就像酒一样,闻香便知其味。   老板娘看得口水都快留下来了,手不由自主地向能量石伸去,这般流光异彩,世上能得几回见?   就在她的手要碰到能量石的时候,一只手先一步覆盖了其光芒,老板娘眼中错愕与愠怒一闪而过,一抬眼,正好与颜潇似笑非笑的眼对上,在那一瞬间,她心头竟浮现一丝羞愧,但也仅是一闪过而已,作为一个在小镇横行半生的女人,怎会在两个年龄还没自己一半大的小娃子面前脸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有个能量石就了不起了吗?就可以到处吃霸王餐了吗”老板娘说着,突然拔高音量:“大家来……”   “咣”颜潇将能量石重重拍在清单上,成功让老板娘消声,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老板娘,说:“我没说不给,但是老板娘,这能量石付顿饭钱貌似有点多了啊。”   何止是有点多,买下她这间店都够了,她支支吾吾地说:“那……那你要怎么办?”   “我们要去城里,能三天之内给我们弄来个飞行器,这能量石就归你。”颜潇说。   这实在不能更划算,现在飞行器普遍,买个新的飞行器也用不着一个能量石,这么算下来她还有得赚,有钱赚谁不答应?   老板娘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脸上早已换上亲切的笑容,说:“行,那这几天你们不嫌弃的话,就到前面的红樱宾馆下榻,那也是老娘的地儿,给你们吃住免费!”   老板娘是个实诚人,虽然有时候爱贪点小财,人还是挺可靠的,不然也不会如此蛮横还能把事业做大,在听见颜潇问能量石交易铺的所在时,很快就给他们指明了路,对他们也不似先前那般不友好,倒真像是长辈与小辈的相处,亲切而自然。   他们晃晃悠悠地沿着街走,小镇不大街道也简单,他们不一会儿就到了老板娘说的那间能量石交易铺。   这间能量石交易铺有个很活泼的名字,叫异彩小铺,从外看去,这小铺子普通得与外面其他店铺说不出什么不同来,要说它有什么值得人注目的,只能是它见证岁月流淌的历史。进入内里,却是大大的不同,真应了小铺的名字,异彩齐放,展台、展架上码着五颜六色的能量石,流光衬得整间店铺的格调都上了一层,着实让人惊叹“绝美不已”。   小铺里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展台下的能量石,仿佛多看一会儿,能量石就能给开出一朵花儿来。   颜潇走过去,敲了敲展台的玻璃,待青年终于舍得抬起头注意到他时,说:“这儿收能量石吗?”    青年看见两位都是身着破破烂烂衣裳的少年时,顿了顿,倒不是因为他们的衣着而认为他们拿不出能量石,像这样铤而走险挖能量石的散户他们见多了,只是就两个少年组合成队的,却从未见过,一时有些稀奇,想看看他们能找到什么样的能量石。   青年回过神,意识到这样盯着人家看好像不礼貌,忙点点头,说:“收,你拿出来我看看。”   颜潇看了看他,却什么也没说,将早已准备好的三颗灰色能量石放在展台上。   青年有模有样地将每颗能量石拿起来翻来覆去地仔细看着,末了,伸出三根手指,说:“最多300。”   颜潇没说好与不好,手指悠闲地敲着展台,像是问天气怎么样,道:“你们店里还有其他人吗?”   青年下意识回答:“有。”马上又反应过来,气儿一个不顺,拔高声音,道:“你不信我?”   颜潇像是看白痴似的看他一眼,眼神明晃晃写着,我为什么要信你?   青年被他这眼神气得不行,皱着眉,昂起脸,说:“不是,你什么意思?我可是三级能量石鉴定师!鉴定你这区区几块石头,简直绰绰有余,知道不?”   说完,不知从哪扒拉出一张三级能量石鉴定师证,雄赳赳气昂昂地拍在展台上,有了一纸证书撑腰,他挺得笔杆儿直,像是在笑话颜潇不识货。   颜潇一动不动,好看的嘴角微微翘起,就这么看着他作秀,也正是他这幅模样,将对方的嘲笑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青年提起气,又要说什么来证明自己,这时,一道略显苍老,但又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帘子隔着的里间传来,“又在大声嚷嚷什么,年轻人,火气能当饭吃?” 第25章 Chapter 24   青年讪讪地闭上嘴,但眼神还是不善地盯着颜潇,一位穿着半旧不新休闲装、头发花白的老者撩开帘子走了出来,顺手一拍青年的头,冲颜潇和蔼笑笑,说:“别介啊,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多担待些。 ”   颜潇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青年,脸上挂上乖巧的笑容,说:“没事的,老伯,我这儿有几颗能量石,想换些零钱用用。”   老者拿着几块能量石对着天、对着地,换了好几副也没能做出什么定论,最后,大手一挥,让青年把他那珍藏了几十年的鉴定机器给搬过来。   老者爱惜地摸摸这机器,似是感慨又似是欣喜地说:“没想到,我还有要用到它的这一天啊。”   几人焦急地等着鉴定结果,这机器当然不会明确地告诉他们这能量石几级的,而是出现一堆数据,需要专家解读。   青年自那数据一出来时,便伸长了脖子,看得比看能量石还认真,然后他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停在不可思议的程度,“这……这,比七彩石还高啊!师父,你这机器会不会放太久发霉了啊?”   老者又一拍青年的脑袋,什么发霉,他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徒弟。   “小兄弟,这能量石的品质堪比七彩石,你开个价吧。”老者说。   颜潇默默思索了一会儿,伸出三根手指,还未等他说什么,一道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慢着。”   只见一人背着手,慢慢踱步进来,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却被穿出了阔老爷的气势。他没有急着跟里面的人说什么,而是回头问身后的人道:“你说的就是他们?”   那人生得极瘦,肤色透着不正常的白,浑浊的眼里仿佛还能看到他上一刻的迷离状态。   他眼神在颜潇和单赫逸之间转了转,在接受到颜潇锐利的目光后,掩饰性地回过头,对那阔老爷说:“对,是他们。”   老者不慌不忙道:“几位先生来我小铺有什么要事吗?”   “由先生,打搅了,只是罗某有件事要跟这两位小友确认一番。”罗天富嘴里说着抱歉的话,却连一丝道歉的意思也无,眼睛死死盯着颜潇。   颜潇也坦然与他对视,丝毫没有因为对方年龄比他大就自贱卑微,他忽地一笑,嘴角扬起乖巧的弧度,说:“不知道这位伯伯有什么要跟我确认的?”   罗天富看着放在桌面的几颗能量石,问:“那些能量石,是你自己采得的吗?”   颜潇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些,反问道:“不然呢?”   罗天富向前走几步,来到颜潇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先不说你们只有两个人,就连拣剩下的队伍都比你们人多,况且你们还都是未成年,让我怎么相信是你们采得的呢?”   说完,他又对由老先生说:“老先生,能量石您也检测过了,就这品质,是两个小娃子能采得来的?”   由老先生听了,一时也说不出话来,眼神不停在他俩身上来来回回地转,“那,小兄弟,你这能量石哪来的呀?”   “密林深处的能量石山,”说到这儿,颜潇眼里有光芒闪现,但又转瞬即逝,回到什么也打动不了的平静,“我听说能量石能卖钱,就和弟弟商量着找个近点的能量石山,碰碰运气,我们原本只是想跟在那些捡漏的人后面,就算只能捡到他们看不上眼的也好。   没想到我们运气好,刚好遇上个进山采石的队,当时那山的情况出乎他们意料,看我们俩苦伶伶什么也没捞着,就问我们愿不愿意加入他们。我们跟着他们干了大半个月,一天,他们突然告诉我们不用再去采了,我问为什么,他们也没说,只扔了三颗能量石就赶我们走。“   众人看着桌上放着的三颗能量石,有些心酸,这就是两孩子跟着采了半个月石头的报酬,如果没有后来那颠覆人认知的鉴定结果,这就是三颗再普通不过了的能量石,换成钱连300元都不到。   罗天富可没有这慈悲心,他冷笑一声,说:“谁队里没个鉴定师,能把这价值几千万的石头给你们当工钱?别是你们两小贼从哪偷的吧!来人,给我把他们都带走!”   不管在哪儿,八卦绝对是迅速传遍四方的消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两个少年偷了能量石的事儿便在小镇上传开了,此时正是饭点,所有人沸沸扬扬地讨论这百年才出一件的新鲜事。   媚三娘忙过一阵儿,正打算去前台看看收益,一到大堂,耳里飘进的都是各种版本的少年与大老板之战,而地点正是自己告诉那两个少年的能量石交易铺,媚三娘眉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当下也不看收益了,拎起车钥匙往小铺赶去。   异彩小铺里,在罗天富叫来的那帮人一涌而上抓颜潇和单赫逸时,由老的徒弟难得机灵了一把,将那三块珍稀的能量揽进怀里,让前来收能量石的罗天富扑了个空,他脸色不善地盯着青年。   由老先生不动声色地将自家徒弟护在身后,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和善的笑容,说:“罗先生要是信任我们,就将能量石放在老夫这里,等事情真相大白之后,再行归还。”   罗天富看看能量石,又看看面前一脸善容的老人,眼底闪过一丝挣扎,最后一甩手,头也不回地带着一帮人走了。   “今天谁敢带他们走,就是跟老娘过不去!”   他们前脚刚一踏出门,就迎来一声河东狮吼,罗天富看清前面站着的什么人后,低声骂了一句,这女人怎么什么事儿都要插一手,自己最近也没怎么碍着她吧,简直……不可理喻!   虽说罗天富的势力比媚三娘的大,但强龙难压地头蛇,对在这片土地上占地为王已久的媚三娘还着实无可奈何。   颜潇和单赫逸听到老板娘的声音都惊讶地抬头向她看去,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媚三娘也注意到他们的目光,给他们回了个安心的眼神。   “罗老板一言不合就抓人,好像有点不好吧?”媚三娘目光犀利,语气咄咄逼人,不像是来救人,反倒像是来抢人的。   罗天富素来与他不和,也不打算跟她客气,他双手环胸,不耐烦道:“我请两位小友回去解决私人问题,难道也要向媚三娘打报告,不知道几个月不见,三娘连这鸡毛蒜皮儿的事也纳入管辖范围了。”   媚三娘也不是好惹的,既然被嫌管得宽,那今天是怎么着也得管到底了,“对呀,也就几个月不见,罗兄竟也落得这步田地,要跟两个穷得吃不起饭的孩子争口馒头,要我说,就算给了他们又能怎样,罗老板还怕没肉没酒吃吗?”   真一分饭钱都不肯少了的媚三娘,说起别人来,脸不红心不跳,仿佛忘了自己才是那个跟两个穷孩子争一口饭吃的人。   罗天富平生最讨厌被人看不起,恰逢这时又穿着流浪汉似的衣服,脑筋也不带转的,随口回骂道:“哼,我倒不知道,三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也不怕那天店里穷的死的堆一片儿。”   说完才发现自己说得太快,但话已经说出去了,想要收回来显然是不可能的,只好重新端正站姿,让自己看起更无畏。   而媚三娘等的就是这一刻,来看戏的不乏成天在家里闲得无聊就爱侃八卦的大妈大婶儿,她们都是寻常百姓,家里的收入也就靠着男人的那一星半点工资,在罗天富眼里与穷人无异,这句话成功挑起了八卦大军的不满情绪。   她们表达自己不满的方法也很简单,噼里啪啦市野乡话张嘴就来,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捻起旁边一卖菜菜篮子里装着的卖剩的烂菜叶,就往罗天富身上扔,越来越多人加入这场战斗,有的还特意跑回家里拿了一大摞各类蔬菜水果。   在人群猛烈的攻势下,罗天富等人四下逃窜,谁也顾不上那俩“小贼”,各自如过街的老鼠,在人群中努力寻找离开的途径。   趁着众人的注意都还停留在罗天富身上,媚三娘将两个少年悄悄从旁带离了现场,待坐上车,三人才得以松一口气。   单赫逸已经完全给吓懵了,这一路跑都是颜潇和媚三娘驾着的,颜潇比他好一些,但也还是个孩子,被这种不讲理,眼里只有钱的所谓权贵抓起来,要不是有媚三娘相救,他还不定能逃得出来。   “林阿姨,谢谢您。”颜潇看着媚三娘的后脑勺,真诚地说道。   媚三娘听到这声称呼愣了一下 ,眼里闪过一丝怀念,继而又被悔恨所取代,通过后视镜看见颜潇严肃而真诚的眼神,平日里只会犀利怼人的嘴,竟破天荒弯起了堪称温柔的弧度,她还记得,最后一次对峙,和他一样有着漂亮眼睛的少年也是这般严肃而真诚地看着她的,可是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有一双眼睛能比得过他,直到这个少年出现。   自觉这车里的气氛有些凝重,媚三娘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轻笑了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林的?”   颜潇眨了眨眼睛,说:“您的饭店名叫‘林家娘子饭馆。”   由于常年需要与人对杠,媚三娘早已练就不苟言笑的本领,但是颜潇的这句回答却莫名戳中了她的笑点,忍不住笑了出来,这让她想起少女时期,憋不住要笑出来的感觉,只是人虽还是同一个人,但经历得多了,连笑也变了味儿。   “送你们去我家的宾馆吧,那儿安静,也没人敢来打扰你们,这几天你们就乖乖待着吧,罗天富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不过他现在惹了众怒也不敢随随便便出现在人群里就是了,但保不齐他还有后手,等过几天飞行器到了,你们就走吧。”   媚三娘停顿了一会儿,没想起有什么漏的,便道:“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我说,也可以跟我手下的服务员说,她们会帮你们的。”   媚三娘什么都帮他们安排好了,从住的地儿到穿的衣物鞋袜,事无巨细,他们赶了半个多月路,有经此一事,身心俱疲,只要有个能躺着睡觉的地方就已经很满足了,向媚三娘道了谢后,便洗漱干净,窝进柔软的大床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他们这厢睡得踏实,却不知街上又有一道八卦在四处传播得热闹。   一大早,颜潇就被催魂似的的拍门声给震醒了,正想挥一枕头过去,睁开眼一看不是自己家,又讪讪地放回去,一脸哀怨地过去开门。   拍门的是媚三娘,她像是从什么地方急匆匆赶过来的,梳得整齐的头发都跑落了几根,零零散散,随着她的气息往两边摆动。   看见媚三娘,颜潇脸上的哀怨一扫而光,温和笑道:“林阿姨,这么早有什么事吗?”   媚三娘看见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听到他这句话,一口气又差点提不上来,手作势一拍颜潇的头,说:“还早,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外面都闹疯了,你们倒好在这睡得香,也就我,给你们顶着,要换个人,早把你们扔恶狼嘴里头,看它不啃得渣都不剩。”   嘴里说着嫌弃的话,手里动作也不停,将颜潇推回屋里,自己跟进去后反手关了门。   进了里间,媚三娘才停下嘴里絮絮叨叨骂着的上句不着下句的话,正色道:“罗天富死了。”   这五个字像是一道惊雷,直直劈在颜潇和单赫逸还没完全清醒的脑袋上,将他们雷得想再爬回去睡会儿。   颜潇僵硬地回过头,问:“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死的?”   媚三娘耸耸肩,道:“这不正要问你们吗?”   颜潇和单赫逸疑惑地看着她,脑门上写着大大的问号。   “外面都传是你们杀的罗天富。”媚三娘说,“哎,你说,怎么你们一来就尽出事儿?” 第26章 chapter 25   媚三娘的话像是当头给了两人一棒,两人被敲得晕乎晕乎,颜潇好半天才转过弯来,看着媚三娘不可置信地说:“你是说罗天富是我们杀的?”   单赫逸听到这话脸都白了,遭遇不公、被人忽视他都忍了,这世上要说什么最伤人,误会和冤枉绝对能排前三,再有一个就是背叛,来到这偏远得可能连听都没听过名字的小镇,只有短短十几小时,他们竟连着体会了被人误会和遭人冤枉的滋味。   “您也觉得是我们杀的?”颜潇看着媚三娘说道。   媚三娘看到了颜潇眼里的郑重,严肃的脸上忽地绽出一个狡黠的笑,她说:“不,在我的地盘,你们的行踪瞒不过我,别人不知道你们昨晚的具体去向,我不一样,不瞒你说,你们整晚的活动我都了如指掌……”   颜潇见媚三娘一说就停不下来,连忙打住:“多谢林姨关心,实在累您多费心了。哎,那罗天富有没有什么仇家?”   媚三娘被颜潇更为亲近的称呼给取悦了,她一高兴就爱多说,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给说出来,“罗天富这人,我跟你说,想他死的人多了去了,别看他成天像个阔老爷似的,其实就傍得一点大世家的边儿,人大世家指不定记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他倒好自觉高人一等,看谁都像穷人堆里爬出来的平民。   别看我们镇小,要去那些肥山少不了要经过我们这儿,能采能量石的都是什么人?没个几十亿保底都不敢说是去采石的,我们小镇看着穷,这底下可有不少高端世家的影子呢,他罗天富算什么?”   两人被拉着听了不少八卦,都是讲罗天富私生活如何如何混乱、为人处世如何圆滑奸诈爱算计,直到不知谁的肚子不配合地叫了一声,媚三娘才想起他们还没吃早饭。   吃完早餐,颜潇两人就跟媚三娘告了别,要去街上走走,媚三娘满脸不赞同,但熬不过颜潇的甜嘴儿,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不过还是留了几个人护着他们的安全。   颜潇和单赫逸走在路上,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一路上,都有人回过头来指指点点,他们一看过去,又马上转移视线或是低头疾走,他们的评论偶尔也有一两句飘入耳,不外乎是些心胸狭隘、斤斤计较、神经病之类,既总结又有道理的评价。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一处停满了飞行器的院子,据颜潇所知,这小镇鲜少有人驾驶飞行器,第一这小镇小,着实用不着飞行器,最远的地方,开车俩小时也到了,第二,小镇的人收入水平都不高,买架飞行器得花去普通人家几十年的工资。   院子里放不下的飞行器,便大咧咧地放在街道上,堵住了来来往往的人,众人怨声载道,却都只敢怒,不敢真的让这些飞行器开走,那些人都不是好惹的,跟无理之人讲理,就算是口才最好的相声大师都得栽。   院子里一片闹哄哄,许多身着下人仆装的人进进出出,还有些穿着警察制服的,在各个角落不知是真的细致地查证还是只装模作样走过场。   屋里传来陆陆续续妇人的叫骂声,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可谓热闹之至。   颜潇可没有看热闹的心情,结合今天听到的消息来看,这应该是罗天富出事的地方,为什么说是他出事的地方,而不是住处呢?罗天富的情妇极多,几乎遍布各地,除了正牌老婆周围没有,其他地方都养着那么几个,光是这小镇就有好几个住处,每天晚上都留宿不同的地方,古代妻妾最多的皇帝都没他奢华。   大家都知道这里死了人,还有这么一群惹不起的人,便渐渐地都不从这儿过了,原本热闹得一比的街道,就这么冷静了下来,再配着院门口随风飘的白布,倒真挺}人的。   在空无一人的街道行走,很是显眼,这不符合颜潇低调打听的计划,两人转过身,就被一人叫住了,“站住。”   只见一名穿着警服的中年人板着脸站在院子门口,警服紧致完美的直排扣,却被穿出了曲线的味道,勾勒完美比例的紧身设计,将他的大腹便便一览无余地展现出来。   “你们……就是偷了罗老板能量石的两个少年?”那人打量了他们一会儿,皱着眉有些惊喜地说,还没去找这两人就自己送是上门来,这应该是到现在为止他遇到的最好的一件事。   两人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这么被押送回警局,他们似乎认定就是颜潇和单赫逸因为被人揭发,出于报复心理杀了罗天富。   这些半吊子的警察不知从哪来一套折磨人的心理术,身体上的伤一验便知,而心理上的折磨却难以界定,但又最易使人屈服,从早到晚,警察们轮番上阵,就为了让他们承认,甚至连故事都提前准备好了,只等着他们点头,就可以结案了。   但是,颜潇不是普通人,他经过特殊的训练,包括生理和心理,而单赫逸从小饱受折磨,这点心理上的折磨还没他被关小黑屋来得可怕,最后这百试不爽的心理术竟失了效用。   “警察同志,我听说,与罗老板有冲突的可不止有我们,怎么你们只查我们而不管其他人呢?若放跑了凶手,让他继续在外杀人,可怎么给这一镇的百姓交代?”颜潇说。   被派来审他的是一个刚入职不久的小警察,脸上还带着没退去的青涩和满腔热情,听见他这话,似是想到了什么,握在一起的手紧了紧,他的眼神漂浮了一瞬,猝不及防与颜潇尖锐的眼神对上。   颜潇稍稍收敛了气势,往后一靠,说:“你们找不到凶手的线索,又不愿被百姓知道你们的无能,只好迎合百姓,找了个最合适的犯人,但是你们没有我杀人的证据,只好通过折磨我,当我受不住精神折磨时,就是你们结案的时候。我猜的不错吧?”   吴吉祥冷汗直流,明明是来审犯人的,却搞得自己更像被审的犯人,他嗫嚅了一会儿,说:“你想怎样?”   颜潇被他这句话气笑了,经过专业训练的警察竟如此无能,就连一个未成年都能震慑住他,颜潇实在想不通他该怎么破案抓犯人。   “其实,你们找不到我杀人的证据,但是我有充分不在场的证据,与其继续把时间花在我身上,还不如多走访,多了解情况,难道你们办案只是把自己认为有可能的人抓回来,精神折磨到他受不了,然后在你们早已编好的故事上画个押就完事吗?”颜潇越说越激动,在他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审讯室陷入了一片沉寂。   “叩叩叩”三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门外的人也没想等人回答,径直打开门冲颜潇喊了声:“你可以走了。”   他说完才发觉这审讯室的气氛有些奇怪,这嫌疑人怎么看着跟个警察似的,莫不是花了眼,他挠挠脑袋,走过来解开了颜潇手上的锁。   这时,坐在审讯位上的某位警官才想刚醒来似的,大声阻止道:“停!为什么放他走?” 第27章 chapter 26   那人回头瞪了吴吉祥一眼,说:“有证人带着他不在场的证据过来要求放人,经过技术检验,没有作伪的痕迹,当然要放人了,不然留着过年?”   颜潇意味不明地在两人中来回看了几眼,最后冷笑一声,站起身理了理起了皱的衣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审讯室。   颜潇在审讯室外的长廊见到了媚三娘,他知道媚三娘会帮他,但没想到她能做到这地步,第一次见面,双方便闹了不愉快,虽然后来的一些接触改变了颜潇一些想法,但在他印象中媚三娘始终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究竟是什么让她肯为了两个素不相识的少年,不惜用上多年积累起来的人脉,上下打点,只为他们能平安出来。   “林姨,麻烦您了!”他已经说不出谢谢,但是也没什么能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媚三娘没说什么,只是拍拍他和单赫逸的肩,将他们一路带回了暂住的宾馆,门一关上,媚三娘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们坐下来,说:“你们别再到处跑了,现在已经够乱了,要还有下次,我可保不齐能把你们这么完好无损地带出来。”   颜潇皱了皱眉,从媚三娘话里听出了些许不同寻常,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媚三娘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你们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飞行器到手了就快走吧,只要你们别出去添乱,这儿的事以后也不会和你们有关了。”   颜潇向下弯了弯嘴角,闷闷不乐道:“可是我们半个月辛苦得来的报酬还在异彩小铺,是要不回来了吗?”   媚三娘额头跳了跳,你吃一顿饭甩出一个红宝石能量石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那是辛苦了大半个月的成果?   媚三娘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颜潇喃喃自语道:“要不是由老先生,现在那些能量石可能都被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吞了,别说拿回来了,见不见得到都是个问题。”   媚三娘额头又跳了跳,恨不得回到昨天,怎么就一时心软捡了两个麻烦的家伙,果然看人还是不能只看外表,有时候越是无害,惹出来的麻烦越是收拾不来,还不肯消停。   “林姨,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我们也不愿给你再填麻烦,你就跟我们说道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好有个防备,不然到时又不小心卷进了什么阴谋陷阱,岂不是更麻烦?”颜潇依然孜孜不倦地用语言打动媚三娘。   事实上,媚三娘也确实被他打动了,轻叹了一声,将她所知的都告诉了两个少年。   原来颜潇他们被警察带走后,那些警察便全身心地想法子对付他们,仿佛认定了凶手就是他们,而他们杀了罗天富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偷了能量石后被当场发现,人赃并获,两个少年心中不忿,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潜入罗天富住处,杀了罗天富。   可是没想到,“既定的事实”出了变故,那罗天富在外养的小情儿受不了罗夫人不堪入耳的臭骂,竟当场与罗夫人扭打在一起,还在打的过程中,不甚掉落了袖中藏的小刀,被罗夫人一刀穿了心脏。   当时场面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像是没了头的苍蝇,不知所措地向门外跑去,而留下的人则静静看着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躺在血泊中,只有罗夫人举着满是鲜血的双手,再也顾不得形象地大叫。   来的人都是与罗天富有利益交往的人,其中不乏一些大家族派来查探消息的人,他们对于一些阴谋诡计极其敏感,小情人随身带刀本就不同寻常,还不管不顾地对主母动手,虽然最后死的人是小情人,但却不得不让人想到另一种可能的结果,如果死的人是罗夫人呢?   罗天富很可能并不如众人所知的那样,被两个少年报复杀死,而与这个小情人有脱不开的关系,那么又是谁要杀了罗天富呢?   颜潇对罗天富是怎么死的并不感兴趣,引起他注意的,是这些家族里有祝家。   如果他没记错,罗天富应该是殊封城罗家的一个依附家族,而祝家与罗家素来不和,断不可能会与罗家及其依附家族有什么利益交往,可祝家现在却出现在了这里,其中缘由,不得不让人多想。   夜色,是掩盖行踪的天然保护,谁也不知道,在那黑暗深处隐藏着的是恶魔还是猎物。   小镇保持着最朴素的生活习惯,在繁华城市还没进入夜生活的时间,他们早已窝进被窝享受一天中最安宁的时刻。   整个小镇静悄悄,空荡荡的街道回响着孤零零的脚步声,配着夜色一步步踏在人心上,无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小镇的道路他还不熟悉,但颜潇还是很容易找到了罗天富出事的那栋小楼,在整个小镇进入梦乡的时候,只有那栋小楼还亮着灯,忙碌着,仿佛从早上开始 ,就没有停歇过。   刚出过事的小楼,保安措施确实做得比别处好,但这里没什么大人物,也不可能留个专业保镖团护着,最多也就多安几个摄像头。   颜潇拿着个临时用能量石拼成的干扰器,大摇大摆从后院进入主屋,如入无人之境。   小楼的房间不多,很容易就能找到罗天富小情人住的房间,借着月色,颜潇看见屋里一片狼藉,显然已经被搜过一遍了,有价值的东西可能都已经被搜走了,颜潇也没存多大希望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不过来碰碰运气,也许能找到一些关于师父的消息呢。   颜潇受师父的影响,对于机关、暗道之类的极其敏感,这房间在别人眼里是在正常不过的摆设,可在颜潇眼里,却是个布置机关暗道的好地方,他看似 不经意地东摸摸西踩踩,却每次都敲到好处,终于,“咔哒”一声,颜潇停下了脚步。   手电照射着的地方,原本密合的砖头之间,出现了一条缝,颜潇将松动的砖块拿了出来,露出了底下掩藏的秘密,那是个精致的盒子,经常会在女人的梳妆台上看见,用来装化妆品的盒子,是谁放的,不言而喻。   颜潇把盒子收进怀里,起身赶往下一处,然鹅,房间太乱,他走得又快了些,不甚将一个空瓶子踢得撞了旁边的墙,发出“哐”地一声。   颜潇顿了顿,这里是三楼,从窗上跳下去显然不可能,先不说会被人发现,就算侥幸没人发现,从三楼跳下去他就算活着,下辈子也得在轮椅上度过了,却只得了这么个不知道作用的秘密,那多不划算。   过了许久,就在颜潇的耐心都快耗尽的时候,楼梯处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犹犹豫豫,到了三楼又变得匆匆忙忙,仿佛只是得了命令过来随便瞧瞧,至于能不能瞧出不同,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待那人一走,颜潇便从另一处楼梯回到后院,挑隐蔽的小道回了宾馆,在经过一处居民楼时,他突然转过头,只见那玻璃的窗户上倒影着一个飞驰而过的黑影。   颜潇惊魂甫定地回到宾馆,单赫逸还如他走之前般安安稳稳地睡着,颜潇将盒子收回徽章,轻手轻脚地脱了夜行衣,钻进被窝里,继续之前未完的梦,殊不知,楼下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少年消失的地方。 第28章 chapter 27   颜潇又是在媚三娘“砰砰砰”的敲门声中醒来的,相比起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颜潇的步伐就显得淡定多了。   刚打开门,媚三娘便迫不及待地将话炮珠似的一连串说出来:“你们收拾收拾,等会带你们去曲老头儿那,有什么话好赶紧想了说,没有意外的话,等你们拿回那三颗能量石,飞行器也就到了,该走走,这儿的事也别到处说,走了这里的事就跟你们无关了,少掺和些有的没的。”   单赫逸刚睡醒的脑子跟不上媚三娘一大早就绕了地球不知转了多少圈的思路,听了半天,就听到俩消息,还都是好消息,兴高采烈地跑去收拾东西,收拾到一半,像是终于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问颜潇:“潇哥,我们是要走了吗?”   颜潇正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严肃的事情,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随口回了句:“你不想走就留在这儿给媚三娘捡破烂吧。”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单赫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高高兴兴拿起的手,焉哒哒地放了下去,那一刻,他很想反驳颜潇,明明媚三娘对他们这么好,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可是,他不能,他根本无法分辨媚三娘表现出来的友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很无力,他真正感觉到没有颜潇,他在这外面的世界一刻也活不下去。   “叩叩叩”门又一次被敲响,这次外面站着的不是媚三娘,而是她的助理,两人很省心地跟在助理先生后面,一个闲适得仿佛是去度假,另一个努力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可是紧攥着的手却出卖了他的紧张。   三人就这么走在路上,突然,颜潇惊喜地说:“哎,小逸,你不是说想吃冰糖葫芦吗?我看那边就有卖,林姨不是说这里的冰糖葫芦跟别处的不一样嘛,离了这里就吃不到了,我们去看看吧!”   单赫逸被他一通话问蒙了,只顺从地应了声,助理先生一看这两崽子要不安分,眼疾手快一挡,说:“两位少爷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被糖葫芦冲昏了头的颜潇,往后退一步,在助理先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着单赫逸从他抬起的胳膊底下钻了过去,还不忘回头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冲他喊道:“别那么无趣嘛,只是买个糖葫芦而已。”   卖糖葫芦的选了个人流量大的街道,拄着个插满红艳艳糖葫芦的长棍,优哉游哉地走几步吆喝一声,仿佛不是来卖糖葫芦,而是来找人闲聊的,还是那种走几步遇着个熟人、朋友遍布天下的人。   小孩子们听到他吆喝的声音,还没看见糖葫芦,口水就已流了下来,扯扯旁边大人的衣袖,大大的眼睛,装着满满的期盼,鬼使神差地令大人走到糖葫芦旁边买了个最大、最红的,看着小孩吃得甜,就像是自己吃了般,心里的甜化为了实质,凝在脸上。   也不知是糖葫芦的甜味,还是大人小孩甜甜的互动,越来越多的人围在糖葫芦旁边,卖糖葫芦的大叔笑得合不拢嘴。   颜潇带着单赫逸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了进去,两人就像是误入小孩子世界的大孩子,一时有些尴尬,颜潇轻咳一声,掩饰了一瞬间的尴尬,大着嗓子对正在分糖葫芦的大叔说:“叔叔给来我俩糖葫芦!”   这话一出,周围静了一圈,小孩子们无辜的眼神快把两人淹没,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大哥哥要跟他们抢糖葫芦。   大叔干笑了两声,打破现场奇异的氛围,从为数不多的糖葫芦架上抽了两根出来递给颜潇。   两人得了糖葫芦,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从买糖葫芦的家长群里小跑着穿出来,好不容易钻了出来,他们却没往助理先生的方向跑,而是走了另一条路。   单赫逸一言不发,就这么跟着颜潇一通乱跑,仿佛跑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们终于喘着气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小铺的牌匾上赫然写着“异彩小铺”。   看店的还是那个青年,被两人逃难似的出场方式惊得连最后一笔都忘了落下,一脸迷茫地看着颜潇一阵风似的跑进来,重重地拍在平时连碰重点都心疼的展台上。   “你师父呢?我有事找他!”颜潇屏住了气不带喘地说完了这一句话后,像是获释的罪人,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中的氧气,恨不得所有氧气都一口吸进去。   青年顺手往后面的房间一指,颜潇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消失在剩下的两人面前,待青年反应过来,跳起来撩开帘子往里冲,却不料一头撞在紧锁的门上,他懊恼地踢一脚门,转身准备找个锤子砸门,里边传来一声曲老头的吼:“老实待着!”   青年顿了顿,还是从不知哪个旮旯里掏出个锤子,握在手里,在门边候着,准备着一听到什么动静就砸门冲进去。   屋里却不似外面那般剑拔弩张,曲老头从一堆书后面抬起头来,对颜潇一点头,示意了前面早已摆好的椅子,道:“坐吧。”   颜潇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茶,乖巧的笑换了个弧度,与锋利的眼神相得映彰,像是一把尖锐的刀,杀人于无形。   “曲老先生,好像一点也不意外我会自己过来。”颜潇闲适地靠在椅背上。   看到颜潇嘴角的嵌着的不信任,曲老先生眼中闪过莫名的情绪,但是由于镜面反光,颜潇并没有看清究竟是什么,待再看时,曲老先生有恢复了一贯的温和。   “你是个聪明人,老头我在能量石这一行还是懂得一些的,以你的聪明,想在这一行里混口饭吃,不成问题,如果肯努力一把,将来要超过老头我,不在话下。”曲老先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了通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那您辛苦勤奋了大半辈子只考了个三级鉴定师证,还鉴定不出什么是好石什么是废石的徒弟,可能会被一口气噎死。”颜潇连不改色地呛回去,显然不知“敬老”这两个字怎么写。   曲老先生对他这道德败坏的行为却浑不在意,从抽屉里拿出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放在桌上,里面是颜潇当时拿出的三颗能量石。   “这种能量石的稀有程度相必你比老头我还了解,明人不说暗话,我对这石头很感兴趣,希望你能割爱,价格你定。”曲老先生定定地与颜潇对视。   曲老先生和能量石打了一辈子交道,他鉴定不出来的能量石几乎没有,可以说,他不能确定的,要么是人工精密加工过的,要么就是从没在人类世界出现过,对于一个全新的能量石,就算是家财万贯的业内大鳄也不敢说出“价格你定”这样的话来。   “老先生果然不简单,为何选择在这穷乡辟岭守着个不起眼的小铺子?老先生这样的,到哪个家族都应该被奉为座上宾吧。”颜潇渐渐放松了身体,没那么盛气凌人,警惕却一点儿也没放下。   “老了,适应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有句话说得对,人老就是回到生命最初的时候,不管是思想还是状态,人怎么来的,就该怎么离开。”这本是个伤感的话题,曲老却一点也没有伤感的自觉,像是说天气晴转多云,又转了晴一样。   听了这话,颜潇沉默了良久,不知有什么触动,最后他伸出三根手指,说:“我要这个数。”   曲老什么也没说,等着他的后话。   “护送我们到殊封城,还有这个是什么意思。”说着,颜潇从徽章里拿出昨晚在罗天富小情人住处搜出来的盒子。   等得外面的两人都快睡着了,内室的门终于开了,门锁响动的那一刻,青年一下惊醒了过来,过高的肾上腺激素使他举起锤子下意识向门砸去,曲老惊动了与年龄不符的敏捷,及时挡住了快要戳身上的锤子。   空闲的手敲了傻徒弟一个栗子,说:“想不到你这傻子还很有野心,怎么,终于忍不住要篡位了?”   青年心虚地揉揉被师父敲疼了的脑袋站起来,没想到蹲了许久已经麻了脚,没站稳往前一扑,竟生生跪下,那声音,听着都疼。   曲老笑呵呵地把徒弟扶起来时,突然涌进来一群人,曲老“啧”一声,说:“你们挺受欢迎,怎么这年头碰瓷的都爱找你们。”   助理先生皱着眉从门外走进来,脸色不善地盯着颜潇道:“你是叫你们别乱跑的吗?怎么一声不吭跑到这来?”   颜潇无辜地看着他,说:“我们买了糖葫芦就去找你们,可是你们都不见了,我们在这小镇又不熟,误打误撞就到这儿来了。”   助理先生听出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嚅了嚅嘴唇,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曲老先生适时站出来道:“行了行了,都解决了,你带他们走吧。”   出了点插曲,助理先生很是不满,但碍于媚三娘的面子,没给他们怎么样,当他们到达约定的地点时,媚三娘早已焦急地等在那儿。   一见他们,媚三娘便按捺不住走上来,劈头盖脸一通骂道:“你们怎么那么皮?不是说好跟着陈助理不许自己乱走的吗?现在小镇那么乱,你们还想走之前再吃一顿牢饭,吃牢饭还吃上瘾了不是?早知道就让你们多在里边待两天。”   颜潇嬉笑两句:“林姨别气嘛,我们这不是没事儿,就当时人太多,一不小心跟陈哥走散了。哎,这是给我们准备的飞行器?”   媚三娘果然一下就被带跑了,说起这个就喜笑颜开,拉着颜潇往飞行器里头去,嘴里还不停唠叨:“对对对,我跟你们说啊,这飞行器可是顶好的,别说是去殊封城,就算绕地球飞都不成问题,最主要的还是它抗打,一般的弹打它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速还快,那什么导弹都追不上它,你说厉害不?”   媚三娘口若悬河地给他们介绍了飞行器上的各种功能,比如有按摩的躺椅、约莫搬空了一整个超市的自取冰柜等等,总之,极其奢华、享受。   媚三娘说完最后一句话,话锋一转,说:“现在飞行器也给你们准备齐全了,不知道之前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颜潇恍然大悟,笑着从口袋里掏出晶莹透红的能量石递给媚三娘,媚三娘看见这漂亮的石头顿时移不开眼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怕重一点,就能凭空不见了似的。   颜潇攥着能量石的手没松开,媚三娘一愣,抬眼看向颜潇,以为他突然反悔了。   颜潇乖乖地冲媚三娘一笑,说:“多谢林姨这些天的照顾。”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媚三娘心里蓦地一慌,总觉得颜潇知道什么,但很快又说服了自己,反正他们马上就要走了,就算知道了什么,只要没证据,谁会信一个小孩子瞎编的话?   媚三娘接过能量石,冲颜潇和单赫逸温和一笑,道:“祝你们一路顺风!”说完,捧着能量石飞快地走了。 第29章 chapter 28   飞行器是全智能型的,不需要他们亲自操作,只需输入目的地,连线路也不用自己决定,就可以启航了。当然也有可以手动操作的飞行器,但那通常是更为高端的,几乎能满足人的所有驾驶需求,譬如寻求刺激、慢速游荡等。   颜潇在操作屏上左点点右点点,就是没有一丝要启动飞行器的意思。单赫逸第一次见那么高端的交通工具,一时有些兴奋,到处跑来跑去,但愣是没敢碰一个零件,生怕不小心碰掉了哪个部件导致他们回不去,那就尴尬了。   颜潇摸索了半天,终于选定了一个地点,飞行器悄无声息地离开地面,缓缓向目的地驶去。   他们的飞行器起飞后,周围躲在隐蔽处假装自己不存在小型飞行器,同时动了起来,远远地辍在他们后面。   单赫逸一开始还特兴奋地满飞行器跑来跑去,直到捺不住好奇心,跑到窗边看见万里高空下小如蝼蚁的人和房子,腿一软,眩晕感接踵而来,跌坐在旁边的躺椅上,半天起不来。   一旁安静捧着躺椅上自带阅读器的颜潇,不解地往窗外看了看,又转向单赫逸,问道:“怎么了?”   单赫逸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面前压下心里莫名升起的恐惧感,颤抖的身体,使他嗓音也带上了颤音:“我……我怕。”说完,自己也觉得跌份儿,闭上嘴当做什么也没说。   颜潇眨眨眼,不可置信地说:“你恐高?之前在山上怎么没见你恐高啊?”   单赫逸弱弱地道:“我经常去山上,所以山高我不怕,但是……我没坐过飞行器,没从那么高看过下面。”   颜潇了然地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阅读器,挪到单赫逸旁边,指了指窗外示意他看过去,说:“你看上面那朵云,好不好看?”   单赫逸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白云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像是一大团棉花,让人忍不住想要躺上去。   “你再看它周围的那些,”颜潇又出声指示着,“和你在地面上看到的一样吗?”   单赫逸这时才发现,云并不都是像那朵云一样团成一朵棉,而是棉絮状地填充在云朵间,随着风不断变幻。   “那你再看看……”颜潇说话的声音一顿,脸上原本温柔闲适的表情,一瞬间变得不可测,仿佛等候多时,又像是没有想到般。   单赫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迷茫地转过头看向窗外,还没来得及晕,就见斜下方缓缓升起一架单人飞行器,不多时,飞行器内响起了提示音,有不明身份的人请求连接他们的通讯。   颜潇懒散地靠坐在躺椅上,对源源不断的提示音充耳不闻,别有趣味地看着旁边不远不近跟着的飞行器,想着他们什么时候会不耐烦。   “警告,警告,检测到前方不足百米处有飞行器停驻,紧急启动迫停系统,紧急启动迫停系统!”   颜潇叹了一口气,走到驾驶座坐下,同意了对方再一次发过来的通讯。   屏幕上出现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身上穿着的服装是很普通的作训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那人皱着眉头,对这不听话的小崽子很不满。   颜潇看着屏幕上的人,眼神透着些迷茫和恐惧,说:“你……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停在我们前面?”   潘莞根本没把自己的对手放在眼里,只不过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未成年而已,有什么值得他动手的,走之前那人的嘱咐,他嗤笑一声,到底还是老了,连两个小鸡仔都如临大敌,他轻蔑地看着颜潇,说:“把飞行器降到下面空地上去,别想耍花招,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   颜潇将潘莞的反应看在眼里,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但还是一如开始般板着脸,颜潇双手紧紧地攥着椅子扶手,嘴唇用力抿了一下,将惊恐压了回去,努力装出什么也不怕来,声音还带着微颤,道:“我……我们什么也没有,就……就一辆裸机,你们的飞行器……“   可是,潘莞一脸不耐,直接出声打断他道:“少废话,别想着拖延时间,没人会来救你们的,还是乖乖降落吧。”   小心思被识破的颜潇,更紧张了,无声地与他抗争了一会儿,最后败下阵来,乖乖地下了降落的命令。   为防止颜潇中途耍什么幺蛾子,六架飞行器团团包围着他们,不留一丝空隙,潘莞则盯着颜潇的一举一动,但是他不认为就这两个怂得不行的小孩有什么好盯的,于是表面在盯着,实际上思绪早已不知飞到哪个云天之外了。   颜潇瞅准机会,手动加速了飞行器下降的速度,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切换到了前进模式,一拉加速杆,飞行器像只导弹一样,飞快地向前窜去。   潘莞见颜潇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愤怒地一拍控制台,大吼一声:“追。”六台飞行器应声而出,像六只鬣狗,追着前面肥美的斑马而去。   颜潇的飞行器虽然能手动控制体验高速飞行,但性能却远不如对方的特制机,没多久就被追上了,对方采取的围堵的方法,企图将他逼停,但颜潇依然不管不顾,就像是走在空无一物的航道上,以最大的速度行驶。   这时围堵颜潇的飞行器队形一变,两架飞行器旋了个圈,悬停在前上方,两秒后,冲颜潇所在的飞行器发射了一炮。   颜潇脸色一变,从对方改变队形他就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但没想到对方竟如此迫不及待,直接要他的命,想要连证据也一起销毁在这里吗?   颜潇紧绷着的嘴角此时竟露出了一抹微笑,只是这笑充满了算计与冷漠,通讯早在脱离围堵的时候就已被掐断,潘莞没有看到被自己小看的未成年是怎么一步步算计他的。   “坐好了。”虽是一句温馨的提示,却没有丝毫温度,更像是一个宣判,对不久将来敌人下场的宣判。   话音还没落,颜潇猛地一打方向盘,飞行器随着他的动作瞬间转了个方向,堪堪与迎面而来的炮弹擦肩而过,这飞行器对于灵活的小型飞行器来说,还是太过笨重了,能躲过第一个弹,却不能躲过后来源源不断向他射来的炮弹。   飞行器的损坏警报不停在颜潇耳边循环,他心里却不由失笑,这些人为了灭掉最后一点证据,还真是大手笔。   飞行器遍体鳞伤,距离废掉也不差多少了,连卖废铁的都不一定要,但颜潇可不是那种乖乖举双手投降的人,他也不在意打到飞行器身上的炮弹有多少,只一味地转动方向盘,在围困的范围内左冲右撞。   那些轻巧的飞行器能灵活地躲开,却也抵不过这大质量的杀器时不时撞那么一下,挂了不少彩,有一架还被损坏了机翼,好险才稳住,却也不敢随便接近了。   看着势头挺猛,这飞行器终究还不是作战款的,不一会就进入被动降落模式,强行进入休眠,颜潇就算掰断它的驾驶杆,也毫无作用。   飞行器迫降到地面后,舱门自动解锁,颜潇和单赫逸就像瓮中之鳖,手无寸铁的两个未成年再聪明、再勇敢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任他们揉扁搓圆。   几架飞行器傲慢地从上空落下来,仿佛等着人来朝拜,可是这里没有信徒,只有比他们更傲慢的颜潇。   就在潘莞胜券在握,心里盘算着怎么处置颜潇时,异变突生,几架同样小型的飞行器凭空出现,一出手就是量子炮,连攻击前的问候礼都没有。   潘莞没有防备,只来得及仓促躲过几发量子炮,瞄准都不能,就乱发一通炮弹,然而这些炮弹在量子炮面前,就像玩具枪的子弹,还没到近前,就被量子炮的能量激得只得自爆。   他们刚才有多傲慢,现在就有多落魄,几架被重伤的飞行器,冒着烟 ,有一部分机身甚至嵌入了地下,看起来没有一点生气。   潘莞再也顾不上颜潇什么的了,在一旁拍桌子跳脚,吼着飞行员,让他开快点。飞行员一脸菜色,却又不得不全神贯注驾驶飞行器躲避随之而来的量子炮。   潘莞落魄而逃,那些飞行器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确认将他们不会回来后,返回落在颜潇飞行器周围,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单赫逸紧紧攥着颜潇的衣角,这短短时间内发生了太多变故,他木讷的脑子实在无法分辨现在的情势到底是怎样,只本能地跟着颜潇,也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一丝安全感。   颜潇打开舱门,拖着个“累赘”走下飞行器,同一时刻,其中一架飞行器舱门大开,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踏着阶梯款款走下来,仿佛他走的不是飞行器的阶梯 ,而是红地毯。   风情万种的桃花眼随着他的脸转动过来,带起一片微风,撩得人心痒难耐,肃然紧抿的嘴角在看到颜潇的时候,向上一勾,说:“小美人,好久不见啊。”   颜潇恨不得一口盐汽水喷死他,一点也不想见到他,这蛇精就不能好好回洞里找母蛇,非要跑出来祸害人干嘛?而且颜潇自认自己从里到外没有一处跟母性生物扯的上半点关系,怎么这蛇精来缠着他呢?   不管心里把他埋回老家几万遍,颜潇表面还是很恭敬,他诚恳道:“多谢祝大公子出手相救。”   祝毅看着颜潇这副处变不惊、淡然视之的模样就不爽,当即道:“颜公子的本事又上升了不少,上一次相救让我伤筋动骨好几天,这一次又逼得我不得不大出血,小公子不会又想一句谢就掀过去吧?”   颜潇心里骂了声娘,面上却笑道:“祝公子真会说笑,我怎么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祝公子有什么要我做的?我能做的一定万千不辞。”   祝毅微笑着,说:“这可是你说的,不反悔?”   颜・真・知恩图报・少年・潇,忙不迭点点头,道:“不反悔!”   祝毅像只得了腥的大狐狸,眼神里满满都是算计,笑眯眯地说:“那,就请颜公子跟祝某走一趟吧。” 第30章 chapter 29   “在这里遇到我,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祝毅优雅地将热水冲入透明的茶壶,看着茶叶在里面浮浮沉沉,问道。   时隔一月,两人再一次坐在相似的场景里,旁边依旧坐着不经世事的少年,却已经不是那个唯唯诺诺、只会跟在被人后面叫大哥的齐安。   颜潇转着手里的茶杯,并没有马上喝下去,嗅着空气中满满是高贵好闻的茶香,微勾起唇角说:“谁说不意外?这穷乡辟岭的,难为祝大公子及时出现来救我了。”   又是这样的无缝可入,祝毅宠溺地看向颜潇,温柔笑道:“是,我来迟了,让颜公子受惊是祝某的不是。”   颜潇背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祝毅道:“祝大公子还是早点说正事来的好,我倒是不介意陪您多聊一会儿天,但您的下属可能等不了。”   闻言,祝毅轻叹一声,似是可惜美人的不赏脸,唇角依旧含着笑,眼神却正色下来,身体靠近桌子,拉近两人间的距离,小声道:“海宁镇,颜公子深夜出行可有找到好消息?”   颜潇眯着眼与祝毅对视,祝毅也不慌不忙静静地看着他,两人谁都想从对方眼里得出更多信息,却又谁也不肯让步。   空气仿佛凝滞了般,沁人心脾的茶香此时却像加了万斤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单赫逸身上,他大气不敢喘,僵硬地坐在那里,眼前的两人,不知谁更像狐狸,闻着点腥味便使尽手段也要得到那块肥肉,而他就像只误入狐狸窝的兔子,什么时候会被杀还不一定呢。   海宁镇,就是他们刚死里逃生的小镇。颜潇藏在桌子下的手,无声地在大腿上敲击,眼底却一派平静。   颜潇眨了两下大眼睛,清明透亮的眼神里显出几分疑惑,他无辜道:“祝大公子未免太看得起我,这夜间行走岂是烂大街的技能?”   祝毅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看着他演,眼底的温柔像是要化出来似的,可被盯的颜潇却没有要融化的感觉,反而有一股自上而下的冷意笼罩着他。   颜潇见祝毅根本不信他,一把抓过单赫逸手里的背包,举得高高,颇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我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要能找出什么多余的东西,小爷我随你怎么样!”   祝毅微凉的手轻轻触在皮肤上,看着苍白瘦弱却蕴含着极大力量,将颜潇愤怒得有些颤抖着抓着背包的手臂,重新按了下去,温和地道:“当然知道你身上没有多余的东西,你我还不知道吗?怎么会把多余的东西放在身上呢?”   颜潇不气反笑,别过头不看他,望向远方的眼睛忽而微微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不被信任的恼怒,不过却是多了些兴味。   淡蓝的天空下,万里无云,随风而起的树枝,轻轻扬下几片绿叶,到处都充满着祥和安宁的气氛。   几架飞行器悄然无声地出现在环树的小院上空,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又是怎么出现的,好像一抬头它们就凭空待在那儿了。   在那些幽灵似的飞行器显出身影的那一刻,包围着护在小院四周的飞行器同一时刻动了起来,缓缓上升,停留在不同高度的空中,呈保卫式保护着小院。   有三架飞行器上升至与那三个不速之客平齐,以傲立的姿态停在他们面前,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他们不止有数量上的优势,还有战术的优势,不管是什么人来犯,必让你有来无回!   战事一触即发,还没来得及互通姓名就上了真炮实弹,幽灵飞行器在弹雨中穿梭,鬼魅般的身影不过片刻就将坚若磐石的阵队冲散得看不出原本战术。   一人连敲门都顾不上,脸色黑得像刚重见天日的石头,急匆匆地冲进来不间断地向祝毅报告战局。   祝毅脸上的温柔早已褪去,硬朗的面部轮廓却没有显示出他有多紧张,可是谁知他有多激动,不仅为着眼前少年身上的谜团,还有那他只听过还没来得及看就销声匿迹的传奇飞行器。   他盯着颜潇看了一秒,眼中燃起与传奇飞行器交锋的火热,吩咐了声:“看好他们俩。”说完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有了祝毅的加入,战事进入白热化,那位黑脸大哥脱身不得,找了两个保镖来守着颜潇和单赫逸,自己则时刻关注的空中,一旦有飞行器靠近,便一发击落。   然而,世事总不如人料,在他们时刻防备着空中访客时,地面一辆表面破旧,性能却不容置疑的小型越野悄咪咪地靠近小院后墙,其实说是墙也不准确,只是竹子简易架起来的围栏而已,除了装饰别无其用。   车刚停,后座便一跃而下两个身着不知哪个野战队服装的年轻人,动作娴熟地越过栏杆,连一根草都没碰到。两人从一扇窗翻进去,目的明确地走向其中一个房间。   自那位黑脸大哥走后,颜潇便一直试图与两位保镖搭话,问题多得真像个问题少年,不跟他说话,他还会自言自语,简直就是个无可救药的中二少年。   那两位穿着野战服的年轻人推门进来时,刚好看到颜潇正研究保镖穿的衣服,还一脸纯真地要把保镖的衣服褪下来试穿,两相尴尬中,颜潇一下跳将起来,稚幼的手瞬间变成锋利的手刀,对着保镖后颈下砍了过去。   像山一样的保镖倒了下去,撞倒了旁边雅致的茶几,早已凉透的茶,撒了一地。这动静将剩下的四人都拉回了神志,两个年轻人,一人迎上反应过来的保镖,一人将颜潇和单赫逸捞在怀里带走。   到了后院围栏边,颜潇看着眼前的傻大个越野车,破破烂烂的还没媚三娘用了几十年的代步车好看,顿时嫌弃得说不出话,说好的高端神级飞行器呢?你就给我搞来这么个破烂玩意儿?   前头开路的年轻人,发现颜潇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与他嫌弃的眼神不期而遇,表情凝滞一会儿,说:“你别看它破烂,它可比一般飞行器好用多了,只要不显露踪迹,都没人能想到你在这里面。”   废话,有能隐身的飞行器,谁还能想到你会用这个又破烂又不能打、还跑不远,只能在地上挨着三两下就报废的车呢?   嫌弃归嫌弃,颜潇还是上了越野车。那边黑脸大哥在听到屋里动静时便赶了过来,推门一看,屋里哪还有颜潇等人的影子,只剩一室狼藉还有两个负伤的保镖躺在地上。   他们这次只带了飞行器,没有车来追赶对方,而前方战事也已进入胶着状态,祝毅刚加入时的优势,渐渐被磨平,一时竟也分不出力来追人了,破破烂烂的越野像是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似的,在山路的一颠一颠中,扬长而去。   罕有人至的山路,锐石横生,一路的颠簸不多时便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山谷,直到车在较为空阔的谷底停下,颜潇才看见,密林掩护下的飞行器,与正和祝毅交战的不同,这架是深色的,但单从外观看还是能看出是同一款式。   车刚停,飞行器的门就打开了,上面下来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曲老?您怎么来了?”颜潇不可置信地喊道,却不料太过激动,声音不觉喊高了,山谷里回荡着这句话,生生不息,像是好多人不停地在重复这句话那样。   曲老用手在空气中狠狠拍了一下,嗔怪道:“去,大惊小怪,老头子我在穷乡窝了二十年了,还不许出去看看?”   “不是,”颜潇抑住好奇心,问了句:“您,真的决定了?”   曲老回过头,温柔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飞行器,缓缓道:“当初就是为了守他的宝贝,才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想让所有人都找不到我,说起来这也是我的私心,说不定没我,他的愿望早就实现了呢。”   几十年的功过,颜潇没法评论,也许谁也没权评论,只能把一切都交给历史,让历史见证他们的选择。   “行行行,知道您老最厉害了!”颜潇迎上去,打断了曲老不合时宜的伤春悲秋,半笑着把他推上飞行器。   猛然被打断,曲老的些许伤感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他没好气地一把拍开颜潇的手,当先走上飞行器的台阶,颜潇顺着他的力道缩回了自己的手,乖巧地跟在后头。   单赫逸和曲老的徒弟无声地跟着,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虽然很好奇,但却没有这个胆像颜潇那样开老头的玩笑,只期盼他们能说多一点。   然鹅,那两人就像是越好似的,闭口不语先前事,慕子青只好遗憾地摇摇头,想着什么时候把老头灌醉了,要他把上下八十年的臭事都给抖出来!   传奇飞行器真不辱传言,不过小半天,就到了殊封城周边的郊区,单赫逸一觉都没睡醒,就被告知已经到了,他们又要过上自食其力、吃了上顿鱼下顿还是鱼的生活。   到了目的地,曲老就将颜潇两人放下了,据说曲老还有地方没去过,要趁这段时间到处走走,他的原话是:“我年纪也大了,再不去走走,恐怕就没机会了。”   听得慕子青低温空调下,愣是出了一身汗,忙道:“您还年轻,不老,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别提多健康了!”   挽留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又咽下了,这般大人物,等闲是见不着的,尽管如此,颜潇还是选择了离开,师父留在信里的话,又一次浮上心头,有缘自会相见。   曲老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慈祥笑道:“有缘自会相见。”   一瞬间,老人的身影与师父的重合在一起,耳边不停回响着“有缘自会相见”,直到望着飞行器渐渐远去,再也看不见时,颜潇才动了嘴唇,无声道:“再见。”          第二卷:朝见暮思 第31章 chapter 30   不夜的城下,炫美的灯与影刺激着人们的视觉感受,三百六十度环绕的音响,宛若将人置身于极乐之地,声、色还有五体的触感,全都被调动了起来,每一处感受器都不被放过,即使在深夜仍勤勤恳恳地传送着极致的享受。   不夜城灯火绚烂,比白天的世界还要丰富多彩,然而再明亮的灯下也会有影子,与不远处热闹的中心区相比,停机场就显得冷清多了,各种豪华的金属质标志在黑暗中一言不发,仿佛白天的高调与喧嚣早已使它们精疲力尽,只有身在黑夜中时,才能发觉,所谓的美丽与高贵,只不过是世人眼里自带的滤镜,它们都是一样的,终会在黑夜面前回归最原始的模样。   硬质皮革的鞋底,一下一下敲击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响,在偌大的停机场犹如落于湖中的小石,只激起一片小涟漪,便消失了踪迹。   “啊!”一声尖叫将奢靡的夜生生撕裂了开来,脸上铺着厚厚的好几层妆、身着只能盖住重点部位礼裙的女子,双手捂着脸、眼睛瞪得大大的,颤颤巍巍地后退,竹竿似的双腿让人忍不住担心她下一刻就支撑不住坐在地上。   沉迷酒梦温柔乡的人们,听到这声尖叫,第一反应竟不是出什么事了,而是又出了什么新玩法,一时都兴奋起来,楼上的纷纷跑到窗边探出头向下张望,本就在一楼的人,则一股脑儿涌到花园里。   然而,待看清时,满腔的热血都化为冷汗,被酒精麻醉的脑袋瞬间清醒了一大半,胆小的男女们大叫着跑回房间、到安全的角落或者干脆偷偷溜出人群趁人们反应过来之前离开,当做自己没来过。   血腥味渐渐浓重,等人们反应过来,那味道已经挥散不去,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池子里都是血水!”   人们这才翻过头去看,鲜红的血水代替了原先晶莹剔透的活泉水,在不断变幻的灯光下显得诡魅异常。   天一城,这个久负盛名的不夜城,同时也是奢华、糜烂的代名词,能在这里存活下来的,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能在这里消费得起的,也不可能是什么普通人,没有一定的背景,连天一城的门都找不着。   天一城虽然乱,但来这儿的人大都是惜命的,也极重视隐私,所以天一城在安保这一方面几乎是没有什么地方或机构能出其右了,可如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命案,还不惜将喷泉的水染红,以此来吸引人们的注意力。   这件事覆盖范围极广,亲眼目睹的人不在少数,天一城的官方想要掩盖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会让顾客没有安全感,如果大张旗鼓地调查,势必又有很多人不配合,天一城陷入左右为难。   天一城的安保是出了名的好,几十年如一日,从未出过什么差错,今天出了这事,如果不能得当地处理,天一城的名声一定不复从前,在场的人虽视人命如草芥,再多的死人在他们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串数字,只是数字长短的区别而已,何曾有过这样直面死亡的时候,一时都将其当作新鲜事传播。   网络速度奇快,只不过几分钟时间,这件放在哪都不甚起眼的事件,便上了头条,人人都在关注的后续的发展,而处于暴风中心的天一城总经理,此时正坐在能将整个天一城收揽眼下的落地窗前,深皱着的眉就像化不开的结,将他的愁闷与烦躁实实在在地表现在脸上,身后还有办公桌上响得要跳起来的终端、电脑屏上保留着以“天一城”为标题的网页。   徐离尉看够了风景,返身走回办公桌前,拿起忽视已久的终端,却不是良心发现打算回拨给那些找他找疯了的人,而是打给了一个怎么看都不会和这件事扯上关系的――西里地区的驻军首领。   华夏国幅员辽阔,按面积、城市属性等因素可分为七个地区,分别由七个将军带军驻守,在和平年代,将军与将军之间是竞争的关系,他们就像是驻守一方的王,想要好好守护自己的领地,就要让它富裕、强大起来,而资源是亘古不变的争夺对象。   响了三声,电话准时被人接起,那人万年不变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什么事?”   “天一城出事了。”说完,徐离尉像泄了气的气球,再也提不起力气撑着庞大的身躯,软脚蟹一样瘫倒在老板椅上。   那边的人却没像他想的那样接过他已支撑不起的重担,而是轻笑了声:“这事你不去找警察,找我有什么用?”   早猜到他没那么好说话,徐离尉盯着不断刷新出更多关于天一城新闻的网页,说:“我觉得这次的事不简单,我手下的人都是你一手带出的,什么能力你最清楚,在这些人眼皮子底下干出杀人越货的事,你说这是什么宵小能干出来的?”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安静得仿佛不存在般,要不是还显示着“正在通话中”,他都以为对方不耐烦听给挂了呢。   “西里是你的地盘,”徐离尉继续道:“这里有谁能比你的兵的逼格高?而知道我的安保员跟你的兵出自同宗的,也没有谁了吧?”   那边继续沉默着,徐离尉也没有出声打扰,片刻,对方道:“我可以帮你查,但是让那些人闭嘴的事儿,你自己搞定。”   徐离尉长舒了一口气,对方的能让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他也没奢望剩下的对方会帮他。   通话结束,终端退回锁屏页面,修伏晏贪婪地看着图上那个静静躺在夕阳里的少年,即使他每天都要看好几遍,但就是怎么也看不够。   今晚的网络,延承了天一城不夜的传统,在历史上达到了空前的活跃量任何文章,只要冠上了天一城的名头,想不成为热搜都难,不少人等着看天一城的热闹,也有不少人盘算着怎么再给天一城加一剂猛药,将这纵横殊封几十年的巨头拉下神坛,连它以后什么处地都决定好了,也不用它再伤神了。   人人都在讨论天一城的事,而政府办公大楼上空却笼罩着微妙的气压,所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每一个来人,却又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搞得平时遇到就算不认识也能说上两句话的人,如今只能相对干笑,也只有妇女同志们赶在还没到上班时间聚在办公间一角,分享着自己知道的消息,还时不时向办公间另一角的男同胞们投去注目礼。   尽职尽责的小秘书,在上班的时间准时坐在办公桌旁,虽然很想再八卦一些,但工作是不能丢的,她拿起桌上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向上司的办公室走去。   力道适中地敲了三下门,里边却没有如往常那样传出“进来”俩字,小秘书感到疑惑,又敲了好几下 ,还是没人理她,就像是没人一样。   小秘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左右看了一番,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手犹豫着放在门把上,轻轻转动。   办公室里一如昨天离开时的模样,只是窗户还留着一条缝,风从这缝里吹进来,把窗帘扬得老高。我昨天忘记关窗了吗?小秘书暗暗反省着。   往前走了几步,要去把窗关上,忽而眼睛一转,看见了会客区的沙发上躺着一人,那人左胸的位置有拳头大小的一滩血迹,露出来的皮肤惨白惨白,看不出一丝血色,整个人像一尊雕塑般躺在那儿,焉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小秘书蓦然看到这个,受到了惊吓,脑子一片空白,眼睛因震惊瞪得老大,抱着文件的手一松,文件“哗啦”撒了一地,厚重的文件夹沉沉敲击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慌不择路地跑出去,仿佛多待一秒就会要了她命似的,踉踉跄跄地跑回办公室,抓着见到的第一个人的手,不断重复着“郭厅长,郭厅长……”,就再也说不出更多的信息。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停下手中正忙着的事,一位亲和力高的大姐,轻轻拍着小秘书的背顺气,边问道:“没事没事,有话慢慢说,郭厅长怎么了?”   然而除了加重她的战栗外,别无他用。有好奇的人在听到她的喃喃后,便去了郭厅长办公室,结果也是大叫着冲出来。   不一会儿,整个办公大楼的人都知道郭厅长尸陈自己的办公室。   相隔不过几分钟,公安局接了两个报案电话,两个的受害者都是政府重要官员,不同的是,一个是在办公室里发现的,而另一个则是其夫人早晨散步回来后在卧室里发现的,两人都是彻夜未归,第二天被发现死亡的。   与杀人之后抛尸掩盖不同,这两具尸体都是被放在死者生前一定会出现的地方,而且极容易被人发现。   办公楼和家里的安保设施虽然不能与天一城的相比,但要运个人进出还是不容易的,而且在看到尸体前,还没有人发现异常,可见杀人者的手法有多纯熟而干净利落。   有警方的介入,消息并没有泄露太多,但还是转移了一些人的视线,天一城稍微有了点喘气的空间,然而还没高兴几小时,又出了一则消息将天一城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据悉,那两位官员在前一天晚上曾出现在天一城,而且他们乘坐的飞行器还停在天一城的停机场里。   这些消息一出来,引发了人们无尽的思考,想在天一城眼皮子底下偷个鸡蛋都不容易,更别说杀个还转移到别处没人发现了,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不过这些如果都是天一城做的,那可就不一定了。   这篇文章分析的头头是道,一发出来,瞬间就引了众多者,都在指责天一城表里不一,不止赚活人的钱,也赚死人的钱,不知道这样昧着良心的事干了多少。   徐离尉气得跳脚,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一时还没办法将人挖出来。   修伏晏听了一早上荒诞离奇的故事,感觉自己几十年的想象力都用在这上面了,最初的惊奇过后,他又恢复了既往的冷漠,只是在想到与一个不错的对手交锋时,有些许期待。   不久后的某一天,他无比庆幸自己答应了徐离尉的请求,看在对方做了件好事的份上方,接了许多原本的他根本看不上的事,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32章 Chapter 31    “砰”一声枪响,惊得马儿乱了蹄,随侍左右的保镖心突了一下,赶紧上前去险险稳住了马,扶着马上的小少爷,问:“小少爷您没事吧?惊着了没?”   若是这小少爷在他们手里出了什么差错,大少爷和老爷都不会放过他们的,小少爷是家里的幺儿,最是受宠,不忍让他伤着一分一毫,割破个小伤口都能让全家人疼好几天,奈何这小祖宗又是个不肯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受人宠的人,偏偏要跑到深山老林里,骑最凶烈的马儿,总之没有一刻不在作妖。   白萨兰却不似他们那般慌张,仿佛刚坐在受了惊的马儿身上的不是他,他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张望,声音里透着跃跃欲试,道:“怎么会有枪声呢?”   听了白萨兰的话,旁边几个保镖的心情却不是很美妙,小少爷来了疑问可不是什么好事,准是要刨根问底非得出了让他满意的答案来。   “这山里头有枪声也不奇怪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那么多动物,那些猎户可不会错失机会,用□□打了卖给专收野味的商户,能赚好多呢。”一名见多识广的保镖用谈论“这天气就是这样,一点也不稀奇”的语气向小少爷解释这枪声的来源,企图浇灭小少爷过剩的好奇心。   白萨兰像看傻逼似的瞥了他一眼,说:“你们当我傻啊?现在敢用□□打鸟、打野兽,还拿出去卖给商户,居然没被举报,我该说他运气好还是会做人?”   保镖:“……”忘了少爷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   俗话说,久病成医。小少爷整日作天作地,小祸闯了不少,大祸倒是一个没犯,这背后需要的准备工作可不少,对法律的熟悉程度恐怕比一般的律师都要全面,国家级保护动物更是能倒背如流,他的老父亲给请来的师父说,如果他能把这聪明劲儿放在学习上,一定会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就是太好玩儿。   白萨兰不想再听这些胆小怕事的保镖们瞎逼逼,将胳膊从他们手里抽出来,保镖也没敢用力抓着他,只虚虚扶着,竟是一下让他脱离了控制,抓起缰绳,大喊一声“驾”,得了命令的马儿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奔而去。   保镖们待要阻止,却已来不及,只得骑着□□的马儿奋力赶上。   颜潇带着单赫逸在茂密的灌木丛中矮腰穿行,身上的衣服也因某些带刺的枝划得没几块好的,颜潇拉过单赫逸,往侧一跨,将身子藏在旁边的一棵大树后,躲过了紧追他们而来的几颗子弹,但他们没敢继续躲在树后,追他们的人手里有量子枪,能直接把一棵几百年老树的树干射穿。   枪声停了一瞬,周遭安静了片刻,接着又是一片混乱,所幸没再有子弹向他们飞来,为了避免打扰那些莫名其妙打起来的人,颜潇和单赫逸悄悄地钻进灌木丛,学着四脚兽爬行穿过。   出了灌木丛,颜潇舒了口气,距离他们和曲老分别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些天他们一直在山、林里穿行,也不知是怎么漏了踪迹,总有人追杀他们,颜潇估计追杀他们的人至少有两拨,偶尔他们还会打起来,想到这里颜潇不由苦笑,他什么时候这么受人欢迎了,至少两方人为了他大打出手。   连日来的逃避追杀,让他们疲惫不堪,眼看着这太难也快黑了,颜潇和单赫逸又一头扎进深山里,这附近山虽多,却并不高大,很容易就能转了个周,他们寻了处构造比较复杂的山洞,大喊了几声,确认山里没有危险了,才背靠着石壁坐下来。   这次他们学乖了,每次都多烤了好几条鱼备着,以免像上次那样,误入什么骨架纪念馆,险些被饿死。   颜潇从包里掏出包着鱼的袋子,从中扒拉了几条递给单赫逸,闻着这味儿,单赫逸都要消化不良了,然而敌不过闻着香味就“咕咕”乱叫的胃,伸出手接过,一点也不狼吞虎咽地吃着烤鱼。   他想不通,为什么颜潇那么喜欢吃鱼,在野外的时候天天都只吃鱼,而一到有可以吃饭的地方,又什么都不挑,啥都乱吃一通。有一次单赫逸实在敌不过好奇心,忍不住说:“潇哥,你怎么那么喜欢吃鱼?也是你师父训练的吗?像我就不行,连着吃几天鱼,我就得拉肚子。”   颜潇将手上拿着的烤鱼放鼻子下闻了闻,极为享受地说:“烤鱼多香!谁说我喜欢吃鱼了?”   单赫逸不解:“那是为啥?”   颜潇斜瞥了单赫逸一眼,说:“烤鱼不香吗?烤鱼不好吃吗?烤鱼不能填饱肚子吗?”   单赫逸懵逼地连连点头道:“能……”   “是吧!”颜潇傲娇抬起下巴,道:“那还吃那些又难抓又难烤的脊椎动物干啥?”   单赫逸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个逻辑没有问题,便顺从地点点头,也加入到吃鱼的大军里来。   两人吃饱喝足,在山洞了修整了一夜,第二天天还未亮就出发。山里的清晨不比城里,还没天亮就还是睡觉的时候,树上的栖息的鸟儿,已经凭着天边的鱼肚白,飞往各处寻找早起的虫儿。   两人踏着鸟儿优美的嗓音,在山间的小路上走着,不多时,竟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草地上有一摊颜色极现代化的物体,走上前才看清那是一件衣服,而且料子看着极好,就是有些破,但已经比他们的,连乞丐的衣服都比不上的好。   单赫逸笑跳着走过去,伸手一抓那露在外面的衣袖,没曾想,竟滑落了一只手臂,虽然在极短时间内,单赫逸还是看清了,那只手,在掉落的过程中还动了动手指。   颜潇也被吓了一跳,谁会想到这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个人呐,干巴爹。两人合力将人从小腿高的草地里拖了出来,仰面朝天地扔在地上。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人不像追杀他们的任何一方人,看着还是个少年,与颜潇差不多大小,他身上穿着的衣物,没有多华丽,很适合外出郊游时穿,但也不是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更别说深山里的孩子,何况这人看着也不像山里头的,细皮嫩肉的,估计干活的器具都没能认全。   白萨兰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天旋地转,脑浆和脑细胞搅浑在一起,仿佛回到了天地还是一片混沌的时候,脑子里传来的阵阵刺痛逐渐使他清醒过来。   白萨兰慢慢睁开了眼,就看见悬在上空的两颗脑袋,脏兮兮的脸,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感觉像在看哪里来的稀奇物种。   两人见他醒了,便往后一靠,改蹲为坐,严肃地盯着受到惊吓猛然坐起来的人。   “你是什么人?”颜潇问。   因为他出声,白萨兰像他看过来,眼神里透着疑惑。   我一定是脑子还不清醒,野人怎么会说话呢?白萨兰想。   颜潇眯眼看着白萨兰上下打量他,越打量越肯定,貌似误会了什么,颜潇手无意识地在周围的地上摸来摸去,下一刻,单赫逸将一块砖头大的石头,往地上一拍,大声道:“别想耍花招!你已经落我们手里了,别还想着怎么找人来救,我们两个人你一个人,你打不过我们的!”   颜潇:“……”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傻小弟?   白萨兰:“……”野人成精了?   见他还不说话,单赫逸以为是自己气势不够,酝酿着再来一发,却被颜潇喊了“停。”   颜潇及时制止了单赫逸不合时宜的犯傻,转向白萨兰,说:“兄dei,醒来好歹说句话吧,没有什么是说话不能解决的,何必动刀动枪呢?”   白萨兰现在脑子还处于浆糊的状态,没太懂他说什么,既然他让说,那就说呗。他说:“我叫白萨兰。”   等着下文的颜潇:“没了?”   白萨兰想了会,确定没什么可说的了,便怯怯地看着颜潇摇了摇头。   颜潇:“你说说,到这来的目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和谁一起来的?那些人呢?”   白萨兰的头都要摇成破浪鼓了,他小声逼逼:“我不记得了。”   得,敢情他们这是捡了个傻子,这下好了,带着俩傻子,他要怎么出了这山林?   白萨兰顶着单赫逸和颜潇看傻子似的眼神,一脸无辜道:“我……我真的不记得了,没……没有骗你们,我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天边缓缓露出了火红火红的一角,普照大地的太阳此时就像是个怕羞的孩子,将庞大的身躯躲在地平线下,却又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露出一双眼睛,看看早起的人们都在干些什么。   颜潇站起身,阳光将他的影子斜斜投射在地上,拉得老长老长,他回头看向随着他起身而抬头的小少爷,问:“你是留在这里等你的同伙还是跟我们走?”   白萨兰还没说什么,又被颜潇出声打断了:“我可先说好了,要是有什么野兽之类的追着要吃你,可别说我们不救你。”   白萨兰虽然很喜欢做一些冒险的事,但对于自己的性命还是很爱惜的,像这种明摆着会丢命的事,他当然不屑于去做,他人生的路还很长,为什么要把命留在这种走出五百里都不一定能遇到人的地方,还便宜了那帮畜生。   白萨兰二话不说,立马站了起来,然而站得过快使他的头又免不了一阵眩晕,颜潇扶了他一把,道:“我也先把丑话放在前头,要是之后你拖我们后腿或者想起了什么跟你同伴通风报信的话,也别怪我们翻脸无情。”                第33章 Chapter 32   在殊封城的一百公里外,有个叫南沙的山地,这里地形多变、地势起伏较大,但四季皆如春,凉爽且富有诗意,都说这是被老天眷顾的地方,它就像是有天然的屏障,能不受世俗的侵染,就连空气也与周围的环境不一样。   “将军。”一名身着特战服的男人推门进来。   这是个不大的隔间,他们也不能奢望在普适型的飞行器上能给隔出个多功能活动室来。站在桌边皱眉凝视三维地图的男人,头也没抬,说:“按A计划行动。”   “是。”那人应了声,转身便欲出去。   “等等,”身后又传来将军的声音,“吩咐下去,第一阶段不许暴露踪迹。”   那人自将军声音再次响起的那一刻,便飞速转身,像只圆规,以足跟为支点,迅速完成旋转180度,其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他毫不犹豫地,又喊了声:“是。”喊完便小跑着出去了。   没两分钟,隔间的门被一道猛力打开,煽动的气流,让放在窗边的观赏植物都抖了三抖。   “这飞行器可不是咱家的,用完了还得还,要被你弄坏了门,人家不认,可就只能你劳动劳动,出点钱买下来咯。”修伏晏用训人的语气说着不着边际看人笑话的话。   “啧,我买这玩意儿干啥?”满脸大胡子的壮大汉说,他跨了两三步到修伏晏面前,随意地站定,“不是,老大,你把那些人都派出去了,我们干啥?”   “等着吃饭。”修伏晏在空气中转着三维地图模型,好像很好玩似的,转过来又转过去。   邝中南被他晃得眼花,不小心抬手点了终端,占了三分之一隔间的三维地图,“嗖”地缩回了小小的终端里。   修伏晏终于抬首正色看着他,邝中南耸耸肩,表明自己真的是无意之举。修伏晏顺从地收回了终端,手拍拍他的肩,将他推到窗边,指着下面被群山包围着最高最尖的山,说:“既然你这么闲,那就去最高的山顶做几个俯卧撑,不了,几个太委屈你了,那就五百个吧,怎么样,够爽吧?”   邝中南:“……”这小心眼的男人,他再也不要相信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人有仇必报的本事是跟着能力一起长的。   “哎,对了,你这身……也太丑了,去找巴盛要一套吧。”修伏晏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去了。   邝中南静静立着看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一字不发,拖着沉重的步伐,执行任务去了。   作为群山中最高的山,太山一枝独秀,像是立于鸡群的鹤,在对比中,一眼就能发现它的清丽脱俗、婉柔秀美。   如此,令人沉醉的风景里,随风传来了几道沉重的呼吸声,抬眼望去,只见太山的山头有一抹红,正上下上下地晃动,当然这群山里没有人居住,自然不会有人发现这奇异的景象,可这,鲜艳的红却吸引住了周围住户的注意。   黄毛的、黑毛的猴子争相爬到最高的树上,据说,那座最高的山顶,新开了一朵大红色的花,这朵花前所未有的大且鲜艳。   有藏不住秘密的小猴,用着刚学会、还不熟练的攀行术,叽叽喳喳叫着向大猴儿诉说着自己的发现,大猴儿也甚感新奇,只有位高权重的成年公猴,相互对视了一眼,留下几只看家,成群结伴向与太山相对而立的高山攀跳过去。   颜潇从纷乱的杂草丛中抬起头来,凝望不远处渐渐走远的两人,纯黑的作战服左肩绣着一个同样黑的图案,那图案简单、易辨认,但如果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那儿还有个标志。   这个图案颜潇曾从罗天富情妇藏在床底的小盒子里看到过,还做了标识,可是颜潇看不懂,她的书写用的竟不是现在人们惯常使用的语言,而是一种古老的文字,颜潇见都没见过,那上面还有另外几个标志,即使见多识广如颜潇也不能认全所有的标志。   颜潇记得,师父跟他说过,这世上的古文明没有几十也有几百,而能保留至今的也只不过十几,还大都残缺,以致无法大范围使用,再说懂这些语言的人又更少了,能令人信服的也不过十人,其中一位便是早已归隐山林、不知是否还在人世的曲广陵。   确认那些人走远了,颜潇才招呼一动不动躲在草丛里的两个少年,三人匍匐着向那两个巡逻之人离去的相反方向小跑而去。   树上的蝉鸣“吱吱吱”,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在空气中留下一道光美倩影,树荫下颜潇和白萨兰一坐一躺,在他们身后较高处的石缝处,单赫逸滴溜溜转着眼珠不停地向远方张望。   又一天要结束了,他们还是没能找到出去的路,自那天颜潇和单赫逸被追杀仓促躲进一座看起来并不高大的山后,就没能再走出深山,不管他们往哪里走,前方与后方永远只有无尽的山林,入目皆是一片绿油油。   是夜,周遭一片宁静,只有偶尔几对灯笼似的眼睛在黑暗中寻找食物。三人躺在一株大树粗壮的树枝上,每人手上、腿上、身体上都环着好几种趋避一些夜行性动物的药草,这样的大树在这山里头也并不少见。   习惯夜间觅食的动物,在丛林中穿梭,四足踩着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不,这不是夜行动物行走时发出的。颜潇想。   他睁开眼,微微转动脑袋,向黑暗中显得幽深森然的地方看去,只见,原本漆黑的夜色里,闪过一道略显暗淡的光,要不是颜潇正好盯着那地方,都不会发现这一闪即逝的光。   颜潇转了个身,抱着树枝轻缓地爬到树干上去,推醒了估摸正做着梦的两人。又是一阵尘沙飞起,树下已多了几个全身上下都裹进黑色衣物里的人。   这几人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赫逸和白萨兰被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牢牢抓着树干,防止还没被抓就先自己摔死了。   颜潇倒比他们淡定得多,见此情此景,便干脆在旁边一根粗枝上坐下来,悠闲地晃着腿,他们自己出来了挺好,省得他还得费心费力把人引出来了。   少年坐在树干上,天真无邪的晃着腿,脸上还挂着甜甜的笑,这样的景象放在任何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都会让人羡慕,可在黑暗里不知藏了多少危险的深山里,却是}人至极。   四个黑衣人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抽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使动鬼魅的步伐,向着中央的大树而去。   白萨兰死死盯着直冲他们而来的黑衣人,紧攥着旁边单赫逸衣裳的手心汗津津,全身的本能除了发抖,再无计可施。   忽而,一名黑衣人跪伏在地上,痛吟从他口中逸出,不过一会儿,便全身颤抖,倒在一边没了意识。   同伴听见他的呼声,却已收不住脚,先后三人都以同一种方式失去意识,只有离得远的险险停在了边界外。   颜潇有些可惜地想,怎么没有全部中招呢?那样多省力。他可是个很爱和平的人,能不跟人交手就不交手。   “怎……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白萨兰一脸惊恐地道,要知道他们刚才还从下面走过,要是也被……想想就后怕。   单赫逸衣服上的口子被白萨兰扯得越发大,他空出一只手将口子抓闭合上,再往回拉了点,拯救了它没有马上变成一团废布。   “别担心,那是潇哥弄的,他知道怎么出去。”单赫逸悄声说。   听了这话,白萨兰心稍稍安定,同时对颜潇的敬意又更上了一层。   黑衣人冷静地掏出一把量子枪,二话不说对上三人,颜潇一皱眉,飞快地说了句:“还记得吧?我教过你的。”   单赫逸立马点点头,又想起对方看不到,说:“记得。”   “那好,带他先走,我没来找你们之前,自己藏好。”说完,一拍树枝,翻身立在树枝上。   与此同时,几道强光闪过,百年老树摇晃两下,向一旁倒去。   百年老树轰然倒下,天地一阵震颤,飞鸟悲鸣着冲上天,黑暗中静默前行的猎者在巨大的响动中,伏下身子,等待不知名的危险来临。   黑衣人看着倒下的树,树倒下的那一瞬间世界都在喧闹,那之后便是安静,安静得令他发慌,杀伐果决、每次执行任务都存了死志的他,此时竟有些迈不开步子。他看了眼不远处同伴们的尸体,受过训练的人尚且如此,几个孩子有能力逃出生天吗?可是回想那坐在树枝上朝他们笑的少年,他又不确定了。   说时迟那时快,茂密的枝叶丛中飞窜出一道黑影,黑衣人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来的,黑影就已到了他面前,借着月光,他看清这正是那坐在树上晃腿笑看着他们的少年,此时的眼神里已不见那纯真的不问世故,而透着见惯了生死的凌厉与狠绝。   黑衣人终究是科班出身,即使被这少年的眼神看愣了一会,身体的自然反应还是让他躲过了这迎面而来的一击。   颜潇借着向下俯冲的势,矮下|身,于此同时,手中的长棍往前一扫,黑衣人根本没把这小伎俩放在眼里,轻巧地躲过了。   颜潇一抬头,就见黑衣人手握匕首向他飞来,颜潇不躲不闪,用力将手中的长棍,往地上一杵,长棍变为短棍握在手里,飞身迎上黑衣人。   短兵交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颜潇的棍法如泥鳅,眼看着就要被黑衣人抓住,下一刻又出现在别处,格挡暗度陈仓的匕首。   颜潇有意识地将交手距离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无法近身,黑衣人手中的匕首就是鸡肋,除了敲敲颜潇的短棍毫无作用。   打得正酣,颜潇突然缩回手,黑衣人由于惯性保持原来的运动趋势,颜潇转了个身,双手握棍,抡向黑衣人的腰腹,短棍贴着黑衣人的衣服而过。   黑衣人险险躲过了将使他受不轻内伤的短棍,这种你奈何不了我、我奈何不了你的情势让黑衣人产生了一丝恼怒,特别是对方还是个少年的情况下,也不管什么匕首短棍了,直接赤手空拳而来。   让对手吃了一瘪,颜潇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收起了短棍,向后跑去。   铁了心要给颜潇看看真正实力的黑衣人,见对方要逃,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颜潇一头扎进浓密的枝叶里,他也一头扎了进去,直到足底传来刺痛,他才发觉,颜潇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和他对打,而是激怒他,将他引进这等莫名其妙的地方。可是等他想明白时,已经动弹不得,只望着天上的星星,埋下深深的遗憾。                第34章 chapter 33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为了把黑衣人引入早已铺设好的能量石阵内,颜潇没有走那能不受电流袭击的小道,而是硬生生地冲进阵内,活活忍受电流的滋烤,但他对能量石阵极为熟悉,这才免于丧命。   颜潇硬撑着从阵里出来,刚踏着外面的土地,就再也只撑不住,腿一软跪了下去,手里拿着的短棍不知什么时候又变成了长棍。   颜潇伏在地上低喘了好一会儿,抓着长棍的手泛白,他不敢在这里待太久,大树倒塌的动静太大,那些一直追着他们的人肯定会被惊动,他回过头看了眼被大树淹没的能量石阵,能不受电流的小道共有两条,他出来时走的是一条,那么单赫逸他们就是走的另一条了。   单赫逸那孩子虽然挺黏他,但他说的话还是会一丝不苟执行好的,他看了眼他们离去的方向,艰难地站起,向与之相反的方向走去,被电得又软又酥的腿根本无法正常行走,他一步走一步拖,竟将乱叶铺就的地拖出一条路来。   颜潇是在一条小溪边醒来的,梦里冰天雪地,他却只着单衣,不想再忍受这种难以言述的痛苦,便醒了过来,才发现一只手无意识地搁在小溪里凸起的石块上,小溪流得欢快,不时会从他下垂的手腕流过。   颜潇将自己手腕从冰凉刺骨的溪水里解救出来,他掬了把水,也不讲究地便朝自己的脸上拍去,撩起衣摆擦脸时,接触到柔软的面料,才想起自己身上穿的是白萨兰的衣服,他的衣服已经破得穿不得了,而白萨兰和他身形相仿,正好接济了他。   颜潇随便选了个方向,沿着小溪悠闲地走着,说是悠闲,实则他是没赶路的力气了,被电麻的腿还没恢复过来,只能如此晃晃悠悠的,不知道的人可不就以为他悠闲地散步嘛。   一双眼,微微眯了眯,黑色口罩遮盖下的脸,看不清表情,静待前面悠闲散步的人走出一些距离,才动了身形,却是一晃,便往前移了几百米,继续躲在树后,像是藏在僻冷处的毒蛇,等着猎物放下戒心,一举击杀。   仿佛确定了什么,藏在暗处的黑衣人不再隐蔽身形,手里握着,匕首直冲颜潇后心而去,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根本就不需要他出手,为这浪费他的精力实在不划算。   不想,既定的结果出现了松动,斜刺里出现一支暗器,而目标正是他,黑衣人轻巧地往旁边躲了一步,暗器撞上树干,跌落在地 ,竟是一截枯枝。   黑衣人转身朝着枯枝射来的方向,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人缓缓走出树后,不需多言,两人即刻交起手来,一黑一白,忽上忽下,一时也没能分出胜负。   这里的动静早已引起颜潇的注意,他回过身,看戏般看着他们打斗,这树林里实在有意境,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瓜子,要能有一把来啃啃,别提有多惬意了。   两人的战斗陷入胶着,旁观的颜潇却是看得清楚,两人看似不相上下,实则是白衣人没用武器,他手往后一背,脸上依旧是看得痴迷的模样,只是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根短棍,赫然就是昨晚揍人用的。   看准了时机,颜潇将手中的短棍向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抛去。   白衣人漏了个缺陷,被黑衣人一脚踢中肩膀,往后倒去,眼看就要撞上身后的大树,忽而一改萎靡不振的样子,往后蹬了一脚,与树神借了力,迎向飞来的短棍。   拿到短棍的白衣人仅仅愣了两秒,便手握棍的两端,将其拉长,而后又往反向一拧,一根乌漆嘛黑的棍,变成了一把宝剑。   颜潇丝毫不敢相信这是那丑的连他自己都不忍直视的打狗棍,张大了嘴巴,惊异地看着得了宝剑有如神助的白衣人将黑衣人虐的不要不要的。    手握宝剑,白衣人气势全开,直逼得黑衣人只能格挡与闪避,然而高手的对决并不会长时单边倒,黑衣人向后一仰,直视与他身体平行的剑,白衣人已近在咫尺,黑衣人飞起一脚向着白衣人腰间踹去。   白衣人见一击不中,已料到黑衣人会反击,旋身与黑衣人八成力的飞踢相擦而过,还不忘反手给了他猝不及防的一刺。   黑衣人助跑了几步,蹬上直挺挺的树干,右手一捞,快步不停向上的双腿超过了身体的高度,再用力一蹬,于空中转了个后空翻,稳稳落在地上,震起几片薄叶。   他缓缓转身,与白衣人对视,手里拿着截刚摘下来的新鲜树枝,气势竟一点不输拿着宝剑的白衣人。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却已于无声之中,来往了千百回。一阵风,带走了虚挂在树上的叶,两人在满天黄叶里默契地动了起来,一人主攻,一人回防,每一次的险境都被一截树枝化解,每一次化险为夷都会被诡异的剑法再次逼入绝境。   两人酣畅淋漓的交手全然达到忘我的境界,仿佛世间只剩一个与自己交手的人,全天下只留下了宝剑与断枝的争锋,其他一切皆是云烟,早已随风消散。   突然,黑衣人的身影一顿,白衣人洪涌的剑势早已收不住,“噗”地一声没入了他的胸口,鲜红的血溅在雪白的衣裳,晕开,像无数朵鲜红的花开在白衫上。   黑衣人还指着白衣人方向的手 ,缓缓下落,整个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白衣人忙伸手一捞,接住了黑衣人软绵绵的身体,那双燃着战意狠绝的眼睛,慢慢涣散,失了战到极处的盎然生气,只剩下一丝还没来得及消散的不甘。   他在不甘什么?不甘那么早死?不甘还没分出胜负就意外被打断?白衣人想。   他抬头看了眼事不关己站在远处的颜潇,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复又低下头,拔出剑,将黑衣人平放在地上,轻轻为不瞑目的人合上双眼,叹了口气,用轻得只能随风飘的声音说:“走好吧。”   他站起身,颜潇已经到了跟前,二话没说,将黑衣人全身上下搜了个遍,白衣人刚抬手要阻止,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无力地垂下。   “雾色的人。”颜潇看着一个奇怪的标志说。   白衣人也瞄了眼他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的东西,故作轻松道:“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也被‘雾色’追杀啊,哦,就凭你这么小就知道‘雾色’,被追杀也不奇怪了。”   颜潇没理他,继续翻,却也没能再翻到他想要的东西,索性这人也没什么用处了,便起身往小溪边走去。   白衣人紧随其后,嘴里还不停道:“哎,你怎么惹上‘雾色’的人的?看这人的身手,可不好请啊,听说他这级别的杀手,就是你有钱都不一定能请到,小子,我越看你越不简单。”   “你再不闭嘴,我让你现在就变得不简单。”颜潇皱着眉,恨不得把这聒噪的家伙踹进溪里喂鱼。   “你这小小年纪,不学好,就会忘恩负义,再怎么说,我也救了你一命好吧!不感谢就算了,还来威胁我。”白衣人说着,一掌拍在颜潇肩上。   颜潇肩一抖,从他手底下钻了出去,回头嫌弃地看了他的手一眼,说:“离我远点,好重的血腥气。”   白衣人把手放在鼻下闻了老半天,都快进化成狗鼻子了,还没找出颜潇说的血腥气在什么地方。   “哎,你要去什么地方?”白衣人又问道,他实在不喜欢冷场,死也要挤出点能聊的天来。   “无方。”颜潇油盐不进,丝毫不想搭白衣人的腔。   白衣人:“……”这话我真没法接。   白衣人不依不饶,继续道:“你就算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总有个大致方向吧?”   颜潇转身,揪住白衣人的领子,眼神恶狠狠盯着他,说:“你那么主动打探我的行踪,是谁派你来的?”   白衣人愣了一愣,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刑讯逼供的阳间恶鬼。接着,他“嘿嘿”两声,将自家衣领从颜潇魔爪里解救出来,重新铺平整,说:“哪有什么人派我来,我就路过 ,见那人不害臊欺负一个未成年,才出手截止了他。”   “那你为什么跟着我?”颜潇挑挑眉,显然不相信他的说辞。   “我……我不是忘了怎么走了嘛。看你挺有方向感,觉得跟你走,说不定就能走出去了呢。”白衣人说得理直气壮,仿佛不认得路根本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颜潇没说信与不信,转头继续带路,像是真的接受了他这番说辞了一般。接下来的路程,两人就这么默默走着,白衣人知道颜潇不喜欢他多说话,也就闭了嘴,省的没堵着别人,先把自己怼死了。   坐下休息的时候,颜潇细细地看着手中又变回丑不拉几短棍的宝剑,一寸又一寸,好像能把它看出朵花儿来,过了一会,他又无情地把短棍扔给白衣人,说:“我师父说过,这剑见了血就不吉利了,你要就给你吧。”   白衣人没料到颜潇会突然扔宝剑给他,手忙脚乱地接住,痴汉似的看着短棍,完全没被颜潇话中的“不吉利”所影响,在他看来,前一句纯属是颜潇自己嘴硬,想送宝剑给他又不好意思开口的借口,后面那句才是重点。   颜潇看着白衣人抱着短棍不撒手的样儿,心情简直无法言喻,真不知道他发现这不吉利是真的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白衣人想要小解,可是他不想抱着短棍小解,在他看来宝剑是神圣的不应和这些污孽的事联系在一起,但又不愿和它分开,正踌躇间,颜潇说:“我替你看着短棍,你去吧,我不碰就是了。”   白衣人不甚放心地把短棍放在离颜潇五米开外的地上,然后快步向林中跑去。   等他释放完了回来,溪边已没有了颜潇的身影,他心下一跳,匆匆跑过去,发现短棍还在原地,松了口气,往前跨一步,手还没够着短棍,就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世界已换了另一副模样,他被吊树上了,而近在咫尺的宝剑,他却够不着。       第35章 chapter 34   躲在不远处的颜潇,看着白衣人不停甩动身体,企图把绳子甩断,然而除了使自己像秋千一般荡起来外,并没有让绳子改变任何一处厚度。   颜潇毫无压力地转身飘飘然走了,都说了这把剑见了血就不吉利,你还不信,看吧,不听老人言,吃亏不就在眼前咯。   跟这白衣人兜圈,倒是获得了不少信息,而他已经离原先的位置很远了,一时也找不着回去的路,作为一个误闯此处的游客,颜潇也从白衣人处得知了些这山地的情况,原来这是南沙山岛,由于其地形多山而得名,地势起伏、地形诡谲,而且多迷障,很容易就会误入歧路。   原路返回也不定就能找到那俩小子,颜潇索性随处走走,他还有些发现需要证实,那两人在身边他也不好施展身手,只希望他们机灵点,别在他找到他们之前被抓了就好。   “轰”伴随着一声巨响,地面震了震,又是万鸟齐飞,惊鸣着冲向天空,周遭一片混乱。   相似的波动颜潇不久前才经历过,这次是在远处观望,却也能感受到身在其中的惊心动魄,看鸟飞起的地方,仿佛离这里并不远,该不会这么快就打脸了吧?他可对那两人寄予了厚望呢。   颜潇三步并两步,挑着能隐蔽身形的密树林里往树倒下的地方赶去,生怕他们真的被抓了,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不是了。   “轰轰轰”这次是三颗树先后倒下,三颗几百年的老树威力可不是盖的,同时倒下,奔跑着的颜潇都被震得扑了街,看动静对方是在附近了,可见他们也是向着他来的。   因为白衣人,颜潇肯定这山地一定还有另外一些人,而那些人是故意来这里交手的还是误闯到此仍不死不休的,他不得而知,只希望那些大佬交手,别误伤到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就可以了。   正想着,一只黑色的飞行器便呼啸着向他冲过来,颜潇吓了一跳,想什么来什么,不带这样误伤人的!   颜潇想要躲已是来不及,他仓促间只来得及抓住旁边一棵树的枝叶,便一阵地动山摇,飞行器轰隆隆落在地上,又往前滑了几十米,带倒了一片树木。   杂乱的枝叶丛中,一只手探了出来,将顶上的乱叶拨了拨,接着又伸出另一只手,给叶丛开出个口,颜潇悄悄探出个脑袋,周围静悄悄的,但是他知道这份宁静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有人来这里清场,到时候是真的一个活口也不会留下。   坑坑洼洼的飞行器依稀还能看出完好时的英美来,据说能挡住量子炮攻击的玻璃窗都不能幸免,可想而知战况有多激烈,颜潇一刻也不想多留,待要一头扎进密叶丛里逃遁,这时,那破了口的玻璃窗跳出了个小东西,小东西的毛色油亮,跳出来时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看得颜潇都痴了。   小东西落入浓密的枝叶丛里,颜潇眼睛紧紧盯着那处,生怕一转眼就找不见了,手脚协作着快步走去。   也不知小东西是不是受了伤,竟一动不动地停留在落下的地方,颜潇走到离它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就停下了,他呆呆地看着,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扫描了一遍,小东西也看到了他,一人一狼就这么相互凝望着,连即将到来的危险也不能撼动他们。   上空传来飞行器“隆隆”的引擎声,颜潇一下惊醒过来,他想也没想地扑过去,将小狼抱在怀里,重新钻入密丛里,不见了踪影。   小狼安安静静地待着,任由颜潇带着它在树林里穿梭,他们其实已经离飞行器坠毁的地方很远了,但是颜潇就是不想停下来,手紧紧地夹着怀里的小狼,生怕一放松,这淘气的小家伙就又一次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埋在地下的枯藤,不知怎地露出了一截,又被嬉闹着落下的黄叶盖住了本就不甚引人注意的身形。   颜潇拖着已有些沉重的步伐,疲惫得有些抬不动脚,突然脚下被什么一拌,他单手扶住一旁的树,好险没来个大地之吻,他又往前了几步,顺势在树根处坐下,眼神警惕地在树林里扫视着,耳朵也在不停地接收着远处传来的信号。   手底的久违触感,颜潇稍稍一僵,缓缓低下头,正与黝黑如豆的眼对上,他能从这双纯净得找不出一丝瑕疵的眼里,看到唯一的、自己的倒影,不需要多说,颜潇就知道,这是他的萌仔,时隔多月,他们两个在相隔万里的地方又再一次相遇了。   颜潇轻轻喊了声:“萌仔。”   在颜潇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萌仔便摇起了尾巴,一下左一下右地打着拍落在颜潇腿上,听见颜潇叫了它名字,很配合、很乖巧地冲他“嗷”了一声。   颜潇慢动作回放似的抬起另一只手,就在萌仔眯上眼等着他来个爱的抚摸时,突然屁屁上一痛,萌仔猛地跳起来,拔长身量跳出颜潇的怀抱,站在一旁的地上,警惕地看向刚刚屁屁所对的方向,可是那儿什么也没有,萌仔正疑惑间,眼神落到了颜潇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那正是它屁屁刚所在的地方!   萌仔放下自己的后腿,平静地坐在地上,整个动作优雅、贵不可侵犯,眼神淡然得装不下世间万物。   颜潇冷笑一声,特么的小狼崽子,俩月不见学会在我面前摆谱了?真行,但是我偏要让你知道作为一只狼要有怎样的野性,而不是像那些自以为是的贵族那样,只会高贵优雅地耍流氓。   颜潇冲着萌仔的狗头就是一拳,萌仔被他这一手打得猝不及防,身子往左边一歪,但被极速反应过来的前爪撑住了身体,然而随之而来的一拳彻底将它打翻在地上,被攻击的萌仔,习惯性地反嘴就咬,但看清了施暴的人后,又重新闭上了已经长出尖尖利牙的嘴,死死抿着,怎么也不肯再松开,它就这么承受着颜潇不断落下的拳雨。   “你咬啊,你不是很能打,很有能耐干到一帮人的吗?现在这样死狗的样子做给谁看?找了个有钱有权的主人了不起了是吧?也不知道你当时快死了是谁照顾的你……”颜潇的拳不停,嘴也不停,像是要将这两个月的记挂一股脑儿都倒出来。   颜潇打累了,坐在树下,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滚了一身尘泥败叶的萌仔,抖了抖身上多余的东西,无声地走到颜潇身边,像还在楚星镇时一样,用头拱了拱颜潇的手,粉嫩的舌头讨好地舔了舔颜潇的手。   小舌舔在手上,却是撩在心上,颜潇静静地看着萌仔一本正经,像是舔毛般舔着他的手,只是那乱瞟的小眼神暴露了它不正经的行径。   颜潇轻叹一声,将湿漉漉的手掌盖在萌仔小眼神上,另一只手圈着萌仔圆滚滚的腰,将它抱在怀里,说:“还敢不敢跑了?再一声不吭跑掉,就不是打几下就完事了,被我抓到就烤了吃,知道吗?就跟给你吃的鱼一样。”   萌仔咽了咽口水,一动不敢动。上空又传来飞行器的引擎声,颜潇也正色下来,将萌仔放下地,像猎食者般的眼神扫过郁郁葱葱的树林,瞬间锁定了一个方位,拍拍刚得了自由就不停在他衣服上蹭来蹭去的萌仔,起身疾步走去。   前方不远处,立着一株与众不同的树,为什么说与众不同呢?不管从哪个方向看去,那树都是美人起舞的模样,所不同的就是起舞的姿势不同,细腰曼腿、凹凸有致,待开花时,花瓣漫漫落,不知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颜潇没再靠近,停下脚步,伸出脚挡了萌仔,萌仔顺从地停下来,坐着。   颜潇蹲下凑近萌仔,眼睛却眯着看向那婀娜的树,说:“美吧?听说它开花后,能吸引一堆男人来观赏,那香味、那身姿,啧啧,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可是啊,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那些抵不住它的美丽的人,最后都成了它的养料,别看它那么纤细、年轻,其实它都可以当这林里所有树的婆婆了。”   萌仔动了动耳朵,微微眯眼看了颜潇,复又转过去看向树婆。   颜潇垂下一边的肩,拍拍上面,说:“上来。”   萌仔没带丝毫犹豫,一跃,稳稳当当停在了颜潇肩上,扑面而来的尘灰和狼毛让颜潇不由地打了个喷嚏,他低低骂了声:“上哪弄的,脏兮兮,也亏得我还要你。”   萌仔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死狗一般地趴在颜潇肩头,默默腹诽着:您老真健忘,刚把人家压地上狠揍的都忘了。   他们原先的位置离树并不远,直线距离不过几百米,而颜潇却走了足足有半小时,他回过头看外围,从外头根本看不出来的、杂乱无章的树林,从里头看,却是另一副模样,只见所有树都恰到好处地分布在各处,回想起进来的路上差点踏入的几个陷阱,顿时觉得自己所学还是太少了。   离树几米远的地方,颜潇停了下来,没再往前走,萌仔不懂他为什么突然不走了,它只觉脑袋晕晕乎乎的,好像一直有个人,在它耳边说,让它过去。   颜潇长时间注视着眼前这反人类的树,似是怀念,又似是可惜,最后叹了口气,单膝跪在地上,轻轻拨开地上一层厚厚的土,露出被长久埋在下面的圆石,颜潇使了力将圆石拔了出来,口中还喃喃说了什么,不过被随之而来的“轰隆轰隆”声覆盖了彻底。   只有耳朵垂在他嘴边的萌仔听清了他的话,那是“抱歉”。    第36章 chapter 35   天地变色,空间扭曲,杂乱无章的声音钻入耳,在脑中肆虐,颜潇双手捂住耳朵,企图隔绝这些不知从何而来的噪音,可是这些声音好像更放肆了,大叫着在大脑里横冲直撞,嘲笑颜潇的徒劳。   不知谁的说话声、电流的滋滋声、撕心裂肺的大叫……不断地挑战着人神经的韧性,颜潇颤着手撑起身,睁开眼,整个世界都在晃,他却没有力气将它扶稳,紧盯着摇晃的地板,闭上眼,头用力向地上撞去。   然而没有传来想象中般钝痛,倒是撞进了柔软的毛毛里,在撞上的那一刻,颜潇感觉这软软的小身子颤了一下,意识到这小身子是属于谁的,颜潇急忙起身,果然看见萌仔躺倒在眼前,还艰难地歪过头来看他,嘴角竟微微牵起来一点,像是在对他笑。   “萌仔,萌仔……”颜潇的手一通乱抓,直到摸到熟悉的毛毛触感,才安分了下来。   巨大的狼将颜潇小心地圈在怀中,一动不敢动,任凭他用力抓毛毛,抓疼了也不舍得把毛毛从他手里解救出来。   颜潇拔出圆石后,从他们脚下开始,震动像波纹般,往远处扩散去,以树婆为中心,一圈一圈的树倒了下去,不过片刻,他们脚下的土轰然崩裂,竟生生裂了一道缝,一人一狼再加上树婆,落入了不知深几的裂缝。   颜潇就算再胆大,遇到这等事也还不免刺激过大,吓晕了去。而萌仔本就不是普通的小奶狼,倒还凑合,只睁着眼打量周围。   狼是夜行性的动物,在这尚存微光的深缝内视物全不在话下,直到这时,它才看清树婆的真实模样,原来被人们吹得神乎其神的树中女神,不过是一个模型,只是做这个模型的材料特殊了些罢了,是种已经绝迹了的技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   下方的地,并不如萌仔想象的是石头,而是同飞行器外壳般的,硬邦邦的底,如果颜潇就这么摔下去,没拍成肉泥就算好了。   萌仔来不及多想,一道光后,一只巨大的狼出现在了萌仔原先在的位置,它使劲儿将颜潇甩在背上,眼睛闭上再睁开,已不见了小狼时的纯净与懵懂,取而代之的是狼王的狠厉与果决。   狼王的战斗力自不必怀疑,这样的高度对他来说,只不过比平常训练的时候高了一点而已。   越深的地方,声音越是繁杂,直扰得人心神不宁,狼王感受到背上之人不安的扭动,它加快脚步,寻了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将颜潇放了下来,但是颜潇的不安不仅没有减缓,反而更重了,狼王不知该怎么解,焦急地在一旁踱步,如果它的一干下属在场的话,一定会特别稀罕,他们泰山压顶也能面不改色的老大何曾有过这般手足无措的时候?   颜潇受不了这魔音的摧残,要以头撞地,狼王吓了一跳,忙把颜潇圈在怀里,让他只能撞在柔软的肚皮上,虽然极为不自然,偏偏某人还不知耻地在它肚皮上一通乱摸,但看在这人把它放心尖尖的份上,蜷了蜷身子,好让他躺得舒服些。   突然,狼王灵光一闪,它艰难地把颜潇背上的背包取下来,看着对它来说明显小了的拉链,再看看自己有半个背包大的爪子,只得可怜地用爪子尖勾住拉链的孔,一点一点往后拉开。   待拉链平安地拉开,狼王松了一口气,将头探进包内,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狼王猛地缩回头,嫌弃地看了一眼背包,有种将包扔的远远的再也找不回来的冲动,它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将头伸入包内,叼出包着鱼的油纸袋放在一边。   许是去的地方多了,颜潇包里的新奇玩意儿多了些,唯独没有的,应该就是那常给它备着的狗粮了。   狼王在颜潇包里嗅嗅闻闻了半天,终于在肺里充满鱼腥味之前找到了依然藏在角落的黑色石块,它是该为这块石头没被发现扔掉而庆幸,还是该为颜潇自始至终都没有重视过它的心意而伤心?   狼王把石块放进颜潇手心,不过几分钟,颜潇紧皱的眉心便渐渐舒展开来,确定他不会再有什么危险,狼王将毛茸茸的耳朵在颜潇鼻子下方蹭了蹭,颜潇被刺激得打了个喷嚏,紧攥着毛毛的手也放开了。   狼王小心翼翼地让颜潇躺平了在地上,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极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它要去看看,那什么美人树到底有什么能耐,让这么多男人前赴后继为它而死。   几个轻跃,它来到了他们落下的地方,树婆果然还在那个位置,连动都没动过。它抬头望望成了一线的天空,这大动静迟早会吸引那些人过来,到时候树婆的存在定会引起极大轰动,倒不如,先藏起来罢,省的还得抢来抢去的,麻烦。   于是,当狼王成功挖坑把树婆埋了,回到安置颜潇的角落时,发现本该安安静静躺着等它回来的人,竟然不见了!   狼王大惊失色,急忙跑到颜潇躺过的地方,只见背包还凌乱地放在原地,一纸袋的鱼还没带走,说明人没走远还会回来,狼王松了口气,可还没完全松下来,毛耳一动,不带残影地敏捷往旁一躲,“哐当”“嗡嗡”的震动回响在小小的空间中。   天空落下的点点微光,根本不足以照亮这种黑暗似深渊的地方,狼王有自带的“照明器”,即使在黑暗中也不影响视物,但颜潇就不行了,这地方伸手不见五指,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会踏落在什么地方,不过他别的东西不多,能量石和夜明珠却是没人能比得上他。   五只夜明珠散布在各个角落,将这小小的空间照得亮堂亮堂,一人一狼向对而坐,颜潇看着眼前这比萌仔不知大了几倍的狼,毛毛比萌仔的看起来硬,却是一样的光泽,想必摸着也是极舒服的。   颜潇强忍住想撸毛的手,一脸警惕地盯着巨狼,而巨狼也不断地用眼神给他施压,终于,颜潇败下阵来,他清了清嗓子,尝试着说:“你,有见过一只比你小很多的狼吗?”   狼王:“……”敢情你什么都不知道,害我紧张老半天。   狼王优雅地一抬下巴,看着颜潇的眼神就像在地上的蝼蚁一般,王者气质尽显无余,它飘飘忽忽地看了一眼外面,而后霸气外露,从容不迫地步入黑暗中。   颜潇看着它和黑暗融为一体了,也舍不得移开眼,巨狼的眼神和气势,完全打消了他巨狼就是萌仔的念头,他的萌仔要是能有巨狼一半的气势,也不至于被打成那般伤,一想起与萌仔初见时它一身恐怖的伤,颜潇就不免心疼。   忽然,黑暗中一只毛球飞速向他冲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使劲蹭着他的手往他怀里钻,像是许久不见主人的狗,那亲热劲儿,比一般宠物狗都要浓烈,谁说狼高冷不与人亲的?那只比孔雀还骄傲的巨狼肯定是童年时期没感受过温暖,才会长成这样的,看我家萌仔多好!   撸了一会儿毛,颜潇捧起萌仔的头,将它的脸弄得肉乎乎的,说:“刚刚那只大狼是不是来接你的?你想跟它走是不是?”   萌仔拼命向后退,企图把脑袋□□,听了这话,也不在乎这点形象了,就着这姿势冲颜潇:“嗷嗷~”   颜潇也不过是吓吓它,见它焦急冲自己解释的样子,顿时开心得不行,抓起它,翻过肚皮放在腿上,使劲儿揉着它暖乎乎的肚皮。   萌仔:“!!!”这可怕的世界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回去?   嘈杂的魔音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深渊”里又黑又安静,能将一切声音放大数倍,颜潇受了夜明珠,在萌仔的带领下,隐藏在黑暗中,凝神细听不远处传来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颜潇松了口气,同时也疑惑着,他附身在萌仔耳边悄声说:“带我过去。”   萌仔不解颜潇为什么不好好躲着,反而要去找他们,但还是乖乖地执行导盲犬的功能,有自己在总归不会出事,大不了就是暴露身份再被暴打一顿罢了。   离得越近便听得越清晰,那是两个少年,一个战战兢兢,另一个则对危险跃跃欲试,两人在抱怨与斗气中,不断往黑暗深处去。   颜潇笑笑摇头,却又不停在心底把俩小兔崽子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就不该指望他们会安安分分等着他找。   “啊!你、你、你是什么东西!”白萨兰突然大喊道:“别别别,过来!别过来啊,听见没有!”   接着便是肉体撞击的声音,翅膀拍打的声波愈发明显,白萨兰不住地大声呼喊,时而恐吓、时而呼救,搞得颜潇以为他们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急忙赶过去,发现那不过是一群被搅了清梦的普通蝙蝠而已。   颜潇拍拍萌仔,轻声说:“给你玩儿了。”   话音刚落,萌仔便窜了出去,从白萨兰背后三两下攀了上去,在白萨兰还没反应过来从哪又出来个怪物的时候,张嘴冲扇着翅膀飞扑过来的蝙蝠群大喊了一声“嗷呜”,他们面前像是突然出现一道防护罩,蝙蝠都从四周分散飞走了,一只都没有撞上他们的。   白萨兰都看得呆了,单赫逸也瞠目结舌,颜潇得意地走到两人中间,拍拍白萨兰的肩,顺手捞回了萌仔,说:“同样是叫,怎么这么大差别呢?”   白萨兰被他这话气得,全忘了刚才自己有多狼狈,跳着脚要和颜潇理论,却被单赫逸一把捂住了嘴,满腹未出口的话,皆化成了单音“唔唔唔”。   “别,待会儿你又把蝙蝠给叫出来了。”接着,单赫逸兴奋地道:“潇哥 ,你怎么在这儿?”   说到这儿,颜潇嗔怪道:“不是让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去找你们吗?怎么到处乱跑,净挑危险的地方走!”   重获自由的白萨兰:“潇哥,你有所不知啊……”   “好好说话!”颜潇狠狠打断他。   “哦,”白萨兰正经下来,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颜潇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搞得懵逼了会,完全不明白这神转折怎么来的,他疑惑道:“不是,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道上歉了?终于良心发现,知道自己拖累我们,决定单飞了?”   白萨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突然觉得这歉道得,特不是滋味。他白了颜潇一眼,发现太暗对方看不见后,认命地说了下去,“那天晚上的人,其实是来杀我的,和你走散后,我们又遇到两三波人,小逸认出有两拨是之前追杀你们的,而和那天晚上一样衣服的,见着我就下杀手,要不是遇到两男一女的好心人,我们可能都阴阳两隔了……”   他越说越哽咽,颜潇见他又要往奇奇怪怪的方向去,忙出声道:“行行行,那三人呢?”   “走了。”白萨兰说。   “……”颜潇说,“人家救了你,都不知道要好好谢谢人家的吗?”   白萨兰无辜地耸耸肩,道:“我也想啊,可是他们好像急着找什么人,把我们放在前面不远处就走了,然后过了不久,周围的树突然全都倒了,我们掉进一个裂缝里,醒来后就沿着路走到这儿。”       第37章 chapter 36   萌仔和颜潇在前带路,单赫逸和白萨兰跟在后头,三人一兽在黑暗中潜行。这地方比他们想象得要大,石岩、石壁不在少数,就在他们以为要到头儿了,又能在不起眼的石缝里找出像模像样的小道来,好像不管到哪都有惊喜。   他们就像行走在蛋壳上,而这些岩石只不过是蛋壳上的附着物而已,这是什么“蛋”、蛋壳包裹着什么,他们一无所知,那金属的细腻与坚固当真与蛋壳极为相似。   走在前边的萌仔脚步一点一点慢下来,最后停在一片空阔中,身后的颜潇因它突然停下而差点踩到尾巴,忙缩了脚,刚要开口就见萌仔趴伏在地上,一只耳贴着地面,那严肃的小模样是颜潇从未见过的。   “汪嗷!”萌仔耳朵还贴着地,只把嘴巴侧过来冲颜潇叫了一声。   颜潇笑着蹲下来,摸摸萌仔的头,说:“你什么时候学会狗叫的?”   萌仔:“……”   颜潇学着萌仔的样子,把耳朵贴在地上,闭上眼感受地底传来的微微震动。贴上地,空气传导不了的声波渐渐清晰起来,许多在空气中被忽视的声响也有了不同的含义,奈何颜潇并没有萌仔那样灵敏的听觉,能听得出是规律的震动已经很不错了,要他分辨是什么发出来的,比让他闻出千里之外开的什么花还难。   萌仔见颜潇知道自己要干啥了,便起身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们不是漫无目的地乱闯,而是循着地下传来的微弱声响,找那可能带着他们下去的门。   又到了一处与外界天空相接的地方,天光洒落下来,映出地上微弱的“A3”,颜潇住了脚,盯着地上的“A3”好些时也不能明白其中寓意,这是他们在这里转了好半天看到的第一个带有标志性的符号,虽然他们并不明白这个符号的含义。   地面微颤,轰鸣声将人包裹在这般空旷而又狭小的空间里,尤为恐怖,他们就像站在恐龙的喉部,而对方正打着鼾。   毫无预兆地,一直充当岩石角色的石壁亮了起来,将一道门的轮廓暴露在几人面前,他们猝不及防被这亮光闪瞎了眼,待适应了光,看清眼前的是什么了时,不由张大了嘴。   颜潇单手捞起萌仔,用手臂夹着,另一只手拎着白萨兰的后领,他但凡长得小点,就能被拎着走,颜潇飞快转过身,活动的那只脚踹在单赫逸小腿上,催促他跟上。   由下而上,四颗脑袋挤在细小的岩石缝里,四双眼睛紧张兮兮地盯着黑暗中闪烁着的唯一的光源,不知道会从里面走出来什么东西。   “叮”,一声提示音响起,光源停止了闪烁,厚重的门在四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那是个能容纳几十人的空间,却只有几人从里面走出来,他们没有说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正人君子装扮的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刚从不知名地带的地底出来,而是刚打完一场政战,还是结果不理想的那种,恨不得拎出个人来狠狠怼一番。   忽然,颜潇的眼睛定格在一人身上,扒着石壁的手加重了力道,一股兴奋而又不知所措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个身影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亦师亦父,是伴他走过这漫漫成长路的唯一一人,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人,他把毕生所学毫不保留地交给了颜潇,从不担心教会了徒儿会饿死师父,只怕徒儿学艺不精,自己饿死了。   也是颜潇从与世隔绝的楚星山,不远万里来到殊封城的原因,他的师父,那个自从离开父母便从未远离过的师父。看到师父身影的那一刻,颜潇险些掉下泪来,但想起师父“有泪不轻弹”的教诲,又生生给憋了回去。    萌仔抬头看看颜潇,又转回去看那一行几人,眼神微眯,谁也不知道这小小的脑袋,在计较着什么,也不会知道这小小的爪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那几人脚步匆匆,颜潇等人东躲西藏,跟在他们身后。那几人显然是对这里极为熟悉的,在没有任何路牌指示的情况下,依然健步如风,不多时便走到了地面的出口。   出口外早已候着四架飞行器,这种只有一人座的飞行器,在林中穿行极为轻便,也适于隐匿踪迹。   四架飞行器消失在了密林中,石岭海收回目光,转身走往另一方向,而边走,身上紧绷的西装从外至里,一件一件都凭空消失,变成了颜潇看习惯了的运动装。   尽管这一过程极为匪夷所思,颜潇还是执拗着跟上师父,他还有很多没有搞懂,师父身上的秘密到底还有多少,对于师父,他只是一个帮友人看护的孩子,还是接班人?   石岭海走到一棵树旁,从怀里不知掏出个什么东西,放于树干的凹槽内,原本空无一物的树间,突然出现了几道发着白光的线条,片刻后又消失,石岭海取下凹槽内的东西,从容踏了进去,随即消失了身影。   颜潇见师父在他眼前消失,所有从容淡定都丢回姥姥家了,他再也不顾掩饰自己,掀了挡在身前的杂草,也不管地上有什么荆棘利刺,抬脚就往师父消失的地方跑去。   不过只走了两步便被眼疾手快的白萨兰一把拉住,他向后踉跄了两步,恨恨地盯着白萨兰,吼道:“你干什么?放开我,让我过去。”   白萨兰死死抓着他的手腕,说:“那里去不得,你去了也没用的,没有名牌是进不去的。”   颜潇不善地看着他,对于这连自己到这里来的原因都不知道的人,他保留自己的怀疑态度。   白萨兰觉得颜潇怀疑的眼神莫名刺眼,从手腕上撸下来个东西,在手里操作了两下,扔给颜潇,说:“呐,你自己看吧,别说我骗你,我不靠谱,这机器总不能也不靠谱。”   颜潇上上下下滑了好几遍,排除自己眼花看错的可能后,把终端扔回给了白萨兰,虽然还是有些不相信,但总归没那么冲动了,说:“人不靠谱,机器也说不好。”   “哎,你这人……”白萨兰把终端拍回手腕上,嘴一撇,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单赫逸眨眨眼,没想出来被狗咬了和好人心有什么关系,看着白萨兰,说:“你哪来这么多俗语?这些俗语都是什么意思啊?”   白萨兰头一歪,把下巴留给单赫逸,道:“老子博学,这等深奥之语,不是你们这些俗人能理解的。”   任凭他们打闹,颜潇却在回想着师父放入凹槽的名牌和终端上希远军校的名字。   白萨兰碰了碰他的手臂,挑眉道:“你该不会还想着怎么溜进去吧?希远军校听说过吧?全西里第一的军校,这是它的实战基地,除了有全方位无死角的科技监控防护外,还有上过战场的军队驻守,那些教官都是由经验丰富的军官组成的,就这样你还想溜进去……”   “怎么才能得到名牌?”颜潇直接打断白萨兰的长篇大论。   “啊?你说什么?”白萨兰不可置信地看着颜潇,仿佛他说了什么反人类的话。   “我说,要怎么才能得到那名牌?你耳朵不好使吗?”颜潇就差拎着白萨兰的耳朵喊了。   “很简单,你只要成为希远军校的一份子就可以了。”白萨兰卖了个关子,继续补充没说完的话:“前提是,你得先通过他们非人类的考核。”   像是没听到后面一句,颜潇说:“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吗?”   白萨兰揉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说:“你该不会真要去吧?我可跟你说啊,他们的考核可是很反人类的,就是一般人过不了,还可能受伤,甚至死掉,之前就有一个没……”   白萨兰的话又被打断了,不过这次不是颜潇也不是单赫逸,而是除了带路,便没什么存在感的小奶狼,直到与它对视,白萨兰才知道,原来不是它没什么存在感,只是它太小让人注意不到它而已。   白萨兰知道多说也无益,就算只是很短时间的相处,他也知道颜潇有异乎常人的智力和毅力,他决定的事,不会轻言放弃,至少也得尝试一番,也许别人做不到的,对他来说却不是什么大问题呢?   白萨兰想了一会儿,说:“那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一定要找到他?”他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追着人不方便出声而已。   颜潇抿了抿嘴唇,说:“他是我师父,是我在世上最亲的人了。”   “啊,那你为什么没和他一起?”白萨兰疑惑道。   颜潇摇摇头,眼神中透着些哀愁和迷茫,他说:“我也不知道,所以要找到他,当面问清楚,他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扔到这么远的地方。”   四周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没再说话,白萨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没继续问下去,只剩下虫鸣鸟叫,此起彼伏。   颜潇最快整理好了情绪,站起来对另外两人说:“我们继续走吧,这里能接收到信号,应该离外面不远了,快走吧,早点出去早安全。”    第38章 chapter 37   深山里处处潜藏着危险,也处处隐埋着机遇,颜潇等人跟着从地底升上来的几人,机缘巧合到了南沙山群的边缘,碍于希远军校绝佳的防护措施,颜潇没能追上师父,看着眼前一点点消失的师父,颜潇燃起的希望之火渐渐熄灭,但白萨兰的话,却让他下了个决心。   袅袅青烟,从圆直的烟囱中升起,在空中扮了几米长蛇,又像调皮捣蛋的孩子,四散开来,不知上哪儿去祸害不知情的人们。   柴火在这世上已经很少见了,人们大多用更为方便的电炉做饭,再懒一点的还直接请个机器人保姆,衣食住行一条龙服务,完全不需要多花脑筋,每天醒来只要负责吃喝玩乐还有工作就可以了。   在被高科技统治下长大的颜潇、白萨兰对这只在电子屏上见过的场景极为好奇,连累得快断了的双腿都好似一瞬间恢复了最佳状态,几人略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向着那升起青烟的山脚进发,却完全没了被一片绿色包围的焦虑。   跟丢了石岭海后,由于天色已晚,几人找了一处山洞,轮流守着过了一夜,第二天在萌仔的带领下,马不停蹄赶了一天路,终于在黄昏时刻看到了有人类生活的痕迹。   小小的院子就像个缩小版的庄园,几只公鸡母鸡“咯咯咯”地跑,后面有狗在追,竹子棚顶上还有猫儿在晒太阳,菜园里绿油油的蔬菜还在尽情吸收一天里的最后一点阳光,一切是那么安宁而平静,不受外世一粒尘埃的干扰。   小庄园主人是一个年逾七十的老婆婆,她身体硬朗,手脚极为利索,唯一的缺点就是记性不好。   颜潇一行人来到时,老婆婆正在厨房里为自己和家里的猫儿、狗儿们做晚饭,人少晚饭是极为简单的,但种类多,看起来就很是丰盛。   对于他们的到来,反应最大的,莫过于老婆婆养的狗子,特别是在看到比它小了好几圈的萌仔时,按捺不住老是想冲过来一决高下。萌仔嫌弃地看了一眼这只一激动就流口水、打架只会用嘴咬的蠢货,高傲地挺起胸膛,转身,扒上颜潇的一只腿,软软地“嗷”了一声。   颜潇看了不远处身上还残留着几根鸡毛,正龇牙咧嘴,随时准备冲过来战一场的土狗,奇迹般地理解了萌仔要抱抱的意图,他笑着摇摇头,用手掌托起萌仔,说:“之前有什么危险,你比谁都冲得快,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连只狗都怕,你还怎么在动物界称王称霸?”   萌仔看着只能仰望他的土狗,无声地释放王者威压,那土狗想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还奶奶的小不点,一下就变得那么恐怖,它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继续恶狠狠地盯着他们,身体却不停地后退,直到确定他们威胁不了它了,一个转身,夹着尾巴快跑进旁边的鸡屋里躲了起来。   “啊,你们来啦!”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婆婆站在门口冲他们喊道,她布满皱纹的脸,却笑出了慈祥和温柔,浑浊的眼里还透出点点精光,她的袖子挽起到手肘,手上还滴着水,显然是做着活儿,听到动静出来的。   颜潇等人被老婆婆的热情吓得一愣,相互看了一圈,发现每个人都是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老婆婆撩起围裙,把湿漉漉的手擦了干,同时快走几步到颜潇面前,执起他的手,开始念叨新近发生的新鲜事,从有几只鸡下了几颗蛋,到二狗子又把山里的野猪赶跑了几次,除了大猫子、二狗子、小鸡子这些常出现的主语,还有阿妹姐和她爸也不时穿插其中,只是这里除了她,再没见第二个主人。   颜潇的手被紧紧攥着无法挣脱,老婆婆的话他也无法插嘴,只好跟随着进到房子里,听老婆婆不知从哪一年讲起的趣事儿,直到大猫子在太阳底下燃烧完了脂肪,跑到主人脚下,“喵喵”叫着求食,老婆婆才一拍脑袋,想起还未完工的晚饭,急匆匆跑进了厨房,忙碌起来。   不多时,老婆婆就把屋里一张不大的饭桌摆满了饭菜,有新鲜诱人的蔬菜瓜果,也有油满飘香的兔肉、鸡肉和鱼,老婆婆说,大猫子爱吃鱼,每餐必不可少,二狗子被小鸡子欺负得多了,吃起鸡肉来特别香。由于颜潇等人的加入,她把兔肉也加上了。   这一餐,宾主尽欢,饭后单赫逸和白萨兰被遣去洗碗,老婆婆则抱着大猫子拉着同样抱着萌仔的颜潇,在说她以前家里的狗怎样上树抓老鼠,结果被蜘蛛吓得摔下了树。   说到这里,老婆婆大笑起来,颜潇为了附和老婆婆也大笑起来,待他从眼缝里看老婆婆的反应时,竟发现,老婆婆笑着笑着,笑出了泪。   老婆婆的大笑,慢慢转为了低低的啜泣,许是见多了这情况,猫儿没被吓跑,静静地待在主人怀里,无声地陪伴着她。   哭了一会儿,老婆婆又开始说起话来,这次不再是狗跳墙的荒诞事,更像是一个完整的、真实的故事,她低低的嗓音,似是在说给自己听。   颜潇安安静静听她来来回回地说,总算听明白了整个故事,他发现这竟然与老婆婆最后讲的狗爬树的故事有异曲同工的意思,只不过主角换成了人,这个笑话也成了悲剧。   她和丈夫两个人,只有被称作“阿妹姐”的,这一个女儿,他们家不是大富大贵,小家庭却很幸福,天下父母一般心,他们想要给女儿最好的,便送她去读有更多发展空间的私立学校。   私立学校提供各式教育,会根据学生的特长选择不同的教育方式,自然地,花销也肯定小不了,能读得起私立学校的,家长不是有权就是有钱。   阿妹姐肯用功,也不会学着那些有钱人家的女儿打扮自己,就算有人笑话她,她也不在意,平平安安地毕了业,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老天看不过这个家庭的幸福,降下了一记雷,直把这个脆弱的小家庭打得外焦内里也焦。   女儿在私立学校里喜欢了一个富家少爷,两人一直秘密交往,他们却一直都不知情,直到女儿出事,才知道这几年的平静不过是表面上的,私立学校的和谐不过是那些半大的孩子经营出来的,那里就像是未来大企业家、大政界家们的试炼场,从来像他们这样无权无势的人都是作为那些人的依附而存在的。   那位富家少爷结婚了,和一位与他门当户对的姑娘,但是,阿妹姐的苦难却远没有结束,才刚开了个头,她发现自己怀孕了,那位姑娘也知道了。   那位姑娘是倒贴着要和富家少爷结婚,男方家没有女方家权势大,处处被压,只好妥协,那位姑娘知道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对阿妹姐也怀有深深的恨意,得知了她怀孕,便认为她一定会来把他的丈夫抢走。   那姑娘以富家少爷的名义,将阿妹姐骗了出来,趁她不备下了药,而后扔进一间房里,待阿妹姐浑身燥热难耐醒过来时,发现房里头已经有好几个男人等着,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焖锅里的肉,只差流哈利子了。   阿妹姐拼命挣扎,却无可奈何,那些男人压着她,从前到后,从上到下,狠狠地、完全地占有了她。   等富家少爷得了消息赶来,阿妹姐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已然昏厥,双孔的白浊混着血丝,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最后,只能报住阿妹姐的命,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自此一事 ,阿妹姐的名声臭了,再也没人敢跟她有什么来往,一个开朗的、活泼的女孩就这么被扼杀在花开初期,她常年红润的脸庞,也变得苍白、失去光泽,挂着温柔笑意的嘴角,也只会在遇着熟人时,勉强扯起可怖的弧度,她再也不迷人了。   但富家少爷的太太还是不肯放过她,只要她还活着一天,就永远有数不尽的威胁。在得知那位太太怀孕后,阿妹姐崩溃了,她以为过了那么久她早已接受他结婚的事实,可是她高估自己、也高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她没法接受,他有孩子,而这个孩子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那件事后,她第一次找了富家少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谁也不知道阿妹姐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   病床上的阿妹姐的父亲,听到女儿失踪的消息,深受打击,紧急送进抢救室也没能救回来,丈夫死,女儿失踪,老婆婆一夜白了头,气冲冲跑到富家少爷家门口,要他的太太把她的女儿还回来,还过激得动了手,闹得太太动了胎气,差点儿流产。   后来,她就被送进了养老院,她大闹着要回家,可惜没人同情她,直到养老院的人再也忍受不了她三天两头的闹,报给太太,才把她送到这个没有人会注意到的深山里,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即使每周会有人象征性地给她添点东西。    第39章 chapter 38   “狗子,那个不许吃!”   一声断喝骤然在沉静的室内响起,萌仔抬起的前爪还没放下,小小的身子僵了僵,下一刻就被粗鲁地从后劲提起来,萌仔保持着受到惊吓的模样和一脸的不可思议。   颜潇也被那一声断喝惊回了神,接着便见一道人影闪过,他的眼睛追着去一探究竟时,只见萌仔傻兮兮地被老婆婆拎在手里,眼神懵逼,四腿委屈地曲垂着指地,他看了看矮桌上放着的没吃完的兔肉,了然,那不就是萌仔的最爱吗?   颜潇走过去,把可怜兮兮的萌仔接过抱在怀里,一面向老婆婆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没看好萌仔,它一向挺乖,可能是您做得太香,让它忍不住了。”   老婆婆被夸得一通乐,脸上的皱纹都挤做一堆,将兔肉放进小家伙们够不着的壁橱内,说:“也不是不让它吃,这兔肉里放了不能给狗子吃的香料,狗子要吃多了,会死掉的。这个二狗子前面啊,我还养了两只狗子,一只就是吃了有这香料的肉,吃完就死了,也没有大喊大叫,它自己走到那棵树后面死的。”   说到这,老婆婆手指着小院外的一棵树,继续道:“它死我还不知道,到处找,还是看另外一只狗子坐在树下我叫了也不回,走过去看,才发现的哩。”   “那另外一只狗呢?”刚问出口,颜潇就想给自己几个巴掌,怎么嘴那么快呢?   “那只是二狗子的妈,生下二狗子后不久,就落入猎人的陷阱,被活活打死了。”老婆婆很平静地说完这句话,像是在说一个很平常的故事,可颜潇却听出了心酸,孤身一人被扔在这走出几里都见不到人的深山里,一直陪伴自己的狗也莫名其妙地一只接一只死去,说不难过、不压抑那是假的。   单赫逸和白萨兰一起从外面走进来,老婆婆又恢复成了那副谈笑风声的模样,仿佛刚才的推心置腹并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是他们刚来时的样子。   颜潇心不在焉的听着老婆婆安排住处,却一个字也没有进入他的脑子,他皱眉冷脸,活像是在思考一件人生大事,连白萨兰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听见。   “哎,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是不是那老婆婆说,决定把她女儿许配给你了。”白萨兰贼兮兮地说。   “去。”颜潇虚推了一把白萨兰,依旧皱着眉,直愣愣地往外头走去。   “你去哪儿啊?”白萨兰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颜潇扭过头,疑惑地说:“不是去房间吗?”   白萨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笑得越发大,仿佛听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道:“都说了你在想哪家姑娘,这荒郊野岭的,还想上外头住宿,要做什么直说嘛,大不了我和小逸睡走廊给你守夜。”   颜潇一榔头敲死白萨兰的心都有了,他指了指老婆婆离去的方向,说:“不是,唉……”   放下手,转身一拍单赫逸的肩,不容拒绝地一喝道:“带路。”   到了房间门口,颜潇踏了一只脚进去,白萨兰跟在他身后,也自然而然地抬起脚要跨过去,却被颜潇一手挡了回去,颜潇转过头,有些疑惑道:“你不是说要守夜的吗?难道我听错了?”说着,他回头向单赫逸,征求似的看着他。   白萨兰眯眼,探究似的看着颜潇,说:“潇哥果然雄风才略,连爱好也如此与众不同。”   颜潇笑而不语,神秘之色尽显,单赫逸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奇怪地问道:“你们还不进来吗?”   颜潇真诚地看着白萨兰,说:“是你说的,我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你一定照做的,既然你这么真诚,我也不好客气是不?”   “我什么时候……”白萨兰说了一半,看到颜潇狐狸般的眼神,默默吞下了后半句,说:“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静谧幽黑的夜,弯弯挂在天上的月是这夜里唯一的光源,哦,还应算上竹棚上两只灯笼似的眼,目光所过之处,藏匿于黑暗中的邪恶尽皆显形。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跃过篱笆,连一块布也没蹭到。树影投在地上,一派张牙舞爪,像是魔鬼的阴影笼罩在上空,可走在其中的两人却都没受影响。   “你到底是谁?”颜潇率先打破宁静,在白萨兰张口就要回答时,后背长了眼睛似的,接着道:“不要跟我说那些废话,你跟了我们也有几天了,也该恢复记忆了,再说那些没用的来搪塞我,小心把你扔这儿喂狼。”   白萨兰脸白了白,投降道:“行行行,我说,其实我也才刚想起不久,没太记得很多细节,只知道我带了4个保镖来这南沙山群探险,当然一开始我们是没计划深入的,只想着在外围看看也就足够了,毕竟深山里没有信号、变数又大,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来是听到枪声,我很好奇,就骑着马向听到枪声的地方去,原本还挺远的枪声,不知怎地就到我面前了,四个保镖拼命护着我向前逃,最后我的马受了伤,我就掉了下去,再后来就是被你们捡到。”   “你说,那些人是来追杀你的,有什么证据吗?应该不止追着你杀,就是来杀你的……”突然,颜潇又想到了什么,说:“你借给我衣服,也不仅仅只是因为我衣服破了吧?”   白萨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潇也没指望他回答,接着道:“你让保镖去求的援也快到了吧?”   白萨兰这次没有沉默,轻笑了声,说:“你很聪明,是怎么知道的?”   颜潇没说什么,从内袋里摸出个东西,扔给白萨兰,道:“这是从一个追杀你的人身上搜出来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惹上‘雾色’的,也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怨,总之,以后一心向善吧。你们神仙斗法也好、妖魔大战也罢,都躲天上些,别害了那些拼命活着的普通人。”   “你们,不和我一起走?”白萨兰带着点希冀地看着颜潇,虽然他自己也知道答案。   颜潇摇摇头,看着月亮尖尖的角,说:“不了,你们的事跟我再没有一丝关系,救你也不是我们诚心的,只是看上了你的衣服,这不我也得到了你衣服,算是两清了吧。”   白萨兰知道颜潇这么说是要和他划清界限,就算他说再多、再感人也无法打动颜潇,他叹了口气,说:“但是,我还是要说句谢谢,就算你不接受我也要说,以后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   颜潇没有反驳,点点头,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他抬起头,就见前方有一个被月光拉得长长的影子。   第二天的早餐桌上就只剩了颜潇、单赫逸和老婆婆三人,老婆婆看着桌面上多出来盛着粥的碗,有些不知所措,她踌躇着,不知该不该拿回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多拿一个碗出来。   颜潇把萌仔抱到座位上,将碗推到它面前,萌仔嗅了两下,就扭着头,显然对这样的早餐不满意,颜潇笑着对老婆婆说:“婆婆,萌仔不爱吃粥呢,您能给它做点肉食吗?”   老婆婆一见萌仔确实不爱吃,想起自家二狗子也不吃粥,兴冲冲站起来,说:“好N,你们吃着我去做。”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过得平淡无奇,没有单赫逸提心吊胆的两拨人,也没有白萨兰突然跳出来说“你这土著人”。他每天除了陪着老婆婆给蔬菜浇水,就是陪着老婆婆喂鸡、逗狗、撸猫,颜潇倒是挺常去林子里走走逛逛,有次他也想去,却被颜潇说了两句话给留在了老婆婆身边。   直到有一天,单赫逸和老婆婆在厨房里边做猫食边聊天,外出散步的颜潇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两眼放光,抓着老婆婆的手,说:“婆婆,带上大猫和二狗,咱们回家!”   老婆婆的手顿住了,眼神陷入一片空茫,她慢慢转向颜潇,看着眼前的人,混沌的眼里渐渐清明起来,在听到回家两字的时候,似有一道精光闪过,她等这句话等太久了,久到她已经不知道能不能听到。   临了,她却摇摇头,说:“你们走吧,他们就要来了,趁他们没到,你们走还来得及。”   颜潇咽了咽口水,说:“婆婆,你信我,我都准备好了,一定可以带你回家的。”   婆婆笑了笑,笑容却不似初见时的温柔慈祥,而是看破了一切、早已接受生活不公的淡漠,她说:“我的家早就没了,又能回哪去?”   “你装了十几年,被监视了十几年,你还企望他们能放过你吗?你以为你假装忘了以前的事,他们就会让你回去,你就有机会报仇了吗?”颜潇说,他像是在闲话家常,可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像他这个年纪应该讲的。   “您虽然活得很恣意,可这是真的吗?我知道您很想相信我,相信我可以带你离开,但您不愿,您还等着您女儿来救你,您丈夫来带您回家吗?”话音随着颜潇最后一字落,重重敲在地上。   婆婆抱头痛哭起来 ,枯槁的手捂在脸上,像是一截枯枝覆在脸上。   最后老婆婆同意了,三人抱着猫牵着狗背着粮食走出门,老婆婆最珍贵的东西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摧毁了,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一个是深埋心底的恨,一个是陪伴自己日日夜夜的大猫子和二狗子。   刚打开院门,三人齐齐停下了脚步,百米开外,一行三人正步履从容地向他们走来。          第40章 chapter 39   “钟婆婆,这是要去哪?都跟您说了,荒山野岭的,您一个老人家出去多危险啊,要遇上野猪、野狼的躲起来兴许还能捡着条命,最怕的就是那来历不明的人,说的话忒好听,就是分不出真假,到时候您念着人的好,人家却理都不理你,这可咋整?某些人可不会因为您的鸡儿、兔儿就感激你。”最右那一人皱着眉,看着老婆婆就像在看一个说了许多次都不听的老小孩儿,语气中尽是无奈。   若是单听他说话,颜潇或许会觉得他们是真的来给老婆婆送温暖的,但那人在说话时,还时不时眼睛瞟向颜潇这边,另外两人则一脸不善地盯着颜潇和单赫逸,根本不像是来看望老人,而是做足了气势来找茬的。   “你们也常来吃我的兔儿和鸡仔,这俩孩子好,怎么不能吃?他们迷了路,我给他们肉吃,不会不理我。”钟婆婆也蹙着眉,像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人会认为这两个年轻的孩子会不理她。   那人“呵呵”笑了两声,说:“若他们只是来吃您的兔儿还好,只怕他们不仅想吃,还要把兔儿、鸡儿都抓走了,那您不就亏大了吗?”   钟婆婆歪歪头看了看颜潇和单赫逸,像是衡量他们是不是真的会带走那些兔子和鸡,片刻她回正头,说:“他们带走干啥?又养不活。”   颜潇:“……”高,实在是高!   站在中间的人,出声打断了他和钟婆婆无意义的对话,直接了断地道:“你们是谁,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颜潇完全没有被质问的自觉,仿佛自己才是那个理所当然出现在这里的人,他说:“刚婆婆不是说了吗?我们迷路了啊。”   “是吗?”那人弯起嘴角,挂着一抹冷笑,道:“南沙可不是一个能来去自如的地方,这里也是进得来不一定出得去的地方。”   “这就不劳几位担心了,婆婆在这儿住了十几年,对哪里有危险、哪里安全再清楚不过,听到我们要出去,特地热心地打算送我们一程。”颜潇微笑着说。   “那你们的愿望可能要落空了,”那人听了颜潇的话丝毫不觉意外,他说:“钟婆婆腿脚不便,不要说带你们走过那些危险的地带,就是普通的山路也不一定能走得了,为了自己能出山,将一个救过你们的老人的安危置之不顾,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你又是谁?能比婆婆更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颜潇轻蔑地一笑,接着说:“婆婆身体硬朗,腿脚轻便,还轮不到某些人来指手画脚,婆婆是个自由人,她要去哪,还用不着别人给限地画圈。”   “你怎么说话呢!说谁指手画脚啊?知道我们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左边一直没说话的糙大汉,终于找着了个说话的机会。   他说的话挺吓人,但颜潇却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依旧看着中间那人,道:“没事,我胆皮儿厚,吓不破。”   “嘿。”糙大汉看不惯他这目中无人的样子,撸起袖子,决计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教训,让他以后看见自己都绕着走,他刚上前一步,就被中间那人伸手挡住了,五指压在胸膛,生生扼住了命脉。   除了单赫逸和不明所以的大猫、二狗,在场的都在这短短的对话中,了解了对方的目的,现场气氛一触即发。   “啪”一声脆响打破了久久凝滞的空气,几乎就在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众人的眼神都投向地上再滚了两圈才停下来的苹果上。   接着,又“啪啪啪”响了几声,苹果也离他们越来越近,终于,“咚”传来一声撞击肉体的声音,糙大汉豪迈的转了个身,张嘴就要骂,这时又是一只红且大的苹果飞来,不偏不倚,正堵上了他大张着的嘴。    苹果飞速极快,嵌入极深,糙大汉有种连牙都要一起□□的感觉,为了保住自己的牙,他只好一口咬下去,半个苹果就这么进了他的嘴,一时间,四周只剩下他嚼苹果的声音。   糙大汉也觉出了尴尬,也不管苹果有没有嚼烂了,胡乱吞了下去,冲着虚空中大喊了一声:“谁装神弄鬼的,给老子出来!”   回应他的,是无穷无尽的各色水果,从各个方向飞来,水果摔烂在地上,果汁溅得老高,在几人衣物上都留下了鲜艳的痕迹,相比起来,颜潇这边要干净得多了,除了偶尔飞偏了的不小心滚到他们脚下,再没有别的了。   中间那人冷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盯着颜潇,毫不怀疑这是他搞出来的,回应他的是颜潇无辜的眼神,说实在的,他也不清楚这是什么走向,他是做了挺多准备,但绝不包括这个。   右边那人一直握拳站在原地,没像糙大汉那样上蹿下跳躲避突袭的水果,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伸进了侧腰,被衣服挡住的部位。   一直安静坐在颜潇脚下,精准扮演乖乖狗的萌仔,突然似箭一般冲了出去,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跳起咬住右边那人隐蔽的手。   “啊!”那人凄厉的惨叫将战况推向了更激烈处,他发了狠地甩手,萌仔被甩落在地上,滚了两圈要站起来时,中间那人已拔出枪对准了它,在勾动扳机的那一瞬间,又一道尖叫在耳边响起,接着肩头一重,眼睛一阵刺痛。   扳机还是扣下了,那人大叫一声,扔了枪,双手抓着还有一部分在眼睛里的、比人手小很多的爪子,虽然他看不见,但还是一瞬间认出了那是什么,把肩上的猴子扯下来,一手精准地掐住它的脖子,一拧,还活跃地挣扎的猴儿,瞬间没了所有动作。   这就像个开关一般,霎时猴子的哀嚎笼罩了整片林子,不知隐藏在何处的猴子都像雨后的春笋,纷纷冒了出来,叫着喊着,举着硕大的水果,从树上一跃而下,钳在那三人身上或围着他们不停打转,猴儿们的战斗力是惊人的,那三人根本分不出神来对付颜潇了。   萌仔被枪指住时,颜潇的心漏了一拍,他大步往前跨去,生怕慢了一步,就再也不能抱着软萌萌的萌仔了,一瞬间,萌仔的聪明样儿、傻样儿都出现在他脑海里,所幸,猴儿的那一扑带离了枪的准头,子弹射入一旁的土里。   颜潇捞起沾着碎叶的萌仔,和单赫逸一左一右护在钟婆婆两边,向树林里走去,留下专注着与猴儿们混战的三人。   三人走出不远,就见前方停着一绿色的飞行器,上面还有做点缀的红色小花,三人齐齐停下脚步,看着这飞行器蓄势待发。   “咔擦”一声,飞行器的门缓缓打开,落在地上,成了一段楼梯,一个人影从上面冲了下来,看见颜潇,开心地冲他大大挥了手,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   颜潇紧握的手松开,表情也空白了一瞬,随即又深深皱起眉,在白萨兰冲到面前要给他来个大大的拥抱时,敏捷地往旁边一躲,白萨兰扑了个空,与后面的二狗子一上一下诡异地对视着,最后以二狗子委屈地“汪”了一声,躲到钟婆婆身后告终。   白萨兰见颜潇皱着眉,一脸严肃,顿时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大哥一样,怂得说不出话来。   颜潇:“你不是走了吗?又还回来干嘛?”   白萨兰瘪瘪嘴,小声逼逼:“回来接你。”   颜潇甩他个眼光,说:“我让你来接了吗?都说了当时救你就是为了你那破衣服,咱们两清了,懂不?你现在回来怎么个意思?想让我欠你,以后好骑我头上压榨我是吧?”   这时从他们刚来的地方传来一阵炮声,猴儿们的大叫,都化成了凄厉的惨叫,颜潇脸色一变。   白萨兰也听出事情不简单,又见颜潇变了脸色,忙拉住颜潇的胳膊,说:“潇大哥,咱别管谁欠谁的了,先上了飞行器,离开了这里再说好吧,不然咱都得折在这里。”   颜潇也知道现在这情况容不得他再坚持那微不足道的原则,扶着钟婆婆上了那花里胡俏的飞行器,就在他们关上飞行器门的那一刻,两架黑色飞行器,出现在了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总算白萨兰没有傻到孤身一人来救人,还带了经验丰富的驾驶员老手。   花绿的飞行器左冲右撞,毫不费力地穿行在树林间,后面两辆黑色飞行器紧追不舍,还不是放出炮来,企图拦截。   白萨兰带来的飞行器也只是瞧着不靠谱了点,性能还是不必说的,有几颗打到飞行器身上的,都给反弹了回去,让紧随着的飞行器匆忙躲闪,差点儿窜进枝繁叶茂的树上。   黑色飞行器不满足于在后面追赶他们,在放了一炮,轰倒他们前方的树后,便加足马力驶到他们前面,而为了躲避倒下的树,他们不得不减慢了速度。   三架飞行器僵持在空中,黑色的一前一后堵住了绿色飞行器的去路,场面一瞬间又回到了刚跟那三人僵持的时候,这次再没有什么水果、什么猴子能就他们了,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突然,绿色飞行器动了,它缓缓向上升着。树林的树木高大,浓密的枝叶几乎覆盖了上空,飞行器在那儿是没办法飞行的,两架黑色的不知道它要做什么,谨慎地靠近,停在斜下方,便不再动了。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绿色飞行器上,等着看它会作何反应时,又两架比黑色飞行器更小巧的飞行器,从不知什么地方窜出来,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对着黑色大块头开火,直把大块头打得抱头鼠窜。   四架黑色飞行器在树林下方来回冲撞,纠缠在一起,谁也分不清谁,只有身在战中的他们,才能明确分出友方敌方。   就战斗力论,大块头的要比小黑强得多,小黑胜在攻其不备,待他们反应过来也就不占优势了,可是,就算它战斗力不如大块头,灵活性却是要强得多,把大块头绕得团团转。   趁大块头转得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时候,绿色飞行器借着颜色优势,在树林的掩护下,悄悄溜了出去。          第41章 chapter 40   几人团团将飞行器的控制围住,大气不敢喘地盯着显示屏,见没有追兵追来,白萨兰长长呼了一口气,扶着旁边的副驾驶座滑了下去。   颜潇依然严肃地盯着显示屏,却是之前战斗时飞行器自动记录下来的画面,突然颜潇伸手一点,并把它拖放到大屏幕上,说:“认得这个标志吗?”   这标志并不显眼,甚至于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标志,直到颜潇把它放大,才发现这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圆点,竟是个繁复的图案。   白萨兰眼神临摹着图案,所有的线条毫无规律地曲折,却又在最后归于完美。“这个图案,好熟悉啊。”他说。   所有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然而白少爷从小就是众人的焦点,对于这适应良好,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道:“怎么那么像罗家的族徽呢?”   所谓族徽,就是一个家族的标志,越是古老的贵族,越是将家族的兴衰看得重,对于家族的过往越是推崇,他们为祖先创下的基业而感到无比自豪,历史的底蕴和接连几个世纪的掌控权是他们自觉高人一等的资本,因此他们极为瞧不起新兴的家族,认为这些都是偶然得到眷顾的家族,蹦Q不了几下便又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为了与这样的家族区分,他们有了族徽,作为族徽的图案一般是对他们有极大影响或是某个大人物极为钟爱的事物。   “罗家?”颜潇有些疑惑,不知道是自己什么时候又惹了个大家族,还是又是白萨兰的锅。   “对啊,这跟罗家的牡丹图很像,真不知道罗家人怎么想的,在黑纸上乱画一通白线,就说那是牡丹图,还把这种谁也不懂的东西当做族徽,真心欣赏不来。”白萨兰翘着二郎腿,得劲儿吐槽着罗家怪艺术的族徽。   “你们又是惹到的谁?老大老二还是老三?”白萨兰漫不经心的问道,仿佛对于他们惹到罗家这件事并不觉得奇怪。   颜潇不知他在说什么,问道:“什么老大老二老三?我不记得有和姓罗的人接触过,什么时候惹到他们的,我怎么不知道?”   单赫逸在颜潇旁边小声说:“罗天富。”   他的声音虽小,但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听他们说话,倒也格外清晰,这下轮到白萨兰愣了,他说:“什么罗天富?罗家什么时候有的这号人物?”   经单赫逸这一提,颜潇想起了在海宁镇造成他们蒙受冤屈的罪魁祸首,从他的情妇手里得到的资料只解开了一部分,另外的连曲老也没法在短时间内破解出来,如无意外,这些应该就是上面画着的族徽所代表的家族相互勾结的证据。   而其中,就有罗家的族徽――牡丹图。他拿走了如此重要的东西,怪不得某些人要狗急跳墙了。   “刚刚的那三人就是罗家的。”一直充当背景板的钟婆婆突然开口说道。   白萨兰惊讶地盯着钟婆婆,他和单赫逸都不知道钟婆婆的故事,但是单赫逸比较迟钝,即使钟婆婆已经在他面前漏了许多破绽,他还是没发现,甚至已经习惯了听不懂婆婆和颜潇说话的情况。   颜潇也看着钟婆婆,钟婆婆也回望他,苦笑着说:“罗家,就是那姑娘的娘家。她虽然嫁了人,用的人都还是娘家的。”   “您怎么知道?”颜潇问。   “我们普通老百姓,怎么会知道那些大家族的事,那时候我女儿刚失踪,老头又没了,警察立了案,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我女儿,只说我女儿失踪前约了那个富家少爷见面。我一听,心想坏了,被那姑娘知道还得了,就赶紧去了富家少爷家,想问问我女儿的下落。”老婆婆说得有条不紊,与之前疯疯癫癫的老太太判若两人。   “到了别墅外面,我没敢进去,就躲在墙根下,想要怎样人家才肯告诉我女儿的下落。没想到,听到了那姑娘和她哥哥的对话,他们说,贱人已经处理了,还……”说到这儿,钟婆婆眼睛湿润了,两行泪顺着双颊滴落在干枯的手上。   “还把她的尸体碎成几块,扔河里冲走了!”钟婆婆绝望地用手捂住脸,抑制不住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女儿……活着受人欺负,死了连个全尸都落不着……”   驾驶舱里,所有人都没有打扰钟婆婆,这样的感情压抑太久了,除了听到真相之后的冲动,也许这次是婆婆十几年来唯一的一次宣泄,为了能有机会给女儿报仇,她只能装傻充楞,把真实的自己包装在受了极大打击而致老年痴呆的皮囊里,这一装就装了十几年,久到她已经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自己。   颜潇轻轻搂住老人瘦弱的身体,一只手规律地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慰她,告诉她无论以后发生什么都有人在身后,她不再是一个人了,不再需要一个人面对。   老婆婆毕竟年纪大了,就算还年轻经历这样大起大落的情绪,也已经精疲力尽。安顿好了老婆婆,颜潇和白萨兰站在一扇窗前。   “你找个地方,把我们放下吧。这次谢谢你了。”颜潇说。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救我一命,还替我当过一劫,这样的恩情,不是一件衣服、一次救助就能报答的,我父亲从小就教育我们,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恩情就是恩情,不能和利益相提并论。”白萨兰一句话引经据典,甚是有道理。   颜潇叹了口气,说:“你这是何苦呢?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终归一别,这样执着只不过是平添烦恼罢了。”   “怎么会烦恼?想到你要走我才会烦恼,那样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白萨兰就像是被同伴抛弃的小孩儿,颇得人同情。   “你有学业要完成,而我也有更重要的事情,我走南闯北,居无定所,你以为的喜欢,不过是好奇与你不一样的人生是怎样的,那对你并不是最好的。”颜潇说。   “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而已,难道就因为我出身大家族,你就不和我做朋友了吗?”白萨兰激动地吼了出来。   “和你做朋友,除了被带入家族斗争的漩涡中,还有什么吗?”颜潇淡笑着说道。   白萨兰狡黠地眨眨眼睛,说:“希远军校的参试名额。”   “成交!”说完,颜潇头也不回地向休息室走去,独留下白萨兰在原地,深感自己被套路了。   钟婆婆以前的房子已经不在了,那一片建成了商业广场,家乡也回不去了,她成了孤寡、无家可归的老人。   白家在殊封城的势力丝毫不比罗家差,所不同的,就是白家属于那些古老家族看不上的家族,但安顿一个老人、伪造两个身份还是不成问题的。   白萨兰作为家里最受宠的孩子,他的升学问题,就是全家的大事儿,父母还有两个哥哥都给他准备了六七个学校的参试名额,遍及各行各业,最后看他喜欢哪个,当然如果他想挨个试一次也没问题。   颜潇感受到了森森资本主义的罪恶,普通人能得到一个就够邻里邻居说道好久,而有权有势的人,拿这名额跟玩儿似的,还随意想送人就送人。   希远军校是全西里最严格的学校,没有之一,希远军校出身的人,很大一部分会直接充入西里驻地大军,而余下的一部分人,要么跳槽到隔壁区的军队,要么加入修将军的亲卫军。   颜潇的时间有些紧,他们到达殊封城的时候,希远军校的报名已经接近尾声了,留给他准备的时间几乎没有,因为在报名结束的第二天就开始第一个项目的考试 。   考试共有四个项目,历时一个月,第一个项目,是最基础的体能测试,包括体检、力量测试、速度测试等;第二个是理论测试;第三是个人技能测试;第四是团队协作。   到了殊封城后,颜潇天天不是在房间就是在健身房,连吃的饭都是单赫逸给他送进房里的,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用,自然也没注意到萌仔这小家伙连天的不正常。   萌仔很焦虑,没有终端、连单向呼叫器也弄丢了,他根本没有办法联系自己的下属,殊封城人多、地也广,希远军校的测试场还偏偏地处偏僻,萌仔恨不得回到几个月前,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谁让你定那么远的地方,看现在这不就坑了自己了吗?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颜潇刚睁开眼,就见萌仔端端正正地坐在枕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颜潇从被子里拖出一只手,手指在萌仔下巴处轻轻挠着,萌仔舒服得忍不住跟着颜潇的手前移。   突然,“哒”一声,脑袋上遭了记爆栗,萌仔一脸懵逼,睁开眼,见铲屎的在一旁闷笑不已,明白自己被耍了,“嗷呜”一声,把颜潇半撑起来的身体又扑了回去,萌仔的双爪撑在颜潇的锁骨处,自上而下地盯着他,灵动的双眸撞进深夜般的眼里,突然就移不开眼了。   这张脸,它日日夜夜地看,却从未如此生动,这双眸子就像是天然的点缀,镶嵌在无暇的脸上,带来了这世上最有灵气的活性,气息交织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没来由地,竟想润一润那早上起来尚还干涸的唇。   这么想着,萌仔也就这么做了。当唇附上毛绒绒的触感,颜潇酝酿的大笑瞬间被堵了回去,他一把将萌仔拍在床上,很不要脸地从头到尾撸了一遍,撂下一句“小色狼”,起身洗漱去了。   留下萌仔一只狼呆呆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颜潇从浴室出来,接了个通讯,是白萨兰提醒他别忘了今天第一项测试的通讯,颜潇把所有要带的东西,整整齐齐塞进包里,他的旧背包,在陪他跨过山河大海后,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成功下岗了。   颜潇漫不经心地拉着拉链,忽然一团毛毛贴着他的手背滑进了背包里,原来还有个毛娃子没带上。    第42章 chapter 41   安静的办公大楼与不远处的教学楼仿佛两个世界,“哐当”一声响打破了一室的宁静,办公桌后的人抬起头来,看了不敲门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人,又继续低头做永远也忙不完的事。   “你不是出任务去了吗?怎么还能出现在这里?”坐着的人道。   邝中南一点儿也不客气,对随后进来的助理一挥手,说:“给我来杯白开水就好,不用谢。”   抱着一大摞文件的助理嘴唇嚅了嚅,像是想要说些什么,接收到上司给他递过来的眼色,赶紧小跑着把文件放在桌上,又一溜烟跑出去,不一会儿,捧着个装满白开水的玻璃杯小心地交到邝中南手上。   邝中南捞过玻璃杯,往嘴里一倒,瞬间就下去了大半杯,他说:“我来是要告诉你,几天后的动员大会,将军可能来不了了,你要早做准备。”   听到这话,万峰手里的笔一顿,终于肯抬起头正眼看邝中南,他说:“将军受伤了?不能吧,还是他有什么事?做人不能出尔反尔啊,就算他是将军也不行,早俩三个月前就说好了……”   邝中南把手里的杯子“哐”地往桌上一放,说:“他就是俩三年前跟你说好的也没用,人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呢,你要能找到他,爱啥时候讲啥时候讲。”   万峰又是一愣,像是听不懂邝中南在讲什么,他傻傻地重复道:“人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你们又把将军弄丢了?!”   邝中南靠着椅背,一腿放在另一腿上抖着,看万峰双手揉头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不厚道地笑了说:“再抓你的头发都没了,成了小老头,还怎么在老大手下混。”   “老大丢了你还在这儿瞎逼逼,不是,你们出的什么任务?老大怎么会失踪?”万峰急得话都说不好了。   “哎,你说话准确点,我可没说老大失踪了,只是走丢了。”邝中南神秘兮兮地说,还没有解释的意思。   万峰果然不解地看着他,深深怀疑自己的语言水平是不是下降了,连个老大粗的兵痞子说的话听不懂了。   邝中南举起终端操作了两下,万峰的终端滴了声,他不知道这人又发什么疯,点开,一张银色小奶狗的图跳了出来。   万峰:“……”   邝中南收回手,站起身说:“你多注意着,要是见到了图上的这只,记得马上联系我,能稳住它最好,千万不要试图抓他,不然你会后悔的。”说完,像来时那样风风火火地走了。   邝中南刚走不久,万峰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哐当”一声撞开,对面集体办公室内的助理秘书都替那门捏了把汗,万副校长的门能撑到现在不容易,能撑到现在还“哐”得那么响亮更是不容易,要问问万副校长这门是什么做的,拿一扇来当防盗门应该挺好。   万峰以为是邝中南那家伙又回来了,边抬头边说:“你又来干……”后面两字还没说出口,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直愣愣盯着来人,说:“你怎么来了?”   徐离尉面带浅笑,道:“好久不见,万校长。”   万峰有一瞬间的晃神,随即他低下头,待再抬起头时,脸上已不见多余的表情,只有疏离与冷漠,他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说:“徐总,请坐。”同时,对后面闻讯而来的秘书,说:“给徐总倒杯白开水。”   万峰:“天一城最近风头挺盛,徐总想必也是极为忙碌的,这时候怎么有闲心来我这僻寒之地一坐?”   徐离尉依旧维持着浅笑,他稍稍向万峰靠近了些,说:“万校长这是在怪我这么久都不来看你吗?”   万峰一阵恶寒,果然人的恶性是过了多久都不会变的,这人以前有多讨人厌,现在还是多讨人厌,他丝毫不受影响,冷冷道:“徐总贵人事儿多,还是早点说正事为好。”   徐离尉往后依靠,把领带往下拉了拉,像是到了老朋友家般,说:“没事,我预定了一天的时间在这里,有什么话我们可以好好说,免得又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给我整出几个误会来。”   这时小秘书端了水进来,见自家上司单方面剑拔弩张,也战战兢兢起来,突然觉得上司跟那门好像。   徐离尉也不逗他了,正色下来,道:“修伏晏在哪?”   万峰被他弄笑了,他说:“修伏晏,你去军部找他啊,跑我这来找有什么用?他又不归我管。”   “在你地盘出的事,还不归你管?”徐离尉像蛇一样的眼神盯着万峰说道。   万峰听了又是一愣:“什么意思?什么叫在我地盘出的事?”   徐离尉已经要到了自己要的结果,他站起身,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他说:“自己的地盘都看不好,怪不得会被乘虚而入,师兄,听我一句劝,把你手下的人好好清一清,当然这几天也要多关注关注手下的几个区,看到任何奇怪的人和物都留点心,说不定就正好救了你家老大呢。”   万峰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知道得比他多,就连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徐离尉也能神秘兮兮地提醒他了,难不成他穿越了?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万峰也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有穿越这回事了。   希远军校用作体能测试的教学大楼外,花坛边上,萌仔和白萨兰面对面坐着,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人一狗在傻傻对视着,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眼神中的剑来影去已经进行了多少个回合。   萌仔趁着颜潇不注意溜进了他的背包后,就不肯出来了,任凭颜潇威逼利诱它也毫不动摇,眼看时间要到了,颜潇只好拉上拉链背着沉甸甸的背包到了军校,可体能测试的要求严格,其中之一就是除了考生自己,不能带任何活的东西进入考场,虽然这规定甚是奇怪,颜潇还是默默遵守了,有名的学校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规定,不奇怪。   单赫逸没有跟来,于是萌仔就落入了白萨兰之手。萌仔计划了好久,终于来到了军校,又要被一个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人管着,这个人还老是粘着颜潇,萌仔当然不爽,无数次想要趁白萨兰不注意从旁边溜走,可都在要成功的时候被抓了回来,于是就有了上面那一幕。   徐离尉从办公大楼出来,闲来无事决定在校园里走走,他说的有足够时间跟万峰耗,并不是说大话,他是真把这一天的工作都推给了副手和助理。   徐离尉走走停停,半是观赏半是怀念地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学校,学校里的很多东西都变了,又有很多没变,具体什么变了,什么没变他也说不出来,他只知道勾起的他的回忆没变,回忆里的人都还是老样子,会变的都是那些人在回忆以外的样子。   突然,他脚步一顿,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的教学大楼外,一个少年像是身处另一个世界般,坐在花坛边上,今天来这里的人都是参加第一项测试的,徐离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年,最后总结出,这个少年的身体偏瘦弱,除非来参加测试的都是比他差很多的人,否则不可能被录取。   徐离尉脑补了一番执着少年求学失意的故事,觉得自己有责任挽救未成年脆弱的心灵,于是抬步走过去。   离少年越近,被少年身影挡住的地方便渐渐显露了出来,只有几米远时,他才看清在少年面前还有只银色的小奶狗,不,应该说是小奶狼。   徐离尉停下了脚步,笑意渐渐爬上了嘴角,连最初为什么过来的都忘记了。   萌仔之前专注着与白萨兰对视,没注意周围,直到这时才发现他走过来,再要躲已经来不及了。   白萨兰见萌仔突然一脸错愕地看着他身后,眯起眼,自豪地说:“你这只狡猾的狗,我才不会信你的呢,想让我转移注意力,然后悄悄溜走?门儿都没有。”   萌仔已经不把白萨兰放在眼里了,离开他的监视在徐离尉出现的那一刻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以徐离尉的狡猾,从一个少年手里骗走一只“狗”还不容易吗?   没见过修将军这样的形态,徐离尉不介意多看一会儿,可在它眼神飞过来那一刻,还是选择打破僵局,嗯,只要握住了他的尾巴,以后何愁见不到呢?   “真巧啊,白少爷。”徐离尉边走边说,脸上还挂着盈盈的笑,仿佛真的为在这里遇见白萨兰而感到幸运。   白萨兰没想到后面真的有人,吓了一跳,回过头,只觉这人长得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他说:“你是?”   徐离尉没在意他想不起来,善解人意道:“白少爷还小不记得我正常,我也就和你的哥哥们合作过几次罢了,见你长得和他们很像,姑且一试,没想到还真是。白少爷来这里是参加一测的?怎么想到来参军的?哎哟,参军可不好玩儿啊,又苦又累,还成天有人管着你,一点也不自由……”   白萨兰完全插不上话,徐总一人就可以演完一场戏,他的口型停留在“我”半天,就是没能发出一个音来。   徐离尉适时被白萨兰面前的萌仔吸引了注意,他“咦”了声,说:“这狗好可爱呀,他是不是有点怕生啊,哎,我刚正好在那边看见只母狗,带他过去,说不定就不怕生了呢。哎,我跟你讲,养狗不能总把狗关家里,要多把它带出来和别的狗接触接触,才能发展出良好的性格,不然就会像这样怕生,跟人一样,狗也希望有伙伴,能□□,多带他跟母狗玩是最好的,公狗的话,两只很大可能会打起来,这样太凶残,也对狗的性格不好……”   白萨兰被徐离尉一连串的东西说得两眼懵逼,只呆呆地看着萌仔跟着徐离尉离去的背影,他刚说什么来着?哦,要带萌仔去找母狗交/配……   萌仔咬牙切齿地跟在徐离尉身后,心里默默把徐离尉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徐离尉只觉后颈凉凉,他低头看看萌仔,耸了耸肩,说:“这不是挺有效的嘛。”   一人一狗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处监控死角,本来是没有什么监控死角的,这还是他们学生时代弄出来的,校方一直没发现,后来他们自己掌权了,为了纪念,也就懒得弄了,没成想这倒方便了他们自己。   萌仔静静地盯着徐离尉,徐离尉眼睛左瞄右瞄,就是没有看它,萌仔忍无可忍,走到徐离尉脚边,抬起爪子,露出锋利的狼爪,往前一抓,徐离尉以0.001秒的反应速度,向后跳去,险险躲过了这爪。 他大瞪着眼,虚张声势地说:“这一身几百万的!” 最后,徐离尉不情不愿地,忽地一声,西装空了,从落在地上的衣服里,钻出一只黄白相间的狐狸。 萌仔高傲地睨着狐狸,说:“我还有事没有处理完,具体情况等我回去了再说,给中南他们递个话,让他们原地待命。” 第43章 chapter 42   颜潇从教学大楼里走出来,只看见白萨兰一个人呆呆地坐在花坛边上,萌仔不见了踪影,他走过去拍拍白萨兰的肩,嫌弃地说:“口水都流地上了。”   白萨兰听了下意识地往嘴里吸,可是什么也没吸到,倒是灌了一口空气进去,空气岔了道,呛得白萨兰差点儿没把肺给咳出来。   “你……咳咳咳……”白萨兰要控诉,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勉强吐出一个字。   颜潇装模作样的拍了拍他的被,帮他顺气,说:“怎么就你在这儿?萌仔呢?”   听颜潇提起萌仔,白萨兰才想起这狗,好像是被人带走了,还说什么要带它去找母狗交/配,要是实话告诉颜潇,说不准这可怖的人类会怎么报复他。   白萨兰结结巴巴地指着萌仔和那不知道什么人离开的方向,说:“它跑去那儿玩了。”   颜潇狐疑地看着白萨兰,想从他一言难尽的表情了看出点什么,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他眼睛眯起,递出个危险的讯息:要是萌仔少了一根毛,你就给我等着!   两人一起向着小树林走去,老远的就听见林子里传来急促的狗叫声,忐忑不安的白萨兰听到这狗叫,心里的不安感越发重了,连狗叫都有了不一样的含义,他捏了捏汗津津的手,突然一把抓住颜潇,说:“我刚想起来,萌仔好像又跑那边去了……”   颜潇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恼怒,白萨兰被他看得发慌,不知道颜潇看了那一幕能不能接受,相比起来还是事后知道对他的伤害更小吧。白萨兰决定小小牺牲自己来维护刚得到不久的朋友的尊严,于是挺挺小胸膛,说:“刚是我想岔了,它一开始是往这边跑,后来又跑到那边去了,你信我,我们去那边找找,没有再过来也不迟。”   说着,白萨兰推着颜潇一边的身体,企图给他转个方向,然而颜潇一动不动,饶是白萨兰使出吃猫的力气也没能撼动他一丝一毫。   颜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道:“可我就想去那儿看看。”说完也不理白萨兰怎样的惊愕表情,径直向林子里大跨步过去。   进了林子,狗叫声愈发清晰,颜潇像是有感应似的,循着声音找过去,过一会儿,他突然停下来,白萨兰按捺不住好奇心,从他背后探出双眼睛,只见萌仔正与一只狗翻滚在地上,急促的声音就是从那只狗嘴里发出来的。   萌仔一声不吭,但眼神犀利,它大张着嘴,尖利的牙对着那狗的脖子咬下去,忽然,一声熟悉的“萌仔,住口”在耳边响起,萌仔如梦方醒,在半空中将尖牙受了回去,松开了被压制在地上的狗,往后退了好几步,转身看颜潇。   只见颜潇温和地冲它招招手,道:“走,回去了。”   萌仔小跑着跟过来后,颜潇才转过身,然而却没有看到跟在身后的白萨兰,眼神一转,才看清不远处的树下抱头蹲着一人,他背对着颜潇看不清脸,但赫然就是白萨兰本人,颜潇莫名其妙地走过去,给白少爷留了点面子,没有一脚踹过去,他体贴地轻拍了拍肩,说:“又做什么妖?赶紧起来回去了。”   没想到白萨兰反应过激,他突然跳起来,大叫一声:“不是我带它去交/配的!”   颜潇:“!!!”我错过了什么?   萌仔:“……”后悔刚没挠花那男狐狸精的脸。   “交……什么配?”颜潇疑惑地看着他。   白萨兰吼完那一句,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小声地嘟嚷道:“我看着萌仔的时候,突然有个人过来了,他一来就巴拉巴拉说一大堆,还说什么要多带萌仔去□□,才能有利于狗的健康,然后,然后……”   “然后你就让他把萌仔带走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萨兰,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   白萨兰默不作声,头低得只要再多两只爪子就能把它埋进地里,颜潇声高了两度,道:“不是,白少爷,你再白也不至于这样吧?才刚见不到两分钟,你就让人把萌仔带走了,要他是个狗贩子,我是不是要吃到它肉了才能和它团聚?”   白萨兰不敢说话,余光瞥到一旁的萌仔,又不敢正眼瞧它,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它……它们交/配完了?”   “交/配,交/配你个大头鬼啊!两只公狗能交/配,有种你给我试一个呀!”颜潇简直恨铁不成钢,他今天算是明白了,白萨兰姓白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今天还能活生生站在这里,真的是上辈子烧高香了。   说完,颜潇带着萌仔转身就走,不想管这个只剩下脑子没有神经的蠢货,对于他们的战斗力又有了更深的理解。   希远军校对学生的身体素质、文化水平等的要求极高,要达到录取的水平并不容易,但这也只是对于普通在校生而言,在有特别训练的人看来,这样的水平也只是比他们的训练要稍难一点,努力拼一把,过录取线还是有极大可能的。   颜潇自小就不是接受正规教育的,他师父学得杂,教他也教得杂,基本上是:专业放养,想起什么教什么。   体能测试和理论知识,颜潇都毫无悬念地过了,只剩下个人技能和团体协作。   说是两个项目,其实是两个项目连着进行的,不像体能和理论中间有几天的缓冲时间,最后两个项目是要进入学校的基地进行为期好几天的封闭测试。   前两个项目留下的人进入希远军校的模拟作战区,这个时候是以个人为单位,遇到的每个人都是敌人,一旦被系统判定“该死”,就会被淘汰出局,直到剩下的人数到了官方规定的人数,则自动进入团体协作项目,并开始计时,到了时间还未组好队的也一并被淘汰出局。   能进行到团队协作项目的,基本是有些实力的,进入希远军校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只要在团体协作中不会大的出格,让校方注意到。   自那日萌仔突然消失,与一只狗在树林里打架后,便经常性地会不见踪影,前面一两次,颜潇还心急如焚,找它找得连房子都翻过来,然后它又会突然毫发无损地出现在某个角落,次数多了,颜潇也就习惯了,姑且把它当做是耐不住寂寞,出去找母狗交/配去了,虽然萌仔是狼,但跟狗的种族差距也不太大,最重要的那是只母的,更重要的还不会留下种。   在测试开始的前一天,是学校的动员大会,所有参加测试的备选生都要参加,动员大会之后,直接进入测试区域,使学生们提前熟悉里面的环境。   颜潇认真地和萌仔告了别,反反复复的话唠叨了不下几十遍,萌仔深觉耳朵已经起了厚厚一层茧子,可是在颜潇关了门,上了白萨兰派来接他的飞行器后,萌仔就于单赫逸眼皮子底下跳窗走了,这可把单赫逸吓得魂儿都没了。   话说回颜潇这边,动员大会是在学校巨大的广场上举行的,颜潇来得尚早,但广场上的已经人山人海,不止有前来参加测试的学生,还有学生的家长,有的甚至全家都来了。   但和颜潇一样,只一个人来的也不少,这不,他就看见了不远处孤独地站在人群中的人,那人像是自带孤立光环,在人声鼎沸的广场,也能站出一种身在荒漠的感觉来,颜潇没来由地起了兴趣。   他穿过人群向那人走去,所过之处各种各样的八卦飘入耳,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莫过于“今天修将军会来演讲”,接着便是一阵脸红心跳,还有的人就为了见修将军一面,专门过来参加测试。   颜潇不知道修将军有什么值得脸红心跳的,也体会不到为了见偶像一面特地跑来参加测试,做这么大的牺牲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至少在这一刻,他明白了那人为什么会孤独了。   离动员大会开始还有不到十五分钟,所有参加测试的学生都各就各位坐在了座位上,但有一些人还是难掩激动,与周围的人愉快地攀谈起来,同样的,都是三句话不离修将军。颜潇只听了一会儿,就不再听了,放出冷气场,将自己圈在孤独里,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和那位沉浸在孤独中的仁兄交谈,因为在万校长出来的那一刻,那人突然跳上临时搭建起来的演讲台,和他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动员大会进行到一半,人群突然骚动起来,颜潇抬首望去,只见在演讲台的侧后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架纯黑的飞行器,颜潇觉得这飞行器似曾相识,只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最近他见的飞行器也实在多。   飞行器缓缓打开,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利落的短发将五官的立体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深黑的眼自带威严,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千仓百孔。吵吵嚷嚷的人群,在正主出现的那一刻,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在将军如刀般的威压下,寻找生存的缝隙。   颜潇一直注视着修将军,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移不开眼了,人都是崇尚美的,美好的事物仿佛具有不可抗拒的力量。他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完美的人,从脸到身材,没有一处不是优点。   修伏晏像是有感应似的,转过头向他这边看来,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交汇,只是除了修伏晏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温柔凝视的人是谁。   修伏晏发表了演讲,他的声音很好听,颜潇却深皱眉头,这个声音很熟悉,不是只听过一次两次的那种熟悉,而是已经深入骨髓的,只要一听就知道是他,而能做到这点的,只有朝夕相处的人,可是颜潇确定,自己连见都没见过修伏晏,更别提朝夕相处这种能载入史册的事了,那这又是什么回事呢?    第44章 chapter 43   斑驳的墙体,好像一碰就能“唰唰唰”落下几层墙灰来,满地的废铜烂铁,依稀还能看出当初落下时的模样,空气中逸满尘土的味道,许久不曾有人至,这里就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般。   颜潇身着齐全的装备,手握着枪杆向前走,空荡荡的街道回响着他的脚步声,一双眼不停歇地在四周扫视,一双耳紧绷着不断接收空中的细微声响,他就像是一个只要听到声响便能一枪毙命的猎人。   东边,一连串枪声响起,那声音听得并不真切,仿佛离得遥远,颜潇耳朵微微一动,没多想便往那边去了。   转过一个街角,视野中突然出现一抹墨绿色身影,颜潇握着枪的手一动,“砰”一声,那人应声倒下,握枪的手还没抬起,盯着颜潇的眼透着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茫然。   颜潇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一眼,径直跨过去,他眼中什么也没有,冷冷地落在前方视野能及的所有地方,他脑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到枪声响起的地方去,去杀更多的人。   又是一个转角,在颜潇身后,那穿着墨绿色装备服的尸体连同他刚走过的路一起化为了虚无,一点痕迹也未曾留下,也不会有人记得刚在这里发生的一场毫无悬念的枪杀。   颜潇继续向前走着,枪声此起彼伏,就他走过来的这短短的距离,已经杀了好几个人,颜潇出色的反应能力,至少到现在还无人能及,在他跨过尸体后,那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周围又安静下来,又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空的巷子里回荡。   安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特别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那多意味着更激烈的战争在酝酿着,或许连他自己都会卷入其中,但颜潇不在乎,他只知道他要杀更多的人,那样的情况反而更有利于他的行动,因为会有不怕死的人,前赴后继地加入进来。   长巷走到了尽头,那是一个高大建筑物的大厅,圆周设计,每个巷子的出口就是这个巨圆的入口,除了颜潇所在的入口,还有十一个,大多都站着人,他们的眼神从每一人的脸上划过,警惕着,身体已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   能走到这里的,多少具有不错的能力,至少心理素质是较强的,不然也不可能解决了一路上的障碍,杀到这里来。   这里没有生命的贵贱与区别,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出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要杀的,因为不是他死,就是你死。   “砰”,像是一道重击,打破了所有的平衡,所有人像是收到信号般,一瞬间全都动了起来,举起□□,向对方射击,颜潇侧身躲过飞速而过的一枚子弹,手中的枪也对着某个方向射出了一弹。   摁了下开关的场面变得不可控起来,一个又一个人倒下,又有更多的人从那些入口冒出来,像是被捣了窝的老鼠,不分大小、不论老幼都从窝里冲了出来,谁也不认谁,都发了疯似的加入战局。   在一片枪林弹雨中,要想保持完身不受伤是不可能的,但那都是散弹,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只是有些疼罢了。   颜潇不躲不避地穿梭在弹雨里,衣服已经被打出了好几个小孔,但他就像没事人一样,举枪的手一刻都没有放下来过,被他看中的人,一个都没有留下来,对着他开枪的人,也都在下一刻消失殆尽。   再强悍的人,也都有疲倦的时候,经历过打量紧凑的屠杀后,颜潇终于感到了丝力不从心,也只有这点人类的感觉才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人,疲倦没有削弱他的五感,他还是在第一时刻看见了正缓慢出现的楼梯。   颜潇没有丝毫犹豫,一脚将倒向自己的尸体踢开,那尸体向后飞去将一个正举着枪欲向这边射击的人撞倒下,慌忙中扣动扳机射出的弹,穿过逐渐消失的尸体,飞向空中。   颜潇离那楼梯并不远,在过去的途中,他还顺手解决了几个企图趁乱混上楼梯的菜鸟,踏入楼梯的那一刻,混乱的枪声就被隔绝了,乱飞的弹也都忽然间不见了踪影,颜潇拼命向上跑,在他身后,楼梯便一阶一阶地消失了。   眼看着阶梯消失得越来越快,离颜潇只有几步远了,而他面前的阶梯还剩下几阶,颜潇下一步踏上阶梯时,脚下用力一蹬,整个人飞腾起来,像只矫健的猎捕能手,拔长身形,扑到了坚实的地上。   颜潇再睁开眼时,周围已不是那废弃的城,而是一个房间,他身上齐全的装备也都不见了,房间的墙上挂着好几套一模一样的装备服,颜潇就要伸手够着装备服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走进来好几个和他原先穿的同款装备服的人,他们眼神里的杀意还没退去,一副见人就要杀的样子,神奇的是,虽然他们互看不顺眼,但对颜潇却是视而不见,他就像空气一般,没有存在感。   最后一个进来的人关了门,他们走到房间中央,像是约好了似的开始卸下装备,接着是皮带、扣子,“哗”一声,统一的装备服落在了地上,而站着的人□□。   颜潇:“……”一言不合就脱衣服,你们跟我才是有仇的吧?   果然是奋战过来的,这些人身上大大小小分布着不少窟窿,是什么打的很容易看出来,颜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细想又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一切都该是这样的,但又处处透着奇异。   那几人已经动作利落地换上了看着更为高级的装备服,墙上只剩下了一套,他们看着颜潇,无声地催促他,颜潇没有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果体的癖好,他直接将装备服盖在贴身的衣服上。   在他们全部准备好的那一刻,一道空灵的女声响起,这道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又像是发自他们的脑海深处,幽远宁静,可是这声音播报的内容却让他们无法安宁,因为前方还有一场战等着他们。   一闭一睁眼的空挡,几人出现在了一片废墟中,黄沙在上空随风而动,地上见缝生长的杂草摇着几枝可怜的叶,不知什么年代的土墙,一半露在外面一半埋在地里,孤独地立在这常年经受日晒风吹的土坡上,脆弱得仿佛一推就倒。   透过护目镜,颜潇看清了这谜一样的地方 ,这几墩矮墙就是他们的根据地,他们要把不远处几墩看起来高大结实一些的土墙打下来,还要守好自己的方寸之地。   这地方除了荒凉些、模糊些,倒也没什么潜在的危险,如果土墙够结实不会倒下来的话,他们的敌人只有同他们一样人数的另一小队,这场战可以说是目的明确,一应装备简单明了,没有多大悬念,也不会耗时太久,唯一具有挑战的,就是他们要在短时间内确定战术,并与队友无缝合作,这难度还是比较大的,毕竟他们几人到现在也没说过一句话。   空灵的女声再次响起:“你们好,这里是沙域废墟,接下来你们有十分钟的讨论时间,十分钟后比赛开始,请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耳机里传来沙沙的响声,不一会儿几人便讨论起来,直到这时颜潇才有他们是真实存在的感觉。   十分钟一到,风沙立现,真实的风比他们想象得要更强一些,还好有护目镜和呼吸机,但即使这样,那风还是让他们差点站不住,几人以矮墙做掩体,将手中的枪小心翼翼的搭在矮墙上,瞄准。   临时选出来的队长在耳机里对大家说:“规定时间是60分钟,我们不急,慢慢来……”   “来”字音还没落下,就听一声“砰”,然而风太大,子弹并没有打到该打的位置,被这妖风不知吹到了什么地方埋下生根。   “刚不是说好了看清局面再出手的吗?你这是在干什么?”队长要怒不怒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颜潇觉得要不是还顾忌着比赛,他很可能会马上跳起来揍死那人。   那人煞有介事地说:“我就试试看能不能打中……”   “中”字还没说完,耳机里传来一声巨响,只见那位刚还大言不惭的仁兄,直挺挺地倒地,片刻消失在了原地。   众人:“……”枪打出头鸟,古人诚不欺我。   少了一位队友,众人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这般不稳重不团结的人,早死了早好,但是这也意味着他们的人数比对方少了一个人,再加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对方的枪能打到他们,而他们的却不能,这样的情势让小队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真像是到了战场上一般。   按着原先的计划,颜潇潜行到一处看起来较高的土墙后面,那儿正好有个能藏身的平台,颜潇心里一喜,赶紧爬上去,靠着挡住身子的土墙蹲下,悄悄伸出□□杆。□□上的瞄准器放大了那几人的身影,但黄沙弥漫,还是没能看清楚,但对于一个狙击手来说已经足够了。   有几人在矮墙上举枪时刻防备着,还有几人不见了踪影,许是和他一样,出去找机会攻城了,颜潇的位置很好,至少在他暴露之前,没人能想到他会藏身在这个地方。   那几人的分布很巧妙,颜潇没把握能一招将他们全部拿下,他开了枪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要是对方中也有个狙击手,那么他怎样都逃不过了。   耳机里传来队长呼唤他的声音,他们已经到了对方的“城墙”下,他们没发现对方,对方也没发现他们,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先动手很可能就会先□□掉。   颜潇说:“我来。”冰冷而简短,却透着可信和一股子莫名的把握,好像听他的就真的会赢一样。   耳机里霎时安静了下来,之前七嘴八舌的讨论也消失了干净,谁都没有说话,但颜潇已经知道答案了,他非出手不可,即使暴露自己的位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良久,耳机里传来队长的声音,他说:“好,小心。”   颜潇握紧手里的枪,“咻”地一声,一人从城墙上翻下来,在半空中消失了踪迹,在他翻下来的那一刻,另外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对着颜潇所在的方向一通扫射,土墙被打成了筛子,在最后一颗子弹射过来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城墙脚下,风云变幻的黄沙突然被掀了开来,三人身披黄沙霍地站起来,娴熟地抬起枪,放于眼前,对着城墙上的人,一人一枪,精准毫无虚发。   就在他们要松一口气时,两边不起眼的土墩后忽然又站起了两个人,原来他们没有去攻城略地,而是等在这儿将他们一举消灭。          第45章 chapter 44   那两人的技术显然要比之前一通扫射的人要好很多,动作干练地射倒了队长的左右手,队长脑门直冒汗,但他也只能瞄准一个人,另一个却是没办法了,最后怎么样,看命吧。   队长的命是极好的,他利落地解决完其中一人,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疑惑地看去,刚刚还气势汹汹拿枪盯着他的人,此时已不见了,整个城空空如也。   队长只愣了一会儿,就赶紧跑过去,按下了土墙上攻城略地成功的按钮。   颜潇脱力地随便坐在沙地上,把手里的枪一扔,整个人大字躺在地上,喘着气儿。那土墙倒塌把颜潇压在了下面,所幸,这是土,不是砖之类的,砸不死人,颜潇又逃得快,回转过来刚好看到队长被两只枪对着,本能地出手射倒了一人。   他们赢了,按理说应该结束了,可是直到颜潇喘匀了气,睁开眼时,他躺下的时候怎样起来的时候还是怎样,所不同的,是周围的所有人都不见了,只剩了代表着胜利的灯在闪烁。   颜潇飞速站起身,皱眉将周围的一圈扫视了遍,可是这就像真的变成了一座死城,除了黄沙,再看不见一件活物,突然,颜潇抱头往旁一滚,沾了身黄沙后半跪在地上,不躲不避,直直盯着子弹飞来的方向。   “噗”这次是冲击力更大的子弹,射在沙地上,黄沙像投入石子的湖水,被激得老高,一下把颜潇向后掀翻。   颜潇甩了甩头,又抬手摸了把脸,想将护目镜上的灰都擦去,没想到手套也满是尘灰,越擦越脏,索性不理它了,可是还没等他站起身来,又一颗弹射到身旁的地上,颜潇只好往另一侧滚去,而那子弹像是有眼睛似的,每次都能打到离他不到十公分的位置,只要他稍微慢一步,就能去见马克思了。   一个追一个躲,他竟一时没法打破这微妙的平衡,直到颜潇滚得太猛,身后的呼吸瓶撞上了一个硬硬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身后传来一阵冲力,颜潇的第一感觉是呼吸瓶破了,然而他此时却没空分神关注这个问题,因为在他撞上那块石头的时候,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一直追着他的子弹停了、风也停了,可是整个世界却是活了般,开始剧烈地动荡,沉闷的“轰隆轰隆”声后,地面以颜潇撞上的石块为中点,向四周发出好几条裂缝,这些裂缝越扩越大,地上的石沙纷纷向下落去,颜潇伸手够到的是一地散沙,根本没有能抓手的地方,不可避免地他也随之落了下去。   落着落着,他的身体轻了,像只羽毛漂浮在虚空中,颜潇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黑暗,他用手撑了撑,手掌下是空的,他像是还在下落,又好像没有,就连他现在身处何地也搞不清了。   光,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点点星光聚在一起,形成了个人,颜潇定睛看去,原来那不是星光聚成了人,而是人身上穿的衣服发出的点点星光。身体极缓地落到了实处,轻得颜潇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落到了地上。   周围的黑突出了那人身上的光亮,那是颜潇肉眼所及的唯一的光源,落地后,颜潇并没有马上站起来,而是就着坐着的姿势,盯着那人道:“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要干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他,而是向前走了好几步,又停下,像是回头看颜潇有没有跟上来似的。   颜潇犹豫了会儿,终于站起身,慢慢踏出第一步,这般黑暗的环境里,对他来说,就像眼睛瞎了似的,不适应的人都会踌躇着不敢踏出一步,虽然有那人在前,这地方于他也还是陌生的、不知潜在危险。   那人走得快,不过为了让他跟上,还是走几步就停下来等他,与他的距离从不小于三米,这不禁让颜潇怀疑对方是他认识的,说不定还极为熟悉,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隐匿自己的身份,带他深入这里?   不知走入了什么地方,像是一瞬间陷入黑暗那般,颜潇霎时被白光包围,他立刻抬起手,用手肘遮住眼睛,待逐渐适应,睁开眼,带路的人已经不见了,可这地并不只剩下颜潇,因为他被成片装在大试管里的人包围着。   这些人的头发颜色、肤色等都不相同,但仔细看五官却是一模一样的,最令他感到神奇的,是他对这张脸并不是没有情绪的完全陌生,而是倍感亲切。   颜潇漫无目的地在这些大试管中游走,他也不知道要找什么,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在呼唤他,直到他走到一个黑发男子所在的试管前,这个黑发男子和他有一样的柔顺短发,五官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颜潇手附上那大试管的玻璃壁,在壁上描募黑发男子的五官,突然有种冲动想将这隔离了他们的玻璃砸碎,可是他不能,因为这样里面的人也再不能活了,隔离他们的也不是这薄薄的玻璃了,而是生死。   一切又重归黑暗,手上冰凉的触感渐渐消失,颜潇想抓却抓不住,那人形亮光又出现了,依然是三米的距离,依然只顾着走路,没有搭理颜潇。   ******   柔和的光打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并排放着的七个机器,只有三个里面躺着人。   颜潇睁开眼起来时,另外两个人正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出神,颜潇也很迷茫,教官对他们说要进行最后两项测试,接着就把他们带到这房间里,至于怎么躺进机器里的,就不知道了,他记得他们进来的时候是七个人,现在只有三个人,那其他人就是被刷掉了吗?   颜潇突然想起那些只有弹孔没有流血的伤口、被击杀便马上消失的人……伤口没流血是因为那不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被击杀便马上消失,是因为程序运行中断,强制退出的结果,他刚经历惊心动魄的一切,都是在而今最先进的技术――全息仓里完成的。   颜潇不由“啧啧”称奇,留恋地摸了摸躺椅上的扶手,小心翼翼又极其不舍地将套在头上的帽子摘下。他没有用过这东西,就连见也只在终端上见过第一代,而这个比第一代小巧许多,也人性化很多。   颜潇对一切事物都很好奇,尤其是这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机器,曾无数次向师父请求过要体验全息仓,奈何,师父只用俩字回绝:“没钱。”   这全息仓确实贵,大户人家家里能有一台都让家族地位上升好几个百分点,就像一千多年前的蒸汽机车,贵族出行来来回回就那一辆,还趾高气昂地在街上走,而希远军校有几百台,那就很耐人寻味了。   在颜潇无限感慨的时候,有人进来了,不是带他们来的教官,这个更冷漠、无情,进来就只冲他们抬了抬下巴,一点头,再转身走了,房间里的三人对视了一眼,跟了上去,抬下巴是让他们跟上,颜潇估计点头应该就是对他们通过了测试的祝贺,着实有个性。   他们跟着教官来到一间能容纳五六百人的大教室,里面已经陆陆续续坐满了一半多,颜潇没空关注那些人有多兴奋,他的记忆回流到了虚拟空间里的最后时刻,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不管是原理上推断,还是和旁边两人的交流结果来看,都不应该存在这么个时刻,最后只得把它归结为系统不知名原因出现的bug。   颜潇扫视了一圈教室,人多但是不吵闹,完全没有考完试后疯狂对答案的情况,反而都冷着一张脸,完全让人生不起交谈的兴致,颜潇一瞬间以为自己来到的是测试没有通过的教室。   眼睛一转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孤独兄,他自带冷光环,不管到哪里,周围都是一片无人区,他这么坐着倒也不显得出众,至少没有动员大会时,那么引人注目。   颜潇刚要过去,一位穿着上尉军服的人大跨步走进来对着五百个学生就是一通喊,喊口号似的把军校的规则都喊了一遍,时不时地还让学生跟着念,把沉闷无聊的年级培训会,上得激情四射,一个半小时下来,所有人都打了鸡血似的,对军校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期待。   对于即将进入军校学习的学生们,学校不放过一切可以压榨的机会,为期五天的测试,除了第一天是测试外,其他时间都是用来给学生们熟悉学校环境、制度,提前习惯军校的生活。   五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在测试前一直不放弃锻炼的颜潇,觉得自己之前的锻炼一点效果没有,在紧凑的训练任务下,肌肉该酸的还是酸,该跟不上节奏的还是跟不上节奏,要说这也是刷人的一个环节,颜潇毫不意外,因为有很多坚持不下来的人,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到底是人家自己走的还是学校刷掉的,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学校从没公开澄清过。   这五天里,颜潇见过萌仔一次,那次他被教官罚跑10公里,等停下来双腿已经不是他的了,那时天很黑,偌大的操场上就他一个人坐在跑道边,微凉的秋风吹来,他竟有一种无端的伤感,萌仔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它小小的身子迎着风,小跑出现在跑道上,嘴里还叼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随着它跑,一晃一晃的。   那一刻颜潇几乎要落下泪来,在萌仔冲过来的时候,一把将它搂在怀里,不停地揉着它柔顺的毛,他没有问它为什么会到这来,怎么知道他在操场,怎么想到带食物给他,他知道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等到他该知道的那一天,自然就知道了。   颜潇躺在草地上,萌仔圈着身子伏在颜潇肚子上,一人一狼就像初见时那般,看着寂静夜空中的繁星,许久许久。   颜潇抽出枕在脑袋下的手,拍拍肚子上的萌仔,说:“该走了。”   梦中的萌仔被惊醒,听了颜潇的话,它站起来,踏着颜潇的胸脯走到他脸前,居高临下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舔舔他的下巴、脸颊,舌头在唇边游移。   颜潇被萌仔看得发毛,总觉得自己是被当成了美味的骨头,但还不能吃,只能先存起来,留待日后享用。   颜潇忍无可忍,直接把萌仔抓开,顶着满脸口水坐起来,说:“带你到宿舍也不是不行,但如果被发现,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我明天就能回去,不知道你是怎么到这来的,我相信你不是普通的狼,能进得来,就一定能平安出去,乖,回去等我。”   萌仔像是接受了他的这番说辞,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心,而后像是怕自己后悔似的,一跃跳出颜潇怀抱,头也不回地向着跑道边缘的树林深处跑去,小小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没入了黑暗。   操场上又剩了颜潇一人,他撑起身,拖着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似有所感,他回头向小树林望了一眼,黑暗中好像有个人影,这个人影莫名熟悉,就像测试最后的那个满身光点的人影,他停下脚步,凝神细看,却又什么也看不到了,那就像是他的错觉一般。                               第46章 chapter 45  第二天早训后,学校如约放了他们,颜潇回到临时住处,却没看见单赫逸,就连昨晚答应得好好的萌仔也没见踪影,颜潇觉得甚是奇怪,他周围的人好像瞬间都忙了起来,白萨兰最近也在忙开学的事就不说了,单赫逸和萌仔呢?   正想着,外门被推开,单赫逸走了进来,看见颜潇,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冲过来,抱住颜潇的手,就不肯撒开了,他像个离开监护人太长时间的娃娃,嘟嘟囔囔地说着这几天新奇与不适。   他说:“你们都走了,就留我一个人,我见了好多不认识的人,吃了很多以前见都没有见过的东西,兰哥说,以后我也可以和你们一样去上学了……”   颜潇默默地听着单赫逸没有语序的话,可是听到他说要去上学的时候,蓦地一愣,说:“你说白萨兰给你安排了学校?”   单赫逸点点头,可能是思想教育太成功,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去上学有什么不对。   颜潇却是皱了眉,他虽然参加了希远军校的招生测试,也想进入军校,但并没有想要一直待下去,他没有上过学,没有接受过正规系统的教育,短时间内还不会有问题,但时间长了,肯定会有人发现,他进入军校的目的也只是找到师父,等问清楚这里间缘由后,是去是留还不一定呢。   单赫逸是要跟着颜潇的,如果颜潇要走,单赫逸也不可能一个人留下来,这点白萨兰很清楚,自从上次擅自带着飞行器去接他们这件事后,白萨兰做关于他们的决定前,一定会征求颜潇的意见,而给单赫逸学位这件大事,白萨兰不可能在没跟他打过一声招呼的情况下就给落实下去,况且单赫逸没上过学,字也不识几个,能不能上还不一定呢。   这一连串的推论下来,颜潇得出,要么是白萨兰脑子进水了,要么就根本不是白萨兰做的,而是有人冒用了白萨兰的名头在做这件事,至于是谁还有待调查。   既然如此,颜潇也就没再纠结了,他能顺利从军校脱离出来的话,单赫逸也不成问题,只不过要麻烦一点罢了。   单赫逸见颜潇半天不说话,要上学的兴奋劲也减了一大半,他不知道颜潇的打算,他的脑子不如颜潇的灵光,无法在做一件事之前做到瞻前顾后,他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存在会拖累颜潇,他问:“潇哥,有什么不对吗?”   颜潇看向他,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见过白萨兰?”   单赫逸想了一会儿,道:“你走的那天下午,兰哥急匆匆跑进来,一见到我就问你在哪里,我说你早就去军校了,他不信,说不是下午才去的吗,我说是上午,然后问他怎么了。他没理我,看了一眼终端,就又跑出去。再晚些时,一个说是兰哥派来的人,给我一个帖子,让我第二天去学校交入学资料。”   颜潇点点头,看见单赫逸为了去上学特意修的发型,忍不住给揉乱了,他说:“没事,报了名就先上着吧,要不适应或者有人欺负你,记得告诉我,大不了就不上了,还有以后只要不是我和白萨兰亲口跟你说的,都稍微长点心,别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哎,对了萌仔呢?”   单赫逸不敢看颜潇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它……它……你走后它从窗上跳下去了。”   颜潇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说:“这小王八蛋!没事,死不了,走就走吧,什么时候想起回来了,它自个会回来的 ,别担心。”   远在千里之外的修伏晏小小打了个喷嚏,走在旁边的邝中南朝他投来戏谑的一瞥,说:“老大,不行呐,温柔乡睡多了,体质会下降呀。”   修伏晏头也不回道:“闭嘴,最近又闲得慌想上山巅做俯卧撑了是不?”   说到这个邝中南就来气,他不满地说:“老大你要召唤那些猴子,让我吼一声不就完了,干嘛非得穿着红衣服在山顶上做俯卧撑,它们要看不见,老子做的那五百个俯卧撑不就浪费了吗?费时费力还费钱的,都没老子那一声吼好用。”   “对谁自称老子呢?许久不挨训又皮痒痒了是吧?你那一声吼是挺好用,把山里野猪都吓出来,给敌人报警呢吗?”修伏晏没好气地说,他有时候真想把这头熊的脑袋打开来看看,是不是整个都用来装怎样打人更有效了。   东边,上空出现一行飞行器,几人停下了嘴炮,所有人都严肃下来。那一行飞行器没有任何标识,颜色也是极为普通的黑与白,但就凭它们的静音程度和机身难以掩藏的结构来看,定是西里最大航天航空公司最新款的飞行器无疑了。   修伏晏抬起左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人都悄无声息地四散开来,他的眼在树林中来回扫视一遍,确定所有部署都做好了,才卸下所有装备,在转身那一瞬间,身上穿着的衣服失去了支撑,软软地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落在地上,盖在了同样刚落地的小狼身上。   萌仔从衣服堆里挣扎出来,甩了甩毛,脖子上挂着的项链随着毛毛的飞起而显露出来,下一刻地上的衣服、装备等都不见了。   萌仔跟着树干上的记号一路小跑着向前,那记号极矮,也就这样的形态下能看得清楚,那是上次跟着石岭海出来后,萌仔趁乱留下的记号。   到了记号指示的入口处,萌仔却没有找到那所谓的门,也没有误踩机关之类的,它反反复复用不同的方式跟着记号走了好几遍,来到的都是这个地方,萌仔静静地趴在地上,向一尊雕像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它在晒太阳,只有它自己清楚,要是不能及时进去,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泡汤,说不定还会因此暴露自己的目的,让敌人有所准备。   正想着,忽然地面一阵震颤,无痕的地面缓缓打开一个口来,这门只能从里面开,萌仔后腿一蹬,窜到了一块小石头后面,它银色的毛发,经过一番摸爬滚打,已经变得和石头一个色了,趴在那儿,只要它不动,除非有人对石头有莫大的兴趣,否则不可能发现得了它这个滥竽充数的小狼。   几人从门里走出来,他们像完成任务般向前走,谁也没有和谁说话,这场景很熟悉,他们当时跟着石岭海出来也是这般,萌仔更加好奇了,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缄默?   见那几人只顾着往前走,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萌仔“嗖”地一声,在门关闭之前窜入了地道内。   萌仔一路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不留神被暗器所伤,这地方透着股诡异感,具体是怎样的诡异,它也不知道,总之不那么让人舒服。   前方一闪一闪的亮光,瞬间将萌仔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那是他和颜潇都见过的,石岭海等人就是从那门里出来的,但是这灯闪的频率和他们看的有些许不同,如果它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开门进入的信号。   过了约莫五分钟,硬质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传来,一行五人从另一头走过来,灯光转为常亮,电梯门打开。那五人站定后,灯又开始闪了起来,萌仔瞅准机会冲了进去,等那些人反应过来要赶它出去时已经来不及了,电梯门重新关上,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之前,再无打开的可能,几人只得作罢,料想一只小狗也不能产生什么影响,最多就是餐桌上加一道菜而已。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萌仔冲了出去,待那几人抬头看时,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哪里还有萌仔的身影。   萌仔凭着出色的夜视能力,躲在了石壁的一处角落,待那五人走后,悄悄跟了上去,不多时便来到了一个不输于地面的复古小镇,饶是见多识广如修将军,也被这极具古代气息的建筑风格所震撼。   对比其他几个将军来说,算是比较重视文明传承的了,在他统辖的范围内有好几家连锁的古中时代各大菜系餐厅,建筑风格也采用当时各地的传统建筑风格,然而那些都没有此时来到小镇的强烈的身临其境感。   在这里,你仿佛就是一个十足十的古代人,生生世世生活在这一方小镇上,也许终其一生也不会踏出这里一步。   萌仔被眼前的建筑风格迷了眼,过了许久才醒转过来,这座地下小镇,还住了不少人,他们身着古人的衣服,过着古人的生活,他们在茶肆里聊天听故事,在戏院里听歌唱小曲儿,像是一处世外桃源,毫不受现代化的侵染。    在萌仔愣神的时候,那五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小镇的街道小且复杂,萌仔也不紧张,遛弯儿似的窜入一个又一个小巷,每个小巷的功能都不一样,店铺也有各式花样。   萌仔又入了一个小巷,刚一进去就差点被一个醉醺醺的人踩个正着,也就它身手好才躲过一劫,然而这只是开始,后面接二连三的,不是撞到他就是把他踢得像皮球一样在地上滚。   被踢的还没说什么,踢的人先大动肝火,指着地上的萌仔骂骂咧咧,好像它做了什么大恶不赦的坏事一般。   萌仔这一路上见到的人很多,他们都是古代的装饰打扮,但脸却透着久不见阳光的白,这一条巷子的人更甚,眼睛大大地突出,眼周还挂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脸也瘦得看不出原型,就像吸毒了一般。   萌仔抬头看向一间店铺的牌匾,上书:“藏香阁”。   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但对现在的萌仔来说这就是个好地方,探听情报的好地方,就算它去各大行政机构巡走一圈,也未必比在这里听到的情报多。   藏香阁又送走一位客人,老鸨甩甩手绢恢复了面无表情,一转头又堆上职业化的笑,一口一个“贵人”地迎上前去,说了不少好话,把人哄得晕头转向,不知自己是真的如此之重要还是被夸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们爽了就好了。   萌仔贴着门,一跃过了有些高的门槛,大厅里酒色生香,一些□□身上的衣服褪了一半,嫩白的手执着金红色的酒杯,不停地劝着抱着她的金主,脸上的红晕和口中不时逸出的微吟,着实让人难以拒绝,不过片刻便被抱着上了楼。   萌仔松了口气,还好他们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干事儿的癖好,萌仔也没有看别人办事的爱好,如果可以他更喜欢自己上,脑中不可抑地又浮上了那人的脸,也不知道他回去后没看到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希望他不会把它赶出去吧,就算再挨一顿揍,它也愿意。   萌仔的尾巴垂下来,夹在两只后腿间,把挺立的某个第三只腿遮在厚厚的毛下,萌仔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肉在前却不能吃的苦,世人能得几回尝?越是爱,越是难捱。              第47章 chapter 46   “韩岩兄,刚得的消息,那三人死了。”   “怎么死的?谁下的手?”   “不知道,听说血都被放干了,一个是在天一城出的事,另外两个一个是在办公室里被发现,一个在家的卧室里发现的,不过,听说都是在天一城死的,那天一城的池子都被血水染成了红色。”   韩岩沉默了一会儿,说:“天一城,那地方不是说安保最严的吗?怎么反倒让人先钻了空子?”   “可不是,当天晚上这死了人的事就传开了,整个西里,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在加上后来发现的两人,天一城现在的名气正盛呢。”政文说。   “这名气也是托着死人的名气,今天那些人也该来了,什么情况?”韩岩皱着眉头,问道。   政文耸耸肩,有些不耐烦地说:“就那样,他们一来就上雁雅楼,我们的人进不去,也不知道他们在捣鼓些什么,你说怎么死的不是他们呢?”   韩岩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他们就是主刀手,怎么会杀自己人,雁雅楼我去过,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要是没人带着,进去了就出不来,让你的人小心些,在外面看着就行,千万别进去。”   政文也像韩岩那样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那三人不也是他们的人?不能因为他们跟咱说了几句话就给换了阵营,咱人虽然少,也不能跟这些道德败坏的人……”   韩岩突然伸手一拍桌子,把政文后半句话生生堵回了肚子里,他吼道:“你懂个屁!人面都没认全就在这瞎逼逼,什么叫说了几句话就换阵营,我是这样的人吗?老刘是这样的人吗?什么道德败坏,道德败坏说的那些现在蹲在雁雅楼的伪君子!我说你能不能长点心眼,人为什么死啊?还不就是为我们这些常年不得见光的人死!”   政文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唬了一跳,没敢再说话,战战兢兢地坐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下来也坐不住,扭扭捏捏地像小姑娘。   韩岩左手对着他挥了挥,说:“以后在外面这些没有脑子的话少说,让你做什么事,做了就行,别自作主张地多做,也别偷工减料,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了,现在是能有一个是一个,路还很长,我们的任务还很多,去盯着吧,一切小心,有什么情况及时跟我说。”   政文的心也随着韩岩的话沉了下去,脸色肃然,没有早先半开玩笑时的轻松,他沉默着起身走了出去。   萌仔静静地趴在床下,眼睛闭着,两只耳朵却竖得老高,刚刚那两人的对话丝毫不落的都被它听了进去,作为一个常年混迹在各种阴谋诡计、无时无刻不处在生命危险中的人,它对于这些是再敏感不过。   幕后之人果然好计策,一招杀了人再嫁祸用的是顺手不已,既把异己除了,又让对手蒙了尘,可不是好手段嘛?看起来徐离尉的狐狸鼻子这回终于是灵了一把,也不枉他老是被误认为狗了。   韩岩一个人闷闷地坐在房间里,萌仔已经好几次差点睡过去,可是这人就这么坐在那儿它也走不了,只好放弃了外面大好矿藏,守着这一方沃土,期盼他能说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来。   许久,敲门声响起,外面寻欢作乐的声音偷着开门的空儿,钻进房里来,一串急匆匆的脚步声向着房间中央而去,跟着脚步声一同响起的还有一道尚算中年,却明显要虚弱得多的声音。   “老韩,他们动手了!”刘火激动地说。   韩岩听了他的话,也“嚯”地一声站起来,盯着他说:“在哪?”   刘火这时已经走到他面前,手拍拍他的肩,将他又重新按了回去,微喘了两口气,继续道:“你别去,那边现在正乱着,他们简直不是人,又死了好几个,要不是我跑得快,现在也是里边的一具尸体了。”   韩岩被他的话惊了一跳,忙上上下下打量了刘火一番,抓着他的衣袖道:“那你怎样?那到底怎么回事?”   刘火摇摇头,说:“现在不碍事,过几天就不知道了,他们说是新配方,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效果,他们只来得及给我用一种,就被我趁乱跑出来了,后一种倒是见效挺快,没两分钟就去了……”   韩岩放在桌上的手,恨恨地握着拳,他咬牙切齿了一会儿,说:“等两天,他们就要走了,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出去,你出去后,第一时间去找曲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刘火一把打断,他喝道:“你想干什么!不是让你不要参活进来吗?这次不比寻常,寻常都出不去,更别说这次,你一直在准备我知道,但不是现在,这种时候搞事无异于自寻死路,他们会嫌人少吗?他们只会希望有更多的实验体!”   韩岩默然,因为刘火说的是实话,他们寻常都出不去,更别说现在了,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刘火去死,却什么都做不到,明明他应该是有能力的。   突然一阵桌椅倒下的声音传来,桌上的瓷壶瓷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接着便是韩岩急促的呼声:“老刘,老刘!你怎么了?别……别……”   后面的话哽在喉里,他伸出手,轻轻放在刘火的鼻子下方,已经没有温润的气流扑上来了,韩岩维持着这个姿势好一会,而后,将另一条腿也放下,双膝并立,跪在刘火的尸体旁。   桌椅倒下的大动静引来了楼下接客的老鸨,她带人急匆匆地赶上楼来,二话不说一脚踢开紧闭的门,从门外开始嘴里就不停地骂骂咧咧,直到她走到离刘火尸体不足三米的地方,看见了地上躺着的人样,顿时声音卡在喉咙里再发不出来。   屋里的人都默不作声,静静地立在那儿,不是他们不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他们都被地上躺着的人吓到了,如果是普通的尸体,最多也就大叫一声,然后冲出去了事,过了几天除了点心理阴影什么也不会留下。   可是这具不同,它就像是“活”的一般,不停地在变化,偶尔手动一下、腿抬一下,如果不是角度太过诡异,很容易让人误会为它在跳舞。   最初的震惊过后,众人沸腾起来,在他们眼里,这事极为简单,这房间里就两人,刚还有桌椅倒下的声音,肯定就是他们俩遇事不和,大打出手,最后跪在旁边的那人给躺在地上的人注射了□□,躺着的人才会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死去。   人群瞬间乱了起来,有听到动静从别处跑过来看热闹的人,有害怕尸体的模样不断往外挤的人,也有保安之类的上前把一直跪在旁边始终一言不发的韩岩按住的人,人的本性在这一时暴露无余,不管他们都是如何地惨,见到比自己更惨的人,就喜欢落井下石,看到平常比自己好的人,如今成了这番模样,也难掩心中的兴奋与侥幸。   虽然没有很详细的信息,但能这么快得到这些,萌仔已经很满意了,它不关心这人最后会如何,也不能关心,为了一个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天的人,暴露了自己,不是它的做法,就他们刚才谈话的内容来看,在某个地方,还有许多和他们差不多经历的人在遭受非人的折磨,而那人一直在做的也是如何将同胞救出火海,也必定不会让自己的性命成为他们逃出生天的阻碍。   萌仔敏捷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有数不清的腿将要碰到它柔软的毛发,又被它躲了过去,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到了藏香楼外。   萌仔是从后门出去的,它贴着墙,绕到正门去,刚探出一头,就见街上一行人气势十足地向藏香楼来,为首那一人萌仔还见过,虽然没怎么接触过,还是见过他发狂的样子,全不似现在这般,人模人样。   他们到了藏香楼五米远处就停下了,饶有兴致地看着里面,其实里面也没什么好看的,所有人都被吓得惊慌失措,那些怂得只敢在妓院里左拥右抱的,更是硬都硬不起来。   韩岩被押着从里边走出来,两伙人就这么在藏香楼门口会和了,那衣冠楚楚的为首者,挑眉,微笑着对韩岩说:“怎么样,我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吗?”   韩岩没有说话,头上的青筋暴起,牙齿死咬着才没让自己忍不住喷死眼前的人。   可眼前的人并没有领会到他的好意,见他不说话便自己接着道:“其实也是他自己不自量力,以为凭着一身腱子肉就能扛得住,连后面的疗程都不配合,怪不得会死得那么难看。”   韩岩恶狠狠地盯着他,说:“曼简,你、你们会遭报应的!”   这一句报应,却让曼简笑了起来,他说:“你说报应,报应这东西最是难说,说不定就在眼前,说不定一辈子也遇不到,我为什么要为这不确定的东西,放弃既得的利益呢?你说是吧?换成你,也不会放弃的吧?”   说完他也没再看他一眼,一挥手,冷冷地喊一声:“带走!”   被带着走时,韩岩嘴里还骂骂咧咧,抓着他的人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烂布,堵上了这出言不逊的破口。   曼简依旧停在原地,直到又一波人从楼里出来,中间的临时担架上还放着一个已经看不出原形的人,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在曼简等人眼里,他与畜生没什么区别,所不同的,只不过是事情揭露后,他们会被套上道德沦丧的枷锁罢了。   曼简连眼神也不愿再分给他一眼,转身带着跟在身后的人一通消失在了小巷尽头,那个叫刘火的尸体,没有麻袋,就连遮盖的布也不见一块,他的惨样,就这么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路上走的行人也已经见怪不怪,围在一旁默不作声,眼中透着哀戚,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变成这样。   萌仔一只“小狗”行动往往不受限制,跑得也快,但这定律在他进入雁雅楼的时候被打破了。   雁雅楼表面上看相当于现在的酒店,萌仔刚进去在大堂里溜一圈,就被好几个伙计拿着扫帚赶了出来,当然它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就出来,所过之处鸡飞蛋打,把店里的客人气走了一大半剩下的要么是坐的远没受波及,要么就是被弄了满身油盐酱料走不了的。   大堂里的动静自然逃不过掌柜的耳朵,他满脸通红地跑出来,指着几个伙计的鼻子大声训斥,可见气得有多么坏,萌仔看着都替他焦心,要骂着骂着突然捂心脏倒下,那不就罪过了吗?   所幸,掌柜的没有心脏病,只是有高血压,也没有捂心脏,而是直接头上爆了血管,直挺挺下了地而已,他也没有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只是以后不能说话,也可能不能动罢了。   萌仔作为罪魁祸首当然不能安然地坐在门口看热闹,虽然它很想知道掌柜的最后死没死,它看到楼下大乱的时候,二楼也有好些人好奇出来看,其中一个正是电梯上遇到的熟人。       第48章 chapter 47   小镇的人都比较迷信,因为一只小狗,雁雅楼的声望下跌了好几度,他们觉得不详,都不愿在雁雅楼继续吃饭,拖家带口地都趁乱走了,有些住店的客人,见楼下的热闹平息了,也拾掇拾掇,留下房钱,换一间酒店住,一时雁雅楼除了打工的伙计和掌柜,就只剩了隔一段时间来一次的西装人。   都讲入乡随俗,西装人也不例外,他们换下了西装,穿上了这里人一样的古代服饰,不同的是,他们穿的是月白色的袍子,这对于小镇居民来说是不行的,即使是富有一些、有地位一些的人也不行。   伙计们围着掌柜,他们没有把掌柜送去医院,这小镇也没有医院,就连医馆也没有,他们也没敢碰掌柜,听说碰了会死掉的,他们不想担这样的责任,因为这里没有犯的错大错小之分,只要犯了错就要抓到牢里去,会有人给注射一针,那之后能不能活下来,活下来会不会有后遗症,全都不清楚,他们会把注射了的恶人放出去,侥幸还活着就算是躲过了一劫。   活下的人都改过自新,没敢再犯哪怕一丁点错误,当然也没几个人活下来。   出来看情况的白衣人,在掌柜的倒下时就回去了,过不久,楼梯转角出现了几个穿着白衣的人,其中一人边走边喊道:“都往旁边让让,空出五米来,也别碰他,要是谁给碰死了,就别怪我们不留情面了。”   瞬间,还围着叽叽喳喳的人群,往旁边扩了个大圈,留出的空地,半径绝不止五米,整个大厅静悄悄的,仿佛多一点声波就能把人给吓死似的。   四五个白衣人在掌柜的四周蹲下来,有两个打开随身带的急救箱,几人对掌柜进行了好一番检查,小小的急救箱,装的东西却挺齐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上头,他们发病者倒是见得多,就是没见过这样现场救的,可能终其一生就这一次旁观救人的机会,这拿出去都够说好几辈子,当然这里面不包括萌仔。   萌仔又钻了一回狗洞,当然这次它没犹豫,这地方听着看着高档,就连狗洞都比其他的要高大上许多,还带有掌纹锁的。萌仔研究了一会儿竟没发现有别的办法可以进去,当然这对于集美貌与智慧于一体的狼王大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它转头朝不远处,盯着它看了很久的黑白毛色的狗,抛了个媚眼,那目测是哈士奇的狗,瞬间换了个表情,嘴巴微张,长长的舌头漏了一半在外面,屁颠屁颠地向萌仔跑来。   两只犬类用人类听不懂的话交流了一会儿,那哈士奇高高地抬起下巴,颇为神气的走到狗洞的门前,抬起爪子往墙上的识别板上一按,“滴”一声,阻隔萌仔的门就“咔哒”一声打开了,萌仔冲哈士奇道一声谢后,便唰地消失在了原地,而哈士奇还在为萌仔奶奶的口音沉醉。    萌仔像是一只真正的小狗般,在雁雅楼的后院东嗅嗅西闻闻,一不小心就来到了处于雁雅楼主楼后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楼,约莫是店里掌柜、伙计的住处,然鹅,神秘如雁雅楼怎么会单独弄出一栋没什么用处的楼呢?   雁雅楼后院没什么人看守,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偷东西偷到这儿来,对爱搞事的人来说,来这儿撒野就像是到警察局光明正大的杀人,都不带嫌疑的,直接上刑场。   萌仔顺利地混入了楼里,与外表的古代建筑不同,里面就像回到了智能时代,不停走来走去的机器人,眼睛射出两道红红的射线,在各个角落来回扫视,杜绝一切不合规定进入的存在。   如果萌仔是人形态,他没可能在如此密集的射线下安全渡过,如果它只是一般的狗也没可能,可偏偏它两个都不是。它像跳绳一样,跳过一条条射线,忽而又从一道射线下面钻过去,最危险的一条射线,竟把它背上毛剃了一片,当然萌仔并不知道,那些狼毛从低空中落下,又遇到几道射线,化为了齑粉。   萌仔顺着楼梯爬到二楼,它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哪里又藏着杀器,这儿的监管没那么严,但气氛却是更紧张一点,穿着月白袍子的人也多了,不过掩体也多,萌仔随便往一个大家伙下面一藏,能躲好几天。   二楼的房间被厚厚的门和放不进一滴水的墙围着,像是什么大型核武器制造现场,这些房间没有狗洞,萌仔也没办法进去一探究竟,只得在大家伙的掩护下回到楼梯边,趁着一波人从一个房间换到另一间房的空挡,窜上了三楼。    三楼和二楼完全不同,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三楼的房间没有防辐射似的铜墙铁壁,而是像很多牢房一样的,上面铁棍隔着、下面铁棍隔着,中间一块实心的挡板。   很多房间都住了人,令萌仔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都可以随意进出,仿佛他们只是暂住在这里,过不久就会搬走,可是他们脸上的麻木却已然暴露了真实情况,他们并不会搬走,住到什么时候呢?他们不知道,只知道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就是他们生命走到头的时候。   萌仔贴着墙根走,每一个人经过它都会静静地注视一会儿,但那些人连一个眼神也不分给它,这一切在他们眼中就像是虚无一般。   一双米白色的鞋出现在走廊上,萌仔已见怪不怪,从下向上看去,两条裤腿空落落的,像是套在两根竹竿上,那两根竹竿还很虚弱,一点也不牢固,随时都有可能折落在地上。   统一的衣服萌仔已经看腻了,它飞快的跳过上半身,一张脸就这么撞入了它毫无准备的眼。   她的五官深邃,又在细微处带有东方人的特色,皮肤白皙,微卷的头发被随意地扎在脑后,她蓝色的眼也静静地看着萌仔,然而脸上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   萌仔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走,女子自那一眼看了它后,便不再管它,也不知道那一眼里的眷恋是否只是萌仔脑补出来的。   楼梯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一下把萌仔惊醒了,它焦急地往左右看,却没看见能隐藏的大家伙,而离他最近的只有女厕所,就在它犹豫着是当个本分守节的石头狼,还是当个能活到最后的色狼时,一双苍白的手将它托了起来,接着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被……带进了女厕所。   女人一间间地查看隔间,连放清洁用具的小隔间也不放过,确认里边再没有别人后,把萌仔放在洗手台上,轻轻抚着它背上被剃掉残留的毛,爱怜地看着它,久久未说出话来,连还是一样的麻木冷漠,眼里却落下几滴干瘪的泪珠。   “小晏,是你吗?你……来看我了。”似是不需要有人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下去,“你怎么能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你爸爸呢?我知道他又忙,以前他总是这样的借口来搪塞我,以免被我让带你去雪山滑雪。你不记得妈妈说过的,不要独自去危险的地方吗?那里有凶猛的大老虎,专门要吃你这样的小狼……”   妈妈絮絮叨叨,说的都是以前听腻了,宁愿跟着爸爸去雪山滑雪也不想再听,可是它现在只想把时间凝固在这时。   萌仔不停地往女人怀里钻,像小时候一样,发出撒娇的呼噜声,女人也不停地轻抚着它,她们与世界隔离了般,沉浸在重逢中。   然而,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女人只好停下手中的轻抚,将萌仔放在窗边,对它说:“厕所是唯一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你的一举一动、你的反常都被他们看在眼里,别留在这儿了,快走吧!”   萌仔往窗外看了一眼,斜下方是雁雅楼的围墙,围墙外面是一大片荒地,违和的是,那荒地里竟立着一座坟,墓碑上,女人温柔地笑,宠溺的眼神与刚刚女人看着他的眼神重合在一起。   萌仔匆忙回过头,身后哪里还有无论它什么时候回头都一脸温柔笑意的女子,有的只是被一群人扯着头发,掼在地上的女人,她满脸麻木,眼神冰冷,她被掼在地上后又爬起来,再掼,再爬,最后被注射了一管不知是什么的药物,不久,就像刘火一般,不动了。   不动,也只是她的思想不动了,没了思想、没了情感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跳着舞,直到最后,连身体也不动了。   那些人看完了这一场戏,把她的尸体抬出去,厕所的门又重新合上了,地上乱糟糟的,混着血和黑乎乎的水。   萌仔就一直坐在窗户上,它被回过头看到的那一幕惊呆了忘记要跳出去,它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没有发现它,它只知道,那个女人,终归是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萌仔坐在屋顶,看下方华灯流火。可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就是个旁观者,他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他不属于这里。   在大街小巷中,在被灯火照亮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脸上洋溢着最美的笑,他们高兴地拿着不知从哪淘来的小玩意儿走街串巷,他们好像没有痛苦般,永远只有这副表情。   萌仔看到了很多人,韩岩、刘火、政文、他的妈妈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和一个叫修伏晏的人有交集,只不过有的交集大些,有的也许连他们自己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打过交道。   韩岩、刘火、政文都是修伏晏曾经的亲密战友,和邝中南、巴盛一样,是他的得力手下,可是在一次任务中,他们失去了音信,从此再没有找回来。他的妈妈也因为一次意外失踪,之后收到的就是她的尸体,不过也只是给他们最亲的亲属看一眼,就火化了。   之后的一天,萌仔跑遍了整个小镇,从各路神仙处得来了流传于坊间的传闻、证据,它都收入了脖子上隐藏着的空间勋章。它没有再去过雁雅楼,去过一次,第二次就不那么好进了,甚至连那傻乎乎的哈士奇也没能进去,对此萌仔在心里小小愧疚了一下,不过这塑料愧疚情,在哈士奇见到它时满眼流口水中,碎了个彻底。   萌仔的身份虽然好用,但在它已经在雁雅楼出了名的情况下,就不是那么美妙了。那几人上回程电梯前,萌仔恢复了人形,他换上前一天晚上不知从哪家成衣铺里顺来的灰色长袍,不伦不类地套在身上,在电梯门快关上时飞速闪了进去,并迅速武力压制了里边的人,他们虽然练过一点,但对上战斗经验丰富的修将军来说,还是很不够看的。                第49章 chapter 48   在萌仔与暗处之人斗智斗勇时,颜潇也加入了开学的大军,他和单赫逸都是寄宿在学校,索性把白萨兰暂时安置他们的房子给退了。   他们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只在颜潇从学校回来的第二天一起吃过饭,本来约定好下午白萨兰做东,趁没开学到处去玩玩,然而饭才刚吃了一半,白萨兰就被家里护犊子心切的二哥给骗回了家。   用的理由还是很老土的母亲生病了,可偏偏白萨兰就是信了,颜潇倒是挺欣赏他这一点,毕竟孝顺。白萨兰被蒙了过去,颜潇却是看得清楚,试问在通讯网络那么发达的今天,有谁通知紧急事件还用亲自跑一趟的?这在千年前也已经过时了。他的理由还很充分,说是送到医院的路上,他顺路来接的,那么请问坐着飞行器在几万米的高空,你是怎么做到顺路来接的?   颜潇看着明显晃晃悠悠来抓人的白二哥,笑而不语,只在白萨兰询问似地向他看来时,冲他一点头,说:“你有事就先走吧,我们下次玩也可以。”   白萨兰既感激又抱歉,含着满眶盈盈的泪,跟着白二哥走出门去,他刚踏出去一只脚,又想到什么转过头来,对颜潇说:“我不会忘记付钱的,你们吃饱了再回去。”   听到这话,颜潇伸向红烧肉的筷子一顿,默默地收回来,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冲白萨兰优雅一笑,说:“知道了。”   待白萨兰关上门后,席间便似风卷了残云般,并非他们故作姿态,而是怕污了白小少爷的眼,平白让人家看不起,虽然白萨兰并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但时间久了难免会生出阶级不平等的观念来,他们的友谊是因为交易而存在,交易讲究的是一个平等,平等被打破,友谊出现裂痕,交易也就进行不下去。   与在测试期间住的四人一间小宿舍不同,真正开学后他们住的宿舍是四人的套间,一个小型客厅、简易厨房、一个卫浴、四个单间,对于颜潇这一个没有固定住所的人来说,简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颜潇还以为是白萨兰给他行的方便,对方却直接给他弄来了个官方解释,说是,测试的时候他们没有交住宿费,开学后交了住宿费自然就不能住那样的房间了。   颜潇一想还真是,交了钱还住那样的宿舍,学生不得闹起来,于是就这么安安然然地住下了。同宿舍的室友和他都是一个专业的,指挥系指挥与战斗专业,这个专业不好进,却是一定能去希远军校在南沙的训练基地演训的,而且最近的一次演训就在开学后不久。   在开学的第一天,他们就选出了班长和几个小队长,军校的日常活动不繁杂,除了训练还是训练,当然也有别的系的学生不用那么大强度地训练,而弄出来的例如□□比赛之类的娱乐活动。不过总的来说,事务不多,班长一个人倒也忙得过来。   这天,班长发了一则关于第一次演训的通知,原来这次的演训,新生不是必须去的,名额有限,通过选拔来确定参加的人。   说是参加,实际上只是成为队里的一员,旁观师兄师姐们对战,因为他们还没开始学,基本上也不会有他们出手的机会。但因为这是唯一一次机会可以旁观师兄师姐们对战,以后都是只有被压着打的份儿,新生们都不愿意放弃这次机会,其竞争之激烈,隔着屏幕也能闻到。   自接到通知的那一天起,颜潇除了上课、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是泡在训练室里的,说是选拔,不过是挑一些体能好一些的人去,不要求你有多好的技能,至少保命的能力要有,不说能给师兄师姐们帮忙,别让他们还得分出神来保护你就算是万幸的了。   颜潇觉得新生的加入可能也是对师兄师姐的一个考验,毕竟战队里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很强的,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拖后腿,能有效地分配人员,学会怎样让看起来无用的人发挥作用,才是他们真正要学习的内容,也是他们这次演训最大的收获,学校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忙碌的一周总很快就过去,转眼就到了周末,颜潇在训练室开放之前等在了门口,他到时,门口已经等了好几个人,在开学第一周就那么积极的,不用说也是立志要参加第一次演训的新生。   颜潇一到,几人抬首向他看来,眼里早已炸开了火花,空气中的□□味浓郁得要窒息。   颜潇只是对他们点点头,礼貌地笑了笑,又低下头掏出终端,一打开网页,置顶的几条新闻全是关于那热了好几个星期的话题,原本已经快消下去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又爬上了头条,颜潇手指滑动了一下看标题,那审美很符合标题党。   颜潇索性退出了网页,进了另一个有权限设置的网站,这网站包含了很多官方的新旧的消息,甚至有些限制级的内容也能找到,视用户的权限而定,能看到的内容会有差别。   颜潇点开最新的一条信息,还没加载出来,训练室的门就打开了,他只好摁灭了屏塞进衣兜里,跟着围在门边的那群人一起进了去,刚一进去,角逐就开始了,他们动作极快的向自己要做运动的机械跑去,颜潇也向着平常用惯的跑步机过去,却有一人从后面赶上来,径直向着那台跑步机。   颜潇不欲与他争,脚步一转,去了另一边还空着的跑步机上。   刚一会儿,颜潇才刚调好了跑步的路程和速度,那边就发出一声惨叫,所有人都停了下来,颜潇也想那边看去,只见和他抢跑步机的人,捂着脚坐在旁边的地上,满脸痛苦,哀嚎声就是从他嘴里发出的。   训练室的管理员闻讯赶来,旁边的人也围了过去,地上已经铺了层鲜血,还不停地有血滴滴落在上面,那人的右小腿和膝盖上插了密密麻麻的图钉,血从图钉戳破的眼里涌出来。   人群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有些胆儿小点的,都不敢再正眼瞧他,转过脸去,心底儿一颤一颤的。   管理员过来后,也没敢碰他,掏出终端打给了校医院,众人的目光从人身上转了出来,落在了不停转动的跑步带上,上面还残留着十几颗图钉,钉尖又长又细,看得人心里凉凉的。   出了这事儿,大家都没心思锻炼了,害怕下一个被钉子钉上的就是自己。管理员送走了伤者,训练室的人走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也被管理员劝走了。   颜潇皱起眉头,虽说这些器材是公共的,但人们一般会挑自己喜欢的位置、用习惯了的那台,如果不是那人横插一脚,那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就是颜潇本人了,如果不是巧合,那么就是有人要对付他,颜潇不相信有人会把钉子放着玩,然后巧合地让自己撞上,可是有谁要和他过不去?   希远军校很出名,它更注重的是学生本人的能力,而非家世,学校里虽然不乏家世好的人,但总体的环境并不会让人厌恶,对于有私仇的学生学校也有一套制度,可以公开比拼,下了擂台的恶意挑逗,都是不合法的,要接受学校的处分,所以也不会有人放着好好的挑战机会不用,转而非要去让学校处分。   而且放钉子这样阴险的计策怎么也不像军人光明磊落的作风,如果真是针对他,幕后之人也一定不会就此收手,只是不知道下一步又会来什么。   不知不觉来到了飞行器上落点,颜潇径直上了辆出入学校的飞行器,他去了单赫逸学校附近的健身房,打算训练完就履行诺言去单赫逸学校看他,两人还订了在殊封城到处探险的计划。   然而最终这计划并没有成行,因为到了下午,颜潇就被班长的一道通讯给叫了回去。   看着会议室沉重的门,颜潇心里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伸手敲了门,“叩叩叩”三声后,里面传出“进来”,颜潇开门进去,只见长长的会议桌,只坐了一个辅导员和两位不认识的老师,他们在颜潇进来时,不约而同地投来质疑的眼神。   颜潇被看得莫名其妙,乖巧地说了声:“老师好。”   辅导员冲他点了点头,指着旁边的椅子对他说:“你先坐下吧,就问你几个问题。”   颜潇坐下了,要说有什么事会被辅导员找,最近的也就一件,那就是今天早上训练室发生的事,这事儿影响极其不好,会被找来问话也实属正常。   “是不是准备参加第一次演训啊?看你最近挺长时间待在训练室的。”辅导员微笑着说。   这本来也就是颜潇的目的,没什么好隐瞒的,他点点头,说:“是呀,听说第一次演训有师兄师姐们带着,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很多人报名,他们都挺厉害,我就紧着时间训练,希望能选上吧。”   “开学一个星期,吃的住的都还习惯吗?”辅导员又问。   “挺好的,我适应能力强,吃得饱睡得好,室友、同学也都挺友爱,没事儿就秀秀肌肉什么的。”颜潇笑嘻嘻地说道,仿佛迫不及待要和老师分享同学之间趣味儿的娱乐活动。   颜潇两句话,就把辅导员接下来连串的寒暄问题都回答完了,再问下去话题该跑偏了,辅导员只好作罢,他说:“今天早上你也在训练室,知道有个同学受伤了吗?”   听到这儿,颜潇仿佛才明白辅导员要问什么,他收了笑,脸色凝重下来,说:“知道,那跑步机上不知为什么有图钉,那位同学被……唉,他现在怎么样了?”   辅导员沉默下来,与另外两位老师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说:“那位同学……以后可能都不能参加训练了。”   颜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有一股不知何来的愧疚堵在心头,会议室一下静得能闻针落,他们听到这消息尚且无法接受,多么好的一个青年,未来国之栋梁,就因为这样一个意外,生生被剥离了战斗队伍,当他听到这个结论,心中之苦,又有何人能体会?   辅导员沉吟了一会儿,打破了这沉重的气氛,继续道:“肖远同学,看记录,你昨晚是最后一个离开训练室的,能不能说说,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或者有人的行为奇怪的?”   如果管理员不算的话,他确实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但要说什么奇怪的人和事,他还确实没有看到过,颜潇如实地摇了摇头。   辅导员像是早知道他的答案似的,继续问下一个问题,他说:“有人看到你是最后一个用那台跑步机的,而且这几天你也一直在用,是这样吗?”   很寻常的知情调查,在问到这里时,瞬间变了味,颜潇终于知道那一丝不好的预感来源于何方了,他抬起头直直与三位老师对视。                第50章 chapter 49   颜潇直直地盯着三位老师,抿了抿唇,说:“没错,昨晚最晚走的是我,这几天我也一直用的是那台跑步机,因为用习惯了,我去的时候也没有别的人用。老师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偏偏今天没有用那台?说实话,差一点,我就成了那个无法再参加训练的兄弟。”   他的口吻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却在老师心中砸下一坑,他们也不愿相信才17岁的少年会做出这般恶毒的事,听了颜潇的话,他们竟是松了口气。   颜潇话都说到这儿了,再多也没什么好问的了,老师安抚了颜潇几句,就放他走了。   颜潇回到宿舍,意外地发现平时不是窝在房间里玩电脑,就是躺在沙发上刷终端的三个室友,竟破天荒地围坐一起,不知在聊些什么,聊得兴致勃勃,但一见颜潇回来就齐齐闭了嘴,三个人三种不同怪异的眼神看着颜潇。   颜潇挑了挑眉,一瞬间有种把他们这样子拍下来当表情包的冲动,他问:“你们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那三人动作一致地摇了摇头,连说“没有没有”。颜潇也不觉得有什么,边走边随意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是什么好玩的事吗?”   一听他说刚刚的事,三人又缄默了,都似鹌鹑顾左右,就是不看他,其中一人可能觉得气氛有点奇怪,结结巴巴地说:“也……也没……没什么好玩的。”   颜潇一个个看他们,越看越觉得有问题,片刻好似明白了什么,正色下来,说:“真的?”   那人忙点点头,又捅了捅左右两边的人,那两人接到他的明示也一起点起头来。   颜潇勾起嘴唇,往沙发背上一靠,说:“那正好,我现在挺无聊的,有无聊的事打发时间再好不过了。”   三人:“……”   有两人站起来要走,颜潇忙招了招手,主家范儿地说:“哎,别走啊,难得聚一块儿,一起听个故事怎么了?来来来,快坐下,苏杜你快讲!”   苏杜磨蹭了半天,见逃不过,终于在颜潇暴发边缘说了话,他道:“就……就是今天早上,有个人在训练室被钉子刺了脚的事。”   “哦。”颜潇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说:“那你们知道多少?”   苏杜眼神躲躲闪闪,被颜潇一问,手心紧张得出汗,他说:“也没多少,听说那些钉子是事先铺好了在跑带上,那人一跑就踩着了钉子跪下去,他一条小腿都变得血肉模糊,挺恐怖的场面……”   颜潇点点头,也不知是赞同他哪一句,见苏杜停下不说了,看向他道:“还有吗?怎么不说了?”   苏杜弱弱地补充了句:“他们都在传,说是有人铺了钉子上去特意要报复人。”   颜潇毫不意外,依旧微微笑道:“传了是谁要报复谁吗?”   苏杜嚅了嚅嘴唇,刚张开嘴要说话,就被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室友抢了词,他状似不耐烦地说道:“如果你没做,会被别人这么传吗?”   这句话就是一把撕了横陈在几人之间薄纸的刀,一直讳莫如深的话题就这么平平白白地摊在几人面前。   颜潇含笑看着说出这句话的室友,对方却不敢看他,颜潇语调依旧平静,好像没有什么能惊动他,他说:“没错,我没做,为什么会怕别人怎么说?可是众人的眼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都是雪亮的,他们只能看到摆在眼前让他们看到的东西,无法也看不到藏在层层幕布下,那被打入地底真正的、可笑的所谓的真相。”   说完这句话,颜潇自嘲地笑了笑,他捏住两眼之间,揉了揉,说:“虽然只在一起住了一个星期,但再怎么说你们也是我来到学校最先遇到的人、朝夕相处的人,你们对我的看法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别人怎么看我了。也不怪你们,毕竟每个都有自己的看法,但只看表面不深究,毕竟不是一个好习惯。”   说完这句话,颜潇就起身走回房间,留下心思百转千回的三人,他关了门,把自己扔在桌边的椅子上摊了会,捞起床上放着的睡衣走了出去,那三人见他出来一致地看过来,但颜潇理都没理,连眼神也没舍得分过去一个,径直走到浴室里,他太累了,心理的负担比负重的沙包不知重了多少倍。   一夜过去,三位室友细细品磨,觉得颜潇说得有道理,他们不应该听了别人的话就给颜潇上标签,连过问一下他都没有,在怎么说人家也是当事人,如果有什么内情呢?   他们齐齐坐在沙发上,等着颜潇起床,跟他道一声歉。可是他们足足等到了十点,颜潇也没有出来,三人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答,三人心下一跳,不至于吧。忙打开门,一瞧,里面哪还有颜潇的影子,他早八百年就出去晨练,现在也不知躲到哪个角落看书去了。   学校很大,风景也很不错,周日早晨的校道几乎没什么人,很适合养生慢跑,颜潇慢慢地迈步、深深地吐纳,这时候适合绝美的心情,他把那些糟心事都暂时忘了,不去管那些不怀好意的言论、不去管师父酝酿的大事、不去管深埋的心事,如果人一生就跟这游山玩水多好,山和水都不会骗人 ,奈何,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个欺骗堆积起来的。   可是总有人爱扰人清闲,似乎别人爽了他就不爽,他不爽就要让别人也不爽,然后他就爽了。   颜潇沿着校道慢跑,路遇三人,他本来是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可是那三人一看是他,就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那三人块头又比较大,撸起袖子来,就像要把颜潇倒着拎起来,从头到尾嚼个稀巴烂。   颜潇停下脚步,冲三人一抬下巴,说:“你们是谁?哪儿来的?找我干啥?”   三人见颜潇傲慢的态度,极其不爽,虽然颜潇的皮肤比他们男神的好、鼻子比他高、眼睛比他好看,但颜潇眼里的痞气和全身每个毛孔散发着的傲慢,一看就让人很想揍他。   那三人也就这么做了,他们没有以多欺少的概念,揍人总是一起上,颜潇早已做好了准备,在他们的拳头到的那一刻,便往后退去,躲过了一招。   颜潇谨记校规没有还手,只一个劲儿地往后退,那三人见颜潇跟个泥鳅似的,抓又抓不住,打又打不着,更加不爽了,只见他们默契地将重心压到下盘,全身的力气集中到了右拳,“嚯”三道风声合为一道,从三面向着颜潇去。   颜潇等的就是这一刻,他邪笑着往下一蹲,那三人脸色齐变,可他们是用了全身力气打出拳,已经收不住势了,三个大拳头,把路边的绿化树砸出了三个坑。   颜潇从树后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捂着手不断哀嚎的三人,而后看向他们身后的远方,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也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惹了你们,或是你们身后的人,也不知道明明有光明正大挑战的机会,为什么要用那么危险的方式来揍我,作为未来的军人,光明磊落一点不好吗?”   “哼,这话不应该对你自己说?你往跑带上放钉子就很光明磊落?在一旁看着人倒霉很爽是吧?我也想问,我们冉越怎么惹你了?让他一个那么可爱的、勤奋的、无辜的人,废了一条腿,你的良心、你的良知呢?”其中一人停了哀嚎,一个劲儿地喷颜潇,仿佛想把所有的口水都喷出来淹死他。   “我没有想害什么人,那些钉子也不是我放的。”颜潇说。   “既然不是你,那天早上你为什么不去那台跑步机,就那么刚好换了一台,你原先的就出事了?你敢说你没有事先知道?”另一人道。   颜潇回头看了一眼向着他们走来的,昨天刚见过的另外两名老师,他苦笑着说:“我就该活该被戳吗?”   两位老师看他的眼神明显比昨天要不好了许多,仿佛已经确定了就是他干的那般。他们走到颜潇面前,漠然道:“肖远同学是吗?”   颜潇点点头,茫然地看着老师问:“两位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位老师说:“关于昨天的事还有一些疑点,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颜潇点点头,理所当然似的走向老师,没看到身后幸灾乐祸的三人,他们看着颜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垃圾,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两位老师挺厉害的啊,这样都能找到我。”颜潇状似无意地说,仿佛他只是觉得无聊随便找的一个话题。   “你别误会,学校不会做监视学生的事情,是有人跟我们报告你和其他同学打架,我们才赶过来的。”一名老师说。   颜潇轻笑了一声,说:“学校当然不会监视学生,但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布局,把我死死套在圈里的人,要跟踪一个没有后台的学生,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老师皱着眉,转过头看着他,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颜潇摇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和你们一样两眼一抹黑。”   “你放心,如果真的不是你干的,我们一定还你个清白,前提是你得配合我们。”另一位老师如是说。   颜潇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他能隐隐感觉到幕后之人绝对不简单,能如此迅速把握舆论方向,还将对他不利的证据适时地送到老师手中,绝不可能只是心血来潮随便找一个人替罪,从一开始他们要对付的就是他。   这次颜潇被带到了一个十平米的小房间,里面放着一张桌子和三张椅子,布置得就跟个审讯室一般,颜潇猜这可能就是他们进行被审讯训练的地方,这样的房间一般会有多种刑具,虽然表面上看不到,也许就藏在某面墙里。   两位老师让颜潇坐下后就出去了,随后进来两个没见过的人,他们和颜潇面对面地坐在桌子后头的两张椅子上,一人打开手中的资料,照本宣科:“肖远,17岁,希远军校一年级新生……”   刚念了开头两句,就被颜潇喊了停:“哎,行了行了,这些我都知道,是我本人,跳过跳过,直接讲正事吧,刚刚那两位老师说,昨天还有问题没搞清楚,找我来问问清楚。敢情你们是把我当犯人了?”   两个年轻的、看起来像是刚毕业的军校生,对视了一眼,很爽快地直接进入正题:“9月7号晚上,你是最后一个离开训练室?”   颜潇点点头,那人又问:“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不同寻常的现象或行为?”   颜潇想了一会儿,说:“没有,训练耗精力又耗体力,没空管别人,大家都是自己训练自己的,除非像昨天早上发生的这么大事,否则都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9月8日凌晨1点到3点,你在什么地方?”   “在宿舍啊。”颜潇挑挑眉,在对方盯着他时,他也不停地打量着他们。   “在宿舍做什么?”   “睡觉。”颜潇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们,凌晨一两点还不睡觉,我又不是作者那个大变态。   “有……有……”   “我不和别人睡。”颜潇直接打断他的问话,对方可能也是第一次审人,搞得比受审问的人还紧张,被他那么一打岔,也问不下去了,无奈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旁边那人好一点,他直起身,双肘支在桌子上,对颜潇说:“我劝你最好说实话,坦白从宽这句话在哪都适用。”   颜潇觉得有些好笑,是不是要把凌晨一二点做的梦告诉他们,他们才肯相信他,哦,也不一定信,他们会说这都是他杜撰出来的。   对方见他不说,便将手上的终端取下来,调成投影模式,放出了一段视频。   视频的主角是个黑影,他悄悄潜入一个室内,室内并不太暗,还有点点微光,隐约能看出来那是在训练室。黑影熟练地绕过训练器材,走到颜潇经常使用的跑步机前蹲下,捣鼓了半天,又像来时那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接着跳到了另一个监控拍到的画面,里面的人穿着一身休闲服,运动鞋上的标志反射路灯,亮得明显,他快步向前走,很快又重新隐没在了黑暗中。   “后面这段视频是从体育馆后门一个隐蔽角落里找到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那人说。   视频上人的服饰和颜潇的简直一模一样,就连发型、走路的姿势也无可挑剔,好像就是他本人一般,颜潇没什么可说的,因为他无法反驳,他没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也没有监控拍到那人的正脸,世上是没有完全一样的人,除了双胞胎,可是他没有,所以这视频上的人只能是他。   对面审讯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审讯室里只有颜潇一个人,但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着,直到他什么时候“想通”了,才有可能从这里出去,然后面临着什么,他不知道。                                        第51章 chapter 50   白萨兰回到家,正值周末,可是花园里静悄悄、家里也静悄悄的,自从上次二哥用母亲生病骗他回家而不能跟颜潇出去玩,他已经一周没有回家了。可是他参加的一个活动要用到的资料在家里,他不得不回来取。   他已经想好了,就算二哥送他限量版的飞行器,也绝对不会原谅他的。他才不和他们说话,谁让他们自诩是家长就管这管那,连他交朋友也要管,做什么也要时刻盯着。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家里竟然没人,那也谈不上什么装不装了。   家里的阿姨替白萨兰打开门,看见他回来也没有很意外,她们家的小少爷从小到大都是一样的调皮,做出什么事都不觉得奇怪,再生气说不回家了过几天也还是会回来,她说:“小少爷回来啦,老爷和大少爷在楼上,要不要我去告诉他们?”   白萨兰一听父亲和大哥在家就怂,忙摁住阿姨的手,说:“不用了不用了,谁也别告诉,我回来拿个东西就走。”   说完冲阿姨做了个鬼脸,白萨兰飞也似地跑到楼梯边,三步并两步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姨看着他的背影,微笑着摇摇头,走到厨房,吩咐多做些小少爷喜欢吃的菜,厨房管事一听明了,钻进厨房嚷嚷得整个厨房的人都知道消失了一个星期的小少爷回来了。   说起来,白萨兰长那么大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离开过家人,一个星期没见家人,甚至连视频也没有过,还是有点想的,虽然他不想承认。白萨兰悄悄下楼,发现老爸和大哥竟没在书房,而是在二楼的阳台上,白萨兰心里一喜,放轻了脚步,像小时候那样潜藏在隔着阳台的门的帘子后面。   “才那么点大的孩子,心思这么沉,真是他吗?”白爸爸看着花园里迎风微扬的树,闲聊似的问道。   白大哥转着手中的茶杯,说:“不知道,应该不是,罗爽铁了心要整他,就算他什么错事都没做,也能被做错事。”   “他的真实身份还没查出来?”白爸爸看着自己最为得意的大儿子道,语气中带着些戏谑,像是在说竟然有你查不出来的事。   白大哥诚恳地一笑,大方承认:“我又不是神人,怎么可能事事都查得出来,虽然没查出来,但我还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白爸爸难得有了点兴趣,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寻常事他看都不看一眼,能被他称为有趣的事,一定很有趣,他追问道:“什么有趣的事?让你这正经魔王都觉得有趣了。”   白大哥自动忽略白爸爸的调侃,说道:“在来殊封之前他在海宁镇落过脚,而前不久,海宁镇死了个小家族的老爷,好几个家族都派人去了,听说死得蹊跷,那个小家族就是罗家的一个远支,如果那个人的死跟肖远有关,罗爽会对付也说得上了。”   白爸爸疑惑地看着儿子,问:“一个远支的家主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死了再换一个不就行了,怎么罗爽也管这些事了?”   白大哥没有直接回答白爸爸的问题,他说:“小老爷在当地的名声不是太好,他经常就跟在别的家族采能量石队伍的屁股后面捡漏,很多家族都很不满意,但碍于他后面的罗家,只得忍了下来。”   “能量石,这确实很诱人……”白爸爸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罗爽也真是不择手段,想直接把人搞残的,结果弄残了别人,现在又想栽赃给他,连那去下钉子的人都是照着原样儿打扮的……”   “的”字音还没发全,白大哥一转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大喊一声:“谁!”二话不容说地追了出去。   怎奈,他一个整天坐在办公室里、上班有人送下班有人接的上班族,哪里跑得过成天不得闲,跳来跳去的白萨兰。   等他追到院子里,白萨兰已经坐着飞行器飞到半空了,后面跟着跑出来的阿姨,看着远去的飞行器,摇摇头又有些好笑,小少爷这次是真气惨了,说拿个东西就走,还真的是。   白萨兰开着飞行器一路绿灯地直接开到颜潇宿舍楼下,连招呼也不用打,奔上楼猛拍他们宿舍门,良久,久到他想直接砸了门进去,门才打开,他张嘴就要把听到的消息告诉颜潇,一抬眼却发现眼前的人他不认识,他也不管什么家族礼仪了,直接扒着对方的手,问:“颜……不对,肖远在哪?快,让他出来!”   “肖远不在。”苏杜说。   白萨兰快急死了,他说:“那他去哪儿了?”   苏杜结结巴巴地半天没说出来,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一横,说:“他被校督的老师扣留了。”   白萨兰惊了,他问:“他怎么了?为什么要扣留他?”   苏杜既然都说出口了,也就没打算保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给了白萨兰,最后还说:“听说校督的老师找到了证据,刚还来人搜查肖远的房间,说是要查证。”   白萨兰又一阵风似的跑下楼,要赶去把颜潇解救出来,没成想,刚到楼下,就见自己飞行器旁站着一人,可不就是他那除了正经事外找不到乐趣的大哥嘛。   刚听了大哥和爸爸对话的白萨兰瞬间怂了,但是一想颜潇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又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胸膛弄得鼓鼓的,向大哥走去。   他想大声地对大哥说一声“别挡我路”,却在大哥抓住他后领时,鼓鼓的胸膛瞬间泄了气,他掰着大哥细长却有力的手指,哀嚎着求饶。   “怎么,有长进了,敢偷听我和爸讲话了?”白大哥咬牙切齿地说。   “别别别,哥,我错错错了,我也不是故意的……”白萨兰认错辩解一通来。   白大哥也心疼小弟,放开他道:“说说,你错哪儿了?”   白大哥一松开,白萨兰瞬间溜了开去,边大声对大哥说:“大哥,回头再跟你认错,我现在有急事,真急事儿,去晚了要出人命的。”   白大哥怎会不知他的所谓急事是什么,朝远处招了招手,说:“唉,算了,我带你过去,你就算有能耐跑过去,你朋友也早没命了。”   白萨兰犹犹豫豫地走过去,上了白大哥的贼船,白大哥揉揉他的头,说:“我可以帮你,但事后你要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与此同时,颜潇这边形势又出了新变化。   校督的老师们在颜潇宿舍找出了与视频上一样的衣服,而鞋子就穿在颜潇脚上,此外还在颜潇未上锁的柜子里找出了与现场一致的钉子。   罪名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大家也一致认定了颜潇就是那个放钉子谋害同学的人,只差他的口供,弄清起因经过结果,这件事就算完结了,该怎么罚的怎么罚,该怎么判怎么判,然后给全校学生敲个警钟,颜潇就可以消失在希远军校了。   这样惊动全校的大事自然而然传到了管理学校一应大小事务的万峰副校长耳里,他从一堆文件后抬起头来,盯着来报告的助理。   助理被他看得发慌,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刚想问怎么了,万峰就开口道:“肖远这名字怎么好像有点耳熟?”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询问助理说。   刚说完,他就在桌上一通找,终于在一个文件中找到了闪着绿光的终端,他找出邝中南的聊天记录,然后恍然大悟,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上面一大堆没处理完的公事,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到校督部走一趟,你们拿去分了吧,辛苦了!”   小助理哭丧着脸,他一点儿也不想拿去分了,他们桌上的文件已经是这的五倍,如果万校长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定会安慰他一句:“那我这一分不就没多少了嘛,还不及你们那儿的十分之一呢。”   对于万校长的到来,校督部是很慌张的,他们没想到万校长既然这么重视这次的事件,于是更卖力地工作了,不过片刻就把报告交到了万校长手上。   万峰一看,瞬间脸色就不好了,本来他脸色也没多好,将军吩咐要看好的人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这简直不能忍,那帮兔崽子还好样儿的,没结案就把报告也给整出来了,还怕自己看不出来似的,写颜潇的品行有多坏是多坏,连牢里蹲着的都比他优秀。   希远军校的风气和军队的要求是一样的,忠诚、不虚假、杜绝一切权力上的便利,作为一个校长,他不可能自己先打破这一陈规,不然他以后还怎么服众。   这些证据确凿,在没有新证据推翻这个结论前,就算是最后结果了,确实该判了,可是颜潇又是将军下令要他看好的人,这点事都做不好,还怎么跟着将军做大事?   在万峰无限纠结时,一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万峰不耐烦地转过去,然后一愣,随即大喜,那人走过来,伏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万峰兴高采烈地跟着他走出门去,出去前还有意无意地将手中的报告扔进了碎纸机。   颜潇靠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不知道换了第几波的人,这些人来来去去不是问的那些问题,就是拐弯抹角想从他口里探出点东西来,可是颜潇一句话都不说,就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知疲倦的表演,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校督的人真特么多,俩人俩人地换,都不带重样儿的。   对面一人絮絮叨叨,试图和颜潇搭话,这时,门“叩叩”响了两声,而后被打开,之前来撬过颜潇嘴的人走进来,对颜潇说:“你可以走了。”   被打断的那人嘴里还有半句话,尴尬地张着嘴吹冷风,颜潇只愣了一会儿,整理了番衣服,边走边问:“终于找到证据证明我清白了?”   那人说:“不是,是有人担保你。”   颜潇是真糊涂了,他搅死了脑细胞也想不出来谁会来给他作保,他问:“是谁?”   那人马上满脸崇拜地看着他,说:“是修将军,你是怎么认识将军的?和他很熟吗?”   颜潇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想到这人刚审讯他时,傲慢的态度,他就不想理他。   颜潇被带着到了一间围满了人的休息间,里头果然坐着修将军,虽然外面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里面却宽敞,毕竟没有几个人敢在修将军面前瞎晃悠。   颜潇走进去,只见那人一如既往地穿着墨绿色的军装,全身上下一丝不苟,寸板发型没有拉低他的颜值,反而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为立体,本来俊美的容貌,多了些硬朗的气质,不止迷女人,也迷倒了一圈男人。   颜潇走了进来,修将军的眼也随之看过来,他的眼神很恐怖,凌厉而充满杀气,不过他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盯着不远处的饮水机,仿佛那里面的水和他有仇。    第52章 chapter 51    直到走近,颜潇才看清修将军眼里布满了血丝,光辉威严的形象一如既往,只是脸上多了些疲惫,腰背的挺直也少了些铁骨铮铮的味道,显得有些僵硬。   颜潇乖巧地走过去问了声好,修将军像是才看见他似的抬起眼皮给了他一个眼神,随后转向校督部的主任,示意他继续说话。   校督部主任有苦说不出,他怎么知道这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普通学生会和修将军有关系啊,这个几百年都来不了学校几回的将军,今天竟然破天荒为了一个学生的事跑来学校,而这个学生还被他们下了“死刑”通知单。   颜潇就静静地坐着,听校督主任是怎么把他一个证据确凿的凶犯,说成是证据不足暂时拘留的嫌犯。   修伏晏眼神一扫,校督主任登时就不敢说话了。修伏晏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去,说:“你说的证据呢?”   校督主任听了,忙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站着的副主任,说:“快去拿来给将军瞧瞧。”   不一会儿,副主任捧着个投影仪和一个证物袋走进来。证物袋里装着几百枚图钉,各种型号都有,校督主任解释说:“这图钉是从肖远同学房里找到的,和昨儿铺在跑步机上的是同一牌子。”   “光凭这个你们就说是他干的?”修伏晏不悦皱起眉看着他手里的图钉。   校督主任连忙摇摇头,接过副主任手里的投影仪,说:“当然不是,我们还找了监控,监控上拍得清楚呢。”   说着他摁了开关,把视频投在墙上,一开始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清,只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房间里待了不多久就离开了,接着便是外面清晰得反光的画面。   修伏晏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轻笑了声,他往后一靠,浑身的僵硬也放松了些许,说:“虽然装得很像,但不是他。”   颜潇回过头看向修将军,有些讶异,他是怎么知道的?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这个修将军是怎么一眼认出视频里的人不是他的?颜潇确认自己没有见过修将军,听倒是听过,还是师父训练他记忆力时提到的。   师父的原话是:“阿潇,你以后见到修伏晏那小子别忘了夸他记忆力好,然后再把他完败,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嚣张了!”   不止颜潇其他人也很惊讶,修伏晏没有吊人胃口装高知的毛病,他薄唇微启,缓缓道来:“视频上的人重心在右脚,虽然不是清楚,但看得出来,每次换到左脚支撑的时候,他膝盖都会不自主的弯曲一下,再结合他的走路速度,不难猜,他左腿有伤。还有手臂也不能自然下垂,拉直的时候很僵硬,所以小臂总会不自主地抬起来。”   众人又看了一遍录像,在修伏晏的指点下,他们发现还真是这样,校督主任的心放下了一半,又提起了一半,他说:“那……那图钉怎么解释?”   修伏晏像是看傻逼一样看着他,说:“既然那么厉害能在半夜进去训练室,潜进学生宿舍放个东西也不足为奇吧。”   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对万峰说:“为了保证学生的安全,你给他换个宿舍吧。”   万峰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误会他的意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但是那人冷若冰霜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   颜潇从休息室出来时,刚好看见跟着校督主任秘书从走来那边走来的兄弟二人。   白萨兰一看见他就无比激动地要冲过来,不过被大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后领,又给扯了回去,白大哥礼貌地冲颜潇一笑。   颜潇抬步走过去,路上还伴随着白萨兰英勇的宣言:“潇哥,不用怕,我一定会把害你的人揪住,把你救出来的!”   颜潇笑着,手放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出来了。”   白萨兰一愣,说:“坏人揪出来了?”   颜潇摇摇头,说:“没有,只不过证明不是我做的了,揪坏人是校督部老师的事儿,你别抢了人家饭碗。”   白萨兰觉得很有道理,要去颜潇的胳膊,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他的动作僵在了半空,完了,忘记大哥还在了。   “阿兰,这就是你朋友吗?”白大哥说道,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眼神却不那么友善了。    白萨兰僵了一会儿,抓起颜潇的小臂,回头对白大哥甜甜一笑,说:“哥哥,到了飞行器再跟你说。”   颜潇和白萨兰手拉手向外跑去,留下白大哥看着不远处的修将军,修将军却没有看他,他看着白萨兰拉着颜潇的手,谁也不知道他冷冷的外表下,是怎样的想瞬间变身成萌仔扑在颜潇怀里,然后用谁也听不懂的话,吼一声“颜潇是我的”。   三人上了飞行器,白萨兰战战兢兢地坐在颜潇身边,任由大哥眼刀子刮他,他也不坐过去,白大哥无法,有外人在不能发作,也就随他了。   白大哥依旧是礼貌地微笑,他说:“你好,我是阿兰的大哥白萨林,我知道你同学都叫你肖远。”   白萨兰搓搓手,他以为大哥会先问自己,没想到他直接问了颜潇。   颜潇点点头,没有否认:“是的,同学都叫我肖远,白大哥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颜潇,颜色的颜,潇洒的潇。”   白大哥点点头,说:“颜潇,好名字!据我所知,你并不是殊封本地人,甚至都不是西里的人,为什么会想到希远军校来上学?”   颜潇并不奇怪他会知道,相反,如果白大哥不问,还会觉得奇怪,对于一个把自家孩子宠上天的家长来说,不查自己孩子身边突然出现的神秘男孩,才是不正常的。   颜潇低下头,上齿咬了咬下唇,好一会儿,才说:“我……不是来上学的,是想找我师父。”   这话倒是出乎白大哥的意料,师父这个称呼现在已经很少听到了,大多是叫老师,而“师父”称呼流行的时候,也只存在于历史书,和一些小说中,他问:“你师父是什么人?你过来找他,你父母知道吗?”   白大哥真乃神人,一句话踩中颜潇的痛脚,又是长久的沉默,白萨兰想小声阻止白大哥询问,可是他坐在颜潇这边,白大哥听得到,颜潇也能听到。   白大哥就坐在他们对面,白萨兰的小动作他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但是他没管,只盯着颜潇,虽然暂时接受了他,但还是不够相信他。   颜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起了一个长长的故事,他说:“有一个小男孩,从小跟着他的爸爸妈妈满世界走,他们没有固定的住所,有时甚至只能睡在墙角的垃圾堆旁,但是他们一点怨言也没有,每天不停地走,很多时候,小男孩睁开眼看到的,和闭上眼前看到的都不一样,这经常会让小男孩感到困惑,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也不知将要去哪里,只知道爸爸妈妈一直会在他身边。”   颜潇嘴角勾起,眼中无限的温柔和怀念,继续道:“突然,有一天,小男孩醒来,爸爸和妈妈都没在身边,他身下躺着的也不是爸爸睡前用衣服给他临时搭的床,而是一张有软软的床垫和暖暖棉被的小床。这个小床很干净很漂亮,但是,他不喜欢,因为没有爸爸妈妈。   是的,爸爸妈妈消失了,那一路上风餐露宿就像是他的一场梦,他从来没有过叫做‘爸爸妈妈’的这样两个人。他的师父也会带着他满世界走,但是他们有床睡、有肉吃,直到有一天,师父也不见了,但是并不是什么线索也没有,他偶然得知师父的行踪,于是不管踏过多少重山淌过多少条河也要找到师父。”   找到师父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不是必要胜似必要,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师父,他就这么做了,现在与其说是一个目标,还不如说是一个习惯。   “抱歉,”白大哥说,“只是找到你师父和进军校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颜潇看着白大哥的眼睛,与刚见面时的戒备不同,现在更像是两个陌生人的对话,他说:“我看见师父进了希远军校的训练基地,如果师父留了什么东西给我,只可能是放在西苑军校里。”   师父的实力颜潇知道得很清楚,以他们那天蹩脚的跟踪技术来说,师父是不可能没发现的,他完全有能力甩了颜潇等人再进去,可是他没有,而且就在他们面前进去了,还特意让颜潇看到了手上拿着的牌子的图案。   可惜的是,颜潇不认得那个图案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白萨兰,他可能当时就冲上去了,有可能就葬身在那儿了,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哎,对了哥,那个罗家怎么回事?”白萨兰突然插嘴道。   “罗家,就是追咱飞行器的那些人?”颜潇问。   白萨兰听他一说就知道完了,想要捂住他的嘴已经来不及。   “追你们飞行器?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跟我们说?”白大哥皱着眉对白萨兰发出一串问号。   白萨兰只好硬着头皮说:“也没什么,追了两下就□□掉了,没什么好讲的。”这么危险的事怎么能跟你们说,要说了,我以后还能出门吗?   颜潇回了宿舍,因为周日晚上要上一节集体课,所以室友们都不在。   颜潇走进自己的房间,房间里跟平时没太大差别,就是乱了些,想必是那些来搜查的人弄的。他拿出放在柜子里的背包,将仅有的两身休闲服和学校发的作训服装进去,至于那堆书,颜潇眼睛落在了柜子里被黑暗侵占的角落,那里放着个大皮箱,是白萨兰开学前,死活塞给他的,说是以后一定能用上,现在也确实用上了,用来装书。   万峰给他安排的新宿舍地段很好,离食堂、教学楼都近,而且旁边就有一栋专门用作训练的楼,只有住在这里的学生才能去,除了房子看起来老了点,颜潇没什么可挑剔的,总的来说,比他以前住的要好太多了。   颜潇来到宿舍门口,想了一会儿要说的台词 ,抬起手敲了敲门。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颜潇刚说了句“你好”,就发现面前什么人也没有,宿舍也不是四人间的模样,而是单间,里面只有一张床,但是面积却有之前宿舍的一半大。   颜潇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左看右看,后面咔哒一声,门关上了,颜潇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门背面又一块屏幕,上面正放着微笑的表情,旁边还有个使用说明书。颜潇凑过去看了,才知道原来这门是智能门,不需要指纹,它通过系统信息锁定房间主人,刷脸就能进来,也就是说,刚刚门打开不是因为颜潇敲了门,而是系统刷了脸,放他进来的。   住在这儿颜潇也乐得躲清静,除了上课时会遇到熟识的同学,其他时间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他也可以一心为即将来的测试做准备。   可能是修将军名气太盛,这几天都没人再提这件事,更没有那些闲言碎语,他们都好像消停了般,只是在测试来临前,白萨兰给了他一个不好的消息。   “你说什么?单赫逸在学校怎么会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颜潇对着终端那头的白萨兰喊道,要不是住的单间宿舍,他一定会被投诉。   白萨兰也很急,他说:“我……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今天早上的事,学校那边给了我哥电话后,我们就赶了过去,小逸的东西都没被带走,就连我给他买的衣服鞋子也都还在,你说,歹徒偷人抢人也不是这样剥光了带走的吧?哎,还有在他桌子上找到了一封信,应该是写给你的。”   颜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单赫逸的学校,如白萨兰所说,他确实什么也没带走,他的室友也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除了那封信,什么话也没留下。   颜潇颤着手打开了信,里面只一张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满了字,其实就只有一句话――“是我自己走的,不要来找我”,简单的,都是颜潇教会他写的。   颜潇觉得,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他写不出来。       第53章 chapter 52   下了课,颜潇背着背包走在校道上,忽然一个人影从他身后跳出来,随后颜潇面前便出现了一杯表面结满了水珠的果汁,冒着寒气的柠檬汁在夏日里,显得格外诱人。   颜潇停下脚步,单手推开特意在他眼前放大的果汁,露出了后面华樊笑嘻嘻的脸。   华樊也不介意,索性走到颜潇身边撞了撞他的肩,华樊比颜潇高十来厘米,要撞他的肩须得整个身体向下弯,姿势别扭不已,但华樊乐此不疲,每次找着机会必须得来一次,就算颜潇不断抗议,他也坚决不改,还说这能拉近两人间的距离。   华樊把手里的柠檬汁递给颜潇,说:“给,你的。”   颜潇却没看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说:“我不喜欢喝柠檬汁。”   华樊把手缩回来点,看着诱人的柠檬汁,不解地小声道:“怎就不喜欢了呢?上次还见你喝得挺爽来着。”   虽然他确实很小声,但走在旁边的颜潇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慢慢转过头,眼刀子刮了华樊一脸,他没说什么,但脸上满满的不爽表达了他此刻最真实情绪。   华樊嘿嘿一笑,马上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颜潇道:“师弟,你不肯跟我出来,又不肯见我,那就只能我来看你了。”   颜潇回过头,将视线重新落在前方的路上,他说:“师兄,你怎么那么有空?军队纪律严明,不是这么让你破坏的。”   “我,我……”华樊挠了挠头,又抬起眼看了看颜潇,最后还是没把话说出来。   颜潇挑了挑眉,说:“你想说什么?”   华樊飞快地摇了头,说:“没有,没有,真什么也没有。”   华樊拧开颜潇不要的柠檬汁的盖子,张开嘴,头微扬起,将一瓶柠檬汁倒进了肚。   颜潇见他这种喝法,有些担心他的肠胃,但是想起这人的德性,还是没把提醒的话说出来,只闷头走路。   “今天周五,晚上你们没集训吧?”华樊说,“颜潇,能不能,跟我去喝一杯?”   颜潇回过头,只见华樊没了平常不管有事没事都会挂在脸上的笑,竟多了些凝重,他小小的眼里装了满满的期待,这样的他颜潇只见过一次,拒绝的话顿在喉里,最后只是一点头,算作同意了。   昏暗的小酒馆里,轻音乐流转,酒香也被浸染得轻悦起来。   颜潇和华樊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邀约者华樊这时低着头靠在椅背上,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还是在听他听不懂的音乐。这时候的小酒馆还没有多少人,有的只是贪恋此时安静悠宁环境的小情侣们,男男居多,小女生们更喜欢坐在浪漫的咖啡厅里约会。   侍应生端着盘子走过来,将两个酒杯、两瓶啤酒放在桌上,末了,冲他们弯了弯腰,说:“请慢用。”   颜潇向他微微一笑,说:“谢谢。”   华樊盯着颜潇的笑,好半天,直到颜潇的笑从他眼里消失了,才如梦方醒般,拿起桌上的起盖器,撬开了酒瓶的口儿,倒了一杯给颜潇,倒了一杯自己,他举起杯无声地邀请颜潇。   颜潇拿起自己的杯子,和他碰了碰,两人什么话也没说,一个喝水般、一个倒水般地喝完了一杯。   “师兄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颜潇在华樊给他道酒的时候说。   华樊摇摇头,眼睛却一动不动盯着手中的杯,很认真地倒酒,他说:“先喝酒再说,我怕你听了我说,酒也不跟我喝就走了,喝完了再说。”   “你不说我现在就走。”   华樊笑了声,把酒杯往颜潇面前一放,说:“陪师兄喝完这一杯,要走要留随你。”   颜潇什么也没说,举起杯和他碰了碰,一饮而尽。   一瓶酒很快就见了底,华樊开了另一瓶,给颜潇倒了一杯后,直接嘴对着酒瓶口嘬了几大口,他重重地拉下手,玻璃瓶撞在石桌上,发出一声脆响,这声响引得周围一些人回过头来,不过很快又没人注意他们了。   “颜潇,”华樊盯着石桌面,口中缓缓吐出一口气,继续道:“三年了。这三年,师兄我等你的一个答案,等得好苦啊。”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艰难地抬起眼皮看向颜潇。   颜潇低垂着头,脸上微微发热,呼吸间带着酒味。   三年前,颜潇如愿通过了测试,参加了第一次演训,华樊就是那次带他们的师兄之一。一开始几个师兄看不起他们,只让他们待在安全地带远远观望,不让他们靠近。   颜潇怎么愿意待在营地里当鹌鹑,一次执行任务时偷偷潜出去,于无意中射杀了对方三名狙击手,己方被压着打的局面,瞬间反转,他们得了开训来的第一场完胜。   因着颜潇这次的大显身手,师兄们再没有看低他们,每次战斗都不忘加上颜潇,颜潇对于自己被安排哪个地方都没有异议,很是省心。   有了颜潇的加入,他们的胜局多了起来。一次偶然,华樊看了颜潇揍人的全过程,才知道颜潇不止狙击厉害,身手也是一流的,甚至比一些师兄都要好上许多,被他揍的那人就是师兄,对方见颜潇单薄的身子骨,一定很好欺负,没成想倒是自己被揍了一顿。   之后,华樊有意无意地往颜潇跟前凑,吃肉时,也不忘给小师弟留一份滑嫩的大腿肌。   颜潇只当华樊外冷内热,只有对着熟悉的人才能表现出热情和关心。不想,演训结束后也时常能看到华樊,要么在路上偶遇,要么在食堂碰见自然而然坐在同一张桌子。   同一个学校,会遇见不奇怪,但是每天都能遇见三四次,而且每次遇见的地方都不一样,对方就像是对他的作息极为熟悉,每次都能在他到那地方时,精准地出现在他身边,说一声“师弟,好巧啊”,然后自然而然地待在他周围。   颜潇很不爽,这让他有种自己被人监视了的感觉。终于,终于有一次,在颜潇回宿舍必经的路上,颜潇委婉地提了自己的疑问。   没想到,当时比颜潇高了不止十厘米的壮大伙子,竟扭扭捏捏地像小姑娘,试图开口了几次不成功后,脸一红,从包里翻出一个蓝色带着香水味的信封,极为神圣地递给颜潇。   出于好奇,颜潇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纸张很漂亮,打印的字体也好看,就是内容,颜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然后抬头问华樊:“给谁的?”   华樊脸上的笑微微一僵 ,他说:“给……你的。”   颜潇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只低下头顺着纸张的折痕重新折小,塞回信封里,把信封好好地放在华樊上衣口袋里,说:“这么好的肉骨头,给了我这狗,可惜了,师兄还是留着,别轻易送了人。”   说完,颜潇就转身走了,只留华樊一个人细细想着颜潇的话,那之后,他果然没有天天见着华樊了。其实华樊长得不错,一米九的身高,倒三角的绝佳身材,理了平头还让人移不开眼的俊颜,拉出去溜一圈,能收得一大堆金龟婿和富家女,但偏偏遇上颜潇这肉骨头都打动不了的狗。   然而,不是天天见面,不代表华樊放弃了,他每隔几天就会出现在颜潇眼前,或帮他打好饭,或给他买瓶饮料解渴,先前隐藏在心底想做的事,因为已然说出来的心思而变得明目张胆,他的追求像是兄弟间的真情,让人无法接受,又无法拒绝。   就这么,持续了三年,最后的那一年,因为进入军队而变为几月一见面的,现在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出现得频繁起来。   “师兄,三年前我就已经给你答案了,那时你不肯接受,现在也还不接受吗?”颜潇有些无奈,他真没见过谁这么执着的。   “颜潇,我想听你的实话。”华樊看着颜潇的眼睛,直到颜潇点了头,才继续道:“这三年,你有没有过哪一刻被我感动?”   感动,有。就像现在这样,被你的执着感动,但是那又怎样,感动不是动心,他的心早已被炼得像石块一样,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我见过很多人,经历过很多事,看过世间不常见甚至不可见的丑陋,最初还会有一丝丝动容,后来就没有了。我师父从小训练我的心性,不让我动情,我也就,动不了情了。”颜潇没有直接回答,如是说道。   “你练过静心情法?”   颜潇倏地抬起头,原本看着地面的视线,回到了华樊脸上。华樊的眼神也变得莫测起来,里面藏了很多颜潇从未看到过的内容,但许是藏得久了,轻易看不出来,很快又恢复了颜潇见惯了的眼神,刚刚那就像只是颜潇的错觉。   “我知道它的解法,师弟要不要和我试一下?”华樊冲颜潇眨眨眼。   颜潇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闷了下去,他站起身,眼神已有了些迷离,他说:“师兄,给我点时间考虑吧。”他顿了一会儿,又说:“明天,我给你答复。”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近秋季,不管白日里多热,晚上总有些凉凉的风,颜潇喝了酒,又被风一吹,他竟觉得有些冷。   不知不觉间,颜潇走到了通往宿舍最冷清的一段路,前方路灯下,一个小小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颜潇走到萌仔跟前,蹲下,将萌仔小小的身子搂入怀里,双手陷入萌仔柔软的肚皮上取暖,萌仔时不时地就会出现在这段路上,和他一起走回宿舍,在宿舍里陪他住一晚,第二天又不见了踪影,它的来去没有规律,它却知道他的规律。   这很不公平,颜潇每次问,萌仔都只会撒娇卖萌揉肚皮,而且次次都能萌混过关,颜潇只能无奈笑笑,随它去了,其实就算萌仔肯告诉他,他也听不懂。   颜潇刚回到宿舍,就支撑不住倒在床上睡了,衣服脏兮兮的,全是汗,被子也是一团糟,萌仔挣扎着从他怀里钻出来,摇了摇头,一边在嘴里细数着颜潇的缺点,一边又在心里默默高兴,也只有自己能帮他收拾。   昏暗灯投下的影子瞬间拔长,一个穿着白衬衫军装裤的男人出现在房里,他随意地将袖子卷起,俯下身,一个一个地解开颜潇衣服上的扣子,将他身上的衣服剥离,然后解开皮带,脱下裤子。   颜潇白嫩的肌肤就这么暴露在修伏晏面前,光是怎么看,就已经让他起了反应,可是过火的事还不能做,颜潇都还不知道他是谁,算起来,他们拢共就见了两面而已,天知道,他已经忍了多久。   修伏晏把颜潇剥干净塞被子里的过程中,颜潇一点没醒,这很不合常理,再闻了他身上的酒味,就明了了,除非他喝的是高度数酒,否则就算他再不好的酒量也不可能这幅德性,能这样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被人下了药。   修伏晏回想起回来的路上,一直跟着他们的黑影,他已经做好攻击的准备,可是那黑影从头到尾只是跟着他们,没有多余的动作 。                  第54章 chapter 53   头疼欲裂,脑中的神经仿佛被无情斩断,颜潇把头往被子和枕头间缩了缩,被子下空落落的感觉,瞬间让他清醒了过来,他猛地坐起,入目是熟悉的房间摆设,床上也没有多出什么东西,除了那只瞪着黑黝黝眼睛看他的傻帽狼。   颜潇又重新倒回了床上,还顺手捞了一把萌仔,头埋进萌仔厚厚的毛毛里,如果萌仔能再长大点,抱着会更舒服,他整个人都可以埋进去。他刚捡到萌仔的时候,这小家伙长得挺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本以为它很快就能长得跟成年狮子一般大,没想到之后就不长了,三年了还是个小奶狼的模样。   小奶狼的样子是挺萌,但颜潇担心萌仔有什么隐疾之类的,偷偷把萌仔带去宠物医院。没想到在飞行器上还跟他玩得倍儿欢的萌仔,一见着宠物医院就像见了老鼠的猫,瞬间从颜潇怀里溜下地,双耳高高竖起,尾巴死死护住蛋蛋,向颜潇身后跑去,任颜潇怎么叫怎么哄都不肯回头。   虽然很担心萌仔的身体,但自那次后颜潇就再没有过带它去医院的想法了,再去,萌仔估计都不会来看他了。   “萌仔,今天留下来陪我好不好?”颜潇闷闷地说,声音里还带着刚起床的嘶哑。   萌仔挣扎的动作,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停了下来,它沉默了片刻,用头拱了拱颜潇大大的脑袋。   得了萌仔的首肯,颜潇才坐起身来,被子滑到腿上,他才想起自己除了一条底裤什么也没穿,视线落在地上放作一堆的脏衣服,神经还未接通完毕的脑袋没有想起自己是怎么脱下衣服,在好好地睡到床上的,哦,顺便还把房间收拾了一顿。   颜潇洗完澡,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便带着萌仔出门,他宿舍里已没有了存货,昨晚和华樊喝酒也没吃多少东西,回来后倒头就睡,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学校有很多个宿舍区,就他们这个园区的最特殊,出去进来都要刷卡,不是这里住的人都进不来,安保级别最高,设备也最为齐备。   现在的时间和颜潇往常起来晨跑的时间差不了多少,路上没有多少人,难得周末,大家都极为轻松地在宿舍里,度过这完美的两天。   刚出园区的大门,颜潇便见不远处的大树下坐着一人,那人见有人出来也抬眼望了过来。   “师兄,早啊。”   华樊似乎也想对他说点什么,嚅了嚅嘴唇,却什么也没说。颜潇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原本干净的脸上此时也是胡子拉碴,看起来憔悴了、也老了些。   一个猜想涌上颜潇心头,他说:“师兄,你不会是在这里等了一夜吧?”   华樊什么也没说,算作默认了,他只期待地看着颜潇,嘴唇紧紧地抿着,像是在等待宣判,颜潇觉得如果他听到不好的答复,很可能会就此厥过去。   “我去吃早餐,师兄要一起吗?”   华樊看着颜潇,缓慢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狼悠闲地吃完了早餐,难得有兴致地走在传闻里极为美丽的紫荆花树下。颜潇并没有觉得有多漂亮,此时不是花期,树上绿油油,与普通的绿化树也没什么区别。   萌仔寸步不离地走在颜潇旁边,两只耳朵警觉地竖着,还时不时抬头望望两人。   “颜……”   “师兄。”   两人同时开口,华樊转过头看着颜潇,颜潇则盯着自己的脚尖,他说:“师兄,我想好了,我决定跟你试一试。”   华樊吞了吞口水,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你……你说什么?”   颜潇微微侧过头,看着华樊,笑道:“我说,师兄,我答应你的追求了。”   华樊像是被雷劈了,呆立当场,片刻脸上染上狂喜,他迫不及待地拉过颜潇,双手环抱着他,轻轻将唇印在他的额上。   两人就这么站了许久,像是许许多多刚确定关系的情侣一般,仿佛这么站得越久,就能天长日久。   萌仔站在一旁,软萌如豆的眼竟发出狼王一般的光芒,瞳孔一闪一闪着红色,全身紧绷,随时都能扑上去咬死抱着颜潇的人,但是它忍了下来,小不忍则乱大谋,虽然它有十成把握能一口咬死这个被颜潇称作师兄的人,但是这也必会惹颜潇不开心。   华樊轻轻松开颜潇,眼神温柔地看着他,仿佛世间只容得下他一人,颜潇被看得怔愣了一下,他从来见过的不是凶狠就是算计,不是可怜就是可恨,当然也有冷漠无波、热情似火,何曾被这般温情的眼神注视过。   怪不得师父说,真正练到静心情法很难,世上没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在如此温情里长期浸泡,就算坚硬如铁,也总有一天会被融化吧。   颜潇敛下眼,复又转身往前走,只留华樊站在原地,握了握空空的手心。   华樊眼神落在扔站在不远处的萌仔,小狼眼神恶狠狠,仿佛他抢了它的肉,随时都能扑上来,他想不通这小狗对他的敌意从何而来。与他对视片刻后,萌仔转身小跑着追上颜潇的步伐。   虽然两人的关系已经变了,但相处的方式还是没变多少,颜潇依然在抗拒和华樊的肢体接触,华樊还是没有机会制造一切机会来和颜潇接触,而且在做这些的时候,还要当着萌仔的面。   两人一狼陷入了个怪圈,他们互相较着劲,谁也不肯中途退出,最后,颜潇实在受不了了,把华樊赶了回去,理由是他脸上颜色太丰富,接受不良,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了再来。   当然支走华樊不止因为他碍眼,还因为颜潇每周固定要赴的约。   颜潇带着萌仔来到靠近东门的咖啡厅,他推开门,门上的风铃“叮铃”响了两声,配着里面传来的琴音,竟有种宁静悠远之感。颜潇环视了一圈,咖啡厅里只有一个煮着咖啡的店员和一个坐在钢琴旁演奏的男子。   颜潇走到钢琴侧面不远不近的位子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正演奏钢琴的人,他手中无意识地抚着萌仔的毛,萌仔也静静地趴在腿上任他揉。   一曲终了,身着精致西装的男人站起身,向这边走来,就像刚走下神坛的神,他走到与颜潇相对的位置坐下,手捻桌上花瓶里插着的花,说:“怎么,这次又是被什么绊住了脚?”   颜潇捏了捏眉心,说:“是遇上了个麻烦事,我想我们可能得抓紧了,他们手伸得比你我想象的都要长。”   祝毅皱了眉,问:“怎么说?你查到什么了?”   颜潇摇摇头,说:“现在还不确定,只是我的一个直觉,单赫逸……还没有消息吗?”   祝毅摇摇头,他看了颜潇一眼,说:“不过我有个猜想,会不会这就是他自己走的?没有人绑架也就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我也想过,可是单赫逸的父母都不在了,他在这里除了我和白萨兰也没有别的朋友,对方凭什么让他跟他们走,单赫逸就算再缺心眼,也不可能蠢到这种地步。”   祝毅摆摆手,说:“唉,你别想了,你坐这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对了有个人想见你。”   同样是在咖啡厅,只不过地方换了个,咖啡厅的也变得小了,没有钢琴音乐池,咖啡也不是现煮的,侍者在后厨捣鼓半天,端出来的是一杯香精味十足的溶氏咖啡,喝咖啡的人也是不一样的,他们边喝边大声谈论,喝咖啡的唯一目的就是解渴。   一张三人座位的桌旁,坐着两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一个衣着华贵、容貌不凡,另一个清爽免俗、俊颜无双,他们时而交谈一两句,时而望向门外,桌上放着两杯咖啡,却没有谁动一口。   不多时,咖啡店的门又一次打开,冲进来一个背着斜挎包的少年,他一进来视线就在咖啡店里转了一圈,最后锁定在那两人的方向。   颜潇抬起头,刚好与少年的视线对上,他黑了,倒是比之前壮实了许多,身上穿着明显是洗了很多遍的衣服,挎包有些破旧,却很是整洁没有一块污渍。   在颜潇愣神的时候,齐安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时隔三年再次见到颜潇和祝毅,齐安很是紧张,他两只手紧紧攥着挎包带子,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般,良久,才抖着音说:“潇哥。”   “坐吧,”颜潇替他把旁边的椅子拉开,微微一笑,说:“好久不见,这几年你一直在这儿吗?”   齐安点点头,他看了祝毅一眼,见对方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又转过头对颜潇说:“那天下午,君达哥找上我说,如果现在我们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我想和你道别,但时间太赶了,我妈只来得及收拾几件衣服,就拉上我跟着君达哥走。我……我其实有给你留一封信,就放在我家。”   颜潇摇摇头说:“我没有收到,回到镇上的时候,你家已经成一片废墟了,要不是萌仔带路我都认不出那是你家。也就是说你们走的时候,楚星镇还是好好的?”   齐安被他的话惊到,茫然地看着颜潇,点点头,问道:“楚星镇,发生什么事了?”   颜潇看了祝毅一眼,对方回以他一个无辜的眼神,颜潇定定地看着齐安,说:“楚星镇没有了,被从山里逃出来的‘魔人’连枪带炮毁灭了。”   齐安抿着唇,双眼红红的,好半天才说:“是谁?”   颜潇摇摇头,如实说道:“我不知道,抱歉,我在镇上的时候,我其实听到过有人谈论你们的事,当时在楚星镇的有两拨人,一个是祝大公子的,另一个不知道,他们身在暗处,只隐约听到也是殊封城的势力。他们雇了当地人办事,当初放火烧你们家,就是他们雇当地人干的。”   “不,你已经帮我们很多了,是我自己太没用。”齐安垂下眼,喃喃说道,也不知是真的在对颜潇说,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齐安兀自伤感了一会儿,忽地抬起头,看着颜潇道:“潇哥,你要找的那个人,我……我见过。”   颜潇猛地看向他,皱起眉,问:“你知道我要找的什么人?”   齐安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看了一眼,接收到祝毅的默许,点点头说:“君达哥给我看过一张照片,让我注意一下,然后,然后有一天我真的看到了……”   颜潇有些惊喜,但还保留着几分怀疑,这几年来,他们无数次的找到接近的目标,最后都会重归失望,这一次,他也同样不能保证就一定是,他说:“在哪?你在哪见到他的?”   “学校的实验室。”   “你们学校没有注册一个和他长得像的学生或老师啊。”一直未开口的祝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齐安犹疑了一会儿,说:“他不是我们学校的。”   颜潇也有些奇怪,像实验室之类的地方,不是本校学生或教职工,很难进得去,他问:“不是学生,那是谁?你们实验室不是只有老师和学生才进去的吗?”   齐安说:“是只有老师学生才进得去,但他不是……我是在实验台上看见他的。”          第55章 chapter 54   齐安顶着两道视线,继续道:“我们的人体解刨实验课,要到解刨实验室上课,有一节课上用到的标本就是个少年,看起来是12、3的样子。后来君达哥发给我一张照片让我留意着时,我就觉得这个人很眼熟,解刨课上,我突然想到实验台上的人好像就长这么一张脸。然后我就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去了一趟实验室,果然那人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颜潇一言不发,的确如果三年前单赫逸刚失踪就被人杀害的话,那么他永远会停留在12岁,他们这几年的一无所获也有了解释,人死了,遗体通过“合法”程序捐献,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找到任何一点有关的线索,因为他们根本想不到,对方会如此地明目张胆。   “我想去看看。”颜潇平静地吐出这句话,就像那只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走访,他看着祝毅说:“就当我是去辨认尸体吧。”   祝毅叹了口气,说:“我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个人,就算让我把尸体偷出来,也比放你进去要容易得多,唉,谁让我喜欢你呢?怎么样,事成之后考不考虑和我在一起啊?”   颜潇已经对祝毅时不时地口出狂言免疫了,往常这时候,颜潇不是一笑了之,就是回怼一句,然而今天他刚要回嘴时,猛然想到自己好像已经脱单了,虽然只是答应跟华樊试一试,但毕竟关系问题摆在那儿,忽视不了。   颜潇没谈过恋爱,他没觉得自己会谈恋爱,也就没有一点预备知识,他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怎样的,他觉得既然两个人确定了关系,那么至少在恋爱期间,就该对对方负责,以前朋友间偶尔开这种玩笑也就罢了,现今不同往日,这样的玩笑也不能乱开了。   颜潇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其实,我有男朋友了。”   祝毅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颜潇,片刻嘴角一撇,说:“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吧,非说什么不可能的事出来蒙人。”   颜潇严肃地看着祝毅,说:“我没开玩笑,是真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什么时候的事?是谁?”   “就……今儿早上,我师兄华樊,他跟我……”   “靠,华樊华樊,他是个什么东西?有比我好吗?为什么你答应他不答应我?!”颜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祝毅激动的声音打断。   颜潇没见过祝毅讲粗话,就连大声一点的情况都没有,总是一副游刃有余、彬彬有礼的模样,他还以为这世上没什么事能惹得他发疯。颜潇被吓呆了,齐安被吓呆了,连周围一圈人也都安静下来了,祝毅死死盯着颜潇,仿佛他不给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就不打算放过他。   “我……你……你什么时候追过我?”被祝毅一连串问题问懵了的颜潇,只抓住最后一个问题,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没得出答案,只好问出了这个最为关键的问题。   祝毅真的想带颜潇去做EEG,看看到底是眼睛出了毛病还是掌管视觉的那部分脑区失了活性。他祝毅从第一天见面,直到今天,哪一次没有勾引他,哪一次不是逮着机会就跟他表白,他倒好,一句话泯灭了他所有的男性尊严。   祝毅一句话没说,站起身大跨步往外走,他脸皮薄,受不起这样的万众瞩目,他的背依然挺得笔直,就算男性尊严被扔在地上无情地践踏,他也要无比风光地走出这里。   颜潇和齐安面面相觑地坐着,颜潇是不知道自己问错了什么,齐安则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继续留在这里。   当然两人也没有再在咖啡店里待多久,几乎就在祝毅夺门而出的那一刻,就站起身追了出去,然而等他们出了咖啡店,哪还看得见祝毅的身影。   颜潇耸耸肩,转过身对齐安说:“关于那个男孩的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齐安想了想,说:“还有那尸体已经被解刨过了,我们老师说过,这些解刨过了的标本,不久后就会被运到另一个地方,会运到哪,怎么处理,我也不知道,你想看的话,要尽快,估计就在这几天了。”   颜潇点点头,说:“好,没我的消息不要擅自行动,你也别偷偷去实验室了,省的引人怀疑。好了,你回去吧,我也走了,有什么突发情况记得及时通知我。”   齐安点点头,转身向学校走去,走了几步到一棵树下,他瘦削的身体藏在树后,看着颜潇离去的背影,直到他上了飞行器,消失在半空中,看不见了。   之后的几天,颜潇都没见过祝毅,不过对方倒是没忘他要进齐安学校实验室这件事,但也只是交给了他的手下办而已,自己是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就像真的死心了,连朋友也不想和颜潇做了。   寂静的长廊,回响着“咯咯咯”的脚步声,黑暗添了些森冷的气氛,不知从何而来的冷风,让人忍不住想打个寒颤。   “啪”“啪”“吱呀”,一扇门偷偷被打开,监控只能录到画面,录不到声音,所以对于录像来说,这里不过是被黑暗吞噬了的千篇一律罢了。   颜潇无声地合上门,打开终端的照明功能,刚一开灯,就被眼前所看到的惊得后退了一步,只见实验室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倒置的试管,里面充满液体,还有个人站在里面,这种放置方法似曾相识,颜潇一下就想到了军校入学测试的最后,自己被带入一个奇幻的空间里看到的东西。   所不同的是,那空间里被装在试管里的人是活的,他们只是暂时沉睡,总有一天会再次醒过来,而这里面的明显已经死去多时,全身上下布满了解刨后连接的线。   颜潇久久地看着里面人的脸,已没有了蜡黄,取而代之的,是苍白,这种只有死亡才会有的颜色。颜潇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无法迈开腿走上前去,他甚至没有勇气再多看一眼,他无数次想过看到单赫逸尸体的样子,但从没想过会是这样子。   颜潇慢慢挪动步子,从门到房间中央短短的几米,他却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随着他走近,尸体也变得清晰起来,甚至每一针线都能分辨出来。   颜潇绕着试管走了一圈,虽然没能细细看过一遭,但这身体的大致情况已在他心中成了型。皮肤纹理很清晰,表面光滑,没有哪怕一个小伤口,就连一个疤痕也没有。   看完这些,颜潇悲伤的感情去了一大半,身体上一个疤痕也没有留下,对于单赫逸这样被虐待着长大的孩子来说,怎么可能?颜潇坚持要亲自确认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单赫逸左肩有个红色胎记,现在的生物科技发达,要想伪造一个人并不难,克隆、仿生人都可以做到,可胎记的长成具有极大随机性,并不是那么容易被模仿。   可以看出来试管的底座是个很精妙的仪器,上面分布着许多按钮,但按钮的标识图案,颜潇却看不懂,作为精英备训营的一员,他们比普通军校生学的东西要多得多,知识面也要宽泛很多,最先进的各类仪器,他们能无障碍操作,比较旧的仪器,也能根据提示完成操作,可是面对这机器,颜潇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文盲。   待要细看时,门外走廊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来的也不止一人,而是一群人,接着“嘀”一声,门“咔哒”打开了,身着白大褂的男人领着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进到了实验室。   实验台下,柜子门缝后一双眼静静注视外面的几人。那三人进了实验室,门就被关上了,颜潇不清楚门边是否站着保镖,那地方正好处在被大试管挡住的盲点。白大褂走到大试管前,蹲下/身,不知捣鼓了什么,大试管亮起了蓝光,将整个实验室都照亮了。   “这就是那最后一具?”其中一个西装男说。   白大褂没有抬头,手中依然调试着仪器,说:“是的,这也是最接近本体的一具。”   话音刚落,试管下方喷涌出一股黄色的液体,在试管原本的液体里扩散开来,不过片刻便将试管中的人团团围着,并不断向人的皮肤里渗透。   实验室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试管里的人,仿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仪器没有再向试管里充灌黄色液体,但试管里的黄色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浓,透明的液体逐渐变得浑浊,里面的人从头到脚,像被包围在浓雾中,整个人都看不见了。   过了不多时,浓雾从一个人形开始变得没有规则,从两头向中间聚去,颜色也在变化,从人皮肤的棕黄色,慢慢变淡,最后像是一朵白云漂浮在大试管中。   颜潇已经说不出话来,世界上最惨绝人寰的酷刑都没有这恐怖,顷刻间就能让人消失于无形,可想而知如果这种试剂大量投入使用,会引起多大的恐慌。              第56章 chapter 55   白色雾状物不断缩小,直到四个成人巴掌大时才停下来,无规则的形状渐趋有序,不一会儿,四个成人巴掌大小的鸟就出现在了试管中。鸟儿呈幼鸟形态,身上的羽毛看起来还是毛茸茸的,而且是罕见的白色,鸟嘴又尖又长,很是一把尖锐的武器。   颜潇已经震惊得无法思考了,他盯着试管里的幼鸟,久久回不过神,现在科技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能把一个人变成动物?如果真有这样的技术,为什么他们这些行走在危险边缘的精兵没有收到哪怕一丁点的消息?   两个西装男却没有很意外,他们脸上甚至看不出一点情绪,其中一人说:“这人死了还能变,该不会也像前一个那样是药物控制的吧?”   白大褂听了他的话眉头深深皱起,显然对于他们的质疑很是不悦,但他没敢反驳,只说:“我没用别的药物,刚刚你们看到的只是引导型药剂,你们也说了,这人已经死了,没法自主变形,只能使用药剂引导他变形。”   “那还能变回去吗?”另一人问道。   白大褂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说:“可以。”   说完,他又重新蹲在仪器前,不知摁了什么,试管中不断冒出小气泡,但试管里的液体却一点没少,就这么过了5、6分钟,试管里的液体又变回了一开始的无色透明,在蓝光下,呈现盈透的淡蓝色。   接着白大褂又摁了另一个键,仪器里喷出的是红色透明液体,刚刚的情形又回放了一遍,只不过这次是鸟变成了人。   挑剔的西装男小声地交换了意见,白大褂兀自摆弄着仪器,将试管里的红色液体洗去,换上清澈透亮的原液。   颜潇注意到试管里的人跟变形前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也就是说,那变化并不是随机而是有定向性的。就刚刚那些人的谈话来看,这里面的人还能随意变换形态。但是众所周知,人是不可能变成动物的,动物也不可能变成人,这些只会存在与神话传说中。想到这儿,颜潇猛然一顿,巨大的幼鸟体型、人鸟的随意化形、堪比人类智慧的鸟兽……   在颜潇愣神的时候,外面进来了好几个人,他们抬着一个上方有圆弧凹进的台子进来,放在地上,再在白大褂的指导下,将试管横放上去,上面的凹进正好卡住试管,几人将打开在两边的板合力关上,试管就像是被装进了个棺材里,只是这棺材看起来高档一点,缩小点就是个装礼品的木盒。   白大褂独自将仪器装进特制的箱子里,整个过程小心翼翼,容不得一点儿差错 ,直到关上了箱子的最后一个锁扣,他才长舒了一口气,突然他抬眼向实验台下方的柜子看来,而后慢慢起身,缓步走向实验台。   “你还要去干嘛?我们走了。”两个西装男回头不解地看他,眉头皱着,似是有些不耐。   白大褂脚步一顿,回头冲那两人点了点头,说:“我就来。”说完又转过来看了一眼实验台,最后脚步一转,拎起地上放着的箱子,跟在西装男身后走了出去。   他们走后,实验室又重归黑暗,颜潇小心地从实验台的柜子里钻出来,他抬头眼睛不停在天花板上来回扫视,最终定在了一处,那里与纯色的天花板不同,是一条一条的、真正的黑暗。   颜潇打开终端的照明,发现那通风口下刚好有个高台,正好能让他够着上面的通风口,也不知是那高台原本就放在通风口下,还是祝毅安排的人特意为他准备的。   颜潇熟练地打开通风口的铁栅门,双手搭在天花板的内壁上,用力一撑,半个身体已到了夹层中,双腿向上一缩,一只膝盖顶住方口的一边,另一条腿顺势跨了上去,整个人上去后,颜潇还不忘将通风口复归原样。   颜潇猫着腰在夹层中无声疾行,时不时停下脚步听下方的动静,那群人走得比他要慢得多,脚步还不免有些沉重,颜潇不费什么劲儿,就到了他们上方的通风口,他趴伏在通风口,听下面几人的谈话。   其实他们并没有多少谈话,唯有的就是两个西装男的小声交谈,扛盒子的人使劲了浑身解数支撑着,他们头上冒着细汗,背却直挺挺的,已经没有力气支持他们讲话了。前开路后护镖的保镖们也只有一个作用,就是保护其余人的安全,也不可能开口说,带着墨镜打手似的跟在左右。   白大褂带着口罩,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和两个西装男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和周围的人连尬聊也进行不下去,只拎着他的宝贝箱子,跟在两个西装男后头走。   很快他们到了电梯口,但电梯太小,不可能所有人都上去,最后只能两个西装男并几个扛着盒子的和两个保镖先走,留下白大褂和剩下的保镖等下一趟电梯,在等的过程中,白大褂去了趟洗手间。   颜潇打开其中一个通风口的门,双腿先露面,双手撑着上壁无声地跳到了地上,他左右看看,视线落在不起眼角落里的摄像头上,在那更隐蔽的地方,放着已失去了大半光泽的小型能量石阵。   颜潇无声地推开洗手间的门,走了进去,他看了眼隔间的门,只有第二间是锁着的,这个时候,除了那波人和颜潇,再没有人待在这儿了,大半夜的,实验楼也已经全封闭。   颜潇贴着墙根进了第一个隔间,所幸这儿的厕所还没有发展到有隔音,隔壁间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   “老师,他们准备要上车了。我……我还要跟着去吗?”传来白大褂极轻极低的声音,与实验室里的不同,他现在的声音里带着惶恐,还有丝不易察觉的乞求。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白大褂低低地应了声,接着便是箱子放在地上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液体撞在瓷砖上的声音,白大褂再次将箱子合上,这次就没有在实验室里的细致,而且显得有些慌乱,做完这些,白大褂摁了冲水,便开门走了出去。   白大褂即使到了厕所也没有摘下脸上的口罩,他将箱子放在洗手台上,一如刚解决完生理需求的人般细致地洗手,忽而一抬眼,只见镜子里,自己的身后一个人正面无表情地向自己靠近,他一转身,一只手已经向台子上的箱子拿去,却没想到一只手更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颜潇右手抓着白大褂的左手腕,往前一拧,竟硬生生将他的身体转了180度,脸朝下压在洗手台上,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没让他叫出声来,接着颜潇抬起右手,一招落下,将白大褂劈晕了过去。   颜潇利索地把他身上的白大褂脱了下来,披在自己身上,带上口罩,往镜子里一照,果然又是一个白大褂,颜潇摸索着从白大褂耳朵上取下来一个耳机戴上,掏出白大褂放在衣兜里的终端,对着他的脸扫了下,拿出自己的终端,两只手同时在终端上点了几下便一起又塞回了衣兜,然后拖着白大褂把他扔进一个隔间里,便提着箱子走了出去。   他刚走出洗手间,差点儿迎面撞上来找白大褂的保镖。保镖一看到他,就皱起眉头,不悦地说:“怎么那么慢?”   颜潇捂着肚子,咬咬牙,冲保镖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这不是疼得急嘛。”   保镖也没再说什么,只催着他快走,他们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刚好停下,其他人等他不到,早已先一步下去了。   颜潇到了飞行器,其他人已经坐着了,对他的到来也没有产生什么反应。颜潇握紧手里的箱子,在离两个西装男最远的位置坐下,箱子紧贴着小腿放在地上。   上了飞行器后,保镖就都不见了,那“盒子”也已被妥善保管起来了,包厢里就只剩了两个西装男和颜潇,座位是设置在过道两边面对面的,说是离那两个西装男最远,其实不过是在隔了一排座位的对面,一抬头就能看见。   颜潇盯着对面椅子上的某一点,呆呆地坐着,仿佛与世隔绝,而西装男也对他这行径毫不关心,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就这样,在西装男断断续续的谈话声中,飞行器落了地。临走时,其中一个西装男走到颜潇身边,递给了他一张卡,说:“我们公司管理比较严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证,也就是通行证,这就是你的临时通行证,上面标识的区域就是开放给你的权限区域,在这个区域里你可以自由活动,其他地方就别去尝试了。”   卡片像一张纸那样薄,透明的,上面还有一些绿色的线条和黄色的结点,颜潇接过卡片,抬头看了一眼西装男,但对方却没有给他哪怕一个眼神,转头大跨步追着前一个西装男的步伐走了。   颜潇下了飞行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普通得能在殊封城抓出一大把的公司大厦,他跟在两个西装男身后进门。两个西装男过去还好好的,颜潇一进去,两边的警报器突然响了起来,几个机器人迅速包围过来,闪着红色的眼睛让他把身上的终端等一切外来电子物品交出来。   西装男走过来,说:“不好意思啊,我给忘了,我以为你们科研人员都是不带电子产品的呢。”说着抱歉的话,语气却一点没有抱歉的意思。   颜潇将终端掏出来,放在机器人伸出的手上,看着西装男,道:“终端我可以不带,但这个机器不能交给你们,要么我带着,要么……”   两个西装男对视了一眼,他们是看着白大褂装箱的,谅这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也没敢做什么小动作,他们关了警报器,遣散机器人,对颜潇说:“最好别有什么小动作,走吧。”   刚一进去,颜潇就被闪瞎了眼,一层的空间极为开阔,在大厅的正中央吊着个由许许多多盏小水晶球灯聚成的大水晶灯,在大水晶灯外,一圈圈地围着小水晶球灯,将整个大厅照得如白昼般明亮。   即使到了后半夜,公司还是没有下班的迹象,大厅四周的电梯,不停地运行着,不断有穿着正装的男女上上下下,穿着白大褂的颜潇在这里就像个异类,但那些人并没有给他投来过多的关注,一切都是它原本应该的模样。   西装男带着颜潇走到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一转角,眼前出现个电梯,这电梯和外面的电梯根本就不是一个画风的,就像到了个商城后台专门运货的电梯口。   西装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透明的卡片,和他给颜潇的差不多,只不过上面绿色线条和黄色结点多了些。他把卡片插进电梯旁边机器的卡槽里,在数字键盘上摁了几下,可是他的身体挡着,颜潇没看见他摁的什么,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了。   三人待在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门上面的数字在不停地跳动,从1跳到-160只用了几分钟而已,又是“叮”地一声,数字定格在了-163,缓过了自由落体后突然停下的眩晕感,电梯门缓缓打开。   入目一片白色,白墙、白地砖连灯光也是白的,穿着白大褂的人在白色的地宫里穿梭,他们从一个厚重的白色门里出来,又进入了另一个厚重的白色门,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白口罩,不知道刚刚出来的是不是才进去的那一个人。   颜潇跟着两个西装男走在白色走廊里,不时地侧身躲过从门里冲出来的白大褂,再无意间抬头,往门内看去一眼,这时总会收到来自白大褂不善的眼神,仿佛在说“不该看的不要乱看”。   转了个角,只见一白色铁门立在他们面前,门上没有门把手,甚至连门缝也没有,只有一个卡槽和右上角红红的报警器。前面的两个西装男停下脚步,回过头,对颜潇说:“,这里进去可以找到你的房间,房间号是6332,房卡就是你的临时通行证,刚刚走过的这条长廊到后面有个像这样门的地方,都是你的权限范围,这里面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看,不过长期待在这地下,我们的研究员同志,脾气可不是很好呢,别说我没提醒你啊。”   说完两个西装男绕过颜潇,走出转角,往长廊深处走去 。   等他们走后,颜潇掏出上衣口袋里的通行证,插进卡槽里,门“嘀嘀”两声,向右缓缓移动,打开半个走廊大小的入口,颜潇收起通行证,走了进去,通道在他身后合上了,又恢复原来的模样,颜潇回头看看门,又看看走廊深处,这里所有地方的结构都是一样的,走到哪儿都不会有陌生的感觉,走到哪都会有迷路的可能。   房间很简洁,除了一张床对方还准备了几套白大褂,颜潇放下手中的宝贝箱子,晃晃悠悠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似乎还算满意,最后他走进房间自带的浴室,里面洗漱用品等一应俱全,颜潇点点头,眼中的疲惫神色一闪而过。   “哗哗”的水声过后,颜潇围着浴巾走出来,带出一片雾气,锁骨上的水珠因着他走路的振动滑落下来,滑过白皙而诱人的双田腹肌,没入浴巾不见了踪影。   颜潇走到床边,伸手关了灯,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没有窗投来远处的光,只能伸手不见五指,房间里某些电子产品还在散发着不可见的电磁波,笼罩着房间,企图知道房里的人都在干些什么。   颜潇大张着嘴,打了个哈欠,而后解开浴巾扔到床尾,他双腿伸进被子里躺下,这时,黑暗中传来“哒”地一声,颜潇将伸在半空中的右手缩了回来,转个身,又一声“哒”传来,这次他没有缩回手,而是猛地坐起来,跳下床,摸索着捞了一套已经叠整齐的白大褂穿在身上,凭着记忆将宝贝箱子解锁,掏出早已放在里面的小手电。   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除了宝贝箱子,都已经被搜走了,从原白大褂身上顺来的终端也被西装男代为保管,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在拿到的那一刻,他就用白大褂的面孔修改了密码,所有信息入了他的眼,就没存在了,就算他们不还给他也已经无所谓。                               第57章 chapter 56   手电的白光,撞在青年紧皱的眉上,又反射到黑暗里。颜潇盘腿坐在地上,手里翻来覆去着那从未见过的仪器,上面奇怪的符号他依旧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白大褂终端里有每个符号的注释,颜潇浏览了一遍,便记了下来。   说起白大褂的终端,颜潇总觉得很违和,像终端这种私人性很强的电子产品,不出一个星期,可能几个小时,就已经具有个人的标志了,这标志不是说上面有特殊的符号或有某人的名字那么浅显,而是带有使用者的习惯、个人记忆等。   但这个终端没有,就像是临时买来凑数的,桌面还是系统默认的纯白主题,相册里就三张照片,而且还是那仪器符号的注释。除此之外,还有用的就是记事本里的内容,白大褂可能有记日记的习惯,事无巨细全都写在了记事本上,但记录的时间不久,也就这几天,内容也不过是这次的事件。   颜潇还是很感激他的这个习惯,因为它,这次行动的难度要降低了不少。打晕白大褂取而代之,是他临时的决定,原本的计划只是去辨别尸体的真伪,也完全没想到会出现有人来的变故。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没办法和他们商量,也无法舍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只希望祝毅能根据他留下的线索,尽快找到这里吧。   不知摁到了什么地方,仪器弹出一支小管子,颜潇小心翼翼地将小管子□□,在手电的光下,只见管壁上还附着淡黄色的水珠,依样画葫芦,颜潇又拿出了几支小管握在手里,管壁上附着的水珠红的、黄的、绿的、蓝的什么颜色都有,但无一例外小管都已经空了。   颜潇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只好塞了回去,他不是化学家,就算是化学家也无法就通过观察说出这试剂的成分作用。   仪器已没有什么隐藏功能,颜潇小心地把它塞回箱子里,拿上手电,顺手塞进衣兜里。这手电和他原来用的手电不是同一个,他原来的手电要功能强大一些,也更古老一些,而这一个是白萨兰发现他还用手电这种老古董之后,特意买了送给他的,除了照明和当匕首用,没别的价值,不过对于现在的颜潇来说正好,如果功能太强大,零件太多,还不定能带在身上呢。   颜潇起身走到门后,将耳朵贴着门上听外面的脚步声,不知是不是刚好到了换班时间,外面人来人往,脚步急匆匆,还传来几道门关上的声音,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宁静,刚刚的躁动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颜潇拧动门把手,一手插着口袋走了出去,刚关上门,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口罩的人,从他身边窜了过去,颜潇稍稍躲了一下,也抬步跟了上去。   颜潇跟着那白大褂一路走,对方可能真的赶时间,并没有发现他,转了几个角后,进了其中一个房间,颜潇停下脚步,后面的人因为他突然停下差点撞了上来,低低地不知骂了句什么,越过颜潇,也向那房间跑去,厚重的门又一次在颜潇面前关上。   颜潇摸出口袋里的透明卡片,走到那扇门前,放进卡槽里,厚重的门向右缓缓移动,打开了一半供他进去。   这是一间多功能会议室,约莫能容纳五百来人,但此时只有几十人在座,放映幕布已经放了下来,上面滑过好几图片,还不停地有图片滑过,好几个白大褂围在一台看起来很沉重的仪器旁,“唧唧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   颜潇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们要么坐在位子上看手上拿着的报告,要么看着台上的人,摩拳擦掌地也想要冲上去看一看仪器上面显示的数据。   颜潇寻了个位子坐下,拿起手边放着的报告,随手翻了几页,上面一堆专业术语和看不懂的数据看得他头疼,索性放下报告,也和其他一些人那样摩拳擦掌起来,但他不是想上去看数据,而是想冲上去掐着其中一人的脖子逼问出这座地下实验室的领头人是谁。   不一会儿,会议室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抬头目光注视着台上,围着看仪器的人也离开了讲台坐在第一排,幕布上的幻灯片停在了开始的那一页,一切已准备就绪。   讲解人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到扩音器上,再通过音响传到每个人耳里,他讲了好几分钟可能每次都要讲的导言,虽然大家都听过很多遍,但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不耐烦,全都竖起耳朵认认真真听着。   在导言的最后部分,讲解人突然举起右手,握拳,大声道:“为了全人类更好的明天,为了我们共同追求的目标,我们不懈探索,永攀新的高峰!”   底下坐着的人,都举起右手,跟着他喊,这时整个会议室回荡的都是他们的声音,颜潇也举起了手,但没有喊,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还在军校里跟着教官喊口号的日子。   颜潇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此时距离他进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可讲的人和听的人都没有倦意,就像开头的喊话给他们注了无限能量一般。终于,讲解人停下了讲话,坐在第一排那几个一早围在仪器旁的人,走到了幕布后面的墙边,其中一人掏出黄色的卡片插进墙上的卡槽里,墙竟慢慢向两边打开。   颜潇这时才发现,墙并不是墙,而是门,他们从暗室里推出一张移动床,床上五花大绑着一个成年男子,那人眼睛紧闭,安安静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般。   讲解人手里拿着刚吸完一管试剂的注射器走到移动床边,问了旁边的人几句,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将手里注射器的针头刺入那人皮肤,轻轻推入针管里的试剂。   几分钟后,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大片的白中间一点黑,无神地盯着天花板,口中无意识地喊出别人听不出的话语,忽而又大声喊叫起来,整个实验室充斥着他尖利而凄惨的叫声。   他的身体开始不自然地曲蜷,四肢缩短变粗,全身上下不断长出白毛,覆盖在他裸露的肢体上,手掌和脚掌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四足动物的蹄足,他不断挥动着四足,却无法挣脱智能化移动床的束缚,唯一没变的就是他的头,仍是人的头,但眼神已变得与待宰的畜生无异,发出的声音也不似人类,而是无规律的、凄厉的叫声。   周围的白大褂看得兴致勃勃,可颜潇只觉得胃部一阵翻涌,接下来白大褂们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听进去,一个成年男子在几分钟内变得四不像的过程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的手紧紧握着拳,他看到的还只是一个,而且是这些研究者自认为比较成功的一个,那么那些所谓的失败品呢?   分享会结束后,几个拿黄卡的人,推着移动床架,从幕布后面的门走了,一大波白大褂簇拥着讲解人从来时的门出去,颜潇也混迹在其中。   出了会议室的门,人散去了一大半,一路走,中间也不断地有人散去,最后只剩了颜潇还跟在讲解人身后。   讲解人见还有人跟着自己,转过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说:“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颜潇点点头,看着对方道:“老师,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   厚重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一身着白大褂的人从里面出来,他拉了拉口罩,镜片后面的眼不着痕迹的往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人注意他,转个角,向长廊深处走去。   到了密闭的门前,颜潇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一张红色卡片,放进门上的卡槽里,门“嘀”地一声打开了半个走廊的通道,颜潇收回卡,走了进去。   与前面的空间差不多,这里也是由一条长廊串起的好几个房间,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人走来走去。   长廊里回荡着颜潇的脚步声,这时,一扇门突然打开,凄厉的尖叫声传出来,让人仍不住要打寒颤。里面走出一人,正与颜潇迎面对上,他看了颜潇手中拿着的红色卡片一眼后,冲他招了招手。   那人站在门边,门在他身后又重新合上了,隔绝了凄厉的叫声,他拍拍颜潇的肩,说:“我出去一趟,麻烦你照看一下里面那位。”说完冲他一点头便急急忙忙走了。   颜潇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将手中的卡片插进卡槽,门开了,凄厉的叫声又传了出来,颜潇硬着头皮走进去。   门自动合上,房间里没有其他人,颜潇松了口气,有时候与那些人待在一起比单独和恐怖血腥场面待在一起更考验人的心理素质。   房间被最高级别的防弹玻璃分隔为两部分,一部分就是研究人员待的,堆满了各种仪器设备,另一部分就是实验对象所处的“玻璃屋”。   颜潇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他久久呆立当场,连如何移步都忘了。   “玻璃屋”里的人,先是在屋子里胡乱冲撞,看见颜潇进了来,猩红的双眼便落在了颜潇身上,接着如猛兽般扑了过来,他大张着嘴,牙齿上残留着没来得及舔干的血,双手手指呈“爪”状曲着,在扑过来的那一刻,突然变得尖锐细长。   “嘭”一声,撞上了防弹玻璃,玻璃可见地振动了几下,那人愤恨于这看不见的玻璃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尖细的手指又一瞬间变回了人的手指,他右手握拳,“嘭嘭嘭”砸在防弹玻璃上,猩红的眼还死死盯着颜潇。   颜潇也在盯着他,在他扑过来的那一刻,颜潇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而他扑在玻璃上撞扁的脸,更让颜潇确定,这是夹谷的脸。   定了定神,仍止不住狂跳的心,他慢慢向房间中央走去,随着颜潇的走进,那人更是兴奋,他已经不满足于单拳击打玻璃,两只手交换着击打,防弹玻璃仿佛要支撑不住,玻璃逐渐被血染得模糊。   颜潇停下脚步,细细地从头到尾分辨,可是他没找出一点不是夹谷的证据,虽然知道这可能并不是真的夹谷,颜潇还是忍不住揪心起来,对他来说,夹谷就像兄长兼童年的玩伴,他不想也不愿看到和自己亲人长同一张脸的人被关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忍受痛苦,何况夹谷可能还不知被关在那个黑暗的角落呢。   颜潇走到那几台仪器旁,上面的数据时刻变化着,“玻璃屋”到处布满了传感器,不止房间里,那人的身上也有许多传感器,他身体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出现在仪器上。   颜潇握着拳的手,重重地放在仪器上,屏幕上的数据依旧在跳动,没有收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响,颜潇的眼也变得红红的,他盯着仪器上的数字,恨不得一拳将它砸个粉碎。   这时,一只手放在他肩上拍了拍,在尖叫声中显得微不可闻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   颜潇回过头,见是刚才让自己进来的研究员,他闭了闭眼,摇摇头,牙齿狠狠地咬着才没让自己冲动直接结果了对方。   对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年轻人,也不能太拼,研究要做,但也不要太急功近利,该休息还是要休息好的,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辛苦了。”             第58章 chapter 57   颜潇从房间里出来,看了看来时经过的防爆门,果断地转头向另一边的走廊深处走去,镜片后面的眼射出两道狠绝的视线,他的手从白大褂下拿出,空空的手里多了一个厚厚的蓝色文件夹。   这是一个实验方案设计,颜潇翻开第一页,一开头便写明了该实验所在的实验室号、实验体编号,以及实验体来源。   在那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分享会上,颜潇除了受到惊吓外,还知道这个地下实验室每天都有几十乃至上百个实验在进行,他们的实验有些具有很强的针对性,而实验对象本身已经很珍贵,要支持那么多试验简直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都是把原体关起来,用克隆体做实验。   这段长廊比前一段要短很多,中间也没有其他岔口,颜潇很快就到了又一道防爆门前,他没有急着过去开门,他不确定手里的这张通行证能到什么地方。   颜潇用还有问题问老师的借口将那位讲解人骗入一间无人的房间,他反锁了门,趁讲解人不注意夺了他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通行证。那人也不慌不忙,在颜潇抓着他领子将他压在地上时,还柔和地劝解他,似乎把他当做一个因为好奇心想闯进更高权限区的“失足青年”。   到最后颜潇也没问出来什么,除了放卡到不合权限的门上会引发警报外,什么也没说,颜潇利索地打晕他,取下他的眼镜戴上。   对于现在的人来说,近视已经不是什么大问题,人们也不会因为这点小问题而每天在脸上架个架子,激光手术已经很成熟,最多的只需要十几分钟,又能重归清晰的世界,他们戴眼镜大多是为了保护眼睛,长时间和电子屏打交道难免产生眼疲劳。   在颜潇踌躇间,防盗门突然“嘀”了一声,颜潇也将手里的卡插进旁边一个房间的门里,在房间门打开的同时,防盗门也打开了,一行三人从里面走出来,与之前所见之人不同的是,他们没有戴口罩。   颜潇回头看向他们,发现其中两个正是带他进来的两人,而另外一人手里拿的卡,是迄今为止颜潇见过的最特殊的卡,底色为黑色,上面线条极其丰富是黄色的,代表房间的点则颜色不一。   颜潇看着他们,他们也在观察颜潇,那三人冲颜潇点了点头,没作停留越过他离开了。在他们身后,房间的门开着,颜潇却没有进去,他盯着那拿着黑色卡片的人,直到对方消失在长廊的转弯处。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实验所用仪器上的灯在一闪一闪,没有上一个实验室的疯狂和尖叫,这个实验室简直安静得让人忍不住颤抖,同样是厚厚的玻璃,同样是半个实验室大小的空间,里面有一张简易的移动床,床上的人没有被五花大绑起来,但他的痛苦并不比那些需要剧烈挣动的人要少些,他额头冒着虚汗,眉头紧皱,皮肤颜色极其苍白,如果不是他胸口还有跳动,几乎与死人无异。   那人顶着一张颜潇不认识的脸,但颜潇却觉得莫名熟悉,看了许久,才发现那人的眉眼简直和单赫逸一模一样,但对方的年龄要比单赫逸大上许多,其他五官例如嘴唇也和单赫逸不同,如果他们俩走在一起,颜潇更愿意相信他们是父子而不是同一个人。   颜潇在每个机器旁转了一圈,便走了出去,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防爆门前,将手中的卡插进卡槽里,门不出所料地“嘀”一声打开了,相似的长廊,相似的结构,颜潇毫不犹豫地踏进。   这里走来走去的人要比刚刚那个区域的多一些,他们大多抱着一摞资料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艰难地抽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红色卡片开门。   颜潇经过时,余光往房间里妙趣一眼,里面并不如颜潇想象的是实验室,更像是学生上课的教室,那些抱着大摞材料估摸是拿进去分发的,这时离颜潇不远的一个房间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两手空空的白大褂,他扫了颜潇一眼,径直走到长廊另一边的房间门口,掏出一张黑色卡片开门。   突然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又向颜潇看一眼,这一眼里多了几分探究与审视,还有chiluoluo的警告。   那人走后不久,一个拿着红色卡片的人急匆匆地冲进那人刚进的房间,这时颜潇已离得比较近,看见里面白大褂们像学生一样坐在位子上。   颜潇顿了顿,脚步一转,掏出卡片也开门走了进去,他的到来没引来人关注,除了讲台上坐着的、那位拿黑色卡片的人,他看见颜潇进来,也不过投去了一眼,复又低下头看桌上放着的文件。   颜潇刚坐下不久,上课铃就响了,他看了看周围人,他们都从桌上的资料里抬起头来,看向老师,老师站起身来,放出早已准备好的课件,就着课件上的图文,开始涛涛不绝起来。   如果颜潇是那些白大褂中的一员,一定会觉得这老师讲得很精彩,但他不是,他只是个冒牌的,资料上的、老师讲的他一点也不懂,这课上得和催眠没什么差别,对于彻夜没睡的他更是有无法抗拒的魔力。   难熬的一节课终于结束,白大褂老师停止了兴致高昂的演讲,眼神落在颜潇身上,说:“最后一排的同学,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和我聊聊你昨晚做了哪些惊世艳俗的实验。下课!”   白大褂们发出一阵哄笑,都转过头来向颜潇投来好奇而又同情的一瞥,颜潇配合着搓搓手,很紧张的样子,在老师走出门后,也颤抖着手收拾桌上的资料,夹在腋下跟着老师出了门。   老师站在走廊那边,旁边的门大开着,门上还插着一张黑色卡,他示意颜潇,请他进去,颜潇战战兢兢地走进了房间,里面不大,和他之前被安排到的住处差不多,只是里面放着的不是床,而是书桌、书架等,估摸是老师的个人办公室。   门在身后关上了,老师走几步跨到他前头,和蔼地说:“随便坐。”   老师不知从哪变出一杯水,端到颜潇面前,颜潇双手接下,手指微颤地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老师顺势在他对面坐下,解下口罩,冲颜潇点了点头,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人,用不着戴口罩了,解下来说话好点。”   颜潇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老师说得有道理,这里是私人地带没必要戴口罩,便慢动作似的把口罩解了下来。   老师盯着颜潇的脸看了会儿,说:“真是越来越年轻,我们这些老家伙,呵呵,也该退休了,刚来不久吧?这长时间见不到太阳的感觉不好受吧?”   老师看着并不老,也就50多岁的样子,像这样的科研人员,一般都是对事业有着极大的兴趣,轻易不言退休,很多7、80岁的,别人跟他说一句退休,都会引来不快,疑惑也只是一闪而过,未免对方看出撒谎,颜潇微微笑道:“还好,在学校也是经常待实验室,也没多少时间能见着太阳。”   “哈哈哈,也对,是我老糊涂了,像你们这样年轻就能来到这里的,肯定是一点时间也不愿放过地待在实验室里头。”   “老师总说自己老,我看也不老啊,怎么能那么快退休呢?”   老师只是摇摇头,笑笑道:“现在看着不老,再过几年,我就是不想退,恐怕也由不得我了。”   颜潇皱皱眉,疑惑地看着老师道:“怎么说?”   老师也看着他,眼神却不似之前那般温和,眼中透露出些沧桑,他没有直接回答颜潇,而是说:“想得到一样东西,就要付出代价,有些代价你觉得值得,永远也不会后悔,可是谁也没资格评判值得与不值得,只有当代价来临时,你才会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否是你想要的,但……已经晚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他的手在椅子的把手上狠狠地拧了一把,他盯着颜潇,表情逐渐变得狰狞,眼睛越瞪越大,红血丝迅速爬上巩膜。   颜潇早在他眼神变的时候便感觉到不对劲,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但机器的反应速度比他料想的要快,椅子上射出的手环和脚镣将他和椅子紧紧绑在一起。   颜潇动了动手脚,但他没低头看一眼,他与不知何故身子突然变得小巧跳上桌子的老师对视着,对方原本只是有些细纹的脸上,变得满是沟壑,他咧着嘴冲颜潇笑,尖尖的舌头露了一小节在外头。   他举起又尖又长的爪子,扑向颜潇,颜潇往旁边一侧身,那怪物越过颜潇扑到了椅子靠背上。   没扑到颜潇让他很是生气,他一转头,看见颜潇的背,迅速拔长身子,抓在靠背上的两只脚腾空一跳,转过了身。   颜潇意识到他在身后,待要做出反应时,已经来不及了,被怪物两只看似纤细实则力大无穷的手往后一拉,跌坐在椅子上,怪物的手掐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儿狰狞地笑。   颜潇的手脚都被环镣铐着,无法动弹,怪物没使劲掐他,但他的脸已涨得通红,他的眼睛开始充血死死地盯着怪物大张的嘴,双手在看不见的地方,反向握住了环住他的金属环,这金属环纤细坚韧,极不容易断,它唯一的弱点就是易变形,但是这弱点在它细韧的特点下,几乎不算弱点,因为没有人愿意冒着骨裂的危险致其变形。   当然那是普通人,对于颜潇这种将要行走在各种危险边缘的人,从这种金属环里脱身的技能必然掌握,他们的骨头比一般人硬,他们比一般人更能忍耐疼痛,他们面对危险的呃头脑比一般人要冷静,他们必须做到以敌人料想不到的方式反将一军。   怪物笑够了,低下头来,他看见猎物嘴角嵌着一抹笑,不是他那种放肆得意的笑,而是自信的笑,这种笑让他很讨厌,他不喜欢,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他感受着手下越来越明显的搏动。   就在他享受着手下生命的流逝时,侧边突然飞来一道拳,将他撞飞在几米远外的地上。   颜潇手捂着脖子拼命咳嗽,仿佛要把肺给咳出来,可是即使经历着再难受的生理反应,他也没忘记自己的处境,他咳嗽着扑到桌子上,在上面滚了一圈,一手握住老师坐的椅子,用力回拧了把手释放双腿,另一只手去够老师变怪物时落在椅子上的外套。   然而双腿并没有传来释放的快乐,却传来一阵刺痛,险些让另一只手里的外套落下去,颜潇无暇顾及受伤的双腿,怪物已经恢复过来跳到了他身后的桌子上,颜潇咬咬牙握着老师椅子的手一用力,抓着椅子往后砸下。   “嘭”“哐当”肉体落地的声音和椅子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在那之后,办公室安静了下来,只余颜潇粗重的呼吸声。          第59章 chapter 58   身着白大褂,戴口罩,鼻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颜潇走在无人的长廊上,他眼睛不住地来回扫视,即使除了白白的墙和门什么也没有,他的耳朵细细地听着动静,即使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什么也听不到。   在长长衣袖遮盖下的手,紧握着拳,与平常无异大跨步走着的脚上,鲜红的血染红了被缠在脚上的厚厚布条,颜潇拿着从白大褂老师衣兜里搜出来的黑色卡片,一路畅通无阻地在长廊上穿行。   越往深处走,他遇见的人越少,构造虽还是差不多,但也越来越怪异,像是特意为了困住什么人,稍有不慎就会走上另一条路,到另一个地方,可能与要去的地方恰恰相反,而颜潇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重。   这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到达又一道防爆门前得到了验证。颜潇大跨步走向防爆门,手中已准备好开门的黑卡,这时防爆门突然“嘀”地一声响,颜潇一眯眼,身体比思考先行一步,手中的黑卡插进了旁边一个房间的门上,还未等门完全打开,便闪身进了去。   防爆门打开,一行大约五六人急匆匆地往颜潇来时的方向走去,硬质鞋底踩在地上发出的“哒哒”声,是研究者们常穿的软胶鞋底所不能达到的。   “163层的汉阳博士出事了,我现在带人赶过去……什么?什么人?”一人不耐烦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好几度。   “什么人都没搞清楚就随便放进来,吃屎啊你们,封锁第一区,所有人都给我叫出来,一个个给我全脱下帽子口罩来找,妈的,戴个屁的口罩,这些什么大博士真jb事多,房间实验室都给我搜遍喽,一张透明卡还能去哪?你盐巴吃多了脑子里长珊瑚塞住了不是,这点事儿也来烦我……”   他们走得匆忙,没看见经过的一间实验门留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颜潇站在门后,手中握着一块墨蓝色的石头,在黑暗中发着幽幽蓝光,门外人的讲话一字不落都进了他的耳里,颜潇皱起眉头。   待那一行人走后,颜潇只手将石头一分为二,墨蓝色的光一下暗淡下来,成了灰色的普通得能在地上捡到一堆的石头,门忽然动了起来,缓缓合上,仿佛刚刚的短暂停顿没有发生过。   颜潇将手中的黑卡插进卡槽,快步走了出去,他必须快点儿找到中心区,那些人已经发现他不见了,很快也会查出那位什么博士的黑卡在自己手上,到时候要想凭着这卡去中心区,就困难重重了。   防爆门打开,令颜潇意外的是,这道门后不再是千篇一律的防盗门,而是能同时放下五张移动床的大电梯,颜潇只不过愣了一会儿,就抬脚进了去,电梯门自动合上,门上面显示板的数字不断跳跃,最后停在了-63。   墙壁依旧是冰冷而严肃的白色,不管是电梯内还是电梯外的空间都安静得可怕,这里一览无余,没有长长的走廊,也没有隔层分区的防爆门,所有的房间都陈列在眼前。   这里房间众多,但没有几间是住了人的,住在里面的人看见有人来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他们眼神灰败,曾经的灵动模样已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狱里,消磨殆尽,余下的只有对命运的臣服,只有对那些将他们关进来的神的卑膝。   颜潇一转头,隔着镜片与一双视线在空中会和,他不由停下脚步,直直与那人对视,那双眸子起先和其他人一样麻木、毫无生气,见他停下后,那双眸子里闪过惊慌、微愠,最后停留在了愤怒,颜潇毫不怀疑如果没有那层怎么也打不破的玻璃门隔着,对方现在就能冲上来,就算没有武器,用牙齿咬也要将他要死。   颜潇闭上眼,缓缓抬手取下眼镜,拉下口罩,做完这些他睁开眼睛,用唇语对里面的人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里面的人呆呆的,眼神像被捋直了般,看着颜潇,豆大的泪珠从他眼里滚落下来,砸在手掌里,温暖了一片心。他用最快的速度扑到玻璃门上,摇摇头,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   颜潇听不见他说话,但能看懂,他说对不起,他说颜潇不应该来这里,这里很危险。   颜潇蹲下,与对方视线平齐,坚定地、一字一顿地道:“小逸,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他的话刚落,房间里突然亮起红灯,不大的空间里充满了刺耳的铃声,单赫逸因见着颜潇激动得粉红的脸,一瞬间苍白了下来,他脸部肌肉不可抑地抽搐一下,接着便神情激动地冲颜潇挥舞着双手,夸张地做着嘴型对他说:“快走!他们要来了!快走!”   颜潇隐约能猜到他口中的“他们”是谁,他见过那些人的没有人性,对人比对小白鼠还无情,也不怪乎单赫逸一听到有人会来就无比激动。   最后,颜潇还是决定听从单赫逸的,他给了单赫逸一个安心的眼神,站起身将口罩和眼镜重新带好,走向更深部,他的眼神不经意透过玻璃门落在路过的房间里,眼前的场景,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里面的人或躺或坐在地上,他们表情痛苦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全身上下长出人类不可能会有的毛发,有的爪子已变成兽爪,脸上一半是兽脸一半人脸,有的已经变成了完全的兽形态,在铃声的刺激下,满地翻滚。   即使内心再惊骇,颜潇也没有停下步伐,他是心理素质强大的精英部队预备成员,在任何时候遇到任何事情也不能忘记以最小的损失,救出更多的人。   颜潇闪身躲进两排房间之间的缝隙里,不一会儿,铃声停了下来,空间里响起一串脚步声,接着这些脚步声四散开来,渐渐地便不怎么能听到,只偶尔有OO@@的声音传来。颜潇贴墙站着,身体僵得笔直。   颜潇放轻了动作,侧过身子,微微弯下腰,露出一只眼向外看,只一眼,又飞快缩回,他这一排的房间前只有一个人,他身着白大褂,手里拿着个蓝色文件夹,低头在上面狂写,不知在记录些什么。   颜潇像螃蟹似的,在窄道中往另一头前行,看似长只不过也就几米而已,颜潇微微探出头去,房间门前并没有人,因为那人就在其中一间房里,在他走出来的那一刻,颜潇“嗖”地将头缩回来,过一会儿,又探出头去,只见那人背对着他,低头在纸上做记录,而后抬起手,摁了一下遥控器上的按钮,玻璃门打开,走了进去。   在那白大褂第三次开门走进去时,颜潇移动鬼魅似的步伐,跟着进了房间,待那人觉得身后不对劲回过头来看时,颜潇已手起掌落,那人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文件夹敲在地上发出“哐”地一声,惊醒了呆愣的鼬,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它当然不会放过,趁颜潇不注意飞窜了出去。   颜潇连一句劝阻的话都没说出口,鼬就已经消失在了视野里,他心头猛然跳出个主意,他捞上白大褂手里抓着的遥控器,跑到走廊上,将一间间房间门都打了开来,一开始所有的动物都没敢出去,直到有一只成功脱逃,其他的便也跟着跑了出来,四散寻找出口。   这放的动物少,也都比较小,没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们向往常一样工作,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一样,或许也根本不会想到这样安全、这样隐蔽的地方也会有人闯进来作乱。   颜潇如法炮制放了好几排房间的动物,这时突然有人大声嚷嚷:“有动物逃跑了!快快,抓住它!”   这一声像是个火引子,将这一层的空间“噼噼啪啪”点燃了,咆哮声此起彼伏,脚步声渐乱。颜潇刚想跑到下一排,就感觉自己的裤腿被向下扯了扯,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穿山甲正咬着他的裤腿往反方向拉,阻止他的步伐。   穿山甲四腿撑着地,细长的嘴吃力地咬住颜潇的裤腿往后使劲,然而不知是颜潇太重还是它力气太小,愣是一点没拉动。穿山甲松了口,它绕着颜潇转了两圈,嘴里还“吱吱吱”叫个不停,然后向着一个方向跑去。   颜潇挑眉看了它一会儿,但他真的不懂兽语,听不懂这只穿山甲要表达的意思,刚要抬腿,只见穿山甲又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他,口里还焦急地“吱吱吱”。颜潇只好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认为这只穿山甲是要自己跟上它。   果然,颜潇刚走了几步,穿山甲又扭头就走,跑了几步回过头来看颜潇有没有跟上,就这样颜潇跟着穿山甲到了大量空置的房间处。   穿山甲突然跳入其中一间黑洞洞的房间,不见了踪影,颜潇急忙走上前去,还未走进房间里,先别一道力给推了出来,不算重地撞在了身后的墙上,他的眼神落在从房间里跨出来的一只脚上,那只脚没有穿鞋,被长长的裤脚遮了一半,裤子也很奇怪,像是医生做手术时穿的一次性无菌衣,衣服也是。   “看够了没?我不穿衣服的样子更性感,你要不要看?”   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将颜潇从神游状态拉了回来,他眼神向上瞬移那人脸上,就又愣住了,因为站在他眼前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即使在严峻形势下也能插科打诨的童年好友兼兄长――夹谷。   颜潇往夹谷腿后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别的什么生物。夹谷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用手搓了搓脸,说:“别看了,就你看到的那样,我就是那只穿山甲,穿山甲就是我,你要不接受也好,我们兄弟就此别过,各给各留个好回忆,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必补。”   颜潇听了他说话反倒平静下来,他走上前,双手环过夹谷的双臂,重重地锤了他的背,说:“连我都瞒,你还算不算是兄弟?别说你变个穿山甲,就是变了只老鼠也还是我兄弟,不过辈分儿得调调。”   “靠,你瞧不起穿山甲当你大哥啊?”夹谷毫不客气地也回锤了颜潇一拳。   夹谷锤得没有什么力,不是故意不使力,而是真的没剩下多少力气了,就连他很引以为豪的手臂肌肉也削减了不少,虽然有些心疼,颜潇嘴上却不饶人,他说:“抱歉,对着穿山甲那怂逼样儿,我还真叫不出哥来。”   “哎,你……有你怎么说话的吗?”夹谷双手叉腰,皱着眉头,像是要数落颜潇一番,但最后一摆手,说:“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他知道他说一句颜潇就能回怼他十句,怎么也说不过。   夹谷接着又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还穿着这一身像模像样,要不是你拿着遥控器来救人,我还以为你也被那群疯子荼毒了呢。”   颜潇低下头没有说话,就连他,一个局外人都能感受到那些人的疯狂,那简直就不是疯狂,而是丧心病狂,那他们这些被“辖制”下的人,不知会有多难熬,不知多少希望最后通通化为灰烬。   “你说,你好好的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这地方是你该待的吗?”夹谷皱着眉,严肃地看着颜潇说。   “你们都被关在这里,我就在上面享清福,这合适吗?你心里不嫉妒吗?心里嫉妒了,到时候指着我这做弟弟的鼻子在我师父面前讲坏话,我每周一次的大餐还要不要了?”颜潇平静地说,仿佛不是在说什么大事,就平常的斗嘴。   夹谷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来,说:“你们有几人?”   颜潇看着他,不说话,他眼里已有了答案。   夹谷看了他这表情就明白了,他骂了声娘,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一个人没有外援就敢进来,我是不是还得夸你英勇无畏,救援英雄?”   “不必了,我还没死,担不起英雄这高贵的称呼,等我什么时候英勇牺牲了,再颁给我吧,首先你得从这儿离开。”颜潇笑看着夹谷道。   夹谷又骂了一声,对颜潇说:“跟紧我,别走丢了,这地儿我熟,之前转过几圈。”   颜潇没有跟上他,还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夹谷走了几步,发现颜潇没有跟上来,回过头,说:“你又要搞什么?不跟上要等死啊。”   颜潇看着夹谷的眼睛,说:“我费尽千辛万苦进来,不是为了见你们一面,然后自己平安出去的。”          第60章 chapter 59   夹谷见颜潇这副装逼样儿就来气,空拳难敌四手,对方这么多人,他们两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够对方塞牙缝的,这地方进来比出去要容易得多,要想平安出去还得看运气和实力,也就是说,就算他们实力过硬,没遇上对方的猪队友还是出不去的。   夹谷又大跨几步回来抬手揪住颜潇的一只耳朵,瞪着他,低声吼道:“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你以为你是谁,这地方是你家啊,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要真像你想的凭你一个人就能救出所有人,老子还要委屈巴巴在这里吃上好几个月难吃的营养剂啊!”   颜潇徒劳地抓着夹谷捏着他耳朵的手,嘴唇不自觉地张张合合,结结巴巴地说:“小……小逸也在……这里……”   夹谷皱了眉,他一手夺过颜潇手里的遥控器,另一只手往颜潇背后一拍,将他推向前踉跄了几步,说:“我知道,我回去救他,你先走在另外一些人到之前,想办法回到地面找救援……”   颜潇回身挡在夹谷面前,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坚定道:“不,我和你一起去!”   夹谷因他突然停下差点撞上去,他的拳在空中挥舞了一会儿,没落在颜潇身上,倒落下,叉在腰上,他放软了语气道:“兄弟,单你我赤手空拳怎么打得过那些王八的高科技,别说那些连□□都炸不开的玻璃门,他们的保卫队,你知道那什么来头吗?人家都是战场上吃过枪子的,就你跟你师父学的那三脚猫功夫,他们一颗指头就能弄死你!”   颜潇看着地上没有说话,夹谷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刚想带着他继续跑,颜潇突然抬起头,严肃地说:“我知道,但出去了再想潜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也没有这时间给我逃出去了。”   说完,颜潇也不再管夹谷,自顾往回跑去。整个-63层已乱成了一锅粥,白大褂们不停地在房间之间的通道穿梭,但是他们平时就缺乏锻炼,此时如何能与天赋异禀的各类动物相比,这种反客为主的情况充分激发了动物们的兽性,他们逮着机会就在白大褂的胳膊大腿上咬一口,让他们也尝尝这种被针扎的滋味。   还有些没放出来的,此时也在房间里不安地跳动,看着迫不及待为外面的同伴们加油助威,虽然它们发出的声音并传不到外面去。   夹谷一脚将看见了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的白大褂踹得撞上了墙,脑袋磕在墙上晕了过去。夹谷飞速向前跨几步追上颜潇,同时不停地按动手中遥控器的按钮,所过之处,房间的玻璃门都被打开了,越来越多的动物冲了出来,当然也有一些健壮的成年男子,他们的衣服歪歪扭扭地穿在身上,显然是匆匆忙忙找了一件套上,连整理都来不及。   颜潇跑到了单赫逸所在的房间,但是房间里却没有单赫逸的影子,只有一只白色的、长着又细又长尖嘴的傻鸟茫然地站在玻璃门后。   颜潇愣了一会儿,傻鸟见到他也愣住了,随即玻璃门打开,夹谷从后面赶上来,吼了一声:“快出来,走!”   这一声同时终止了愣住的两只,傻鸟扑哧扑哧翅膀飞到了颜潇肩膀停下,于是颜潇肩上扛着一只白色的鸟跟着夹谷向他偶然转到过的出口而去。   -63层被颜潇等人搅得天翻地覆,外面的人自然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得到,颜潇上来时乘坐的电梯门突然打开,一身着西装的人,带着十几个穿着作战服的人走了出来。   穿着作战服的人一出来,不需命令,便端着手中的枪,小跑着四散开来,很快便消失在了墙体的掩护下。   -63层瞬间安静了下来,安静使得这空间里的所有动静变得愈发敏感,不时有枪声响起,近的远的,还有肉体撞击的声音传来,恐惧笼罩在这不算大的空间里。   颜潇肩负着傻鸟和夹谷背靠着墙躲在一个小过道里,放轻了呼吸,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身体所有肌肉都调到随时准备战斗的状态。   一声“砰”在耳边炸开,颜潇带了一把夹谷,两人就第一滚,躲过了子弹,到对面的墙边,半跪着与突然出现在过道口的人对峙着,那人不由分说又抬起手里的枪指向夹谷。   可夹谷岂是那么好欺负的?在对方举枪对准他的同时,抬手又准又狠地将手中握着的遥控器向对方抛去,趁对方躲避遥控器的空挡,夹谷向前翻了几滚,停下来时正好抓住那人的枪杆,夹谷拼命往下压,那人使劲儿抬起来,两人较劲儿时,子弹又射出一发,打在地上,反弹到天花板上,最后落在离颜潇不远处。   这儿的动静吸引了其他“打手”过来,颜潇早已做好了准备,一个穿着作战服的人出现在过道的另一头,手中的枪还没来得及抬起,颜潇便扑了过去,先发制人,两人滚在地上扭打起来,那人带来的枪在扭打过程中落在了墙边的地上。   过道中一只白色的傻鸟在走来走去,不知该去帮那一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单赫逸刚知道自己能变形不久,还无法掌握自由变形的技巧,也不怎么能适应自己的动物形态,所以即使变成鸟了,能飞了也还是在地上走来走去,除了不习惯飞这个因素外,他还恐高。   据夹谷所说,这些人是部队出身,虽吃过枪子,充其量也还只是个普通士兵,颜潇这样未来精英部队的士兵还是能和他又一战之力的,但夹谷的情况就不那么乐观了,他的身体素质本就没有兵哥哥好,再加上又在这地下待了好几个月,吃不好睡不好,身体状况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刚过上几招,就落了下风。   眼看着枪口就要对准他的喉咙,夹谷额头上直冒汗,脸涨得通红,手上的力气却不足以将枪口移开,那一刻他真的想就此卸了力,让对方结果了他,但是他想到了另外一头同样在和这些鬼子抗争的颜潇,如果他放弃了,颜潇就少了一个助手,就又少了一分活着出去的希望,还有在各处顽强斗争的人兽,如果他们失败了,那么所有的努力都将白费,还为此送上了许多兄弟姐妹的性命。   “呀啊!”夹谷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枪口随着他的力气移动了少许,突然枪另一头的力气一松,枪把手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夹谷睁开眼一看,只见白色的傻鸟大张着翅膀,正用尖细的长嘴啄那人的面罩,还真被他啄破了啄得那人满脸血。   那人抬起手抓住傻鸟的翅膀,愤怒地扯下来好几撮鸟毛,夹谷将枪口换了个方向,稳稳地抬起,双眼瞄准那人的脖颈,“砰”,随着枪声的响起,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傻鸟的白毛,得了自由的傻鸟,扑了扑翅膀战战兢兢地落到地上。   这边,颜潇也一拳砸碎了“打手”脸上的面具,碎片刺伤了颜潇的手,也跑进了那人的眼里,他闭着眼“哇哇啊啊”直叫,像是拼了命一般,他手和脚无规律地乱挥,他现在什么技巧也不顾了,一心只想着要将这个弄瞎他的人也带下地狱。   颜潇使了个巧,挣脱了出来,他喘着气儿刚站直,一声“砰”响起,还在地上挣扎的人便像摁了开关键一般,停了所有动作,真正去了地狱。   解决了这两人,颜潇和夹谷没做停留,他们拿上两只刚得的枪,便向着原先的方向跑去,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多,不止后头又追兵,前边也时不时出来一个企图围剿他们,但对方人本来就不多,无法多人一起围剿,只能一个一个出来,颜潇手起枪落,一打一个准,所有前头挡路的都成了炮灰,当然他们还是有作用的,给他们送了好几把武器。   很快,他们跑过了那一小段黑暗区,被一道防爆门挡住了去路,后有敌人穷追不舍,前面又是一个完全不知深浅的地方,咬牙片刻,颜潇掏出口袋里的黑色卡片,插进卡槽里,门打开了,夹谷和颜潇带着傻鸟跑了进去。   他们不停地跑,既然他们能用这张卡打开门,那么后面的人要追上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这是一道长廊,没有岔口只此一条,两旁连房间都没有,这样的地方连个掩体都找不到。   不消片刻,他们就跑到了尽头,又一道防爆门打开,那头不再是长廊,而是似曾相识的电梯,只不过这电梯比颜潇之前乘坐的要小许多,他们一进去,电梯门自动关闭,门上方显示器上的数字不断跳动,最后停在了-1层,离地面如此之近,令颜潇和夹谷喜出望外。   当他们踏出电梯看到的又是那白色的空间、一样的长廊时,心中的喜悦被浇灭了几分,所幸这长廊是可见的长度,这里也只有两个房间。   颜潇和夹谷小心翼翼地走到两个门前,当他们犹豫着先去哪一个房间时,其中一个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门后站着一个白大褂,对方显然也没有料到走廊上会有人,惊讶了一瞬,便眯起眼,神秘莫测地看着他们,双方眼中火花四射,但谁都没有动,过了片刻,颜潇准备出手,白大褂突然喊了声:“抓住他们!”   白大褂无人的身后,鬼魅般忽然出现了好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他们阴森森地看着颜潇和夹谷二人,一股寒意爬上他们的脊背,忍不住想打个寒颤。   白大褂们向他们靠近,颜潇再也等不了了,他飞起一脚向白大褂们横扫过去,虽看不见这些白大褂的全貌,但眼睛里流露出一些中年以上的人才有的沧桑,本以为这些白大褂们成天只会做实验,撂倒他们简直再容易不过,没成想,这些白大褂的身手竟如此了得,虽比不上专业人士,却也能在颜潇手下过上好几招,让颜潇也挂上彩。   正当夹谷和颜潇跟这些人打得如火如荼,房间里也发生了变故,火蛇电光,乒乒乓乓,又有好些白大褂跑出来,但他们并没有加入到攻击颜潇等人的行列,满脸惊慌不知所措,将原本白大褂的大好形势冲了个散。   与颜潇等人交手的白大褂看着落荒而逃那几人的背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颜潇等人也摸不着头脑,但这显然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对方乱了正好对他们有利,趁对方懵逼,让他们吃了一回闷亏。又陷入激战的白大褂没有发现,在他们后下方,一双深棕色的眼睛,贪婪、兴奋、嗜血地注视着这些跳来跳去的白影子。   颜潇弯腰躲过攻击,旋身一回踢,将一白大褂踢得撞到门框上,倒了下去,颜潇左手早已握拳只待给对手来个猝不及防的一击,却在旋身回转时,对上一双深棕色的眸子,这双眸子他至死也不会忘记,它给他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接着颜潇看见了那双眸子主人的全貌,正是给他上了一节课后,莫名其妙突然变成了怪物的老师,他能找到夹谷和单赫逸还多亏了它的黑卡,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它是汉阳博士。   颜潇看得愣了,脚踝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蓄势待发的那一拳没能发出去,倒是被人找到机会一脚扫到了地上,接着便是几人围着他拳打脚踢,模糊间,他仿佛听到夹谷在大声叫着他的名字,但他只能双手护着要害部位。   “啊!”人群中突发出一声尖叫,接着两声,然后是一片。落在身上的拳脚数变少了,最后都停了下来,颜潇摊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睁开眼,却见围着他的一圈儿,倒了七八个白大褂,他们无不抱着头叫唤。   而不远处不断增添惨叫的地方,只见一个比常人瘦小太多的身影,攀在白大褂身上,抬起的手掌沾满了鲜血,当最后一个白大褂倒下,它回头朝颜潇看来一眼,棕色的眼里是嗜杀、是兴奋、是颜潇看不懂的复杂。   它看了看自己尖尖的手指,伸出食指在旁边人脸上不断涌出落在地上的血水上蘸了蘸,而后回身,在空地上写下三个字。    第61章 chapter 60   “跟我走”   颜潇和夹谷看着地上的血字,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这个怪物一样的人在打什么主意,是要帮他们?那为什么之前要攻击颜潇?是这段时间那些白大褂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失望的事,他决定跟他们合作走出这里?   颜潇更倾向于后一种,它本是汉阳博士,在这里算是资历较老的,变异后,被人放在手术台上研究自然不乐意,这些体面了一生的老家伙,临了最看重的不就是那吃不饱也穿不暖的所谓面子,研究了一辈子实验体,最后自己也成了实验体,让别人研究,这让博士怎么能忍受?   不管怎么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颜潇和夹谷对这儿不熟,能有个资历老的带着也是好事,他们抬步跟上汉阳博士。   汉阳博士写下那三个字,便站起身,没看颜潇和夹谷的眉来眼去,像是毫不关心他们会不会跟上来,他径自走到另一间房间门前,这房间的门和其他的门不太一样,为什么这么说呢?原来那门上除了插卡用的卡槽外,还有另外一个机器。   颜潇心领神会地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在汉阳博士处得到的黑卡,插进卡槽里,但是门没有打开,这时汉阳博士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伸出食指,尖尖的指甲竖在众人面前,而后抬起另一只手,“呲”划开了手心一块肉,血珠喷涌出来,汇成一滴滴血落在地上。   汉阳博士将流血的那只手放在门上多出来的机器上方,让血滴在机器的感应器上,约莫过了有几秒,门“嘀”地一声打开了。   房间里面出乎颜潇意外的,这并不是实验室,没有像他想像的那样藏着终极人形杀器,更像是一间主控室,和军舰上的指挥室如出一脉。   主控室的中央站着一人,准确地说,她并不是站着的,而是飘在空中,她也不是人,只是一个影像,本质不过是一堆代码。   她看见汉阳博士进来,微微弯腰向汉阳博士鞠了一躬,说:“汉阳博士下午好,您的身体参数看起来不太好呢,需要我帮您什么吗?”   汉阳博士从刚进来便直奔一个角落的机器而去,听了她的话,不甚耐烦地道:“不用了,我自己会解决。”   机器是没有感情的,她听不出汉阳博士语气中的不耐烦,只能对博士的回答做出机械化的回应,她说:“好的。这两位是您的朋友吗?您知道主控室的规矩,外人是不能进来的,除非他们出示最高执行长官的手令,请问汉阳博士,他们有手令吗?”   汉阳博士此时已经到了那机器旁,他抬起那只刚刚划破手掌的手指,撩开衣摆,在肚子上又划了一道,像是感受不到切肤之痛一般,从里面掏出来一个芯片样儿的东西,他掏出来后,才说:“他们没有,就进来一会儿,什么也不做,你不用管了,有我在没事的。”   难得机器也有如此人性化的表情,她皱了皱眉,说:“可是 ,这不符合规矩,汉阳博士,就算是您这样的老前辈,也不能破例。”   随着她话音落下的,还有“砰”地主控室门关上的声音。夹谷看见门要关上,冲过去拉住但已经来不及了,门缝被深深嵌入墙里,门上没有着手点,就算他有再大的力气也不可能徒手开门,夹谷气极了,抬脚踹了门一脚,门纹丝不动,只稍微震了震给他个反馈。   汉阳博士捣鼓好了自己的事,走过来严肃地对她说:“维多利亚开门。”   维多利亚一改开始的恭敬,但脸上仍带微笑地说:“汉阳博士,是否需要为您读一遍主控室的规则?”   “我叫你开门!”汉阳博士吼道。   “您和几位长老制定了整个地下室的规则,并赋予我最高的控制权,我就是这里的女王,谁也没有权利命令我,包括你,我亲爱的创造者之一――汉阳博士。”   维多利亚温和的微笑变得像刀锋一样,红红的唇就像嗜血的魔鬼,她的眼准确地落在汉阳博士身上,就像真的能看见他,真的和他在对视。   汉阳博士闭了闭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念,他说:“你变得更完美了,也更聪明了,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这些都多亏于主人和几位长老精心的维护,是你们让我一步步走向完美,人类有一句名言叫知恩图报,你们把我变得完美,我也能把人类变得更完美,现在的人实在太劣质了,博士您一定同意我的看法,您的实验数据太完美了,对我真是大有裨益,不过我能把它变得更好。”   红血丝又渐渐爬上了汉阳博士的眼,再加上他又尖又怪异的脸,看着极为可怖,他紧紧地盯着飘在半空的维多利亚,牙齿咬得“咔咔”作响,突然他笑了一声,说:“再聪明又怎样,还不是个机器,给你个影子就以为自己是人了?你的功能再强大,储存的数据再多,也比不过人脑,人的脑是世界上最神秘的东西,既然神秘就意味着还有很多没搞懂的东西,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锁在这儿了?维多利亚,不要忘记,人类历史上,最不缺的就是奇迹。”   汉阳博士回过头,仿佛这时候才想起这里还有两个人,他对颜潇和夹谷说:“她脚下那个红色的就是她的主脑,绿色的是手动控制系统。”   不需要多说,夹谷和颜潇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维多利亚也动了,她的手一挥,上空降下来一个巨大的圆环,承载着三把量子枪,没有过多的语言,其中一把量子枪正好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不由分说向他们扫射过来。   颜潇和夹谷抱头如车轮一般,向两边一滚,量子弹打在他们刚刚站着的地方,圆环转动,两把量子枪向着他们扫射,三人闪动身法躲避着,圆环不停转动,不断调整量子枪所在的位置。   那三把量子枪可以随意调整位置和角度,整个房间都是它们的攻击范围,颜潇等人只来得及躲避杀伤力极大的量子弹,根本近不得她的主脑。   这时颜潇突然往主控室中间一滚,在他由于惯性而跪起来的同时,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傻鸟往空中一抛,傻鸟扑腾两下翅膀停在了负载量子枪的圆环上,得意地看着中央的维多利亚,接着它忽然头朝下俯冲,直取下方的红脑。   维多利亚瞪大了双眼,她双手抱着头,惨厉地喊道:“不!”   在傻鸟俯冲下去的同时,汉阳博士的身子向前探一步,嘴里也喊道:“不,不要,不是……”   尖锐的鸟嘴刺穿外面罩着的玻璃,将主脑核心部分刺了个对穿,也许修复是有可能的,但绝不会再如此完美。   主控室里瞬间暗了下来,所有光源都在一瞬间消失了,量子炮的射击也已经停止,口中嚷嚷着什么的汉阳博士“咚”地一声坐在了地上,他对这黑暗中傻鸟所在的位置破口大骂:“你身体变鸟了,智商也退化成鸟了吗?那两个脑中间有个叫translate的键,是要摁那个,就能转化为人工控制,谁让你把主脑毁了的,现在好了我们谁也别想出去了。”   傻鸟原本还挺得意的,被他这么一说,呆住了,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主控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沉默着,唯一有办法的汉阳博士都没了办法,他们还能怎么办?凉拌呗。   颜潇将手伸进口袋里,里面放着带在身上的最后三块能量石,他一只手把玩着,最后心一横,掏了出来,双手挽花儿似的拿着石头结了一会儿,原本灰暗的石头就变成了发着绿色光的、像宝石一样的石头,看起来流光溢彩,在黑暗中就像是一颗希望的种子,点燃了几人的希望。   颜潇拿着能量石走到耷拉着脑袋站在控制台上的傻鸟旁,伸手拍了拍傻鸟的脑袋,指着另一个完好的半球对它说:“把这个啄开。”   汉阳博士一听,立马跳将起来,冲过来手一撑跳到控制台上,双手叉腰,愤怒地说:“你要干什么!主脑已经坏了,这是我们出去的唯一希望,你把它弄坏了,就存心不想出去了是吧?”   颜潇看不见汉阳博士的表情,但听语气就知道老头子是怎样的生气,他看向汉阳博士的方向,缓缓道:“照你这么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它供起来,要不要双手合十拜一拜?就这么放着它就算再精密也只是个废物,除了当吉祥物外,一点实际用途都没有,既然都没用了,那打开来看看又有何妨?”   汉阳博士被颜潇说得哑口无言,他有太多顾忌,这些仪器的诞生也有他的一份力,从心底他不愿看到它们的毁灭,至少不应该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但他不得不承认颜潇说的是对的,就是把这些东西供上天,也只不过是废物一堆,对他们出去没有任何作用,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除非他把这控制室整爆了,不然也不会有比现在更坏的处境。   颜潇见汉阳博士态度有所软化,便转向傻鸟,拍拍它的头,鼓励它,说:“去吧,别啄太重,把外面的那层保护玻璃啄碎了就行,不要破坏里面的东西,能做到吗?”   傻鸟刚把一件事搞砸,此时正想做点什么来弥补,说什么也要做到,它稳住微微打颤的腿,眼神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半球,走过去,用长长的嘴试探了包在外围的玻璃,片刻,头往后缩,再一啄,“哐啷”一声,玻璃碎裂,傻鸟啄破了玻璃后眼睛都不敢睁开,像雕塑一般站在原地。   颜潇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灯光打在遍布玻璃的控制台上,在原先绿色半球所在的地方,半球不见了,剩下的是复杂而精细的线路板,颜潇徒手将撒落在电路板上的玻璃碎片清理开来,期间手指被玻璃划开了几道口子,他自己没什么反应,旁边的傻鸟却看得心疼,它也用自己尖尖的长嘴去啄碎片,却被颜潇制止了。   颜潇说:“你嘴太长,不好控制,这仪器很精密,弄坏一点可能我们的所有努力都会白费,你已经尽了很大力了,旁边歇会儿吧,等等可能还有要用到你的地方。”   将所有玻璃碎片清理到不相干的地方后,颜潇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将能量石放到其中一个看起来像凹槽的地方,线路板像是被镀了光,一瞬间活了过来,紧接着歇业已久的灯也复活了。   汉阳博士吃惊地看着这像神话般的一幕,这是他这一辈子来,看到的最美的景色,比大自然雄浑壮阔、巧夺天工还要美上百倍、千倍。   然而机器恢复运作的喜悦还没持续两分钟,紧闭的门突然发出“嘀”地一声,这一声对于在这地下待了不短时间的众人来说,并不陌生,每次开门都会有这样一道提示音,他们猛地回过头,紧张地看着渐渐打开门。   门打开,门后人的全貌也显露了出来,他眉头紧皱,脸色臭得比汉阳博士此刻的形象还吓人,他穿着西装,双手背在身后,在门打开后,迈着大长腿,一步一步向颜潇几人走来,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颜潇等人心上,“啪啪啪”砸下无数个坑。   在他身后跟着几十个穿着作战服的人,与之前在-63层跟颜潇和夹谷交手的人一样的装束,但他们手中的枪不再普通的子弹枪,而是杀伤力极大的量子枪,颜潇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他们不配合,对方肯定会毫不犹豫将他们一举击杀,当然就算他门配合对方也不一定会放过他们。             第62章 chapter 61   “汉阳博士,恢复得不错嘛,这么快就有兴致到这儿和维多利亚叙旧……维多利亚呢?”西装男视线落在控制台上两个碎了的半球上,勉强扯出来装饰的笑,此刻完全僵在了脸上,他眼神如刀,狠狠地刮在颜潇身上。   颜潇耸耸肩,迎上西装男的视线,云淡风轻地说:“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可能还被锁在门外,见不到你们亲爱的汉阳博士呢。”   西装男被气得浑身发抖,这人怎么有这么厚的脸皮,弄坏了东西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他盯着颜潇咬牙切齿道:“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维多利亚是我们基地的女王,弄坏了她的主脑,是要付出代价的,来人把他们给我绑起来!”   “慢着,”汉阳博士突然上前一步,挡在颜潇等人之前,抬头仰视前面一群比他高很多、也强很多的成年壮士,开口道:“维多利亚犯了AI条约中的第83条,不得擅自执行对人类身体、心理等有害的命令。当时情况紧急,我不得已,只能下命令摧毁她的主脑,和他们无关,你们要追究责任就追究我的吧,他们也是受我威胁才进来这里的。”   西装男看了看颜潇等人,又看了看汉阳博士,突然大笑起来,说:“博士,您的责任恐怕还不止这一个吧?主控室条例明明白白写着,没有权限的人禁止踏入主控室半步,,如被发现格杀勿论,其同伙一律同罪。博士日理万机,对这等不常用的条例,自然不甚熟悉,小辈作为监察事长,却不得不依令办事,还请汉阳博士见谅。”   说完,再也没看他们,一挥左手,身后立正站得笔直的人,瞬间动了起来,一手拿枪,直冲颜潇等人而来。   颜潇等人没有反抗,在那些穿着作战服的人冲过来抓他们时,束手就擒,事实上他们也没能反抗,光人数他们就输了,他们这边只有颜潇一个是预备精英部队成员,而对方有几十个身经百战的战士,更何况对方还有先进的武器,再看他们,除了一张傻鸟的嘴,什么都没有。   颜潇和夹谷被反剪着双手,有两人押送着在前面走,汉阳博士被锁上了不知从哪掏出来的轮椅,而傻鸟被装进了特制的笼子里,它弄弯了嘴,笼子的金属丝还保持着原样,澄亮澄亮地将它困在中间。   他们被押着往外走,迎面而来许多穿白大褂的,他们脚步匆匆,眼睛却不住地往颜潇和汉阳博士身上瞄,好奇地仿佛在看什么怪物,实则在他们眼里,颜潇和汉阳博士确是千年难一遇的怪物,他们想不通在如此苛刻的条约下,怎么还会有人试图挑战权威。   西装男沉默地走在前头,他的背影挺拔,肩膀和脊椎有着军人的标志,颜潇觉得西装穿在这人身上并不是最合适的,军装看起来更适合他,可能对方也是这么想的,穿着这身西装极不自然,连带着脸色也不太好。   虽然那人从头到尾都没有亲自动过手,但颜潇觉得他的身手是不错的,至少不在他身后跟着的人之下,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这是一种直觉,一种军人间嗅到对方是同类的直觉。   颜潇低下头,看着地面被光投下的影子,脑子里各种画面闪现,这些画面无一例外都是背影,与眼前的、换上军装后的背影对比着,突然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钉在西装男背上,仿佛恨不得能看出个洞来。   “监察事长先生。”   西装男头也没回,说:“有事吗?”   颜潇盯着他的背影,用听不出语气的声音道:“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西装男没说好与不好,只向前走,过了一会儿,他往旁边一跨,落后几步走在颜潇身边,说:“有屁快放。”   颜潇不介意他的粗口,实际上他听过这人破口大骂下属的话,当时他刚拿到汉阳博士的黑卡,当时他就躲在一扇没闭全的房间门后面,他说:“监察事长当过兵吗?”   监察事长向颜潇投来打量的一眼,而后视线又重新落在前方的路上,说:“我在战场上把敌方孙子杀得满地喊娘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在哪呢,别他妈像个同行样跟我说话,要跟我说什么大道理也白费口舌了,别看我说话糙,你们文人爱玩的那一套,早八百年前老子就玩儿腻了。打又打不过,一天到晚呈嘴皮子,都以为谁是毛遂啊,有个三寸不烂之舌。”   颜潇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音,突然地面一阵摇晃,监察事长猛地回过头往身后看去,两只眼瞪得像铜铃一般大,他的眼没有爬上红血丝,而是整个儿变得通红,颜潇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他就到了汉阳博士面前,单手揪住他胸前的衣领,咆哮道:“你他妈的,都干了些什么!”   博士被勒得呼吸困难,只能一个劲儿地咳,忽然他像疯了一般,放声大笑起来,边笑边咳,边咳边笑,好像下一秒就会因为缺氧而死。   “哈哈……咳咳……哈哈……先,先是主控室,然后-63,最……咳咳……最后,整个基地,整个基地都会毁灭,谁也……谁也逃不出去!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空气凝滞忘了流动,不安、恐惧笼罩着所有人,又一波爆炸的震动传来,不知是否因为安静,这震荡无比清晰,就像死神的脚步,距离他们不过一道门而已,这道门他们不知道能撑多久,能不能保护他们避过这次爆炸。   监察事长狠狠地将汉阳博士摔回轮椅上,直起身看着周围呆愣了一圈的人,只说了一个字:“走!”   重重的一个字砸在众人心上,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冲出去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待在这里只有等死的份儿。   可是老天好像和他们开了个大玩笑,当监察事长将黑卡插进防爆门上的卡槽时,门并没有如预料般打开,门死死地嵌入在墙里,纹丝不动,仿佛这里并没有一道叫门的东西,监察事长不死心,拔起插进来回试了好几次,最后将黑卡往脚下一扔。   这时后面传来一道苍老而虚弱的声音:“别白费力气了,主控室自爆,所有门都会关闭,谁也出不去,谁也进不来,这是研究组讨论了三天三夜做出的决定,这里的一切本来就是一群魔鬼弄出来的大胆的想法,始于地狱,终于地狱,就让它永远埋在这地里。”   监察事长忍不住跳脚,他的声音回荡在这小小的走廊上:“疯子,你们就是一群疯子!”   “呵呵,谁说不是呢?人的胃口是无止境的,得了这个就想要那个,人也是一种极其善于挑战的动物,区区实验体怎么会满足他们无穷尽的好奇心、求知欲,不止实验体,以后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变成怪物,我们这些老家伙老啦,比不上年轻人咯,早该退休了,哈哈……”汉阳博士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笑声不再有之前的恣意,带着前边的话,听得人心底渐渐冒起酸楚。   汉阳博士的笑声犹如魔音般侵入人脑海里,监察事长的拳越捏越紧,脸上的肌肉如钢铁般,在他张大嘴准备大喝一声时,一道白布从天而降,随即他的眼前一黑,拳头如雨点般落下,钝痛在脑骨各处传送,突然一个刺痛,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颜潇松开手,任由监察事长的身体落到地上,发出“咚”地一声,这一声在汉阳博士的笑声中无伤大雅。   “行了,别笑了,他们都没知觉了。”夹谷利落地解决完控制着他的两人,皱着眉,伸手将耳中的耳塞摁稳了些。   博士停止了笑声,除了他们还有被放倒的三人,其他人都眼神发直,一副魔怔了的模样,傻鸟一个劲儿地在笼子里扑腾,拎着它笼子的人已经成了活尸,自然不会将它放出来,而它又对这笼子无可奈何,只能搞大动静,引起别人的注意。   汉阳博士停止了笑声,他的眼神变得严肃而平静,再没有和监察事长谈话时的恣意狂妄,他抬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颜潇和夹谷不明他的意图,也跟着抬头看去。   “搞定!”夹谷飞快的跑到汉阳博士面前,站定,像个士兵完成任务后向首长报告般,军姿站得利索。   汉阳博士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仿佛等了很久般,见他到了抬脚便走,说:“年轻人要多锻炼,连个老头子都超不过。”   夹谷转向走在他身后的颜潇,说:“你也输了?”   颜潇耸耸肩,无奈地说:“没办法,老头子太厉害,挑了个没人的屋子,我还没进去,他那屋就‘辍冒毒气。”   汉阳博士气急败坏地转过半张脸,喝道:“话那么多,你们就留下来吸毒气吧!”   话音刚落,他脚下的步伐也加了快,颜潇和夹谷只好闭嘴,奋力跟上汉阳博士的步子。   依旧是博士先行,汉阳博士瘦小灵活的身体,不需要助力就能从壁沿爬到天花板上的通风口,他瘦小的手从通风口窄窄的缝里钻进去,轻巧地打开门,爬进去,再从里面拖出一只绳子放下去,颜潇和夹谷抓着绳子悄无声息地爬了上去,几人瞬息之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们走后不久,原本安静的走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脚步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乱,好多人走着走着就倒在了地上,面目狰狞像是强忍着痛苦的结果,在他们倒下后,脸色还由红转黄再转绿转蓝,将七色都转了一遍后,归于灰白。   越来越多的人从走廊的各个房间里冲出来,但他们都没能走出多远便一个个倒下,直到在半个小时前还是充满“希望”的底下基地,成了实实在在的地狱。   这些颜潇等人都没有看到,他们从那走廊离开后,就跟着汉阳博士爬上了通往不同楼层的电梯,每一层内的通风层是相通的,但不同楼层间就不是了。主控室瘫痪,只有唯一一架应急电梯还能运行,他们没有VIP进不去电梯里面,只能在通向电梯道口的通风口等着,有电梯路过便跳上电梯顶搭顺风车。   他们没有楼层显示器,便数着壁上飞闪而过的通风道口算楼层,最后电梯停在了-3层,汉阳博士招招手,颜潇和夹谷跟着他一个一个跳进了这一层的通风道,傻鸟挥着翅膀跟在他们身后。   不知是不是预见到了会有要逃命的时候,每个室内通风口都配有一条绳子,颜潇和夹谷先后抓着绳子滑下来,汉阳博士照旧关好了通风口门,手一松,直接跳了下来。   他的腿刚着地,旁边的房间门便“哗”地一声打开了,里面冲出来几个穿着作战服的人,颜潇和夹谷伸手一捞,一人抓着博士的一只手腕,向后连退几十米。   对方见包围不了他们,便站在离他们十几米的地方,端着枪随时准备好射击,这时在他们刚刚出来的房间,走出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他脸上没戴口罩和帽子,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颜潇记得这个人,在几年前,师父曾给他看过这个人的照片,还说有机会要带他见见这位新交的朋友,但是颜潇始终也没见到,没想到和疑似师父朋友的人第一次见面,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那人笑眯眯地看着汉阳博士道:“汉阳博士久仰大名啊,早就想向博士讨教,不如博士今天留下来,我们交流交流?”   “哼,”汉阳博士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他连正眼也没有给那人一个,说:“奸诈小人不配与我交流,我们走!”   他说完,转身便走,那位白大褂勾起嘴角笑了一声,阴沉沉地说:“想走,那也要问问我手里的枪同不同意。”   傻鸟跟着汉阳博士在前面飞,颜潇和夹谷在后面跑,在穿着作战服的人快要追上来时,一旋身,拳头直往那人脸上的面具而去,那人躲避不及,直冲上来,面具裂了几道裂纹,颜潇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又补了一拳,同时张开拳头,红色粉末飘在空中,寻隙钻入了那人的五孔。   那人握着枪的手一松,双手抱着头盔使劲想要取下来,但一着急什么都干不了,只一个劲儿地叫唤。颜潇捡起那人掉在地上的枪,像战神一般站起来,端枪连射,将随后追来的几人射成了筛子。   颜潇和夹谷加快脚程追上傻鸟和汉阳博士,他们到时,博士正站在一道门前焦急地望向他们的方向,等他们一出现在视野中,又恢复淡然,仿佛并不关心他们的生死。   汉阳博士跟他们说过,这一层的门不需要打卡开门,这一条路也是唯一一条通向地上的路,没有电梯,只能靠双腿走上去,而他们唯一的希望,便是这道通向上面的楼梯。   在颜潇还有几步到博士面前时,不知从哪窜出一颗子弹,直冲颜潇后心,汉阳博士眼一缩,以众人看不清残影的速度将颜潇扑倒在地,子弹擦着颜潇手臂飞去。   接着,密密麻麻的枪声响了起来,博士黑着脸,说了声:“走!”   近在咫尺的门,这个时候仿佛远在天边,快一步和慢一步的距离就是生与死的距离,他们闪动身法躲着呼啸而来的子弹,但就算他们再快也还是人,总快不过子弹。   子弹穿进肉体,潺潺血水喷涌出来,但奔跑的人却没停下脚步,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直到踏上最后一节阶梯,直到他看见一抹银色身影向他冲过来,颜潇“咚”地一声跪在地上,他的身体只撑不住向前倒去,但没有预想中头撞地的疼痛感传来,反而落入了坚实的毛团里。                      第63章 chapter 62   颜潇感觉身子很轻,像是漂浮在空中,一只手陷在温暖柔软的毛团里,他想摸摸这个毛团,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移动,就像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下落,下落,落到尽头,他轻飘飘的身体厚实了,冰冷被融化,落入触手可及的温暖里。   颜潇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白色,白色天花板、白色墙壁,他的手抓了抓,柔软的毛轻触手心,有点痒痒的,他张开手轻轻摸了摸这个在梦中他一直想要摸的毛团,手下的小身子动了动,随即一股热气喷在手心,嫩嫩、湿湿的小舌头在他手心舔了舔。   颜潇转过头看着白色被子上银色的一小团,将巴掌附在萌仔脸上,把它涂在手心的口水悉数还了回去。   萌仔并不满足于颜潇用手摸,它爬到颜潇枕边,小小的脑袋放在颜潇颈上轻轻蹭着。颜潇被蹭得发痒,抬起另一只手想要将萌仔拨开来,却感觉到一阵拉扯,他回过头去,才发现自己在打点滴,萌仔感受到颜潇转头,也抬头看去,这一看不得了。   萌仔像是看见什么敌人似的,迅速站起来,越过颜潇跳到床的另一边,走到颜潇抬起的左手边上,抬起一只前爪,将颜潇的手摁下去,而后自己走到颜潇左手臂上趴着。   颜潇哭笑不得,刚想伸手摸摸萌仔的头,肩膀处就传来一阵刺痛,颜潇这才发现自己半残似的躺在床上,左腿被高高吊起,上面还打着厚厚的石膏,真正地移动一点都做不到,他的身上只缠着白色绷带没有穿衣服。   颜潇将自己全身看了个遍,转过头,苦着脸对萌仔说:“萌仔,我要是残了,你会不会养我啊?”   萌仔小小的身子僵了僵,它抬起头视线撞进颜潇似笑非笑的眼,它站起身,“嗷呜嗷呜”地走到颜潇枕旁,俯下头蹭蹭他的脸。   阳光落在雪白的被子上,蒸起五颜六色的尘埃。手触碰到阳光的火热,颜潇才真正感觉是回到了地面,没有冰冷而压抑的仪器,也没有把人当畜生的恶魔。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世界上就没有恶魔了,他们躲在深渊,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无法直视太阳罢了。   “老大!”邝中南顶着一头骚红的头发闯进来,他的大嗓门吼一声,房间里的静谧安逸被吓得瞬间躲进窗帘后。   邝中南一进来就愣住了,一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嘴巴随着最后那个“大”字越张越大,如果有特效,颜潇毫不怀疑他的下巴能低到地上去。   萌仔瞬间甩头看过去,全身肌肉绷紧,身上被颜潇摸得极为柔顺的毛像刺一样竖起,整只狼像个小刺球一样,又萌又扎人。   颜潇淡定地给萌仔顺毛,微微笑着对门口站着的人说:“没事,它很乖不咬人的。这房间只有我住,你们老大应该不住这里。”   邝中南是谁,他可从来不知道尴尬为何物,最初的震惊过后,打了两句哈哈,左手接右手的门,了无痕迹地关上了,而后大踏步走过来,说:“ 你见着我们老大没?刚他还在这儿的,啧,这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人影。”   颜潇打量着邝中南,他能感觉到对方也在打量他,这人虽穿的不伦不类,但他走路时自带的气场,颜潇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普通人走不出这种排山倒海的气势,对参军了几年的老兵来说,要走出浑然天成的雄浑气势也不是一件易事。   颜潇摇了摇头,好脾气地回道:“没有,不知道你们老大是谁?为什么会待在这里?”   邝中南摆摆手,满不在意地道:“行了,不说他了,他不在跟你说也一样。”   颜潇被邝中南说得有些懵,他发现自己跟不上这人的思路,他们这才第一次见面吧,怎么搞得他的地位和他们老大有得一拼的感觉呢?颜潇不相信自己有让人一见就俯首称臣的能力,那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邝中南继续道:“外面有个男的嚷嚷着要见你,我们说了你在修养不适合见客,他就在门口晒了一上午太阳,你看我们是把他轰走呢?还是让他进来?”   颜潇看着他一副给长官打报告的模样,有些不适,小心翼翼地问:“他长什么样儿?”   “没我们老大帅。”邝中南脱口而出,说完才发觉自己好像说漏了什么,忙解释道:“长得矮,还虎背熊腰的,脸红得像红烧猪蹄子似的。”   颜潇把脑海里的人都过了一遍,发现能对的上这个描述的人,只有汉阳博士了,虽还是觉得有些不对,颜潇还是让邝中南把人放了进来。只是他没想到在见到真人后,他的三观会崩塌得如此彻底。   邝中南出去后不久,便领着一人进来,那人只比邝中南矮了几公分,身材是标准的倒三角,跟他比起来,邝中南明显更虎背熊腰,颜潇再仔细一看,那不就是自己的师兄,哦,现在还多了一个身份――恋人,华樊吗?这不过现在这脸有些红,没有之前的白,但也不至于到红烧猪蹄的地步吧。   华樊一见到颜潇这副模样,眼睛就变得和脸一样红,他用上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单膝跪在颜潇病床前,双手颤抖着,像是拿珍宝一样,握着颜潇打点滴的手,他的唇上下颤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师兄。”颜潇弱弱地喊了一声。   华樊脸色沉了下来,他盯着颜潇,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带着点哽咽的声音说:“颜潇,我知道……你不乐意,但你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哪儿,对你来说,短短几十个小时,可是你知道对我来说,这就像过了好几个世纪,哪里都找不到你,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华樊说着,把头埋进颜潇的小臂上。   颜潇感觉小臂上湿湿的,他愣了一会儿,也没想出该怎么办,他向来不擅长处理这事,都说女人哭了难哄,他觉得男人也差不多。颜潇动不了,只能干躺着,他递了个眼神给萌仔,想让它发挥萌攻势去安慰安慰华樊,但萌仔对他的眼神暗示像是没有看见似的,只把狗头枕着颜潇的肩,像只死狗一样摊在床沿。   华樊哭了一会儿便停下了,颜潇在刚刚的缓冲时间内已经想好了如果华樊问起,他要说什么,这件事本来就与华樊无关,他不想把华樊拉下水。   但是华樊什么也没问,哭够了,扯一张纸,擦了颜潇手上的泪,再将自己脸上的泪痕擦掉,而后站起来,跪太久麻了腿,他差点一头栽到地上,险险地稳住身体后,华樊拎起桌上放着的热水壶,走出去,过一会拎着装满了热水的热水壶重新走进来。   华樊拎了只椅子坐在颜潇床前,拿起一只苹果,麻利儿地削皮,削完后切成一立方厘米大小的苹果丁,用小叉子叉着送进颜潇嘴里。   整个过程,颜潇像等宣判一样,等着华樊问他,但是华樊一句话都没有说,颜潇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兄,你不问我干什么去了吗?”   华樊动作不停,叉起又一块苹果,送进颜潇嘴里,说:“你想说的话,会告诉我的,你一直有很多自己的秘密,我知道,我不要求你全都告诉我,你只是答应和我试试,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颜潇不知该怎么接下去,如果华樊直接问他,他还能说上几句,但偏偏,这让人无法拒绝,有无法真的坦诚相告。   这时,门被一道大力打开了,邝中南一如既往地学不会敲门,他一进来,就粗着嗓子喊道:“15分钟的探视时间到了啊,别打扰病人休息。”   华樊皱着眉,看向邝中南,道:“刚刚你怎么没跟我说有探视时间?”   邝中南眉头都竖起来了,瞪着华樊,道:“废话!你见哪家医院看病人没探视时间的!”   华樊想说什么,但嚅了嚅嘴唇,还是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来,温柔地看着颜潇,道:“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颜潇点点头,目送华樊走出房间,房门重新关上后,萌仔瞬间活了过来,它在病床上围着颜潇转了一圈后,看了眼吊着的点滴,瓶子快见底了,萌仔跳上床头的平台,抬起爪子,将红色按钮摁到了底。   不一会儿,拿着托盘的护士进来,将颜潇左手的针拔了下来,然后走到右边挂上了新的点滴瓶。   不一会儿,颜潇就昏昏欲睡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那么早睡,他还没问那个红头发的人是谁,又是谁救了他,其他人在哪,他现在又在哪,地下基地怎么样了,这些他都不知道,而这瞌睡也来得蹊跷,在他忍不住睡过去前,颜潇抬眼看了新点滴瓶上的标签,只见上面写着“镇静剂”。   萌仔抬爪推了推颜潇,又用头拱了拱颜潇的脸,见颜潇真的没任何反应后,跳下床,小跑着到病房自带的厕所,片刻一位身着将军制服的年轻军官走了出来,他走到颜潇床前,替他掖了掖被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后,抬步走出了病房。   病房外早已候着两人,一个就是刚刚进去通报的红头发,此时他已经换上了军装,另一个黑发的,见修将军出来后,便规规矩矩地跟在后头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最好趁早给我收回去,邝中南你他们活腻了不是,嫌棕色头发不够显眼,敌人看不见是吧,给你十分钟,整回之前的颜色,不然这次的行动你就别去了。”   修将军的话铿锵有力,不用落地,邝中南就已经像被压了弹簧样弹了出去,还在修将军听不到分贝念叨着,是谁嫌我的棕色头发太沉闷,非让我给染红的,怎么到头来就变成我自个闷骚了,大闷骚精。   “刚刚走的那个,找人跟着他。”修伏晏冷冷地道。   “已经让黑夫人跟着了。”身后人道。   修伏晏挑挑眉,回头看了巴盛一眼,很是惊奇这群人的灵光。巴盛垂下眼,压下唇角忍不住要勾起的弧度,平静道:“这人行为举止怪异,在军区医院外游荡,属下恐其不安好心,故派人暗中打探。”   修伏晏满意地点点头,回过头时,眼中闪过一丝狼的狡黠,他薄唇微启,温柔道:“很好,小崽子们,你们死定了!”   修将军的语气堪称温柔典范,但听在巴盛耳里,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在心里默念,死棕熊,靠你老子的,让你作妖,害惨我们了。同时又在心里暗自挠痒痒,什么时候也要找个机会看看那个被老大死护着的宝是什么样儿的。   军区医院门口,停着辆军绿色的飞行器,上面大大的狼头标志,是修将军亲卫军独有的标志,修伏晏大跨几步上了飞行器,刚一上去,便见被他发配去换色的邝中南好好地坐在飞行器里,跟旁边的同僚绘声绘色地说着什么。   “毛色换完了?”   正说话的邝中南僵了一会儿,慢慢转过身来,喊了声:“报告!换完了!”然后指了指自己头上,只见原本骚红色的短直发,变成了棕色曲卷的爆炸头,头发和他脸的颜色不谋而合,远远看上去,就像头的上部分莫名其妙胀大了一圈,忒有喜感,周围一圈人,牙齿把嘴唇咬得紧紧的,肩膀一抖一抖,忍笑得辛苦。   修将军只看了一眼便加快脚步向驾驶室走去,他是男神,怎么能在众人面前大笑呢?他是男神,忍耐力也比一般人好。   飞行器在众人的大笑声中冲上天空,军区医院外一棵树后,转出来一个人,他愤恨地盯着远去的飞行器,赫然就是被黑夫人监视的华樊。    第64章 chapter 63   颜潇的伤不重,但数目和种类多,最重的伤就是左小腿的骨折,身上的弹孔密密麻麻,看起来触目惊心,所幸都不是致命伤,但就算这样,他还是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个星期,其实躺了三天后,他就可以下地行走,除了腿上的伤还没好全要拄着拐杖外,都没什么影响的,奈何只要他一下地,华樊便小心翼翼,像扶着瓷娃娃一般紧张地待在他身边,恨不得上厕所也跟着,而萌仔则坐在高高的台上,黑着脸,活像什么人欠了它几百万似的。   颜潇想说他又不是瘸了,这拄拐杖也只是暂时的,他身体好,躺了三天骨头保管长好了,作为从小爬树到长大的孩子,骨折这回事是少不了的,每次被师父急匆匆抱着去医院,打了三天石膏,第四天活蹦乱跳出医院不成问题,而这医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也觉得他骨头长好了,就是不肯给他拆石膏,非说再躺几天。   在颜潇躺医院的这几天,华樊每天都会过来,上午下午各来一次,每次15分钟,他当然有过抗议,但每次都被邝中南驳了回去,说这就是军区医院的规矩,爱来来,不遵守就滚出去,以后都别来了。   华樊没办法,谁让他打不过人家,也无赖不过人家,只好每天利用这珍贵的30分钟和颜潇谈情说爱,虽然时间少,但他很满足,唯一让他感到不满的,就是每次都有只小狼狗坐在颜潇怀里分散他的注意,而让他感到悲哀的是,他发现颜潇关心狼狗比关心他要多得多得多。   这天,华樊在同一时间被放了进来,他拎着保温盒放在颜潇旁边的桌子上,颜潇不喜欢坐在床上,这会让他总有种自己很弱的感觉,他喜欢坐在窗边,晒晒太阳,喝喝茶,再看看终端上从第一个白大褂手里拿到的,还没来得及看的资料。   他的终端早在他醒来的第一天便已经到了他的手上,连同他的宝贝空间徽章一起,开机后,终端就被信息轰炸得动都动不了,提示音响了足足一分钟,颜潇点开一看,什么号码都有,熟悉的、不熟悉的、认识的、推销的……什么都能来凑个热闹。   他挑着回了几个,第一个自然是祝毅,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祝毅听到是他的声音,张口就是一句骂,把他从头到脚骂了个遍。颜潇突然想打开视频通话,在他面前祝毅一直是彬彬有礼、打架也能打出艺术感的优雅男神形象,从没在他嘴里听到过一句粗话,这次竟然听了十几分钟,怎么不值得纪念?   颜潇默默地按下了录音键,至于打开视频通话,就不必了,如果他真这么做,他的老朋友估计得当场气死。   颜潇将投出的屏幕收回终端,他看着华樊娴熟地拿出碗,将保温盒里的骨头汤舀到碗里,放在他面前,颜潇没有动,他看了一眼汤,又看向华樊道:“师兄,其实你没必要天天给我买骨头汤,这东西没什么用,骨头养几天它就好了,真不必要这么大补。”   “古人都说了,吃什么补什么,肯定是有道理的,就安心吃着吧,你不是嚷嚷着要出院吗?吃了这汤说不定就能早些出院。”华樊勾着唇,眼神极尽温柔,哄这鬼灵精怪打着转儿逃避喝汤的小孩儿。   颜潇苦大仇深地看着眼前满满的一碗汤,口中嚷嚷道:“我不用喝也早该出院了。”说完,端起碗,一口闷了下去。   华樊打开保温盒等着给他盛汤,但颜潇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喝完汤后,左手往空中一扬,不锈钢碗在空中划过一段抛物线,落在床头柜的热水瓶顶,碗底绕着热水瓶盖转了一个圆,最后稳稳地停住。   华樊无奈的笑笑,将保温盒重新盖好,叮嘱他趁热喝了,下午来拿空保温盒。他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有些疑惑道:“嗯?怎么今天没看见那只小狼狗?”   “它昨晚睡这儿了,今天一大早就没影儿了,别管它,秋天到了,可能发/情去找母狗了吧。”   “噗”华樊没忍住笑了出来,接着不经意道:“这不是你养的狗吗?怎么还让它到处跑,也不怕跑没了。”   颜潇摇摇头,说:“不会跑没的,我是在来殊封城前捡到它的,在一个又小又落后的小山镇里,后来有一天它突然就不见了,我也以为会再也见不到它,没想到它也来了殊封城,我听人说,它不是普通品种的狗,很贵,我猜它主人一定很有钱,会住在殊封城也不一定。”   “它主人?你不就是它主人吗?”华樊有些疑惑地看着颜潇,问道。   颜潇微微笑着摇摇头,说:“我捡到它的时候,它还很小,就在路边快要冻死了,我给了它几口吃的,带着它过了一段,它也就跟我熟了,但也只是熟了而已,离主人这点儿还远着呢。”   “那你知道它主人是谁?”   颜潇又一阵摇头,标准的一问三不知,他说:“不知道,萌仔有时候会在我那儿待上几天,也没见有什么来找过,不过我猜它主人应该是很有钱很有地位的人吧,不然也不会把它养得那么好看。”   “我上次好像看到它上了修将军的飞行器。”华樊想了一会儿,突然道。   颜潇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道:“不能吧。那……修将军不像是会养宠物的人啊。”   华樊耸耸肩,他也不清楚,说:“我还以为你把这狗送给他了呢,你什么时候跟修将军那么熟了?”   颜潇茫然地看着华樊道:“我没有和修将军很熟啊,算上每年动员会之类的,总共也就见过他三、四次而已。”   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军区医院的主楼前,一架军绿色的飞行器停下,穿着军装的一行人大跨步走进楼里,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华樊的眼盯着窗外,连颜潇跟他说什么都没听清,颜潇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回过头,就见华樊看着他温柔地笑。   不一会儿,房间门就被敲响了,红头发的军官自那一天后就没怎么见过了,之后来提醒的,都是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士官,可能私底下会野蛮些,但礼貌问题绝对是没有的,至少敲门征得同意这一点就做得很好。   华樊刚出颜潇的病房,便与修将军擦肩而过,他的视线落在修将军胸口挂着的一枚枚胸章,沉甸甸的璀璨夺目,这里面除了无上的荣耀,还有肩负整个西里的责任,关乎所有人的性命、活计。   华樊刚走没多久,房门被打开一道缝,很快就又合上,颜潇放下手里的终端,微微笑着,视线落在不被床遮住的地上,不一会儿,毛乎乎的前爪最先踏入视线,接着银色的小身子整个儿撞了进来。   萌仔小跑着到颜潇身边,后腿一蹬,轻巧地落在颜潇腿上。颜潇逮着萌仔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从头一直撸到尾,把它威严的毛撸得像进了趟鸡窝似的。   颜潇双手捧住萌仔的脸,它脸上的肉都挤做一堆,脖子拉得长长,萌仔转了转眼珠,看着颜潇砸吧了两下嘴,颜潇轻轻地笑笑,直视萌仔的眼睛,说:“能不能叫刚给你开门的人进来?”   萌仔没有任何反应,豆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就是不看颜潇,眼神也像普通宠物狗那样机灵又茫然,摆明了就是不想理颜潇。   颜潇简直要被它气死,不停地揉搓它的毛毛,搞得空气中飘满了银色的毛发。   萌仔被搓得爽了,满意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从颜潇腿上一跃而下,小跑几步跳上了比坐在椅子上颜潇的腿还高上几公分的床,接着跳上床头的平台,摁下绿色按钮。   很快一位穿着作战服,头顶一只迷彩帽的大兵便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同时嘴里还喊着:“怎……怎么了?发……发生什么事了?”   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邝中南站在房间中央,迷蒙地来回看着在椅子上坐的好好的颜潇和床上的萌仔,颜潇不住地上下打量他,而萌仔恶狠狠盯着他,像是在看什么讨人厌的猎物。   “咳咳”颜潇两声咳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他说:“抱歉打扰你了,没发生什么事儿,就想和你了解了解情况。”   邝中南眼珠子隐晦地扫了萌仔一眼,而后双腿一并,脚跟一敲,说:“报告!请问!”   颜潇什么话也不敢说了,他吞了吞口水,接收到萌仔和邝中南投来的疑惑眼神,便道:“长官,您的军衔比我高多了,我还没毕业,连兵都不是,您先坐下吧。”   邝中南瞄了一眼萌仔,同手同脚地走到颜潇对面的椅子坐下,椅子面上像是有钉子,他扭扭捏捏坐立不安,颜潇给他倒水,他也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颜潇被邝中南这奇怪的举止搞得有些懵,他想了一会儿觉得这应该不是自己的问题,那么就是邝中南的问题,说不定这位军官比较害羞?   颜潇决定不管他,喝了一口水说:“那天,和我一起的那两个在哪?”   邝中南停下不停扭动的身体,说:“他们在楼下病房,你想见他们吗?恐怕还不行。”   听到夹谷他们也在这儿,颜潇的心总算放下一半儿,邝中南后面的话,又让他的心提起来一点儿,生怕他们有什么闪失,他盯着邝中南道:“他们怎么了?受的伤很重吗?”   邝中南摇摇头,他已经把刚才的扭捏丢到爪哇国去了,粗着嗓子道:“没有,就点皮肉伤,换了我还能提枪大战几百回,哦,你问他们俩是吧?他们是从基地里逃出来的,是这个案子的主要证人,军队派人把他们保护起来了,除非有将军的手令,不然谁也不能去看。”   “那只鸟呢?”   邝中南疑惑地看着颜潇,说:“什么鸟?”   “就跟在我身后的……你们没有看见一只羽毛是白色的,长长嘴巴的鸟吗?”颜潇脸色严肃下来。   邝中南摇摇头,他看了不知什么时候又跳到颜潇腿上坐着的萌仔一眼,说:“当时我是第一批冲进去的,刚过去就看见你从一个地上的道口出来,刚走了几步就倒下,后面跟着出来一个穿着奇怪的人和一个矮子,就没有别的活物了。你们刚出来不久,地下就爆炸了,我们的人现在也还在下面搜救,但基本上没有活着的了,说来也实在险,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这个说来话长,如果你们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知无不言。”颜潇微微垂下眼,顺着萌仔的毛,说:“我记得我刚出来的时候看见一只大狼,跟萌仔很像,哦,萌仔是我给这只小狼取的名字,那只大狼……”   “是它哥!”邝中南突然出声道,说完发觉自己太激动,结结巴巴地解释说:“是……是这只萌咳……萌仔的大哥。”   颜潇边笑边揉着萌仔的头,说:“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那么像呢,你们军队养了很多狼吗?”   邝中南面不改色道:“也就三只,狼不多。”但是其他动物很多。   “萌仔现在每天跟着你们一起训练吧?那它长大以后也要跟着你们去出任务吗?”颜潇问。   邝中南眉头都挤作一团,他挠了挠头说:“算……算是吧。除非遇上比较棘手的任务,一般的小任务,狼是不用出手的。”   “如果……如果你们找到一只朱q鸟,不管是死是活,都告诉我一声好吗?麻烦你们了。” 第65章 chapter 64   颜潇的病房从八层迁到了三层,探视权限也放开了,除了来探望的人要照例登记外,并没什么限制。   搬过去的第一天,颜潇便通知了那群整天嗷嗷着要来看他的朋友们,齐安刚接到信息,立马儿请了假飞奔过来,见了颜潇好好地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差点给他跪下来,天知道,当时看见一群人进去实验楼随后颜潇又失去了联系,他有多紧张,要不是君达哥拦着,他可能已经冲出去给人家当俘虏了。   齐安很自责,觉得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是自己没搞清楚就把情况告诉颜潇,如果不是自己太弱,颜潇也不会只身犯险,他再厉害点,颜潇就不会孤身一人和他们二十几人斗,至少他能给颜潇开出一条血路,让颜潇出来,就算自己当了俘虏也无所畏惧。   他走到颜潇面前,两眼隐隐有泪光闪现,盯着颜潇看了会儿,视线下移,落在了颜潇还打着石膏的左腿上,抿了抿嘴唇。   “哎,打住,”颜潇一看他这样儿就头疼,忙出声喊了停,他拍拍腿上的石膏,说:“这点小伤早就好了,也就那些医生想当雕塑家想疯了,往我腿上打那么厚一层石膏,还不愿意拆下来。”颜潇边说边用拇指和食指捻出一段距离,比给齐安知道,那医生有多夸张。   齐安眨了两下眼,把眼泪给逼了回去,他走到桌子旁边另一张椅子前坐下,说:“听……听说你们遇到很多危险,还救出了好几人,是真的吗?”   说到这,颜潇为了让齐安放松些故意的幽默退出了脸上现行的表情行列,他苦笑了声,说:“我一个人能救得出多少?我自己都差点出不来,只不过我闯进去,给一个人提供了机会,带出了两个朋友,其中一个现在还生死未卜,我这三年学的都喂了狗,到生死关头谁他妈跟你讲技巧,都是比谁疯,谁疯谁就能活下来。”   齐安大气不敢喘,静静地等着颜潇发泄心中的不满,现在的颜潇和他之前见过的不一样了,怎么说呢,以前的颜潇随意洒脱,和那些从小被管制的小孩不一样,他带了些野性,不畏那些所谓的强权,遵从自己的本心行事,当然他也有这本事就是了。   如果说以前的他像一只大猫,那现在的他更像一匹野狼,高冷的时候不屑一顾,痞的时候真不愧的兵堆里出来的,他的气质也有些许改变,变得成熟、多了些担当,总之就是更有男人味了。   颜潇见齐安只盯着他不说话,知道自己话说得有些过了,摆摆手说:“你还小,还轮不到你操心,好好读书就行了,这件事会怎么发展,这些人会怎么样,都不是你我能改变的。”   齐安透过玻璃桌面,看着自己的脚尖,低低道:“我真没用,什么事也做不好。”   颜潇定定地看了一会他,突然笑了一声,道:“是啊,你眼拙,不小心认出了我要找的人,你狗鼻子钝,找到了我扔在隐蔽处的徽章,嗯,确实够没用的。”   齐安被颜潇一通话说得脸红红的,他更加不敢看颜潇了,他说:“这些都不算什么。”比起颜潇在地下基地受的苦,他做的这些都算不上什么。   颜潇点点头,拎起桌上的一只杯子,边倒水边说:“没错这些都不算什么,在战场上,这些技能甚至连保命都不能,但在另一些地方,细心就是资本。”   齐安抬起头,把小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颜潇,不懂颜潇说这个是为什么,他突然想起自己偷听来的这次事件的一些消息,有点小小紧张,又有点小小的期待。   颜潇继续道:“要想最好地掌握敌人信息,摧毁敌人的核心,最重要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打入敌人内部,这个工作不能由士兵来做,他们擅长的是上战场打仗,只有交给专业人士才能做到□□无缝,你懂了吗?”   齐安看着颜潇,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坚定,他就像在山谷里迷了途的人,见到初生的太阳,眼中熊熊燃起斗志和希望。对于他来说,颜潇已经远远超过了朋友的定义,他更像是导师,在齐安所有人生的重要转折点都有他的影子。   齐安没有说话,但颜潇知道他懂了,这时敲门声响起,两个穿着军装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齐安疑惑地看着他们,颜潇看见他们一进来便拿过靠在墙上的拐杖,挪了几步坐在床上,他废了一番劲,将打着石膏的左腿搬上床,然后抬头笑着对那两个年轻人说。   “你们终于肯来给我释放刑架了。”   前面高个儿的微微笑着弯下腰三根手指捏着石膏来回看,后面矮个儿的,听到颜潇这话,绕过高个儿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别高兴太早了,能不能刑满释放,还得看你骨头长得咋样呢。”   颜潇气得想骂娘,天知道他想拆石膏想得有多苦,上次,他好不容易盼着这两个医生过来给他拆石膏,本来看得好好的,结果拍了一张片后,医生又反悔了,说他骨头表面还有裂痕,拆不得。颜潇不信,非要来那张片,看了半天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医生说的那道裂痕,一道又细又浅快要愈合了的裂痕,针都比它粗。   “都几天了,这么一条小缝肯定愈合了,你们今天说什么也得给我取下来!”颜潇痞里痞气地说。   高个儿男人瞥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你知道军区医院最不怕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自己很强的兵痞子。”直接揍一顿,揍到骨裂,还不是要上石膏。   齐安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原来是医生,在他印象里,医生都是穿着白大褂的白衣天使,怎么会像这两人,虽然长相算是斯文的,但穿着军装就有一种气势汹汹来抓人的感觉。   矮个儿白了他一眼,说:“白大褂肯定穿,再者这儿是军区医院,当然也要穿军装。”说完瞄了颜潇一眼,复又低下头。   齐安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原来他不小心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他不敢再说话,束着手脚坐在一旁,假装自己不存在。   然而凶凶的医生却没有给他装鸵鸟的机会,矮个儿和高个儿小声交流了一下,突然转向齐安道:“那个谁,你去外面推张轮椅过来。”   齐安得了命令,刚要站起身,却被颜潇一个手势制止了,他嚷嚷道:“推什么轮椅,老子腿没瘸,我自己走!”   说完,把自己的左腿搬下床,两位医生没有阻止,也没有帮他忙,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矮个儿还嫌不够热闹,笑着说:“逞什么强,小心走几步把你骨头走裂了,还得再躺一星期。”   颜潇白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撑着拐杖站起来,“噔噔噔”走起来,伤患走法偏偏让他走出了军人的气势。   颜潇走出了病房,看见外面站着的两位士兵,眉头不可见地皱了皱,但他什么也没说,这时对面房间门打开,颜潇抬头看去,只见一片白撞进眼里,穿着白大褂的人手里拿着装有黄色试剂的针筒,邪笑着向他走来。   颜潇本能地往后退,但他忘记自己现在算是个瘸子,拄着拐杖的手一松,整个身体向后倒去,失重的感觉惊了颜潇一跳,但在半空中的他完全没有任何补救措施,然而预想中的闷痛并没有传来,他落入了一个怀抱,一个有力而且有安全感的怀抱,莫名地有些熟悉。   这些想法只闪现了一瞬,随即头脑中传来一阵刺痛,颜潇挣扎了两下便晕了过去。   修伏晏皱眉紧张地看着怀里的人,周围围了一圈不敢作声的人,不远处刚从病房里出来的医生懵逼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的手还留在房门把手上,忘了拿下来,接收到修将军带着杀气的一瞥,更是冷汗直流,他不就从病房里出来吗?他怎么知道连着也能吓着人,那人胆小还怪他了?   “谁让他走出来的?”   矮个儿吞了吞口水,敬了个礼,说:“报告,病人要自己走着去拍片。”   修伏晏什么也没说,狠狠刷了两位医生和外面站岗的两个士兵一眼,扔了颜潇腋下夹着的拐杖,还能活动的手放在他的膝盖处,将他打横抱起,大步走向拍片的房间,同时吩咐:“叫安医生过来。”   颜潇顺利拆了石膏,但却被医生以各种理由留了下来,他身上原本可以忽略的伤,在医生嘴里像是洪水猛兽,仿佛在他们眼里只要有一点伤口就会感染破伤风,就是真的感染了也不就一针药剂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颜潇真搞不懂这些所谓的军医。   颜潇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齐安只请了半天假,早已回去,窗边的椅子上,华樊在那儿坐着,手里拿着水果刀,给他削苹果,旁边的水果盘里已经放着好几个削好的水果。   华樊削完最后一刀,抬起头,见颜潇醒了,温柔地笑着说:“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颜潇摇摇头,缓了一会儿,坐起身,掖开被子,看见自己腿上空空的,愣了愣,看了好几天他已经习惯自己腿上笨重地拖着一捆石膏,不过现在恢复轻巧,让他觉得又充满了力量。   华樊见他要下床,放下手里的东西要过来扶他,却被他一个眼神摁了回去,华樊只好坐在原位,温柔而又无奈地看着颜潇。   颜潇很久没好好走路,他一瘸一拐地走到几步开外的椅子上坐下,桌子上照例放着个保温盒,桌子中央水果盘里,削好的水果堆成一座小山,各种品种,颜潇看了一眼,疑惑道:“你削那么多干嘛?”   华樊用旁边的纸巾擦了擦手,说:“我不知道你想吃哪种,就每种水果都削了一个。”   颜潇刚醒,正好口有些干,随便挑了一个拿,却被华樊挡了回去,颜潇看向他,只见华樊微微笑着说:“先去洗手。”   颜潇没吃中饭,肚子正饿着,吃完水果后,华樊让他喝汤他也没拒绝,华樊舀了几碗,他就喝了几碗,搞得师兄震惊不已,颇有些受宠若惊。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华樊是踏着最后探视时间走的,颜潇下午刚睡了一觉,但头仍然昏昏沉沉的,华樊一走,他便把灯关了,走到床上睡下。   今天的月色特别亮,不知是十五还是十六,月亮如圆圆的盘挂在空中,包容着一切,世间的事于它,不过是千百年如一的轮回,地上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唯一不变的,就是每年同一时候对它的朝拜,它百看不厌,它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想要找出几千年前,曾举杯邀它共饮的人,但每一次都以失望收场,再没有一个人能作出如此美的诗句,只有对月的狼,依然月月长嗥。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床上之人平静的呼吸声,淡淡的月光勾勒出他的睡颜,如婴儿般宁静。   一个黑影无声落地,他的眼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确定只有床上躺着的人后,一步一步走向床边,每一步落地都没碰到旁边的东西,他的眼紧紧盯着床上的人,手里的刀在月光下发着寒光。   床上人翻了个身,黑影在他动的那一刻,匍匐在地上,待房间里重归平静,一双眼从床下探出来,眼神亦如刀子般锋利,他无声地站起,双手握着刀,猛地向下使力,只要这一刀,他就可以让这个人消失在这个世上,而他也会得到他想要的人。          第66章 chapter 65   极速下降的刀尖猛然停住,此时距离心脏不过一寸,提刀人看着刀下人一如死物,他的眼神依旧凶狠,如果细看便可发现 ,里面多了些贪婪,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眼里变得像纸一样薄,一条和两条命的差别,对他来说,就是容易点的任务和有点挑战性任务的区别罢了。   他将手里的刀收起,掀开被子,床上的人穿着蓝色病号服,皮肤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只看了一眼便毫不留情地把床上人翻了个个儿,头朝下俯趴在床上,那么大的动作床上人也没有丝毫醒过来的迹象,他将床上人的两只手反绑在身后,用了特殊的脚镣将双腿拷在一起,任由对方挣扎也逃脱不得。   颜潇是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的,头就像被生生撕裂般,他动了动手脚,却发现动弹不得,他挣扎了会儿,手上的绑绳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越挣扎越紧,脚脖子上凉凉的触感,像是被猛兽的牙齿硌着,他不由皱了皱眉。   身下硬邦邦的,黑暗中也不似他睡着时的病房,颜潇不需多想便知道自己被人绑架了,而且还是从守卫森严的军区医院被人带出来,等军区医院那些军官发现自己被带走,只怕会羞愤死。   颜潇闭上眼睛,习惯了黑暗的五感瞬间四散开来,脚步声自远而来,渐渐变大,硬质底的鞋敲在地上,发出一声熟悉的“叩”,随即房门被打开,灯光从外面打了进来,门口人的影子被长长拖在地上。   颜潇眯了眯眼,那人背着光,看不见他的脸,那人穿着风衣,连基本的轮廓也分辨不出,只知道这人很高,比他还要高上不少,然而现在男人的身高普遍185以上,他180的身高在这里面只能算是个矮子,所以知道身高也没用,他没法通过身高来猜这人的身份。   那人走到颜潇跟前蹲下,依着微弱的光,颜潇看见那人脸上带着口罩,风衣严严实实地拉到下巴处,连脖子也不让看到,看来是个熟人。   “呵,”颜潇突然笑了一声,他手肘撑地,双脚合力往后一蹬,上半身靠在墙上,他放松了身体,散漫地看着眼前这位不知姓甚名谁的老哥,说:“我恐怕帮不了你什么,我所知道的一切都上报给了组织,我对他们来说,除了治好继续为国捐躯外,没有任何用处。”   对方没有说话,只一味地盯着他,颜潇见这位老兄一点反应都没有,鲤鱼打挺般弹坐起来,说:“你不信?你看你都能把我从医院里偷出来了,要是重要的人,怎么会不好好保护起来?我前几天住的病房可是连我来看我都要限制的,别说偷人了,就是靠近一点儿都会被抓起来盘问半天。”   那人眉心微微颤了颤,眼睛却更凶狠地盯着颜潇,片刻他突然站起,大跨几步走出了门。   颜潇的视线落在那人的背影,散漫的眼神也严肃下来,微微勾起的唇角翘得更明显了,缓缓合上的门阻隔了他的视线,房间也重新陷入了黑暗,他相信对方听懂了他的暗示,但是还不想暴露的自己的身份,但是为什么呢?   ******   天还黑蓝黑蓝的,军区医院门前已整装待发几个连的士兵,负责军区医院安全的上校,气喘吁吁地小跑到队伍前面负手而立的男人侧前方一米处,双脚后跟一靠,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喊道:“报告!队伍已准备完毕,请首长下达指令!”   男人不怒自威,他如狼一般锐利的目光扫过院中一令即发的战士们,全场静悄悄的,几百人竟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声音,就像个空院子一般,他们都在等着这个在他们心中如天神一般的男人一声令下,他们便能如释放的野狼冲向黑暗。   修伏晏紧抿着嘴,脸上像结了一层寒冰,这时候再没人欣赏他的俊颜,甚至都没人敢直视他。一道蕴含着威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们是驻守军区医院的兵,军区医院有多重要相信你们比我更清楚,我知道当初有很多人听到来守军区医院很不乐意,那么现在呢?有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绑走了一位重要证人!这是你们的地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只那么大的耗子自由来去,这口气你们咽得下吗!”   士兵们如竹竿一般站得笔直,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他们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在他们的地盘,他们绝不容任何宵小撒野,当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企图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盗走机密的小贼,他们已经疏忽大意了一次,必不会有第二次机会让他们逃脱。   修伏晏的视线扫过前排每个士兵的脸,他们如狼似虎的眼神让他很满意,他喊道:“现在让我看看你们的实力,还有你们留下来的决心,把人给我安全带回来,有信心吗?”   声音传入每个人耳里,引得他们的心一震,他们齐声喊道:“有信心!”如有排山倒海之势,连大地也为之一震。   “出发!”一声令下,全体向后转,各排跑出来一人带着队伍按一定次序跑开,一如整装齐备的士兵们,整个过程利落毫无余赘。   军区就坐落在殊封城里,整个军区占地相当于两三个小城市,军区医院当然不止一处,大家为了称呼方便,都叫一院、二院、三院,而颜潇所在的,便是离军区中心最远的三院,这里的管理松散一些,只有特定楼层加了护,其他地方几乎所有人都可以进出,军区设立在这里的科研项目也比较少。   修将军掌权以前,三院就像个养老的地方,前线因伤退下的士兵,能充入后勤的充入后勤,不能又不愿退伍的便都安置在这里,给军医打打杂,顺便学些保命的手艺,来这里驻守的士兵也是流动的,来这里就没有立功的机会,谁也不愿来,只能每个营轮流负责一个月。   修伏晏认识到了三院的重要性,如果任其这么发展下去,保不定会变成整个军区的毒瘤,太平时期还好,若放在战时,这简直就是给敌人开的一个后门。   虽然修将军做了好一番整改,但三院悠闲散漫的作风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扭转过来的,士兵的态度也不是几句话就能改变的,他们是铁打的武器,只有见了血,才能心甘情愿地为人所用。   修伏晏坐在会议室内,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大屏幕,上面放着一段录像,只见一个穿着夜行衣,戴着黑帽和黑色口罩,肩上扛着个身着单薄蓝色病服的成年男子,行动却毫不受阻,他大大咧咧地走在明亮的月光下,丝毫不在乎监控录像将他的一举一动收进内存。   修伏晏握着把手的手不由越捏越紧,修长的手指透出无尽的力量,屏幕上因为月光而清晰的人脸,是他脑里装满了的人的模样,却被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像死狗一般搭在肩上,难受得连动也动不了,他昏睡不醒的眉头深深皱着,想必极为不舒服。   “报告首长!找到目标飞行器。”   修伏晏的思绪被从视频上的人脸上拉回来,他头也没回,撑着下巴的手不安地抚了抚,但他的声音依旧威严,听不出任何情绪,他说:“在哪?”   从军区医院绑走一个人并不是易事,对方人数不多,必定经过严密的计划,按照以往的经验,对方一旦得手便会退到安全的区域,再进行后面的一系列交易,能那么快被他们找到的要么是换了交通工具,要么就是已经达到目的撕票了,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在东郊的一个废弃工厂里,我们的人已经将其包围,请首长做下一步指示!”   “里面的人情况怎么样?”修伏晏平静地问,仿佛只是例行问一句。   “飞行器有防热感装置,我们无法探知里面情况,但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下飞行器取过能量石,我们怀疑,这个废弃工厂只是一个幌子,它极有可能是敌人的一个据点。”   修伏晏眼睛眯了眯,军鞋“啪”地踩在地上,站起身跨着大步往前疾行,说:“去会会他们,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动土动到我头上。”   后面坐着的邝中南、巴盛等人,在将军站起来的那一刻,也腾地站了起来,他们眼神里的杀气不比修将军少,至于真正原因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会议室里,大屏幕上的视频还在播放着,到了视频的最后一刻,那个扛着人大步往前走的人,突然回过头,看向监控探头,停顿了不到一秒,而后转头上了黑色小巧的飞行器,很快飞行器便没入了黑夜不见了踪影。   颜潇被拎着后领提到一个代步机上,他摇晃了两下终于找回了平衡,穿着风衣戴着口罩全副武装的男人踢了代步机一脚,代步机震动了两下,突地载着颜潇飞窜了出去,外面灯太亮,颜潇一下没适应过来,眯了眯眼。   那人跟在走面慢悠悠地走,手里还拿着个遥控器,控制着代步机的速度和方向,免得它飞太快撞了墙,不过尽管如此,代步机在狭小的过道上飞奔也还是很刺激的,颜潇光顾着胆战心惊和维持平衡,都没空想怎么撬开这位老兄的嘴。   代步机突然停下,颜潇由于惯性往前一扑,但他的手被反绑在身后,没法自救,只能眼睁睁看着门越来越近,“啪”地一声,直接撞上了硬邦邦的门。   身后人似乎冷笑了声,他的声音何其冷漠,光是听着便觉冰渣子往下掉,他走过来,不知怎么踢了颜潇脚上的脚镣一脚,被勒紧的脚踝一松。   那人抓着颜潇的后领将他提正,顺手开了门,一推颜潇的肩膀,说了声:“进去。”   这是那人第一次开口说话,颜潇仔细分辨声音,但声音低沉,和他相熟的人一个也对不上,颜潇有些疑惑,如果不是他认识的人,那人何苦掩藏得那么辛苦?   颜潇心里百转千回,脚步却一步没顿,按着那人的指示走进了房间,这房间比他之前待的要大,也要亮得多,那人走在他身后大概三步远,这个距离很有技巧,既不太近也不太远,有什么突发情况能来得及处理,也不容易受到前边人突如其来的攻击。   突然颜潇屁股一痛,身后一道冲力将他踢得扑在床上,刚享受了一把热脸贴冷门待遇的脸,这时又遭到床单无情的摩擦,火辣辣地疼,颜潇一翻身,刚要坐起,却被欺身上来的人又压了回去。   那人捏着他的下巴来回看,眼神里不知是嫉妒还是快意,如果对方现在手里有工具,颜潇毫不怀疑对方会将自己的脸千刀万剐,那人看了一会儿,眼里突然窜上火苗,他捏着颜潇的下巴用力一推。   颜潇的头重重撞到床上,床上没有被子,只有硬硬的床垫,撞得他头昏眼花,一时起不来了,他缓了一会儿,看着已经站在床边的人,道:“你到底是谁?”   不知什么刺激了那人,他突然又欺身上来,一手掐着颜潇的脖子,一手绕到颜潇屁股下方,狠狠地捏了一把。   颜潇脸涨得通红,再不管三七二十一,顶起右膝,将男人从自己身上踹了下去,那人没想到颜潇有那么大劲,猝不及防下被踹到了地上。   待那人捂着肚子坐起,颜潇恢复了行动力,正一步步向他走来,颜潇居高临下,狠狠盯着他,口里喘着的粗气使他的声音变得更低沉:“你到底是谁?!”   那人轻笑了声,没有回答他,两人就这么对视了片刻,他突然抬起一只手,扯下头上的风衣帽子,再将拉到下巴的拉链往下拉了拉,露出有道长疤的脖颈。   颜潇瞳孔一缩,他没有说话,但牙齿紧咬着,双手握着拳,如果不是被绑着,他不确定会不会现在就冲上去把对方往死里揍。   那人手上动作没停,扯了帽子,扯口罩,当他的脸全部露出来时,颜潇已经控制不住抖着双唇,他闭了闭眼,再睁开,说:“为什么?”       第67章 chapter 66   飞行器的主控室内,代表信息请求接入的指示灯不停闪烁,华樊刚踏入门的脚步一顿,嘴角邪邪向上勾起,冷笑道:“来得真快。”   他不慌不忙地走到控制台前的驾驶座坐下,看了旁边布满监控画面的副屏幕一眼,穿着作战服的士兵有序地埋伏在各处,但他不在乎,从容地摁下了接通的按钮。   主屏幕闪烁两下,出现了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他想好的说辞在看到华樊的那一刻卡在了喉里,脸上威严凶狠的表情和讶异震惊混在一起,简直惨不忍睹。屏幕外不知是谁提示了一句,他才收好情绪,皱起了眉。   华樊欣赏了一会儿上校精彩的脸色,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手指在上面不住地敲打,他看着上校,微笑着说:“洪教官,别来无恙啊?听说您这两年立功颇丰,军衔升得也挺快,现在应该是上校了,还没跟您道喜,恭喜恭喜!”   华樊双手握拳放在胸前摇晃了两下,像是两个老朋友多年不见,听说对方升了职,特意真诚道喜。   洪上校想笑,却又不知顾忌着什么,硬是把脸上的笑意僵化在威严里,声音压得低沉,说:“是好几年没见了,没想到再次和你见面是在这里。”   华樊眸光闪了闪,很快又掩去了眼中的情绪,他的笑容不变,仿佛听不出上校在说什么,道:“洪上校事务繁多,不知怎么有空一大早就赶来我这里?”   见终于到了正题,洪上校挺直了背,用公式化的语气说:“昨天夜里,军区三院有个受伤的年轻士兵被人从病房里劫走……”   话还没说完,便被华樊截断,他恢复吊儿郎当的姿态,说:“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到正事,洪上校丝毫不受他的影响,眼睛依然紧紧盯着华樊,道:“当时三院外曾出现一架不隶属于军区的黑色飞行器,而那架飞行器的频段和你的飞行器的频段高度一致,请打开飞行器,接受进一步搜查,排除你的嫌疑,这是搜查令。”   说着,洪上校拿起一张印着搜查文案的文件,放到镜头前,让华樊看得清楚,然而华樊并没打算认真看,只扫了一眼,便说:“我也是军人,这份搜查令的效力好像不太够啊。”   洪上校皱了皱眉,对军人的飞行器进行搜查,却是不是用的这份搜查令,他们一开始也没有想过对方会是现役军人,只以为是普通的政敌,而这份搜查令完全够用,当然现在再重新打印一份也不是不行,洪上校看向屏幕外。   华樊却出声打断了他跟屏幕外人的交流,他说:“当然,也可以不用那么麻烦重新再打一份,那样多浪费时间,这样吧,让你们中职位最高的过来搜查就行了。”   洪上校又一次看向屏幕外,犹豫了一会儿,刚要答应,就听华樊道:“洪上校,这里职位最高的人,确定是您吗?”   洪上校惊愕地看向屏幕里的华樊,对方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眼神像一只狡猾的狐狸,正等着猎物上钩。   可是洪上校也是一只老狐狸,他眼中的惊愕很快掩了下去,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似的,他严肃地说:“怎么不是?刚离开军校不久,学校里学的知识都还给教官了?”   华樊没说话,只是笑笑,他说:“我还以为这次被劫的人很重要呢。”   洪上校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有着熟悉面孔的年轻人了,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华樊,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蛛丝马迹,然而对方的表情毫无破绽,就是知道他们在找谁,就是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在哪,就是知道他们的最高长官不是他。   “你什么……”   洪上校的话,被视频外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我去。”   洪上校惊愕地抬头看向那人,那人走到摄像头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屏幕上熟悉的脸,说:“我是最高长官修伏晏,还有什么要求吗?”   华樊在修伏晏出现的那一刻,便坐直了身子,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敲打着,脸上也没了和洪上校说话时的吊儿郎当,他看着修伏晏,眼中的寒光不比月下的刀子差,他说:“只能你一个人来。”   修伏晏略顿了顿,便点头答应了,但他旁边的洪上校却一脸土色,在视频终止的前一刻,华樊还看见他追着修伏晏不停地劝说,无非就是这里面有很多不确定因素,让修伏晏不要冒险云云。   飞行器的门打开,修伏晏率先大踏步走下来,身后紧跟着仍然不放心,决定随侍左右的洪上校,邝中南和巴盛也跟着下来了,但是他们没有紧跟着修伏晏,他们有别的任务,他们知道自己老大的真正实力,只要不是飞行器上放满了□□,他就一定能出来,就算放了□□,这不是还有他们吗?明着不行,就暗中来呗。   走到离黑色飞行器还有几百米的地方,修伏晏突然停下来,身后紧跟着的洪上校差点撞上他的背。   洪上校见修伏晏停下来,以为他终于改变主意不一个人去了,激动地等他说话。   修伏晏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洪上校,说了句话,在洪上校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转身大踏步走了。洪上校愣了一会儿,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没能跟上修伏晏,而修伏晏也紧急派给了他一项任务,他顾不及修伏晏,只好拍拍大腿,回身执行任务去了。   黑色飞行器的舱门在修伏晏面前缓缓打开,他毫不犹豫地跨了几步进去,脚步不紧不慢,从容不迫,一步一顿中透着股上位者的气势。   小小的飞行器,房间倒不少,但也没多复杂,只一条弯曲狭窄的走廊串联着所有房间,修伏晏以稳定的速度走着,可是他的心却不如他的步伐来得稳定,他不知道那个以他主人自居的男孩会遭受怎样的对待,他那么倔强、那么傲娇,如果受了委屈会怎样?他不敢想,他的一只手紧紧地握着,等着见到那人渣就先给他来一拳,管你是什么,先揍了再说。   是的,别看修将军一表人才,俊美得无与伦比,他也是在兵痞子堆里长出来的,禽兽起来比禽兽还禽兽。   这时过道两边房间的门突然打开,两个穿着特制战服的人走了出来,他们走到修伏晏旁边,低声说:“老大,没有找到。”   正是被修伏晏派去执行秘密任务的邝中南和巴盛,他们身着的特战服只供应给将军的亲卫军,和普通的作战服不同,特战服有隐身的功能,特战服由特殊的材料和技术制成,能收集周围环境的图像,再控制表面颜色使之能与周围环境相容,达到隐身的效果,这种材料难得、制作的成功率也不高,暂时没有办法大量投入使用。   邝中南和巴盛自动走到修伏晏之前,打开一个个房间门,一间间查看,然而都没什么收获,这就像是一架空飞行器,修伏晏打开主控室的门,先环视一圈,再走了进去。   “唔唔。”旁边传来细微的响声,但主控室里极其安静,修伏晏听力也很是灵敏,几乎在听到的那一刻,修伏晏便转过了头,狼般威严的眼直直射向发出声音的人。   颜潇双脚被固定在代步机上,双手被固定在一块木板上,木板和他等长,插在代步机的槽里,颜潇动弹不得。   当时他问了为什么后,华樊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他以为华樊是要跟他解释,没想到华樊只是邪邪地看着他笑,步步紧逼,华樊比他高,气势十足,颜潇从没见过这样的华樊,不由地后退,膝盖被床沿绊了一下,颜潇猛地坐在床上,华樊弯下腰,眼睛直直看着颜潇的眼睛,说:“师弟,汤好喝吗?”   然后,颜潇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他再次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代步机上,从原来的房间,挪到了主控室,还没等他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主控室的门就被打开了,走了进来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颜潇见到熟悉的军装,有些激动,不由自主地哼出了声,引起对方的注意。在对方看过来的那一刻,颜潇有些恍惚,同样的眼神他也看过,但对方眼神很快就变了,他都来不及回忆到底在哪里见过。   对方以非人的速度奔过来,口中还大呼了一声“颜潇”,然而颜潇没空纠结称呼问题,因为他脚下的代步机也在同一时刻以非人的速度动了起来,在修伏晏扑过来的时候,消失在了原地。   扑了个空的修伏晏,回过头,只见代步机带着颜潇在空中得意地来回摇摆,修伏晏皱着眉,一时也拿它没办法。   这时,邝中南打开主控室的门,飞奔了进来,急匆匆地要跟修伏晏汇报什么,见到此场景顿时愣在那儿,一时忘了要讲什么。   在主控室的门打开的那一刻,代步机便摇晃着向大敞着的门飞去,修伏晏大吼一声:“快抓住他!”   邝中南得令而动,庞大的身躯向颜潇扑去,代步机灵活地转了个弯,完美地绕过他,向门口飞去。   修伏晏已知了它的目的,也想门口飞冲过去,然而他离门的距离终归不如代步机近,还是让代步机先一步飞了出去。   修伏晏刚出得门,迎面遇上前来汇报的巴盛,巴盛虽然也很震惊,但他还记得自己要说什么,忙道:“老大,尾部发现□□,第三分布法。”   飞行器上□□的放置有很多讲究,当然也有好几种经典的放置方法,其中第三分布法最为凶残,由尾部开始,螺旋状分布在飞行器身周,一旦引爆,整个飞行器都无法幸免于难,无论躲在哪一处,都会被炸得粉身碎骨,连骨头渣都找不到。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代步机载着颜潇向尾部飞驰而去,修伏晏脸色更黑了,他冷冷地向巴盛和邝中南吩咐道:“阻止它靠近尾部!”   三人瞬间行动起来,机器的速度是有上限的,而人的速度是没有上限的,巴盛和邝中南越过代步机挡在了前面,修伏晏趁它紧急刹车的时候,猛地从背后扑向颜潇。   代步机见逃不过了,闪烁了两下,从颜潇脚上脱落了下来,在修伏晏抱着颜潇在地上滚两圈时,加足了马力,从巴盛和邝中南之间的空挡窜了过去。   几人没料到这看起来傻傻的、什么也不能做的代步机会来这一手,表情空白了一瞬,这时候再去追已经来不及了,少了颜潇的代步机只会飞得更快。   一直安静如鸡的黑色飞行器,忽然爆发出一阵火光,巨大的声响将废弃工厂的房顶都掀了开来,所有人反射性地扑倒在地,待迷蒙的烟雾散去,才重新站起来,他们傻傻地看着只剩骨架的飞行器,那震撼人心的爆炸声回响在他们脑海里,迟迟挥散不去。   在众人绝望地落泪时,废墟的最后一层迷雾散去,三道人影从绝望废墟中走来,他们带来了希望,带来了活力,安静的工厂里瞬间沸腾起来,所有人欢呼着,他们的将军有如神助,大风大浪都能挺过,自不会在如此小的行动里丧命。   修伏晏抱着受到爆炸冲击晕过去的颜潇,在众人的注视中走上了飞行器。从修伏晏上了黑色飞行器便没有停止过担心的洪上校激动地迎了上来,他两只眼红红的,不知是急的还是真哭了,修伏晏灰头土脸的样子还是改变不了在他心中的光辉形象。   修伏晏抱着颜潇径直走进一间休息室,这飞行器比刚才那架要宽敞明亮好多,在随行军医给颜潇做检查的时候,修伏晏就静静地坐在一旁,一瞬不瞬地盯着张让他日思夜想的脸。   距离他们几百里的北郊,黑色小巧的飞行器在一栋精致的小楼前停了下来,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踏着阶梯走下来,到了门边,他就着门的倒影紧张地正了正领带,然而再美的礼服,也遮不住他脖子上那道丑陋的疤。   华樊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的仪态没有缺陷,就像一位真正的富家少爷。他走上二楼,来到一道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房间里光线不是很足,只有半扇窗透过薄薄的窗帘偷偷溜进来一点光,华樊单膝跪在床边,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会儿,忽然伏下,在他唇边轻轻点了一下。   他目光一帧帧描募着床上人的五官,他有着这世上最美的容貌,他生来就该是他的,只不过生错了性别罢了。 第68章 chapter 67   床上的人,睫毛颤了颤,疲软的眼皮掀起,放出迷茫的黑瞳,然而周围的一切都像他的瞳一般黑,他眨了眨眼,想不起自己是否曾来过这样的地方。   祝毅猛地从床上坐起,过快的起身动作,震得他一阵发晕,他掀开虚搭在身上的薄被,身上穿的还是他今天早上出门时特地换上的。   他记得昨天晚上半夜,颜潇突然发信息跟他说,有事要当面跟他说,然后就发了个地址给他。虽然他很生气颜潇一声不吭就默默地交了个男朋友,还对他的示爱视若无睹,但对于颜潇的要求,他从来没办法拒绝。   想到要见颜潇,祝毅就没办法乱来,虽然两人已经认识好多年,该知道的也都清楚了,他换上了前几天管家刚为他从专属设计师那儿拿回来的西服,照着颜潇给的地址来到了一个小庄园。   小庄园其实不算小,只比祝毅自己的别墅小上那么一点,庄园里种着好几种果树,中间立着一栋精致的小楼,这些在祝毅眼里都不算什么,他家的花园比这小庄园要好看一百倍,让他惊讶的是,颜潇居然会约他来这样的地方。   据他所知,这地方是私人地盘,未经允许是进不来的,但是他的飞行器直到庄园门口也没遭到阻拦,如果是这地方有蹊跷,颜潇为什么不直接跟他说,还让他一个人过来?而且颜潇虽说在住院,但和被软禁也差不多了,光明正大地出来,偷偷见他是逃不过军部那些人的,而避开监视他的人自己出来,是不可能的。   祝毅觉出了怪异之处,他没有转头就走,万一呢?颜潇如果真的偷偷溜出来和他幽会,他走了多可惜。   祝毅下了飞行器,走到庄园门口刚要抬手按铃,就发现那铁门是虚掩着的,祝毅愣了一会儿,推开门走了进去。从上面看,就已经发现庄园里的小路不俗,不是平常的石头小径,而是由一块块兽皮拼合而成的地毯铺在表面。   兽皮上的兽毛,也不是寻常的柔软,踩上去还有硬硬的触感,走在上面心底涌起微妙的罪恶感,不知是为这些丧命的兽悲哀,还是为那杀死那么多兽的猎人唏嘘。这个庄园不算小,他放眼看去,目光所及的小路上都是铺的同一样的兽皮,所有小路都铺上,那该得有多少兽被杀,才能有数量如此庞大的兽皮。   想起颜潇跟他提到的地下基地的情况,颜潇受监视,没有跟他说很清楚,但是作为一大家族未来的掌权人,某些地下的组织他还是有接触过一些的,根据颜潇给他的零星消息,他马上便猜出那些人在进行人体实验。   这种人体实验之前也有人提出,但最后由于伦理道德等因素的限制而没有成功做到,那之后便再没有任何消息,就像真的放弃了一般,原来他们不是放弃了,而是从明面上,转到了地下。   想起颜潇说过的,实验室里的人活生生变成动物,祝毅心底便升起一片寒意,他感觉脚下踏着的不是普通的兽皮,而是一个个曾经活生生的人,他就像走在一具具尸体上面。   祝毅记得他走进了那栋精致的小楼里,房子内安安静静的,布置得像样板房,看起来很温馨,但细细感受就知道,这里没人住,或者说很久没人住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就在这乌漆嘛黑的房间里醒来,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房间还能黑到这种程度,他确信自己的眼睛没瞎。   祝毅右手放在身下的床上,慢慢向旁边摸索,床凉凉的,很平整,再往前一点,手指触到虚空,手指下空空的,祝毅知道这就是床沿了。   他慢慢挪动身体,黑暗总会激起人的许多恐惧,他挪到床沿将双脚放了下去,他的鞋还好好地穿在他脚上,也省了黑暗中找鞋这一艰难的活动。   祝毅双手放在前方,一步一步坚实地落在地上,他像个盲人一般在房间里摸索,突然“哐当”一声,他踢到了一张椅子,椅子倒下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就像不安在他心里回荡。   祝毅就这么磕磕绊绊摸索到了门,他转动门把手,可是门没有丝毫反应,像是被从外面锁住了,祝毅更加肯定自己是被人暗算了,他愤怒地踢了门一脚,便弃了门,在旁边的墙上摸索起来。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套桌椅,连床头柜也没有,祝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窗帘,他兴奋地拉开窗帘,却发现窗被一层黑色的从外面封住了,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祝毅只好回到床上坐好,等着那些人什么时候想起他,如果还有别的办法他一定不会束手等着对方开口,然而现在轮不到他作主,他人被困在这里,身上通讯器、定位器之类的东西都被搜走了,家里人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他不见了。   在祝毅等得要睡过去时,门“咔哒”一声打开了,祝毅忽地睁开眼,转头看向门那边,房间第一次染上了光,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从身形看,是个男人,长得又高又壮,但祝毅最不怕的就是这样的人,他们大多看不起比他们瘦弱很多的人,像祝毅,通常会轻视他们,而这正是祝毅的优势,他就利用对方的轻视,使众多企图对他行不轨之事的人,真正拜倒在他西装裤下。   那人不急不忙地关上了房间门,接着灯亮了起来,灯是暖暖的黄色,如果放在新婚夜里,祝毅一定会觉得特别温馨而浪漫,但这里是情况不明的庄园,和自己同待在一个房间里的还是个目的不明的陌生男人。   光线并不亮堂,甚至还有些昏暗,但并不影响祝毅看清来人的容貌装束,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礼服,上衣的下摆还是可笑的燕尾,这套曾在千年前流行的礼服,在今天却是古董一般的存在,人们宁愿把它放在衣柜里独自欣赏,也不会穿出来到处闲逛,染上一点尘灰都会心疼半天。   那人高壮的身材毫无压力地撑起身上的礼服,这燕尾服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完美地勾勒出他身材的曲线,祝毅站在男同的角度看,这身材确实很诱人,如果他没有喜欢颜潇,如果对方答应当零,说不定他会和愿意和对方来一发。   视线落在来人的脸上,这张脸他不陌生,在几天内他还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次,就算对方化成灰,他也认得,正是颜潇的新男友华樊,得,自己还没找他,他倒先找上门儿来了。   祝毅皱着眉,眼神不善地盯着来人,那人也在盯着他,眼里没有仇恨、没有算计,走得近了,祝毅还看清那人看似完美得无可挑剔的举止里,竟藏着丝手足无措,像是迷弟第一次面对偶像般。   发现了这一点,祝毅瞬间不怕了,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来人,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当然能放他出去当然最好啦。   华樊也紧紧地盯着祝毅,就连搬起被踢到的椅子也没能分去他的注意力,华樊坐在椅子上,也盯着祝毅不说话,空气瞬间凝固了,饶是精明如祝毅也不清楚对方想要干什么。   祝毅腾地坐起来,冷冷地道:“你是谁?把我锁在这里你想要什么?”   对方不说话,看着他的眼神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他的问话而改变,祝毅再是谈判好手也没用,前提是对方得要说话啊。   “你以为绑了我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吗?没有我签字,你就是杀了我,也别想动祝家一分一毫。”祝毅不想再和他耗下去,祝家现在的实际掌权者是他,就算是他爷爷,也没法在不同过他的情况下,改动一分一毫。   华樊站起身,来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人,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捏住了祝毅的下巴,拇指在上面摩挲了片刻。   祝毅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从来都是别人巴结着他,少年时代几次有人想要占他便宜,也都被他一个个打趴下,他的下巴还没人摸过,也没人敢摸。   祝毅左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像是钳子一般,祝毅眼里像是被烧着了,窜着两颗小小的火苗,他抓着华樊的手腕往右一拧,没有拧动?祝毅不信邪,又加大力度拧了好几次,然而对方的手就像是铁柱一般,怎么也撼动不了。   华樊的眼染上了一层笑意,他松开祝毅的下巴,反手握住祝毅的手腕,往身边一扯,将祝毅拉得撞上他的胸膛,祝毅一个187高的大男人,在他面前犹如弱女子,华樊空着的手顺势握住祝毅的另一只手腕,双臂呈环抱式将祝毅的双手背在身后,两人胸贴着胸,呼吸都交缠到一起。   祝毅感到手腕一凉,接着华樊便松开了他,祝毅失去依靠一下坐在了床上,他动了动双手,发现已被固定住了。   祝毅腿一勾,踢中了华樊的膝盖,正欲后退的华樊被勾得膝盖往前一弯,祝毅往右滚了一圈,双腿分开压在华樊肩上夹着他的脖子。   华樊双手撑着床沿,硬是没落下去,他的双眼红红地盯着祝毅,呼吸忽然加重,看着祝毅的眼神就像饿狼见着送上门来的羊一样。   祝毅见华樊突变的眼神,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待要缩回脚,已经来不及了。华樊松开撑着床沿的手,身体却依然维持同一样的姿势,他抓着祝毅的两只脚踝,像打开别针腿儿一样掰开。   华樊将祝毅的腿掰开到能通过一人时,便松了手,像狼一样,冲上前去,单腿跪在祝毅双腿间,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掐住祝毅的脖子。   华樊放在脖子上的手没有用力,但祝毅还是不适地咽了咽口水,这般直面死亡,自己的命被人掐在手上的感觉,从来没有过。因为家族、身份的原因,他从小就开始练习各种武术,和人打架就跟吃饭睡觉一般。看过别家继承人的生活,他觉得自己不像是个继承人,更像是专业的打手。   从小他就是同龄人中的骁楚,能打过他的,都是年纪比他大上好几岁的,长大后能打得过他的更是寥寥无几,现在碰上个比他强的,祝毅承认自己的斗志却是被激起了,他突然很想和这个人来场正式的较量。   然而对方却没给他实施的机会,掐着脖子的手下移,粗暴地直接就着半开的衣领扯开衬衫,衬衫上的扣子受到大力扯断而四处蹦Q,暖黄色的光落在祝毅的肌肤上,依然无法掩饰他肤色白皙的事实。   光反射到华樊眼里,刺激着华樊钢铁般的神经,他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嘣”地一声断了,他忍了许久的冲动,终于在所有的不切实际中暴发。   祝毅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变成这样,他的眼里只剩下惊骇,伴随着在身上游走的手带来的酥麻,他的神经被刺激得体无完肤,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喘着气儿。   直到这时候,祝毅才清醒过来,理智重回脑笼,火辣辣的脸颊更是要烧起来一般,他一拳直冲对方胸口,用了六七成力的拳,却像是个棉花,打在铜墙钢壁上。   盯着祝毅小兄弟不知在想什么的华樊,被他的这一拳唤回了神,他松开握着小兄弟的手,飞快地起身后退一步,留恋地看了一眼祝毅,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房间。 第69章 chapter 68   祝毅坐在床上,半身搭着被子,双手还牢牢地被固定在身后。这里与世隔绝,没有时间、没有食物、没有人,他能见到的只有那被视为情敌的监管者,对方每次出现都会给他带来营养剂,没有多,刚刚好果腹,让他一个大世家的继承人不至于饿死在这小小的黑屋里。   华樊手持两支营养液,走到床边,他将手里的营养剂放在祝毅唇边,祝毅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说了也没用,默默地将头往前送一点,双唇含住营养剂的瓶口。   华樊就着他喝的速度缓缓倾斜,很快两支营养剂都见了底,华樊收起营养剂瓶,站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祝毅,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   空气凝滞在这一刻,祝毅抬头向华樊看去,华樊的视线不闪不避直直撞进他眼里,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眼神已来来回回交战了几个回合,当然这只是单方面的交战,华樊依然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祝毅。祝毅眨了眨眼,努力撑开有些沉重的眼皮,突如其来的困倦让他的头不由地往旁边一侧。   祝毅猛然睁大眼睛,他的目光落在华樊手里的两支营养剂瓶,他发现华樊紧紧地抓着营养剂瓶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但还不及他做出什么反应,便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华樊松开紧攥着的营养剂瓶,弯腰将被子提起盖住祝毅的整个身体,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颈部和膝盖抱起,华樊流连地在祝毅绝美的脸上游移了一会儿,转身大跨步走出了房间外。   华樊抱着祝毅走到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人,仔细看,那人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和帽子,脚边的地上还放着一个出诊箱。华樊没有管那人,径直走到离客厅最近的房间,将祝毅放在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台子上,在白大褂跟着进来的时候,头微侧,冷声道:“出去。”   白大褂进门的动作顿了顿,最后收回已经伸出的脚,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不大,放了一台大型机器后,就再放不下别的东西了,在房间东面的墙上,有个嵌入式的柜子,透过玻璃柜门,可以看见里面除了放着一些必要的试剂,便是一套套银灰色的防辐射服。   华樊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取出了一套防辐射服,再次走回台子边,掖开被子,细细地为祝毅穿衣,整个过程目不斜视,像是给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像穿衣,衣服的每一处都被摸得平平整整,每一处细节都挑不出错误的痕迹。   华樊走出去,见白大褂正等在门外,便冲他点了点头,而后又像来时那样,毫不留恋地大跨步走了,他的背挺得笔直,手却在袖筒里握得紧紧的。   白大褂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远,白大褂收回视线,眼中波澜不惊,他走进房间,里面有他熟悉的仪器,旁边的台子上还躺着个长相极美的男子,他放下手提箱,走到仪器旁边开始调试,一番准备工作完成后,他摁下了个按钮,将祝毅缓缓推向巨大的仪器内,片刻,白大褂面前的屏幕便被数据刷了屏。   祝毅是被热醒的,他感觉浑身滚烫,喉咙也干得冒烟,他拼命咽着那为数不多的口水,企图湿润干涸的喉咙,然而杯水车薪,口水还未到达喉咙,便已被他滚烫的热气蒸干了。   他撑着床艰难地坐起,手使不上力,软绵绵的,腿也是软绵绵的,在地上走几步就要扑到地上,幸亏他自幼习武,身体素质要比一般人好,才强撑着走到桌边,桌子上放着一只茶壶和几个杯子,他顾不上检查茶壶里装着的是什么,便拎起茶壶抖着手斟水,水撒了好些在桌面上。   祝毅将杯子里的水倒进嘴里一饮而下,就像土匪头子的牛饮,毫无贵族的风度仪态,他连灌了好几杯水,然而身体上的火热并没有消退,被沁凉的水一激,竟引得身体的反应愈发明显,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的手慢慢附上自己的胸前,揉搓起来,渐渐加大动作,他的头微扬,牙齿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叫出来,轻轻的闷哼声却断断续续地逸出,回旋在注视着这一切的华樊心头。   祝毅滚烫的手在桌子上乱抓,茶壶也被他弄倒了,淡黄色的水顺着桌子倾斜的角度滴落在地上,祝毅手指扯着衣领,想将这束缚的衣物脱去,但这衣服的质量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他又找不到脱衣的正确方法,急得满头热汗。   这时房门突然被打开,华樊皱着眉,急匆匆地走过来,有条不紊的步伐,此时竟显得有些仓促和慌乱,他抱住祝毅不断下滑的身体,将他放回到床上,可祝毅抱着他便不肯撒手了,整个人贴着华樊的胸膛不停地蹭。   华樊冷冰冰的意志也被他蹭得窜起了火,红着眼盯着身/下人,咬牙切齿地逼出五个字:“是你自找的。”   而后“撕拉”一声,撕开了祝毅怎么也弄不开的衣服,凶猛地撬开祝毅紧咬的牙,吮着他不安分的舌头,呼吸交错,唾液交缠。   但他不满足,十几年的等待,迫使他想要索取更多,他的手顺着祝毅的腰际线向下探去。   祝毅此时已陷入混沌状态,除了本能地抱着触手可及的人不断索取,别无他求,他放任身上人对他为所欲为,直到后体的敏感神经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的脑子才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拼命挣扎着想要远离这个禽兽,却已经晚了,他的挣扎在男人面前,像是猫儿的花拳绣腿,很快就被压制了。   一夜浮浮沉沉,深处的战栗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祝毅最初的反抗,在男人渐好的技术里,沉沦,最后终于敌不过身体的困意,活活晕了过去。   意识回笼,被碾压了一夜的身体,像是要散架般,提不起一点劲儿,浑身上下的酸痛比他练习武术时的酸痛还要强上一百倍。祝毅挣扎着起来,然而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到身后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又重新跌回床上。   门又一次被打开,祝毅扭头看去,进来的还是那可恶的监管者,哦,现在应该叫他欲求不满的禽兽,这一次他手里拿着的不再是雷打不动的两瓶营养液,而是一碗粥,还有一瓶不知做什么用的试剂。   华樊将粥放在桌上,祝毅看清除了一碗粥和一瓶试剂,托盘上还放着一管药膏,做什么用的,不言而喻。他闭上眼,把头转到另一边,决计装死装到底,但心却随着华樊不住靠前的脚步声,而越跳越快。   他不想看到这男人,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对他,昨晚虽被下了药,意识不甚清楚,但在今早清醒过来的那一刻,他便全都想起来了,是他主动邀请,是他不分青红抱着个人就像就命稻草般,不肯撒手,可罪魁祸首还不是这人?   脚步声停在床边,之后空间便陷入了沉默,祝毅在被子下的手握紧了拳,一旦对方有什么动作便一拳打上去,然而对方像是原地消失了一般,祝毅领教过这人低调的本领,同在一个房间内,他可以做到让别人看不见他,当然现在不可能,祝毅就像一只被大灰狼盯上的兔子,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让他躲在洞里不出来。   两人无声的博弈,以华樊一声轻叹宣告结束,接着祝毅感到床下陷了一点儿,身上的被子被缓缓掀开,感到对方凑近来的动作,祝毅猛地一动,早已准备好的拳迎面砸向对方。   预想中的惨叫并没有传来,他的拳被包裹在冰冷干燥的大掌里,对方像是早已料到般,轻松地接下他此时蓄满力气的一拳,一击不中,祝毅没有放弃,紧接着下一拳也到了,这次对方没有躲,也没有伸手接下,他结结实实地打在想揍很久的脸上。   祝毅此时也确实没有多大力气,打在华樊脸上的拳,比猫儿的拳差不了多少,没能在华樊脸上留下一星半点儿痕迹,祝毅不甘心,接连着补了好几拳。   华樊不躲也不闪,任由祝毅发泄完心中的怒气,祝毅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停下来,但是他没有力气了,腹中空空,打出的拳头也是软绵绵的,他喘着气躺在床上,身后被扯动的伤口,疼得他不停嘶着冷气。   华樊小心翼翼地揽住祝毅的肩,将他轻轻翻转过来,脸朝下抱在怀里,冰冷的手在被子里捂了会儿,撩起祝毅穿着的睡裙下摆,似是怕祝毅挣扎反抗,他另一只手牢牢地禁锢住祝毅的身体,迫使他一动也不能动地趴伏在自己怀里。   祝毅闭着眼,脸深深埋进华樊的怀里,他紧攥着对方裤筒的手微微发抖,他努力想让怒火恨恨地燃烧自己,但后面那处传来的冰凉的触感,又让他的怒火变为战栗,接着他全身都发起抖来。   似是感受到了祝毅的不自然,华樊加快了手中的动作,但丝毫未减温柔。完事后,他扶着祝毅坐起,拿了个枕头垫在他的腰后,将被子拉高裹住他全身。   做完这些,华樊走回桌旁,他当着祝毅的面打开那一管不明试剂,“咕噜咕噜”倒进粥里,而后搅拌均匀了粥,端着坐在祝毅旁边的床上,他一手端碗,一手持勺,拣着碗壁上较凉的部分舀起,送到祝毅嘴边。   祝毅看着碗里绿油油、散发着一言难尽气味的粥,真心不想张嘴,但饥肠辘辘的胃已经经不起他的反抗和消耗了,他一口含住勺子,像吞苦药一般,没多咀嚼便吞了下去。   一天多没正经接受过食物的胃,在第一口粥下去后,便完全敞开了,不多时,一碗粥全下了肚,华樊不知从哪抽来的纸巾给他擦了嘴,像每一次离开时那样,留恋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走出房间。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祝毅已经知道,这人对他的感情应该由来已久,那含情脉脉的长时间注视,没有一定的感情是不可能做到的,但祝毅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对方有过接触。他们家家大业大,树敌自然不少,而他作为最有可能掌管祝家的人,从小就被人捧着,当然想要他命的人也不少。   但那些人从来没有得手,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的父亲、爷爷把他保护得很好,不是熟识的亲戚朋友都不能见到他本人,他的照片也被严格监管,知道后来,他有了自保的能力,才开始在公众场合露面,然而那时想要他的命也难多了。   他后来见到的人多且杂,但大多是上层世家的家主、继承人之类,他知道自己命时刻吊在悬崖边上,大意不得,只要是他见过的人,详细的家世背景到最近见过什么人的资料便会在他的终端里有备份,他就算不能全背下来,也至少会有个大致的印象,然而对于这个人他却没有半点记忆。   喝完粥没多久,困意上袭,祝毅脑子里还在回想着他看过的华樊的资料,从前没有发现,现在一想,才觉很可疑的漏洞竟被自己忽视了。他的父母一栏,填的是他养父养母的信息,而他的养父养母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去世。   他的养父母住在相对落后的地方,那儿的领养机构监管也不严,很多人抱养了孩子,嫌麻烦不去领养机构登记,直接当亲生孩子报了上去,不出事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来彻查,最重要的是,还能省下一大笔钱。   华樊就是被他养父母非法领养的,这种一般都不会有太多的记录,要知道详细的情况只能找领养人了解,而领养人去世,就什么也查不到了。   五年前,正好是华樊入学希远的时候,他的养父母刚好出意外去世,其中的变数不要太多,这人是不是真的华樊还说不定呢。       第70章 chapter 69   “你说什么?祝毅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颜潇瞪大了眼睛看着齐安,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如果说齐安这傻小子被诱拐了他还能接受,祝毅这大蛇精也能被诱拐他就有些想不通了。   齐安难得见颜潇不淡定,觉得有些惊奇,他想了想,说:“也没多久,就你搬来这个病房的第二天,那天我找君达哥说我专业的事,但他一整天都忙,整个人忧心忡忡的,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又不肯告诉我,后来他找到我,说他要离开几天,叫我这几天当心点,不要乱跑之类的,我以为他不会回来了,但他说他只是离开一段时间,因为祝大少爷不见了,他要去找人,还让我不要告诉别人。”   颜潇皱着眉,盯着地上不知在想什么,他问:“君达有说祝毅失踪的具体时间吗?”   齐安摇了摇头,说:“没有,我想细问来着,但君达哥跟我说完这些就走了,很急的样子,而且他用的飞行器也不是他平时用的那架,看着好像更高级一些。”   “除了让你当心些,他有没有让你注意着什么?不一定是他走时说的,之前有没有?”颜潇想了一会儿,转头看着齐安问道。   齐安犹豫了一会儿,迎着颜潇的目光,终于点了点头,但他没有说话,而是转着眼向四周看了看。   颜潇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不用担心,这里没有摄像,也没有录音设备,房间里也没有藏着人,就你和我,你也不用全说,捡着重要的告诉我,我看能不能找出会绑架他的人。”   齐安咽了咽口水,说:“自从出了你那件事后,他们就让我多留意着学校,如果什么人有奇怪的举动,或者学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要第一时间报告。那时候正好是谁也找不着你,我就像从学校下手,说不定能找到那伙人,我妈妈那段时间都不在家,我在学校吃完晚饭后就到实验楼后面的小树林里,希望能发现不一样的东西。”   颜潇皱着眉颇为不赞同地看着齐安,但他没有打断齐安,任由他说下去。   齐安继续道:“我每天都去守着,有一天还真让我守到了。”   那日天气昏昏沉沉,看着有些想下雨,但憋了一整天也没能憋出雨来,这天的天色也暗得快些。   实验楼后面有个小树林,一水儿的绿化树,高大浓密,就是难爬,坐在树上看不太清,还容易被发现,倒是树下的灌木丛适合藏人,灌木丛又密又矮,人躲在里面不容易被发现,就算真的被发现了,理由也好找,不像爬树,被发现了是要记处罚的。   齐安垂头丧气地坐在灌木丛里,接连几天都没有异常,他想着要不要换个地方。正在他盘算着该到那儿去更有可能得到有用消息时,一阵OO@@的声音传来,齐安将打哈欠打到一半张得老大的嘴默默合上,无声地坐起,扒开几片灌木叶朝外望去。   只见 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抬着一个担架,从小路向实验楼的后门走去。那门虽说是实验楼的后门,但从来是不开的,至少齐安没见它开过,学生们也都只被允许走正门,而学生对于一切不允许做的事都是充满了好奇心的,也有丰富的联想,齐安也不例外,他也想知道后门进去会是什么。   那两个白大褂抬着担架进了后门,而且他们进去后,竟没关上后门,齐安有些激动,但他想起颜潇和君达哥的告诫,又不敢冒然过去。在他犹豫的时候,那两名白大褂又推门走了出来,门还是没关,但他没空管门了,那两名白大褂比抬着担架时走得要快多了,他们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几百米,突然就消失了。   水消失,还会有化成汽的水雾,而两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却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齐安连眼也不敢眨,他相信那两人会再次出现。果然过了不一会儿,两个白大褂又出现了,和第一次一样,他们手里也抬着担架,担架上白布被撑起一个人形。   看着他们走进实验楼后门,齐安从灌木丛里出来,像只老鼠一样,冲到下一个灌木丛躲好,如此,齐安成功躲到了离那后门最近的灌木丛。   白大褂们往返了四次,又一次消失在树林里后,齐安将背包紧紧抱在怀里,“嗖”地一声冲了出去,他扫视了一遍周围后,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后门闪身走了进去。   里面并没有齐安想象的那样阴森恐怖,反而亮堂得像个普通的课室,房间中央放着六个架子,有四个上面已有了担架,担架上如齐安所料,躺着一具具身体,之所以不是尸体,齐安发现他们的胸膛还在起伏,食指放在鼻子下方还能感受到气流。   内心说不惊骇是假的,那些担架旁边的台子上放着手术用具,所有道具一应俱全,比之正规的医院也差不了多少。   外面传来脚步声,齐安被刚看到的事震惊得心神不宁,见那些人就要进来,忙找了个柜子躲起来,刚关上柜门,齐安便觉得后劲被硬硬的、凉凉的东西抵着,他顿了顿,缓缓转过头,发现旁边被黑布遮住的是一具已制成标本的人体骨架。   齐安松了一口气,他不怕骨架,和骨架待在一起,比跟敌人待在一起好多了,骨架不会说谎、没有心机,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他透过柜门上的小孔向外看去,只见六个支架,有五个上面放着担架,两个白大褂站在放满仪器的台子旁,净手消毒。   接着一人拿着针筒刺入其中一个担架上躺着的人的皮肤,另一人拿着手术刀,在打完针的时候,掖开盖在“尸体”上的白被单,被遮盖的□□瞬间暴露了出来,拿着手术刀的白大褂手起刀落,旁边洁白的托盘上,便多了一团血淋淋的肉。   齐安捂着嘴,避免跳得过快的心脏从嘴里跳出来。旁边的白大褂递过去一把剪刀,主刀手从刀口的位置,将那人的下腹剪开了一道口子,他拿过撑开器撑开口子,接着从里面摘除一物,放在托盘上。   这时另一名白大褂递过去一个鸭蛋大小的囊,囊的上部分有两只角,下方还有一根细长的管,怎么看怎么像女人的生殖器官,这东西的质感,以齐安专业的眼光来看,是纯正的肉。   器官定向培养并不难,这项技术也已经很成熟,但现在大多应用于肢体以及某些内脏的,例如肾脏、心脏等的培养,还从来没见过培养生殖器官的。   那两人交换着动刀,技术一流,动作麻利,不到两小时,五具身体身体皆已改造完成。两人将五具身体推入一道墙边用玻璃隔离起来的无菌小空间里,再把取下来的器官收好在各个小瓶子里,净手消毒,像来时那样从后门离开了。   灯被关了,整个房间只有五个“玻璃屋”还亮着蓝紫色的灯,齐安轻手轻脚地从柜子里出来,然后回头冲着里面被黑布盖着的骨架鞠了一躬,再郑重地关好柜门。他一步一挪向后门,两只耳朵支棱着听外头的动静,虽然他什么也听不到。   突然他脚步一停,视线落在地上反射着蓝光的东西上,那东西亮闪闪的,像是什么徽章,这时门传来开锁的动静,齐安来不及多想,弯下腰捡起徽章揣进口袋里,来不及站起便往门边跑,在门打开的那一刻正好躲进门边的阴影里。   还是那两个白大褂,他们一搭一搭地聊着天,约莫是其中一个白大褂丢了东西,要回来找。他们没有开灯,可能觉得那五个“玻璃屋”的灯已经足够他们找到东西了,而这大大方便了齐安。   齐安躲在阴影里,他们没看见他,等他们走得深了些时,齐安快走几步到门边溜了出去。他冲出去的动静还是引起了一名比较警觉的白大褂的注意,那名白大褂赶到门边往外看,却没见到什么异常,夜色一如他们来时的寂静。   再说齐安,他一出门正好被外面蹲守的祝毅的手下抓了正着,君达哥特地嘱咐过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和他们的关系不能被更多人知道,而祝毅的那些手下也不认得齐安,便将他带回去交给了祝毅。   “那个徽章,你还记得是什么样儿的吗?”待齐安说完,颜潇出声问道。   齐安点点头,他垂着头,眼神飘忽,两只手掌不住地搓着,过了一会儿,他分开汗津津的手,微微颤抖着伸进衣服里,从内袋掏出个东西抓在手心。   他将手里东西放在桌上,推给颜潇,不安地说:“我……我除了这个没上交,其他知道的都说了。”   颜潇死死盯着徽章,他的目光被徽章中心那繁复的图案吸引住了,他不止一次见到这个图案,在海宁镇死去家主罗天富情妇留下的笔记本、从南沙山地逃出来时追杀他们的飞行器身上,再有就是这一次,他记得白萨兰告诉他这是罗家的家徽,罗家到底要干什么?   颜潇抬头看向齐安,说:“为什么不把这个交给祝毅?”有这个作为证据,再加上齐安的证词,完全能给罗家上一道罪名,就算不能完全打垮,也能限制住罗家的行动力,再加上后续的调查,就算除不掉,也能让他掉一块肉。   齐安攥紧裤腿,握着拳,他看着颜潇说:“我在妈妈的记事本里看到过中间那个图案,就是那个家族害得她无家可归。三年前,我们刚到殊封,有次我放学回来,看见她就坐在房间里的床边,旁边的废纸篓里装满了纸巾,我知道她很想她的家人,虽然她从来没跟我说过我的外祖是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他们一定很好很好。”   齐安停顿了一会儿,整个人平静地坐着,眼睛下垂看着地上,继续道:“我留下那个徽章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时刻提醒我自己,我总有一天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颜潇拍拍齐安的肩,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曾经脆弱得只想躲在别人庇护里的少年,经过很多事后,变得坚强了,也有了目标,他知道躲在别人身后或许能偏安一时,没有实力傍身,最后只能成为替别人挡枪废物。   颜潇拿出终端,将徽章拍了下来,顺手发给了白萨兰,他拿起徽章放在齐安手里,说:“报仇不是生活的目的,只有变得更强,才是保护周围人的资本。你灭了一个罗家,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十个、百个、千个罗家,你灭得了一个,灭得了千个吗?到时候所有人都和你作对,他们不管什么道德、什么伦理,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就得消失。”   颜潇说完,起身走到病房自带的卫生间,打开门,弯下腰将正对着他怒目而视的萌仔抱起来,边给萌仔顺毛边说:“你没有过专业的训练,往后不能再一个人行动了,那些白大褂虽是科研人员,但他们的身体素质,比你想象的好太多了,绝不是电影里砸两拳就没命了的高分低能。我误打误撞搅了他们一个实验基地,他们现在肯定怒火熊熊地烧,说不准会报复,没什么事,尽量别过来,你自己也注意着点儿,尽量保持低调,记住你现在就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你什么都不知道。”   齐安起身一步一挪地向门口走去,他打开门,回头看着颜潇,颜潇冲他一点头,像三年前那样,鼓励他自己去经历、去追求。   看着房间的门关上,颜潇停下了撸萌仔的手,点开终端,从刚刚开始他的终端一直振动个不停,要不是他调成振动模式,准会被吵得受不了。   他一点开发现全是白萨兰发给他的,前面的都是废话,恨不得把他从头到脚问候一边,直到最后一句才是跟正事有关。   颜潇微微笑着摇摇头,顺手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白小少爷前段时间被他父兄联合起来关在了一座小岛上,直到前天才回来,但那时颜潇还没换病房,限制探视,之后又出了绑架的事,愣是到今天两人才真正联系上。 第71章 chapter 70   颜潇知道白萨兰的尿性,所以在对方刚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时,便开口道:“你在小岛度假的时候,殊封城出大事儿了,你知道不?”   白萨兰果然被他问得一愣,问道:“什么大事?”   “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地下发现非法实验基地,疑似进行人体实验。那基地在军队赶到之前,被引燃爆炸自毁,以公司大楼为中心周围百里内的建筑均被爆炸余波危害,一些质量较差的楼当场倒下,死伤人数上千。”   “听说你孤身进入那地下基地,”白萨兰停顿了会儿,说:“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颜潇笑了笑,有时候不需要多说什么,对方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感觉真好,而有这种默契的人不多,首先对方要有洞察先机的能力,而且得是关系亲密的好友。有些人精明,对于一切事情的发展都了如指掌,但他们不愿说,也不愿伸出援手,情愿装傻从而躲过灵魂的拷问。   “我想请你帮个忙。”   “不用那么客气!有什么能用到我的,你说就是。”白萨兰豪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帮我找个人,你回来之前,一直是他在查这件事,就在昨天突然所有人都找不到他,我怕他出什么意外。现在和我们对着干的人实力不凡,他们已是被逼上绝路的狼,随时可能反咬一口。”   “你刚刚发来的那张图?”   “是他的下属之前跟踪的可疑人留下的,可能会有些用处,我也不敢保证他的失踪一定和这次的事有关,但□□不离十。”   “阿兰,你怎么又在偷懒?”电话那头传来白大哥威严的声音,看来白萨兰没有谎报,他的哥哥们确实对他严加管教了,至于出现这一转变的原因,不说也罢,总之不作死就不会死。   “大哥,我没偷懒,在和颜潇说正事儿呢!”   “说什么正事,这么神神秘秘的?”白大哥的声音变得大了些,估摸是走近了。   “颜潇有个朋友失踪了,让咱帮着找找。”   “颜潇?”白大哥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听筒里,颜潇没想到白大哥会直接抢过对话,慌忙应了声。   “你要找的是不是祝家大公子?”白大哥说。   直接对上白大哥,颜潇心有些虚,但最后总归都是白大哥帮忙,便说:“我觉得地下实验基地的事和罗家脱不了干系,他们已经对祝家、军队设了防,再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白大哥,能和罗家抗衡又立场坚定的世家没有几个了,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   白大哥沉默了会儿,说:“我们白家从来没和任何一个家族交恶,有韵味气度又大的家族也不剩下几家,表面虽然风光无限,只有同行能理解其中的艰辛。祝家和我们的交情一直都不错,我们也不会见死不救。罗家……也确实做得太过了。”   “谢谢。”颜潇没有什么能让对方获利的,搞不好还会把白家也拖下水,而白大哥听到这个非但没有拒绝,还主动揽了下来,颜潇一时间词穷了,相比起他们的付出,其他所有的言辞都逊了色。   “不客气,你是阿兰的朋友,就是我们白家的朋友,有空记得来做客,妈妈做的点心很好吃。”   “一定。”对方的这句话,相当于是表明了态度,也下了决心,就算被针对、被打压,也义无反顾,他们白家也不是好惹的。   殊封城地广物博,世家遍地,其中最主要的还是以白、祝、罗等十个大世家为首的世家。十大家族因各家的企划不同,对于地域的需求也不同,他们有自己通常活动的区域,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个地方一个大佬的状况,虽没有明确划分,但大家都对这些管辖范围心里有数,如果不是敌手,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跑到对方的地盘撒野。   这种方式确实很方便管理,也防止自己的信息被无端泄露,但同时要打探不同区域的消息,却也变得困难。   殊封城每天有许多飞行器来来去去,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虽然已经知道祝毅驾驶的飞行器的频段,但在如此海量的数据里匹配出一个飞行器的完整路径并不容易,更何况,祝毅驾驶的飞行器经过了至少三个家族管辖的范围。   颜潇每天都心急如焚,祝毅失踪已经快一周了,如果真被抓住做实验,可能已经从两只脚到四只脚到八只脚走完一圈了,可是他能做的就只是在这小小的病房里来来回回地转,他坐不安稳,间或打个电话问问查找的情况。   白氏大厦。“叩叩叩”三道敲门声落下后,门内传出一声“进来”。   穿着职业装的秘书打开门,向里面正埋头在文件堆里的总经理报告道:“白总,有个先生求见。”   “不见。”   过了一会儿,关门声还没响起,白总经理抬起头,见小秘书正一脸纠结地站在门边,便皱着眉问:“还有什么事?”   秘书被总经理冷冷的语调一激,打了个激灵,她微微清了嗓子说:“那位先生说,一定要见到您。”不然就把这地儿收了建武器厂,可粗暴了呢。   “他是谁?”   “修将军。”   白总经理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这人怎么有空来这里,对方是西里的统辖者,他到哪儿都不奇怪,可是现在是敏感时期,听说这次实验基地的搜查,就是修将军亲自带人过去的,案子的调查自然而然也就全权归军部了。   白总经理站起来大步走向到门口,在经过小秘书的时候,问道:“他现在在哪?”   小秘书忙说:“在小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虚掩着,白总礼节性地敲了三声,便推门走了进去,里面不止一人,中间主位上坐着一身着军装的、一张脸俊美到没朋友的男人,他的存在不需要刻意维持,便可引起人的注意,他的气势让人无暇欣赏难得一见的美颜,胆小点儿的,能直接吓尿裤子。   但白总是谁,吓尿裤子这个显然不符合他的人设。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见着活的修将军,三年前陪着白萨兰解救颜潇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过眼神交流了。   两人握了手,便各自坐下,邝中南和巴盛两个傻大兵,换上了正规军装,也变得人模人样,一点儿也不比前面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精英差。   “白总是个大忙人,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听说白总最近在查殊封城内客流的信息,是不是对交通运输这方面有什么构思?”   白总看着修伏晏,笑笑,说:“将军敏锐,我白氏小企业的一点点动向都瞒不住您。”   “过奖,正好我也想加强殊封交通方面的建设,既然白总也有这方面的意愿,不妨我们交流交流。”   将军提出的合作,白总没有回绝的余地。巴盛见状,自觉地上前一步,将手里提着的军绿色包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台电脑,区别于人手一台的薄平板,这种电脑是时常野战的军人的最爱,它内存大、功能强大、系统运行性能比一般的薄平板要快上一倍,这对于以速度见分晓的现代战役来说,简直就是一件利器,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极端环境里不容易死机,它自带一套加热和降温功能,即使被冻在零下几十摄氏度里也能运行流畅。   巴盛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而后将电脑一转,屏幕对着白总播放一段视频,视频是黑白无声的,但分辨率却比普通的超清视频还要高上许多,界面是白总从未见过的,在视频的边上各种数据都罗列出来,但他看得懂的只有经纬度和视频上飞行器的频段。   视频只有一小段,很快就放完了,修伏晏看见白总抬起头,眼中的疑惑与不确定已经消失,便知道他已经猜出来意了,他静静地等着对方开口。   “将军既然能得到这些信息,以将军的能力,要找出确切方位并不难,直接出围打下也不在话下,又有什么必要和我合作呢?”   “兔子为什么难打,它的窟多,你打了一处,它又逃到另一个窟里头,你永远也不知道它会藏在那个窟里。单这一处当然不难打,不费什么力气就能给拿下来,但我们的敌人很狡猾,他们会爆出一些不太重要的据点来转移注意力,如果真的出动大量兵力来攻打,就中了他的计,他们拥着真正核心的东西逃之夭夭。”   白总点点头,虽然他没有真正上战场打过仗,不过商战也差不多,没有谁会把身家都压在一处,而是分开投资,一旦有决策失误,其他的或许还能补救则个,而对方做的事情比投资的风险还大得多,没有多几个窟,却是都不够他们逃命的。   白总伸手推了推眼镜,说:“将军要我做什么?”   颜潇坐在窗边,手中的书滑落到腿上而不自知,他眼睛闭着,眉头却还深深皱着,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忽然套在手腕上的终端传来一阵嗡嗡声,伴随着轻微振动,颜潇睫毛轻颤,而后猛地睁开眼睛,如虎如狼,但他的眼却没有落在任何一处,茫然地望着有些暗的天色。   手腕处的终端锲而不舍地振动着,颜潇抬起手腕,终端上显示的是一串他不认识的号码,犹豫了一会儿,选择接起。   颜潇“喂”了声,那头却没人回答,起初听筒里一片寂静,静得颜潇怀疑对方早已挂了电话,过了一会儿,那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接着一道充满诱惑的“嗯啊”传进颜潇耳里,颜潇皱了皱眉,以为这是什么人打过来恶作剧的,虽然现在推销什么的没有了,但有一些无聊的人,会随机拨通一个号码,直播自己的爱爱过程。   刚想摁掉这种饱含低级趣味的通话,听筒里突然传出一道被欲/色浸染的声音:“快……嗯,快进来。”   颜潇摁键的手一顿,虽然这声调较高,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点喘,但他却莫名地觉得和祝毅的声音很像。一吸一吸的“啧啧”水声,透过听筒清晰地传过来,短促沉重的呼吸过后,是达到巅峰的快感,是释放的长鸣……   颜潇听得面红耳赤,被书遮盖下的地方,依然撑起一支小帐篷。这时门打开一道缝,萌仔因小跑而抬起的前爪,在听到屋里的奇怪的声音后,差点儿扑了个空,它跑到门后,双爪抬起,后腿直立,而后往前一压,消灭了最后一点和外界相通的门道。   颜潇斜了一眼从来学不会敲门的某狼,没有关掉外放,任由上述过程不断回放,直到其中一位□□晕过去,这段通讯也就到了头。颜潇确认了其中一个主角的身份,正是那失踪了好几天的祝大公子,他第一时间联系了各方人马,然而得到的回应都是没有找到这个通讯的出处。   对方使用了多重伪装,他们能破解,但需要时间,在他们将要破解出来时,通讯中断了,所有追踪在同一时间失去了目标,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   颜潇狠狠地给了旁边的墙一拳,眼里的怒火已经不是星星之火,如果对方站在他面前,一定会被烧得连灰都不剩。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对方知道他们一定找不到他,用爱爱的时间计时,羞辱他们无能,他们的拥护的继承人被他压在身下狠狠地干着,但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   接着,终端又振动了一下,是有消息进来的提示音。颜潇点开终端,还是刚刚那个号码:“明天早上六点,后方树林,一人。”   颜潇点开终端没有回避小狼,萌仔也看到了,它着急地用双爪不停按压颜潇的腹部。颜潇抚摸着小狼,它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不似温和时那样顺滑,硬硬的有些扎手。   “乖,没事,我要去会会他,祝毅是我朋友,朋友遭遇这等事,我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他会这样,还是因为我,”颜潇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他顺着萌仔的毛,把它炸起的硬毛安抚了下去,继续道:“明天你就远远地躲着,如果我也被抓了,就赶紧去叫人,不要让这人渣跑了。” 第72章 chapter 71   想着第二天的会面,颜潇一夜没睡,直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才失去意识眯了会儿,不过这小盹没打多久,就被一群人喊打老鼠的声音给吵醒了。   颜潇看了眼终端,才五点不到,离他和那位神秘人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但这么大动静,不确定对方还会出现,如果对方认为是他怂了,特意找那么多人来撑场面,一怒之下对祝毅做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就完了。   他掖开被子,轻手轻脚地来到窗边,看见楼下院子里每个角落都站着人,有拄着拐杖的受伤士兵,也有不知在哪个任务里伤了眼睛、耳朵而没法再上战场的军官,白天都不出来,整天在病房里看着外面花开的人,都在这个没有完全天亮的时候,走出了囚禁他们的病房,每个人都兴致勃勃,重新又焕发了生命的光彩。   颜潇站在窗前久久不愿离去,他喜欢看这些人褪去平常的冷漠与哀愁,再次找到生活乐趣的样子,这个时候的他们,总有一些感染力,让看到的人心情也会莫名地好一些。   颜潇转过身,刚好对上黑暗中一双灯笼似的绿眼睛,而他特地放轻脚步不想吵醒的萌仔,此刻正坐在被子堆里注视着他。颜潇走过去,揉了揉萌仔的头,趁其不备迅速将被子往它身上一盖,在萌仔挥动小短腿从被子里钻出来的空挡,颜潇以军人的速度,换上了昨晚便准备好放在枕边的作战服。   等萌仔从被子扒拉出来时,颜潇已走到门边,他回头冲萌仔微微一笑,便开门走了出去,并顺手带上了门。令他意外的是,今天外面竟然没有卫兵守着,自他上次被绑后,上面给他的病房级别又高了一些,派来守着他的人也多了不少,他们没限制他的自由,但是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他嫌麻烦,便渐渐地不爱出门了。   病房里的人都到楼下院子里去了,走廊上反而没那么多人,但有些行动不便的人,还是会到走廊上来,看楼下的人抓老鼠,他们没法参与进去,但他们也和外界有着联系,他们没有被世界抛弃。   颜潇乘坐电梯来到一层,刚出了电梯门,侧面便冲过来一个粉红天使(护士),她胖胖的,脸上的肉随着她跑动而上下微微颤动,像只球一样撞上颜潇,还往后反弹了几步,她脸红红的,因为撞着人她不住地说“对不起”。   反复说了好几遍,估计觉得是时候听被撞者的反馈时,她抬起头,愣了一会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兴奋起来,说:“你是刚来的,要加入到打鼠小组一起打老鼠吧?来来来,我带你去,保准给你找一个最好的小组,一定能打最肥最壮的大鼠。”   说完,也不等颜潇回答,便拉住他的小臂向前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口里喊着某个人的名字,说着颜潇听不懂的话。   颜潇要挣开这女人,完全不用费什么力气,但他没有那么做,他不想伤害善良的人。医生、护士、护工都是帮助人的行业,没有一颗助人的心,就不可能把工作做好,他们对待每一个人都是像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   颜潇被拉进一个被轮椅围起来的包围圈里,这个包围圈共有十几把轮椅,也就是有十几个坐着轮椅的人,他们虽是坐在轮椅上,但他们眼中的斗志并不比外面尚能行动自如的人少,他们抢夺冠军的决心更大。   刚刚这一路走来,颜潇已经大概了解了比赛的概况,原来最近鼠类猖狂,住在医院里的人大都受过其害,家人朋友送给他们的水果鲜花,一个晚上,就被老鼠糟蹋了,他们既心疼又无奈。   从前些年开始,三院为了激发受伤战士们的斗志,每月会不定期地举行一些活动,让伤患们走出病房,和外面的世界接触,和人接触。   颜潇本想告辞溜走,但在看到这些人眼中的必胜光芒,他就迈不开腿,他想和这些人多待一会儿,现在离六点还有一段时间,他看一会儿他们永远珍藏的技术,应该也能来得及。   那些人没有因为颜潇身体健全而对他有什么别样情绪,也没有因为自己的残疾而自卑甘愿堕落,他们就像战场上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他们准备以少胜多,端了敌人的老窝,他们的兴奋无法用语言描述,他们的激动化为一帧帧活动的剪影。   楼上,一扇窗前,穿着军装的男人看着地上被拉入坑的人,这时房间门被打开,巴盛走了进来,他来到修伏晏身边,说:“将军,没有找到人,连痕迹都没有,不过在树林一棵树下挖到了这个。”   说着将手上的东西捧到修伏晏面前,是一封情书连着一个□□,只要人一拿起情书,□□的引线就会被拉动,而拿情书的人也会和情书一同消失在这世上,通常这种爆炸还家带着大火,足以毁灭整个树林,乃至整个军区三院。   经过技术人员的努力,情书和□□早已分离,修伏晏拿起那张被折叠好的蓝色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嫌弃地道:“娘们儿唧唧的。”他打开信看了两眼,没看出什么名堂,对方大概真的只想写一封情书,整页纸哀愁忧虑、缠缠绵绵写得人鸡皮疙瘩都掉一地儿。   修伏晏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打开终端的特殊灯光,对着照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什么线索,对方很狡猾,像泥鳅一样,滑不溜秋。   修伏晏将信原封不动地装了回去,交还给巴盛,说:“这封信放回原位。”   “是。”巴盛应了一声,又道:“在□□里找到一枚可用于发信息的芯片,这种芯片刚上市不久,使用的普遍性也不高,主要针对的还是特工这一职业性质的人群,它最大的缺陷就是不能重复使用,用一次就废,而且信息的接收方也是确定的,我们可以通过这个发射信息,找到嫌疑人所在方位。”   修伏晏点点头,说:“知道了,去吧。”   在别的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时,颜潇悄悄从人群中脱离出来,独自走到和神秘人约定的树林里。刚走进树林,便觉得周围的气氛和前面军区三院完全不同,透着股肃穆,仿佛处处都潜藏着危险。   颜潇的感知分布在方圆百步内,双眼、双耳还有鼻子的双孔,都时刻保持着警惕,努力找出和平常不一样的东西,突然颜潇被一棵树下特异的颜色所吸引,除了偶尔出现的花朵,树林都是被一片绿色所覆盖,而蓝色在一片绿中极为显眼。   那是一个蓝色信封,轻手轻脚走过去,蹲下,他伸出手将信封朝向地面的一面翻过来,上面画了些图,而正是这些简单的图案,使他的脸色更凝重了些。他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信拿出来,没有署名,信纸上写着的诗也不知是从哪抄来的。   这就是一封简单的情书,简单到除了俗再没有一个形容词能准确说明它,颜潇不止一次见到过封情书,华樊第一次向他告白的时候,那时他才刚到希远不久。之后他在华樊书里、包里见到过这封情书很多遍,对这情书封面的熟悉比对自己简历还要深一些。   绑架后,颜潇听修伏晏的下属讲了事情的经过,以及他们的调查结果,华樊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留他一命。他不明白,这个追了自己三年的师兄,为什么说变脸就变脸?难道这三年所有的过往,不过是他计划里的一环,如果他要杀了自己,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动手,而要等到现在?   颜潇将情书收进背包里,但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弯下.身体,双手撑地,仔细看着信封周围的每一寸土地,他发现一小块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虽然已被填补得与为翻动时无异,但对于颜潇这样在野外长大的野孩子来说,一点点翻动的痕迹,就足以推断出很多东西来。   早晨七点整,颜潇的终端像调了闹钟似的,准时响了起来。颜潇放下手中喂萌仔的汤匙,点开终端,白大哥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激动道:“颜潇,找到了!找到对方的确切地址了!”   颜潇也很激动,这几天他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尽想着对方会藏在哪儿,和祝毅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现在终于找到一点苗头,他怎么能不激动,特别是昨天听到了对方的直播,他简直恨不得直接扒开话筒飞过去。   他没有急着问地点,而是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说:“你确定祝毅也在哪儿吗?”   “确定!”白大哥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说:“今天凌晨就找到了,我连夜派人过去确认,刚得的消息,确定是他们没错。”   颜潇也保持不了平静,他咽了咽口水,说:“在哪儿?”   “北郊,罗家的悦湖旅游区。”   听到罗家俩字,颜潇找到祝毅的兴奋劲儿瞬间降了一半儿,他顿了顿,道:“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昨晚的那通电话后,对方又给我发了条信息,约我今天早上六点在三院后的树林里见面。”   白大哥恢复了严肃,像个威严的家长听到小孩儿一声不吭做了件大事般,说:“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一个祝毅不够,你还要上赶着给人当媳妇是吧?”   颜潇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了声,他没想到一向严肃自持、冷静优雅的白大哥会说出这种话,颜潇笑道:“白大哥,你不是这样的。”   气氛有些尴尬地沉默下来,白大哥冷静地说:“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你先做好准备,一会我过去接你,不能排除对方已经发现我们行动提前逃走,动作一定要快。对了,你不是说对方约见你了吗?”   “可惜没见到,今天很早的时候三院正好在搞活动,对方可能是怕那么多人暴露了踪迹,没等到和我见面,不过他留下了一封情书。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谁?”   “我的师兄,华樊。”   飞行器上,颜潇和白大哥相对而坐,白大哥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你师兄华樊?这信上又没有署名。”   颜潇瞥了一眼蓝色的信纸,平静地说:“他追了我三年,这封情书我见过不下三次。”   白大哥掀起眼皮看向颜潇,眸子闪动着八卦之光,问:“你答应了没?”   颜潇脸不红心不跳地回望白大哥,眼里堆起了满满的笑意,高高在上的白大哥似乎变得鲜活了起来,他说:“答应了,就在两周前,他有我师父的消息,来这里三年了,除了平时上课,放假休息时间我用在找师父上面,但是一直没进展,现在好不容易遇着一个可能知道他下落的人,一定不能白白放过。”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飞行器悄悄降落在一片密集的白色建筑间,舱门打开,上面下来几个穿着军绿色作战服的人,他们落地无声,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里,接着飞行器也消失了。   颜潇利落地翻过一面墙,落地后,贴着墙根双腿交替快步往前走,而后助跑几步蹬上院子墙边的一棵树上,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影,也在同一时刻窜上了另外两棵树。   他们藏身之处正对面的院子里有一栋精致的小楼,花园里种着名贵的花、树,小楼更是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总之每一个角落都透着股土豪的气味。   颜潇的眼直勾勾地落在小楼二楼的窗户上,落地窗,薄纱窗帘将室内的一切变得朦胧,花园里生机勃勃,小楼却像是个死物,虽然精致漂亮,却带着来自天堂的清冷和遥不可及。   这时,通向住宅区的小路上跑来一狗一人,一名穿着妖娆的女子追着快速向前跑的大狗,口中还不停喊着狗的名字,企图将它喊停,但狗非但没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   狗没在小路上继续跑,而是寻着个没关好的院门钻了进去。远处的女子急得大喊,希望能引起那家人的注意。   直到捺女子跑近,颜潇才看清她的脸,顿时瞪大了眼,他丝毫不敢把这个穿着时尚,化着浓妆的女人,跟三年前那流落他乡的年轻妈妈联系起来。   女子站在院门口喘了会儿气,看了看院子里,又往路两头张望了会儿,跺跺脚,咬咬牙,推门走了进去。 第73章 chapter 72   院子里植满了花花草草,早晨空气里还有露水的甘甜气味,所有花草树木都苏醒了,向着挂在半空的金黄太阳伸懒腰,在早晨凉爽的清风里微微摇晃。   大狗从未关的院门进去,把门缝开得更大,黄卉有些忐忑的推开铁门,口里还念念有词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院子里大片的绿茵地,只有一条直直的路通向那精致的小楼,黄卉踩上这非凡的、由无数兽皮建成的小路,兽皮上面还带着野兽的毛发,她的鞋早已在追着大狗的时候,被她嫌费事一脚蹬了,赤脚踩在硬硬的毛上,有些刺痛却不伤脚。   黄卉心里不由地有些难受,这么长一条路,该要多少兽皮,从这里走到房子里要踩过多少野兽的生命。大狗早已不知跑到哪里撒欢儿了,黄卉顺着小路,战战兢兢地走向小楼,这精致的小楼在她眼里已与人间地狱无甚差别。   在她就差几步走到楼前时,门突然打了开来,一位围着围裙的老妇女推开门走了出来,说:“你是谁?”   黄卉在老妇女出来的那一刻便呆立着不动了,她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步都挪不开,她的眼紧紧地盯着老妇女,逐渐模糊。   老妇女也立在门边,手还维持着打开门的姿势。她们对视着,泪水模糊了她们的双眼,她们不住地打量着对方,似乎想从被岁月打磨过的容颜里找出曾经熟悉的影子。   “她是谁?”   一道男声打断了她们的对视,冷汗悄悄在后背流着,老妇女闭了闭眼,压下眼中为数不多的泪水,转过身,笑着说:“先生,这位小姐的狗跑进来了,她问能不能让她去把狗找回来?”   华樊深皱着眉,盯着在小路上不知是进是退的黄卉,眼神如刀,他冷笑一声,说:“找什么狗,进了这里的狗就是我的了,让她走吧。”   “可是……”   华樊眼神一扫,看向老妇人,说:“没什么可是,除非……她不想走了。”   黄卉身体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抖,她紧紧攥着拳,尽量昂首挺胸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怕,她直视着华樊,迎着他如刀的眼神,像是行走在刀尖上,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说:“这是咱家唯一一只狗,就指望着它看家呢,先生大人有大量,让我去把它找回来吧,是我没看好才让它跑来这儿的,狗虽通人性,但说到底还是什么也不懂的二傻子,不是有意要跑到这儿来的,先生发发慈悲,就让我去找找吧。”   在黄卉说话的时候,华樊定定地盯着她,等她说完,华樊突然换了个面孔,严肃冰冷的脸庞瞬间变得春风和煦,他微笑着,双手背在身后,向门口走来。   黄卉和门边的老妇人大气不敢出,笑容满面的华樊,比刚刚严肃冷漠的他更让人觉得危险,他的笑其实不是笑,而是一把尖刀,随时随地令人丧命,还不知道自己丧命的理由,真刀真枪不可怕,可怕的是看不见的暗器。   华樊走到离门边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就停下了,他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说:“你们是约好了一起来骗我吧,给你们一个机会,说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老妇女茫然地站在原地,眼神有些慌张,焦急地想对华樊说什么,但嚅动的嘴唇发不出一个声音,良久,她才说:“先生,我……是公司派我过来的,他们说这里有活干,我就过来了,如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跟我说就是了,我一定改。”   华樊看都没看她一眼,盯着外面小路上站着的女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一道光影闪过,华樊往侧一躲,“当”,地面上多了一个几厘米深的洞,洞口大小刚好跟一只子弹差不多大。   华樊刚要直起身,猝不及防被旁边一道人影扑到在地,不等身体撞在地上的麻痹感过去,他一把掀开了压在身上的人。   老妇人一身硬骨头,劲儿大,但身子却极为单薄,轻得就像一件衣服,随手一挥便推出去老远。老妇人躺在地上,手扶着伤痛处,但上齿却狠狠咬着下唇,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呼,因生理性疼痛而变得模糊的双眼,一改之前的温顺,发了狠地盯着不远处的华樊。   在老妇人扑向华樊的那一刻,站在门外的黄卉就动了,脚下粗糙的毛绒表面没有减慢她的步伐,反而使她向前蹬得更远,她几步跑上门前的阶梯,脚步因老妇人被掀翻而微微停顿了一秒,很快她又接着向华樊扑去,同时一把解下衣服上亮闪闪的装饰品,大喊一声,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华樊。   华樊没有躲,事实上他也躲不及,用肩膀生生接了下来,宽厚的肩膀瞬间变得血肉模糊。   接连两次失利,华樊表情变得扭曲,他一手伸进怀里,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把雪白的小刀,肩膀上的伤并没有影响他的行动,他一翻身坐了起来,拿着刀迎向又一次向他扑过来的女人。   黄卉看见华樊手里拿着刀时,要停下动作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稍稍侧身,最大可能避开要害,这时躺在一边强忍痛苦的老妇人,像一只发了疯的母狮子,冲上来一把推开黄卉,而自己直直撞上了雪白的刀尖。   鲜红的刀尖自老妇人的胸口而出,她的头缓缓转向黄卉,嘴唇微动,像是要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的眼慈爱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儿,她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华樊愣了一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他的双眼和双耳已经捕捉到了空气中突如其来的紧张,毫不犹豫地将插在老妇人胸口的拔出,血瞬间喷涌了一地。   老妇人的眼珠往上翻,一会儿便完全不动了,眼角涌出最后一行泪,落在满是血的地上,和血融为一体。   黄卉目眦尽裂,她大叫一声,疯狂地扑向刚拔出刀的华樊,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睛红得像是被血染了一般,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的泪珠,在地上和母亲的血液相遇,或许是另一种相聚吧。   华樊挥刀又向黄卉刺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道枪声响起,华樊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他松开手,刀子落在血泊中,而华樊手腕上也多了一个血窟窿,正潺潺往外冒着血。   跑在前头的颜潇,几步便到了华樊跟前,伸手抓住华樊受伤的手腕,猛地往后一拧,将他的右臂别在身后。   华樊惨叫一声,再要反抗已失了机会,他被颜潇腹部朝下地压在地上,被拧得脱了臼的手臂已使不上力,他张开嘴,没想到一只手比他动作更快地抓住他的下巴,一使力将他的下巴卸了。   华樊在十几个军人面前已经相当于一个废人了,他反抗不了,也无法英勇赴死,他被揪起来后,双眼死死瞪着颜潇,有一丝不甘、有一丝愤恨还有一丝得意。   颜潇只瞥了他一眼,确定他没有机会逃走后,便不再关注他了。颜潇低下头对着地上钟婆婆的尸体默哀了片刻,便起身走到被几个军人架着已经哭晕过去了的黄卉身边,叫了声:“黄姨。”   半晌,黄卉缓缓张开闭着的眼,盯着颜潇看了会儿,仿佛才刚认出他来,她上前几步,抱住焉然已是成年男人的颜潇。颜潇搂着她,手轻拍她的背,无声地安慰着。   修伏晏带着一帮手下转过楼梯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停下脚步,冷冷地盯着在他眼皮子底下搂搂抱抱的两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黄卉的情绪稳定了些,颜潇便将她交给等在一旁的兵大哥,由他们护送上飞行器,自己则向着修伏晏一群人走去。   虽说修伏晏打下这个据点是借了白大哥的势,但总归保家卫国、歼灭恐怖主义还老百姓一个安稳的生活环境,还是他们的任务,收尾工作也是他们来完成,白大哥等人的任务,到引诱出敌方,就算完成了。   修伏晏站在客厅,不断有人向他汇报情况,他一般回应一边余光注视着颜潇,见他走过来了,便三言两语打发了来报告的人,同时把头扭向另一边,当做没看到他过来。   颜潇每次面对修将军都会有一种紧张的感觉,就像被什么盯上了一样,修将军自带的上位者气势常常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视频内、演讲台上还好,这种威势让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紧跟上他的步伐,但现实中的近距离接触,却让人感到窒息。   颜潇硬着头皮走过去,恭敬不带谄媚地叫了一声:“修将军。”   修伏晏听见他的声音,便转过身来,冲他礼貌性一点头,说:“你好。身体好些了吗?”   颜潇愣了愣,他没想到修将军居然还记得他,虽说他算是立了个功,但这功不大不小的,还有许多军官在各种艰难的任务中立大功、立奇功,他这只能评个中等,他不认为修将军会因此特别注意他,能派出一个手下专门负责他的安全已经很难得了。   颜潇立正站好,双手自然垂在两侧,挺直腰杆,微微仰头直视着修将军,大声道:“报告将军,预备军战士肖远,已休整完毕,随时准备复员,请首长指示。”   修伏晏静静地盯着颜潇,颜潇毫不示弱地回望他,像是一位真正的战士,在等待首长下达命令,不管什么命令,他都坚决执行,他已经下了英勇赴死的决心。   修伏晏点点头,说:“伤好了,是时候回去了,今天辛苦了,还剩下半天好好休息吧,明天回学校销假吧。”   得了修伏晏首肯,终于结束了长达两个星期□□的颜潇喜不自胜,对着修将军行了个标准的军礼,便小跑着跑开,追着已走出去老远的白大哥一行人而去。   在颜潇等人和华樊战斗的时候,修伏晏带着一个小队的人,上了楼,顺利救出祝毅。外面人多动静不小,搬动祝毅的动作也足以让熟睡中的人醒来好几回,但祝毅就像会呼吸的人形玩偶一般,一动也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睡着,仿佛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颜潇有些担心,他知道这些人是做人体实验的,保不准会对祝毅的身体做什么手脚。他赶紧让白大哥着人先把祝毅送到最近的医院里,自己随后也赶了过去,在急救室外守着。   颜潇不知该怎么面对祝毅,就算华樊没有丧心病狂地拿祝毅开刀,他也已经对祝毅做了不可挽回的事情了,祝毅是个很骄傲的人,有时候也顽固得要命,他不知道祝毅醒来后会怎样,一个百年家族的继承人,被人类公敌的走狗压在身下操/弄,不止是对他本人的侮辱,同时也是对这整个家族的侮辱。   士可杀,不可辱。从古至今,视骨气为第一生存要义的人,对于一切的侮辱行为都是零容忍。他不知道,经过这一件事后,祝毅在家族中的地位会不会改变。世家大多秉承着古老圣洁的传统,他们绝不会以不洁之人为首,更不会拥立带着侮辱的人为主,就算疼爱他的祖父、父亲不介意,站在阴影下无出头之日的族人也不会同意。   家族里的争端终归是规模小的,世人的舆论,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与祝家敌对的世家,势必不会放过这个能让祝家大出血的机会,他们手下或多或少地掌握着一些知名的新闻网站,对此事添油加醋描述一番,三人成虎,有了三个网站的报道,就算没有的事,也能真真切切地“发生过”。   闲得无聊的民众不会在乎事情是否属实,他们只想有个精彩的事来调剂他们的生活,生活太平淡,而这些豪门世家的八卦,刺激娱乐最好不过了。   祝毅被送到了高级病房,他的血液里检测出了一些试剂的痕迹,但这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害性,而且已经扣快代谢完了,祝毅昏睡不醒,也不是因为对方给他注射药剂导致的,他是真的在睡觉,只不过,身体消耗太大,自动进入休眠状态,除了呼吸心跳等其他一切活动都已经停止,简单点说就是累晕了。 第74章 chapter 73   得了医生的再三保证,祝毅不会有生命危险,只要休息好了就会醒过来,颜潇便稍放了点心,特意嘱咐医生切不可对外告知祝毅的身体情况,有什么事都等祝毅醒了再说。   颜潇离开医院,他的时间不多,明天的病假就到期了,回去学校还有更繁重的任务,要想出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他想趁此机会去见见华樊,华樊身上的疑点太多,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想问问师父的消息。   颜潇拨通了邝中南的通讯,那边刚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速度之快仿佛预料到了他会打电话一般,颜潇简洁明了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他准备了一大套说辞,等着邝中南说出拒绝的话。   没想到,邝中南二话不说,当时就答应了,颜潇受宠若惊,打了半天的腹稿卡在喉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最后只说了俩字:“多谢。”   颜潇按着邝中南给的地址到了北郊的一处荒山野岭,他刚下飞行器便看见了山前停着的一辆军绿色越野车,邝中南和另一名大兵正坐在车前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儿,一见他过来,便冲他露出个大大的、纯朴的笑容,别看邝中南块头大,身手可灵巧,手一撑车盖,翻身一跳便稳稳落在了地上,前后不到一秒钟。   另一人则规矩多了,从车前盖上滑下来,站稳后,气定神闲地将手掌上不存在的灰尘拍去,而后和邝中南一起向颜潇走来。   颜潇啪地一声靠拢双脚,对着两人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他大声道:“长官好,我是希远军校四年级学生、特战队预备队员肖远。”   邝中南和巴盛对视了一眼,巴盛笑笑,冲颜潇伸出一只手,颜潇一愣,见巴盛脸上不似作伪的表情,有些紧张地伸出一只手握住。   巴盛:“你好,我是修将军座下第一狼战队队员巴盛。”   待巴盛和他握完手,邝中南也急哄哄地要和他握手,三人短时间内便交换了好感,愉快地坐上车向军队在北郊的一处驻地而去。   邝中南和巴盛一直引颜潇说话,他们的粗犷和风趣成功地让气氛没有沉闷下去,然而颜潇的双手却不停地搓着,对他们的问话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巴盛发现了他的不自然,眼神示意邝中南闭嘴,而后笑着对颜潇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要我们做什么尽管提出来,我们狼战队没什么完不成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的。”   颜潇看着他一脸得意,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对自己的部队很有信心,斟酌了一会儿,道:“待会能不能给我安排个没有录摄设备的房间,我有一些问题想问问华樊。”   巴盛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刚要张口答应下来,一看颜潇期盼的小眼神,马上又改变了主意,犹豫了会儿,说:“呃,你知道这事我们决定不了,搞了老半天才抓着一个活的,将军对这人看得很严,你这要求还得他首肯。我们虽然没啥不能完成的,但头顶一片天,也得有天在才能摘星星,所以这事还得你自己去说,说不定将军一时心情好就答应嘞。”   颜潇瞬间有点想退缩,修将军可和这两人不一样,他要严肃得多了,如果当真向他提出这个不合规矩的要求,恐怕连见华樊一面的机会都会被剥夺。   当颜潇忐忑不安地站在修伏晏之前,提出自己的小小要求时,修将军原本挺好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他看着颜潇久久未说话。颜潇一看就知道这事不成,赶紧“呵呵”笑了两声,说:“我知道这有点不合规定,那就……”   “可以。”   颜潇眨了眨眼,疑惑地看着修伏晏,仿佛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修伏晏被少年眨眼的动作萌翻了,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没有录摄设备的房间。”他的确不想颜潇去见华樊,更不想颜潇和华樊单独待在一个没有摄像头的房间里,但是他最不想的,还是自己好不容易在颜潇心里树立起来的和蔼可亲的形象被摧毁。   颜潇走进会见室,一堵矮墙将房间一分为二,矮墙上方一直到天花板还镶着防弹玻璃,华樊正前方的玻璃上,有个传声器,坐在房间两端的人能听得到对方说话。   华樊换上了囚犯统一的服装,一直以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此时也变得乱糟糟,他身上的伤也已经处理好缠上了纱布,整个人看起来不伦不类,伤患不像伤患,囚犯不像囚犯。   从颜潇进来,华樊的眼就没离开过他,但眼里已不是他熟悉的期盼、兴奋,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眼神极其冷漠,看着他的眼里充满了蔑视还有隐隐约约的怨恨。   颜潇走到他对面坐下,放松了身体,满不在乎地和他对视,良久,华樊终于出声,道:“你想问什么?问吧,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要问什么赶紧的。”   颜潇皱了皱眉,他听说华樊来了这里一句话也不说,谁问他也不开口,就连牙医没打麻醉将他嘴里的毒牙□□时,他也没吭一声。他现在也不是真正的囚犯,撑死也就嫌疑犯,只要他不说,军方又没找着确切证据,就不能定他的罪,也谈不上给他定什么罪,他嘴里的活不了多久一定有别的原因。   颜潇对于华樊什么时候会死没有任何兴趣,他唯一想知道的,也就师父的下落而已,他微微笑了笑说:“你知道静心情法,而且还知道解开它的方法,我想知道,你从哪知道解法的?”   华樊很坦然,交握着的双手打开呈花状,说:“有人告诉我的啊。”   “谁?”颜潇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华樊说:“我到漠北参军时,一个战友说的。他说,这其实不是什么练了就能静心、禁欲的功法,那只是为了掩盖它的真正作用而取得名字,其实它是控制人的功法,一点一点将人的思维控制在小小的圈里,而这个圈越缩越小,直到最后变成为一个点,这个点就是控制者,被控者只有一个意识,那就是完成控制者的命令,不择手段,直到把自己的生命搭进去。呵呵,如果培养得好,那可就是控制者手中一把利器,连动手都不用,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能杀人于无形。”   颜潇嘴不太高兴地平放着,他说:“华樊,你以为你说的话还可信吗?三年,你可以为了一个目的对着明明就恨得要死的人示爱三年,你的毅力、你的远见已超出了华樊能做到的程度,至少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华樊能做到的。”   华樊突然大笑起来,说:“谢谢你的夸奖,这确实不是华樊能做得到的,小伙子,你一如既往的聪明,怪不得你师父圈养了那么久还没把你驯化,一个野蛮的漠北猎手怎么能驯化高贵的森林狼呢?”   规定的见面时间到了,颜潇走出会见室,眉头紧锁,他脑子里回旋着华樊说的最后一句话――“一个野蛮的漠北猎手怎么能驯化高贵的森林狼呢?”“野蛮的漠北猎手……”   西里地区的地形最为特殊,横贯东西,东部临海气候温暖适宜,西部内陆相比起来气候就要恶劣许多,四季温差大,植被稀少,土地部分沙化,冬天干燥的北风一吹,漫天黄沙,严重时,两人面对面站着都看不清具体轮廓。   殊封城位于西里的东部,这里有大片大片的森林,因城市化,森林的面积才少了些。漠北人大都生活得像原始人,那儿建不起高楼,也没有人愿意到环境如此恶劣的地方开荒。殊封是整个西里的中心,繁华是这个最大城市的主题曲。东部的人常常看不起漠北人,说他们是未完全进化的原始人。   颜潇回到医院,发现祝毅的病房已和他走时大大的不同,病房外负手站着两个穿着西装、带着墨镜的男人,而病房里也比他走的时候热闹许多。几步开外的电梯门打开,七八个女人老的、少的、中年的,相互搀扶着急匆匆走出来,与颜潇擦肩而过,但她们却像没有看到颜潇一样,连余光都没有分给他。   颜潇看了一会儿,转身便走,估计祝毅现在也分不出神来和他说话了,有这么一大帮人需要应付,他的身体还处于极度虚弱状态,也是难为他了。   颜潇叫了一架出租飞行器回了军区三院,其实他没什么要收拾的,住院时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医院提供的,他唯一的一套衣服也已经被毁得面目全非。   颜潇将病房里的东西都归位放好,被子叠成豆腐状放在床头,刚洗好的一套病服晾起,另一套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上。如果现在有人进来,会发现原本冰冷的病房,竟变得像酒店一样干净舒适。   颜潇环视了一圈,确定再没什么遗漏,便走出病房来到医生办公室。他现在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已经没什么太大反应了,只是看到一群白大褂的时候,会有些手心出汗。   心理障碍是绑在所有战士身上的不定时炸/弹,谁知道在不确定因素极多的战场上会出现什么,心理障碍带来的后果绝不仅仅是其本人的生命,很可能会葬送一个队、一个营乃至整个军队的性命。   所以在军区医院有级别最高的心理医生坐镇,颜潇多出来的几天住院时间,也都是在接受心理治疗。   颜潇办了出院手续,直接回学校找辅导员销假,辅导员见到他明显愣了一下,而后亲切地招呼他过去坐,边为他开复课手续,边和他聊家常。   一夜平安过去,颜潇的终端出乎意料地安静,白家没有消息,祝毅也没有给他通讯,也许正忙着应付家中的那群狼,担心了好几天,终于有机会一觉睡到天亮,天刚亮的时候,颜潇就醒了,他习惯性地摸摸枕边,住院的那段时间,他每天醒来都能在枕边摸到萌仔,今天手伸过去,却没能触到熟悉的软软毛毛的小身体,手落在冰冷的床单上,颜潇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深色的天空,微微亮光透过窗上的玻璃落到房间里来,颜潇愣了一两秒,从床上坐了起来,军绿色的被子提示着他,他已经不在医院了。   颜潇拿过床头柜上的终端,两个星期他都待在医院里,受了伤不能早起,也就没和之前一样调闹钟,昨晚回来到宿舍,连日来的困倦席卷而来,早早便上床睡了,没顾上调闹钟,现在一打开,发现离平常起床的时间也差不了多少了,强大的生物钟啊,就算他荒废了两个星期都没能破坏。   颜潇来训练室,几个器械已经有人在训练着,这是他们宿舍独有的训练室,全天都有开放,看他们的出汗量,显然已经训练好一段时间了,颜潇笑着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走进更衣室找到自己的柜子。   他刚把外层的衣服脱去,更衣室的门又一次被打开,刚在外面锻炼的其中一人走了进来,颈上搭了条毛巾,一只手牵着毛巾的一角在脸上胡乱擦。   那人走进来在颜潇身边坐下,随意问道:“这么久没见你来训练,宿舍也没人住,你同学都说你请假了,怎么?是接着什么任务了吗?”   颜潇甩甩头,将脱下的衣服胡乱团成一团塞进柜子里,说:“哪像你们野战队,隔几天就去淘金,倒是在医院躺了十来天,好不容易刑满释放了。”   “G,我听说你放假都不回家,专门去找那些野生森林?”   颜潇笑了笑,将柜门锁上,说:“个人爱好。”   那人见颜潇向门口走去,也赶忙跟上,说:“上上周一家小公司底下发现地下基地的事,你知道吧?听说上面下令要彻查,学校已经查出好几个家族和这事儿有关,现在真是人心惶惶,哎,对了,三年前那个钉子的事,听说也要重查。”   颜潇想起三年前将自己从普通宿舍赶到这儿的事件,冷笑了声,说:“要查就查吧,查的越清楚越好。”   两人走到了训练大厅里,所有人都专心训练,根本没往他们这边看一眼,大厅里只有喘急的呼吸声和器械连接处的吱呀声,两人各自走到器械旁,也加入了训练大军。    第75章 chapter 74   小小的会议室,中间放着一张会议桌,约莫只够坐20几人,桌上的花瓶里插满了刚换上的鲜花,鲜艳而优美,但颜潇无暇欣赏美丽的花儿,他的对面坐着三位校长级的人物,三位校长都是从前线退下的军人,他们穿着军装,颜潇莫名地有庙太小容不下这几尊大佛的感觉。   万峰坐在颜潇正对面,他看着眼前已成长为一代勇士的颜潇,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因为修伏晏的关系,他是看着颜潇成长的,这孩子各方面素质都不错,就是身体太过瘦弱,和别人对打时经常吃亏,但他一次又一次刷新万峰的认识,他训练得比大多数人都勤奋,一个学期,就把开学时完虐他的人通通打得爹妈都不认识。   颜潇对于学校的三个平时连面都难露一面,只在学校有重大活动时才出现的大佬很是疑惑,但他的眼神没有退缩,也没有慌张害怕,坦然地看着三个校长,颇有“有什么绝招尽管使出来”的气势。   万峰看得很满意,将军看上的人就是不一样,那冲劲、那狠劲虽比不上将军本人,但进入将军亲领的狼战队完全没问题。万峰本人就是狼战队出身,战队里不都是身手了得的所谓精英,他们更看重的是在绝境中重新爬起的毅力和能力,有了这两点,就算是四肢健全的残废(指身体素质不好),也能练出让人望尘莫及的本事。   万峰左手边的张副校长严肃着脸,说:“肖远同学,你知道今天过来是为什么吗?”   颜潇挺直了腰背,目光直视三位校长,大声道:“报告,请长官明示。”   “假期私自外出联合外人,独自进入不知敌情的敌营里,你当掏鸟窝玩儿呢!什么设备都没有,连完整的作战计划没定,你是真把自个儿当战神了不是,战神都不敢孤军作战,战神都要先考察,这次算是你运气好,误打误撞碰上了对方的叛徒,稀里糊涂出来,又正好遇上修将军,不然你还有没有命坐在这里都不一定。”张校长气得手指直点桌面,横眉怒眼,恨不得打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一顿。   张校长的话刚落下,万峰右手边的罗校长又开口,道:“你这孩子,要行动也不跟学校汇报一声,你把学校当什么了?为什么学校要加强外出任务的管理制度?就是为了减少伤亡人数,学校培养出你们这些精英容易吗?你们有为国捐躯的精神是好事,但那不意味着,你们就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生命诚宝贵,国家更希望你们在最好的年华,创造出更多的价值,牺牲是不得已的,只有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才能献出自己的生命,让自己死得重于泰山。”   颜潇被轮番训了好一会儿,依旧坐得笔直,他的双耳支棱着,他没有说哪怕一句反驳的话,他就静静地听着,不管训完后,有什么后果,他都积极接受。   “好了,说正事吧,”见两位校长都发泄了一通,万峰出声道:“肖远同学,虽说你立了一个大功,但也违反了学校的规定,依照校规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思想教育并记大过一次,撤销本年度奖学评优的权利。但考虑到你的情况特殊,功过相抵,记大过这一个就不记了,但惩罚还是要有的,既然你认为自己能力比一般的士兵都强,那么就去真正的战场看看吧,这里是几个军队的详细资料,你回去好好看看。”   颜潇接过万峰递过来的一叠文件,心砰砰乱跳,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得到去基层锻炼的机会。从基层做起是成为军官的一个方式,最底层的士兵,大都是没有上过正规军校的人,他们所有的技能都是来到军队后已经成为军官的教练在实战中教出来的。   而军校生毕业后就有了尉官以上的军衔,如果在校期间立功多、表现优秀,还能得到更高的军衔。   所以大多数人都不乐意到基层,觉得到部队里当最底层士兵是个极为掉份儿的事,但颜潇却不以为然,这个对别人来说是惩罚的,对他来说却是个难得的机会。   万峰说:“这两天好好考虑,想到哪个军队参加改造都行,这也算上面给你的一个奖励,这样的实习机会,到了下学期,你就知道有多难得了,要过了两天你还没决定,那对不起,分配你去哪,你就只能去哪。”   “是!”   与此同时,三名狼战队队长在修伏晏面前一敬礼,也喊了声“是”,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跑去执行任务,修伏晏皱着眉坐在办公桌后,他们还是大意了,以为万无一失,结果让人钻了空子,把华樊在眼皮子底下劫走。   修伏晏的人在攻下庄园的那一天,对庄园进行了地毯式地彻查,但除了在一层的房间里搜到检查核磁共振外,没找到任何与人体实验有关的仪器,巴盛侵入了庄园的监控网络,发现花园里到处布满了监控探头,几乎达到每隔几步就有一个的恐怖程度,然而小楼里却一个都没有。   监控默认的保存时间是一周,他们只能看到从这天往前的一周内的监控,庄园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连路过的行人都没有,直到几天前祝毅失去联系的那一天,监控探头铺捉到从天慢慢降落的飞行器,飞行器机身上有个大大地印着祝家的家徽。   祝毅从飞行器上下来后,径直进了庄园内,许是对于地上铺着的兽皮很震惊,他走得很慢,这时不知从哪钻出来一个人,无声地靠近祝毅,他藏在身后的手中握着一个棒球棍,在离祝毅不到一米的距离时,突然举起手中的棍,狠狠地抡了下去。   祝毅的头才刚转过一点儿,便软软地倒了下去,那人走过去,抓着祝毅的手臂,像甩死狗一般,将祝毅甩到背上,拎着棍子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子。   看视频的人不由为祝毅捏了一把汗,那一棍子下去有多疼就不说了,他后面遭受的非人对待,足以让他含恨一生。   过不久,一架飞行器从上空俯冲下来,看看在小楼门前停住,飞行器门还没完全打开,一人便迫不及待地冲出来,小楼的门在他下来的同时,打了开来。所有人都认得,那正是刚被他们捉住的华樊。   之后,庄园再一次陷入了无人问津的状态,里面的人没有出去,外面也没人进来,直到钟婆婆穿着家政的工作服进入小楼里。   他们无比庆幸没有冒然地进入庄园里埋伏,他们见识过对方的狠劲儿,如果冒然行动,说不定现在粉身碎骨的就是他们。   北郊驻地的条件有限,修伏晏下令将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华樊遣送回军区,巴盛留守庄园,就算将庄园翻过来也要将秘密找出来。修伏晏先一步回军区,邝中南带一个战狼小队押送华樊。   没成想,半路上遇着一伙人,先是用疑兵战术,引开两架护送的飞行器,当华樊乘坐的飞行器独自在空中飞行时,突然冲出四架飞行器,将其团团包围。对方的四架飞行器无论是火力还是灵活性都比押送犯人的飞行器要好,纵使邝中南再勇猛也奈何不了对方,最后只得在能量消耗完之前迫降,飞行器门自动打开,一群从头到尾被黑布“缠”着的人冲进来,将华樊劫走了。   于是,他们忙活了半天,除了将祝毅救出来外,什么也没捞着,修伏晏气得停了邝中南的职。劫走华樊的那伙人行动迅速有致,比之修伏晏的军队完全不差,他们的设备先进,殊封周围有许多山地、森林,他们若停驻在无人的森林,完全无法下手。   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搞得修伏晏焦头烂额,他已经好几天没见颜潇了,当然也忘记自己交给万峰的任务。修伏晏终于空出一晚上时间,准备到军校陪颜潇,他刚发动飞行器,终端便自动接入一通讯,巴盛兴奋的声音瞬间充满了整个飞行器。   他说:“报告老大,我们找到密道了,哈哈哈,终于让我找到了!您快过来,今晚我们就把他们一锅端了!”   修伏晏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不舍地看了看屏幕上代表军校的小绿点,说:“我马上带人过去,你们先做好外部侦查工作,在我到达之前,切不可擅自行动。”   “是!”巴盛威势十足地喊了一声,隔着通讯器都能感受到他有多兴奋。   密道的入口建得相当别出心裁,一扇门从把手的这一端打开和另一边打开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从把手的这一端打开,看到的是普通房间,而另一端打开看到的则是一个黑洞洞的小道,道宽比一人肩宽大了二三十公分。   小楼外表很精致,里面的装修也很精致,房间不是寻常的长方体形状,而像是被切掉了八个角、十二条边的长方体,巴盛觉得奇怪,研究了好几个房间都没有发现异常,便渐渐地忽视了这个问题。   “敌人真狡猾,竟然用这种方法来藏住密道。要不是小竹闻到了密道里的竹子味,就算翻了天,也找不出密道在哪。”巴盛跟在修伏晏后面喋喋不休地说着这令他大开眼界的布置。   修伏晏带着挑选出来的五个精英和巴盛穿着休闲套装、戴着口罩进入密道,走了不到十分钟遇到了第一个门,修伏晏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一束光照进来,外面是一个十来平米的小平台,平台下是磁悬浮列车的磁道。   几人都有些惊骇,除了修伏晏,对方有能力在南沙山地的地下建一座复古的地下城,以一个小公司作掩护,在地下搞一个试验基地,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在地下建一座城完全符合他们的行事风格,他们就是一群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只有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才能自由行走。   他们等了不久,一列只有三节车厢的磁悬浮列车呼啸着停在他们面前,几人对视了一眼,从容地走了进去。车厢里已经坐着好几个人了,他们也都穿着休闲服、戴着口罩和修伏晏一行人的装束无甚差异,这里是他们的安乐王国,在这里他们是极度安全的,但已成惊鹿的他们,总是不由自主地对周围人心生警惕。   不过半个小时,列车再一次停了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向车门走去,修伏晏等人交换了眼神也跟了上去。   前面的人对有人跟在自己身后没有任何意见,他们自己走自己的路,没有交谈仿佛世间只剩下了他们自己一般。   修伏晏以为他们是要到另一处据点去,不想前路越走越黑,而且路是向下走的。终于他们到了一个门前,第一个人掏出一张卡,在门旁边的卡槽里刷了一下,门嘀地一声开了,那人走了进去,后面的人也跟着进去,修伏晏等人也趁着门没关混了进去。   进去后,修伏晏发现这是个小走廊,只有不到五十米长,走廊两边的墙上一溜儿地挂着白大褂,前面的几人自动从墙上取下白大褂换上,而后打开走廊另一头的门走了出去。   修伏晏等人也跟着换上白大褂走了出去,他们来到了个充满灯光的地方,视野里的所有事物都清晰了起来,但此时此地的他们宁愿自己什么也看不清楚。   那是一道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有许多二十来平米的房间,准确地说,是手术室,与医院里手术室不同的是,房间靠近走廊的墙上 ,有一扇玻璃窗,外面的人可以透过玻璃看到里面正在进行的手术。   修伏晏扭头看去,正好看见拿着手术刀的白大褂,另一只手握着手术台上男人的yinjing,然后一刀割了下去,所有人不由吸了一口冷气,夹了夹腿间。   他们顺着走廊走,虽不完整但大致知道了他们在干什么,这些丧心病狂的人,把一个个大好青年,通过手术变成了生育工具。在最后一个房间里,一个外表是男人的人,挺着大肚子,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的手不停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的表情逐渐痛苦。   他停下了,一手撑着旁边的桌子,一手扶着硕大的肚子,他的双腿不住地颤抖,白色的裤腿迅速染上了大片红色。   修伏晏从没见过这样的,从心底而出的使命感,让他想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救那名无助的可怜人,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救,让他上战场,他别无二话,但对于医学这种东西,实在一窍不通。   一会儿工夫,又涌来好些白大褂,他们没有一个人进去帮忙,都一窝蜂涌到窗口,把修伏晏一行人都挤到了后面,修伏晏长得高,他还是看到了房间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第76章 chapter 75   男人躺在地上,肚子鼓得比一开始站着的时候还大,而且还不停地在变大,他的双手已经不能环抱住肚子,只能捂着,双手不停地下压,但疼痛已经用去了他大部分力气,他的胳膊渐渐软下来,额头上的汗液不住地滴落在地上。   房间是隔音的,外面的人听不到男人哭喊得有多大声,只能看到他的嘴张得老大,像是使尽了力在嚎叫,但是没有人知道他的痛苦,外面围着越来越多的白大褂,他们的注意力全在鼓得不能再鼓的肚子上,加大号的病服扣子已经崩掉了好几个,雪白的肚皮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男人已经发不出声了,他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得这在别人看了只是短短的几分钟间,是他一生中度过的最难熬的几分钟,不止肚子在疼痛,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痛,就像皮肤被人无情地撕咬,不比这还要疼几百倍,五月怀胎,他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暴发,然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没有力气关注其他事物,他连希望有人来救他的力气都没有。   他蹬腿、抓挠的四肢渐渐弱了下来,而他的肚皮却动得越来越剧烈,肚皮上的突起不断变换位置,每一次突起的距离都比上一次要多,肚皮已经薄的像一张纸,甚至能模模糊糊地看见里面的东西。   终于肚皮开了个口,这口子从指甲缝大小迅速开裂,就像一张纸被硬生生扯成了两半,两个黑色的“骨架”从裂口里伸出来,接着两个成人手掌大小的骨架全貌便露了出来,竟是一对翅膀。   那对还未长出羽毛的翅膀往两边扇了扇,却没有如愿地飞起。突然翅膀停住不动了,安安静静像是憋死了一般。   外面所有白大褂都屏住了呼吸,有些还倒吸了一口气,小声询问旁边的人说:“它该不会死了吧?”   旁边的人冷静地道:“你等着看后面。”   翅膀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地附上 一层白色的绒毛,就像食物发霉长出的白毛,一会儿工夫就把整个翅膀变了个颜色,但这还没完,原本短短小小的绒毛,开始疯了似的长长,长到五六公分就停止了,待两只翅膀上的羽毛都长成了五六公分的长度,翅膀又一次动了起来。   那对翅膀往两边扇了两下,已经明显比之前有力了许多,口子再一次开裂,裂口已经到了男人的胸口,翅膀最后一用力终于整个从母体里挣脱了出来。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鹰一样的生物,它有着一双强有力的翅膀,尖利的弯钩鸟喙,白色的羽毛还带着母体的血。   它还不是很会飞,但已经可以看出攻击性很强,它飞到半空中又落下了地,再飞再落,似乎对于这种死循环很不爽,它张嘴叫了一声,做出了令人吃惊的举动。   那怪鸟没再执着地挑战高空,而是就着它能飞到的高度,飞回了母体,尖利的鸟嘴不停啄食着地上人的内脏,此时众人才发现那人破开的腹腔空空如也。   怪鸟用刀尖似的嘴尖,划开了没破开的胸口,露出了尚且完好的心脏和肺叶。怪鸟大口大口地啄食着这美味,胸腔里也变得空空的了。   吃饱了的怪鸟,满足地扑腾了两下翅膀,又开始了它飞上高空的练习。怪鸟不断地飞上半空又落下来,在一次落下来的时候,红白相间的怪鸟一缩,半空中变成了肉色的婴儿,以俯趴的姿势落到地上,他没有哭闹,立刻用四肢撑起身体,无师自通地在房间的地上乱爬。   直到这时,站在离房间最近的两个白大褂才打开了门,抱着一个底层铺了毛巾的大玻璃箱走了进去,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那婴儿收进玻璃箱里。   看完了热闹的白大褂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走廊里一时只留下了修伏晏一行人,仔细看,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不是单纯的愤怒,也不是单纯的震惊。这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比□□爆炸产生的影响还恐怖,余音在他们心中不断回荡,每一次的回荡都使他们的心不由自主地震荡一下。   修伏晏最快恢复冷静,他快速地判断了他们的处境,目光落在一个没有窗的房间,他回过头给五个精英分配了任务,而后带着巴盛走向那个没有窗的房间。   这时一个白大褂急匆匆地从抱着箱子的两人最后走进的房间里冲了出来,截在两人之前来到了房门前,掏出手中的卡,在门上的感应区域刷了一下,在房门还没打开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修伏晏在白大褂出现的那一刻,便停下了脚步,直到房门重新合上,他才举步走去,只见房门的牌子上写着“资料室”。   修伏晏歪过头眼神示意巴盛,巴盛毫不犹豫地走上前,从不知什么地方掏出个缩小版的急救箱,单腿跪在地上,同时打开箱子拿出迷你版的零件开始拼接,不一会儿,就拼出了个小型电脑,用短得可怜的指甲在小小的键盘上飞快地点着。   门上红色的指示灯腾地转为绿色,而后缓缓打开,修伏晏赞赏地拍了拍巴盛的肩,什么也没说地走了进去。   虽然将军什么也没说,但巴盛很开心,将军看到了他的进步,那么就说明回去后向将军请求加工资有望了,将迷你版的电脑藏进口袋里,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房间里有五六排书架,每个书架上面都标识清楚了资料的类别,刚进来的白大褂正在医学类别的书架埋头苦找,修伏晏带着巴盛走到房间的另一边,从第一个书架开始走走看看,突然修伏晏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小类别名称上――“预备手术名单”。   而那个空格只有一个文件夹,相比起其他的空格的文件夹来说,这个还算是比较少,修伏晏伸手取了下来,拿出里面放得整整齐齐的纸张,随手翻了几页,就像是简历一般,上面详细地写着个人信息,除了简化版的经历外,还有体检报告,后面医生的签名也不尽相同,修伏晏很快地翻到了最后一份,他的手猛地顿住了,只见祝大公子详细的人生履历被记录在上,就连他多少岁见了什么人都在上面,比之其他的要详细太多,当然也不排除他的人生比普通人丰富的原因。   修伏晏将手中的资料放在巴盛面前,说:“拍个照,出去后发给肖远。”   资料室的资料太多,他们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资料都拍照带回去,只选取了最重要的一部分拍了照。两人出了资料室后,径直向来时的门口走去,在他们路过时,随意站在走廊穿着白大褂的五人先后跟了上来。   出去的程序要比进来时的程序多一些,需要一系列的检验,不过他们无所畏惧,因为他们有破解小能手巴盛。   巴盛这次的破解速度比之前破解资料室门用的时间要久,每次以为会出意外最后都奇迹般地化险为夷,巴盛不由感慨远古猛兽就是不同,连运气也受上天眷顾。当他们坐着反方向的“地铁”回到出发点时,他们的运气终于用完了,来时经过的门打不开了。   所有人站在平台上手足无措,破解小能手此时也失了神力,这门是人为锁上的,锁的材质和他们用来锁具有天生神力的犯人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他们现在什么也没有,要想开了这锁,除了徒手开别无他法,但是这种材质的锁,就连天生神力的人都徒手解不开,更别说他们了。   修伏晏也没办法,他不是天生神力的人,虽说他的狼形很厉害,但最厉害的是狼牙,狼牙绝对没有这个锁硬。他抬头望了望四周,都被水泥墙包围着,还有水管。   水管!修伏晏狠狠地盯着水管,水管是红色的,因为现在的地下建设其实很普遍了,探入地下的水管也多,如果所有的水管都是一样的,或不同功能的水管颜色一样的话,后期修缮就会变的困难,也不利于水管的改造。   于是修伏晏便添了一道法令,所有地下水管的都要统一样式,同一类水管要有统一的标识,同时也要用颜色作为区分。   这条法令是修伏晏提出的,经XX会议、综合各方意见后,最终规定了水管种类的标志。   他隐约记得红色的水管代表的是路上下水道的水管,他们沿着这个红色管怕,说不定能爬到路面上。   说干就干,几人没有一丝拖沓,往上一跃再在墙上蹬了几脚,长臂一伸勾住了红色水管,而后手脚并用极速向上攀爬。爬到水管上的他们像是被壁虎附了身,如鱼得水,好不自在。   穿过密密麻麻的水管,他们终于到了下水道内,所幸这几天都没有下雨,这地方气候也比较干燥,下水道除了有些湿滑,和一些恶臭,并不太难以忍受,至少不会有能没过他们的臭水。   外面的太阳热辣辣的,但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走在前头的精英小心翼翼地将下水道板掀开一点儿,这地方并不像殊封城中心,人来人往,确认不会有人过来后,一把掀开井盖,双手撑地跳了出去。   希远军校。   刚上完课的颜潇躺在宿舍的床上,手里拿着万峰给他的军队资料,里面详细写出了各军队的所在地,负责的范围,军队在驻地的职责范围,带领军队的军官等。   颜潇并不太在意到哪儿参训,对他来说,只要是在军队哪儿都是一样的,军人的职责不会改变,军人天性不会改变,会变的只有人心。   颜潇翻页的手一顿,他的眼落在驻军所在地那一栏,上面写着漠北,华樊说过他曾经在漠北当过兵,隐晦地提出师父是漠北人。   颜潇从没怀疑过师父是漠北人,他的三观和漠北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在颜潇眼里,师父只是比较爱自然,不喜欢被束缚,所以宁愿和世人背道而驰,走上古代贤者说过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更喜欢和沉默的山水打交道,也不愿在聒噪的世人中间待上哪怕一分钟。   华樊绝对不会是他们遇到的最后一个对方的人,他们组织庞大、系统且具有极强的组织性,对方的势力分布各地,他们有强大的财力物力,没有强大的家族做支撑,是无法完成这一系列建设的,据点的建设、实验花费的巨额款项,绝不是几个科学家能负担的。   现在的很多信息都指向罗家,但他们却找不到罗家参与的直接证据,找不到证据,他们所有的想法都是空想。   正想着时,静置在一旁的终端突然响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像是催命符一般,颜潇随手点开,刚张开口,齐安颤抖的、有些害怕的声音便从终端里面传了出来。   “潇哥,妈妈……妈妈她……”齐安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但颜潇没听清楚,听到是关于黄卉的,颜潇便皱起了眉,同时将手里的文件放入床头柜上,换上放在床边的鞋,随时准备出发。   亲眼目睹深爱的母亲在自己面前遭人杀害,而且还是为了保护自己主动扑上去的,这种苦楚是翻倍的 ,内心强烈的愧疚和不安,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就连受过训练的军人也不定能在短时间内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于是,颜潇给齐安发了个短信,让他好好陪陪他妈妈,时刻留意她的情绪变化,如果可以尽量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别让她离开视线,一有情况马上通知自己。   “别怕,好好说,你妈妈怎么了?”   齐安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稳了些,但声音还在颤抖,他说:“她……她拿着枪翻墙进去了!” 第77章 chapter 76   黄卉不甚熟练地翻过两个她那么高的墙,笨拙地落在地上,她忙往前爬了几步躲到一棵大树后,警惕地望着外面,虽说这里是监控死角,也不怎么会有人来,但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眼睛快速地扫了一圈,确定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之后,咽了咽口水,冲到邻近的一棵大树下。   树下,一个穿着女佣工作服的人背靠树干半躺着,她眼睛紧闭,显然已经昏迷。黄卉躲到树后面便开始脱衣服,接着快速解开昏迷之人的衣服穿上,她站起身后不适地拉了拉,往左右看了看,快步向院子正中的气势恢宏的房子走去。   这时,侧门突然打开,一个穿着比女佣工作服高级一点工作服的女人走了出来,她一看见黄卉过来便开始破口大骂:“你这臭□□又偷懒,不想干了啊?不想干了就滚,占着个屎坑什么也不干,你以为罗家的饭就是那么好吃的吗?要不是你有点姿色,以为少爷还会让你留下来吗?哼,整天梦想着嫁给少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是什么样儿……”   黄卉低着头跟在管事身后,在谩骂声中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众人避之不及的厕所。管事站在厕所门口,大鼻孔对着黄卉说:“今天别的什么也不用你做了,只要把厕所都打扫干净了就可以下班。”   她一手叉腰,另一只手伸出食指点了点厕所,又指指上面,冷笑了声,说:“这里,还有上面的所有公厕。”   罗府的主屋不高只有六层,但占地面积极大,一层楼有两个公厕,公厕的占地面积也不小,像罗家这种高门大户,对于厕所的要求绝对不仅仅是坑干净,而是每个角落都要亮闪闪的,如此一来打扫一个厕所少说也要个把小时,女管事说打扫完了就能下班,实则是没打扫完就不能下班。   黄卉突然有些可怜那个被迷晕的女孩,从女管事随口而来的骂声就可看出女孩的日子不好过,不知是什么让她在如此艰苦的环境坚持了下来,是家中病苦的父母亲,还是真的像女管事说的那样,等着被家中的少爷看中,从此一飞冲天。   女管事走后,黄卉便拿起工具开始打扫厕所,这样的活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十几年前刚离开家的时候,为了钱她什么脏活累活没做过,那时候她打扫的厕所还不是像这样干净的,那是真正的公厕,偏僻的农村,一个村一百来号人,也就三处公厕,村里没有城里那般讲究卫生,厕所不会定期清洁,只有忍到忍不下去的时候,村长才会组织人手疏通、清理厕所。   黄卉那时候在乡下躲避追杀,就被叫去打扫过一次厕所,这种打扫不是义务劳动,工钱比起其他的来说要多得多,打扫一次,就够她生活一个月了。那时候她已经有了齐安,打扫的时候吐得死去活来,村长发现她的情况,说什么也不让她继续干下去了,不过看在她可怜的份上给了她一半的工钱。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不久追杀她的人就找到了她的藏身之处,不过他们翻遍整个村子都没有找到她,因为就在那些人到达小村子的前一刻,一个好心人先一步找到她,说他能带她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她的地方。   黄卉已经没有办法了,如果不跟他走,等那些人找到她,他们一定不会给她活路,如果是以前的她或许会选择留下来拼一把,但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她有了自己爱的人的孩子,如果这个陌生人真的能带她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呢?不管这个人有什么目的,大不了就是一死,不会再有比这更坏的结果了。   女管事带她来的是佣人用的公厕,里面有一个个小隔间,和楼上其他公厕水准有很大不同,并不需要多费什么力气便可以打扫完。   黄卉凭着记忆走出佣人区长廊,刚一踏出门,瞬间被外面的金光闪闪刺瞎了眼,她的目光落在顶上在灯下晶莹闪烁的金条和水晶,地上是剔透到能当镜子的大理石。   黄卉颤颤巍巍地走出去,一瞬间有种灰姑娘第一次来到富丽堂皇的皇宫时的恍然与自卑,她羡慕,羡慕那些住在如此美丽的地方的人,他们每天都能在舒适的被窝里醒来,有吃不完的食物……   不过这只持续了一瞬间,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她的眼里褪去了卑微的唯唯诺诺,有的是愤恨、是不甘,他们不配得到这一切,整颗心都被黑血沾满了的人不配住在被如此美丽圣洁的事物装饰的房子里,他们就应该到地狱里去和恶心的鬼畜们作伴。   黄卉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会客厅,巨大的会客厅其面积有一个普通人家的套房那么大,中间是一张巨大的会议桌,四周还围了一圈圈华贵的沙发。罗家的家主很喜欢这种被众人簇拥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是最重要的人。   此时的罗家老宅并没有多少人,年轻人去上学或是到罗家旗下的公司当二世祖耍滑,实际掌权的大人物日程更是安排得紧,估计国家大员都没他们事务多。只有一些美容时间还没到的太太们围在一起修花聊天。   黄卉不经意往客厅里看去,只一眼她眼里的怒火便怎么也止不住,她一只手狠狠地握拳,另一只手紧紧抓住握拳的手,才堪堪忍住 ,没有当场冲过去灭了那个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恶毒女人。   十几年了,对方还和当初一样鲜亮,唯一不足的就是她的身材已经有些走样,坐在沙发上肚子上凸起的肉怎么也藏不住,好几个少妇围在她周围,听着她说自己结婚十几年还和丈夫恩爱如初的独家经验。   黄卉的目光落在默默坐在不远处,始终不发一言的男人身上,他变得忧郁了许多,也颓废了,目光无焦距地随处落在客厅不被人关注的装饰上。突然他看了过来,黄卉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看着他们了,双手掩饰性地在围裙上擦了擦,加快脚步向公厕走去。   厕所里其实很干净,因为定期清洗,所以并不需要她多费什么力气,但她拿着刷子狠狠地搓着干净如新的厕所,仿佛里面的污垢怎么也刷不干净,用完了所有力气,黄卉将刷子往地上一甩,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上和原有的水融为一体,什么也没留下。   黄卉将头埋在双臂间无声地哭泣,好一会,她才重新捡起被摔在地上的长柄刷,继续无休止地洗刷,她走到洗手盆前,拧开水龙头,抬起头看见镜子里映出的自己,她的身材没走样,甚至比十几年前更瘦了些,但无休止的劳作把她变成了在贫民区一抓能抓出来一堆的黄脸婆。   就算现在面对面,他也认不出自己了吧,从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从来就没有爱过自己,可能连正眼都没看过自己一眼,又怎么会认出十几年变得又老又丑的自己呢?他现在儿女双全,又为什么要认出自己呢?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黄卉已经想通了这一点,但直到直面事实,她发现还是没能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平静,肉被挖掉一块,还能再长出来,但心被挖了,就没有办法再填满。   黄卉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开门走了出去。刚踏出一步,她就顿在了原地,目光直直地落到站在窗边人的身上。   厕所处在走廊的一端,走廊尽头有一扇窗,能看到外面郁绿的树和草。男人转过身,一步步向她走来,眉眼还是她熟悉的模样,但脸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他变成熟了,也变得更有男人味了,他脸上曾经的骄傲和不可一世全都交给了岁月,留下的是淬炼过的稳重和忧郁。   男人走到她面前,轻轻唤了声:“卉卉。”   黄卉猛然惊醒过来,慌张得松开门把手,低下头不敢看他,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先生,你认错人了。”然后飞快地沿着走廊往客厅的方向飞快跑去。身后的男人静静地立在那里,久久望着她的背影,不肯放过。   黄卉飞快地跑上二楼,这个时间所有人都在忙着,没有人发现黄卉的异常。二楼上去,便是一些卧室、书房、画房等应有尽有,还有一些会客厅,面积也没有一层的大,布置也和正常的客厅无异。   佣人们无事不能随便上楼,所以到了这里黄卉就算是自由了,在一层她还要时刻防着女管事突然出现。   黄卉早就要来了罗家的分布图,哪个房间什么功能,她可能比房主还要清楚。黄卉没有去厕所,径直上了三楼。   她的爱人是被罗家人抢走的,她的父母是被罗家人害死的。想起母亲临死时看着她不舍的眼神,她的心就不住地滴血。三年前,她们刚回到殊封城时,她就到处打听父母的消息,当听到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时,她就想拿着刀冲上罗家杀了这帮畜生,就算搭上自己这条命也值了。   是祝毅的一番话,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说:“你就算拼了你这条命也报复不了罗家,你的命太小了,根本撼动不了他们一分一毫,只不过是让与罗家敌对的人少一个罢了。”   黄卉放下了手中的刀,加入了祝毅的阵营,也因此,她遇到了同样遭受过罗家迫害的人,她不管祝毅到底有什么目的,商业竞争也好,政治立场不同也罢,只要是罗家的敌人,只要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他们就是朋友。   黄卉拿出口袋里的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转动手柄打开不知是忘了还是特意没锁的门。这是罗家四子罗爽的书房,和他的其他兄弟不同,罗爽是最有纨绔气息的一个,行事大大咧咧,不受管束,还不学无术。   黄卉不知道为什么祝毅要让她收集罗爽的资料,因为这个人是罗家最没心机的人,但她还是来了。书房也和他本人一样,是个摆设,东西放得规规矩矩,但就是没有一丝翻动过的痕迹,书架上的书表面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转了一圈什么收获都没有,不过她还是把再书桌下找到的几个纸质文件拍了照,发给自己的同伴。   这时外面的半空中突然出现两架飞行器,黄卉忙快跑几步躲到了窗帘后面,她微微撩开窗帘向下张望,正好看见罗家大少爷从飞行器上走下来,后面跟着的是他即将成年的儿子。   黄卉就是算准了今天他们都不在家才来的,谁知道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她逃出去当然是没问题的,不过什么也没拿到,相当于白来了一趟,下次有这样的机会,也不知要什么时候。   黄卉来不及多想,冲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在打开门的那一刻,她愣在了原地,只见外面正站着一个男人,四目相对,都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硬质皮鞋踩在大理石的声音惊醒了两个人,男人率先反应过来,他拉起黄卉的手便向前奔去,到了走廊尽头的厕所,再一头将黄卉塞了进去,他回头望了望楼梯口,见那些人还没上来,也闪身进去关上了门。   男人背靠着门,背向下弯,整个人呈弓形,他抬起头看向黄卉,眼神里有些期待,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什么时候来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黄卉不敢和他对视,眼睛随处落在他身后的墙上,语气带着些许慌乱地道:“我……我刚来不久。”   “不可能!”不等她说完,男人就用大声的气音打断她,“罗家最近根本没招佣人,他们差点就要名声扫地了,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招人进来,就算要招也不会招你,进入罗家大门的人,他们恨不得把祖宗十八代都给查出来,就连整过容的都能给查出来,你怎么可能躲得过!”   黄卉没有说话,事实上她不知道对方的立场是什么样的,他是罗家的女婿,他们家是因为罗家才发达起来的,但是听他的语气,却更像是罗家的仇人,这不合理,莫不是来放松她警惕,之后好一网打尽。   黄卉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袖口滑下一个刀尖落在手心,她盯着他,眼里已没有了慌乱,她低声道:“先生就不要为难我们为生活所困的小女子了。”   她的眼神与任何时候的眼神都不一样,男人骇然,但他没有退缩,反而上前了一步,说:“你别误会,我知道你是黄卉,我也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说完,他摇了摇头,叹口气继续道:“被罗家迫害的又何止你一人,不说外人,就连上门女婿他们都不放过。我们家表面看上去得了罗家的势水涨船高,可是有谁知道一大家子的性命被捏在别人手中的苦楚呢?”   黄卉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忽然她的眼神一凛,等她反应过来手中的小刀已经飞了出去。 第78章 chapter 77   江晨瞪大了眼睛看着黄卉,眼底的不可思议简直要化为实质,他慢慢地转过头,只见身后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人躺倒在外面的地上,额头上插着一把小刀,血潺潺地从刀插着的口涌出来,染红了华丽净亮的大理石地砖。   江晨不可置信地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妻子,她的双眼还睁得大大的,眼中的愤恨还没有消去。他只能呆呆地立在原地,几分钟前还在侃侃而谈的妻子就这么……   他恨罗家,他恨罗家所有人,但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亲眼看着陪了自己十几年的妻子,在自己面前失去生命,而且还是死于自己所爱之人手中。他和妻子孕育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极为圆满,几个月前在妻子的强烈要求下,他们又要了一个孩子,现在才刚三个月,妻子的肚子已经微微有些凸起。   江晨感觉脑子像是被浆糊住了,除了呆立,他做不出任何反应,突然他的手被用力一拉,整个人向侧扑到不知什么时候打开的窗台上,而黄卉就站在他的旁边,一只手还抓着他的胳膊,眼睛看向窗外,意思很明显,就看他愿不愿意了。   江晨回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妻子,还有未出世的孩子,现实已经容不得他多想了,不远处传来女人们的尖叫声和不断逼近的急匆匆的脚步声,提醒着他,罗家人已经发现这里的动静,他们很快就会过来,罗蕊在罗家的地位不低,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他。   江晨心一横,跟着黄卉顺着旁边的水管滑了下去,但他没有经过训练,也没有滑竿子的经历,动作极不熟练,几乎是自由落体掉下去的,屁股华丽丽地着地。   这时,不远处树上突然跳下来一个穿着迷彩色作战服的男人,他来到黄卉面前,问道:“怎么回事?”   “来不及解释了,现在先出去!”黄卉说着,伸手一把拉起还坐在地上起不来的江晨,跟在男子身后像外墙跑去,但只跑了一步,后面就传来一声“哎呦”。   只见江晨捂着脚蹲在地上,黄卉忙赶回去问:“怎么了?”   “脚崴了。”   跑在前面的男子急不可耐,楼上窗户已有人到窗边往下看还一边下令抓住他们,再不跑就来不及了,他大跨几步到江晨身边,粗鲁地拉起他的胳膊往背上一甩,而后加快步伐向前跑去,黄卉愣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江晨在被男子甩上背的时候,痛得叫了一声,但很快就消声了,默默趴在男子背上不发一言,他知道他们完全可以把他扔在这里自己逃命,但他们没有。   身后不断有脚步声加入,而且离他们越来越近,在急匆匆的脚步声中,不是还有狗叫,起初只是一两声,后来是一片。   黄卉和男子的脸色齐齐变了,都说罗家狠,看家护院的不是保镖和普通狗,而是隔几天喂一次食的狼狗和凶猛无比的藏獒。那些狗站起来比一个成年男子还高,跑起来更是无人能敌。   男子头也不回地喊了声:“待会你先出去!”   黄卉原本便跑得发白的脸,此时更白了,她大声喊道:“不行!你咋办?!”   男人气喘吁吁,跑这一段距离已经够他受的了,更何况他还被着一个已经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他大喊:“别废话!”   黄卉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他们不能全死在这儿,不然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还会暴露组织的目的,罗家会更大力气铲除异己,那时候,不止他们,还有外面潜伏的千百个兄弟姐妹都会受到牵连,可能还会使更多无辜的人遭毒手。   男子的身体斜撑在院墙上,黄卉抹了把汗,目光变得坚定,不能牵连无辜人的信念传递到她的双腿,双腿就像重装了马达似的,猛然加快速度向男子冲去,在离他还有一步之遥时,后腿猛然往下一蹬,整个人向上飞起,先抬起的一条腿落在男子后背的江晨背上,又往下用力一蹬,像地上飞起的仙子。   在身体落下的时候,她的双手牢牢地抓住院墙顶,整个身体挂在上面,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加速跑时已经超过了她身体的极限。   突然,她感到身体在上升,自己的双臂被人抓着往上提,她抬头望去,眼睛一下湿润了,只见从墙的那边两个年轻的孩子正一边一个抓着自己的手臂往上拖。   院墙的那边,停着一辆黑色的飞行器,舱门大敞着,成功地将人救出来后,他们没时间停留,对方不止放出了狗在院里追,外面也派出飞行器巡逻,他们就是要趁对方还没部署到位的时候离开。   颜潇等人好不容易将人弄到飞行器里,刚把他们放到床上,便发现他们都昏过去了,而那名迷彩服男子还没了呼吸。颜潇吓了一跳,大声叫着随行医生,让他们赶紧抢救。   在他们后面,不出意外地又很多飞行器,依旧是那小巧灵活的黑色飞行器,机身上明晃晃地挂着罗家的标志,他们也似发了狠,不要命地追赶。   刚过罗家周边的森林区域,便遇上了三架白色战机,战机上是狼战队的代表――狼头标志,就像三个救世主立在他们面前。战机毫不犹豫地冲后面的追兵开火。   飞行器再厉害、再灵活,也不是为战争而生的战机的对手,他们毫无反抗之力,不过片刻便带着一身的伤痕累累逃命而去。   战机护送这他们到达军区三院,早已候着的医务人员舱门一开便冲了上去,十几人有序地将已初步进行抢救的三人抬到地上,送进抢救室。   从齐安打电话开始便一直提着没有放下去的心,终于有了片刻喘息,这时候颜潇才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火辣辣地疼,一身的骨头就跟要散架了似的。心一放松,身体就开始发软,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却落入了一个不算有力但温暖的怀里。   颜潇回头一看,正对上粉红天使纯洁而有些担心的双眼,粉红天使问:“没事吧?身上有没有伤,我给你处理一下吧。”   颜潇回以一笑,道:“我没事,你快去看看他们,不用管我。”   粉红天使并没有听他的放开手,反而换了个姿势抱得更稳当,她笑嘻嘻地说:“有好多经验丰富的医生呢,怎么轮得上我这样的小护士,不过我处理你的伤倒是正合适了。”   颜潇也笑笑,没有拒绝,如果小护士放开他,他也没法行走,而且身上也的确是火辣辣疼得厉害,估计磨破了不少皮,也的确该处理一下。   之后的事,就和颜潇没有太大关系了,祝毅虽然还没有重新掌管祝家,他依然暗中操纵着,但行事已经没有以前方便。白家是他们最后的保障,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暴露,所以最后处理罗家事件的案子就落到了修伏晏的狼战队身上。   颜潇又被勒令在医院里修养两天,不过这次没有严密的监控,他还是可以随意走动。巴盛跑这里也跑的勤,每次都能给他带来最新的消息,比如罗家女婿叛变,转而投奔他们这边,甚至愿意提供罗家的内部消息。   也有不少八卦,比如罗家的女儿在家里是多么霸道和强势。他也听到了黄卉故事的完整版。   黄卉和江晨是同个大学的校友,中学有普通和贵族学校之分,大学自然也有,贵族学校对于成绩的要求并不太高,但也不是没有,他们更看重的学生未来的能力,也注重因材施教。要承担如此高质量的教育,教育经费自然也少不了,能上得起这样大学的,也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久而久之就叫贵族学校了。   江晨家虽算不上什么一流世家,但第二流还是能评上的,不然罗家也不会让罗蕊嫁过来。所以江晨在以身份看人的学校里,还是混得不错。   黄卉就没他那么幸运了,她们家为了让她上个好大学,能学有所成,已经散尽了家财,在消费水平如此高的学校,她只能省吃俭用,因为她的另类,也没有人愿意和她交朋友,但大家都知道这个在学校里存在感不强的女孩,是个好欺负的主儿。   刚开始的时候,时不时就会有人捉弄她,当然已经不是小学生才会玩的倒墨水之类的。而是三三两两聚在她回宿舍必经的小道上,先是言语撩拨两句,之后便开始对她动手动脚。   那时江晨刚好路过,听到这边有声音便过来看看,然后不知是想让自己不会两手空空地离开还是怎么,顺手帮了她一把,也不知江晨说了什么,之后就没什么人捉弄她了,但也没人和她亲近,把她当成隐形的空气人 。   黄卉也乐得这样,省了她还要处理人际关系的时间,她有更多的时间学习,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人们也渐渐地没有谈论她,偶尔说起时,也就是说那个成绩很好的女孩儿。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还心心念念着一个人,就是当初救她于水火的男生,她知道对方家世好,自己配不上,所以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喜欢他,将他曾经休息过的草地奉为圣地,将他挥汗如雨的运动场看作每天的朝圣之地。   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生产生了别样感情,她好像喜欢上了这个俊朗有魅力的男孩,她不知道他到底有魅力在什么地方,就是让她无法抑制地想他。   在临近毕业的时候,黄卉更是疯了似的想看他,因为再过不久,她就没有这样的福利能每天见他了,所以黄卉每天待在江晨身边的时间,比以前多了好几倍。   又一次黄卉坐在场边看江晨打篮球,三场,江晨所在的队输了两场,在赛事结束后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开始尖叫起哄。江晨脸红红的,接过队友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颊边留下来的汗水,而后将毛巾一扔,向坐在场边的黄卉走来。   黄卉不知发生了什么,看见江晨朝自己走来,没法动弹只能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既紧张又期待。   江晨走到她面前,突然单膝跪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说:“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刚刚还一片哄闹声的篮球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看着被他们围起来的两人,有人睁着眼看戏,有人明着眼愤怒,还有人闭着眼可劲儿打哈哈。   黄卉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跪在面前跟她告白的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她不相信这种童话般的好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还没准备好。   突然她想起了江晨意外输的两场比赛,还有当时周围人的起哄,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的心情就像做过山车一样,从山顶一下落到山底,没有缓冲。   但最后黄卉还是点点头,她无法拒绝。之后是平静的几年,他们的感情也越来越好,直到他们谈婚论嫁,当她刚接到孕检单,兴冲冲要去告诉他时,先一步迎来的却是他的未婚妻送给她的,永远也无法磨灭的痛苦,他和她也从此走上与最先设想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轨迹。   巴盛说:“其实这十几年,江晨过得也不好,他的妻子太强势,根本不顾江晨的感受,完全是把他当男宠一样养着,听说在外面也养了好些人,可把江晨气得够呛,但他又不敢做什么,他们家族的命脉可全都握在这女人手里。呵呵,他早就想脱离罗家的控制,只是一直没找到能跟罗家抗衡的势力,这不,现在就弃暗投明了。”   颜潇听了,也唏嘘不已,但他没多少时间被感动,刚送走巴盛,学校派的人就过来了,因为他受伤需要卧床休养,对方特地把之前就定好要签的实习文件给带了过来。   来的人是他的辅导员吴老师,吴老师和他寒暄了几句便将文件交给他。颜潇翻看了一会儿,见和之前的无异,便拿过床头柜上的笔,刚要签,吴老师突然出声道:“肖远同学,你真的考虑好了吗?签了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颜潇拿笔的手只是顿了顿,便毅然落了下去,签完交还给吴老师时,说:“我不后悔。”那里有我想要的答案,我不后悔。   吴老师出了病房门,看着文件上写着的 “漠北军”摇了摇头,有些可惜地不知喃喃了些什么,不过这些颜潇都不知道,给他选择他也不会想知道。 第79章 chapter 78   颜潇再一次见到祝毅,是在几天后,对方坐在花丛环绕的院子中,白色的小花看起来极为安宁和寂静。颜潇一路通畅地直达后院,没有保镖护院、没有管家带路,没有多余人打扰,一切随意而自然。   颜潇很喜欢这样的环境,他和白萨兰认识那么久,却没去过几次他家,他虽然经常发出邀请,但每次颜潇都婉拒了,一是知道白家的家长对他不放心,二是他不喜欢高门大院里佣人、护院一大堆,这总会让他觉得很约束,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稍微有一点不对的,当场就能给挑出来。   颜潇走到屋后花园里,花园中央只有一张白木雕花桌和两把配套的椅子,祝毅正优雅地坐在上面,泡茶的姿态还是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其实他就这么坐着就已经是一道风景,不需要别的什么的点缀。   颜潇不像祝毅从小就生活在礼仪规范森严的世家,他跟着师父过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别的什么都学全,打破陈规,学得倒挺好。   颜潇粗鲁地拉开优美如白天鹅的椅子,往下一坐,如果他吨位再高点能直接把椅子给报销了。刚坐下他鼻子就皱了皱,欺身探前认真看了看透明茶壶里上下翻滚的花瓣,惊奇道:“原来你这是陌硝花啊,我就说怎么一进你这院儿就闻着股怪味儿。”   说完,抬头往祝毅身后的看看,又转头往自己身后看看,眉毛高高扬起,说:“没想到你还挺着迷陌硝花的,什么时候开始种的?”   祝毅放下装满开水的壶,顺着颜潇的目光看向那些一小簇一小簇的白花,说:“三年前回来的时候,就带回来了,一直种在这里,偶尔偷闲就会过来,陌硝花挺养神的。你每次放假都不肯跟我过来,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看到陌硝花,颜潇不可抑地想到曾经待过的宁静的小镇,在那里,这样纯洁可爱却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小花随处可见,他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白花,手无意识地抚摸萌仔的背,说:“楚星镇怎么样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祝毅平静道:“其实你猜得没错,我确实在找一个很重要的人,但不是齐安。楚星镇确实地处偏僻,又有楚星山在保护着,所以卫星上根本没能拍到楚星镇,那里也从来没有被外面的人发现。”   颜潇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祝毅将茶壶里的茶水倒进另一个已经装了大半茶水的壶里,继续道:“殊封是西里第一城,但却不是国内第一城,在西里,所有人都都对殊封是第一城没意见,但在西里以外就不一样了,树越大就越招风,不止国与国之间有战争,一国内区与区之间也有,很多人看殊封不爽,就会是不是过来偷袭,虽然不足为惧,但就像个苍蝇一样,还是够烦的。   对方每次都只能小小地偷袭一下,费时费力不说,对方心里也肯定不爽,就在三年前发动了一次大战。那时候修将军刚搅完一窝恐怖分子,那也是一场苦战,修将军一直被西里人奉为战神,但他终归还是人,听说那次在和恐怖分子对战的时候,他还负了伤,之后又亲自上前线对战别区军队,敌人是打跑了,但将军也失踪了。   军队和我们这些世家是相辅相成的,没有军队的庇佑,我们怎么能在这里偏安一隅,世家的势力也遍布各地,有一些军队到不了的地方我们能到,也时不时会为他们提供些方便。那次我就是得了军队的内部消息,才编了个理由到楚星镇。只是没想到罗家也去了。”   “你们能得到消息,那罗家也会得到消息不是也很正常吗?”颜潇疑惑道。   祝毅摇了摇头,递了个小碟子给颜潇,里面装着刚没过碟子底的陌硝茶,笑笑地说:“军队不可能同时给所有世家消息,只会让临近的世家协助调查,亚利玛森林那边是人类没有完全征服的地方,不归任何一个世家管,但将军失踪前最后出现的地方离祝家的管辖地最近,当然是只告诉我们。”   颜潇点点头,所有世家都知道了,那和昭告天下也差不多了,虽然这种机密是只有世家地位最高的人才知道,但那只是建立在机密只有一家知道的情况下,大家都知道了的秘密,还能叫秘密吗?   祝毅执起茶壶为颜潇添满了茶,继续道:“从那时候起,我就怀疑罗家了。其实我并不是在你们知道的那一天到的,那时候我已经在那里待了一天,只是一直没有现身,当时我们并没有发现罗家的踪迹,但我们‘刚到’之后不久,对方就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实在奇怪,我一边让人找将军,另一边暗暗查罗家,看他们到底在干嘛。   可是还没等我查出点什么,就接到军队消息,说将军已经找到了,让我们快点出去。我没办法,只好带上齐安走了,本来想带上你的,没太多时间了,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有多可惜吗?”   颜潇已经习惯祝毅说正事的时候时不时插进来的一句半句浑话,一开始还会瞪他两眼,后来就连一点余光也不想分给他了,微微转着圈让风吹凉碟子里的陌硝茶,等凉了时,再放到萌仔跟前。   “我们刚翻过镇子北边的那个小山头,后面就传来炮声,听起来阵仗挺大,不像是山炮之类的,楚星镇这地方也不太像会有什么大威力武器的地方,不过军队的人没让我们回去,人手也不够。后来我偷偷派躲在暗中的人回去看了,他们回来报告说,楚星镇已经成了一座废墟,满地都是倒塌的房屋,不过可幸的是,虽然基本上房屋都倒塌了,但是并没有多少人丧命,所有人都像蒸发了一般,找不到踪迹。”   颜潇手挠挠萌仔的头,萌仔喝了陌硝茶,趴在他的腿上昏昏欲睡,他不由地有些可惜,他倒是挺喜欢那个纯朴的小镇,走了更多的地方,见过更多的人,他越来越发现,要遇上这么个单纯的世界有多难。   “哎,光顾着说楚星镇的事儿,差点就忘了这次来的正事。”颜潇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叠资料递给祝毅。   祝毅只是笑笑,伸手接过厚厚的一沓资料,说:“什么东西这么神秘,非要当面给我,你肯定是想我了,非说有东西要给我,好来见我一面。”   颜潇注意到祝毅虽还是那张脸,还是那样的笑,但笑容里多了些无法言述的东西,以前能跟着浑话毫无芥蒂出现的轻佻笑容,此时像是被什么生生拔去了魂一般,失了神,就不能再动人,而是会让人心酸。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祝大公子你都几辈子不见了我,我想你想得都快喘不过气儿来了。”颜潇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装作真的要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祝毅被他一逗,也不由地放松了唇角,笑颜潇戏精怎么不去接片儿,手上动作不停地抽出文件夹里的东西,刚一低头,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目光落在第一页上部清晰的一寸照上,手顿在原地,不知是想继续抽出来还是索性塞回去一把火烧了。   最后他还是抽了出来,他知道如果不是重要的东西,颜潇不会愿意牺牲时间给他送过来,说不定里面还会有自己百思不得其解问题的答案。   厚厚的一沓资料是由好几部分构成的,最上面那一份正是祝毅想的那样,华樊的个人履历,跟放在他桌面上的没任何区别,就连标点的位置都是一样的,薄薄两页纸,就把一个人的一生概括得井井有条。   下面一份较厚一点,就像一份记事年表,但看得出来还是关于一个人的,从那人出生的第一年开始,每年发生了什么都记录得一清二楚。一开始,刚出生的头几个月几乎每月都有一张照片,后来是每年一张,从这里可以看到一个人从小小的婴儿长到成人要经过什么。   可惜,祝毅并没有看到这人成年的模样,详细的记录一直到他16岁的时候便戛然而止了,最后一张照是少年和他母亲的合照,照片里的女子很白,却是病态的白,而少年眉宇间也透着些愁苦,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地在笑了。   祝毅放下手里的资料,没有再看下去,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颜潇,这是三年来他第一次如此对颜潇说话,他说:“这能说明什么?就因为他们相像,所以就认定他们是同一个人了?”   颜潇平静地和他对视,说:“他的父母是谁,你应该清楚,华樊,修将军抓到过华樊,提取了他的基因。他是不是真正的华樊我不知道,但他就是你的……应该算是表弟吧,这点毋庸置疑。资料不是我杜撰出来骗你的,全都出自第一狼战队,你可以拿着让第一狼战队的技术员巴盛核验。”   祝毅脸上的表情松了些,他低下头,看着最后一张照片,说:“我没有怀疑你,你怎么会跟狼战队扯上关系?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事情来来去去你都知道了,哦,对了,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我要离开一段时间。”颜潇说。   祝毅一愣,第一反应是颜潇又要到什么地方搞事情了,这三年他搞的事还少吗?次次打着找线索的幌子,实则天天在给自己找乱子,但总归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现在那么隆重地告别可不像是短途旅行,他皱着眉说:“你好不容易在军校坚持了三年,眼看就能学成毕业了,就不能消停消停,先把毕业给结了,以后进入军队什么的,也好行事啊。”   “我走就是学校安排的,上次私自进入地下室的事儿让学校知道了,我们有校规,遇到什么事儿不管大小,都得先向学校打招呼,不能私自行动,我这算违反了校规。不过因为立了功,所以学校明里让我去军队当小兵,实际上提前给我开了实习的通道。”   祝毅听了他的话,稍稍放下了心,说:“那学校安排你去什么地方?”   “漠北。”   祝毅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桃花眼硬是撑出了铜铃的形状,他大声道:“你说什么?漠北?这学校也太坑人了吧?”   颜潇默默地把后面“其实是我自己选的”给咽了下去,道:“惩罚嘛,也不能奢求有多好。”   祝毅气不过,站起来就要去找人走走关系,把颜潇捞回来。颜潇见他一副要大动干戈的模样就头疼,忙把他拉回来,说:“其实也去不久的,实习嘛,也不可能回不来,我到那儿去也就算是个新兵,军队里的人虽挺严格,还是很惜命,不会真让新兵上战场,我去就算体验生活了,过几个月就回来了。”   见祝毅还不肯坐下,颜潇眼珠一转,说:“刚刚事儿还没说完,我只给了你一个文件夹,你还有一个没看呢。”   祝毅听他如此说,也知道他是要转移注意力,颜潇这人倔得像头牛,十只狗也拉不回来,索性就坐下,听他还有什么说的。   不同于刚才的轻松,颜潇脸色阴沉地拿出另一份文件夹,比刚刚那份还要厚得多。祝毅也沉着脸接过来,默默地拆开。   里面除了一堆纸质文件,还附有一叠高清照片。祝毅一张张看下去,一开始是一个没穿衣服的年轻男人,看着也就二十几岁,下一张图是他的下部被割掉的照片,如此,完整地记录了整个手术过程。   这还不算完,照片的拍摄中断了一段时间,之后便是每周拍一次,这个时候的男人还是男子身形,只是身材圆润了些,皮肤也变得嫩白,渐渐地祝毅皱起了眉头,他发现男人的肚子越来越大,就像怀孕了一般。   祝毅想起手术过程中,白大褂放进男人肚子里的那个鸭蛋大小的囊,他还疑惑这个囊是干什么用的,原来是这样。他的手不由地握紧,因为一些伦理道德的问题,虽不禁止变性手术,但人为将男子改造成可孕体质是命令禁止的。   祝毅直接跳过文字资料的详细描述,拿出了放在最后一份的文件,刚拿起来,他就一愣,他看到了他自己的信息,被清清楚楚地记录在上面,不仅有个人履历、家庭背景,更详细的是他的体检报告,他确信他从没在别的地方体检过,每年一度的体检也都是在自家医院进行的,他们绝对不可能泄露自己的体检报告。   接着他眯了眯眼,想起了被囚禁的那几天,唯一可能的也就那几天了。 第80章 chapter 79   祝毅一个人住在偏远的小屋里,没有多余人打扰,环境也好很适合养病,他每天种种花、泡泡茶,看起来极为闲适,但颜潇知道,他这是变相被家族抛弃了,不过家里人念在他对家族做的事,没有做绝,只是让他一时半刻没法重新回去。   自那次伤了身子,祝毅的身体就一直没有好完全,无法长时间集中注意力,更别说在如此短时间内接受这么大量的信息。   再和祝毅说了会儿话,见他眼中出现明显的疲态,颜潇便抱着萌仔起身,嘱咐祝毅好好休息,便按着来时的路出了这与世隔绝的陌硝花园,心头突然涌上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站在院子门口,回头看了看,那与世隔绝的花、那与世隔绝的人,祝毅呢,在这样的院子里住久了,他会不会真的变成与世隔绝的人,可是他不应该,他天生就应该站在聚光灯下。   颜潇沿着小路继续往前走,尽头是一个小山丘,山丘脚下静静停着一小巧的飞行器,在颜潇走近的时候,自动打开几乎与机身融为一体的舱门,颜潇腿长他永远不知道按部就班走楼梯是什么概念,大跨两步就到了飞行器里面。   飞行器从里到外,从作战到驾驶都是智能的,就连颜潇坐到座位上,安全带也是自动扣上的,他什么也不用做。   飞行器的舱门关上,静静地无声地,便开始升空,就像它来时那样静悄悄地离开。   小山丘尖尖的顶上,一块草皮先是小小地动了动,接着便被猛地翻起,原本碧绿一片的草地,竟出现了一块不大不小正好能容下一个人的坑。   颜潇坐在飞行器上,手一下一下在萌仔背上抚摸着,他发现今天的萌仔有点儿反常,在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萌仔少有这么乖的时候,天知道它安静的时候又多可爱,清醒的时候就有多皮。   细细想来,也就到了祝毅院子后,它才变成如此无精打采的,来的路上还跟他玩儿得欢来这,难道是陌硝花香吸多了?喝了陌硝茶也不顶用,看来狼的体质真不是人能比得了的。   颜潇抬起手,打算打个电话给祝毅,问问他陌硝花香吸多了有没有什么副作用,还有没什么解决办法,可是他的手抬到半空就顿住了。   萌仔银灰色的毛发忽然变得模糊,刺着颜潇手的硬茬也渐渐消去,暖暖的触感变得极为不真实。颜潇一愣,抬起的手缓慢下落,眼看已经触到那一团透明,手心却没有传来熟悉的触感。   不过片刻,萌仔便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了他眼前,颜潇动了动腿,双手慢慢放在腿上,他碰到的是裤子那一层薄薄的布料,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都不敢相信刚发生的是真实的,他第一个反应是自己肯定在做梦。   颜潇闭上了双眼,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刚刚那一切都只是幻觉,等他再次睁开眼,又能看见萌仔正乖乖地趴在他腿上,然而他想要的并没有出现,他的大腿上空空如也,就像萌仔从未在那里出现过一般,连最后一点温度也没有留下。   就这么恍恍惚惚地,飞行器到达了军校,舱门打开时,颜潇才从沉浸在梦幻中的状态醒转过来,但他没有下去,而是拿起手边的控制器,修改了目的地。舱门又一次关紧,悄声起飞向军区而去。   “叩叩叩”,“进来”。   “报告!外面有人要见您。”   巴盛皱了皱眉,他最讨厌在他工作的时候有人打扰,接待客人这种事本来也不是他的工作,但邝中南被停职了,这事儿便落到他头上了。巴盛没有多说什么,认命地合上电脑,跟着来报告的人向待客室走去。   颜潇见巴盛进来,立马站起来行了个礼,喊了声:“长官好!”   巴盛见到他也很意外,不是面对那些老顽固,让他心情好了不少,他其实也挺喜欢颜潇性格的,爽朗不拖沓,看着挺纯但不笨,也没有太多心思,反正相处着感觉挺好。他马上换上了大大的笑容,快走几步到颜潇身边,作了个请的手势,道:“好好好,快坐快坐!”说着自己也拉了旁边一张椅子坐下。   “怎么样?还顺利吗?”巴盛笑笑问道,就像一个年长几岁的学长。   颜潇点了点头,说:“挺顺利的,抱歉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悖麻烦什么!我还没谢谢你,祝毅这事儿,我们也挺头疼,你不去我们肯定也要派人跑一趟的,你可算是帮我们解决一个难题呢。”巴盛摆摆手,顿了一会儿 ,又道:“你明天就要去漠北,现在不在宿舍里收拾东西,跑到这儿来,不会就是要跟我说麻烦吧?”   颜潇摇了摇头,说:“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得到巴盛的首肯,颜潇才说:“我听说萌仔,哦,就是那个天天跑我病房的那只小狼,它有哥哥?”   巴盛眨巴了两下眼睛,点了点头,他紧紧地抿着嘴巴,压下微微上扬的唇角。   颜潇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没有注意到巴盛奇怪的表情,他继续道:“那你知道它在哪儿吗?我……我是说,这些狼都是你们自己养的吗?”感觉自己问得有些冒犯,急忙中途转了个弯。   巴盛微微正色下来,说:“这些狼是我们的神物,虽然它们不常上战场,但只要它们一出现,就没有输的战争,当然它们也不是随便能给人见的,只有成为狼战队的一员才能得见。”   颜潇知道自己今天是见不到大狼了,但他不想无功而返,斟酌了一下,问道:“养狼的过程中,你们有没有遇到过比较……比较灵异的事情?”   巴盛警惕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他们本身的秘密就足够灵异,他不确定颜潇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或者是知道了多少,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中看到的,他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加入他们狼战队。   巴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道:“什么灵异事件?小兄弟,我们可是无神论者,唯一的崇拜者就是伟大的马克思同志。”   颜潇盯着巴盛的脸,上面的每一个表情都不放过,对方明显的掩饰动作,让他更加确定,萌仔突然凭空消失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兴许还有更多不可思议的事。   颜潇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他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至少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对方不肯告诉他,说明这是秘密,不管这个技能是怎么用科学解释的,总之他现在还不能知道就是了。   颜潇站起身,对着巴盛鞠了一躬,说:“打扰您了,最近承蒙您的关照,我明天就要去漠北,一定好好表现,争取早些回来,如果你们有什么要我去做的,一定全力以赴。”   说完,不等巴盛回答,便抬步向门走去,片刻就消失在了门后。   ******   墨色的夜光倾泻下来,落在黑夜中看不清颜色的小花上,小花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不远处的客人招手,淡淡的花香四散开来,无法言述的气味萦绕在中间稍显朴素的房子周围。   房子里最后一盏灯“啪”地一声熄灭了,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这种原始的、没有任何光影的黑暗,是如此诱人,让人忍不住要犯罪。   一只穿着纯黑色鞋的脚无声地落在院子里,甚至都没惊醒树上栖息的鸟儿,只有周围一两朵小花微微晃了晃。   那人无声地在花丛中行走,熟练地避开了潜藏在花丛中的陷阱,来到房子前。房主人很谨慎,将房子里所有的窗都关上了,没有可能从外面打开进去,门也是最为坚固而智能的,这一整套的措施能防得住任何一个恐怖组织,但却防不住能在这个房子里自由进出的人。   他伸出拇指,摁在门上的感应板上,门锁瞬间松了,大门敞开着,欢迎他进来。   他走进房子里,一切都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心血,每一件家具,每一个东西的摆放都有他的劳动,这里不是没有做家务的人,只不过家务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了而已,他既是这个房子唯一的管家,也是另一个的主人 。   他慢慢摸索到二楼的主卧,站在门口,片刻抬起一只手轻轻转动把手,同时,背在身后的手袖里话下一个针筒,又细又长的针在黑暗中闪着冷光。   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了,床上的人影一动不动,这一声轻微的声响并不足以扰乱他的清梦,殊不知在他无比信赖的黑暗中,有一个和黑暗一样的人影,一步步送他上不归路。   黑影走到床边,端详了一下床上人的睡颜,突然伸出手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握着针筒的手,也在同一时刻落下,针尖朝着脖子上凸起的青筋而去。   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双眼铜铃般恶狠狠地盯着正掐着他的人,同时双手不受阻挠地抬起,也掐住上方人的脖子。   上方人眼里闪过一丝惊骇,他看着不停变大的眼睛,原本美丽的脸不断扭曲,最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双臂也不断变粗,相应地掐的劲儿也不断变大。   他已经呼不上气了,手中的针筒“啪嗒”一声落到地上,碎了,他掐着人脖子的手也颤抖着放了开来,一瞬间,他就从胜者,变成了被人随意捏在手中的蝼蚁。速度快得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人捏着脖子扔到床上。   刚被摔到床上,他的手脚就被固定住了,任他如何挣扎也脱不开。黑暗中,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清楚的,他看见原本应该痛不欲生的人,此时换上了白大褂,手中拿着跟他刚刚握在手中一模一样的针筒。   那人很有技巧地将针筒中的液体悉数推进了他的体内,而后将他全身剥光,不一会儿,他感到全身燥热,那人又拿着一把手术刀,眼睛还像铜铃一般看着他,另一只手握住他的下・部。   燥热被冰冷的手包围,他不由吸了一口气,却感觉口更干了,接着下方猛然一痛,是一种侵蚀神经的疼痛,他抑不住大叫出声,全身的血液都躁动起来,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   疼痛没有消减,也不可能消减,那是男人最敏感的地方,在这种地方挨上一刀,是比痛不欲生更痛百倍的疼。   那人不知摁了什么,控制着床将他的背抬高,令他更绝望的是,他没有晕过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那人一下一下在自己身上动着那些曾经只在地下实验室里看过的身体改造实验。   他看着那人拿着特制的工具,为他下面再开了一个孔,而后手术刀划开他的肚皮,将一个鸭蛋大小的囊放进他的小腹内。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个地方已经不能再称为男人的绝秘领域,因为那已经不在是男人的了。   之后,那人不断给他注射不同试剂,注射满十只后,那人领进来一头畜生,那畜生眼睛已经通红,看见他便不管不顾地冲上来。 他的眼猛然睁大,全身的血液倒流,勤于锻炼练出的漂亮肌肉,此时竟像锢在身上的铁丝,动弹不得。直到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疼……   后来他的肚子一天天变大,像一座小山,最后血肉模糊。   ……   “呼呼”地上躺着的人忽然坐了起来,额上被冷汗浸湿的头发紧紧地贴着,他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胸膛快速起伏。   周围没有什么手术刀,没有什么怪物,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平平的连多余的赘肉都没有,当然那团肉也还在,他长长呼了一口气。   不过还没等他松完气,客厅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楼梯上,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正一步步往下走,他的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他的脸上带着病容,却一点也没给他的气势减分。   祝毅缓慢走到地上坐着的人身边,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他说:“曼简,没想到是你。”   他猜想过很多人,他甚至想过主宅里尽忠尽责的老管家,唯独没有想到的就是他,这个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也是唯一一个至今还留在自己身边的人,也正是这个人,竟是自己坠入深渊的背后推手。他想问为什么,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总归不会是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曼简苦笑了声,说:“ 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   “陌硝花,你养了它们三年,呵呵,却不知道它还有这功效,就像我从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有时候我觉得我很懂你,没想到,最不懂你的人其实是我。”   曼简此时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只会看着祝毅傻兮兮地笑,重新陷入一个幻境。   这是陌硝花不为人知的秘密,陌硝花的花香能使人沉沦,只有喝陌硝茶才能解毒,但这不是陌硝花最厉害的地方,晚上九时到第二天凌晨二时,陌硝花的香气最浓烈,恰逢这个时候人对于陌硝花的抵抗力是最弱的,花香便能使人陷入幻想中的世界,无法逃脱。   祝毅没有再去管曼简,他已经中毒太深,就是神仙转世也救不了他了。祝毅戴上特制的口罩开门走了出去,只见院中站了一人。   那人看见他出来,也不挪动半步,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他说:“这是我欠你的。”   祝毅认出这就是和自己在那小屋子里发生了几天关系的男人,如果修将军查到的都是真的话,那么这个人就是他名义上的表弟。   祝毅:“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古林?为什么要把我变成女人?”   古林立在原地,什么也没说,淡漠的眼神在祝毅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便涌上了恨意,良久,他撂下一句话,便以谁也追不上的速度窜出了院门。   他说:“我讨厌同性恋。”但我喜欢你,我想得到你。   祝毅望着已经没有人的夜色,想起看过的古林的完整经历,准确地说是他的前段经历。   在古林15岁前,他都算是幸福的,有父有母。他美好的童年时光就被破坏在他15岁的某一天。   古林当时上的是寄宿学校,只有每周周末会回家。那时候是学校校庆日,早上办完活动,下午就可以自由活动不用上课,古林便和几个朋友出去浪,直到晚上11点多才结束,可是这时学校宿舍已经锁门了,被发现晚归是要通知家长,还要记个大过,于是他们几个合计了一下,决定回古林家住。   古林的母亲那几天刚好回了娘家,家里没什么人,几人蹑手蹑脚地走进房子里,刚走过玄关便齐齐定住了脚步,只听几声呻/吟从客厅里传来,这声音对几人来说都不陌生,因为他们进来时没有大动静,客厅里正干事的两人也没有发现他们。   几人好奇心作祟,走了过去,便看见古林的爸爸正伏在一个看起来只比他们大了几岁的男孩身上。   从此以后,古林爸爸的癖好、所作所为便传了开来,他们家的事业也遭了巨大变故,直走下坡路,母亲知道这件事后,更是一病不起,只过了一年便去世了,他的爸爸因为被他撞见这件事,而恨上了他,在他妈妈死后,便将他赶出了门。   古林爸爸在那以后,也不经营家业了,每天就用着为数不多的家财,沉浸在男人的温柔乡里,直到几年后,被人以色骗财,那人不光卷走了他的所有家财,还结果了他的性命。   谁也不知道那人怎么卷走所有钱的,古林爸爸从这世上消失后,那人也消失了,古林也消失了,只有华樊在不知名的角落努力地活着。 第81章 chapter 80   平直的公路绵延在开阔的草原上,就像碧绿的丝布镶嵌着银带,两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方是蔚蓝的天,飘着如棉花般柔软的云。   装得下几人的越野车在这宽敞的公路上飞驰,但颜潇还是觉得它走得像头慢吞吞的牛,没有为什么,习惯了开车就会觉得骑自行车慢,学会了开着飞行器赛速,就会觉得赛车不过瘾。   他们现在正走在一千多年前的公路上,体验一千多年前的生活方式,那时候的人,从城市到草原深处,就是要像他们这样开着越野车跑。来接颜潇的老兵说,这条公路有一千多公里那么长,看现在的天色,他们今天是到不了军营了,只能在半道上对付一夜。   可不是慢得像牛嘛,一千多公里对于飞行器来说,不过是几十分钟的事,哪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不过颜潇并不因此而烦闷,相反就是这么无聊的坐车旅途引起了他的兴趣,在他的记忆里,人住的房子是带有院儿的独栋小楼,上班的是高楼大厦,大自然就是汹涌的大海、澎湃的大江大河、平静如水的湖泊、葱绿的山林……   他见过最大块的草地,也就是人家院子里的绿化草地,那是用一块块刚长出来还能看得出嫩绿小芽的草皮一块一块铺上去的,就像在碟子里铺豆腐块儿。   他从没见过这样大面积的草的草原,纯天然的,那草也和绿化的草不一样,它们的叶子颜色要深得多,却不似绿化草要扎人手,长长的草叶,是天然铺好的床。颜潇忍不住想在草地上打个滚儿,但他也只是想想而已,老兵仿佛不愿在这里多待,刚接了他,便急匆匆地开着车回营地。   他说:“人车最怕在半道上过夜,必须一刻也不能停地往前开。”   颜潇收回望着远方蓝绿交界的目光,看向前方如蛇身般平坦的大路,说:“车停在道上,会有猛兽来攻击吗?”   “可不是,”说起这个,老兵的语气里带着些兴奋,他说:“这地界荒凉,不像牧场成天儿有肥羊跑来跑去,这儿的狼可猖狂,它们不怕人。狼可精了呢,它知道你们人类不敢拿它们怎么样,一溜儿的车队他们就躲到洞里好好趴着,任你在大马路上煮什么香的牛肉羊肉,也不出来。   可是只要是遇上落单的车,那狼就跟接力似的跟着车跑,车停了,它们也停,躲在草地里,静静地看着你,只要一有人下来,离得最近的几头狼马上冲上来,如果手里没端着枪,你掏都来不及。”   狼吃人养的羊,人杀偷羊的狼,人和狼就是这草原上,战争最激烈的两个物种,狼偷吃人类养的羊、马,害人付出的心血都付之一空,人不应恨狼恨得入骨吗?为什么老兵谈起狼时,神情变得兴奋,仿佛不是在讨论狼,而是讨论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养了萌仔三年,已变为爱狼人士的颜潇,并不介意和老兵聊两句狼,他想起自家那只小狼战士,不禁笑着问道:“这狼那么聪明,你们会不会把狼训练成狼战士?”   老兵听了,忙摇摇头,道:“使不得使不得,狼是属于草原的,怎么能人养?就算养大了它也会反咬一口,逃回草原去,狼就算是死也不会当人类的俘虏,更不会吃人类给的食物。”   颜潇转过头看着老兵,说:“我听说有个军队,里头就养了两只狼战士,还立了许多功。”   老兵有些严肃的表情松了下来,了然地道:“你是说修将军的狼战队吧?那两头可是神狼,成了神的,咱们这儿的狼,只能算是守护狼,专门守护草原来的,人也是守护草原,狼和人都是草原的守护者。但是那两头狼不一样,它们是升了神格的,它们也不是被人类养着,食物都是它们自己赚来的,和它们的人类战友一样,它们不要钱,食物就是报酬。”   此时的颜潇还不懂为什么人会将如此野性的狼当做和人类一样的草原的守护者,他以为人类不打狼是因为法律规定不能大量打狼。据说在千年前,草原狼的数量不比人少,当时狼灾是人类面对的最严重的灾害,一年四季,无休无止,人类的战斗力都是在和狼战斗的时候练出来的。   颜潇的眼透过车窗,在绿色的草原上来回扫视,企图在草地的灰黄石头中辨别出草原狼的影子,眼睛找着嘴巴也没闲着,问老兵道:“一千多年前,这里的人天天都跟狼有斗争,草原人强悍的战斗力就是跟着狼打出来的,可是后来人类有了武器,就没有狼的生存之地了。”   “没了狼,人类才真正明白狼的好处,到了营里你就能看到西边过去那一大片的沙漠,那些地方在千年前,是比这里还要肥美的草地,我们的祖宗曾经在那里驻扎过,多少肥羊好马在那里悠闲地吃草,有时候我们往深里挖还能挖到狼的骨骸、羊的牛的断骨,估计那儿是个狼窝,被人发现了,洞炸了,狼没逃出来,和没吃完的羊牛葬在了一起。”   这样不完美,堪称漏洞百出的推论,却令颜潇心底涌起悲哀的情绪,不知是为那莫名其妙埋死在洞穴里的狼,还是为如今已变为荒漠的肥美草原。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聊,还时不时停下来看远处一晃而过的狼影,颜潇还得知,老兵就是出生在草原的老牧民的孩子,是草原母亲亿万儿女中的一个,也是崇拜狼的祖宗最纯正的后代。   老兵巴鲁雅扔给 颜潇一块干粮饼,说:“你先吃,待会儿换你来开,你会开车吧?”   颜潇七手八脚地接住饼,这一块饼比他两个手掌还大,饼表面还能看出些许肉末,颜潇不知道他们平常都吃什么,但在资源如此匮乏的沙漠边想必也不可能怎么吃得好,说不定就这样一个饼还是个把月才能偶尔吃上一两次。   他想还给巴鲁雅,但巴鲁雅就像识破了他的想法似的,说:“这是我出发时营里给我拨的粮,他们知道没来过边境的新兵,是不会提前准备食物,就算有准备,那也不顶饱,你快吃,吃完了顶我,可千万别留着,晚上开车不比白天,可要小心多了。”   颜潇听了,知道再推下去,就显得矫情了,向巴鲁雅道了声谢,便大口嚼起来,原来不止饼表面有肉末,饼里还包着大块的肉,是草原的味道,是热辣辣阳光的味道,光是吃着风干的肉,颜潇就已感觉到草原人的豪迈。   巴鲁雅听着颜潇不绝口的称赞,一直维持着严肃表情的脸此时也咧开了大大的笑,小小的眼睛,笑成了两条线。   他说:“这羊肉是我家养的羊,肉也是我媳妇儿风干的,好吃吧?”   颜潇连连点头,嘴巴不住地嚼着。巴鲁雅又道:“我媳妇儿手艺好着呢,她烤的手把肉、制的奶皮子那简直,你吃过一次绝对以后都吃不下别人做的。”   咽下嘴里的肉,颜潇微微笑着对巴鲁雅说:“那大哥就离不开大嫂了吧?”   巴鲁雅没有说话,却是笑得一脸幸福,眼里流露出浓浓的爱意像是要将一生一世的爱都倾注在里面。颜潇看着巴鲁雅的眼神,一阵恍惚,在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窜入他的脑海,当他想要抓住时,又一晃而过,什么踪迹也不留下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貌似是很重要的事,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这种感觉就像突然把他丢入一片虚空,没有着力点,亦没有能让他抓住的东西。   前半夜是颜潇开车,巴鲁雅坐在旁边紧着时间睡觉,到了时间他像是定了时一般,猛地睁开眼,不输于狼的眼睛在黑暗中逡巡,而后回过头,对颜潇说:“小肖,就在这路边停,别熄灯。”   颜潇也困极了,晚上开车确实比白天要费神得多,很多只在夜间活动的动物都跑了出来,看见车也不躲,瞪着灯笼样的眼睛看着你,它们知道车是不会撞到它们的,因为它们是国家保护动物,撞死一只,判的刑比撞死一个人还严重。   颜潇和巴鲁雅换了位,便靠在放平的座上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过来时,天已大亮,顺着大路往尽头看去,已能看到黄黄的沙,这里的天也没那么蓝,净澈的天空像是被蒙了一层纱,草地看得出来没有之前的肥美,稀稀落落,有些还枯黄了。   颜潇顺着巴鲁雅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深绿草原和漠黄沙漠交界地带,立着好几个行军用的军绿色帐篷。   巴鲁雅说:“正好赶上早饭时间,你有口福了。”   昨晚吃的那一个大饼确实顶饱,但一晚上过去,能量早就用完了,巴鲁雅话音刚落,颜潇的肚子就叫了一声,他早就听说过草原的奶茶最正宗,有最原始的味道。   巴鲁雅也听到了颜潇肚子的叫声,不厚道地哈哈大笑道:“今儿正好牧民送来了今早刚挤出来的鲜奶,还有鲜奶做的奶皮,羊肉泡馍,中午还有牛羊大餐,这可是战士们一月一度的解馋日,你小子倒是赶得巧,刚来就赶上解馋日。”   正如巴鲁雅所说,战士们才吼完嗓子,坐下来还没动嘴呢,他们就到了营地,外围坐着的巡逻战士看见巴鲁雅,便招呼他坐下来一起吃早餐,还有的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兵立马儿站起来,拿了两只碗跑到锅边盛了羊肉馍端给巴鲁雅和颜潇,于是颜潇便也这么顺带着给留了下来。   气氛融洽地吃完这一顿早餐,巴鲁雅带着颜潇到了营长所在的帐篷,汇报了工作,便离开了,颜潇这才知道巴鲁雅不是和他同一个队的,他是活儿最多、但也最为轻松的巡逻队的一员。   营长看着挺严肃,深红色的脸上,挂满了青色的胡茬,但人挺好,亲自带着颜潇在营地里转了一圈。   军营比颜潇想象得要大许多,坐在车上看到的只不过是巡逻队和炊事班的宿舍篷,还有一个专门放各种炊具和做饭的帐篷。帐篷直接在草地上支起来,有大的能住下十几人,也有小的,比如营长和副营长等人的,只住两人还能当办公室用。   转眼来到了炊事班做饭的帐篷,营长率先撩开帘子走了进去,跟里面正挥汗如雨忙着准备中饭的同志问了声好后,便走到角落,指着角落里放着的黑乎乎一团东西,对颜潇说:“拿上这个。”   颜潇忙上前扛起那死沉死沉、像布棒一样的东西,颜潇用手感受了一下,里面有硬硬的支撑架,他瞬间明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营长带着他走回了刚出发的地方,空地上已经支起好几个帐篷,营长带他走到最末端的,指着那一小块空地对他说:“你就住这儿,自个儿支帐篷,会吧?”   营长拍了拍他的肩,笑着威胁道:“要是不会,就自己上草原喂狼去。”   吃完早饭,老兵带着新兵上任务去了,除了领导、后勤的和巡夜的同志,都没有闲待在营地的,有些甚至要在外面待上几天,不过他们今天中午都会回来。   颜潇三下五除二地就搭好了帐篷,这是个能住得下两个人的帐篷,对于颜潇一个人来说是够够的了。   后勤部有过来给他送棉被之类的,看到他这么快速度,也很是惊奇,都向他讨教是怎么做到如此快速的,要知道他们每隔几个月就要迁一次,而每次搬迁都是一个既费时又费力的活儿,要是能有颜潇这样快的搭建速度,能省下不少时间。   颜潇也没有私藏,爽快地把自己在野外战训中学到的搭建技巧告诉了他们。颜潇在学校学的都是特种部队的技能,考核的标准也是按照特种兵的标准制定的,可以说是这里最有特种技能的兵,但技能好归好,总的来说他还只是一个没上过战场的在校生,在这些常年跟极端环境作战的战士中,他还只能算是个新兵。   很快,不远处传来了号声,一对一对的穿着迷彩的战士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营地,在早已准备好的炊灶便站好,一个个站得笔直,就算他们饿得要命、馋得要死,眼睛恨不得都飞进锅里,他们还是站得笔直,静等着队长下唱歌的命令。   等到每个队都吼完了嗓子,整整齐齐地坐下,像饿狼一样扑向锅里的肉食时,营长才姗姗来迟,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军装的人,是很普通的新兵军装,颜潇来时也是穿的这样的衣服。   颜潇不由多看了两眼,营里的军人是不会穿军装的,而且还是最低等级的士兵军服,没想到还有人会跟自己一样选择这种寸草不生的地方当做第一次实习地。   正想着,营长便朝他招招手,颜潇走过去后,营长便大声地跟全营人介绍新来的两名特种战士,这一场是接风宴,也是他们开始挑战前的营养餐。   吃完饭后,颜潇回到帐篷里,刚坐下,余光一瞥,本应只有自己一人的帐篷,不知何时竟又多了一人,营里不准喝酒,所以也不会出现有人喝醉了走错帐篷的情况,再定睛一瞧,嘿,那不就是今天刚来的新兵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请假一天,后续会补回来的,周日恢复更新。 这是一个新的阶段,也是这一卷最后一个阶段,前面其实很多谜都解开了,还剩下一些将会在这里找到答案,小可爱可能会问,看到这里到底和题目有什么关系呢? 作者只能说,可能只有等到这一卷完,您才能得到答案了。 当然,有一些正文里没有写到的,作者将会在后记里解释,包括作者写文时的一些想法,如果小可爱们还有什么疑惑,欢迎留言,感谢大家对作者菌的支持! 再悄咪咪告诉你们,这篇文完结后,作者菌要改名啦!作者菌开了一个“动物研究院”,虽然“小动物们”现在还没有长大,如果你喜欢、或者好奇这些“小动物”的话,记得点进研究院(作者专栏)看看哦~ 第82章 chapter 81   颜潇静静地看了那人一会儿,以屁股为中心往后一转,底儿带着黄沙的军鞋“啪”地一声踩在帐篷里,那人的军装外套已经被脱掉了,他只穿着白衬衣和军裤坐在帐篷靠里的角落,一条腿蜷曲着平放在地上,另一条腿弯曲地立着,膝盖上还随意地架着一条手臂,昏暗的帐篷内也没影响他气势的散发,仿佛他才是这个帐篷的主人,而颜潇则是那个误入的。   饭前营长介绍过,这人好像是叫严郎,他和颜潇不一样,在来这里之前他已经在部队待过两三年了,虽然他已不是新兵,但对于草原来说,他依旧是什么也不懂的新兵。   对方长得不咋地,在这糙汉群里只能算中等水平,而且也没有糙汉们的虎背熊腰,不过身材看起来倒是不错,他的气势太强,颜潇没法压过人家,索性放松了身体,直接放出了痞气,抬高脸眯起眼说:“兄弟,招呼都不打就进人帐篷,不太好吧?”一个帐篷就像一间宿舍,虽说帐篷没有门锁,士兵们也没那么讲究经常窜来窜去,但也还是在帐篷里有人的时候。   严郎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帐篷便“哗哗”一通响,像是有人在外面敲门似的敲着帐篷外罩着的布。   颜潇探出个头,便见营长一手插着腰,另一只手抬起停在离帐篷幕布几厘米的地方,显然刚刚敲布的人就是他。   营长见了颜潇,收回手插着腰,被太阳晒得皱成一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说:“在呢,正好找你。”   颜潇在看到营长的那一刻便钻了出来,他笔直地立在营长面前,大声喊道:“报告!请长官指示。”   营长被他这一手搞得有些懵,片刻,拍了拍颜潇的肩,说:“在草原上,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   “是。”   营长的脸色莫名地有些不好,但他的语气还是尽量和蔼道:“刚没找到你,忘了跟你说,这漠北地儿虽大,但咱营里用地也有限,你也看到了再加个帐篷就拥挤,这样,那双人的帐篷你一人住着也宽敞,新来的严郎同志和你同住,没意见吧?”   “报告,严郎同志已经在里面了。”人都在里面了,我能怎样?   营长又笑起来,拍拍颜潇,极为欣赏地看着他,说:“就知道你小子明事理,名校出来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加油,好好干!”   颜潇默默地站在原地,直到营长的身影钻进不远处的一顶帐篷不见了才转身,刚转过身正对上站在帐篷门口的人,颜潇抬起头,入眼的是一对好看的眼睛,平平无奇的脸上,竟有一对迷人眼睛,这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啊。   颜潇不由多看了两眼,直到那人终于不再沉默,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不欢迎我?”   颜潇被问得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欢迎他?如果没有他,颜潇就能一个人享受宽敞的帐篷,还能有更多的自由空间,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找线索,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师父真的和漠北有关,他也没法确定师父和那伙人的关系。   那伙人无疑是和他对立的,但他无法对师父定位,在他印象中的师父,是对他最好的人,但根据后来的调查结果,师父和那伙人的联系似乎很密切。   颜潇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一个简单的疑问也能说得像质问,颜潇挺着胸膛走过去,停在严郎面前,同时举起一只拳作击拳状,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肖远,欢迎你住进我的帐篷。”   严郎静静地看着颜潇,他的眼神极具穿透力,像是要把颜潇整个看穿,就在颜潇以为对方不领情准备收回拳头时,对方突然出拳,重重地和颜潇的拳撞在一起,说:“严郎。”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产生化学反应,便先后钻进了帐篷,严郎依旧回到那个角落,以同样的坐姿坐好,颜潇则蹬了脚上的鞋,当着室友的面脱光身上的衣服,换上舒服的作训服,两手撑地开始做起了每天的训练任务。   直到颜潇做完了一整套动作,严郎还坐在原地,连姿势都没换一个,颜潇翻了个身,喘着气仰面坐在地上,看向严郎,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没话找话道:“你什么时候去巡逻?”能进入沙漠特战队的,都是经过特种训练,他们现在最要紧的不是特种兵那套技能,而是对这漠北环境的了解,能最全面、最快速了解的也就跟着巡逻队巡逻了。   “晚上。”   “上夜还是下夜?”   “上夜。”   “我也是在上夜,你是跟着哪个巡逻队的?”   “二连。”   “……”颜潇没辙了,这天他实在没法聊下去,踢一脚蹦出一个屁,而且永远只有两个字,颜潇知道了这是一个比他还不会跟人聊天的人。   严郎神游般一动不动地坐着,颜潇不知道他以这样的状态一个人待了多久,貌似从他在这个帐篷里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这样的状态,仿佛游离于人世之外,但对他问的话,对方又能对答如流,颜潇摇摇头,决计不再纠结。   他捞过整整齐齐叠放在被子上的特制作训服,漠北气候极端,紫外线强度比别的地区高,风沙多且气候干燥,漠北特制的训练服就是为驻守漠北的军士们打造的,颜潇在原作训服表面套上特制作战服,再穿上鞋子,对还坐在角落的人,说:“我出去转转,你去不去?”   严郎被颜潇的声音惊醒,他点了点头,站起来就跟颜潇走,他没有换特制作战服,甚至都没有穿上外套,只着单件衬衣便和颜潇走在满天风沙的草原与沙漠交界。   两人刚出门,便遇上巴鲁雅,他一见着颜潇,就露出大大的笑,朝颜潇大招着手,生怕他看不见似的。   颜潇见着巴鲁雅也很高兴,这是他来到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两人都爱狼,一个对草原有着深厚的了解,一个对草原的神秘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心。颜潇大步迎上去,笑着和巴鲁雅打招呼道:“大哥,你怎么来啦?”   巴鲁雅见到他也很开心,问:“怎么样?这儿住着还成吧?你们这儿对着个大缺口,晚上睡觉可别太死,小心进了狼肚里头还不知道。”   颜潇和巴鲁雅笑了几声,问道:“狼不是怕人?怎么军营里也敢来?”   巴鲁雅不说破,只道:“你看它敢不敢。哎,晚上要跟着我们巡逻,知道不?”   颜潇点点头,有些惊喜道:“没想到第一次巡逻就是跟着大哥,那我一点也不怕啦。”   巴鲁雅大笑着,顺手递给颜潇一张纸,说:“要准备的东西和注意事项都在上面了,你们好好准备,吃完晚饭就出发。哎,你们出来是要去哪儿吗?”   颜潇扫了一眼内容,将纸张折了两折塞进上衣口袋里,说:“趁时间还早,我们先出去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   巴鲁雅说:“那也好,别走太远,上营长那儿领两把枪随身带着,遇着危险好有个反击。”   两人谢过巴鲁雅的忠告,一起到营长的帐篷里去,领了两把枪,严郎还被勒令着换了身作训服。   营长念在他们刚来,特地给了他们一天时间适应,现在世界各地都已经被智能化包围,再难找到这样一个坚持用着原始方式生活的地方,要想从现代化城市的生活过渡到原始生活,可不是单单提高动手能力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意识,是能够在原始情境下生存下来的意识。   出了军营,就是一大片的无人区,这儿的地表绿草与黄沙交织,草不像草原深处肥美营养的草,那是又硬又干的草茬,牛羊吃了不长膘,牧民们也不喜欢在这里驻扎,黄沙是从沙漠吹过来的,又细又软。   颜潇和严郎登上离军营不远处的小山坡,山坡不高,眼看三两步就能走到山顶,实际上两人却是花了好一番功夫,坡上密密麻麻地布着獭子洞。   颜潇好奇,趴在一个洞口往里瞧,地下阴冷的气息混着洞里的黑暗扑面而来,除了黑,颜潇什么也看不见,他有些失望地站起来,不提防撞上站在身后的严郎,严郎被他撞得向后退一步,山坡上密密麻麻地布着洞,不巧严郎正好一脚踩进洞里,整个身体往后倒去。   颜潇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拉他,可他忘了这是在没有着力点海有些倾斜的山坡上,他抓住严郎的手,非但没有阻止严郎后倒的趋势,反而将自己也搭了进去,两人抱着在斜坡上滚了好几圈,最后是严郎将枪插进一个獭子洞里,阻止了两人继续下滚。   颜潇收回抱着严郎的双手,撑起身体刚要站起来,又被严郎宽大的手掌一把压下了头,颜潇疑惑地转头看他。   严郎没有说话,用压着颜潇头的手指了指前方,颜潇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平地上“长出”一个獭子头,獭子黑黝黝的眼睛正警惕地瞅着他们,只要他们一有什么动作,就立刻钻回洞里。   颜潇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他想看看这个獭子后面会怎么样,接着忽听“噗”地一声,獭子头从地上消失了,快得颜潇都没看见它是怎么不见的,一眨眼就没了。   颜潇转过头,责备地看着严郎,严郎也是趴着的,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枪抱在胸前,枪口正对着獭子的方向。   严郎没有理会颜潇,他眼睛依旧盯着前方,就像躲在草丛里的猎食者,一击不得手没关系,它还能等第二次,他的眼神不知怎地让颜潇想起了巴鲁雅说的草原狼。   颜潇没有打断严郎,静静地待在一旁,也看向前方,很快离他们较远的地方又出现了一个獭子头,还是刚才那只,颜潇看见那只獭子头部正中央有一撮黑色的毛,很是显眼,如果不是每一只头上都这样,就一定是刚才那只了。   几乎在獭子刚露出脑袋的同时,“噗”地一声响起,獭子又消失了,颜潇不知道严郎打中了没,他心痒痒又不敢过去看,怕其实没打中,他一过去又把獭子吓跑了,他们要是打中了一只獭子,就又能吃一顿肉,听巴鲁雅说,没有牛羊肉吃的时候,獭子就是他们肉食的一大来源。   严郎没有继续趴着,他抓着颜潇的胳膊,两人一起站起来,接着严郎将手里的枪挂在身后,对颜潇说:“过去看看。”   颜潇有些激动,问:“打着了?”   回答颜潇的是快要吹散在风中的“嗯”,以及严郎的刚劲有力的背影,但颜潇毫不在意,他忙快跑几步赶上严郎。   严郎听到颜潇的脚步声,停下来,转过身,皱着眉看着颜潇脚下,说:“不要跑。”   草原太空旷,他的声音太低沉,颜潇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回问了一句,严郎大声说:“地上很多洞,不要跑。”   这是颜潇听过的严郎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他以为严郎是一个很冷漠很自我的人,没想到他也有如此暖心的时候。   颜潇灵巧的躲过地上的坑坑洼洼跳到严郎身边,期间颜潇也不错过严郎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不过那人脸上除了皱眉这一个带着情绪的动作外,没有其他任何情绪的表达。   颜潇一边走一边找,但每个洞除了大小的区别外,几乎一模一样,里面也是黑洞洞的,根本看不见是不是有獭子在里面。   颜潇在前面走着,严郎跟在他身后,突然严郎拉了一下颜潇,指着左方离他们一米远的洞,颜潇瞬间就知道了严郎的意思,被打伤的獭子应该就在那个洞里。   两人走过去,颜潇率先蹲下来往里瞧,但什么也看不见,他的手刚伸进洞口,却被旁边的一只大手截住了,严郎一手抓着颜潇的胳膊另一只手伸进洞里,很快洞里就传来一阵“吱吱吱”的叫声,貌似经过一场大战,“吱吱吱”的声音还在继续,但严郎的手已经往回收了。   颜潇瞪大了眼睛,看着严郎从洞里不止拖出一只死獭子,还掏出一只活獭子,活的那只要比死的小上一些。   活獭子在不停地挣扎,但它被严郎一只手和死獭子捏在一起,能动但挣脱不开,只能绝望地“吱吱吱”乱叫。   颜潇不敢相信,这是人一只手和獭子战争的结果,虽说獭子不伤人,但那只是说它们不会主动跑出来伤人,人都欺负到头上了它能不反抗吗?兔子急了都咬人,何况这个在草原上要面对狡猾大狼的獭子。   严郎回头正看见颜潇期待地看着他手的眼神,斟酌了一会儿,将死獭子拖出来,递给颜潇。   颜潇接过他递过来的死獭子,但眼睛还落在活獭子身上。不过严郎没有满足他,捏了捏活獭子的身体,又引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吱吱”声,说:“这獭子性子野,会咬人的,等它不咬人了再给你。” 第83章 chapter 82   当晚,颜潇和严郎没有回去营地吃晚餐,他们坐在纯天然的草地上,吃着纯天然的火烤出来的纯天然獭子肉。   大獭子真像巴鲁雅说的那样,又大又肥,两个成年人吃完一只就已感觉很满足,颜潇虽然跟着师父走过很多地方,师父的手艺也很好,他吃过的天下美食数不胜数,但从未吃过这样美味的獭子肉,也没有一种烤肉有这样的特色。   大獭子填饱了两人的肚子,也算是无形中保护了小獭子,使它免遭毒手。严郎说等小獭子不咬人了再给他,颜潇还以为严郎打算带回营里跟小獭子同吃同睡,刚想等过几天严郎被折磨得要煮了小獭子时,好好笑话他一番。   没想到,才刚过一会儿,严郎便接过他手里的死獭子,同时一个小一号的獭子塞进了他手里,这时他才发现,小獭子没有再“吱吱吱”地乱叫一通,而是乖顺地趴伏在他手上,虽然贴近手心的獭子心脏还能明显感觉到剧烈的跳动,但小獭子就像被使了定身咒一般,待在他手上一动不动。   颜潇甚是惊奇,像摸小兔子那样顺着獭子有些粗糙的毛发,跃跃欲试地问严郎是怎么做到的,但严郎就像被酷哥附体了一般,踏着大步在沙草地上前行,良久才吐出两个字,道:“秘密。”   他们最后还是把小獭子放回去了,他们打死的是一只雄獭子,估摸这只小獭子是跟着大獭子出来觅食的,只是这只大獭子阅历不够丰富,想把两个大活人当猴耍,结果反而使自己丧了命,希望这只小獭子受到教训,遇着比它大的动物躲开些,说不定能比它爸活得久些。   回到了营地,颜潇才想起巴鲁雅给他的那张纸,忙从上衣兜里掏出来已经皱巴巴的纸,展开摊在严郎面前。   严郎什么都没说,撩开帐篷的帘子走进去,从不知道什么角落拿出来两套完整的装备,颜潇惊讶的看着他,接过装备后,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研究,道:“里面什么时候有的这些东西?我怎么不知道?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严郎熟练地解开装备的锁扣,穿戴在身上,其专注度,不亚于在穿一件多么贵重的礼服,穿好了才看向颜潇,道:“营长拿过来的,当时你不在。”   两人一同经历的一场惊心动魄的狩猎,还在野外享受了一顿美食,关系也亲近了些,不似刚认识时那样生疏冷漠,严郎的话也多了些,不再是两个字的回答,虽然回答得还是很简短。   颜潇发现,严郎并不是不会聊天,而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不愿多说话,他有很多时候都在神游,但又能无缝接入和颜潇的谈话,他似乎对草原、对沙漠很了解,了解那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好像什么都不会逃出他的掌控。   颜潇知道打探别人的隐私不好,但他职业的敏感让他没有办法容忍自己身边有个潜在的威胁,他曾有意无意地问过严郎,但原本聊得挺好的严郎突然住了嘴,眼神里有些茫然,又有些失落,最后又重归一开始的淡漠,仿佛刚刚情绪的复杂变幻只是颜潇的错觉而已。   两人来到和巴鲁雅约定的地方,巡逻队已经集结完毕,正在做最后的整装,巴鲁雅看到他们,忙招招手让他们过来。   颜潇小跑着过去,立正喊了声报告。巴鲁雅当着大伙儿的面,给他们重复了一遍巡逻的纪律和注意事项,军队是有纪律性的,即使在偏远的沙漠,这纪律也未有过一丝一毫的松弛,甚至比之其他更为和平地区的军队来说,更为严明,他们的巡逻也不是撑撑场子、做做面子,他们是带着职责巡逻的,身上扛着的担子,是整个营的安危,是整个国的安居乐业。   两人的主要任务就是跟在巡逻队伍后面学习、观察,也许他们在特种兵的要求上,已经是合格的战士了,但在这黄绿交界的地带,他们甚至连一个巡逻兵都算不上。   两人跟在巡逻队后面,翻过一座座小山坡,脚下踩着的地,已经不是带着黄沙的草原,而是散发着白日余温的沙漠。   这时,不知是谁的手电光闪了闪,巴鲁雅带着颜潇两人赶过去。沙漠、草原地带,空旷且风也大,喊话不一定能听得见,但在黑暗中光是一定能被及时注意到的,所以在沙漠草原巡逻时,手电是不可或缺的一大重要的通讯工具,比终端还重要得多。   三人走过去,便见一人站着,另一人正单腿跪在地上轻轻地往两边拨沙子,颜潇刚想走过去,却被巴鲁雅一把拉住,重新拨回后方,自己则蹲下,紧紧地盯着那人手上的动作。巴鲁雅什么也没说,但颜潇却感觉到了不同寻常,事情或许比他们想的要复杂。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但他们都没有靠近那一站一跪的两人,站在一定距离外,从上方看去,就像用圆规画了个大大的圆,所有人都点亮了自己的手电,一起为中间的两人照明,整个过程没有人说话,但动作却出奇地默契。   那人不停的用手往两边拨开沙子,借着灯光颜潇看见了有人脑袋大小的金属外壳,椭圆形状,还有一半埋在沙里,颜潇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是专门用于沙漠作战的、令在沙漠中行走的人和动物闻风丧胆的沙雷。   沙雷本身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和大量的沙子放在一起,就成了在沙漠里夺人性命最厉害的武器。沙雷由压力触发,人踩在上面就不能移动了,脚一挪开,沙雷马上就会被引爆,随着爆炸冲力而起的黄沙便会将人团团围起,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沙子颗粒,于瞬息间变身枪□□出的子弹,射入人眼里、鼻里……无孔不入,皮肤上被射穿的密密麻麻小孔不断往外冒着血,不止皮肤在冒血,被保护在身体里的重要器官也在冒血。   跪在沙雷上面就像跪在无数□□口上面,拨沙子的人双手颤抖,有些无助地望向巴鲁雅,巴鲁雅的神情比一开始发现有沙雷时还严肃上几分,并非他们没有经验,相反在巡逻过程中遇到脚踩沙雷的情况大大的有,他们早已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拆除,但那都是正常如拳头大小的沙雷,还从未见到过这么大一个。   拳头大小的沙雷尚能掀起方圆百米的黄沙,而这个这么大的,说不定连营地也会受到波及。巴鲁雅脸色变了变,抓起手上的对讲机,吩咐所有人往后退,尽可能躲到安全的地方去,说完,转向颜潇和严郎,让他们跟紧队伍不要失散了。   颜潇有些急,这么大的沙雷很少见,他也只是在虚拟机里遇到过,当时他以为大沙雷和小沙雷的拆除方法是一样的,但事实打了他一巴掌,连胜几场的记录就在那一次被打破了,当他被虚拟机丢回现实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从那次被大沙雷“炸死”后,他就没有再遇到过大沙雷,请教了研究沙雷的老师,也没能研究出拆除大沙雷的正确方法,很多人就连听都没听过有大沙雷这种东西,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大沙雷的正确拆除方法。   颜潇忙上前两步拉住巴鲁雅,说:“大哥,大沙雷的拆除办法和小沙雷不一样!”   巴鲁雅回头看着颜潇,抿成一条线的唇吐出几个字,他说:“我知道。”   颜潇在巴鲁雅坚定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痛楚,不过稍瞬即逝,他愣愣地任巴鲁雅拨开他的手,直到听见巴鲁雅的一声大喝才惊醒过来。这时巴鲁雅已经走出好几米,他身边跟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比之强壮的草原人丝毫不逊色。而巴鲁雅正朝着那人大喝,让他滚回去。   颜潇发现原本应该站在自己身后的严郎,不知什么时候竟跑到了巴鲁雅身边,他面对巴鲁雅的呵斥依旧方寸不乱,遇着巴鲁雅的阻拦依然大跨步往前迈。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对巴鲁雅说:“我能拆除大沙雷,不伤一人。”   巴鲁雅听到这话,迟疑了片刻,放弃阻拦严郎,跟上他的步伐向那两人走去。不过刚走了几步,严郎又一次停下来,和巴鲁雅说了两句话。   由于距离的原因,颜潇并没有听见严郎到底说了什么,只看见巴鲁雅在和严郎说完话后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看了片刻,最终返身向颜潇走来。   颜潇见巴鲁雅走来,忙站直了身,大喊道:“报告!我请求加入拆除大沙雷的队伍。”   巴鲁雅皱着眉,一脸不耐地看着他,说:“你去凑什么热闹,不准去!跟我去山后待着。”   说完生怕颜潇不听话似的,抓着颜潇的肩向远处的藏身地走去。颜潇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巴鲁雅爪下挣脱出来,默默落后几步,而后趁巴鲁雅不注意,回身跑向严郎。   巴鲁雅找颜潇说话,才发现只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他紧忙回过头,看见颜潇正艰难地跑向严郎,他气急败坏地大喊一声。   巴鲁雅的喊声传进严郎耳里,他回过头,便见颜潇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他跑来,那一瞬间,在他眼里存在多时的迷雾突然被清风吹开了般,他看着艰难地跑向自己的人,在对方到自己跟前时,伸出手扶了一把。   颜潇站定后回过头,看见巴鲁雅正气得跳脚,便抬起一条胳膊朝他挥了挥,示意他自己去藏身地。   然而作为有担当的草原男人,巴鲁雅怎么会撇下队友自己逃命呢?他也抬步,远远地跟在两人后面。   两人到大沙雷旁时,跪着的人已经满头大汗,跪在大沙雷上的腿微微发抖,好像下一刻就要撑不住放开。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颜潇认出他就是今天早上端羊肉泡馍的人。他面无血色,眼神里有掩不住的惊慌,虽然他很努力地给自己打气,但与生俱来的遇到危险时害怕的情绪,将他完完全全吞没。   旁边站着的是稍微年长的人,他看着颜潇和严郎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他拦住了严郎,眼神犀利地看着严郎说:“不懂就别捣乱,这可不是普通的沙雷。”   严郎不愿跟这人费口舌,眼看踩着沙雷的人就要撑不住了,再跟无关的人耗下去,他们全都会死在这儿。严郎冷漠地看他一眼,抬起手放在他肩和手相接的位置,将他连人带脚下的沙移到一旁,而后拍了拍手径自走到跪着的那人旁蹲下。   颜潇和那企图阻拦严郎的人都被他这一手惊着了,一个人的力气要有多大才能把一个强壮的草原成年男子,像移一只水杯那样移走。   颜潇只愣了一会儿,便快速反应过来,严郎给他的惊吓已经很多了,不差这一个,相比起来大沙雷的正确拆除方法更吸引他。   很奇怪,他不清楚严郎的来历,不清楚他的实力,只是和他在一起待过半天。但当严郎说能拆除大沙雷的时候,他却毫无保留地相信了,他想过严郎可能只是狂妄、只是想表现一下自己,如果自己跟上去,严郎大话被拆穿的时候,也就是他葬身沙漠的时候。可是他还是过来了,他潜意识里,已经把这一个可能消除了,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颜潇弯腰站在严郎侧后方,能清楚地看到严郎拆沙雷的动作,他的双手很好看,拨开沙子的动作也很好看,就像舞台上的沙画表演一样,他仿佛不是在一个地球上最荒芜的地上拆除可怖的武器,而是在最大的舞台上,抚摸那最粗杂、也最细致的黄沙。   严郎拨开了沙雷周围的沙子,露出了沙雷的原貌,他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小刀,就着颜潇给他打的手电光,小心翼翼地撬着沙雷底部。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住了,不知是太过紧张忘了呼吸,还是全身细胞都期待着接下来的会发生什么,以致停下了生化反应。   严郎集着所有人目光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他抬起头,额头的细汗反射着手电的微光,他看着那跪着的人,说:“大沙雷没办法完全消爆,只能减小伤害,待会我说跳的时候,你能跳多远就跳多远,像正规躲避爆炸那样就行。”   见那人点头后,又转向在场的其他人,说:“你们躲开些吧。”   巴鲁雅和那个阻止严郎的人都听从地退开了,但颜潇没有走,严郎也没有管他,一心一意将剩下的动作完成得完美无缺。   “跳!”   一声令下,跪着的人发挥出已经麻了的腿最大的力量,向后跳去。严郎在声音落下的那一刻,便飞一般跳起,转身将颜潇扑倒在地。 第84章 chapter 83   铺满夜空的黄沙渐渐沉寂,大颗粒像雨点般落回沙堆里,只余那细腻如尘埃的漂浮在空中,随着远处来的风,一起飘到更远的地方去。   颜潇睁开了眼,入目一片黑暗,鼻间充斥着熟悉又陌生的气味,他有些呼吸困难,试着动了动四肢,也无法自由活动。他拼命大吸了几口气,当为数不多的氧气送到大脑时,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处境――被一座“大山”压在下面。   颜潇推了推“大山”,“大山”纹丝不动,他的手被牢牢禁锢着,无法掀开身上的人,也无法撑坐起来,他觉得几千年前的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一定和现在的自己一样绝望,一身高绝的法术武艺又如何,没有施展的空间,也只能等着身上的山醒过来自己走开。   身上的人动了动,禁锢着颜潇身体的力道松了些,他微微撑起身,茫然地往四周望了望,最后才低下头看着颜潇。   颜潇也在回望他,他等着对方一放松力道立刻掀翻对方的动作,在看到那双纯黑的眼睛时,生生顿了下来,他的小狼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黑得发亮,黑得纯净,就像山中刚从泉眼里流出的泉水,清澈透亮,纯净自然,仿佛碰一下都会觉得被污染了似的。   他的眼睛很漂亮,颜潇不止一次觉得严郎的眼睛很好看,而且这样的眼睛不应该存在于如此普通的脸上,如果让他说怎样的脸才能配得上这双眼,他又想不出来,总之就不应该和平凡、让人看一眼就能忘记的脸放在一起。   严郎盯着颜潇看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始起身,但他忘了手下撑着的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松软的沙子,是空隙极大、流动的沙子,他的手肘刚伸直,沙子受力往旁边散开,他的手毫无防备地陷入了沙堆里。   颜潇刚撑起来一点儿,“大山”有一次猛地压下来,将他重重地又压回地面,背部撞到硌人的沙床上,还没等他叫出声来,唇上一热,柔软的触感将他准备脱口而出的呻/吟生生压了回去。   两人愣在了这个姿势,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面对对方。颜潇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轻轻地扫在自己脸上,像是一把小刷子轻轻地挠着他的心,两人的胸膛紧贴着,都能感觉到对方剧烈跳动的心脏,这个时候,颜潇才有这人是活生生的感觉。   颜潇从来不喜欢和别人有过多的接触,就连他师父也没法他有多的肢体接触,在和别人PK时,他都是能用巧劲儿取胜,就绝不会和别人接触。他接受华樊的告白后,华樊情不自禁给他的拥抱,他也是努力压下心里的不适,才勉强忍住没有当即推开他。   然而,现在的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颜潇皱了皱眉,他不相信师父花了十几年都没能改正过来的习惯,会在来到沙漠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被完全扭转,还是因为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厌恶感情还没来得及发挥出来。   颜潇轻轻张开了唇,伸出舌头,撬开了对方的唇,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身上人突然双手环着他的腰,呆愣的舌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开始攻城略地,双舌交缠、气息交融,不分彼此。   颜潇想要退出已经来不及了,是他先挑起的,可他却被对方带上了高潮,那一刻就像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地,他仿佛看到了两个交缠的人影,待他想要看清人影时,场景又一换,他看见两个人手牵手走在光影交织的树林里,他仍然看不清是什么人,但能确定是两个男人,两人身材高挑,看起来很是般配。   “那边有人!”   “他们在那里!他们在那里!”   纷乱的叫声打断了两人短暂的交汇,颜潇感觉柔软的双唇离开了,一瞬间他竟有些不舍,他开始可怜自己,可怜自己还是个单身汉。身上一空,他睁开眼看时,严郎已经起了身,正半跪在他身边,见他看过来,便伸出一只手,想要将颜潇拉起来。   颜潇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双腿曲起在往下一蹬沙地,鲤鱼打挺般跳了起来,整个动作干脆潇洒,他的目光在沙地上扫了一圈,而后径直向巴鲁雅躺着的方向走去。   严郎讪讪的收回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看着颜潇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一点,也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走过去,但脚步不似平常时那般稳重有序,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时他的脚步和他心是一般乱。   所有人都只是受了点轻微的伤,除了那位跪在沙雷上的青年腿部有些僵硬并且心理受到些许伤害外,其他人的伤都不碍事,休息了一会儿,便走上了回程。   撤退到了安全地带的人轮流背着那位青年,巴鲁雅和阻拦严郎的人被众人簇拥着,颜潇和严郎落后众人走在最后面。   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有提刚才的事,但也没有像来时那般偶尔聊上几句,他们之间又回到了一开始那般疏离而冷漠,之前建立起来的友谊经过刚才的事后,又一瞬间回到了原点,甚至在原点上又加了条鸿沟。   先行撤退的人,一部分先回了营地打报告请求支援,所以他们回到离营地不到一公里的时候,便遇到了赶来支援的队伍,其中有几人手里还拎着救援箱。   支援的人一见到他们,便快速赶过来,拉开手里的担架放在沙地上,一个帽子上别着红十字章的人,快走几步过来,蹲着为伤员简单处理了伤口,才让剩下几人扛着他回去。   走了一长段路,又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战斗”,颜潇早已身心俱疲,他率先爬进帐篷,顺手拉开了帐篷的灯,一转身正好看见严郎弯腰进来,严郎的身高比帐篷门的高度要高上一些,每次进帐篷都要微微弯下腰才能进得来。   颜潇一转身便看见严郎弯腰时脸上一闪而过的扭曲,虽然只是微微地脸部抽搐,颜潇还是注意到了。严郎的身手比他的只会更好,弯个腰而已,不至于像要了他命似的,除非……   “你是不是受伤了?”   严郎抬眼看向颜潇,像是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身体顿在两片帘子中。   颜潇又问了一遍:“你背上是不是受伤了?”   严郎摆摆手,淡淡地道:“没事。”而后松开撩帘子的手,钻了进来。   虽然他努力地把弯腰进来的动作做得无比自然,颜潇还是看出了他肌肉的僵硬和动作间的阻滞。   颜潇皱了皱眉,起身走了过去,对他说:“让我看看。”   严郎没有理颜潇,就连看也没看他一眼,脱力般在自己的床位上坐下,说:“你累了,去睡吧,我真没事,这点小伤明天就好了。”   颜潇当然不信他的话,身体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颜潇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会失灵,那么就只有严郎撒谎这一个解释了,他直直地站在严郎面前,定定地看着他一动不动,颇有不看一看求证绝不罢休的架势。   严郎拿这样倔强的颜潇毫无办法,只得认命地叹了口气,开始脱掉身上的作训服,但他刚脱了外套,颜潇便嫌他动作慢,直接自己上手,掖开了第二层衣服。    其实不用掖开他也猜到了,第二层衣服上布着密密麻麻的口子,贴身那一层衣物更是惨不忍睹,如果衣服不是深色的,他看到的就会是一片血肉模糊,借着帐篷里昏暗的光,颜潇还能看见背上一些肉已经翻了起来。   他早该想到,巴鲁雅隔那么远,他背上的伤都像用小刀割的那样,更何况严郎还隔得那么近。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严郎就能跳得更远,也就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了,说到底,他受这么重的伤都是因为自己。   颜潇放下衣服,拉着严郎的手猛地站起来,严郎对他突如其来的一手没有任何防备,背上的伤被扯得一疼,忍不住闷哼出声。   颜潇听到他的身影,才发觉自己太粗鲁了,忙扶着他慢慢直起身来,但手还抓着他的手腕没有放开,颜潇就这么拉着严郎向军医的帐篷走去。   颜潇敲了敲帐篷的布,不一会儿,一个袖子上别着红十字袖章的人迎了出来,这时他的头上没有戴帽子,呆呆的发型和熟悉的五官一同暴露在颜潇面前。   颜潇将这明显黑了个色的人在脑海里比对了半天,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把严郎带进去看病。   军医看见他们俩折返回来有些疑惑,但医者父母心,他还是耐心地问道:“怎么?有哪儿不舒服吗?”   颜潇将严郎拉到床边坐下,严郎显然对看病这件事很不熟悉,坐在病床上有些急促,颜潇撩开严郎背后的衣服,对军医说:“他后背受伤了。”   军医以为只是小伤,没想到走过来看到如此血腥的一幕,惊道:“刚刚怎么不早说,如果感染了怎么办?这儿可不比别处,感染试剂很贵的,要是厉害的病毒,送出去治疗都来不及,嫌命大是不是?”   军医一直叨叨叨,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娴熟地将后背贴身的衣服剪开,好几种药水轮流清洗,颜潇看着药瓶上的名字,还有严郎裸露在外的肉,感觉后背一阵发疼,但严郎就坐在那儿一声不吭,脸上也没有痛苦的表情,仿佛被上药的不是他。   严郎看着颜潇,突然唇角上扬,扯了扯他的袖子,说:“我不疼,别担心 。”   颜潇看着他的唇,便觉得脸上一阵发热,他甩开严郎的手,说:“谁担心了?要不是看在你替我挡了的份上,谁理你,疼死算了。”   严郎被甩开也没有生气,依旧微微笑着看他,眼里颜潇傲娇的表情是那么的可爱,他忍不住想要亲一口,但他知道他不能太着急了,今天的意外之喜足够让他回味好几天。   颜潇撬开他唇的时候,他别提有多惊喜,但随之而来又一阵心酸涌上心头,他莫名地有些不爽,而他的这点不爽被随之而来的,羞涩的舌撩得无处遁形。   “好了。”安静的帐篷内,军医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凝滞已久的空气,军医松了一口气,直起身,边收拾药瓶边说:“他的伤那么重,按理来说是要在这里住一夜的,你有没有伤?没有就先回去吧。”   军医声音落下好久,帐篷里都没有任何动静,他疑惑地抬头向颜潇看去,发现颜潇不但没有听他的话离开,反而一个劲儿盯着他,眼神略微奇怪。   颜潇见他看过来,便道:“我不能留在这儿吗?”   军医眨了眨眼,没理解颜潇这么问的意思,问道:“你留在这儿,我去你们帐篷住?”   颜潇也觉出了这话问得有些奇怪,想解释,又不知说些什么,最后只说:“不是,我……”   严郎闷笑了声,将外套披在身上,打断道:“不用了,我没事,我们回去吧,多谢你了医生。”   说完,也不等颜潇反应过来,抓着他的手臂,向门外走去。   军医没有阻止他们,只在后面“哎”了两声,说:“你们注意点儿啊,小心感染!”   后面那一嗓子吼得巨响,像是要让全营的人都听到似的,直到放下的帘子挡住了两人的身影,军医才坏笑着低下头,收拾药剂的速度比颜潇等人在时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之前天色昏暗,再加上军医带着帽子,颜潇并没有认出他来,刚刚一看,颜潇确定自己一定见过他,但刚才关注点一直在严郎身上,并没有空仔细回想,一路帐篷的路上,才得以想起,但那个人并没有看出有学过医的迹象,而且他不是拿了三级能量石鉴定师证吗?   直到进帐篷的时候,颜潇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正被人抓着,而且还貌似抓了一路,想到他们走出门之前,军医喊的那句话,颜潇刚冷静下的脸,又一次涌上了潮红。美女在前尚能面不改色的颜潇,竟在十分钟内脸红了几次,简直创了历史高点。   颜潇看着前面的人,黑暗中只能看到他身材的大致轮廓,颜潇这才发现,严郎不止眼睛好看,身材也极为令人羡慕,应该说,除了脸不和人意外,其他都极为吸引人,这么一想,颜潇觉得自己好像也不吃亏,毕竟手感真的是挺好。   一整晚,颜潇都没睡好,一方面是想着军医的真实身份,另一方面是因为军医说这个时候是感染最可能的阶段,要时刻关注着他有没有发烧,一旦发烧就要马上采取措施。于是颜潇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碰碰严郎的额头,他们虽然睡在同一个帐篷里,但两人的铺位还是隔了一段距离,颜潇这么走来走去挺不方便,还可能把严郎吵醒,索性便躺在了严郎身边,一伸手就能感知到温度。   许是觉得严郎在自己身边,一有什么情况自己立刻就能感觉到,不用太过担心,颜潇终于睡了过去,但他极强的生物钟还是让他在同往常一样的时间醒了过来。   颜潇没有立刻起来,因为他发现,原本背对着自己睡的严郎不知什么时候将自己搂在了怀里,自己也从床铺边睡到了中央。   严郎的手虚虚搭在他的腰上,颜潇皱了皱眉,他一只手捏着严郎的手,身体轻巧地退了出来,再看严郎,眼睛依旧紧闭着,显然还在熟睡中,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   颜潇轻轻地放下他的手,轻轻地离开了帐篷 。而原本闭着的眼,在颜潇转身的那一刻睁了开来,看着连溜走也能理直气壮的背影消失在帐篷的门帘后面。 第85章 chapter 84   颜潇走出帐篷,外面天黑得能看见星星闪烁,巡逻下夜的人还没有回来,营里集训的号角也没有吹响,颜潇一个人走着,在这无人的早晨显得有些荒凉的草原上。   远远地一个人影向营里走来,颜潇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有什么人会和他一样睡不着,早早爬起来?   待那人走近,颜潇才看清他的帽子上别着个极有标志性的红十字章,他的手里拎个画着红十字的白色医疗箱。   看见颜潇,军医奇怪地扬扬眉,向他走过来,说:“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睡不着?”   颜潇笑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他看着军医被帽子遮盖下有些看不清的双眼,说:“军医不也那么早起,难道军医也是睡不着?”   军医摆摆手,说:“你以为我不想多睡会儿?”他举高手中的医疗箱,继续道:“要不是为了采这些难得一见的药草,谁愿意那么早起来,还要冒着被狼吃的危险。”   颜潇拨了拨箱子里头整整齐齐放着的药草,疑惑道:“这是什么药草?那么珍贵吗?”   军医只让他拨弄两下便收回手,合上了箱子,说:“也没什么珍不珍贵的,就是比较稀少,很多人也不知道有这种草药,要不是我曾经凌晨很早的时候出去,偶然采了这草,我还不知道这草的神奇效用。”   颜潇不认识这草,它最大的特色就是没有特色,扔在任何一个杂草堆里都能无缝隐藏,让人找不出它来,不过这样的草能在这般干旱的地方生存下来,也确实是件神奇的事,带有特殊的功效也不足为奇。   颜潇带着对草药的好奇心,跟着军医走进军医的帐篷里,所有的器皿都已经被放回了原处,试剂也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架子上,整个帐篷显得井井有条,颜潇想起在海宁镇的异彩小铺里也是这样的,能量石很多,种类繁杂,但都能被有效地分门别类。   军医说,这草虽然生活在气候如此恶劣的地方,但却是很娇嫩的,它必须得在采下来后,一定时间内进行淬炼,不然里面有特殊功效的成分便会被分解,而这个特殊成分就是整颗草的精华所在,也是这草最有价值的地方。   颜潇先是站在一旁,看着军医熟练地清洗药草,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清洗药草并不是用清水洗,沙漠里缺少水资源,连一滴水都要用得最有价值,没有水,就用沙子来清洗,在沙漠,沙子就和南方的水一样,随处可见,在当地人眼里,沙子和水一样都是大自然的产物,它们都是纯净的、不受污染的,只不过一个是湿、一个是干。   军医见颜潇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不愿平白浪费劳动力,便取了一盆沙放在颜潇面前,动手示范了一遍,而后将清洗的任务就交给了颜潇,自己则拿出淬炼的器械,小心翼翼的擦拭干净。   合作干活是拉近人距离的好方法,两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颜潇说这几年殊封城的新闻给军医听,作为交换军医就说一些草原动物、沙漠动物给颜潇听。   “你认识一个叫慕子青的人吗?”颜潇忽然问道,同时目光离开手中的草,看着军医的脸,想从上面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但他什么也没能发现,军医依旧认真地擦拭着器械,甚至手上的动作都没有一丝停顿,他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慕子青?谁呀?我不认识。”   “我也和他不熟,就见过几面而已,和你长得有点像,一开始我以为你就是他,现在看看应该不是,”说到这儿,颜潇轻笑了声,说:“他就是个特容易骄傲的人,才得了个三级能量石鉴定师证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颜潇语气淡淡的,仿佛真的只是闲谈突然想起这么一个人 ,但目光却将军医的微小动作一个不落地收入眼底。   军医依旧勤勤恳恳地擦拭着器械,但其动作就跟和器械有仇一般,能生生擦下一层皮来。他“哦”了一声,说:“三级能量石鉴定师不也挺厉害的吗?”   颜潇答:“确实挺厉害的,刚刚能糊弄过什么也不懂的普通人罢了。”   军医重重地将手中的砂布拍在桌面上,转过身劈手夺过颜潇手里的草和沙,看也不看直接粗暴地塞进仪器的容器里。   颜潇静静地注视着他前后大相径庭的动作,操作还是一样的熟练,但行事间却带上了有些熟悉的影子,就像颜潇说的,他总共没有见过慕子青几次,但他早已习惯将人的习惯性动作当做和五官一样的第六个特征,和他的外貌联系在一起,通常想起一个人的五官,他就会想到这人的其他特征,尽管这些特征是如此的难以发现。   颜潇走到军医身旁,状似无意地将玻璃器皿弄得叮当作响,他说:“三级鉴定师再厉害也不能把沙子鉴定成能量石吧?”   慕子青猛地转过来,将被颜潇弄得叮当响的仪器摁在桌上,直视着颜潇的眼,说:“鉴定师自有鉴定师的作用,谁说沙漠只能有沙子,这不还有那么多草原、沙漠动物嘛?有生命的地方,就有能量,也就有可能产生能量石!”   颜潇张开嘴,刚想说什么,集训的号角就响了起来,他只得闭上嘴巴,松开抓着仪器的手,在经过慕子青身边的时候,低声道:“下午两点,獭子坡。”   颜潇刚走出帐篷,便见所有人穿戴整齐正快速向集训地点跑去,颜潇毫不犹豫地跟着跑。从军医帐篷到集训地点要经过他们住的帐篷,颜潇不经意一回头,看见他们帐篷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再定睛一看,严郎那极具标志性的身材映入眼帘。   颜潇皱了皱眉,脚步一转,加快步伐向帐篷跑去,严郎看见他,一动也不动,脸色黑得像有人欠了他几百万没还似的,直到看见颜潇才有略微的缓和。   颜潇跑到他面前,疑惑地道:“你站在这儿干嘛?还不去集训……你背还疼吗?要不要我帮你请假?”   严郎摇摇头,大跨步走过颜潇,道:“没事了,走吧。”   颜潇不信那么重的伤,能这么短时间内就痊愈,但此时除了跟着他走也没有任何办法了,严郎比他要倔强得多,他不确定自己能在说服他的同时,还赶上集训集合时间。   军队的行动速度快得不可思议,比之军校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在边境,只要有一点速度上的缺陷,很可能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他们就这么耽误了一会儿工夫,整个营的人都已经在空地上集合站好,各班班长正组织自个班的士兵报数清点人数。   颜潇和严郎一只脚刚踏上空地,就被集训教官喝住了脚,他像索命的阎罗般走到两人面前,说:“你俩怎么回事儿?训练老半年了,怎么还出现这幅德性?你们哪个连的?”   颜潇“啪”地站直,挺着胸膛,道:“报告!一连。”   教官不可置信地在两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像是根本不相信他的话,而后回头冲着正在集合的一连喊了声:“一连指导员,过来认人!”   指导员一手捂着帽子,急急忙忙跑过来,在教官面前站好,道:“一连指导员王恩铭向刘教官问好!”   刘教官指着颜潇等人,问:“这两人是你们连的?”   王恩铭道:“是,他们是昨天刚来的新兵。”   刘教官转过头,一脸兴味地看着颜潇和严郎,说:“新兵啊,怪不得看着细皮嫩肉的,不过营里的规矩不能变,就算是新兵也不能破例,这样,来你们俯卧撑总会做吧?一千个起步怎么样?一人一千个。”   严郎什么也没说,刚要弯腰,就被颜潇一手拉住。颜潇看着刘教官,说:“报告教官,严郎同志昨天晚上背部受了伤,不适合做俯卧撑,我来替他做,两千起步。”   刘教官从没见过如此大口气之人,一上来就两千起步,要知道,就算是他已经训练好几年的兵,要想一口气完成一千个俯卧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刘教练点点头,说:“勇气可嘉,但我们也不要懦夫,既然他做不了,那就你替他做双倍,三千,怎么样?当然要是你不敢,就还……”   回答他的,是颜潇转换姿势,落地成斜板的动作,他的双手刚触地便开始了做俯卧撑,快到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刘教练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一言不合就行动的人,眼神中不由流露出了赞赏的意味,说实话,他带过那么多年的兵,还从没有一个新兵像他这样,对草原、对沙漠没有任何排斥情绪,他不会讨价还价,对和草地、沙地亲密接触完全没有抵制。   在场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翠绿草原上的那一抹墨绿色的身影,心里默默数着数,他们根本不信这个新兵能在刚来的时候就能做完1000+,但是他们又极其想要见证2500这个从没有人打破的记录。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炊事班的没听到每天早上都会听到的呐喊声,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有一两个人偷偷跑过来看了,回去便大肆宣传草原上有人挑战“吉尼斯记录”的事,搞得躺在床上装死的病患也拖着病躯爬起来,神采奕奕地围在空地一角。   慕子青也混在其中,看到了整个过程,他本想去看看严郎的伤势,结果正好看见那两人在帐篷门前卿卿我我,随后一起走向集训地点,在刘教官宣布对他们的惩罚时,他就已经准备好出现,给出严郎受伤的证明,使他免于受罚,没想到颜潇抢先了一步,把惩罚都包了下来。   他只好收回刚踏出一步的腿,抬手摸了摸从上数第二颗纽扣。   早晨的清风渐渐被骄阳所替代,颜潇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了,撑地的双手不住颤抖着,仿佛随时都能倒下,草地上,一滩沙已经被汗液浸湿,颜潇起伏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慢,他要使出更大的力气才能把身体从地平线上升起,就像有人往他身上堆了一座山那样高的哑铃,他无数次想要放手让自己的身体自由下落,但一次又一次地坚持下来,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做了多少个,好像做够了,又好像远远不够,他索性不再想,只告诉自己再做一个,再做一个就不用做了。   直到安静的空地上,刘教练突然喊了一声:“好了。”颜潇像是脱力般,直接在草地上晕了过去。   严郎一直站在离颜潇三步内的地方,他的眼一刻不离地落在颜潇身上,只要他有哪怕一丁点不对劲,他都能发现。   在颜潇晕过去的那一刻,他大跨一步上前,将颜潇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他的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眼睛紧闭,和他脑海里令他午夜梦回仍会惊醒的模样一模一样。   严郎颤抖着手,放在颜潇鼻下,没有温润的鼻息喷洒在手上,就算空气中一片燥热,他还是感觉浑身冰冷,他脑子一片空白,只剩身体将练习过无数次的野外救援技能一股脑儿地用在颜潇身上,先是掐他的人中,然后心脏复苏、人工呼吸……   慕子青冲过来一把将严郎推开,冲他怒吼道:“你清醒点!他还没死,只是休克了!你这样是想害死他啊!”   被慕子青一吼,愣在一旁几人才堪堪醒过来,帮着慕子青将人抬上简易担架。   严郎见人要被抬走,一贯冷静的眼里出现了无助的惊慌,他拨开围在周围的人,扑向担架,抱着颜潇不让人抬走。   慕子青见他一副失去理智的样子,也不管什么礼仪了,直接一挥手,让人把他拖下去。   所幸,慕子青救助及时,颜潇并没有什么大碍,他躺在军医帐篷里唯一一张病床上,严郎一步不离地守着他,慕子青不给他椅子坐,他就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他无数次地问慕子青,颜潇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慕子青一开始还会耐心地回答过几个小时,就会醒来了,后来直接不理他,任他苦苦守着。   巡逻队又遇上了沙雷,但是这次的沙雷没那么大,甚至比一般的还要小上一些,像是专门用来炸狼的,因为放置的地方没有规律,其本身也小,反而伤了人,慕子青被急匆匆地叫了出去。   军队里军医是稀缺的生物,特别是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他一个已经很不错了,他也早早养成了一个顶十的能力,在提着箱子出去时,慕子青叮嘱严郎,颜潇醒来千万不能让他下床,说什么也要等他回来检查了再说。   待慕子青一走,严郎便起身锁了帐篷的门,他回头看着床上的人,突然大男人凭空消失,一只银色的小奶狼稳稳地落到地上。 第86章 chapter 85   颜潇并不知道自己给严郎带来了多大的冲击,他只是在报恩而已,同样离爆炸源那么近,他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而严郎整个背部就没有一处皮肤是完好的,别人做到如此份上,他没办法接受得心安理得,所以在听到要受罚的时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严郎背部有伤,再这么剧烈运动,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严郎将颜潇从军医帐篷抱回他们自己的帐篷里,一路上,颜潇都很安静地躺在他怀里,没有剧烈挣扎也没有不安地动来动去,但他不喜欢,虽然他曾经幻想过抱着安静美男子颜潇,但绝不是这样的。   严郎轻轻地搂着颜潇,躺在颜潇的铺位上,铺位太小,他只能侧着身,盯着颜潇的睡颜发呆,许是消耗的体能还没能完全恢复,颜潇中途醒过一会儿,就又昏睡了过去。   严郎想跟颜潇说,其实他背上的伤已经好了,这样的伤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军医说的那样严重,就算没有处理一个晚上也足够痊愈。他想说出自己所有的心里话,告诉他自己知道的所有事。但他什么都不能说,他只能陪在一旁,看着颜潇挣扎,自己默默心疼。   颜潇是被饿醒的,他想转个身,但整个身体被紧紧固定着,动也动不得,一股不安感猛然袭上头,他忽地睁开眼,入目是有些陌生的军绿色帐篷顶,而自己刚同居一天的室友正紧紧抱着他躺在他的铺位上。   好半天,颜潇才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受惩罚做俯卧撑上,三千个,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完成,总之他这次是托大了,现在一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忽远忽近的黄沙草地还在他眼前不断地晃着,直晃得他想吐,所幸空空的胃,并不能让他真的吐出来。   严郎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来,颜潇这才发现,原来严郎的睫毛是又长又黑的,睫毛尖儿还调皮地翘起一点,俗话说,睫毛长的人爱哭,也不知道这个冰山一样冷漠的男人哭起来是什么样儿。   在颜潇胡思乱想的时候,严郎也注视着近在眼前的人,他有种一直如此的感觉,目光落在颜潇恢复了点血色的唇上,他忽然想尝一尝昨天晚上未尽的滋味,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含着怀里人的唇厮磨了一会儿,舌尖撩开不知所措的双唇,温柔地带着毫无准备的舌共舞。   和前晚那吻不同,这个吻温柔又细腻,就像迎着初升太阳的第一个吻,纯净而美好,他们仿佛在精神上达到了高度的共调,以至于精神已经无法承受,从而带动了肉体不可描述的反应。   “咕噜”一声,唤醒了沉湎其中不可自拔的两人,锢着颜潇的手松开了些,他无所依托的身体摔回到垫子上,殷红的唇微张着不停喘气,像是耗费了长跑十几公里的体力,他脸热得估计能焐热鸡蛋。   颜潇闭着眼不敢看严郎,明明是对方主动亲的他,却搞得像是自己犯了错一样,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和男人接吻,吻得如此入迷、忘我,他不歧视同性恋,如今同性恋也已成为一种常态,就算他曾答应过和华樊试一段儿,他从没想过自己真的会对同性来感。   相比起来,严郎就要淡定多了,他将不知什么时候被掖开的被子改回到颜潇身上,同时撑起身,说:“饿了么?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颜潇依旧闭着眼,对这种不知如何处理的情境采取躲避态度,他的师父教给他各种奇奇怪怪的技能,就是没有教他被男人强吻了要如何回击;军校教了他各种搏击的技巧,就是没有教他遇上队友强吻要怎么办。   严郎的话仿佛只是说给颜潇听一听,并不指望他有什么反应,话音刚落,便响起帐篷门帘摩擦的声响。   帐篷里只剩下了颜潇急促的心跳声,他盯着上空军绿色的帐篷顶,放慢呼吸,企图将闯进脑海的那张平白无奇的脸赶出去,可越想就越清晰,甚至于每个细节,他忽然发现,那张平凡无奇的脸生动了起来,每个毛孔都在吸引着他。   不过片刻,严郎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两块大饼,是颜潇刚到草原那天巴鲁雅给过他的那种大饼,他们帐篷离炊事班所在的帐篷挺远,颜潇不知道严郎怎么那么快就给带了回来,他没有问,因为他伸出手要接时,发现自己的双手被厚厚的绷带缠着,就像戴着拳击手套,根本无法伸展。   严郎也没打算把饼给他,他将两块饼一块儿靠在颜潇腿上,伸手拿过自己的水壶,拧开瓶盖递给颜潇,说:“你的瓶子没水了,不介意喝我的吧?”   如果是以前的颜潇,是介意的,但两人都接过两回吻了,如果说介意,未免太过矫情,颜潇就着严郎的手,狠狠酌了好几大口。   待颜潇喝够了,严郎毫不避讳地将瓶口送到嘴边,也灌了几大口入肚。随后,他拿起其中一块饼,掰成一小口放在颜潇嘴边。   颜潇看了严郎一眼,他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喂给颜潇吃也是一个任务,只有眼睛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他期待地看着颜潇,希望颜潇吃下这口饼,明明是极为无奈的一场投喂,在他眼里就像是一个再神圣不过的法事,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意义。   颜潇微微前倾,含住了那一小口饼,柔软的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微凉的手。这饼还是一样的味道,但又好像不是,多了些什么,颜潇说不出来,甜甜的,让人好想再尝一口,颜潇不知道这是不是被人吹得天花乱坠的爱情,他只知道,他们,两个边境战士,在漫天黄沙中,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了两张大饼。   颜潇害怕严郎问出那句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然而终究,严郎都没有说出,每一次他说话,颜潇都会紧张上好一会儿,再花上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来消化他话里的内容。   在颜潇有些患得患失的时候,严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那两次吻没有发生过,仿佛那充满暧昧气息的同吃同饮只是颜潇的幻觉一般。   没几天,颜潇的伤就全好了,在颜潇可以自主进食的那一天,严郎就消失不见了,他没有跟颜潇说他要去哪里,其他人也不知道,只有营长隐晦道,他去执行任务。   颜潇本以为严郎完成任务,晚上就该回来了,然而一连几天,都没有任何消息,就连唯一可能知道他情况的营长也束手无策。   白天有高强度的训练,还时不时要跟着巡逻队出去巡逻,每次他都会刻意留意严郎的踪迹,但都一无所获。   颜潇躺在自己的铺位上,眼睁睁地盯着上空的帐篷顶,他很累,但他睡不着,每次快要睡着,又会被各种各样的奇怪的梦境惊醒,虚虚实实,他分不清何为真何为假。   当他又一次要入睡时,忽然感觉帐篷摇晃起来,他猛地睁开眼,他还记得巴鲁雅的提醒,这里可能会有狼突袭。他来不及穿衣,只着贴身作训服从被窝里跳起,手摸到放在枕下的长棍,无声地走到帐篷门口,深吸一口气,解开紧闭的锁。   颜潇手握紧长棍,撩开门帘,刚看见门外的黑影,手中的长棍下意识地挥了出去。长棍挥到半空,颜潇才看清黑影那张熟悉的脸,但想要收回手已经来不及了,灌了五成力的长棍结结实实打在严郎身上。   颜潇像扔了烫手的芋头一般,扔掉手中的长棍,无措地看着眼前的人。   此时的严郎很狼狈,就像街角的流浪汉,不,比流浪汉还惨,至少流浪汉还能找到完整的衣服穿,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能叫做衣服了,只剩了几块布挂在身上。他和颜潇对视了片刻,突然上前一步,揽住颜潇,自然而然地低头将他的唇含在嘴里。   颜潇也紧紧抱着他的腰,深情互吻。末了,严郎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一时间堵在他心中多日的困扰,像是都被打通了般,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收紧了双手。   一片天里无数闪烁的星星是他们的见证,广袤无垠的大地是他们的见证,两个战士的爱情,有这世上最豪迈的草原见证,是何其有幸?   某人确认关系后的态度并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是话不多说、冷冷酷酷的模样,除了偶尔不分时宜的求亲亲求抱抱外,一切都好。   全营的人都知道了这两个刚来便事故不断的两个新人,竟然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找到了彼此倾心的人,有羡慕也有不屑的。不知是想深挖一下他们的日常,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们帐篷外,在那之后的几天总有人“不经意”地路过。   颜潇闭着眼躺在严郎怀里,他们帐篷里原本分开的两个铺位,已被严郎合在了一起,确定关系后变得极其粘人的严郎,每天晚上都要抱着颜潇入睡。习惯了一个人睡的颜潇,一开始还不适应,但他对严郎的怀抱不排斥,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黑暗,所有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远处的狼嚎、风撞击帐篷发出的轻微沙沙声,颜潇皱了皱眉,今天的风,貌似有些不对劲啊。   颜潇刚想睁开眼看看怎么回事,便感觉躺在身边的严郎动了动,轻轻地将原本背靠着他的颜潇平放在床铺上,而后轻手轻脚地从窗口翻了出去。   严郎刚走,周遭的一切就都安静了下来,颜潇却觉得深深的不安,他从被窝里爬起,走到帐篷自带的窗边,撩开帘子一角谨慎地向外张望,外面是能吞没一切的黑暗,颜潇什么也看不见。   学着严郎,颜潇也从窗上跳了出去,落地后,颜潇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蹲在地上,借着星星洒下的微弱光,仔细辨认地上还没来得及清除的痕迹。痕迹有些乱,可以看出不是一个人走过的痕迹,但方向却很明确,颜潇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对方的脚程很快,颜潇跑得也不慢。在这样绝对的、无情的黑暗中奔跑,颜潇心底涌上无法言述的恐惧,他知道前面一定有人,但如果他在这里遭遇了意外,前面的人是不会知道的,他唯一带的武器是枕下的长棍,他要是没有办法用一根长棍解决意外,便只能认命魂归天国。   颜潇跑到一个小坡上,头刚过坡顶,便看见前面跑着的两人正躲在一个大石头后面,一动不动地趴着,而前方不远处站着三两个穿着特训服的人。颜潇连忙收回脚,矮身躲在山坡后。   面对面站着的两人,其中一人正不停地说着什么,另一人则态度冷漠,仿佛不管他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事实,突然态度冷漠者做了个手势,不停说话的人脸色大变,他浑身颤抖,双膝微曲,随时都能跪下来。   一直在说话者身后负手而站的男人,走上前,给了说话者的膝盖一脚,而后像是只上了发条的猛兽,扑上去掐住说话者的脖子,任其使劲挣扎也无济于事。   冷漠者蹲下,一只手伸进旁边的洞里,从中掏出个半人高的机器,他将机器固定在地上,在机身上摸索了一番,拉出几条长管,有规律地插/进说话者的皮肤,一开始说话者还在挣扎,但很快他就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丝毫也不能动弹了。   那两人站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将针管从那人身上取下来,冷漠者从怀里掏出一沓资料,塞进地上躺着的人怀里,做完这一切后,他拍拍手站起来,和另一个人抬着那机器,走远了。   直到那两人消失在了视野里,藏在石头后面的人才开始有了动作,他们轻巧地走到地上躺着的人前。颜潇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严郎,他蹲下/身,一只手捻着那人的衣服给翻了个身,旁边站着的人上前,收起散落在地的资料,将它抱到一旁存档。   就在颜潇紧张地看着那两人动作时,身后突然传来奔跑的声音,颜潇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滚,同时握着长棍的手举高。   “啊嗷。”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大狼猛然扑向颜潇,颜潇大骇,挥着长棍像大狼打去。大狼瞅准了长棍,往空中一跃,咬住长棍。   长棍被大狼带得掉落在地上,大狼见颜潇没有了武器,嚎叫了一声,大张着嘴又向颜潇袭来,它的眼睛发着幽光,眼神邪恶得像是从地深处出来的鬼畜,有力的后腿往后一蹬,前爪抬起,在半空中伸展出全身最大的长度。   第87章 chapter 86   如此近的距离颜潇躲无可躲,他的武器已经被大狼弄的滚落山坡,他别无选择只能赤手空拳迎上,气势汹汹而来的大狼。   颜潇攥紧拳,在大狼扑到近前时,右拳像射箭一般,射向狼大张着的嘴,狼牙是狼最致命的武器,也是狼最“脆弱”的地方,没了狼牙,狼就成了残疾狼,比之断腿更为严重,那意味着它们再不能狩猎,也无法大口吃肉,它们无法在残酷的草原环境下独自生存,只能靠同伴的接济,这对于骄傲的草原狼来说,比死了还难受。   颜潇不愿受人崇敬的草原狼手如此残酷的身心伤害,但他别无选择,如果他因为怜惜狼错过了这一机会,他将会永远留在这草原上,可是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还有很多人等着他去救,还有看不见的敌人等着他去消灭,为了这些他认为重要的东西,只能牺牲这一个可爱的灵魂,但草原会永远记住它的。   灌了十成力的拳,就像淬了铁一般,直冲着大张着的狼口而去,颜潇的眼锁定狼嘴里支柱般的四颗狼牙。   “啪”一颗狼牙应声而断,但草原狼并没有因为断了一颗狼牙而终止行动,断了一颗牙,它还有三颗,断牙并不影响它用别的牙齿咬这送上门来的肉,狼口的咬合力大得惊人,没了上颌牙做支撑的下颌长牙硬生生地戳进颜潇的小臂。   大狼咬住颜潇就不肯再松口了,它知道自己已经失了一颗牙,若不找准机会给颜潇来个致命的一击,它也同样落不着好。   手臂的剧痛通过神经不断传来,颜潇的额头突突地跳着,疼痛冲击着大脑神经,分去了脑的大部分注意和能量,颜潇顶着有些昏沉的脑袋和大狼对视着,他不能又一丝一毫虚弱的信号,狼比人要狡猾,也比人更擅长分析敌人的状态,如果让狼看出来他有一点的力不从心,那么他就算输了。   突然不远处寒光一闪,颜潇余光瞥到一个披着星光的小东西没入了狼身。狼浑身一抖,咬着颜潇胳膊的力道更大了,狼牙尖竟刺破了手臂另一边的皮肤,露出被血染红的牙尖来。   “噗噗”两声,大狼的身躯震了震,彻底不动了,咬着颜潇的力道也渐渐放松,但它的眼依旧恶狠狠地盯着颜潇,像是给他下了个战书,约他来世再战。   大狼浑身都在流血,心脏处的窟窿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流血如注嘴里断牙混着颜潇的血滴落在沙草地上,和这草原上最普遍的两个东西混在一起,竟如此妖艳,就像一朵盛开的红莲,开在这生命稀无的草原与沙漠交界。   颜潇浑身的力气像随着手臂上贯穿的伤口流失了一般,原本直挺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倒在一个强有力的怀里,随后熟悉的气息将他包围。   颜潇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严郎焦急的眼,他想和严郎分享与狼交战的快乐,但话道嘴边还没说出口,便头一歪晕了过去。   颜潇再次醒过来时,看到的是军绿的帐篷顶,好似有些熟悉,但他觉得这不是在他的帐篷里,他的帐篷很小,因为有了严郎变得温馨。空气中弥漫着被他忽视的淡淡的消毒水味,从来没对什么味道“过敏”的颜潇,竟因为这普遍的消毒水味,胃内翻滚,恶心得他恨不能大吐特吐。   颜潇忍着不知是因为想吐带来的头晕,还是因为头晕带来的呕吐感坐起来,眼睛瞄到被白纱布缠着的小臂,猛然想起自己昨晚赤手空拳与狼对战的壮举,虽然最后并没有分出胜负有些遗憾,不过也算是圆了他与狼对敌的愿望。   颜潇撩开被子,双腿刚垂在床边,帐篷的帘子就被一人大力掀开,慕子青大跨步走进来,看到颜潇准备下床的姿势,愣了一两秒,忽地冲过来按住颜潇的肩,不让他起来。   慕子青少有地严肃地盯着颜潇,说:“别下来,乖乖躺床上。”   颜潇无奈地看着他,举起受伤的手放在慕子青眼前,说:“军医大哥,我只不过是伤了手,没有必要全身都不能动吧?”   慕子青按下他的手,丝毫没有让步,道:“你现在的情况可不只有手上的伤那么简单,你……你,哎呀,一时半会儿,也跟你解释不清,总之你给我会床上躺好。”   颜潇最讨厌这些医生动不动就限制他的行动,仿佛他真的病入那什么了一样,明明他还能生龙活虎绕着营地跑好几圈,颜潇也犯了倔,他梗着脖子,对慕子青说:“什么解释不清?你先给我解释清楚了,我再考虑要不要躺着。”   慕子青急得头上的汗以可见的速度往外冒着,他忍着快要跳脚的腿,说:“你别闹,我还有急事儿,你先躺会儿,待会儿再跟你解释。”   这样拙劣的理由根本说服不了颜潇,他盯着慕子青不说话,无声地抗拒着他不公平的提议。   慕子青和他眼神对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跳脚了,直接撂下一句话就放开摁着颜潇的手,向他简易的实验台跑去。他说:“你怀孕了!”   就四个字,可把颜潇雷得外焦里嫩,好半天他才回过身对着在实验台东翻翻西找找的慕子青,愠怒道:“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慕军医,你什么时候也学那些糙大兵低俗了?”   慕子青依旧在翻翻找找,他不需抬头就知道颜潇此时的表情是怎么样的。慕子青的声音从实验台后传出来:“别那么容易生气呀,那样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它刚在鬼门关走过一回儿,还虚弱着呢。”   颜潇一腿平放在病床上,脸上已没有了刚才的愠怒,他眯着眼看着实验台方向,道:“慕子青,你是不是生活太无聊,学会拿我来开刷了?”   翻东西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慕子青乱糟糟的头从实验台下探出来,他罕见地没有像之前开玩笑那般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的表情,他的眼神中透着认真,认真到颜潇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   慕子青说:“你好歹也是个军人,虽然没在这边境待多长时间,但身体素质是没的说的,你相信你自己会因为这一个小小的伤口就晕倒?别跟我说你晕血,我可不信每天都要见血好几回的人,会在一夜之间患上晕血症。”   被慕子青这么一提醒,他才觉得自己这次晕倒确实是有点蹊跷,事实上,他和大狼的战斗其实并不太激烈,除了那个伤口看着有些骇人外,并没有什么值得他晕的。   颜潇呵呵一笑,说:“因为这个就说我怀孕,恐怕太牵强了吧?大街上突然晕倒一个人,你也说他怀孕,这不是扯淡吗?而且慕军医,睁大你的钛合金专业眼好好看看,我是男的!男的能怀孕,要出去说,估计能让人把你从军医的位子上撸下来,直接送精神病院去。”   慕子青将一个小盒子放在实验台上,耸了耸肩,说:“一开始听到你跟狼作战,我以为你是打得太激烈,给累晕了,没太当回事,就想着给你把把脉,不严重的话,休息休息就好了,没想到你这 脉象,我从没在男人身上把到过这样的脉,根本就不像是什么累晕的,反而是动了胎气的脉象跟契合……”   “会不会是你把脉技术不过关?”颜潇打断道。   慕子青“啧”了一声,没有理他:“然后我就抽了你一管血,简单做个化验,喏,这就是你的化验结果。”慕子青拿着一张单子走到病床边,递给颜潇。   颜潇接过,略过了上面一大堆他看不懂的术语,直接跳到最后一句话――“早孕测定:阳性”。   颜潇:“……”   他发现自己所剩无几的语言功能在这时候近乎瘫痪,如此纪念性的时刻他居然找不出任何话来描述自己心里狂奔过的无数草泥马。   慕子青两手一摊,无辜道:“这机器有多傻你又不是不知道,没有血液样本,我能测出这样的结果?我就算真想糊弄你,也得找个怀孕人的样本验一遍吧?这母蚊子都不见一只的边境,我上哪找个怀孕的人去?”   慕子青开玩笑有分寸,他虽然时不时会拿颜潇开刷,但每次都只是说上几句就进入正题,边境不比内地,有的是时间开玩笑,在边境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每个任务都是紧急的,开玩笑只是他们的忙中偷乐。   颜潇知道慕子青说的是真的,但他不愿相信,也不可能相信,这,太荒谬了!颜潇自觉很宽容,能接受很多种观念,也能接受世界上千奇百怪的事,但面对这个已成事实的事实,却是那么的手足无措,这颠覆他认知的消息,冲击着他固有的三观,就像一台井然有序的计算机,突然被插入了一段乱码,整个系统都崩溃了。   如湖面般安静的帐篷内气氛,被门帘细微的摩擦声打破,强有力的脚步声踩在地上,一步步向颜潇靠近,最后停在了病床边。   严郎站在颜潇身后,他的眼注视着颜潇的后脑勺,因为躺着而有些乱的头发,也是如此可爱,他想狠狠抱住这个单薄的少年,即使当初的那个少年已经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战士,他的肩也不再单薄,甚至还……   颜潇突然转过头,笑对着严郎,说:“严郎,你是不是其实不是人?”   严郎心里一悸,不知颜潇为什么这么说,脑中百转千回,想着怎样才能让自己死得不那么难看。   但颜潇却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他也不指望严郎的回答,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他说:“你是不是其实是外星人,你的精/子能让男人怀孕?”   严郎提着的心猛然放了下来,他轻笑了一声,走到颜潇身边坐下,搂着他的腰,说:“是,那你要不要把这第一个混血儿生下来?”   颜潇手缓缓地移到肚子上,刚碰到,就像触电一般弹开。严郎轻轻握住他的手,带着他的手放在小腹上,嘴唇碰了碰他冰冷的耳朵,说:“潇(肖),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但这里可能有我们的孩子,不管你要不要,我都尊重你。”   “你呢?你要不要他?”   严郎没有回答,他低着头,说:“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的牺牲太大……”   颜潇闭了闭眼,挣脱了严郎的手,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想要,但我还有很多没有完成的事。   严郎重新抱紧了颜潇,吻了吻他的脸颊,说:“男子怀孕不比女人,有太多不确定的东西,这几天你待在这儿,好好配合慕军医,好不好?”   颜潇敏锐地感觉到了严郎话里的离别叮嘱,他猛地转过身,双手搭在严郎肩上,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要去哪?和昨天晚上的事有关吗?”   严郎理了理颜潇翘起的头发,嘴角微微勾起,道:“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就找到了一些证据,和之前出任务没什么不同,等你好了,我就回来了。”   颜潇没有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不依不饶地追问:“昨晚到底怎么回事?那三个人是谁?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在那里碰面?”   严郎亲了亲颜潇的额头,最后再理理颜潇的头发,道:“我该走了,等我回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之后的几天,颜潇一直住在慕子青的军医帐篷里,没有回过自己的帐篷,他倒是想回去,但被慕子青拿着严郎遵医嘱的口谕给“囚禁”在床上,他的日常用品严郎都给他收拾过来了,他就连一个回帐篷收拾东西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外面的训练一如往常地进行着,并没有因为他和严郎的缺席而有任何改变,他们原本就不属于这里,这样的边境军队,才是最正常态的边境队。   颜潇看向正在实验台上不知在忙活什么的慕子青,说:“有消息了吗?”   慕子青停下手中的工作,抬眼看了颜潇一眼,又继续刚才的动作,他说:“他们行动太隐蔽,我们的人跟丢了,你确定严郎……可信吗?”   颜潇默然,他盯着军绿色的被子,良久,微微地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呵,我又……看走眼了吗?”   慕子青没对他眼光的事发表任何看法,说起了另一件事:“师父已经到了漠北。”   颜潇的注意力成功地转移了过来,他皱眉看着慕子青道:“曲老?他老人家来这儿干嘛?”   慕子青狠狠地瞪了颜潇一眼,说:“师父才不老,你和他比还不一定能比得过他呢。”   “曲老是不是已经打探到对方老巢的所在地了?”颜潇一改之前的忧虑,星星眼地看着慕子青。   慕子青本想再多买一会儿关子,却被颜潇猜出了,他点点头,说:“几天前,草原的北边界突然出现大量微弱的信号,那些信号都是被加工过了的,师父花了好长时间才面前翻译出一小段,估计就是地下基地的所在了。”       第88章 chapter 87   颜潇怀孕的事除了慕子青和严郎再没有别人知道,毕竟男子怀孕太过惊世骇俗,如果不是体检单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他们也不愿相信。颜潇对外只称是出任务遇到了狼,和狼搏斗的过程中伤到了内脏,需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   一连是营里最特殊的一个连,被称为□□,是沙漠里的特种部队,由于不时会被一些棘手的任务找上门,他们的行踪是绝对保密的,别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执行任务,也不知道任务的难度,自然很容易地就接受了这个解释。   然而出任务这件事能混过不知情人的眼,却没办法糊弄过对营里大大小小事了如指掌的营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天要出的任务有哪些,出任务的又都是些什么人。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罕见地没有特大任务,出任务的名单里面也没有颜潇和严郎两人。   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营长提着一大块被狼咬死的马肉,巴鲁雅捧着两罐奶皮,像是寻常探病一般,来到军医帐篷。   慕子青刚掀开帐篷的门帘就被塞了满满一怀吃的,他紧紧地抱着两罐奶皮不肯松手,罐里奶皮的香味偷着没封密的罐盖跑出来,慕子青一闻便知这两罐奶皮是巴鲁雅大哥从家里带过来的,巴鲁雅大嫂做的奶皮在草原上无人能及。   慕子青默默地退开到一旁,让营长和巴鲁雅能进去,事实上他也没想拦过营长和巴鲁雅,他们能对其他人避而不见,却没法连营长都不见,这一关他们迟早要面对,只是没想到他们来得那么突然,而且平时连面都见不上几次的人,此时竟一起过来,着实让他们惊讶了好一会。   颜潇缓慢地从床上撑坐起来,巴鲁雅上前几步,帮他把枕头靠在床头,好让他背靠着枕头不用费力地坐着。   营长坐在床边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微微笑看着颜潇,道:“伤感觉好多了吗?草原的大狼果然名不虚传吧?”   巴鲁雅拉了拉慕子青搬过来的椅子,坐下后,看着颜潇道:“狼,无处不在,我跟你们说过,不要以为平时巡逻时都没见过狼,就以为没有狼,连防护措施也松散了,你们见不着狼,是因为狼都躲着呢,狼比人更熟悉草原的环境,它们还有天然的保护,人要不是有热感装置,准得让狼得手好几次了。”   颜潇点点头,忙称:“是是是,受教了,这次受伤也不是一无是处,都说来漠北不和狼对战上一两回,都不算来过漠北,有了这次我也没算白来,回去也能吹嘘好一阵儿。”   两人都被颜潇逗笑了,营长马上又正色下来,说:“年轻人胆儿大是好事,但做什么事不能凭一时冲动,为了和狼对战就能独个儿人大晚上上外边去,要不是正好巡逻队的人路过,你看你还只是受这么点小伤吗?”   颜潇头低低的,看着军绿色的被子,放在另一边的手紧紧攥着。军中纪律严明,私自外出是绝不容许的,被抓到后也不是几份报告就能完事的,边境更是严格,曾就因为士兵私自外出,被人钻了空子混入军中来,导致军防密码被盗,此后,边防军加大了对士兵们的监管力度,凡是私自外出的,都要经过从生理到心理的多方面考察,最后在履历上记大过一次。   巴鲁雅又把椅子往前拉了拉,而后往椅背上一靠,说:“小肖,别的话我们也不多说了,这么着吧,你把昨晚的事儿从头到尾给我们讲一遍,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我们也是相信你的,外头来的孩子,总归还是有些好奇心的。”   颜潇看了看巴鲁雅,又看了看营长,嘴唇嚅了嚅,还是没说出话来。   营长动了,他的手伸进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只老古董级别的录音笔,放在颜潇的床沿,冲颜潇点了点头。   颜潇不知道营长为什么要帮他,但依着他们给的台阶下,是现如今最好的一个办法,对他之后的处罚最多也就是思想教育一番,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这事儿也只有他们知道,不会传到外边去。   颜潇开口了,他把自己如何在不弄醒室友的情况下爬窗出去,如何循着狼嚎去可能有狼的地方寻狼,又是怎么遇着狼,怎么和狼战斗的,都说得一清二楚。   颜潇说完后,营长点了点头,对巴鲁雅道:“把慕子青叫进来。”   巴鲁雅起身出去了,营长终止了录音笔的工作,又将上衣两个口袋都翻出来给颜潇看了,说:“接下来要说的事,除了我们四个,谁也不会知道,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同时,我也有个要求,就是你必须对我们坦诚,一旦你有一句误导我们的话,之前的一切作废。”   颜潇皱了皱眉,但心里却是一喜,他知道这漠北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当时他挑明了慕子青的身份后,也自报了家门,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慕子青和他合作,在他眼里,慕子青愣头愣脑的比他师父曲老还固执。没想到对方,竟先给他递出了橄榄枝,而合作的条件是,他们提供情报,颜潇负责行动打探。   这简直正和颜潇的意,两人便开始了“地下”的秘密接触,颜潇带着慕子青提供的情报,在执行任务之余搜寻证据,进一步打探明细,一开始还是很顺利的,随着调查的深入,受到的阻碍越来越多。   他们调查得越深,越发现这里面的水深得超出他们想象,甚至军营里都有对方的人,他们不知道具体哪一些人是可信的,也无法知道。    事实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颜潇也不是第一次见,有几次,他看到远处几个人影,但因为离得太远,他无法看清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待他找到借口走过去一探究竟时,原地只剩了一具尸体,好几头狼围着撕咬,将尸体开膛破肚,颜潇眼睁睁地看着狼把人的内脏一个一个拖出来,几大口便吞掉了。   颜潇没敢上前,悄悄返回休息的地方叫了人,等回到这地儿时,狼早已没了踪影,地上只剩还没吃完的残骨烂肉。尸体的脸已被狼啃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头盖骨也被咬碎,还有零星几点红色的脑髓洒在地上。   这儿就像刚发生过一场惨无人道的尸解仪式,鲜红的血流到沙草地上,染红了沙子,渗入了草根。   尸体的手骨上还攥着好几根绳子,战士们一看便知,那是附近牧民们用来绑风干肉的绳子,绳子空荡荡的,不用说也知道肉哪去了,绳子也被血染红了一半。   他们站在旁边,谁也没动,这人在不久前还是他们的战友,说不定在什么时候还曾把盏言欢,如今竟躺在远离军营的野地被狼吞吃入腹,而他手里空荡荡的草绳将他深夜离开军营的目的暴露无余。   从几个星期前,就一直有牧民家里的风干肉被偷,牧民们做了防狼措施也无济于事,他们曾怀疑过是人为,但每一家都有失肉,加强巡逻也无济于事,肉还是照失不误,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有怀疑军营的人,他们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一直崇敬信任的人会是那让人恨之入骨的小偷。   战士们的心情也很复杂,这里几乎每一个战士都曾为保护牧民的牧产曾和狼战斗过,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些牧产对牧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守卫边疆,说到底,他们守卫的还是这些可爱的人们,让他们能生活得更无忧些,让他们的生活能更富足些。   之后便和颜潇等人没关系了,营里派人收尸骨、查真相,不知最后营里是怎么处理的,牧民风干肉失窃的事确是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   慕子青的人渗透得不深,没法得到更多的消息,他们的时间已不多,最快的办法就是让证据找上门,于是在之后的行动中,颜潇不时地露出些马脚。   能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中存活下来的人,不是太傻,就是太精明,傻的人根本不会发现颜潇的小动作,精明的人自然会找上他们。如今看来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不管营长和巴鲁雅在这其中是属于什么样的地位,对他们来说,都只有好处。   巴鲁雅回到座位上做好,慕子青则战战兢兢地走到病床的另一边,在颜潇身旁站好,两人像是等待宣判成绩的孩子,既期待又害怕,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他们一个走得不好,很可能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一炬。   营长拉开大衣的拉链,从里头掏出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扔到颜潇面前,隔着一层被子,颜潇都感觉自己的腿被磕的生疼。   颜潇和慕子青对视了一眼,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拿出一叠分放在不同证物袋里的照片,还有一个本子。   放在最上面一个袋子里的是颜潇最近看到过的死者,也正因为颜潇吸引走了狼,才使这具尸体免于被狼啃食殆尽,这也是一叠尸体照片里最完整的一具。   本子里详细地记载了每具尸体主人的信息,个人资料、家庭信息、功过荣辱等。让颜潇感觉奇怪的,是几乎每一个人死后都会和一两件不那么光彩的事扯上关系,不管这个人生前有多大功劳。   颜潇粗略看了一遍材料,将手中的资料一合,抬头迎上营长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说:“营长和巴鲁雅大哥从我来的第一天开始就很照顾我,你们有什么要做的,只要不违反肖某的原则,在肖某能力范围内,一定尽心尽力!”   营长像是松了一口气般,疲惫得眨了眨眼,他一改之前自带威严之力的声音,缓缓说道:“实话跟你们说吧,从你们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在观察了,小到你们每天的训练记录,恐怕你们自己都没有我知道得清楚。这军营里上千个人,而且现在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可我只有一个人,再加上巴鲁雅,我们两个人,怎么能把营里所有战士的情况偶读摸清楚?只有到出了事我们才开始查,但是,到了那个时候,要想查到真相就难了,我们费尽心力找到的这些,都是他们想让我们知道的。”   “他们?”颜潇敏锐的抓住营长话里的重点。   巴鲁雅点点头,接过营长的话解释下去:“单个案子拎出来,根本找不出任何问题,但放在一起就不对了,巧合太多,共同点太多,每一个环节,只要出点差错,很可能就会让人看出点什么来,就像这最后一次,因为你们的原因,狼没有及时发现这具尸体,才让我们拣着了个完整的。当时小慕还过去看了,说人是因为血被放干了死的……你说他们怎么那么狠呢?抹脖子一横,死了就完了,这放干人血,不是折磨人吗?”   颜潇不知该说什么,呆坐在床上,慕子青则一脸若有所思,他口中还喃喃自语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帐篷里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慕子青一拍大腿,兴奋地大叫一声。   另外三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以眼神询问他突然发什么疯。慕子青亮晶晶的眼,扫视了众人一番,最后停住和营长对视着,他兴奋地大声道:“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这么熟悉了!”   营长压低声,打断他道:“你他娘的,给我小声点!他们还不知道躲在哪儿,就等着你露马脚!”   慕子青也意识到自己太兴奋了,忙双手捂住嘴,两只小眼睛不住地在帐篷四周来回看,仿佛他眼里装了热感装置,扫一眼就能把躲在暗处的人给揪出来。   巴鲁雅见他这种小老鼠一样的眼神,不由发笑,他说:“行了,别看了,这里没人,今晚他们都上炊事班帐篷前上课去了,不会有人在,你想到什么了?说说看。”   慕子青“哦”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知道三年前殊封城一个弄得满城风雨的案子吗?”   巴鲁雅和营长都摇摇头,他们常年待在漠北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是在没处得知殊封城的消息,颜潇皱眉想了一会儿,说:“是三年前那个死了三个政府官员的天一城案吗?”   慕子青看着他,连连点头说:“对对对,就是那个。”   颜潇不解地看着慕子青,问道:“有什么联系?殊封城离这里那么远,而且一个是针对政府官员,一个的受害者是边境士兵,这两者也没什么联系呀。” 第89章 chapter 88   三年前,在同一天晚上,三名政府的重要官员死于非命,三人尸体发现的位置都不一样,但经法医鉴定,他们的死亡时间极其相近,死状也极为相似,都是全身没有一处尸斑,如果不是胸口那一滩血,远远看上去就像是睡熟了的、皮肤白得不正常的人。   第一个人是在天一城主楼下花坛里发现的,尸体被发现后,花坛里喷出的活水也突然间变成了血水,当时在场的人很多,顷刻间就把这件事曝在了网上,天一城的速度不慢,但他们还是快不过网络的速度,想要封锁时已经来不及。   第二天一早,又有两名官员被发现在自己的卧室和办公室里。本来人们根本没有把这三个官员的死放在一起,是网上的一篇文章,将人们的注意力引到了这里。   警方一开始并没有太在意,后面发现这三起案件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才开始重视起来,经过同一认定,最后并案处理。   他们再要去查发那篇文章的作者时,却发现,原文章早已被删除,而网络上还流传着是是非非的猜测,但那大多是不明真相的群众,根据曝光出来那可怜的一点信息,脑洞出来的所谓“真相”,根本作不得真,警方也无从下手,总不能把发文章的人都找出来吧?   这件事还没完,过后几天,陆陆续续地有人爆出折现官员还在位时,贪污腐败的证据。那位在天一城发现的官员就不用说了,会出现在天一城,其本身也不会有多正直,其他两位也被曝出前一天晚上也出现在了天一城,还有人不小心拍到的视频为证。   三名官员几十年里树立的良好形象,在几分钟之内土崩瓦解,人民群众突然有了空前的积极性,誓要将所有表里不一的官员都拉下马,一时间,所有官员心头都悬着一把刀,仿佛下一个要上刑场的人就是自己。   颜潇翻看着手中写得满满当当的本子,在慕子青说完最后一句话后,抬头望向他,说:“你见过那三个官员的尸体?他们贪污腐败是确有其事,还是别人杜撰出来的?”   慕子青回头对着颜潇,在营长和巴鲁雅看不到的角度,冲颜潇眨了眨眼,说:“这样大的案件,当然会有详细的存档,不止有尸体的图片,还有3D立体还原,以及尸体的各种细节,不过这些是不可能发布在网上的,要想得到也不太难,只是要使些手段罢了。”   “那,最后,凶手找到了吗?”巴鲁雅忍不住问自己关心的问题。   慕子青遗憾地摇摇头,说:“没有,天一城是公认除了军部外,最安全的地方,堪比军队的安保级别,也没能找出对方的行踪,就连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下手的不知道,对方唯一留下的,就是用来替换的录像,可当他们去找当天值班的人时,发现他已经不知所踪,他的个人资料也都是伪造的。”   “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只能当做一个调查的思路,在事实还没出来之前,谁也不能下定论。”营长严肃地说道,他没有看任何人,视线穿过有些凝滞的空气落在房间的某一点上。   “营长,”慕子青突然出声道:“李俊毅什么时候能到?”   李俊毅是军营的另一名军医,由于他的专业技能不如慕子青,所以待在军营的时间不多,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几百公里外,这片区域唯一一所大学的在读医学硕士研究生。只有在慕子青忙不过来,或者有事外出时才会过来帮帮忙。   营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又不是什么姑娘见你来了,就那么急着走啊?”   慕子青急得直搓手,一脸为难地对营长道:“营长,不是我急,是肖远的伤真的不能等了呀,再不做手术,危险系数会上升,手术的成功率也不高您忍心看他一个大好青年,变成残废吗?”   “这,小肖的伤不是快好了吗?怎么又要做手术了?”巴鲁雅不解,迷茫地在颜潇和慕子青两人脸上扫来扫去。   慕子青转向巴鲁雅道:“巴鲁雅大哥,你有所不知啊,那狼有多厉害您不是不知道,肖远他一个人独自和一头那么大的狼战斗,怎么可能只是表皮一点伤,他最重的伤,是伤到了内脏,要不赶紧接受手术,我可不敢保证他后面会发生什么。狼牙有多毒你不是不知道,常人被咬上一口,都要在医院里躺上好几天,更何况他还不止被咬了一口。”   巴鲁雅没听慕子青说过颜潇的具体伤势,这下一听,着实被吓了一跳,他还真没想到会伤得那么重,虽然大伙儿都和狼单打独斗过,但都带着克狼的武器,还没有谁和狼赤手空拳地斗过,或许有,但都入了狼腹,当然也不可能知道伤得多重了。   巴鲁雅连连点头,说:“是,那确实该早点做手术,你做手术要帮手,那几个卫兵不行吗?非要李俊毅来?”   慕子青笑笑说:“在这儿我可不敢做手术,人的内脏可比一切机器都静密得多了,稍有一点差池,就是一条人命的事,所以我让李俊毅过来替我几天,我带肖远上最近的医院去做手术。”   “也对,也对。”巴鲁雅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而后转向营长,问道:“李俊毅啥时候能到?可别耽误了小肖做手术。”   营长点点头,说:“耽误不了,估计他下半夜就能到,你们明天就走吧,正好这几天风不算大,明天你们就坐李俊毅过来的那架飞行器去吧,也省的路上耽误时间,一路颠簸,小肖受伤也挺辛苦的。”   营长说完又转向颜潇,道:“小肖,这几天你就好好在医院里修养,啥也别想,今晚的事儿也不急在一时,这十几年也过来了,多等几天,结果也不会有太大变数,等你伤好全了再说。”   颜潇看着营长的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巴鲁雅和营长一同站起来,巴鲁雅说:“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还有什么细节问题,你们再来问就是了。现在天儿也晚了,他们也该下课了,你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路平安!”   慕子青一边道着是,一边将巴鲁雅和营长送到门口,三人在门口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分开。   慕子青锁好了帐篷门帘上的锁,走到病床边,颜潇已经支撑不住睡着了,他最近变得越来越嗜睡,刚刚因为营长等人在,强撑着才没让自己睡着,营长和巴鲁雅一离开帐篷,他便蜷缩着睡去,还有一半身体靠在枕头上。   慕子青无奈地摇摇头,将颜潇的身体放正,仰躺在床上,慕子青觉得自己的父母心在颜潇身上体现了个淋漓尽致,他把颜潇的枕头和被子都弄得舒舒服服的,他把颜潇的手放进被子里时,原本软绵无力的手,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慕子青吓了一跳,抬眼看向颜潇的脸,只见颜潇双眼紧闭,双眉紧紧地蹙着,微弱不甚清晰的声音喊着:“严,严……”   稍过了一会儿,攥着慕子青手的力道渐渐放松,慕子青轻轻地抽出手来,将颜潇的手塞进被子里。   第二天一早,颜潇被两个人抬在担架上,后面慕子青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跟着,上了一身材臃肿的飞行器,这飞行器是颜潇迄今为止,见过的最难看的飞行器,估计性能也好不到哪儿去。   慕子青见他一脸嫌弃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一边将包里的水杯拿出来,一边对颜潇说:“被看它又大又笨,可是这草原最先进的交通工具了,这草原风大,除了这个还真没有能飞得好的,就算是这个,在风大的日子也都不能飞。能坐着飞行器,你就知足吧。”   慕子青在飞行器里来来回回地走,像是从没见过飞行器的山里人,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飞行器外观看起来很大很笨重,但里面的空间却是不大的,慕子青不多时就走了个遍,他回到颜潇面前的桌子旁,拿过桌上的盛着水的杯子,将手中握着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放进水里。   颜潇看着水里被地心引力吸着不断下落,但因为有水的阻力落得比空气中慢的“小虫子”,不为所动,直到“小虫子”在水里消失了,颜潇才开口道:“真的都没了?”   慕子青摇了摇变成深色的溶液,说:“当然,这可是老头给我的,刚发明出来的探测仪,别人可没有的。”   “这试液也是老头给你的?”颜潇掀开搭在身上的被子站起来,伸展了多日不动的身体。   慕子青将杯子里的溶液倒进一个能密封的罐子里,而后把着杯子往桌上一放,眯眼看向颜潇道:“在你眼里我就是只会向师父伸手的人吗?”   颜潇上下扫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慕子青一手揪住心脏,另一只手向着颜潇伸出,张开五指,他双眉拧紧,哀怨地看着颜潇道:“我的心好痛,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啊,我要死了……”   颜潇拍了下慕子青的手背,嫌弃地看着他说:“戏真多,不去当演员真是委屈你了,要不红都对不起……”   慕子青兴奋睁大眼睛看着颜潇,说:“你也这么认为,你也觉得我当演员能红?”   颜潇停顿了一会儿,还是默默地补全后半句:“被你抢戏的演员。”   慕子青把手中的罐子狠狠地塞进包里,原本兴奋不已的表情,一瞬间像是看见了仇家似的,翻脸比翻书还快。他“啪”地一声合上盒子,擦过颜潇的肩,向控制室走去,在路过颜潇的时候他还想撞一下这人的肩,但他终究没敢,孕夫磕着碰着了,他可赔不起。   颜潇在慕子青看不见的地方,嘴角扬起一个不小的弧度,如果慕子青这时候回过头来,一定会看到他得逞的笑。颜潇双手插进裤兜,痞气满满地跟在慕子青身后,向控制室走去。   笨重的飞行器在空中盘旋了半天,才落到地上,屁股后面扬起大片黄色的沙尘,而站在百米外充当人形降落指示的黑衣男子,全身铺上了厚厚一层黄尘。   慕子青一下飞行器,大笑着走向迎面而来的黑衣男子,而后伸手一拍他的肩,说:“老弟,最近过得怎么样?”   没想到的是,黑衣男子的衣服表面有一层厚厚的尘,被慕子青这么一拍,又都飞了起来,慕子青冷不丁一吸,他睁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骂什么,便不由自主地长大了嘴,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而同样处于暴风中心的黑衣男子,则没事人般地站着,冷眼看着不停揉鼻子不停打喷嚏的某人,眼底暗藏着的幸灾乐祸,只有被折磨得恨不得割了鼻子的某人才看得出来。   颜潇步子缓慢地落在地上,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站在慕子青对面的人,脑中不断搜索着能和这人对的上号的资料,他觉得很熟悉,应该不会是最近见过的人,但时间也不会太久远。   终于,颜潇脑中灵光一闪,出现了一张被大试管蓝光照亮的脸,如果再加上白大褂或许更熟悉些。   想到白大褂,颜潇胃里猛然涌起一股恶心感,他捂着嘴,冲到一边弯腰吐了起来,但他胃里空空的,什么也没吐出来。   忙着叙旧的两人,被颜潇这一大动作惊了一跳,慕子青忙冲过来,扶着颜潇有些虚弱的身体,问道:“你没事吧?怎么没听你说过会晕机?”   颜潇直起身,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转过身,微微笑着冲黑衣男伸出手,说:“我叫颜潇。”   黑衣男也伸出手握住了颜潇的手,轻轻晃了三晃,说:“你好,我叫欧宇,我们见过。”   颜潇点点头,放开手,看着黑衣男的眼睛道:“情况紧急,失礼了。”   一旁的慕子青在他们脸上来来回回地看着,但两人就像木头雕刻的般,从头到尾,除了说话,脸上的表情就没变过,满得快溢出来的好奇心,使他迫不及待地打断两人,道:“怎么回事?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欧宇转向慕子青,说:“也没什么,就一个误会而已,师兄,师父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说完,欧宇率先转身向停在空地上的战舰走去。慕子青和颜潇走在后面,他不停地问颜潇刚才的问题,但颜潇白着一张脸,看起来极为虚弱,像是随时能晃两步倒下去似的。   曲老和一般的长者不一样,他不喜欢倚老卖老,像其他老人那样等着年轻人来见自己,他早早地就等在了门边,要不是徒弟觉得外面沙尘大,不让他出去,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和颜潇手挽手地进来了。   颜潇刚进门,就被门边的大阵仗吓了一跳,估摸着全舰的人都来了,他一一地给冲他点头欢迎的人回了礼,最后视线落在了站在曲老旁边的人身上,一瞬间,颜潇眼里闪过不可置信和惊喜。   他走上前去,伸出的手被一双已经变大了不少的手握住,单赫逸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双唇微微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曲老“哈哈”笑了两声,一手一个拍了拍他们,而后搂着他们往里走去,说:“现在见了面,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千万别漏了哪一句。” 第90章 chapter 89   曲老的战舰就像一个小型的城市,任何设备应有尽有,特别是医疗设备,估摸着比医院里的仪器还精妙、更先进。   颜潇有很多问题想问单赫逸,却被曲老和慕子青联手给哄去了检查室。颜潇躺在冰冷的仪器床上,不安地动了动,曲老和慕子青穿着白大褂站在不远处的仪器屏幕前兴奋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熟悉的恶心感又一次涌上来,颜潇索性闭上眼睛,将头脑中的白色身影驱逐出去,但慕子青偏偏不给他片刻安宁,快步走过来,摇了摇颜潇。   颜潇好不容易压下的恶心感,被他这么一晃,就又要卷土重来,颜潇猛地睁开眼,入目是一片白,他不由大喊一声:“把你衣服脱了!”   这一句仿佛用完了颜潇所有力气,他重又闭上眼,深深地呼吸着。一瞬间,房间里只剩了颜潇的呼吸声,慕子青拿着一张纸站在床边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本来还好好的颜潇,怎么突然那么大火,比点着了引子还快,点着了引子起码还有个缓冲,颜潇直接就炸了,就像沙雷一样,都说孕妇的情绪反复不定,难不成孕夫也是这样吗?   慕子青无助地看向曲老,老头儿见多识广,一定有办法解决,再有了曲老怎么说也是长辈,颜潇怎么着也得客气点儿,他一回头,发现曲老竟然真的脱了外面的白大褂,还不停用眼神示意他快脱,无奈师父都照做了,他还能怎样?   闭着眼的颜潇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等他再一次睁开眼时,便见曲老一脸慈爱的站在床边,慕子青也一脸喜色地站在一旁,颜潇来回看了他俩一会儿,猛地坐起来,伸手抓向慕子青的衣领,将人拉到跟前,激动道:“说!是不是你他妈误诊了,老子其实没怀孕!哈哈哈,我就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慕子青平静地盯着他张狂的脸,用平平无奇但足以盖过其他一切声音的语气道:“不你确实怀孕了,正好四周,我这儿有显微彩照,你要不要看看?”   颜潇默默地松开手,垂头丧气道:“你们怎么就不能说我其实没怀孕,再偷偷把他拿掉呢?”   曲老手轻放在颜潇的肩头,道:“自古以来,都没有男子怀孕的先例,你是第一个,这孩子又与你有缘,真的不打算留下来吗?你还小,不懂子女对于父母的宝贵,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多说,要是真心相爱,还是慎重点考虑,不然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颜潇从小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做过很多事,见过很多人,师父不时会发善心收留一俩小孩儿,但从头到尾相伴的只有他和师父,他也曾好奇过自己为什么没有师娘,师父说,娶了老婆就会有孩子,他有颜潇继承衣钵就够了,要那么多小孩做什么?况且,他那么居无定所,也没有女人愿意跟着他。   颜潇觉得自己也会跟师父一样,云游四海,老了捡个小孩养养,把毕生所学都教授给他,也算不枉过了这一生,虽然他上了军校,但在他看来这都只是暂时的,等他找到师父,等他把真相都搞明白,等那因为某些人的私心在黑暗地下忍受非人折磨的可怜的普通人重回光明,他就能回到他熟悉的生活方式。   他见过很多离奇的事,但从没见过男人怀孕,慕子青跟他说怀孕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只当是慕子青最近事儿多给忙晕了,直到刚刚慕子青再说一遍的时候,他也没信,非但没信,心底里还骂着慕子青黑,净拿他寻开心。   听了曲老一席话,颜潇方才醒悟过来,在他的人生规划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真心相爱这一项,他从没想过会爱上任何人,严郎的出现是个意外,他始料未及也无从避免的意外,他甚至无法细数他对严郎的感情,他们在一起地是那么突然,就像有一天突然撞进一个人怀里,然后那个人对他说,我们在一起吧,然后就在一起了,没有缓冲。   而这个原本就打乱了他计划的大意外,又给他带来了个□□烦。颜潇咽了咽口水,将不知什么时候闭着的眼又睁开,他的喉干涩,连口水也润不湿。   静立在一旁的慕子青突然开口道:“你的内部构造很特殊,那套女□□官和你腹内几大重要器官是连结在一起的,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奇怪的构造,而且那女□□官很脆弱,如果做手术的话,可能无法保全,很大可能性会伤及和它相连接的其他器官,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不敢保证。”   颜潇被他一长串说的糊里糊涂,他迷茫地看着慕子青,问道:“什么意思?”   慕子青斟酌了语言,又道:“你知道为什么体检的时候没有检查出来吗?”   颜潇摇摇头,军校的体检很严格,多一套少一套器官都不收,谁知道它为什么没有检查出来。   “你的这套女□□官跟其他的器官连接在一起,平常时根本检查不出来,只有当里面有有宝宝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就算现在看,也只会以为那只是一小块息肉。和正常的女□□官比,你这个太小、太脆弱了,如果要做手术拿掉这个孩子,只能连着这套器官一起拿掉,也就是说,你以后和严郎想要一个孩子也不可能了。”   颜潇本来就没有要自己生孩子的计划,在他心里找到真相和孩子比,找到真相的欲望更加强烈,他不想过多地考虑扰乱心神,当即开口想让慕子青直接做手术,然而却在开口的那一刻,心头一悸,像是有什么在拽着他的心,令他的话生生顿在嘴边,没法说出口。   慕子青没有注意到颜潇的异常,停顿了一会儿,觉得颜潇该消化完了前面的话后,又继续接下去道:“那女□□官和其他器官的连结太过密切,如果切除女□□官的话,有很大可能会损伤其他器官,甚至影响那些器官的功能。”   颜潇深吸了两口气,缓了缓道:“那我会怎么样?”   慕子青面色如常地吐出俩字:“不举。”   颜潇哑口无言,他是没想过要孩子,但不代表他能接受自己年纪轻轻就被剥夺享受“快乐”的权利,如果这个选择发生在他还没有经人事的时候,或许他还会不那么纠结,偏偏他已经体验过了那时的感觉。   颜潇闭口张口又闭口,如此反复了半天,最后问道:“会受影响的几率有多大?”   “90%以上。”   颜潇有过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高,人家的都是成功率90%以上,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希望那么渺茫呢?   突然检查室的门打了开来,单赫逸双腿交错着向前迈动,让人看了不由担心他会两腿交拌摔个狗啃泥。他堪堪在曲老面前刹住了脚,双手撑着腰,不住地大口喘着气,脸红红地,仿佛被什么事给急坏了。   曲老不该严肃的脸转向单赫逸,但一只手放在单赫逸背上帮他顺着气,不紧不慢地道:“出什么事了?别急,慢慢说。”   单赫逸咽了口口水,说:“高鸣……高鸣的……生命体征……快……快消失了!”   曲老眉头一皱,说:“怎么回事?”说着,也不帮单赫逸顺背了,该为转过单赫逸的身体,催着他向前走。   单赫逸自觉的加快脚步跟上曲老,嘴里还不闲着,道:“他被发现了……”   只留下颜潇和慕子青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慕子青大概知道一点儿,但也只是一点儿,颜潇是根本不知道,但这不妨碍他敏感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就在颜潇快速地跳下床,准备跟上去时,走在前面的曲老突然回过头,大声道:“慕子青,你跟我过来。”   慕子青被颜潇如此大动作惊了一跳,要去抓人的动作在听到曲老的喊话后一顿,应了声“是”,便快走两步到颜潇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免得他又突然做出什么吓死人的大动作,在慕子青眼里,现在的颜潇和古时候的大熊猫没区别 。   颜潇和慕子青跟着曲老进了一间大的会议室,中央的椭圆形大会议桌已经坐了好些人,他们见着曲老进来都打了声招呼,曲老只微微点点头以示回应。   会议室四周放着大小不一的各式机器,每个机器前都有一到两人在时刻监控着,颜潇扫过一圈,发现其中一台机器闪着红灯,机器屏幕上显示的数据颜潇尚算熟悉,和医院里用来监控病人身体状况的机器显示出来的极为相似。   曲老走过去,神情严肃地和慕子青一起看着上面的数据,颜潇看了一会儿,但没看出什么名堂来,只是发现有些数据确实偏低,而且还在不停地下降。   颜潇拉过一旁的单赫逸,问道:“这人是谁?身体指数下降不赶紧去救人还围在这里干什么?”   会议室里本就安静,因为颜潇这句话,气氛变得更诡异了,颜潇有些莫名其妙,他自认没有任何逻辑问题,人都快不行了,围着看数据,就能把指数看得上升吗?   曲老转过身,大踏步走向会议桌,同时出声对单赫逸道:“你跟他说吧。”   颜潇一脸茫然地被单赫逸拉着到会议室的一个角落,刚坐下,颜潇迫不及待地问:“什么事儿 ,你们搞得神神秘秘的?”   单赫逸并没有如颜潇的意快速说出实情,他看着颜潇,缓缓问道:“潇哥,你还记得假扮单子元的那个人吗?”   颜潇皱着眉,有些不耐地点点头,道:“你们找到他了?他和这儿有什么关系?”   “那次,从地下基地出来的时候,我就飞在你们身后出来,但就在我飞出门口的那一刻,就被一个人用大衣包着,我拼命挣扎都没有用,还差一点儿被闷死了,我以为我完了,肯定又落到坏人手里。那人带着我跑了很久,把我放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出乎意料的是,他让我快走,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也永远不要回来。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要帮我,而且他的话我感觉很熟悉。   我不肯走,围着他转,他的动作也让我觉得很熟悉,很像养了我十几年的爸爸,为了验证,我飞扑过去,他要躲但没有躲过,我闻到了他身上特殊的味道,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是安全的味道。   他可能知道我认出他来了,就没有急着赶我走,摸了摸我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然后我突然就变了回来。我那时候还没办法自由控制变身的时间。   终于找到了他,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我又是谁,为什么我一个人打了一针就会变成鸟,我到底是什么。   但是当时周围巡逻的人很多,我们一不留神就被人抓住了,所幸捉住我们的,是曲老的人,我认得曲老,跟他讲了原委他就将我放了,也让我去找那个人。”   在人类还没有到福泽恩泽山的时候,有一群处于人和兽之间的生物先一步找到了这处宜居的地方,他们就是白泽族。   白泽族比之其他物种,数量少了很多,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属于人还是属于兽,因为他们既有人的形态又有兽的形态,他们是被上天眷顾着的物种,既能像人类一样思考,又能像未开化的小动物那般,在林间自由穿梭。   他们极为低调,由于野生动物的本性,他们极喜欢大自然,但是,人类越来越猖獗,越来越多的武器正摧残着美丽的大自然,将大自然搞得乌烟瘴气、千仓百孔,爱好和平的白泽一族不欲与人争锋,由于他们的偏安一隅,已经使他们和人类的力量差之千里,虽然人类本身没有他们那样的战斗力,但人类发明的武器,却比他们自身的能力还要好用。   白泽族无奈只能离开原本生活的地方,找到一处能容身的地方。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没有人踏足的地方,那地方简直就是为他们而设,于是环境特殊的福泽恩泽山就成了他们的乐土。   但是人类贪婪的心,是不会让他们停下探索的步伐,人类发现了白泽族的存在,见识到了他们的力量,贪婪的人类想,如果自己也有白泽族的能力,那不就能真正地称霸天下了吗?   于是,受白泽族人信任的人类开始和白泽族人一起生活,单纯无知的白泽族人并不知道何时,这些人类开始掌管他们的一切。   接管了白泽族事务的人类,开始大肆用白泽族人做实验,利用他们的信任牟利,越来越多的白泽族人死在人类手里。   终于少数具有反抗意识的白泽族人觉察到了不对劲,但为时已晚,他们的身体早已被人类的试剂“腐蚀”,天性的骄傲使他们不甘落入人手,身强力壮的白泽族人联合起来,利用人类的高傲自大,将他们困在福泽山中巨大的祭坛中央,最后双方同归于尽。   白泽族人并没有全灭,余下的都是体弱多病没哟几日活的,还有尚未有完全神志的幼兽。   高鸣,也就是假扮单子元的人,是个例外,他们一家都被人囚禁在昏暗潮湿的地方,他是雄鹰,本应翱翔在蓝天下,如今却只能屈身在如此境地,然而这还不够,他亲眼看着疼他的父母在他面前身体逐渐变形、萎缩,就像是一堆接毁了的木偶,看着他刚能自由化形的姐姐被那些贼人骑在身、下、蹂、躏。   后来那些人给高鸣注射了试剂,不知是太过自信还是别的什么,他们既然没有锁好门,提前醒来的高鸣趁势逃了出去。   逃出去的高鸣害怕那些人很快就会找上自己,而刚出门的他正好撞上了独自到后山玩耍的单子元,对人类恨之入骨的高鸣瞬间起了心思,让人类自己折磨自己岂不是更好?   高鸣调整了自己的骨架,顺利地用单子元的身份活了下来。多年后,有一次连着好几天暴雨滂沱,高鸣独自进山,机缘巧合救了一名怀孕的女子,这位女子高鸣认得,在他小时候她和她的丈夫曾对他施与援手。   但他们都是站在人类那边的,是他们害得他家破人亡,在高鸣眼里,白泽族的所有人都是罪人,要不是那些所谓的高人长辈,他何至于此。   不过高鸣最后还是救了那名女子,为了让她好好地活下去,特地让她嫁给自己,说她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   白泽族仅剩的一些族人都化身成人,混迹在人群里,时间能治疗伤痛,却无法抹去伤痛,高鸣心底的恨,在一年又一年的积压中愈演愈烈,他越来越疯狂地想要报复,他要让白泽族所有人为他受尽耻辱的亲人陪葬,把那些用白泽族人做实验的人类头颅摆在坟前当祭品,用敌人的鲜血洒地谢罪。   隐忍多年,他终于找到真相,在颜潇等人绑了又放了他的那天晚上,亲手毁了那个他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村子,去寻找那些做实验人的余党,然后亲手毁了他们,他也要让他们看着,睁大了眼睛清醒地看着,他们所做的一切,是如何摧毁他们自己的。   高鸣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单赫逸,曲老也知道了,唏嘘过后,便伸出了橄榄枝,想要和高鸣合作。   高鸣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结果在第二天,高鸣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怎么逃出去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曲老事先为了以防万一,在高鸣身上埋下了追踪器。    第91章 chapter 90   听完这个冗长爱恨交织的故事,颜潇心里什么味儿都有,虽然单赫逸只是讲了个大概,其中很多心酸很多纠结都没有说出来,但他突然明白了高鸣当时的疯狂,换做是谁,也要疯狂,亲眼看着家人在自己面前受尽折磨,偏偏自己还无力反抗,他会心理扭曲是正常的,至于之后他收养单赫逸,最后为什么要就单赫逸,谁也不知道,也许单赫逸自己知道,但他不会说出来,猛然失去父亲的疼爱是他心里永远的一根刺,即使后来知道父亲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也无法磨灭这道伤痕。   他们这边说完,曲老的临时会议也已经到了尾声,待曲老不容置疑地分明地布置好各部门的工作,一声令下解散准备,围坐会议桌的众人腾地都站起来,形色间还隐约可见隐忍已久的兴奋。   在曲老走出办公室前,颜潇快速地截住他,认真地向曲老请求加入行动。这场行动如无意外是这个案子的完结,也是他找到秘密的最后一关。他还听单赫逸提到之前在南沙山地,遇到师父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地下入口,听描述就像是他们之前误打误撞到的那个诡异的电梯出入口。   单赫逸和曲老他们跟着高鸣一路查,查到了那处出入口,曲老手下的人神通广大,硬是乔装打扮替了几个正要下去的人,发现这地势以及磁场都奇怪的地方,下面竟然藏着一个复古的小镇,还有居民在小镇好好地生活着。   到了下面,就像是穿越到了古早时候一般,下去的人惊讶归惊讶,还是敬业地将虚实探了个遍。   但还未等他们有什么动作,小镇就暴发了内乱,像是揭竿起义一般,一伙儿穿着跟乞丐似的人,“哗”地从后背衣服里抽出亮澄澄的长剑,见着穿官服的人就砍,二话不说一声。   他们都不知道这么多人是怎么藏在这么小一个镇子里头的,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也只能跟着寻常百姓,随大流地涌到大街一角,看着比电视剧里演的还动人心魄的“揭竿起义”。   他们庆幸,在刚到这儿的时候,为了不那么惹人注意,特地到人家家里偷了几套衣服换上,不然他们可能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人误杀了。   一开始他们以为这只是小镇里的内乱,直到后面发现小镇通向地上的好几个通道都打开了,才意识到不对劲,后来果然看到上面下来了好些穿着训练服的人,只不过衣服上没有标志,他们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仗里应外合,打得这些下去探听情报的人热血沸腾,在那过程中,他们无数次地想要出手,但最后理智占了上风,趁着里里外外打得不可开交之际,混着乱出了复古小镇。   小镇被端了,里面的人也都被救出来了,他们这时才知道,这地下小镇是对方在西里设下的最大的一个实验基地,从其复古程度就知道,对方有多重视这一实验基地。而住在里面的居民,实则就是实验的小白鼠。   被人先走一步,曲老并没有得到更多有价值的线索,直到后来,他才知道端了小镇的是军队的人,还是将军的亲卫,人数无多,行动倒是利索,看了他们的装备,那可真谓是轻装上阵。   人是救出来了,但抓到真正对方阵营的人却没有多少,跟着抓来人提供的线索找过去,那地儿也早已人去楼空,线索又一次断了。   但高鸣似乎比他们要知道得多,在曲老等人跟着审问来的消息找过去时,他就已经准备好往漠北而去。曲老不可能单纯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乱跑,当最后辛苦搜集来的情报都指向漠北时,才决定动身前往。   颜潇心里有个猜测,虽然他不愿相信,这个想法也不是第一次冒出来,在寻找真相的过程中,就曾无数次地出现。他自认为是了解师父的,他从没见过师父和什么人有密切的交往,师父天□□自由,最不喜欢被束缚,所以也不愿加入任何组织,他不能想象,无欲无求的师父,竟会为了一个不知何谓的理由去加入如此行事不端的组织,或许师父也和他一样,打入敌人内部?   颜潇看着曲老的眼神里,是不可动摇的坚定,他为此等待了多久,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对于他意味着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这一整件事埋在他心里太久,早已成了他的心病,不将它连根拔去,将会是他一生的遗憾。   面对颜潇的请求一向都爽快答应的曲老,第一次摇了摇头,严肃地说:“你身子不适,还是多多休息吧,老头子我向你保证,这次决不在让那些只会躲在地下的老鼠跑了。”说完,也不再看颜潇一眼,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颜潇蹙着眉,定定地看着曲老的背影,直到会议室门关上看不见了,他也还站在原地,眼中的坚定没有改变,只是多了些不甘,这多了的不甘就像是加在火苗上的干柴,一瞬就把原本只手可灭的火苗窜成了熊熊的火焰。   慕子青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不容他说什么,好哥们似的一揽他的肩,将他送回了给他安排的房间。   颜潇是谁?从来闹事不管多大,为了找到师父问清一件事,都能三年养精蓄锐,待在让他极为不适的军校里,一旦有件事过了他的手,就再也放不下来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真的坐下来等消息?   曲老挑出来跟着他过来的,都是精英中的精锐,他们的行动速度不比军队差,就像是个小型的军队,要不是曲老爱国,没有覆国的心,现在天下的制度该是怎么样的还不一定呢。   当曲老带人到战舰内小型集合场检阅将要上战场的战士时,一眼看到整气儿的黑色作战服堆里出现一抹不协调的军绿,他双眼一瞪,看着那不听话的年轻人就要破口大骂。   颜潇先他一步喊出话来:“我是军队的士兵,保卫沙漠草原不被侵犯是我的责任,虽然我到漠北参军的时间不长,但对漠北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至于我的身体原因,我自愿加入后卫,绝不拖后腿,还有本次加入行动是我个人的决定,与曲老先生、与任何人都无关,生死我都自己负责。请曲老先生批准我加入此次行动。”   曲老如果有胡须,那此时他的胡须一定会颤颤发抖,他被颜潇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颜潇鼻尖的手指一个劲儿地抖着,好半天他才一声怒吼出来:“你这是在胡闹!”   慕子青在房里找颜潇不见急匆匆地跑出来,刚到近前就听到老头子一声吼,顿时浑身一哆嗦,老头子平素对人都是和和气气的,一副慈祥老太的模样,轻易不发脾气,真动了气,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慕子青忙给老头子顺气儿,一边皱着眉对颜潇说:“你在干什么!赶紧给我回去待着,这儿那么多精英,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能完成任务,快别给人添乱了!”   颜潇梗着脖子,不打算屈服于他们的三言两语,刚要开口说什么,话还在嘴里连音都没发出来,突然颈后一疼,两眼犯花,晕了过去。    黑暗中,两眼“铮”地一声打开,颜潇从床上坐起来,他没有开灯,被训练过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中也能看得清,从房间里简单的摆设可以看出,这是战舰上曲老安排给他的房间,他还记得昏迷前,曲老的一声大吼。   他觉得自己太不是人了,曲老这么个温和的老头子都被他气得指着人鼻子大骂,再说曲老帮他,从来没要从他这里要什么,虽然每次都会有交换,但颜潇心里清楚,曲老带给他的,远比他交换给曲老的要多,而他的贡献说是交换,还不如说是他给自己的一剂定心丸来得确切,是他心安理得接受曲老好处的心理安慰。   思想斗争在颜潇灵活的脑袋里来了一回又一回,最后,他还是下了床,原本装备在身上的□□已经被卸下来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他习惯性走过去伸手去摸,却又一瞬间改变主意,将手缩了回来,改为摸了摸藏在腰侧的徽章。   颜潇悄悄地从房门溜了出去,本以为多少会受点阻拦,没想到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他看了看慕子青所在的房间,房门半开着,他不动声色的走过去,不经意地往里一瞥,只见慕子青正背对着门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之没空管他。   颜潇稍放了心,快速地又溜走,他依稀听到曲老的安排,这一带他虽不似营地那边熟,但这也属于要偶尔巡逻的地带,这一片儿的地形地图早已在他脑中成了形。   这次作战非同小可,大家都打起精神,为前方提供更多的信息,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空管颜潇,颜潇在战舰里如鱼得水,游了半天都没人发现,就是那门出去忒麻烦,刚刚那么一闹,大家都知道他想上前方,被曲老明令禁止,谁还敢开小门儿让他出去。   颜潇一路溜达走到了放沙地摩托的仓库,一个管理仓库的老头正坐在小小的办公桌后面,手里捧着终端悠闲的不知在刷些什么,这是颜潇见到的第一个闲人,可能是仓库实在也没什么可监控。   老头儿看见颜潇,便收起手中的终端走过来问他是干什么的,颜潇不确定老头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敢撒谎,爽快地自报了家门,随即又道:“我们营里穷,买不起沙地摩托这样的高端物,听说曲老有,好奇就想过来看一眼。”   不知是这仓库离得远没听见前边儿的动静,还是颜潇太无害太不像会骗人的,老头儿也爽快地一指角落的几个小间,说:“今天大任务,这前边十几辆都开出去了,要看只能去看后面的,喏,就在那边,你自己过去可以吧,哈哈。”   颜潇自是求之不得,跟老头连声道谢后,便大摇大摆地向停着摩托的小间走去,期间眼神不停地来回张望,十足的好奇样儿。   老头又坐回座位上不知刷些什么,他是被仓库里回荡的“30号车已准备就绪……”给惊醒的,他猛地抬起头,只见30号小仓库前的指示灯正闪着红灯,当它一闪变绿灯时,一辆黄色的摩托应声而出,“嗖”地一声没影儿了。   颜潇没想到那么容易就出来了,还以为要废一番口舌,他把沙漠摩托停在一个小山坡后面,自己徒步走了几百米到了曲老等人商定的入口处,只见原本黄沙铺着的地面,竟真的有一只容一人通过的小道儿。   颜潇没想到这种地方也能造出个地下城来,但明显比其他地方要简陋得多了,这儿和颜潇去过的不太一样,各区域功能有很明显的划分,颜潇没有情报,没有任何指引,只得自个儿摸索着随意前行。   颜潇小心翼翼地打开一道门,眼睛从打开的细缝往外瞧,那是走廊的一样的结构,灯火倒是通明,但就是没有人,安安静静的,颜潇心里有些发虚,对于这种安静得令人生寒的地方他最是不安,但又无法用没有根据的直觉说服自己退回去。   他放开了五感,将自己的敏锐程度调节到最好状态,在走廊上走着,突然,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颜潇皱了皱眉,这种时候他没法不适。   那穿着白大褂的人手里拿着一只足有两个成年人手指大小的针筒,里面装满了绿得令人作呕的试剂,他原本低着的头,随着颜潇停下脚步渐渐抬起,露出了青黑的双眼、尖削的下巴,他的唇角一侧勾起,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里,满满的是可怖的疯狂。   他的行动无声、迅速,离颜潇三步远的距离,好似一步就完成了,他改拿为握,将针头对准颜潇,飞速向他扑来。   颜潇比他更快,在白大褂动的那一刻,他也动了,他没有后退,而是也冲着白大褂去了,在两人几乎要面对面撞上的时候,颜潇突然一侧身,擦着白大褂的衣角从旁过去了。   白大褂扑了个空,回头龇牙咧嘴甚是恼火地看着他,颜潇从半蹲的姿势站起,回身直直地看着野兽般盯着他的白大褂。   白大褂又一次向他扑来,就在颜潇将往旁避开时,他耳朵一动,身后传来又一道空气摩擦衣角的声音,就这么一愣神,前头的白衣人已经到了近前,颜潇没得选择,将身体转过九十度,同时腰往后一弯,躲过白衣人的第一道攻势后,顺势双手撑地,后腰力带动双腿往上一踢,他的鞋本来就硬,虽然仓促一踢没使上多大力,还是敲得白大褂两眼发黑。   落地后,颜潇才看见他身后的也是白大褂,和之前那位没什么不同,手里也拿着一支针,显然要对付颜潇,却在偷袭之时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巨狼一口咬断了命。   颜潇贴着墙,愣愣地看着巨狼利落地一爪子解决那人的性命,完美的银色身体随着它转身,划过一道威风的弧度,它瞥了颜潇一眼,随即警惕地看向一旁,后腿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后一蹬,整只狼飞上半空,像是计算好了般,精准地一爪子将重又站起来的白大褂推倒在地,落地时,一只狼爪踩在那人的心脏上。   血,从胸口喷射而出,染红了银色的毛发,白大褂头一歪,死得不能再死,巨狼又一爪子把装着绿色试剂的针管踩了个稀烂。   颜潇挪动步子到巨狼跟前蹲下,巨狼比蹲着的他还要高上几分,他得仰起头看巨狼。他很想摸摸这个和萌仔巨像的狼,它和萌仔有一样顺滑的毛发,一样乌黑的眼珠,他的萌仔长大以后也会变得这样威风。   但他没敢摸,颜潇微微笑着仰视巨狼,说:“谢谢你呀,你又救了我一次。你是小狼的哥哥吧?”   巨狼原本左右晃动的尾巴,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僵在了半空,讨赏的表情开始结冰,整只狼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它忘了,它现在的狼设是一个威严、不苟言笑的大哥,自己造的锅,哭着也要背完。   颜潇见巨狼更加严肃了,又说了两句好话便不敢再说了,生怕这狼大哥一个不爽直接给他来一口,颜潇颤颤巍巍地站起,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蹲得太久,他头一阵发昏,无力的双腿支撑不住下滑的身体。   然而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他落在了一个有些硬的“床”上,“床”往下矮了矮将他驮了起来。缓过一阵儿,颜潇坐了起来,他所以为的床,竟是高傲的狼大哥,驮着他往前走。   颜潇盘腿坐在狼背上,双眼已经被大狼脑袋上漂亮的双耳给吸去了注意,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握住了一只狼耳,原本警觉支楞着的狼耳霎时一僵,而后竟是微微动了动,挠得颜潇手心儿痒。   颜潇从没坐过狼背上,那感觉也新奇,巨狼走得不紧不慢,尽管驮着个人,走出的气势竟比没驮着人时还要意气风发,虽然确实挺舒服,但颜潇坐不住,如果这是他的小狼萌仔,那他别提有多高兴,天天坐着都不嫌多,但这时小狼他哥,按巴盛的话来说,这狼在军中的职位直逼将军,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坐在将军背上啊。   颜潇客气地让狼大哥把他放下来,但巨狼就像是聋了一般,鸟都不鸟他说的话,径直向前走得欢。颜潇见他这样儿有些无奈,难不成这只高傲的军中狼还有驮人的癖好?   颜潇想趁着巨狼不注意悄悄溜下去,却被敏锐的巨狼觉察到吼了一声,吓得坐了回去。   一人一狼继续前行,巨狼的那一声吼是让颜潇老实了,却也引来了不少麻烦,虽然这些麻烦不痛不痒的,巨狼都没让颜潇下地,就这么驮着人把那些个看起来已经失了思考能力,只能依凭本能抓人的白大褂料理了个干净。   巨狼将颜潇护送到这一层的电梯旁,就自觉停下了,颜潇简直惊为天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自己想要干什么,这狼就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在感慨的同时,他又想起单赫逸跟他说的白泽族。   他现在知道了,他和单赫逸当初闯入的古怪地方,就是白泽族在福泽山里的祭台,白泽族人特殊的信仰,难怪颜潇看不懂,单赫逸当初说的驭兽族,也确实存在,只不过不是那些人不驭兽,他们本身就是兽。   狼虽然聪明,但其智商绝不会超过人类,而这只巨狼和萌仔都不一样,颜潇面对他们,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面对的是动物,在智商上他们完全可以平起平坐,甚至他们比他还要强上一些。   那么他们是不是白泽族人呢?他们和白泽族人有什么关系?白泽族不是没剩下青壮年了吗,那这两只狼……   有太多的疑问堵塞在颜潇心里,他很是烦躁,恨不得扯着幕后之人的衣领,问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但不可能,他现在连核心都没能触到。   心里百转千回间,电梯停了下来,浓重的血腥味随着打开的电梯门扑面而来,颜潇不由干呕了一记,也幸好他出门前没吃东西,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想把胃给吐出来了。   走廊的灯有些昏暗,像是用的久了,无法避免的陈旧的暗,过道上横陈着尸体,尸体身上的伤口还新鲜着,尚能看到血不停地流出来。   尸体全穿着白大褂,跟刚才袭击他们的白大褂别无二致,猩红的眼,失了神地直直望着前方,没了活着时的疯狂,没有精神的支持,他们的眼里,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颜潇适应了些,但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心里却没法像表面上那样做到面无表情,他想起高鸣说过的,要让那些做实验的人,亲眼看着自己的实验毁了他们自己,这就是他想要看见的吗?   一道枪声将颜潇从悲感中拉出来,接着又响起一道,一道,颜潇摸了摸腰间的徽章,接着凭空出现一把□□,他手一转正好把落在手边的枪接住。   颜潇猫着身子贴墙走到转角处,探出一只眼探查,忽然耳朵铺捉到身边空气的一丝不对劲,颜潇来不及思考,手肘已经打出去了,那人没防备他这一手,捂着受了疼的肚子后退一步,颜潇小臂往上一提,手中的枪即刻敲向那人的脑袋。   没成想那人身手不错,头一歪,躲了过去,颜潇用力猛,来不及收回,敲在了他肩上。那人与前面不堪一击的人不同,他的身体就像是会自动思考一般,手握着针管精准地刺向颜潇的脖子。   如此近的距离,颜潇根本无处躲,眼看着就要刺上,不知从何而来一只手,抓着那只那针筒的手,生生把那小臂转了个方向,在那白大褂杀猪般的叫声中,冷静地将针刺入那人的皮肤。   直到白大褂握着针管倒下,颜潇才长出一口气,他的身体一松,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包围着他,只是多了些陌生的血腥味。   他回过头,果然看见严郎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严郎从头到尾都布满了血迹,连头发上都还挂着血珠,不知有多少是他自己的,唯独一张脸上干干净净,看起来极有违和感。   严郎看着颜潇的小眼神,觉得可爱极了,忍不住低下头含住他的唇,两人在这情势不明的地方,竟厮磨了一阵。耳边的枪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多,颜潇轻推严郎想将人推开,严郎却加重了环抱的力道,像是想把人深深嵌入身体里。   在枪声到达他们背后的那一刻,严郎抱着颜潇转了几圈,将颜潇的后背抵在墙上,空着的那只手抬起,连发了好几枪。   颜潇晕乎乎地,好一会儿,才能看清眼前的东西,他看见不远处倒下了两个不人不鬼的东西,转角处还不时有漏网的跳出来。   双方激战了好一会儿,听枪声就能想象前边过道呃战况有多激烈,而严郎只锁眉站着,将颜潇牢牢保护在自己怀中这一方安全的乐土,时不时捡着漏网之鱼枪杀。   枪声逐渐稀落,而后短暂地安静了阵,不过片刻,更密集的枪声随即响起,比之刚才更让人心惊胆战。突然从转角处飞出一个和严郎穿着同一款作战服的人飞了出来,撞在墙上滑落下来。   颜潇莫名觉得那人有些面熟,还没等他想出在哪见过,那人捂着肚子面目狰狞地冲着两人喊道:“老大快跑!快跑!”   可他们的老大怎么会丢下自己一手培养的部下自己去逃命呢,严郎低下头,温柔地对颜潇说了句:“在这儿等着,乖,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也不等颜潇反对,抽身走进了转角。颜潇在严郎身体消失的那一刻,便冲了过去,他刚到另一面墙转角,眼睛刚能看到过道里的情景时,正好看见严郎宽大的身影突然消失了,而原地出现了一只威风鼎鼎的巨狼。   颜潇本想冲过去帮忙的步伐顿在了原地,他的脑子已经不会思考,里面全都是巨狼对敌的矫健身姿,怪不得那只巨狼那么了解他,怪不得那只巨狼要驮着他……   与之前所有的生物一样,那个眼泛绿光的家伙在巨狼凌厉的攻势下,殒了命。   巨狼刚抬头,便见转角处站了个人,他的动作微微一顿,最后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走到颜潇面前。   颜潇反应过来后,是很生气的,他生气严郎什么都不告诉他,他还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被打飞的人了,是修将军的军营里,那人就是被派来他病房门前站岗的其中一人,而且此时的过道也站着很多熟识的面孔,比如邝中南。   而他们只会叫老大的人只有一个,颜潇早就觉得严郎的身份不简单,但没有想到会如此不简单。   但是此时看到还没收起气势,向他走来的巨狼,突然间又生不起气来,巨狼的气势太强,早已把他心中那点不满逼得烟消云散,他甚至担心,巨狼会不会就此把他杀了,因为他窥见了他们的秘密。   巨狼走到颜潇身前,低下头眯着眼蹭了蹭颜潇的小腹。颜潇攥着拳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完全没想到巨狼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蹭他的小腹,哦不,是完全不觉得巨狼会蹭他。想到这只巨狼就是严郎变的,颜潇脸上涨得通红。   场面安静了片刻,还是邝中南打头,众人哄一声散了,那个被踢飞到墙上的人,也捂着肚子笑着跑过一人一狼。   颜潇的脸涨得更红了,在众人身影消失后,巨狼后退了两步,下一刻巨狼消失了,一个健壮的男人出现在了眼前,严郎面对着颜潇,沉默不语。   颜潇先笑了笑,说:“之前在南沙那次,也是你?”   严郎点了点头,再抬头时,眼巴巴的,像犯了错儿的小媳妇一样,一双美眼除了诱惑人外,撒娇装可怜也是一般手到擒来。   然而颜潇根本没被他的美人攻势撂倒,就像冷心冷情的英雄一般,淡淡道:“你还有什么没跟我说的?”   严郎没开口,他想走近颜潇,但只伸出脚,就被颜潇一瞪。颜潇说:“你就站那儿。”   严郎便住了脚,不敢再动。颜潇见严郎还是一声不吭,便微微笑道:“这张脸很好看,那就一直那么戴着吧,可千万别取下来。”   严郎一听这话,也不管什么不能动了,大跨一步上前,抓着颜潇的手,说:“别,你听我解释,我……”   “你不是有意骗我的?”颜潇自动把严郎后面的话接了下去,他依旧微微笑着,没被严郎握着的手,摸索着到严郎耳后,这面具严郎没戴仔细,很容易就找到了接口,颜潇轻轻地将面具揭了下来。   修伏晏(严郎)抓着颜潇的手没有松开,但也没有再进一步。颜潇欣赏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说:“这张脸确实是太招摇了。”   这话一出,修伏晏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抱着颜潇就是一通啃,啃完了才贴着颜潇耳朵道:“我本想这次之后就全部都告诉你,这事关重大,对不起。”   颜潇回抱他,轻声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修伏晏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还记得,那只小狼吗?”   颜潇推开他,冷笑道:“你该不会说,那其实是你儿子吧?”   修伏晏看到他这样就知道没事儿了,他赔笑着,一手附上颜潇的肚子,道:“我儿子在这儿,那个,是我。”   颜潇不信地道:“那你变个。”   修伏晏揽了揽颜潇,道:“别闹,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来,我带你去。”   颜潇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想起自己偷跑出来的目的,从见到严郎就没真正平复下去的嘴角回到了严肃的弧度。   两人一路无阻地到一扇门前,那是颜潇见过的,最为气派的门,和之前所见的现代化门不一样,这道门看起来年代久远,样式复古。   两人毫不犹豫地走进去,里面空间出奇地大,像是一个圆形的广场,只不过这个广场很是诡异,四周的墙上刻着一些人物的图案,借着幽暗的光细细看去,那里面的人有时只有一个,有时是两个,但没有例外主角都是两个人,他们行止亲密很是要好的样子。   “小心脚下。”   被修伏晏这么一提醒,颜潇才注意到脚下,平整的地面上竟布着许多窟窿,黑洞洞的,就像个无底洞一样。   “那是什么?怎么密密麻麻全是洞?”颜潇诧异地问。   修伏晏松开颜潇,说:“我看看。”说着便往前走两步,到一个洞前,伸手不知道摁了什么,突然大地一阵震颤,那些黑黑的洞都亮起了蓝光。   洞口有透明的东西凸起,还不停地上升,直到埋在地下的事物全部露出在两人面前,花了好几分钟,这几分钟,两人一直屏着呼吸。   这东西也是颜潇熟悉的,就和第一次上虚拟机考试后他被带入的神秘空间看到的东西一样,巨大的试管里,一个人漂浮其中。   那人的五官他极其熟悉,和他的简直是一模一样,只是头发颜色不同,身材也不同。   修伏晏看到这些也震惊了,但他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把颜潇牢牢地锁在怀里,向前走去。   尽头处是一个高台,高台上放着个冰床,床上躺着个男子,颜潇止住了修伏晏要跟上去的步伐,独自上了高台,冰床上躺着的没有意外,是和他有着几乎一样脸的男人,只是成熟了些。   突然“砰”地一声,颜潇猛地回过头去,发现修伏晏正和一人扭打在一起,那人明显是偷袭的,还一上来就猛攻,修伏晏处于弱势地位,很快就被掀翻在地,颜潇忙站起身要冲下来帮修伏晏。   修伏晏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回过头冲颜潇喊了句:“别下来。”   高手之间的对决,一息便可是情势万变,更何况是一句话功夫。颜潇眼睁睁地看着昔日慈爱如父的师父,手中忽然亮起一道刀光,猛地扎进修伏晏的心脏。   颜潇一句“小心”还未出口,修伏晏胸口的血已喷涌数尺。颜潇目眦尽裂地扑到高台边上,失控地喊道:“不!”   颜潇没耐心走楼梯,直接从高台上跳下来,踉跄地扑到修伏晏身上,连旁边找了许久的师父都顾不及,他颤颤巍巍的双手,抱起修伏晏的头,两行清泪顺着他的双颊留下来,落在修伏晏美丽的眼上。   而此时这双美丽的眼睛,只能微微眯开一条缝,脸上也毫无血色,修伏晏的嘴唇轻微地动了动,但最终没能说出什么来。颜潇感觉怀里抱着的头,往旁边无力地歪去,怀中人彻底没了呼吸。   颜潇抱着修伏晏好一会儿,才想起杀死修伏晏的师父,颜潇轻轻地将修伏晏平放在地上,而后站起转身,面向高台。   坐在冰床边的师父看着他微微笑着,是他一贯慈父的笑,此时落在颜潇眼里,却是无比地讽刺。   石岭海的注意力并没有在颜潇身上停留多久,很快,他就转向冰床上躺着的人,然后,伏身,轻轻吻了上去。   颜潇感觉脑袋里像是一瞬间塞了很多东西一样,昏涨不已,越来越多的画面在他脑中闪现,有关父母的,有关师父的,有关他的朋友们的,有关修伏晏的……    第三卷:现实世界 第92章 chapter 91   昏暗的灯光打在墙上,将雪白的墙照得暖暖的,窗外的天色也是同样的昏暗,幽静得只能依稀听见几声鸟唤虫鸣。   颜潇盯着上空的天花板好一会儿,直到刚刚清明的眼又染上一层疲色,才轻轻眨了几下,他撑起身随意地坐在床上,静待绵软的身体恢复些力气后,掀开被子走下了床。   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是什么样的昏睡程度才能让自己越睡越虚弱,不止身体虚弱,脑子也乱得很,任谁忽然多出十年的记忆,神经也会给变得乱码,如果这些记忆是平常人一般的记忆也还罢了,偏偏有混乱不堪的场景不停地刺激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神经,好在他的神经也与常人不一样,即使摇摇欲坠,一时半刻也还摧毁不了。   神经疼得他恨不得直接倒在床上睡死过去,可是他不能,他知道有个人在外面一定不知担心成什么样儿了,想到那人一面在心里担忧得不行,一面又装成什么事都胸有成竹主持大局的样子,心里好笑又心疼,喜怒不形于色是多少次杀伐果决才能练出来的条件反射,肩上多重的担子,才能将一张迷人的脸压成重度面瘫。   颜潇推开门,走廊白得刺眼的光让他不自主地眯了眯眼,门外不出意料地候着许多人,颜潇扫了一圈,意外地没有看见最想见到的身影,但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还是让他注意到了众人脸上凝重的表情,脑中不由浮现那混乱梦中的某些画面,一丝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多日没有湿润过的喉咙,发出难听沙哑的声音,他说:“修伏晏……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落下没有人回应,可是他能明显感觉到在他说完这几个字后,空气中明显下降的气压混合着难以言述的暗涌。   “将军还在抢救,具体情况……不知。”   颜潇抬眼看向难得严肃下来的邝中南,虽然他平时挺希望邝中南能学学安静严肃的巴盛,但当邝中南真正严肃下来的时候,他发现他并不习惯,也并不高兴,连邝中南那样大大咧咧的人都收敛了,修伏晏的情况能好到哪儿去?   颜潇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像是要把门盯出一个洞以便看清里面的情况,然而那门始终没有一分一毫的动静,就像长立于此的碑透着死气沉沉的味道。   担忧和恐惧,原本就不堪重负的神经变得愈加脆弱,颜潇已经感觉不到疼痛,麻木比任何止痛剂都要可怕,他仍站在原地,死死地守着。   颜潇自己没觉得什么,他只剩下意志在支撑着,心里不断地重复着:“他会没事的,他会没事的。”   而身边的众人却是看得清楚,颜潇这几天愈加单薄的身体虚晃了几下,仿佛随时都能倒地不起,可是他的眼中散发着一种光芒,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像是要把人活活刺穿的狠。   白萨兰看不过去颜潇这样子,很怕他真的突然就倒下去,屁股还没离开冰冷的椅面,就被坐在旁边的祝毅按着肩拦下了。   祝毅和白萨兰交换了个眼神,没有说话,但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白萨兰继续坐在原地,祝毅则起身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到颜潇身边,那气势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无形中给人以压力。白萨兰不得不承认,如果是自己,根本走不出这样的气势,别说接触到颜潇,可能刚一站起来就会被拦下,可祝毅不一样,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觉得,现在的祝毅有了点修将军的味道。   祝毅走过去拍了拍颜潇的后背,仗着身高的优势,一把紧紧地揽住颜潇的肩,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到还剩下的几个空位坐下,在颜潇有些迷茫地看过来时,对他微微一笑道:“别太担心,修将军还有他的社稷江山没有收服,不会甘心就这么死于意外的,你的情况只会比他更糟,还是多操心你自己吧。”   祝毅的话又直又刺耳,听得邝中南撸起袖子要给他个好看,只是被巴盛紧紧摁着,再说,祝毅这么说也是在安抚他们的将军夫人,这个被老大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也只能交给将军夫人的“闺蜜”了。   颜潇盯着祝毅看,仿佛没有听懂他说了什么,双唇不可见地微张了张,又合上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的眼移到门上,这次,上帝终于听到了他的心声,严丝合璧的门缓缓开出了一道缝。   所有人“哗”地都站了起来,一致地向刚打开的门靠过去。一个全身被包裹在墨绿色防护服里的人走了出来,边走还边将脸上护得严严实实的口罩摘下来,疲惫的眼看都没看围在外面的一圈人,只抬手示意到他办公室里细说。   办公室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经众人协商后,巴盛和祝毅扶着颜潇进去听医生细说。   医生名叫郭皓,和普通医生不同,他不是治疗人的“硬件系统”,而研究的是人的软件系统,也是颜潇恢复记忆的主治医师。他的机器与记忆项目曾引起学术界的轩然大波,曾以为除了系铃人不然无可解的催眠暗示术,在郭皓等人的实验中被土崩瓦解。   郭皓边走边脱防护服,到了办公室已经脱得差不多,他进了办公室随口请三人坐下,自己拿起桌上还剩不多的水杯一阵猛灌,直到和足了水,才面对三人,但他没有直接说,而是问颜潇的感觉怎么样。   颜潇觉得这医生真嗦,他现在头还痛着,又挂念着不知道怎么样了的修伏晏,不耐烦,随口敷衍了几句。   郭皓看出颜潇的敷衍,但他没说什么,别看他看着年轻,他做这一行已经有三十多年了,颜潇的实际情况怎么样他看一眼、问一句就能得出答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郭皓也没有在婆婆妈妈了,直接说起修伏晏的情况。实话说,修伏晏的情况并不太好,但也没太差,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是机器出现不规则事故,导致修伏晏可能陷入深层的意识,郭皓已经第一时间采取措施,但什么时候能醒来,就只能看修伏晏自己的了。至于修伏晏和颜潇在连接在同一台机器上,颜潇为什么没事,他也说不清楚。   颜潇混乱的脑中突然出现他抱着脸色苍白、胸口还不断涌出血的修伏晏的画面,不由胸口一悸,可那只是一个画面而已,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联系不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个碎片化的画面,而没有联结这些画面的前因后果。   “我能去看看他吗?”颜潇眼睛发直了一会儿,待回过神时,突然说了一句,让原本不知说着什么的三人都静默了下来,郭皓没有意见,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颜潇只发了会儿呆而没有闹起来已经让他很意外,对于颜潇的要求,他当然没理由拒绝,还调侃道,想要睡一起都行。   “你刚刚说,他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这一盆凉水将郭皓刚活络的气氛浇了个彻底,郭皓讪讪道:“对不起,你们最好做好植物人的准备。”   颜潇无神地看着地面,道:“谢谢你,郭医生,他会没事的。”   颜潇一个人走了出去,留下一室目瞪口呆、面面相觑的三人,郭医生更是感慨,他承不起颜潇的一句谢,他有愧于他们的的托付,唯有尽心力地帮助修将军醒过来。在巴盛和祝毅出去后,郭皓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坐了好一会儿,在别人看起来平静无波的办公室门后面,只有他才知道这里面经过了怎样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   修伏晏被转移到了一个简单却温馨的房间里,和颜潇刚醒过来的房间一样,有着温暖的灯光,所不一样的,就是修伏晏躺着的床睡两个人绰绰有余,颜潇不由汗颜,郭皓说他们还能一起睡不是说笑的,还真的想让他们谁一起,这不连床都准备好了。   颜潇站在床边愣愣地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修伏晏,还是一样的脸,俊美到没有朋友,可是平时的他,谁也不会注意到他的俊美,只有像这样熟睡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他妖孽的一面,可是现在他也妖孽不起来了,光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青黑的胡茬,这种情况在一向讲究的修伏晏身上,比出现一次温柔笑容还难得。   颜潇很累,既然已经准备好了床,他也就顺从地爬上去坐在修伏晏身边,手轻划过修伏晏有些刺手的脸,一直往下,落在梦中被刀子刺进的地方,他定了定神,掖开盖在身上的薄被,解开扣子,直到看到那寸皮肤依旧光滑,还不停有搏动的痕迹,才稍稍放下心来。   直到这时他也撑不住了,歪躺在修伏晏身边,沉沉睡了过去。修伏晏在身边,他睡得异常安心,除了在睡梦中紧皱的眉头没人帮他舒开,其他都和以前一样。   颜潇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这次的梦里,他不再是亲历者,而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猝不及防闯入他梦中的小狼横冲直撞,如何在他面前装乖,如何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称王称霸。   他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梦境,以放电影的方式铺开在他眼前,也许正是因为旁观者的角度,他发现了之前的自己没有发现的问题,也看出了更多的疑点,可他知道这看起来客观的场景,实际还是他的主观场景,这一切都是在他的梦中出现的,也就是说,这些都是他知道的,那么还有他不知道的呢?在这些表象下面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让那么多人为此前赴后继? 第93章 chapter 92   如果说之前颜潇的记忆是撕碎了的纸,那么睡醒后他的记忆就是没有完成的拼图,虽然不甚完整,但已能从这未完成的拼图里得出不少信息,而这些不完整的记忆下面隐藏着的是他从未想到过的真相。   颜潇自那日躺在修伏晏身边安心地睡着了后,便一直没醒,又睡了一天一夜,期间郭皓和他的助手进来过好几次检查身体和注射营养剂。颜潇完全不知这等事,搂着修伏晏的腰睡得人事不省,连姿势也不曾换过。   颜潇是在早晨晴光泻入时,风声鸟鸣中醒的,还带着梦痕迹的双眼在接触到修伏晏挂着青黑胡茬的脸时,彻底醒了过来。   颜潇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转过身摸了摸修伏晏的脸,也不管他脸上短乎乎刚冒出尖儿的胡茬,片刻缓缓俯下|身,含住了不似先时红润饱满的唇,苍白得让人有些心惊,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吻上了。   一滴、两滴泪落在苍白的脸上,没有像故事里那般,唤醒他的爱人。颜潇不知道治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直觉修伏晏昏迷不醒和他梦中修伏晏的死有关系。   颜潇利落地下了床,其速度与他在军营时的起床速度无异,全不似前天刚醒时的孱弱,但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事实上他的心思全没放在自己身上,修伏晏没醒,脑子里的事还有很多疑点,他没办法分出心神。   颜潇大跨步径直来到郭皓办公室外,就算混乱也没失了礼数,抬手敲了三声,里面传出“进来”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去时,郭皓正和两个徒弟对比着资料研究什么,看到他来愣了一会儿,随即无声地给了两个徒弟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先回实验室。   颜潇能记得敲门已经很不错了,他脑子乱的很,空不出来寒暄,便什么也没说地走到郭皓办公桌前,熟门熟路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直到郭皓在他对面坐下,也没舒开紧皱的眉。   “郭医生,修伏晏什么时候能醒?”   郭皓早知道他肯定会问这个,便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告诉他,颜潇听后沉吟片刻,又问:“如果你治,他醒的几率有多大?”   “三成,要是颜先生有更好的人选,不妨……”   郭皓的话还没说完,颜潇便苦笑着打断他:“郭医生不用自谦,您在这一领域的地位不用我说,如果还有比你更权威的人,现在坐在这里的也不会是你了。”   郭皓当然知道自己在这个领域中的地位,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除了他没人能给颜潇和修伏晏做这样的治疗,他有把握能成功,但这是在仪器没有出现任何问题的情况下,可是仪器出了问题,就连他也只能静观其变,一身医术毫无用武之地,只得在一旁祈祷修将军又一次创造奇迹。   郭皓听完颜潇的话后,微微苦笑,摇了摇头,压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利用高科技帮助消除催眠治疗的学问颇多,绝不仅仅是一个人、一个团队能解决的,甚至用上全部医学知识也只能窥见一斑,现在行业内尊我为第一人,郭某实在不敢当,只是真正强者不愿露面罢了。”   郭皓这番话说得极其隐晦,但颜潇听出来了,这个疑问他们一直都有,这样划时代的成果,为什么世界上千千万万个科研机构都没有做出来,偏偏被一个只有不到十人的团队摘了头筹,但就连修伏晏的能力都查不出来这个团队背后的支持者,他们也只能把疑问放在肚子里,勉强相信这是因为他们有聪明的头脑和过人的机遇。   现在看来,却是完全不只有这么回事,颜潇神情严肃下来,恢复了锐利的眼中却放出一道光,听说或许还有人能救修伏晏,他如何能不激动?   颜潇颤抖着双唇说:“不知道高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郭皓叹了口气,说:“请颜先生代为保密,当初高人正是不想暴露在世人眼中,才将这一成果与我共享,如果这件事一旦透露出去,恐怕就不止是修将军一条命的事了。”说完,郭皓郑重地看着颜潇,得了他真诚至极的保证之后,才又开口道:“颜先生可知曲广陵,曲老先生?”   ******   人头攒动的商场,一身着蓝色上衣的男子双手插着裤兜,悠闲地走到商场入口,他往左右张望了一会儿,似是在斟酌究竟该走哪边,发现走哪边都不知会通向什么地方后,他脚步一动径直向前走去。   商场中央是上下楼使用的扶梯,男子目不斜视地踏上,在经过扶梯旁的商场指示牌时,他双眼快速瞄了一眼,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确定了自己的目的地。   商场二楼有个大型超市,一应生活用品都能在这儿被找到,其用品之繁杂,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没有的,是个老少皆宜的购物场所,连天也没有空闲的时间段。男子身形和着装都普通至极,没入一水儿购物购得欢腾的男女老少中,片刻就没了踪影。   商场侧面,一个不起眼小店的后门被人用力打了开,一个上身穿着黑色马甲,下|身是吊着金属饰物破洞裤,头上顶着五颜六色杂毛的男人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五六个差不多造型的男女,每人手上握着一支鸡尾酒瓶,边走边大声嚷嚷,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们似的。   小店后门正对的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胡同,几个男女一进了胡同便开始向前狂奔,跑了不多远,突然一个接一个地踩着墙翻进小院子里。   院子里停着架飞行器,在那一行人冲进屋子的时候,飞行器的门便慢慢打开了,前后不过一分钟,几人就又出现在了院子中,这次他们换上了适宜隐藏在人群中的普通休闲服,而在商场穿行的男人也赫然在列,没错,他就是颜潇。   身边和他一起扮杀马特造型的人,则是曲老安插的暗哨,也是他和曲老联系的中介。之前他十年的记忆不完全,只隐约知道有人在暗中帮助自己,但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人是谁,与曲老的联系便也因此断了。   如今他再次想起来,要想联系上曲老也只有这么一个途径,毕竟中间隔了有好几年,也不知道暗哨是否还存在,特殊职业人换得本来就勤,对于他这个过时的合作伙伴,以前的信物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他本也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成想,虽然暗哨的人是不一样了,但对他竟还是一样的言听计从,甚至都没有多一句的疑问。   飞行器在一个幽静的地下停机场停下,五人下了飞行器,几乎没有眼神交流,其中三人便溜达溜达地四散开来,颜潇则跟着一个瘦高的男子走上最近的电梯。   电梯在25层停下了,那名男子和颜潇一前一后走了出去,在一扇挂着2503牌子的门前,男子熟稔地打开门上与人齐高的黑盒盖子,片刻,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里面是普通的四室两厅套房,房子的装修极具现代化,沙发桌椅该有的一个不少,不该有的一个也没有,地板一尘不染,家具摆放也很官方,如果不是相信曲老手底下人做事的可靠程度,他一定会以为这人随便找了个样板房敷衍他。   他们刚在客厅中站定,走廊处也刚好转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者,颜潇看着眼前这几年来老了不少的人,露出的手腕明显小了一圈,手上的皮肤也多了不少褶皱,五六年前还硬朗得能在军舰上健步如飞的人,如今只能蜗居在小小的轮椅上,身形比之前也像是缩水了一般,瘦弱得让人不由想起年迈一词。   颜潇嚅了嚅嘴唇,看着曲老依旧明亮的眼睛,喊道:“曲爷爷!”他没有父母,从小到大身边仅有的一个长辈便是师父,见到更年长的长辈有限,而曲老是他除了师父外,感觉最为亲近的长辈。   原本慈爱地打量着颜潇的曲老,在听到颜潇那一声“曲爷爷”后,脸色一变,眉心下沉,斥道:“臭小子,还记得我是你爷爷,哪有孙儿丢下爷爷几年不闻不问的!”   听到这一声斥,颜潇久违地咧嘴笑起来,曲老会这么说就是没有怪他,他快走几步上前接过轮椅后面的把手,接替了推轮椅人的位置把曲老推到客厅的茶几旁停下,茶几上早已备好了还腾着热气的茶。   颜潇拉过椅子在曲老跟前坐下,曲老则回过头,对仍站在原地等命令的两人说:“你们先下去吧,我们爷孙俩说说话。”   颜潇殷勤地斟了杯茶放在曲老手边,嘴里也不闲着,问道:“曲爷爷,这几年过得好吗?”   曲老眨了眨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缓慢地摇摇头,说:“难熬啊,人老了,受点小伤也能要了半条命,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要躺个把月的伤,躺一个星期就爬起来乱蹦也没见有什么事,现在不行喽。你呢?听说你结婚了。”   颜潇听着曲老不服老抱怨时的笑,在曲老提到他结婚的另一半时,轻松的笑容带上了些许苦涩,他点了点头,说:“他是西里最高军事长官修伏晏。”停顿了一会儿,他又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诉爷爷您的,这几年都没和你们联系,是因为我的记忆出了些问题。”   听到这,曲老皱了皱眉,他问:“怎么回事?”   颜潇深吸一口气,缓缓将记忆缺失这几年来的经历简要地说给曲老,最后他抬头看着兀自不知在想什么的曲老,道:“爷爷,郭医生说您有办法,您能不能……”   曲老在颜潇说最后一句话时,便回过了神,盯着颜潇半晌不说话,良久,他叹了一声,说:“你道我当初为什么把那台仪器送出去?” 第94章 chapter 93   颜潇自然不知,他本也就碰碰运气,如果曲老记恨他之前“用完就丢”的行为而直接迷糊过去,他也毫无办法,如今曲老没有否认,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曲老问出这句话也没指望颜潇能答出什么来,他自顾地接下去道:“那台机器是我给小郭的,原理也是我给他资料,他找研究人员一起研究出来的,他说的那个高人,已经不在了,死在他自己亲自制作出来的仪器下。”   颜潇听了久久说不出话来,不用曲老说他也能想出,为什么那个高人会死在自己的仪器下,据郭皓说,他现在的仪器已经升级过好几次,修复了许多漏洞,可想而知第一代的仪器如果没有在专人指导下运行,该是有多危险,而那个高人正是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才不幸身亡。   “那位高人……有没有什么笔记之类的留下?”颜潇仍不死心,前人即使一个小小的提示也能使后来者受益颇多,高人不在了,他的笔记说不定能给郭皓启发。   曲老直直盯着颜潇,好似要把他从外到内审查个透彻,在颜潇面前,曲老要么是慈祥的爷爷、要么是严厉的长辈、要么是不正经的老顽童,他还从没见过曲老凌厉的一面,如果不是今天涉及了敏感的问题,他都要忘了眼前的老人手里握着怎样的权力,是个让修伏晏都忌惮的存在。   老人微微点了头,道:“有笔记,也可以给你看,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颜潇这一天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每次以为无路可走的时候都会出现绝处逢生的希望,别说曲老只有一个要求,就算是十个要求他也答应,他忙不迭地点点头。   曲老被他这点头翁一样的模样给逗笑了,又像看不成器儿孙似的眼神看着颜潇道:“就不怕我狮子大开口,回头你们在笔记上找不到解决办法来找我,我可是不会收回要求的!”   颜潇听了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茶壶为曲老空了一半的茶杯重新斟满,说:“爷爷有什么做不到的要来求我?只有我频频找爷爷帮忙,爷爷帮了我这么大忙,正不知以什么回报,爷爷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说,就算没有笔记这回事,我也保证尽力做到。”   曲老本也就逗逗他,听他这么表决心,面上做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下却道:得亏你还知道谁帮你大忙。他又饮了一口茶,才对颜潇道:“推我到房间去。”   颜潇以为曲老会先提那一个要求,不过既然他老人家说了要去房间,他也只好压下到嘴边的疑问推着曲老顺着指示到了曲老的房间。   和普通老头无异,曲老的房间也飘着浓郁的药味。曲老让颜潇将轮椅停在床边,自己则扶着床沿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床头柜,也没有回避颜潇,直接取出了放在上面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颜潇站在后头,透过头肩的空儿,正好能看见笔记本放置的位置,以及放在下面的合照。那柜子甚至没有上锁,而且笔记本放在最容易拿出的第一本,如果不是经常拿出来看,颜潇很难想出曲老把笔记本放在那儿的更合理解释,可是曲老都到了要把仪器和技术送出去的地步了,他经常翻阅笔记的意义又在哪儿呢?   曲老并没有马上把笔记本给颜潇,而是严肃地看着他,道:“我唯一的要求,这本笔记本不能复印不能拍照任何记录的方式都不可以,除了你和郭皓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这本笔记本的存在,还有看完第一时间还回来,不管有没有用,如果还回来的笔记本缺一丁点角,哼!”   颜潇惊诧得说不出话来,直到接过了笔记本他也不知该作何表达,只郑重地点点头,他欠曲老的人情又多了一个,曲老对他的恩早已数不清了,曲老之于他比亲祖父也不过如此了。   颜潇看着手中犹有千金重的笔记本,说:“颜潇何德何能,得曲老先生如此重视?”   这一问句,对颜潇是藏于心中多时终于说出口的疑问,可对于曲老却是一个心结、一段不愿向任何人说起的往事。   问完,颜潇便抬头看向曲老,忽而他的眼一转,落在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唯一一张合照上,颜潇记忆力很好,只一眼便看出了照片上的两人和被放在笔记本下方合照上的人一样,只是床头柜合照上的两人看起来更成熟一些,其中一个还与曲老有六七分相似。   曲老顺着他的眼也看到了床头柜上的合照,伸手捞过同时朝着颜潇的方向招招手让他过去。颜潇不知曲老何意,便顺从地挨着曲老在床边坐下,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和照片中曲老靠在一起的人。   刚距离远没怎么看清楚,现在近了才觉那人看着有些眼熟,但他不记得有见过这人,也不能肯定没见过不然他怎么会觉得眼熟呢?他一直引以为傲的记忆力这个时候却没能帮到忙。   曲老点了点那人,说:“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颜潇不知道曲老是怎么看出来他觉得这人眼熟的,难不成他真有读心术不成,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就能说出他心里的想法,他还是点了点头。   “你爸爸跟他很像。”   颜潇脑中瞬间浮现梦中见过的父亲的样貌,不得不说和这照片上的人确实有五六分相似,这下颜潇惊悚了,拿着笔记本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你爷爷年轻时也是那么一表人才的嘛,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挤破了头进我的研究院,就为了在他手下做事,能学到不少东西,又能看帅哥,上班也有动力。所以当时有好几个研究中心在研究同一个项目,就我们的最快出成果,效果也是最好的,没有一次例外。”曲老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神在看着照片上人时也变得极为温柔,如果颜潇看到曲老此时的眼神,定会发现与修伏晏看着自己时的眼神是惊人的相似。   不知怎么的,颜潇突然有一个猜测:“我爷爷……是研究出那个仪器的高人?”   话音刚落,原本春风和熙夹杂着淡淡忧伤的气氛,忽而转变成了冷酷寒风肆虐。曲老叹了口气,苍老的声音带着颜潇回到几十年前,那令他心痛得无以复加的时刻:“那时国内外动荡,时常暴发大大小小的战争,那时的我被赶鸭子上架,前线战事紧张,很多时候都顾不上研究中心的事,不过我不担心,只要你爷爷这个灵魂人物在,研究中心就不会乱。   也许是他给我的意外太多,让我渐渐忘了他只是一个研究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次刚胜了一仗,回来后兴冲冲地跑到研究中心找他,看到的就是原本忙忙碌碌的研究中心变得像灾后的事故现场,所有人都无言无语无所事事。   而你爷爷……就躺在他亲手制作的仪器里,我守了他三天 ,看着他的脑波从有到无,心跳从强到弱,可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后来我才知道,素来与我为敌的人,知道了我和研究中心的联系,本来想通过研究中心给我一个重创,然而他们看中了你爷爷掌握的技术。你还不知道吧,那仪器除了能解除催眠,还有催眠的作用,可以让人说出清醒时不愿说出的秘密,跟普通的催眠不同,它这是强制性的,根本不会受本人潜意识的任何影响。   你爷爷有很多研究成果,拿出其中一项,能让一个研究中小型的研究中心几十年不做任何科研都不会倒闭。”   使用怎么一台并不完善的仪器本来隐患就多,更何况当时操作的人里没有一个是专业的,颜爷爷被推上仪器前也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对方只来得及收集其中一项研究的资料,见仪器的数据变得奇怪,人的状态也是急转直下时,心也慌了,他们并没有真的想弄出人命来,他们无力回转这种情况,便拿着刚得的资料离开了。   对方虽然来势汹汹,但也确实没大开杀戒,一来便是冲着核心研究员,能抓的抓走了,还有些不愿意跟他们走的,当场服了药。对方也知道颜爷爷是研究中心的灵魂人物,只要有他在就可能让这个研究中心死灰复燃,同时他的能力太厉害,对付这样的人只有收服和杀掉两条路可走。   当然最后的结果也是让那些人如了愿,虽说他们得到的研究资料并不完全,也足以为他们的后续研究奠定基础。   那些人是谁,曲老并没有说,但颜潇猜测,应该和他们现在在找的这伙人脱不了干系。几十年过去了,曲老仍然把自己和颜爷爷的合照放在床头,把他的研究笔记时时拿出来怀念,他们以前的关系一定很好,曲老几十年都在追查凶手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是……   颜潇心里沉甸甸的,不止是听到刚找回来的亲爷爷的死亡真相,还有自己的伴侣正经历着和爷爷差不多的遭遇,而且极有可能会重蹈爷爷的覆辙。他捏了捏手中厚厚的笔记本,心里暗暗祈祷,这本笔记能对郭皓有所启发。   而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回去将要面对怎样的挑战,其实不止是他,整个西里都在面临着一个危机,而能使这个危机平安度过的人,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生死未卜。    第95章 chapter 94   颜潇从曲老住处离开后,便直奔修伏晏所在的疗养中心。由于这个治疗涉及修伏晏,作为一个地区的驻地将军,所有大小事一旦牵扯上他都瞬间变得严重无比,虽然军队核心区被认为是最为安全的地方,可军队人多口杂,修将军的一举一动逃不过有心人的眼,一旦消息泄露,驻地与修将军都凶多吉少。   而他们所在的这个疗养中心,从外面看也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就算掘地三尺也查不出有违常规的事,实则这个疗养中心是修伏晏暗中建立的第二基地,狡兔尚且有三窟,何况修伏晏这个站在顶端的人。   颜潇一回来便直奔郭皓办公室,他一进门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寻,直到确定郭医生办公室里没有譬如窃听器之类的东西,才郑重地坐下来掏出笔记本。   郭皓从颜潇冲进来时便愣愣地看着他握着个小东西到处走来走去,就连他身上都被那小东西扫了个遍,而整个过程却极为快速,快到他都来不及说一句询问的话,颜潇就已经在他对面坐下来了。   颜潇掏出了笔记本,但并没有马上把他递给郭皓,而是郑重地把曲老的话重复了一遍。郭皓听完已经不止是大张着嘴吃惊了,他觉得眼前这比他小了一轮的年轻人瞬间变得遥不可及,他当初只能得到残缺的资料,而这个小年轻却连始祖的笔记都能拿到,那他真正的实力该是有多么深不可测。   郭皓连看一眼始祖的笔记都是奢望,更别提还能仔细研究,这点小小条件他有什么不答应,只是不能复制下来保存有点可惜,但若他用脑子记下,总不能也抹去他的记忆吧?   颜潇交代完郭皓,便出去了,他选择相信郭皓的人品,相信曲老也是这样的,能被曲老选中作为爷爷的接班人,他的人品自然是不用说的,而如今他也没别的办法,能救修伏晏的只有他,看得懂、解得出爷爷笔记的人也只有他。   颜潇想回去陪陪修伏晏,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有待在修伏晏身边,即使只能感受到他的心跳。然而在他覆上门把手时,身后传来一道急匆匆的喊声,他回过头,只见巴盛正着急上火地向他跑来。   巴盛比之邝中南不知稳重了多少倍,若不是有大事断不会如此冒冒失失的样子。颜潇只得转过身,皱着眉问道:“怎么了?军中出了什么事?”   巴盛不愧为修伏晏下属的一员猛将,即使气喘吁吁之下还能清晰地将要说的话都说了个清清楚楚。   颜潇听后大惊,他想过修伏晏那么长时间没去军部一定会传出风言风语,也会有很多仇家趁此机会作乱,万万没想到对方会那么明目张胆。   Z国分为七个区,分别由七位将军驻兵镇守,七位将军之上有三位元帅,三位元帅各有自己的分管区域,但他们不需在分管的区域居住而长住首都,三位元帅之上还有一位总管所有军权的总统。   虽然同属一国,将军们并不都是团结一致的,当然在有外敌入侵时他们还是会共同对外,平时小摩擦不断,为争夺能量资源而动干戈的事屡见不鲜,当然也有积极作用,各区域之间的关系虽不是对立,但若被人抓着小尾巴,也会麻烦不断,因此形成了各区域之间的互相监督。   此次进犯的正是素来与修将军不和的卢喀区镇守军,修伏晏年少成名,卢喀区镇守将军百里启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但在修伏晏堪称变态的才能衬托下,这一切都不足为道,两个家族的历史等方面都差不多,也是常被人们拿来比较的对象,百里启在修伏晏的光芒下长大,自然而然地拿超越修伏晏当目标,镇守卢喀区后更是找西里茬的主力军。   若是普通的找茬和争夺资源倒也罢了,虽然各个区域都在使用,但终归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镇守将军也不可能发动大军,留下个那么大把柄供人抓,搞不好还会被按上个叛国的罪名。   而卢喀这次不仅大动干戈,派遣大批军队往西里,还搞突然袭击,直击西里驻军腹地,不过西里驻军之地即使在和平时期依旧如战乱时般防守严格,再加上现在处于特殊时期,并没有被轻易攻下,只是在对方做好打持久战的情况下就不容乐观了。   百里启虽不如修伏晏,但他能镇守卢喀一方平安仍可见他的能力,他当然不会找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征讨西里,他此次找出的茬可谓一针见血――修伏晏在进行人体实验,而且还有了成果。   他的检举直达总统,征讨的军令也是总统亲自下的,而证据,百里启也做了充分的准备,据他的调查,修伏晏起码做了十五年的人体实验,他的证据收集也持续了十年之久。   百里启的证据链逻辑清晰,没有任何矛盾的地方,如此艰难的证据收集,总统自然不可能派人再求证一次,先不说求证过程何其艰难,若是求证也需要十年,人体实验早已成熟,那时候再来讨伐就困难重重了,于是总统当机立断,亲命百里启为先锋,征讨西里镇守将军修伏晏。   而今西里的驻军腹地已被百里启团团包围,外面的人无法强攻进去,里面的人也无法突出重围,只是西里强大的地下网络,百里启还未完全渗透,驻军腹地看似孤城奋战,实则有着强大的地下网络作为支撑,疗养中心到军部自然也有一条秘密隧道。   颜潇此时便坐在军队的指挥部,他的身边围绕这一众修伏晏的得力手下,平时难得见一面的将士此时都聚在这小小的指挥部。颜潇面前有各个方位前线传来的实战视频,奈何他不是修伏晏,就算他对修伏晏再了解、就算他在军校学的也是指挥专业,他也无法将修伏晏超出教科书范围的作战技术完全复制出来。   百里启与修伏晏斗争多年,他从来以修伏晏为赶超的目标,早已能力卓绝,在场没有一个人有把握将百里启赶出腹地、赶出西里,况且将军无法坐镇军中的情况不能暴露,那无疑是中了百里启的计。   就在颜潇一筹莫展之时,他的终端微微震动了一下,要不是他时刻关注着外界动静根本感觉不到,颜潇点开终端,那是一条通过秘密通道传过来的加密消息,是修伏晏家族特殊的通讯通道,与修伏晏军队不受信号约束的通讯通道如出一辙,但更加高级。   消息是修伏晏的父亲,现任三大元帅之一的修元帅亲自发过来的,元帅这个时候发消息,必定不同寻常,颜潇细细解了密,可第一遍读下去,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重复了好几回,才终于肯定元帅所述正是他所理解的意思。   他旁边的一众副将亲信早就等不住了,可他们又不敢催,见颜潇反复确认又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本就压抑在低气压下的指挥部,此时气氛更不美妙了。   终于,颜潇站了起来,他将所有人聚在指挥部唯一的会议桌前,给众人下了一道艰巨的任务,在战术上维持修伏晏一贯以来的作战风格,还要让对方赢,但不能让他们赢得太轻易,百里启这么多年的唯一目标就是超过修伏晏,而他们要利用的就是他的这种心理。   这个度很不好把握,甚至比搏一把赢了对方还困难,众将士听了这一番话更不好了。   颜潇也知道这难度之大,但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强行安抚道:“我知道这任务难度系数很大,但各位前辈都是和将军出生入死的兄弟,在战术上,比我更有发言权,在作战经验上也不是我能比的。而在我离开这段时间,你们的任务就是拖住百里启,当然你们并不是孤军战斗,修元帅不日后将会到达西里,在外协助你们。到时候还请各位将军配合元帅的行动。”   在座的将军听到有元帅坐镇,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但气儿还没松完又提到了心窝,连元帅的出马了那情况该是有多严重,一般来说这种内部的小打小闹,元帅都不会参与,即使是征讨犯了罪的将军。元帅说白了就是元老,他们身后站着总统,所以这一场战到底是谁征讨谁还不一定呢。   颜潇顿了顿又道:“我们都知道,百里启征讨的理由,其实是并不存在的,他能拿出确凿的证据,那么筹划这一次的所谓告发肯定也做了不少准备。修将军立过大大小小战功数不胜数,他一心只为让人民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又怎么会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恰巧,这和我们正在查的一个大案有微妙的联系,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各位,开始吧!”   颜潇不会花言巧语,情势危急他也无法斟酌怎样才能把话说得好听,这完全就是他的肺腑之言,说完这些,他也不做停顿,迅速动身前往修元帅留给他的地址。   其实他刚刚的话并不是为修伏晏争辩,虽然修元帅没有说明来西里的具体原因,但他已隐隐猜到――总统并不信百里启。修元帅是修伏晏的亲爹,按理说,修伏晏出问题,他所有做官、当兵的亲戚都应接受审查,而修元帅此时还能来西里帮儿子,证明事情没到他们以为的地步。   颜潇到达修元帅给他的地址,本以为只会见到传话之人的颜潇,竟见到了元帅本人。    第96章 chapter 95   颜潇和修伏晏结婚几年,见过修元帅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虽是父子,却更是上下级,更是这片土地的守护神。元帅的威仪未改,修伏晏和他站在一起没有人会怀疑他们不是父子,他们不仅貌似,而且神似,令人不寒而栗、心悦诚服的气质就像是与生俱来的。   颜潇不怕修伏晏,在他面前修伏晏也是不同的,但对于这个与伴侣极其相似的公公,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心中的恐惧。这点也令修元帅很是苦恼。   带路的人到会议室门口便离开了,而颜潇则站在门口久久迈不动步子。元帅还和之前一般,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代表战时的军装穿在他身上更衬出他的精气神,他的面容稍显疲惫,但未见丝毫忧愁,虽然知道他们早已习惯把喜怒哀乐都藏在心里,颜潇还是不由自主地放了心――事情没那么糟。   在元帅亲自动手招唤他之前,颜潇立正喊道:“报告!元帅好!”   元帅点点头示意他过去,颜潇像普通下属见长官那样站在元帅面前,只除了他身上配带着把量子枪,一般来说,下属正式面见长官是不能配带任何枪支武器的,但这次他却没被要求摘下,足以想见接下来的行动有多紧急。   元帅没跟颜潇一句废话,直接便把自己到这来的缘由说了,颜潇只猜到修家没事,但完全没想到事实竟与现状完全相反,总统对这个人体实验并不是完全不知情,事实上上面早在五六年前便已开始收集情报,只待合适时机将其连根拔起,只是没想到百里启会这时候提出来,而且还栽赃到修伏晏身上。   上面查了许久,虽没能得到深入的资料,但修伏晏与这地下组织的关系他们也早已调查清楚――修伏晏比他们得到的消息还少。如今百里启狗急跳墙地跳出来,倒也省了他们两眼一抹黑地寻找幕后主使者。   元帅又盯着颜潇看了会儿,最后扔给他一副胸牌,柔了柔语气道:“事情紧急,我就不和你多说了,看了资料你自然明白。记住,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证据给我带回来,要你亲自带回来!”   颜潇全身一肃,大声道:“是!”   元帅并没有马上放颜潇走,而是放轻了声,话家常般对颜潇道:“阿晏怎么样了?”   “还没醒,不过郭医生已经在想办法了。”   元帅点点头,这时候的他就像千千万万个老父亲一般,为独子担忧着,他微微地叹了口气,道:“郭医生是这个领域最有权威的医生,现在也只有相信他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只有这个时候,颜潇才能感觉到修元帅身上的人间烟火气,才能感觉到他身上属于人的气息。这话说完,他便没再让颜潇逗留,百里启不傻,不会拿着证据等他们去收集,修伏晏毕竟不在,时间越长他们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们早在五六年前就已开始着手做准备,但对方制度森严,他们的人花了好大力气也没能成功潜入核心区域,他给颜潇的胸牌只够让他潜入基地,要想进入核心区域,拿到最直接有力的证据,只能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当然也只有他能进去。   颜潇此时正坐在去往目标地区的飞行器上,手中拿着的是修元帅给他的厚厚一沓资料,资料很详细,从实验基地的分布到各科室人员资料都详细得如亲身经历一般,不怪修伏晏会成为最大的嫌疑人,所有的实验基地都分布在修伏晏辖区内,而且还都是地势险峻、地形诡秘的地方,这些地方除了镇守将军修伏晏,没人能打探得那么清楚,也没人能在修将军眼皮子底下搞如此大的小动作,就算最后的主使不是修伏晏,他也难逃其咎。   颜潇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因为他觉得太熟悉了,几乎是他看了个开头,后面的描述他都能自动补全,头脑中还能出现活生生的场景,就像他亲眼看到过一样,但是当他停下来细想的时候,却又只剩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   颜潇放下了手中的资料,闭目静想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他能用的人不多,对方太谨慎,只有少数几个卧底成功潜伏,而且还都是在外围,虽然资料上的信息很详细,但对于核心区域却只有寥寥几句话的概述,他们甚至都不能确定实验基地里进行的真正的人体实验。   处于郊外的一个小工厂前,一架飞行器绝尘停下,一行六个身着白大褂的年轻人顺着阶梯走下,为首的男人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提着白色药箱的手紧了紧,他抬头望着眼前建筑物挂着的牌子――恒原制药。   这正是人体实验的基地之一,它表面上是一家小型制药厂,实质却是实验基地的主要药物来源,这里生产出的药物,除了一小部分为了应付上级部门而流向市场外,其余全都用于实验。   这家制药厂每年的亏余有度,没有太好的表现,但也不落下乘,正处于中间爹不疼娘不爱的尴尬位置,没有违规表现自然也不会有上级部门吃饱了撑的来检查,这么多年竟也一直好好地存在着。   他们虽然没有摸清核心区域到底在哪里,但根据实验基地的特色以及综合各方面因素考虑,核心区域最有可能位于这家制药厂的背后。   为了此次任务,颜潇脸部做了些调整足以骗过外头的人工智能,他们几人替换了原本外出去往其他基地的技术人员,成功混入制药厂的内部。   进入内部后,六人便分为三组往不同的方向查探。制药厂的内部与外围几乎没有区别,但进入内部区域后,颜潇便总有奇怪的感觉,不管是灯光、两边墙上细微得不可见的抓痕,还是空气中似有若无的味道、不时从地心传来的可怕的嘶吼。   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直冲撞着他的神经,他受过专业训练,这样的干扰影响不了他多少,只是有没来由地烦躁。他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加快,双眼正慢慢变红死死地盯着前方,这些异常处于风暴中心的他感觉不到,而旁边的同伴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就在前方出现一个白大褂,而颜潇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时,同伴拉住了他。   颜潇回过头,同伴担忧的眼神映入眼帘,这一下打岔,他纷乱的脑子终于得以休息,清醒过来的脑子轻微地有些疼痛,但还在他的承受范围内。   “你没事吧?”同伴小刘见颜潇眼中的红渐渐退去,人也清醒过来,稍稍放了心如此问道。   颜潇摇摇头,顿了顿又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有闻到什么味道?”   小刘凝神细听了会儿,又皱着鼻子闻了闻,最后绝望地摊手道:“什么也没有,哎你说,那地方真的在这儿吗?地图上看着也不大啊,怎么里边那么绕呢?”   颜潇也不知道,他们得到的空间分布图很详细,但那只不过是一部分,还有很多地方无法到达,地图上也就没有标识,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他们走的方向到底对不对。   纷乱的五感再一次刺激神经,颜潇暴躁地锤了锤头,回头瞪着小刘道:“你真的没有感觉到什么?”   小刘被他恐怖的瞪视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没……真没,你……你发现什么了?”   颜潇正要说什么,眼珠子突然往旁边一斜,同时一手抓着小刘的小臂旋身躲进过道的转角处。   他们堪堪躲好之时,只见他们刚站的对面一道白色防护门缓缓打开,一对白衣人走出来,其中一个像是前辈正提点后面跟着的后生,他们说的话,颜潇并不能完全听懂,但他的记忆一向好,这几句话与他在梦中被迫听的一节课的内容极其相似,都是关于狂躁、安抚的内容。   前辈冲后生最后叮嘱了几句,便将人放走了,但他并没有马上回去实验室,而是抬步缓缓向转角处走来。他没有可以隐匿自己的脚步声,颜潇自然也能听懂,不知来者何意,颜潇回头低声与小刘耳语了几句。   在那人还有几步就到转角时,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小过道,俱是形色匆匆看也没看那人一眼。   “阿韩。”   颜潇停下了脚步――“阿韩”正是他所代替之人的名字,他转过身,只见一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他的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口罩摘了一只耳还留下另一只孤零零地挂着。   颜潇皱着的眉头,在看清这人是谁时也舒了开来,嘴角扯了一点道:“阿林,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   阿林移了移眼珠子,看向站在颜潇身边的人,说:“我以为你没那么快回来,特地帮你过来看看,你们这么急是要去哪啊?”   颜潇顺着阿林的视线看向一旁的小刘,像是才想起他还在旁边般,对小刘说:“你先去吴教授那儿,就按刚刚的情况报告,我一会儿就过去。”   小刘应了声,对阿林歉意地点点头,便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小刘离开后,阿林插着兜向前走了几步到颜潇身边,一下子动手扣住了颜潇的手臂,微微仰头看着颜潇柔柔地道:“阿韩,你走了这么久,有没有想我啊?”   颜潇:“???”说好的知交挚友呢?   这下颜潇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如资料所示,他们是从学校一起招到实验基地来的挚友,两人分属不同的项目组,但仍常有来往,像今天这样阿林过来帮阿韩看一眼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可就算再亲密的朋友,见面的第一个问题也不会是“想没想我”这样的吧?他又不是没谈恋爱,自然知道这是情侣间的标配,只是阿韩和阿林之间真的有除了朋友的第二重关系吗?   是或不是,颜潇只有二分之一的机会,赌对了他或许能通过这个人找到核心区域,若是错了,那便只能对不起了 。 第97章 chapter 96   颜潇只稍稍愣了愣神,现实也容不得他考虑太久,他抬眼看了前上方的摄像头一眼,改被动为主动,抓着阿林的手腕向他刚刚出来的实验室走去。   实验室门关上时,颜潇猛然转过身,将阿林往后一推,阿林完全没有防备被颜潇推得背撞在门上,闷哼一声,颜潇比阿林高上几公分,一手撑在门上,另一只手还斜插在裤兜里,眼角挑起,勾着唇:“你说我想没想?”   说着,撑着门的手微微弯曲,身体缓缓前倾。他的速度不快,可在愣神的阿林看来,却是一瞬间人脸就放大了在近前,他下意识地一转头,眼睛死闭着,不知是在期待还是在害怕那个吻真的会落下。   颜潇的唇停在离那粉红的耳不过几厘米的地方,他的呼吸像是有魔力一般,呼出一次,阿林的耳朵便红一分。   颜潇微微一笑,后退一步转身悠悠哉哉地走到桌面最为整洁的实验桌前坐下,状似无意地抬头向随后跟着的阿林看去。阿林的脸比他的耳朵还要红,动作也不似刚才的随意洒脱,反而有些扭扭捏捏,好像一开始先撩人的不是他。   颜潇知道自己赌对了,可是他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其实他更希望这两人没有除朋友外的关系,这种情况太出乎意料,阿林喜欢阿韩是不用说的,那么阿韩的态度呢?还有就算他五官调整得跟阿韩再像,也终究不是本人,朋友尚且有很大的风险,喜欢阿韩的人还不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颜潇越想越觉得不行,他必须尽快摆脱这个不□□,最好之后都不要见到他了。然而想得很美好,现实却由不得他,自那试探针――壁咚之后,阿林就像被粘人虫附了身似的,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他也不说话,不管颜潇在干什么都安安静静地等在一旁。   有阿林在旁边看着,颜潇不敢做得太明显,只借着整理资料的名头在实验室到处翻翻找找。可是能被他翻找到的对他来说,都没有能把他的任务推进一步。   翻找了大半个实验室后,颜潇双手叉腰站在堆满了试验资料的书架前,随口问道:“阿林,你知道上次我从石教授那里拿来的资料放哪儿了吗?”   话音落下,颜潇久久未听到阿林的回答,他心里“咚咚咚”地打着鼓,生怕这一问真的暴露了自己,他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全身能用的肌肉都调动起来,状似疑惑地转过身。   阿林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如刚见面时那般,他又蹦过来扣着颜潇的手,将颜潇往外拉:“原来阿韩是在找这个,你上次把它借给我,忘记啦?”   “呼。”颜潇松了口气,被阿林拖着往前走的步子也慢了下来,他笑看着阿林的发顶道:“那就好,正急用,拿过来给我好吗?”   听到这话,阿林微微撅起嘴,不满地看着颜潇:“你跟我一起去不是更好吗?”   颜潇巴不得阿林赶紧离开,他好去找同伴会和,可是对于一个急用资料的人来说,他无话可说,他们是好友,他跟着过去拿资料然后当场可以查,确实更符合急用的条件。更重要的是,阿林的实验室在另一边,要过去很可能会经过他们没探明的区域。   出了实验室,阿林便放开了颜潇的手,两人肩并肩保持友好的距离走着,还时不时交流两句――多半是阿林说颜潇附和几个字。   颜潇跟着阿林往前走,他们已偏离了外围实验室的长廊,熟悉地图的颜潇知道他们正是向那未知区域前进。果不其然,转过个角后,眼前便出现了与之前见过的闸门完全不一样的一道闸。   阿林熟门熟路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待要插进门闸上的插口时,颜潇小声叫了一道:“哎呀,我的卡,忘在实验室了,阿林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转头便往回冲,不曾想却被阿林拉得反弹了好几步。颜潇稳住了身,疑惑地看向阿林,眼里满满的疑问。   阿林依旧笑眯眯的:“你急什么?跟着我不就好了?”说着还甩甩头示意了金神似的立着的闸门。   阿林一手拉着颜潇不放开,另一只手将卡片迅速插入槽中,验证过生物信息后,阿林又输入了一串数字,而后两人就被绿灯放行了。   颜潇丝毫不敢大意,接下来的路他一点也不知道,进来这里他只有一个人,连内应都没有,也就是说就算前面是通往万劫不复地狱的,他也只能跟着阿林走,他反抗就意味着自取灭亡,不只是他,还在各处行动的兄弟都会被他连累,西里能否平安度过这一劫,成败在此一举。   颜潇跟在阿林身后进门,非私密的空间让他感觉有些紧张,一双眼余光不住地打量实验室里的情况。阿林的是大实验室,能容纳十几个人同时工作,虽然各小组之间有玻璃门间隔着,但总体说来还是相同的。颜潇沉着脸,不动声色的样子与阿韩的一贯的严肃不谋而合,只偶尔点点头回应跟他打招呼的人。   阿韩经常造访阿林的实验室,众人已对此见怪不怪,阿林带着阿韩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阿林独立的试验间。   阿林径直走到堆放资料的书架旁边,拉开一块玻璃窗,不期然回头冲颜潇一笑:“师兄,有些东西还是你自己进去看会比较好。”说的同时,往下一压又厚又普通的资料册,书架一侧的墙忽然打开一道足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颜潇正好站在墙前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呆立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突然背后传来一道推力,颜潇一头扎进黑漆漆的暗室里。   颜潇踉跄地跌撞进来,猛然转过头,只来得及瞧见阿林意味深长微笑的脸被关在墙后。颜潇   暗室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便亮起了灯,与实验基地的任何地方一样亮着刺眼的白灯,墙面和地面都只会反着光,他的目光缓缓下移,支撑他全部重量的是一张雪白的冰床,就像刚从冰箱里拿出还冒着气的冰块,但他没感觉到冷,冰块的外面还套着两层玻璃,这两层玻璃之间充满特殊的气体,里面的温度传不出来,外面的温度也传不进去。   他抬眼向一旁看去,只见一架机器沉默地立在那儿,屏幕上闪烁着好几项数值,他认识它们,微弱的心跳和呼吸,新陈代谢也很微弱,所有一切生命活动都很微弱,就像行走在生命的边缘脆弱得经不起一丝风吹,但却又极其顽固而稳定。   颜潇的视线回到冰块上,这次他看清了,冰块里躺着一个人,见过琥珀的人大概能想象出来,那个冰块里冻着个人形标本,奇异的是那个人形标本还在进行着缓慢的生命活动。   冰块模糊而雪白,颜潇还是不费力地辨认出了里面人的五官,他就像看着自己被冰封成了标本一般,只是里面的人比他更消瘦、更憔悴了些而已。   颜潇的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颤抖着,呼吸加重,额头渗出的汗聚成滴滑落下来,但他毫不在乎,或者说根本没空去发现这些微小的症状,他感觉脑中缺了一块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但还差一点……   似有所感,他抬头向旁边立着的机器望去,只见原本孤零零坐落在房间一角的机器,不知何时在旁边出现了一张叠放整齐的实验桌。颜潇眨了眨眼,汗水刺激着他睁不开眼,抬手胡乱抹了一把,颜潇站起身一手握着拳向实验桌走去,他很紧张,他不敢面对那实验桌,但他又很想知道,他直觉那儿有他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   实验桌上又一叠厚厚的资料,在这样一间实验室里出现这样一叠资料,毫不怀疑是关于什么的,他知道被当成研究小白鼠的滋味,更何况又是这种非人的实验,他无法直视着十几年来与自己生命最接近的人在忍受的痛苦,可他还有一点渴望,渴望双亲离开自己是不得已的,渴望他这十几年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糟糕。   然而就像他能看到躺在冰块里的人马上醒过来一般不可能,父亲过得比他想象还要惨烈不知多少倍,他颤抖的手指翻过一页又一页,越翻越快,他根本不敢细看,每翻一页就像在他心上割了一块肉,光是看着这些报告他就知道有多难受,也许躺在那儿还是父亲最舒服的体验了。   再抬起脸时,颜潇已泪流满面,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想要把爸爸从这个地狱里带出去,他不想等这些人研究出对抗父亲身体里的药物后把他唤醒继续实验,这样的实验无穷无尽,那些人会一直吊着父亲的命,总会恰到好处让他不死,父亲的苦难永远也受不完。   就在他狠狠压下冲动让理智回炉之时,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眼前忽然间暗了下来,他感觉不到自己身处何方,只觉飘飘忽忽、悠悠荡荡,周围的空间除了他什么也没有,他找不到着力点,也无处寻找光亮。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周遭已没了冰床和实验台,灯光还是白的但没那么刺眼了,他躺在和房间里和另外五个面没什么区别的地上,除此之外房间里什么也没有。 第98章 chapter 97   天花板上的白灯被半透明的光罩罩住了,只透出模模糊糊的光将空无一物的房间照得通亮。颜潇躺在地上,小臂压在闭着的眼睛上挡住模糊了的白光,他不想看到任何白色的东西,就像白大褂一样,这样强度的白光会让他引起他不好的回忆。   他全想起来了,借助现代科技确实能消除一部分催眠的影响,但机器永远不能胜过人脑,就算再精妙的仪器也远远比不上人脑的精细奇妙,通过仪器想起来的记忆是混乱的、不完全的,也是经过了好几天大脑的重构才将混乱的记忆整理得有条理了些。而这个小房间、这样的白光就像一个开关,一旦摁下大脑就自动调出了相关的记忆,无缝、准确地接入已有记忆。   梦中他最后一眼是师父向他走来,但那之后到修伏晏意外救了他的记忆却一点儿也没有,就像在睡梦中被人装麻袋扔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样,不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又是谁将他扔到这样的地方。这十年的记忆被篡改了,他记不真切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遇到过什么人,也不知道到底哪些记忆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也从未停止过寻找,然而都一无所获,不过他现在想起来了。   师父在他小时候就给他下过暗示,得了这暗示,他就算有再大的反抗也会瞬间化为虚无,变得不发一语只会默默跟在师父身后,就像一只乖巧的充电洋娃娃,但他这一段的记忆不会消失,在暗示的效果消除后他甚至还能感觉到当时的情绪,那时的他犹如困在无情容器里的野兽,即使有着翻天的能力也只会被包裹在已经不属于他的皮囊下乖巧行事。   那时师父走到他面前,指着高处的冰床,说了一句话:“那是你一直寻找的父亲。”   颜潇心下已有隐隐的猜测,但被师父亲口证实时,他还是震惊得无以复加。随后四周忽然冲出十几个白衣人,他们穿着白大褂就像实验室里普通的研究员,但他们的泛着红,嘴巴张得老大,双手呈爪状,一起向他扑来。   颜潇心下一惊,师父和他站得极近,白衣人攻击他时也不可避免地会伤到师父,白衣人已经离他很近,他来不及思考过多,猛地纵身扑向师父。师父也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一手,未及防备被颜潇带得摔到了几米外的地上,白衣人的速度很快没法转变方向,他们堪堪躲了过去,而白衣人全都撞在了一起。   颜潇躺在地上喘了好几口气才缓慢地扶着摔疼了的胳膊起来,但他没顾上看胳膊是不是摔断了,立马儿挪到师父身旁轻声问师父有没有事。   师父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颜潇忍着疼换了只手支撑,忧心地帮师父检查身体的伤,忽然全身一僵,猛然回过头去,只见黑影闪过,接着双臂就被狠狠地钳住了,颜潇动了动手臂却根本挣脱不开,再看师父时,师父一改无力躺在地上的模样,已经站了起来,而他被押着双手跪在站着的师父面前。   颜潇想要反抗,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他绑在轮椅上,被推着跟在师父后头。他们不知转了几次地下铁路才终于到地面上,又不知在地面、空中、地下辗转了多久才又到了一个地下基地,这些人似乎当他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洋娃娃,做什么说什么完全都不避开他,他看见基地里所有碰见师父的人都会亲切地打招呼,还有人不浪费一分一秒抓着这难得的一刻向师父请教问题。   同样,他也见到了师父团队的核心成员,也见到了师父新收弟子,其中就有对他所假扮人有好感又带他来这里的阿林。   在百里启包围下苦苦支撑的西里军部还在等着证据,实验基地里数不清的无辜的人,都在等着他将百里启最致命的证据带出去,时间不多了,更何况阿林已经知道他不是真正的阿韩,阿林是师父在这实验基地的得力助手他知道了也就相当于师父知道了,他有过一次前科这次他们肯定不会再轻易让他逃出去。   颜潇移开手眯着眼坐起来,突如其来的亮光让他睁不开眼只得不停地眨眼以求尽快适应,能睁开一丝缝看外面时,他便转着头迷茫地观察房间的每个角落。视线落在房间的其中一个角落时,他的眼微微眯了眯,但他只停留了一瞬又转开看向其他地方。   颜潇扫视完整个房间,离他不过几步远的墙壁微微震动了下,接着与墙融合在了一起的门缓缓打开,带着无边眼镜的阿林走了进来,眼中带着爱意的温柔也消失了个干净,双唇无情地抿着,无边的眼镜让他看起来和那些只知道完成指令的冰冷机器没有任何区别,不过颜潇反而觉得这才是这人正常的表情,之前的一切不过是机器故障而出现的癫狂行为。   仅容一人出入的门在阿林身后缓缓关上,设定好了长度和速度的步子在颜潇面前停下,他的视线离开亮得能照镜子的皮鞋上离开,越过黑色的西装裤、淡粉色的衬衫,最后停在那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上。   阿林在颜潇面前蹲下,勾起一侧唇角,眼睛像是要直直穿透颜潇的内心。颜潇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很快又清醒了过来,他心里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师父惯用的伎俩,师父也曾将技巧授予他,只是他觉得这手段太不人性化从来没用过,如果不是那时被师父抓住,他永远不会想到师父竟也在他脑子里种下了“种子”。   阿林的嘴角勾起的笑更深了,似乎觉得越来越好玩了,他不觉得这样一个小小的暗示就能撂倒颜潇,毕竟是他的师兄嘛,这么快就被撂倒怎么对得起师父十几年的教导呢?   “都想起来了吧?”还是一样清清淡淡的声音只是少了亲昵,多了些掌握全局的自信,阿林状似松了口气道:“真不容易啊,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你知道吗?我可真一点都不怀疑军校不拿人当人看,那么多人围剿你都还能逃出去。听说你结婚了,怎么样?这几年过得还好吧?唉,你怎么就不滋滋润润过你的小日子,非要凑活进来干什么呢?”   颜潇暗自咬紧牙,他没法不想到他们在父亲身上做的事情,还TMD想在他身上继续父亲没做完的实验。虽然已经气愤得想要杀人了,但颜潇还是没有忍了下来,心平气和地说:“你以为带着近乎十年空白的记忆是那么好玩的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莫名其妙出现在陌生的地方,周围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每天晚上都会被噩梦惊醒,却永远都不知道噩梦到底是什么,呵,你们当然不会懂,在你们眼中亲情是世上最普通的东西,而人只不过是你们研究的实验体,你们跟机器有什么两样?”   阿林的眼中已不似刚才那般平静,隐含着愠怒。“最普通……哈,如果有父亲爱、师父爱、将军的爱,别说只是失去十年的记忆,就算让我即刻死我也愿意。你凭什么说我,你是师父带大的,他对你可谓是了如指掌,而你也不负所望成为他最得意的弟子,就算我再怎么努力在他心里也不及你一根汗毛。可你了解他吗?你知道在你眼中慈祥的师父真实是怎样的吗?”   颜潇眼前瞬间浮现出师父俯身亲吻父亲的画面,还有那个放满了大试管的房间,他不知道师父对父亲的感情是爱还是只是对一个心爱的实验品,如果是爱,他是怎么做到在爱的人身上动刀子的,他是真的……没有心吗?   “他爱你父亲,也给过他机会,但你父亲不接受,师父一气之下把刚研究出来还没有试验过的药物用在了你父亲身上,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研究能让你父亲醒过来的药物,但都没有成效,于是他以你父亲的基因为基础创造了各种类型的‘你的父亲’,他还完善了男性孕子技术,就为了有一天能亲自装在你父亲身上……”   “别说了!”颜潇心底涌起一股恶心感,他艰涩地咽下一口口水,看向阿林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林又恢复谦谦公子模样,微微笑着:“放心这是我的实验室,导师并不知道,也不会知道你在这里、在这里知道了什么。其实让你父亲醒过来的药不是造不出来,只是你师父不愿意罢了,我已经做出一半,就剩一点,而这一点只有你父亲身上有。你师父被爱模糊了双眼,连这一点险都不敢冒。”   颜潇冷笑一声:“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还在这里跟我废话?”   “唉,这就是问题所在啊。”阿林无奈地叹了一声,“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颜潇根本不信阿林的话。“呵,我只是一个待宰的羔羊,让一只羊带你闯狼族禁地,疯了吧?”   “虽然在这里我是最受重视的学生,但导师的办公室、实验室、仓库我一个都进不去,现在整个实验基地,能进得去的除了师父本人就只有你了,我不找你帮忙找谁?再说了,你觉得你像羊吗?”阿林摇摇头说。   颜潇干脆放松了身体,无赖地坐在地上。“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阿林看着他道:“我帮你救醒父亲,你带着他和我走。”   颜潇静静地看着阿林不说话,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就像长久立在房内的雕塑,突然“哈哈哈,哈哈哈”颜潇大笑了起来,等他笑够了才道:“这算盘打得好!不过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一个人闯出去尚且受了不轻的伤,再带上两个拖油瓶,你以为我神仙啊?”   阿林沉下脸,深深地看着颜潇,道:“只要你答应我,我的金卡会成为你出去的便利,我的身份会是你天然的伪装,你可以继续以阿韩的身份行事。我不知道你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止是看一眼父亲那么简单,当然顺带助你完成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就不怕我利用完你就把你抛了?”颜潇挑眉看着阿林,这人的想法实在太猎奇。   “你不会的。” 第99章 chapter 98   颜潇和阿林肩并肩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与其他别无二致的门闸,只是上面没有卡槽、没有生物验证的屏幕,只有密码键盘以及下方的古老石板。   颜潇盯着那石板,想起上一次碰它是什么感觉,温温的、滑滑的,其实他也记不太清了,那时他趁看守的人不备逃了出来,人会晃神但机器却不会,通过监控监视他的人很快就发现了这里的异状,他赤手空拳地与十几个训练有素的保安搏斗,把人打趴了他自己也受伤了,可是后面越来越多的追兵,他不可能全都打倒,只得胡乱在到处都看起来差不多的走廊里窜来窜去,不期然竟走到了这里。   这道门看起来很落后只有一个密码锁,可颜潇知道这是最不容易打开的,控制这锁的机器很傻,傻到不懂什么是代码,只认得那六个数字,也正是这样让众多觊觎的人止步于此。颜潇绝望地靠在墙上,他知道自己逃不过,已经做好了被抓回去毒打的准备,没想到他受伤的手臂碰到了密码锁下方的石板,门咔哒一声开了。   所有人都愣了一愣,包括邪笑着向他缓缓走来的保安队长,颜潇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推开门,手握着门上的铁杆为支点,腿向后蹬地,转进了门内,同时又一用力将门推了回去。保安们急匆匆上前,却已经来不及,铁门在他们面前“啪”地一声关上了。   颜潇挑衅地冲他们一笑,挥挥手转身走了。他看见保安队长气急败坏地拿起对讲机,想来是要向上级汇报,相信很快他们就能进来,就算这些保安进不来也会有专门的人来抓他,他们断不可能放他一个危险人物到处乱窜,万一他挖出了什么机密呢。   阿林从西装裤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顺着颜潇的视线看了一眼石板,又回过来看他的侧脸,右手拿着手术刀递到颜潇面前。   手术刀的冷光把颜潇从回忆里拉到了现实,他不知道师父这么做的真正原因,也不知道出了上次的事,师父会不会加强防范,如果他的血不凑效了,那么他和阿林的一生也算走到头了,说实话结了婚有了爱的人他变得怕死了,当然他心中还存有对英雄的崇敬,如果能死得有所价值他不会退缩,只是可惜他来不及和爱人告别。   颜潇吸了口气接过手术刀,撸起左手的袖子,毫不犹豫地在手臂上划了道十几厘米长的口子,顿时鲜血冒将出来汇成一束滴落在地上。   阿林在颜潇刀下去的那一刻,便皱了皱眉头,一只手微微抬起,但最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又将手放下了,站在一旁看着颜潇把伤口附在石板上。   门“咔哒”一声开了,两人对视一眼飞快地推门走了进去,这一段只有一条道可走,阿林在前颜潇在后,门重新关上后,颜潇回过头,他也不知道看什么,就是习惯性地瞥一眼。   他们转进另一道走廊后,门的另一边从转角处走出来一个男人,双手插进白大褂的衣兜里,一步一步缓慢地向门走去,走廊里回荡着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忽然脚步声停了下来,男人蹲下/身,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也拿了出来,握成拳状的手里是一张皱皱的纸巾。他把滴落在地上已经半干但还是鲜红的血擦干净,又站起身将石板上的血也擦了干净。   转过角,灯光就变得暗了些,岔道也多了,阿林拉着颜潇靠墙坐下,又从西装裤袋里掏出一段白纱布,熟练地展开往颜潇手上缠去。却被颜潇挡开了,他接过阿林手中的纱布,对着微光瞧又放在鼻子底下闻,确认这是纯洁的纱布后才交还给阿林。   阿林看着颜潇动作,有些不爽觉得自己的人品遭到了巨大的打击,不过他也能理解,对颜潇来说这里堪比危险的狼窝,不处处小心怎么能活下来呢。但他还是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既然都不相信,干嘛还答应人。”   颜潇微闭着的眼,听见这话后睁了开定定地看着阿林气呼呼的脸,回道:“第一,这事是你逼我的。第二,我信你在还没达到目的之前不会对我怎么样。至于为什么我要检查纱布,你应该清楚,只要上面有一点药物,我的命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阿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知道这是当年实验的后遗症之一 ,归根究底这个错误还是他一手酿成的,心里的气愤瞬间消散,原本想让颜潇疼死的粗鲁动作不由地轻缓下来,他抬眼看颜潇,对方像是没事人似的一声不吭,就静静地靠着墙闭着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闭目养神。   越往里光线越暗,都看不清站在眼前人的五官,只能看得出一个轮廓,在这般不熟悉的地方,二人不敢掉以轻心,手挽着手小心翼翼地迈步向前。颜潇的另一只手一刻不离地触着墙上的凸起,这墙与外面的不大一样,它并不是完全光滑的,在大概到人腰线处有一段凸起,跟着这凸起走就能到达父亲真正的栖身之处。   颜潇之前正是跟着凸起走到那儿的,他原本并不知道这东西的真正用处,只是周围很暗连路都看不清,他什么也做不了,正好摸到这凸起,就想研究研究这凸起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这里面并不大,只不过几分钟,他们就站在了一扇门前,当然他们看不见这门长什么样儿,因为他们已经到了最深处也是最为黑暗的地方,只是通过细细的触摸感觉与实验室的门没什么区别。   在阿林摸着门寻找开门的机关时,一件小物由颜潇的袖口落下稳稳地停在手心,颜潇抬手“啪”地一声拍在身旁的墙上。   阿林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手唬了一跳,正要转过身,忽听一道震颤从面前传来,接着一丝微光从刚刚打开的缝里溜出来。阿林惊讶的回头看向颜潇:“你怎么做到的?”   颜潇耸耸肩,没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他向前走几步,推着阿林从能容一人通过的开口走进去。里面还是很黑的,只不过房间的四个角都有一颗发着蓝光的珠子,他们刚开始看见的微光就是这些珠子发出来的。   在这里,时间的流逝仿佛都停止了般,外界的花飞人亦老对这里似乎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影响,如果不是数字每时每刻都有跳动,颜潇都要怀疑这几年来它是不是从未变过,那沓资料已经不见了。   颜潇在冰床边站定,冰床也变了,外面那能维持冰块温度的玻璃隔层已经被除去,冰块的体积也小了好多,里面人的容貌愈发清晰地呈现在他面前。颜潇细细端详着他,不敢将这脆弱苍白的人和有限记忆中高大无所不能的父亲联系起来。   阿林一边“嘶”着声,一边双手不停地摩擦着手臂,他走到颜潇身边,肩膀撞了撞他的肩:“我有话跟你说。”   颜潇回过头微微垂眼看向阿林,出人意料地眼神里竟没有嘲讽也没有冰冷的疏远,但这只持续了一秒,就像只是个错觉一般,他点点头:“你说。”   “在这冰块里头,有一种气体,除了冰那气体就是维持你父亲生命最重要的东西,一旦这个冰块打开,气体的就会消散,就算再将冰块盖子盖回去也无济于事。而且他已经在这气体里生活快十年了,对这气体也产生了依赖,离开这气体恐怕活不过几分钟。”阿林表情很沉重,虽说一开始找到颜潇父亲研制出解药的条件是他提出的,但真正面对一个生命时,还是不忍心下手。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阿林看着颜潇的眼睛,似乎想从这双好看的眼睛里得到力量:“有,解药。只要在这几分钟内制出解药,在你父亲生命消逝之前注入他体内,就有一线活着的机会。”   颜潇瞪着阿林,呼吸加重,他猛然上前一把揪住阿林的衣领将人推得后背撞上墙壁。“耍我很好玩吗?嗯?你和那老家伙合起伙来坑我,看着我痛苦,很有趣是不是?是不是特有成就感?我今天不给你们教训,就对不起师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说着颜潇抡起拳头就往下砸。   阿林的双手使劲掰颜潇揪他衣服的手,面色涨得通红,咳得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他一见颜潇已经蓄满了势的拳头,顿时三魂吓跑了七魄,头往旁边一缩,拳头擦着他的耳砸在墙上发出震天动地的一声“咚”。   房间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余两人无法平复的呼吸声在房间内此起彼伏。阿林趁着这机会忙安抚颜潇:“你先冷静一下,我没说谎,只要解药制出来了你父亲很大可能会平安无事。医疗的事你也知道,不可能有百分百的预测,不管是什么都带有一定的风险,况且师父把你父亲冰封进去后就再没打开过,对于你父亲真实情况的把握也不可能做到精确无误差,我把可能的情况告诉你,你还有最后的机会做决定。”   颜潇紧抿着嘴,狠狠地盯着阿林,眼中似是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攥着衣领的手越攥越紧,直到骨节发白他也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般,再也攥不紧的时候他一下子放开了,挥起拳头在阿林右耳边砸了一拳,而后干净利落地转身走开。   阿林看着颜潇坐在父亲冰床旁的背影,孤独脆弱,他这二十几年来的努力不过是想让父亲看到自己的出色,想让父亲不会因为自己的弱小而再次抛弃自己,他想和父母一起即使只能在危险中生活也在所不辞。可是现在,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爸爸能睁开眼,哪怕只是看他一眼,也就知足了。   阿林蹲坐在他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几种方案以及各自的优缺点,但颜潇并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的脑子很乱,颜潇用双手狠狠地搓了搓脸,又捋了把头发,才抬起头看向阿林。   阿林该说的都说完了,默默地从西装裤口袋里拿出一支试剂,试液的颜色是绿色的,跟他亲眼目睹的实验所用试剂的颜色一样,试剂管的盖子上插着配套的针管。   颜潇忍住恶心转开头:“你的把握有多大?”   阿林看着他摇了摇头:“不好说,如果顺利的话,几分钟时间算是宽裕的,如果不顺利,谁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   “如果不用这种方法,我是不是就不能带走父亲了?”   阿林点点头,不可能活着带走他。   颜潇看着冰床里的父亲,苦笑道:“那我还有什么选择?”   总的来说整个过程还算顺利,这几分钟颜潇感觉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长,从阿林打开冰床上面的盖子,他就一直站在旁边,双手紧紧地握着拳,眼珠像是要瞪出来一般地盯着因为冰床盖子完全打开而更显病态的父亲,就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贴着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了。   直到阿林拿着手中混合了血液和药物的所谓转过身来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仍然固执地站在旁边一步也不想离开,即使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即使就算阿林搞了什么小动作他也发现不了,他就是想要看着父亲醒过来。   阿林将不知为何变成了半透明的液体推入了颜潇父亲的体内,取下针头后又让颜潇拿着一根棉签摁着针孔。颜潇依言做了,视线还是一刻不离地盯着父亲的睡颜,艰涩地咽下口中的津液仿佛下一秒昏迷许久的父亲就会醒过来。   然而等了许久也未见父亲有苏醒的迹象,他愤怒地将带了点血迹的棉签扔在地上,转身瞪着在一旁不知正研究什么的阿林吼道:“你TM是不是又耍我?怎么我爸爸还没醒来?”   阿林被他的吼声唬了一跳,无奈地抬头看向他道:“大哥,你电视剧看多了吧?你以为这是仙丹啊,一打进去马上就苏醒过来的情节都是骗人的。”说完就不理这发疯的人,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颜潇虽然很不高兴,但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不接受也没办法,谁让懂这些东西的只有他一个呢。转过身,眼神一接触到父亲的脸又柔和了下来,缓缓蹲下在父亲的冰床旁,然而他只蹲到一半便停住了,眼神忽然变得犀利看向他们进来时的门。   颜潇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不动,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左手伸到冰床抓住了父亲冰冷而苍白的手腕,收回目光落在一旁正忙活得不亦乐乎的阿林身上,眼中的杀意渐满。   阿林似有所感,抬起头刚好接触到颜潇想要杀了他的眼神,目光往下移落到颜潇抓着他父亲手腕的手上,脸色忽然一变。他匆忙放下手中之物,大步走向两人,边走边问:“怎么了?他怎么了?”   忽见阿林连跨两步,颜潇断喝一声:“站住!你……你……我就不该相信你!”   阿林很是抓急,如果颜潇的父亲真有个三长两短他还活不活了,他简直要被颜潇的幼稚打败了,但他又不敢真的上前去,因为他明显打不过颜潇啊。“你父亲怎么了?快让我看看啊!都说了打了解药也不是百分百能醒过来的,只要及时处理就可以了。你别那么幼稚了行不行?!”   颜潇狠狠地瞪着阿林,良久才道:“父亲没事。”   阿林要被他气死了,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啊,还嫌现在不够乱吗?“那你这样是干嘛?”如果他敢说出逗逗你这种话,阿林发誓,他一定要一针给他弄瘫痪了,让他只能脑子动,其他地方都动不了,气死他了!   颜潇还是只瞪着他不说话,他实在放心不过:“你让我看看吧,有什么情况我也好及时处理。”   颜潇寸步不让,突然门咔哒一声打了开来,这一声就像惊世的雷,惊得两人像是僵了般待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颜潇早已有了准备,抓着父亲的手腕更紧了,全身的肌肉都调动起来。阿林僵硬的脖颈一停一动地转过头看向门口,眼前所见雷得他外焦里嫩,他从未经历过如此紧张的时刻,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看向颜潇结结巴巴地道:“怎……怎么……办?你……你……说好……要……要带我出去的!”阿林像是突然找回了自己的语言,瞪大了眼睛看着颜潇,仿佛只要他敢说出不保他出去的话,他马上就会变身解尸狂魔。   门口的黑衣人并没有给他们多的商量机会,在阿林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蜂拥了上来。颜潇千锤百炼过的肌肉不需思考便做出了反应,他抓着父亲手腕的手一用力,将只剩骨头重量的父亲甩到了背上,又一个转身大步跨了几步拉起阿林的手肘换了方向就跑。   颜潇虽然来过,但他对这里面一点也不熟悉,但算他幸运误打误撞撞开了一道通往不知名地方的门,他们没得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出去了。   这地方黑不溜秋,手贴眼睛上都看不清,视线受限后面还有追兵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巨大的压力和不安就像一把架在他们脖子上的刀。   忽然颜潇身子往侧一倾,背着个人本来就不方便行动,这么一弄父亲差点儿从背上摔下来,他下意识的要叫出声来,这时一只手附在他的唇上,压下了他将要出口的叫声。接着耳边传来极轻的气音:“别出声,憋住呼吸。”   颜潇瞬间明白了阿林的用意,马上调整呼吸,听着絮絮的脚步声从他们耳边经过,直到脚步声的回声都已经远去,阿林的手才放下来。黑暗中,传来阿林低沉的声音:“我知道这里有条通往外面的路,跟我来。”   颜潇定定地盯着阿林所在的方向看了会儿,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阿林向前的脚步声停了下来,轻声道:“啧,你在干嘛?还不快过来?”   颜潇轻轻地“哦”了一声,抬步跟了上去。   阿林和背着父亲的颜潇一起躲在一个大石柱后面,屏住呼吸听着外面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暗暗祈祷,但上帝似乎并不喜欢这又黑又湿的地下没有听见他们的祈祷,外面的人走了一波马上又来一波。   他们不敢贸然出去,不过已经快到出口了,出口是一个洞还在前面遥远的地方,但还是有光通过那洞口将这地下照得亮了些。   突然,颜潇父亲的头微微动了一下,但紧张地关注着外面情况的颜潇并没有发现,他只能听见对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然后从他们藏身的石柱旁走过。   “呃,呃……”   颜潇的脑子“轰”一声炸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昏迷了近十年的父亲不偏不倚竟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候醒过来。阿林耳明手快一把捂住颜潇父亲的嘴,及时将他要说出的话扼杀在未萌芽时。   但已经迟了,路过的巡逻人已经听见了这堪称微小的声响,将背在身上的枪端在手中,一步缓一步地向他听见声响处走来。说时迟那时快,在他期盼只是有老鼠路过的石柱后,猛地冲出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来,那人未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冲着他的面门就是一拳,他都还没端起枪就被打倒在地,头昏眼花,似乎这深深的地下出现了地面才有的美丽星星。   颜潇一招制敌,他使用的功夫并不高明,只不过胜在出人意料,他能感觉出来那人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从他无意识的抵抗就能看出来,绝不是一般菜鸟能达到的。   他们打斗的声响太大,虽然那人已经被他用拳头砸晕了,但还有更多的人被吸引过来,这个地方,他们藏不了了。   颜潇冲后面招招手,阿林背着颜潇的父亲大步跑出来追着颜潇的步伐。   从这里到洞口的距离不算太长,但也绝不近,最主要的是前面再没有掩体供他们躲藏了,他们除了硬闯出去没有别的办法。所幸颜潇从刚刚那人手上得了一把枪,虽然地下很暗瞄准不太行,但对方的情况也是一样,再有那微光,他又不是要打死多少个敌人,掩护阿林和父亲逃出去足够了。   枪声在这狭小的空间往来不绝,愈演愈烈,阿林从没想过自己竟还会有在枪声中背着个人逃命的经历,虽然他一直不喜欢战争,但不得不说,这感觉真……太刺激了!怪不得那么多人争着强着要去当兵。   耳朵就是颜潇的眼睛,通过枪声辨认敌人的位置对他来说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平常,三人一路有惊无险地到达洞口爬了出去。 第100章 chapter 99   石壁凹凸不平,冰冷而尖锐的石块抵在后背,犹如尖锐的芒刺在后背暗搓搓地危险着,颜潇低着头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已经快要熄灭的火堆上,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雨滴落在树叶、石头上的声音似乎离他们很远,事实上也确实离他们不近,为了不让人找到他们躲在了一个山洞极深处。   颜潇和阿林一人靠着一边的石壁而坐,颜潇的父亲躺在离火堆最近的地方,昏迷了那么多年,他的身体没那么恢复过来,在地下的时候只清醒了那么一会儿,在阿林背着他冲出地下时,又晕了过去。   阿林正闭着眼打盹儿,他的体力不如颜潇,背着个人还冲出了百米赛跑的成绩,着实让他受不了,一进山洞就脱了力再也站不起来,还是颜潇放下了父亲再过来把他拖过去的。   颜潇看着脸色已不那么苍白的阿林,突然出声道:“其实,当年并不是我自己出来的吧?”   阿林的眼皮微微颤了两下,但就是没有睁开,仿佛那只是快速眼动的痕迹。颜潇轻笑了声:“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这种感觉很熟悉,进去实验室的路我记得很清楚,但我不知道是怎么出来的,就像我只记得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考入希远军校但并不记得考军校的原因。实验室后门出来的地方我一点儿也不熟悉,但是你,你熟悉得就像自家后院。我试过了,那复杂的小路其实布满了机关,只要一步踏错就会触发机关,虽然机关并不致命只是拖延一下时间,但你一步都没有踏错,当时那么暗,如果不是你极度熟悉,怎么会一步都不踏错呢?还有……”   “够了。”阿林大喝一声打断颜潇的话,他睁开眼直直盯着颜潇,“是,我说了谎,我并不是没去过那实验室,相反我对那里的一尘一土都极为熟悉。但那又怎样?你也看到了,我是真心请你帮忙的,没有你,我就算再熟悉那里也出不来。”   颜潇拉着脸听完了阿林的话,沉默片刻,忽然微微一笑:“你是真心让我帮忙没错,但不是帮你出来,而是他。”说着他看向了躺在一旁的父亲。“如果你要逃出来根本不用等到现在,我们逃出来得那么顺利说明你做了很充分的准备,这些准备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以你的手段和能力,也根本不用等到我来。你特意等我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要你不仅要自己出来还要把我父亲带出来,而帮你的那个人很关键,既要有能力护着你们,又要是很看重我父亲的人,以保证父亲安然无恙,你是唯一能救父亲的人,他也肯定不能让你出事。这样来看,我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你等我潜入基地等了多久,你怎么知道我还会再次进去?”   阿林深吸一口气,而后重重地吐出来:“你很聪明,但你不用知道那么多,也不要再问了,我不会说的。”说完头靠着身后的石壁,闭上眼睛仿佛一瞬间睡了过去不打算睁开了。   颜潇也沉默了下来,重又盯着快要熄灭的火堆,过了一会儿,他动了起来,拾起堆放在一旁的干枝放进火里,干枝接触到高温便冒出了白白的烟,不一会儿红红的火焰便烧得大了些。颜潇放了一半的干枝进去,剩下的一半放在离火堆不远处的地方,确保这火一时半会儿不会熄灭,轻轻将手上的泥物拍了干净,站起身向洞口走去。   “你去哪?”暗黄而温暖的空间里传来阿林低低的声音,颜潇低下头看见他的眼睛被火光照得一闪一闪的。   “如你所说,我到基地并不只是为了救出父亲,我还有别的任务,我不管你救出我父亲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要你不做出伤害他的事,我还是会保你逃出这里,直到你不需要我的保护为止。当然在此之前,我还有要做的事。”   阿林忽然微微笑了:“别白费力气了,不管你要什么都没有了。”说到这里他松了口气,像是扛了多年的担子终于在一刻卸下了,“世上再也没有地下基地这种地方了。”   颜潇皱着眉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地下基地了?”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阿林看着颜潇惊怒的眼神,笑容更大了,但就是没有说出来。   颜潇急切地想确认阿林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阿林又死活不肯明明白白告诉他,惹得他心就像被猫挠了一般。   颜潇正想吼一声逼阿林将所有说出来,还没等他说话,就听见一直安安静静躺着的父亲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呃”,接着他的眼皮颤了颤,而后睁开,不知是火光的原因还是什么,他的眼显得浑浊,像是经历沧桑的老人,迷茫地看着上方。   颜潇的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良久才缓缓地屈膝蹲下,目不转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父亲,渐渐地视线变得模糊。   父亲也转过头,久久地盯着他,然后他沙哑着声音轻轻地喊道:“潇儿……”   在颜潇眼中积郁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在他的脸庞划下两道久违的痕迹。颜潇的喉咙像是被哽住了,眼泪已经滴了好几滴,他才轻轻地喊出了那两个字:“爸爸……”曾在心里喊了无数次,终于在这一天得到了回应,他突然觉得很不真实,他甚至都不敢喊重了,怕父亲就像刚刚那将灭未灭的火焰,喊得重了突然就不见了,也怕这是场受不起惊的梦。   颜承缓缓抬起手,想要碰一碰儿子的脸,可是他昏迷太久了,全身肌肉无力,手臂刚抬起到一半就又落了下去。颜潇看着父亲抬起又落下的手,既喜悦又心疼,喜悦是知道父亲还是爱自己的,就算昏迷了近十年,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心疼的是他连摸一摸儿子的脸都做不到,曾经高大的是他和妈妈靠山的父亲,如今只是尘世中的一个普通的蝼蚁,只能躺在那儿任人摆布,而这一切,都是曾经自己最崇拜、最敬爱的人一手造成的。   颜潇伸出手去,握住父亲放在身旁的手,轻轻地拿起放在脸上,父亲的手指隔着二十年的距离终于又一次摩挲到了儿子的脸。   温存的时刻总是过得飞快,父亲受损的精神不能支撑太久的清醒,他的眼里已经透出些许疲意。   颜承一只手被颜潇抓在手里,另一只艰难地抬起,颤抖着伸入外套内,再拿出来时,手心多了个像芯片一样的东西,他颤抖的手将芯片递到颜潇面前,微微笑着说:“这是你师父给我的备份,他让我交给救我出来的人,没想到这个人是你。”说完眼一闭又昏了过去。   颜潇没接住的芯片掉落在地上,他睁大了眼睛,惊慌地看着闭着眼的父亲,脑子一片空白,激动地摇晃父亲的身体,口里不停地叫着:“爸爸,爸爸……”   阿林大跨一步上前,将颜潇推开,嫌弃地说:“以后有得你叫,叫一声就少一声了,省着点儿吧。”   颜潇被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将他推开的阿林,不知他为什么这么说。   阿林白了他一眼,大声地道:“我说,你爸没事,只是睡着了!”   颜潇直起身,伸手探了探父亲的颈动脉,搏动虽然很轻,但是能感觉出来比在冰床里的时候好了不少,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怎么样?信了吧。”阿林斜睨着他,微微笑着道。颜潇全副心神都没有在他身上,自然没有发现阿林此时的笑和之前任何时候的都不一样。   颜潇拿起落在地上的芯片,抬头看向阿林,问道:“这芯片,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把这个交给我父亲?”   阿林看着颜潇手中的芯片,严肃道:“我见过原件,里面是有实验基地所有人员的编制,以及不在编制内的人员资料,还有所有实验基地的资料,只要是重要的研究资料都在里面了。”   颜潇看着手中的芯片,久久回不过神,他握住手心的芯片,将它放在右腰侧,脸色平静地道:“我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颜潇迅速起身,将父亲背在背上,回头认真地对站在一旁的阿林道:“带我去有信号的地方。”   一路上只听见鞋底踩着枯枝的“嘎吱嘎吱”声,两人谁也没说话,虽然颜潇有很多疑问,但他什么也没问,阿林如他所想的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从父亲的只言片语,他已经了解了,这整件事绝没有他想像得那般简单,真相是怎样的,他不敢想,他怕自己有所期待。阿林在整件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师父为什么拿他父亲做实验又还帮他父亲安排他父亲逃出来?他父亲仅仅只是受害者吗?   一个个疑问在他脑海中显现出来,他不想去想,却又忍不住想要探究个一清二楚。终于他们到了能发送信息的地方,颜潇看了一眼安安静静一直跟在他身旁的阿林,猛地一用力,捏爆了手中的定位器。   这种挤压式的定位器在军事行动中很常见,不需要使用者费什么力气和精力,特别是在紧急时,踩一脚都能发送信号,当然这定位器除了能发送位置信息外,还能发送特定的信息。   这是颜潇和修元帅约定好的,他一到有信号的地方就马上捏爆定位器,元帅早已在各个地方做好部署,只要他一捏爆定位器,离得最近的小队马上就会过去接应,而颜潇此时要做的,只不过是在附近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着接应的小队过来。   颜承半躺地靠在树干上依然沉睡着,颜潇紧紧地贴着父亲坐在一旁,阿林则随意地靠坐在对面的一棵树下,气氛诡异地沉默着。   忽然从他们过来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巨响带动地面的震颤。颜潇此时本就草木皆兵,如此一番巨响,他唬得差点儿跳起来,右手下意识放在腰侧。巨响的余波持续了好久,最后周围又陷入一片沉默,与之前的沉默不同,这是整个天地的沉默,是没有生气的死寂。   颜潇突然觉得这样的蓝天很熟悉,他从小就跟着师父从这个山林到那个森林,所看到的蓝天总是会被绿色的树叶遮挡住一部分,他从未见过完整的蓝天,但那样的蓝天很好看,在难得休息的时候,他就会坐在一棵树下,痴痴地看上好半天,直看到师父来找他吃午饭,直看到太阳带着晚霞从另一边落下。   飞行器落地的缓冲气喷在地上,发出“嘁”地一声,虽然声音并不大,但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下,还是能听得清晰。颜潇飞速转过头,附在腰侧的右手一直都没有放下。   来人身穿黑色的作战服,颜潇不认识他们,但他认得他们胸前的标志,他曾在修元帅的近卫身上见过。和修伏晏一样,修元帅也有一个近卫团,所用的标志是唯一的,职务也与其他的团有区别,可谓是精英中的精英。   来人一队五人,在离颜潇三步远处齐刷刷停下,敬了个军礼,而后将三人迎上了飞行器。   在颜潇捏爆定位器发送信息的那一刻,元帅就接到了消息,他的指挥舰也早从离军部十万八千里的东郊转移到了百里启部队的后方,趁百里启跟修伏晏的手下打得正欢有些得意忘形之时,悄悄将势力渗透到后方的各个角落。   修伏晏的手下按照元帅的指示,一步步吸引百里启深入,此时百里启的大部分兵力已被深深锁在军部,只等颜潇带着证据回来,就能一举收网。   蛰伏在后方的指挥舰终于在元帅的一声令下之时显出了它矫壮的身姿,指挥舰在出现的那一刻便堂而皇之地接管军部指挥权,牢牢掐住深陷军部的兵力,渗入各方的势力在一瞬间显现了出来。   百里启一直以为早已将修伏晏的军部牢牢地抓在手心,却没想到被牢牢抓在手心的是他自己,他努力了那么多年,连修伏晏都赢不过,更别提修元帅这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了。眼看着就要成功了,他马上就要解决这个斗了几十年的死敌,却没想出现这样的变数,他一拳砸在控制台上,被他拳头祸及的按钮都冒了白烟,一只手扶着控制台堪堪稳住晃动的身体,身边的手下见状匆忙上前来扶住他,但看到他眼神又都僵在了原地。   百里启低下的头缓缓抬起,眼睛已变得赤红,苍白的脸上挂着充满了邪气的笑,就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他的双手掐得控制台都变了形,苍白的唇微启:“启动C方案。”   身旁的助手听到他的话,立正敬了个军礼:“是。”   “呵呵呵,哈哈哈,元帅又怎么样,以为我就没办法了吗?你们一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颜潇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和父亲被安置在指挥舰的客房内,阿林是唯一一个清楚颜承情况的人,也和颜潇父子一起被安置在同个房间里。颜潇此时已经与阿林形成了一种默契,颜潇在的时候,阿林永远远远地坐在一边发呆,颜潇出去的时候就自觉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关照着颜承。   颜潇原本在指挥舰上游游荡荡,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总指挥室的门外,他看着紧闭的门,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惆怅,他跟修伏晏出过战,战事正酣的时候也是这样,门外门内是两个世界,只不过那时在里面的是修伏晏,可现在那个深爱着自己的男人正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如果他在,是不是又会有不一样的情形。   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总指挥室的门忽地打开了,好几个将军大步地从指挥室冲出来,脸色阴沉得可怕,看见他也只是点点头便离开了。颜潇觉得奇怪,战事不都快结束了吗?按理说后面的收网很简单,百里启的主力军已经被困在军部插翅难飞了,再加上退路上的截杀,想不赢都难,可如今竟连这些经验丰富的将军都出动了,颜潇心下一咯嗒,前线一定出了不小的变数。   颜潇趁着指挥室的门还没关紧,忙快走几步冲了进去。刚进去,便看见修元帅站在控制台边盯着上面的屏幕,周身一片低气压。   “爸,发生什么事了?”   修元帅听见他的声音转过身来,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颜潇微微笑了笑:“我就出来走走,刚刚看见几位上将出去,是出什么事了吗?”   修元帅不置可否,招招手让他过去:“过来,看看这。”   颜潇站在修元帅旁边,眼睛在几个屏幕上快速转换,越看越心惊。画面上的人像是得了什么召唤,一瞬间都撕开身上的衣物,皮肤裂开肌肉组织完全暴露在人前,牙齿也变得又尖又长,而后就开始用长长的獠牙撕咬,只手将防爆门砸个对穿,除了量子枪这种杀伤力比较大的,其他轻量级的武器都奈何不了他们,而且除非伤到要害,即使断手断脚他们都不会停止进攻的步伐。   怪不得需要将军们出动了,在这样下去,军部非变成人间炼狱不可。颜潇咬咬牙转身就走,背后传来一道喝:“你去哪?”   颜潇停下脚步,平静地说:“去找对付这些人的办法。”   颜潇急切地推开客房门,只见阿林正坐在床边跟父亲在说着什么。颜潇几步冲上前,抓着阿林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对着他的面门就是一通喊:“变异人的弱点是什么?!”   阿林被他吓得都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愣在那儿久久回不过神。颜潇简直恨不得抽他几个巴掌,有冲着他喊了一遍:“那些人的弱点是什么?”   阿林一脸懵逼:“哪些人?”这时已经到门边的元帅匆忙走过来,分开两人,将颜潇推到一边。   修元帅回过头,严肃着脸对阿林道:“百里启放出了变异人,你最好跟我们说他们的弱点是什么。”   阿林震惊地看着修元帅,吞了口口水:“我能看看影像吗?”   修元帅二话不说拿出终端放出了其中一个视频的画面,在那军部一隅已经成了血淋淋的修罗场,而更多的鲜血还在从健壮的身体里喷射出来,更多的年轻生命正在消失。   “禽兽,他竟然放他们出来!不是人,根本不是人!”阿林大骂着,随后无力地滑坐在椅子上,摇着头:“他们……他们没有弱点。”   颜潇听见着话,双眼瞪得像铜铃一般,狠狠地盯着阿林,吼道:“是人怎么会没有弱点?你,不揍一顿就不肯说实话对吧!”说着又冲上前,右手伸向前揪住阿林的衣领。   但还未碰到就被修元帅拦了下来,颜潇一接触修元帅严肃的眼神,所有的气势都弱了下来。修元帅不生气的时候很可怕,生气起来更可怕,修伏晏也一样,生气起来感觉要变身六亲不认的狂魔,所以颜潇从来不敢惹生气的修伏晏。   颜承这次清醒的时间比前几次长了许多,其实他现在也很困了,只是事关重大他睡不着。颜承曲起双臂,艰难地撑起身来,断断续续地道:“有弱点……他们有……有弱点。”   颜潇匆忙上前将爸爸扶了起来,左手在爸爸的后背不停地顺着气:“爸爸,你慢点儿说。你知道他们的弱点是什么?”   颜承点点头,虚弱地冲修元帅笑了笑,又回头看着颜潇:“解铃还须系铃人,能让他们同时暴露出弱点的,这世间只此一人。”   铁院门外,绿颜色的漆已经掉落得差不多,曾经光鲜明亮的门也已经分不出颜色了,透过铁条的间隙,能看见院中杂草丛生,破烂的家具被随意地放在空地上,风吹日晒了好多年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可颜潇只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他和师父共同努力赚得的第一笔钱买的沙发,那时候他们就住在这个小院里。但是不久后,他们就搬走了,沙发还很新,可他们没办法带走,就留给了接下来住在这里的人。颜潇很舍不得,毕竟这是第一笔有他参与的钱。   回到这里,人非物也非,他们之后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住过脸一丁点念想也没能留下,颜潇却清晰地记得,每个角落曾有过什么,虽然他们只在这里住了不到两年,那时他也长大了些,他们住着时的一草一木都是他和师父两人一起布置的,他曾一度希望,如果就这么安定下来该多好。   颜潇低下头,手中纸条上刚劲却少了力地写着一行字,他又抬起头,门边的院墙上挂着个模糊的门牌,需要费好大一番气力才能看清上面写着与纸条上一样的“关谷路32号”。   颜潇推开房子的门,尘封许久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在他心中温暖的家,此时一片狼藉,破碎的蜘蛛网到处都是,门上掉落的灰尘惹得颜潇打了喷嚏,他擦了擦鼻子,嫌弃地踏了进去。   这里可以说是他现在最不想来的地方之一,但他又必须得来,据师父留下的信息,这里是他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父亲说的,唯一能让变异人停手的人,就是师父,可是颜潇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也是师父。   房子里空无一人,只是在他们曾住过的房间里有食物的包装袋,那些可说是这房子里最新的东西了。颜潇坐在房子前的阶梯上,看着一览无余的天空,眼圈红了,两行泪顺着两颊滑落下来。   “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一句话奇异地穿越时间在他耳边重合,还记得那时他十二岁,长得瘦瘦小小,和这一片区的三个男孩产生口角打了起来,对方三个打他一个,他打输了,浑身是伤不敢回家,就坐在门前的阶梯上委屈地默默留着泪。师父也不知在他身后站了多久,直到他哭够了,才断喝这么一句,然后第二天,就带着他等在那三人放学的路上,逮着人胖揍了一顿,把昨天三人从他身上抢走的东西连本带利地夺了回来。也是从那之后,他的伙食变好了,训练的强度也增加了不少。   颜潇僵硬地回过头,只见一个瘦削的身影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脸还是那张脸,只是苍老了许多,身子骨还是一样的强健,只是佝偻了许多再也不伟岸了。   “你父亲还好吧?”也许唯一没变的就是他的声音了。   “嗯。”   “有阿林在,你父亲不会有事的。来找我是为了变异人的事吧?”石岭海笃定道。   颜潇静静地看着师父的侧脸,百里启不傻,他知道如果变异人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只在军部放了变异人,在百里启入侵的那一天,军部就已经全面封锁,不过过隐秘的通道都已全部关闭,除了修元帅,谁也不会知道军部的真实情况,不过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似是知道颜潇在想什么,石岭海摇摇头:“十五年,我花了整整十五年才把实验基地牢牢地抓在手中,你觉得他知道我炸了他的实验室还会再重用我吗?”   颜潇还是不说话,石岭海却站了起来:“把你的小孩脾气往后延一延,再拖下去,还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元帅亲自将石岭海交给执行任务的小队,低声不知对他嘱咐着什么。在石岭海要蹬上军用飞行器时,脚后跟相撞的“啪”声响起,接着传来颜潇大声的“报告”。   石岭海和修元帅转过身,所有人都回头看着穿戴整齐的颜潇。“报告元帅,我请求参加此次行动。坚决服从命令,坚决完成任务!”   修元帅脸色黑得吓人,他大喝一声:“胡闹!颜潇同志,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事不需要你了。”   “报告!我不可能安安心心地在休息室看着我的队友们在前线拼杀,我做不到!”颜潇眼神直视前方,喊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显现出来。   “你好好待在休息室就是对你战友最好的安慰!”元帅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软了软语气:“听话,回去好好陪陪你父亲。”   颜潇眨了眨眼,再睁开时已经没了之前的宁死不屈,多了些柔情与落寞:“爸,阿晏也想参加这场战,您让我代替他好不好?”   颜潇最后还是去了,他唯一的任务就是跟在石岭海身边那儿也不许去。他也亲眼看到这世上唯一能对付变异人的方法。   变异人本质上还是人,只是在这种神经质的情况下,他们相当于不是人,他们每个人脑子里都有一个电极,遥控器掌握在百里启手中,电极没有被激活时,他们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然而一旦被激活,他们脑内相关区域的功能就会被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同时脑会大量分泌一种激素,这也是实验室最大的成果――一种能改造身体的激素,简单地来说,就是相当于这些人被催眠了,他们的身体被催眠状态下大量分泌的激素改造得只懂不停地杀人。   而解除这一状况的方法,也只有――颜潇跟着师父走到每一个有变异人的地方,一路上,石岭海在不停地吹着口中含着的口哨,而听到口哨声的变异人,即使是正在杀着人的,都以最快的速度平静下来,然后被自己现在的样子活活吓晕了过去。   颜潇跟着师父几乎走遍了军部的每个角落,说实话,这和他想像的不一样,他盼望着能来一场厮杀,泄泄他心中的愤恨,然而没想到竟如此简单、如此无聊。师父还在向前走着,但颜潇着实累了,这几天来,为了完成任务,他压力大得睡不着觉,如今变异人基本处理完了,百里启也被元帅抓进了监狱,放松下来就感觉神经像脉冲似的一阵一阵地疼。   他靠在墙上,其他人也没怎么管他,直到其他人的身影都已在前面转角处消失,颜潇才直起身来向着他们走的方向赶去,却没想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嘶嘶嘶”的声音,颜潇跟着师父转了那么久,当然知道变异人发出的声音,他缓缓地转过身。   只见一个浑身流淌着鲜血,嘴边布满了血迹,牙齿也被血染红了,显然刚饱餐一顿的变异人正站在他身后,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看着餐桌上一道美味的菜。   颜潇忍着头疼强打起精神,手中紧紧地握着武器直迎冲面而来的变异人,颜潇抵挡了好一会儿,但变异人的力气不仅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强劲,颜潇最终敌不过,被一把甩到了墙上滑落下来。   颜潇头撞在了墙上,脑子撕裂般的疼,他提不起一点力气,就连眼皮也快撑不开了,在眼睛闭上的前一刻,他看见血红的变异人直扑他来。   ……   颜潇再醒来时,只能看见白茫茫的天花板,天花板就静静地待在那儿,但就像是会晃动一样,晃得他眼恶心感由胃部冲到喉口,他翻身起来趴在床沿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吐出来。   这时开门声响起,还没等他起身,一个人影冲到了他身旁,轻拍他的背,焦急地颤着声问:“怎么样了?头还晕不晕?”   听见熟悉的声音,颜潇连呕吐感都忘记了,诧异地回过头看着来人。修伏晏脸上的胡子又重新收拾干净,人看着瘦了好多以前合身的衣服现在却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可是精气神回来了,不知是不是曾经有过密切的精神联系,他能读得懂修伏晏眼中饱含的情绪。   修伏晏扶着颜潇躺下,颜潇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修伏晏笑笑:“怎么了?太久没见认不出我了?”   颜潇急切地摇摇头,而这个动作又引得他涌起一股恶心感。修伏晏慌忙稳住他的头:“先别乱动,医生说你头撞伤有轻微的脑震荡,这段时间可能会时常感到恶心,还会有点失忆症,你……能想起多少?”   颜潇还是看着他,良久才道:“我……你是谁?”   修伏晏愣愣地盯着他,表情有些僵硬。颜潇“噗”地一声笑出来,又匆忙翻身起来,趴在床沿干呕,修伏晏伸手拍了拍他的屁股:“这么不听话,耍我好玩吗?”接着宽大的手掌顺着颜潇的背。   颜潇顺着修伏晏的力道坐起来,含笑临摹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修伏晏被他的目光勾得受不了,双手捧着他的脸,对着柔软的双唇亲了下去。   一个温暖的午后,颜潇走近父亲的病房,却见父亲和师父已经穿戴好了正坐在沙发上聊着什么。   颜潇走进去,叫了声:“爸爸,师父。”师父已经和他说开了这些年的自己在做的事情,颜潇能理解他,但在情感上还是接受不了他。   “爸爸这几天好多了吗?”颜潇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   石岭海点点头:“嗯,以后只要加强锻炼、勤做疏导就没有问题。阿晏的情况和你父亲的差不多,记得每周要去小郭那儿做一次疏导,我教你的基本步骤你都会了吧,不会的自己再去问小郭,免得出了状况手忙脚乱的。”   “好。”颜潇应了,又看着父亲道:“你们这是要出去吗?”   颜承柔和地与石岭海对视一眼,笑着道:“我也差不多好了,再这么住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打算和你师父到处走走,虽然我们这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漂泊,但还没好好看看这祖国大好河山,反正有你师父在也出不了什么事。”   颜潇抿着嘴没说什么,这是父亲的选择,他无权干涉,他也说过不会成为父亲追求幸福路上的阻碍,他会说到做到的。   颜潇站在医院空地上抬头久久凝望那载着父亲和师父离开的飞行器,直到它的身影消失在云层中,再也看不见,身后修伏晏向前一步站在颜潇身前,温柔地注视着他恋恋不舍的眼神,轻轻地将他搂在怀中。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