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   《哦漏!他从地狱爬出来了!》作者:半才吊子   文案:   从懂事那天起,陈一厘总算是接受了自己被万鬼追杀的事实。   只是余生里每每想到此,他总是百思不解自己上辈子究竟是如何了得能把人惹到做鬼都不放过他的地步。   怀着对鬼昼警夕惕的态度,于是他总觉得自己眼前这个笑容可掬,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男鬼,实在是道貌岸然!道貌岸然!   【假笑一级演员腹黑攻VS一本正经搞笑受】   【全篇瞎扯淡,千万不要认真考究。看文嘛~开心就好啦~】   【可以关注私信我,获取阅读卷。谢谢你的支持,真的很谢谢。】   前世今生 情有独钟 相爱相杀 灵异 正剧 现代 神怪 第一章   正午的太阳异常的火辣,山林之中飞鸟鸣叫不已。   一群身着红色T恤戴着红色太阳帽的青年正屈身在这块土地上摸索着,尽管脸上的汗水像一条条小溪般从额头到脖颈流个不停,身上的热度不减,眼神却是泛着光。   “这里有好大一片彼岸花!”   一位青年从地上爬起来发现眼前的情景时一下子瞪大了眼,情不自禁地大喊道。   他这么一喊,顿时吸引来了周边上青年的围观,一堆分散的小红点瞬间聚集了起来。   在他们眼前的彼岸花大片大片的蔓延到了天际,烧红了大地连接上了湛蓝的天。   “我去!这也太好看了吧!乘法!快来!”   陈风浩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感叹了一下,随即伸手翻兜掏出手机对准这一片彼岸花三百六十五度角拍个不停。   被他那么一呼唤,蹲着身子正在采摘着一株草药的青年皱着眉头转头看向了他。   与其他因为采摘草药而狼狈不已的青年相比,这位青年就显得很是从容自若。一手不慌不忙的拿着一把小铲子铲着棕黑的泥土,一手拿着块被水浸湿的蓝色小方巾擦着白皙脸颊上的汗水。   蓝色的方巾从他的脸颊擦到秀颀的脖子,扒开衣领时一个被红绳系着的三角形黄色纸块便露了出来,仔细看上面还有几条飞舞般的红纹,那是一个符咒。   他不是特别耐烦的瞄了一眼围在一起的人,清了清嗓子很是煞风景的喊道“你们想在这山上喂蚊子吗?还不赶紧把草药摘完了回去洗澡睡觉!”   众人一听立马如梦初醒地哀嚎着散开,“啊!一厘,你为什么要把我们拉回现实!”   正值七月,暑气蒸天。   入了岐黄之门的学生们难上加难,他们学院德高望重的陈老教授本着为了提高学生的实践能力,费着三寸不烂之舌说通了上面的领导硬是将他们带了出来,别人出校门是高高兴兴游玩,他们是趴在地里灰头土脸挖草。   陈一厘也不理众人的哀嚎转回头将地上的竹篓拿起,慢慢悠悠的走到了那一片彼岸花前,一脸正气好心道“你们不要太伤心,我1草药已经收集好了,我帮你们欣赏。”   然后他心安理得的受着众人哀怨的眼神,扭头看向了那一片红海。   眼前的彼岸花开的分外妖娆,红的宛如一滩泼在地面上的鲜血。一阵阴凉的风吹来,那些彼岸花摇摇晃晃起来,仿佛在对着他招手一样。   被这片红色花海迷得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忽然感到心上一寒,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陈风浩站在他身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又一下,似乎要表达什么。   回过神来,陈一厘转头看向陈风浩惊恐地张了好几下嘴巴也没能发出声。   陈风浩脸上的眼睛,鼻子,嘴巴扭曲的变化着,整张脸显得格外诡异。   他瞪大眼惊恐的退了几步,朝其他人看去,只见那些人纷纷站起来缓慢朝着他这个方向走来。而他们的脸上的五官也是扭曲的!   “我敲!”   陈一厘惊呼一声,又赶紧退了好几步,抬起自己的手朝食指上狠狠咬了下去,快速走位朝这些人额头是印了滴血印,那些人再也不动。   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如被泼墨一般,周围完全黑的不见样子。只见那些人身上微微的亮光,那是来自于他们左右两肩上的火苗。   陈一厘皱着眉头朝他们的头顶一一看去,却发现他们头顶没有火,当场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他天生招阴怨之物,所以一直带着护身符从来就没有摘下来过。这次因为是到山林里摘草药,以防万一还特地的带了串佛珠。事实证明,保平安的东西一定不能买地摊货。   陈一厘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同学们,又转身看向那片在漆黑中发着幽光的彼岸花海。   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是这片花海出的问题。   深吸了口气,他走近了这片花海里。   突然脚下一空,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直直掉进了一个洞里。   也不知道自己垂直掉落了多久,在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掉在了一个洞的旁边,摇摇欲坠,他赶紧翻身站了起来。   当感觉到自己的脚不小心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后,陈一厘立马低头看去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反倒是看见旁边有一个洞,洞的上面悠然地飘着一丝丝黑雾然后形成一个咒文,没持续多久,咒文又消散。如此循环,没有停歇。   这个洞非常的精妙,洞口是一个十分规整的水井盖大小的圆形,但是洞口周围环绕了一圈又一圈的诡异符文。   陈一厘弯腰观察着上下摸了摸自己的兜,终于摸出眼镜盒掏出一副银边眼镜带上,然后眯着眼蹲下1身仔细看了起来。   终于在他眼瞎了好几次后,才看见了洞口不远处竖着的一大块石碑,上面赫然写着“地狱第一层”红色的几个大字。   “这运气也太背了……这次直接掉地狱里来?”陈一厘欲哭无泪之时,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被一只手牢牢的抓住。   他顿时脸色一白,低下头看向那只手。   “拉我一把……”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吐出这句话时显得有些吃力。   陈一厘扭头寻着那只手看向洞口,如果他不拉的话他觉得自己肯定会被这只手拽入地狱去,想到这里他立马伸手拉住那只手臂用1力向后仰准备将那鬼拉出来。   借着他的力那鬼奋力一把从地狱里爬出,一个没控制好直接倒在了他的身上,一人一鬼以尴尬无比的姿势面面相觑着。   “云长?!”   只听那鬼有些激动的轻呼了一句,陈一厘很快反应过来一把将这个鬼给推开飞快爬到一边去。   “是不是你利用彼岸花动的手脚?”   陈一厘冷着脸不爽地看着眼前的鬼说道。   那鬼听后略带疑惑的挑了下眉,露骨的打量起陈一厘来,微眯的凤眸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刚才是不是你踩的我?”   问着那人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盯着陈一厘的脸,目光如炬,慢悠悠的一步一步的靠近陈一厘。   陈一厘正欲狡辩,他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阵诡异万分的奏乐,身旁也多了一架骷髅堆砌而成的轿子。   一群身着一模一样红色汉服的的女子顶着一张毫无血色的面孔敲着鼓,轻盈地扭跳着从他身边经过。   忽然他的手被人用1力一拉,他顿时失了重心跌入了那人怀中。   “你还活着?为什么跑到这里来?”那鬼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凑近他的耳朵轻轻的问道。   陈一厘刚想转头却被那鬼抬手蒙住了眼睛,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听我说,你现在要赶紧出去。”那鬼又轻轻道。   陈一厘也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轻了起来,轻到没了音色。“我的同学们,受了彼岸花影响,头顶上一盏灯被引入了这里。是你做的吗?”   说着,他反手一把拉下那鬼覆在自己眼睛上冰凉的手,扭头看向那鬼然后愣了一下。   他从小到大什么样的鬼都见过,就还没见过长的好看的,眼前这鬼有着人形不说长的那叫一个出挑。挺鼻薄唇,剑眉星目,生的很是俊雅。   “我才刚被你从地狱拉出来,你说呢?”   那鬼挑了挑他那好看的眉头,很是无辜道。   两人躲在一块假山后窃窃私语的一小会儿功夫,那些一袭红装的女鬼已经走完了过场,那骷髅轿子也慢慢离去。   陈一厘也不再与那鬼说话,皱着眉头看向那骷髅轿子后跟着的一串跳动的小火苗。   见那窜火苗越来越远,陈一厘愤愤不平地一把将那鬼推开,快速朝轿子跑去。   身后的鬼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带着疑惑的目光皱了皱眉头。   “念兹大……大大人!”那鬼身后忽然串出一条骨架搭出的小骨龙,十分激动了喊了一句。   顾念兹抬起手朝着那一条小骨龙勾了勾手,那小骨龙立马殷勤的飞到了他的眼前。   “跟在那个人的身后,不要让他出事。”   说完,顾念兹便转身飘散离去。   小骨龙眨巴眨巴了自己的眼眶,满头雾水的立马冲着陈一厘飞去。 第二章   地狱阴煞之气极重,一缕又一缕的黑雾从四处飘来然后悠悠飘自上方,使得下方呈现一片昏暗。不过道路旁隔其两三米便有一盏暖黄的烛火,从这烛火之中还时不时的跑出几点花火,颇为悠扬的在空中飞来飞去然后消散,走在这充满寒意的路上它变成了唯一的温暖。   黑白无常正拉着一群被拴在一起的鬼魂从幽冥背阴山走过,忽然之间地动山摇,四方精妙绝伦的古风建筑开始坍塌。   “啊!这是怎么回事?”   众鬼惊恐的大叫起来,胡乱的到处逃窜。   “天呐!是是……顾念兹又从地狱爬出来了!”白无常飞身一跃然后就一眼看见处在山路间一身白袍的男子,然后本来就惨白的脸更是白上加白,惊恐不已的大叫道。   “快去找阎王!”黑无常赶紧发话给身后的甲鬼然后跟着白无常一起飞到了顾念兹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顾念兹眯笑着眼看向拦在自己身前一白一黑的鬼,慢悠悠道“二位真要拦我去路?”   瞧见顾念兹此时正眯笑着,黑无常的眼皮猛的跳了一下,尽管心中害怕不已也依旧坚定不移的举着黑长的锁魂链站定在前。   而白无常站在黑无常身后,冒着寒气哆嗦,勉强地对顾念兹露出讨好的笑着道“顾……顾大人,您好久没出来,这年间月份变化挺大的……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啊,要不您先在这等阎王他老人家来吧?”   黑无常听后很是赞赏的看了白无常一眼,到时候阎王他老人家来拦不住这位大人也不关他们事了。   眼前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眯笑着的鬼实在是他们惹不起的,记得当初去缉拿这鬼的时候,他们两人足足被吊打了三天三夜差点就魂飞魄散。   顾念兹嘴角微微上扬,周边的温度好似下降了好几度,两鬼一看腿都给吓软了。   众所周知,这鬼一笑从来没有好事发生过。   陈一厘跟着骷髅轿子过来刚好看见这一幕,在轿子停下的时候从一旁钻了出来将那些跟着那个轿子的小火苗引到了挂在他脖子上的符咒中悄悄躲到了暗处。   跟在轿子两旁的红衣女子也机械地停了下来,尊敬的站在了一旁。   “好久不见。”   顾念兹见来的轿子轻挑了一下眉微微笑道,然后转身面向轿子。   挂满了一串串拇指大小骷髅的车帘被一双苍白指节修长的手掀开,不一会儿里面的人慢慢钻了出来。   那人一袭暗红色的华丽长袍,乌黑的头发被规规矩矩的扎竖起,身材修长挺拔,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平添了更多的威严之气。   阎王?   躲在暗处的陈一厘听后,颇为好奇的推了一下眼镜看向那位阎王。   不禁叹道,这跟传说中的差别不是一点点的大。   “你到有本事,竟然从封了三千重咒的地狱层级爬了出来。”   他说话的语气非常冷,其中只有一点的情感基调,到也听不出他是褒还是贬。   顾念兹依旧保持着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不卑不亢道“多谢夸奖。”   话音刚落,四周阴风骤起,万千鬼魂被卷入其中形成一道暗沉的雾霾,悲凉凄厉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于浦看着朝自己袭来的阴风,皱了一下眉头翻身躲了过去,但那邪风从不散怨,转了个弯,依旧凶猛的朝他袭去。   “阴阳簿可借在下看看?”顾念兹颇为悠闲的说道,没有半分求人之态。   于浦一咬牙伸手一掌将这阴风打散,怒视着顾念兹。“做梦!”   说着,他就快速朝着顾念兹袭来。   顾念兹手拿一把折扇很是快速的挡住了于浦的擒拿,用G力一抵顺带脚一抬朝于浦踢去。   见两鬼打的火热,陈一厘收回目光将头上的红帽摘下混入乱窜的鬼群中,准备要借机开溜。   “嘿!兄弟,请问一下奈何桥怎么走?”走了好几回,辨不清方向后陈一厘无奈地抓住一个瑟瑟发抖的白衣鬼小声问道。   “往……往那边走。”那鬼颤抖着手指指了指,然后又问道“都走到这里了,你去奈何桥干嘛?”   “我忘记喝孟婆汤了。”敷衍了一句,陈一厘起身快速朝着那个方向冲了出去。   那白衣鬼看向陈一厘离去的方向,惊讶无比的张大了嘴巴。   “他……他有腿!”   那鬼大喊道,然后顾不上前面两位大佬的打架就朝陈一厘的方向冲去。   生人进入地府这是众鬼万分期待的,他们期待着生人踏入阴间换取他们的阳寿以便复活。   那些乱串的鬼在听见白衣鬼的喊叫后,顿时朝着陈一厘的方向涌去,一边追杀又一边厮杀着,谁都想成为最后的赢家。   顾念兹寻声看向奔跑在前的陈一厘,然后又眯笑着眼看向疯狂贪婪地朝着陈一厘追杀的怨鬼,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那人你引进来的?!”于浦咬牙朝着顾念兹又一掌,被顾念兹反身躲过。   顾念兹随意的将折扇抛向空中,然后反身出其不意的回了于浦一掌,于浦退了好几步才站定下来。   “我要阴阳薄。”顾念兹看向于浦,那双眯笑的眼睛在此时睁开,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尽是让人胆寒的冷光。他一字一顿,语气威胁之意尽在。“不然,我毁了这地府。”   于浦看向顾念兹愤怒地咬牙切齿,斜眼看向黑白无常歪了一下头然后便甩袖进入轿子内。   “记得好生送那个人走出地府。”收起折扇,顾念兹一手背至身后眯笑着眼看向黑白无常道。   黑白无常见阎王都不管事了,顿时点头如捣蒜一样。   “送他出去后,来酆都城。”   黑白无常同时应到“是”,再抬头时已经不见了鬼迹了。   被一群怨鬼追杀到奈何桥,陈一厘差点晕倒在忘川河中,连忙拍了拍自己已经汗水淋漓的脸继续向前跑去。   那条小骨龙神不知鬼不觉的跟了他一路,看着陈一厘坚毅的眼神不由的感叹道“哎妈呀~这娃还挺有毅力。”   说着它又转过身,又朝着那些怨鬼吹了口气将他们吹得远离了陈一厘好几分,陈一厘周围的黑怨雾气也散了不少。   终于跑出了鬼门关,陈一厘气喘吁吁的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看向被困在鬼门关里嘶吼着的怨鬼群。   良久,他直起身很是郑重的对着空气做了个抱拳礼。“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谢谢帮忙了。”   小骨龙很是受宠若惊的愣了愣,然后憨厚的伸出小爪子挠挠自己的后脑勺。“哎呀~这也没什么……哦哈哈哈……第一次被人感谢耶……”   不对!他怎么知道我的存在?   小骨龙空洞的眼眶顿时大了几分,愣倒在地。   说完,陈一厘就转身继续大步的向前走。不一会儿四周诡暗的风景散去,一道刺眼的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戴着红帽的青年们还如木头般的站在原地,但是脸上的五官已经回来了。   检查完所有人,陈一厘将脖子上的符咒扯下竖起两指围着符咒转了圈,默念了句咒语只见一团团火焰飞回了这些人的额头上。   一阵阴风忽然吹来,陈一厘皱着眉头看向彼岸花海,只见花海里赫然出现一个女人的头。   那个女人的黑发胡乱的在风中飘着,整张被划伤的不像话的脸让人一看就胆寒,黑色的瞳孔对上陈一厘的目光尽显恶毒之色,张大的嘴巴里流着乌黑的鲜血,整张脸显现丧心病狂的笑。   陈一厘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捏紧了拳头。眨眼之间,再睁开眼时那张脸已经消失于那片花海之中了。   “一厘!太阳快下山了,我们走吧!”   众人清醒过后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纷纷对着沉浸在惊悚里的陈一厘笑嘻嘻道。   陈一厘回过神,扭头转身朝着众人走去。   黑白无常举着一把黑伞看向结伴下山的青年,面露凝重之色。   “那个孩子是被这片花海引进地狱的。”白无常双手环抱着扭头看向那片诡异的花海。   黑无常点了点头,评价道“过于诡异了。”   “下去问问忘川河旁的彼岸花缺不缺,不行就把这片彼岸花搬下去。”白无常不甚在意的乐呵呵道。   说着,两鬼闪身离去。   “啪!”   一盏精妙的台灯被甩落在地,引得跪在地上的甲鬼纷纷颤抖不已。   “你们干什么吃的!究竟是谁闯进来偷走了阴阳簿!?”于浦气得两掌拍在黑木案几上,脸色铁青。   一时间,大殿里安静得出奇,谁都不知道如何推罪。   顾念兹抬眸淡淡看了眼发狂的于浦,继续翻着手上的《载名录》。   翻页的声音从容不迫的在安静得让人胆战心惊的大殿里响了几次后,终于停了下来。   顾念兹修长的手指轻轻指向“陈一厘”三个字,嘴角扬起一抹看不明道不清的微笑。   “臣……臣也不知。”甲鬼之中为首的一个老鬼,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于浦瞪了眼顾念兹,看向那个老鬼冷笑道“好……不知道就给我去十八层地狱待着!拉下去!” 第三章   回到山脚下一家古朴的民宿里,刚向村民们收集完药材的陈教授正背着一个竹篓走向散落在院坝里的青年们。   “今天有没有收获?”   陈风浩一看陈教授走来,顿时洋装着可怜兮兮地擦眼泪的动作道“好累呀,晚上可不可以让我们放松放松?教授!”   陈教授看向陈风浩眯眼狡黠一笑,故意不说话。   陈风浩顿时苦着脸一把抱住陈教授,哀喊道“陈教授!不能这样子对待孩子呀!”   陪伴着青年们去采药的另外一个老师笑着拍了一下陈风浩的头,对着陈教授道“今天他们还挺辛苦的,晚上就让他们好好玩吧。”   陈教授在老师的求情下以及实在是受不了陈风浩这死皮赖脸,边把一个劲的把往自己身上扑的人拉下来,边嫌弃道“好好好……”   众人紧绷着的神经在听见陈教授答应后总算是放了下来,感激不尽地看向陈风浩和那位老师。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下山,黑幕安静地降下,燥热的温度也降下了几分。陈一厘和陈风浩趁着晚上没有活动的功夫,一人吃着一根冰棍慢悠悠地在这个小镇上闲逛起来。   陈风浩舔了舔手上绿豆味的冰棍,笑得美滋滋叹道“真巴适!”   而陈一厘咬下一口红豆味冰棍在嘴里嚼了嚼,沉思着不说话。   他的脑子里总是闪现出那个女人的脸,心中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   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说容易招阴引邪,从小到大恶鬼便不断徘徊在他的身边,几次差点归西也不是没有过。但是那被刺i激得再无的不安感又这样子回来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喵~喵~”   有些昏暗的街道里突然传来几声猫的哀叫声,将陈一厘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周围阴风肆意吹过,大树哗啦啦的响了起来。   “你听见猫叫没有?”陈风浩战战兢兢地抓紧陈一厘的手臂问道。   这几声哀怨的猫叫实在是过于刺i激人,他们俩走的街道上路灯坏了两盏,灯光诡异地闪个不停。从他们俩一拐进这条街后,什么路人也没有再见着。   “好像是从那辆车底下传来的。”   将冰棍嚼完,陈一厘把冰棍条朝不远处的垃圾桶一扔,冰棍条准确无误的掉进了垃圾桶内发出“哐当”的一声。   陈风浩朝陈一厘说的车看去,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那辆车就静静地停在街道的一旁,残破不堪,车窗被打碎散落了一地的玻璃在路灯下微微发着刺眼的亮光,而不规则凹陷生锈的车门大大敞开着,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他咽了咽口水,看向陈一厘的时候又凑近了陈一厘好几分。   “我怎么觉着怪怪的……”   也不怪陈风浩因为这残破的一辆车就因为心里的害怕而变了脸色,他和陈一厘能从小一起玩到大,排除他两是本家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在某些过于诡异的时刻感觉总是很准。而陈一厘在这种时刻就会站在他身前,从不退缩。   在知晓有鬼怪存在的情况下,他看任何诡异的事物就觉得有鬼。   陈一厘斜眼看了看陈风浩,将自己脖子上的红绳一把摘下就挂在了陈风浩的脖子上淡淡道“你要是害怕就把这个带上。”   陈风浩顿时一脸感动无比的看着陈一厘,含情脉脉道“乘法,我们俩的友情往往就体现在这种生死相依的时刻。”   看着陈风浩感动得泪满眼眶,陈一厘默默从自己的兜里又掏出了一个挂着红绳的符咒,在陈风浩抽着嘴角,僵硬的表情下微微一笑戴在了自己脖子上。   “咔嚓……”   昏暗的街道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陈一厘走在前方,听着身后传来的嚼碎声,又一下一下地被陈风浩扯着衣袖,便有些烦躁地扭头道“陈风浩,你那冰棍吃不了就别吃了……”   当看见身后的东西后,陈一厘顿时脸色发白后退的同时反应迅速地一把将陈风浩拉上护在了自己身后。   那东西冒着寒气的青牙正咬着一具小小的尸体,从它叼在嘴里的一根黑毛长尾来看咬的应该是一只猫。   陈风浩在看到那东西后,吓得一把拉着陈一厘瑟瑟发抖着。“这……这是什么东西?它……它刚才就跟在我身后了!”   “大概是没有成形的鬼,这种叫做末鬼。”陈一厘慢悠悠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眼镜带上,看了几眼那东西科普道。   他们眼前的东西模样很是狰狞,一颗圆而光滑的大脑袋上两只血红的眼睛各嵌着一粒黑色的诡异,两只没有一点皮肉的骨手正配合着它贪婪的嘴巴拉扯着那具猫的尸体,“咔嚓……咔嚓”声传入两人耳中,两人不由得又后退了一步。   那只末鬼忽然将那具尸体丢掉,看向两人,伸出猩红的长舌舔了舔嘴上的血痕,就朝他们两人袭来。   陈一厘皱了一下眉头一把将推陈风浩推开,自己也朝右边退了几步躲过末鬼的袭击。   “快跑!愣着干什么!”   陈一厘一巴掌拍在害怕得发蒙站着不动的陈风浩背上,拉着人就赶紧向前冲。   在路过那辆破烂的汽车时,陈一厘差点就摔眼镜破口大骂。   那辆车忽然摇晃了几下,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从车上慢慢滑落出,而后“咚”地一声,一颗人头就这样子滚落到他们脚边转了几下,一张爬满蛆虫的脸猛得朝向他们,那头发变得更长飘至空中朝两人袭去。   “我敲!”   陈一厘实在是受不住这张恶心的面孔,一把抱住身后的陈风浩大叫道。   陈风浩看见自己的泰山就这样子倒了,瑟瑟发抖着,脸色青一阵紫一阵。   “哥!我亲爱的哥!你不能倒啊!啊啊啊啊啊!好恶心!”   虽然口上安慰着陈一厘,但是在看见那颗头的面孔后,他的心理素质不允许他安然无恙,让他恶心得一个劲的抱着陈一厘。   “哥!救命!啊啊啊啊啊!”   陈风浩看着那束头发已经像蛇一样爬到自己身上,一边急得拍打着,一边啊啊大叫!   陈一厘勉强看了一眼,连忙捂住自己的眼睛,伸手在空中快速画了几笔,空中顿时出现了两道泛着黄光的符咒,陈一厘两指并拢朝那颗头看了一眼连忙嫌弃地闭上眼,将符咒推了出去。   两道黄符快速飞出,停在两鬼的上方分i身出更多的黄符围绕着两只末鬼。   陈风浩见两鬼被控制住刚刚放松下来,就被陈一厘一把拉住快速向前跑去。   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却没有陈风浩预想中的惨叫,不由得转头向身后看去。   只见那两鬼挣脱了符咒,正飞快地朝他们爬来。   “我去!这什么啊!”陈风浩完全不敢相信的大叫道。   陈一厘咬着牙,“他们有东西庇护。”   末鬼连基本的人形都维持不了,怨力也基本是伤不了人。它们只能徘徊在世间,穿越在人群里,没有任何记忆的伴着生前的事物去熟悉的地点跟着熟悉的人,直到渡过那七天变成真正的鬼。   可是陈一厘发现,他们面前的两只末鬼并不简单。末鬼杀生食生是不会有的,攻击人的情况也不会常见。而他们身后的两只末鬼,却正好恰恰相反。   “我去!”深深知道靠山好处的陈风浩顿时整个人不好了。   他们所在的这条街道不知何时诡雾缭绕,基本看不清前方的方向。陈一厘只能默念着咒语造出一道黄符,跟着黄符的指引一路拉着陈风浩快速奔跑着。   当他们进入迷雾后,身后的两只末鬼没有再跟进来,痛苦地嘶吼着飞快隐身离去。   诡异的迷雾里,忽然飘出来一排排红色小巧的红灯笼。陈风浩好奇的看过去,被陈一厘快速的一把蒙住眼睛。   “不要看不该看的。”   陈一厘低下头对着陈风浩低声道,然后压着陈风浩蹲下i身避开那些灯笼向前走着。   诡异而又欢快的唢呐声又在这迷雾中响了起来,陈一厘还听见了絮絮叨叨的话语声。   “恭喜大人觅得良人……”   “哎呦!千年等一回,大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   这些话语声中,男女老少地声音皆夹杂在里面,语气恭维不已。   “乘法……”陈风浩轻轻扯了扯陈一厘的袖子,两只眼珠朝四处警惕地转了转,小声道“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说话,还有唢呐声。”   陈风浩话音刚落,那一排红灯笼像是发现了他们似的从两人头顶上方下落,围住了两人。   陈风浩这次总算是看清楚了这些红灯笼,刚才的那匆匆一眼,本来觉得这些红灯笼挺好看的,现在他不觉得了。   那些红灯笼上的精妙咒纹是用金色的细笔头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在笼内的灯光的衬托下更是迷人。灯尾下面的黄色流苏微微摇晃,人心一不小心便也随之荡漾起来。   陈一厘看着灯笼上的眼睛,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要是灯笼上没有那么诡异的眼睛的话……灯笼的确很漂亮。 第四章   只见灯笼上的眼睛对着他们眨了眨,飞快地又凑近两人露骨的打量着他们。   “啊!这是生人!”   那个灯笼肚上忽然冒出了一张嘴巴,一只独眼看着陈一厘直发亮。   “嗯?”   “什么!”   随着灯笼的大叫嘈杂声越来越近,陈一厘警惕的看着雾里那些虚影,直到它们慢慢停在了他的眼前。   这些黑灰的虚影在两人眼前慢慢幻化成了人形,为首的是一位拄着拐杖的佝偻老人,他眯着眼疑惑地看着两人。   “生人怎么会跑来这里?”他说着伸手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   陈一厘刚想说话,眼前的鬼物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纷纷散开,在中间让出了一条路。   没一会儿,四个甲鬼抬着一辆红色的轿子慢悠悠地走到了陈一厘面前。这辆轿子很精致,是古时嫁娶的花轿。   老人看了眼这辆轿子顿时领悟到了什么,看向陈一厘了然地笑了笑然后走到轿子前弯腰伸出手对着陈一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见此,陈风浩紧张地一把抓住陈一厘,哑着声音问道“乘法,怎么办?”   陈一厘抬眼望向老人身后直直盯着他的鬼物,深吸了口气“见机行事。”   犹豫了一会儿,陈一厘便低头走进了那辆轿子。   陈凤浩想跟着进去,却被老人拦下推开,只能咬着牙跟在老人的身后。   陈一厘刚一落坐就听见轿子外又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结合到轿子立马知道这是一场冥婚了。   “红包也没捡……怎么这事就落我头上了?”陈一厘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推了下眼镜。   想了想,他将兜里的符咒拿了出来,仔细地折成了一只小巧的千纸鹤。“全靠你了。”   说完,他将手伸到窗外两指并拢对着千纸鹤默念口诀,那只千纸鹤便飞了起来。   窗帘还没落下,一只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忽然间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他正要收回去的手。   这手很是冰凉,没有半分生气,却又柔软,触碰中陈一厘能感受到他掌心的实肉。   陈一厘皱着眉头看向手的主人,略感惊讶“是你!?”   顾念兹对着陈一厘温和的笑了笑,点点头。然后将那只千纸鹤放回了陈一厘的手上,手离开时还略有故意的与陈一厘的手摩擦了一下“你折的很好看。”   陈一厘看着那只千纸鹤,抿了一下嘴角,不动声色地压下心头的不安。   折这千纸鹤所用的绝鬼符可是他花了重金在自家干爷爷手上坑来的,威力之大堪比祖师爷的毕生绝杀。现在就这么被眼前的鬼轻轻松松地拿在手里,眼前的鬼道行究竟是有多高啊?   冷静下来后,陈一厘才发现眼前的鬼正骑着一匹马身着一袭精致的红服。乌黑如墨的头发,被一根红发带松松垮垮的扎了起来。   不是!这情形……   陈一厘忽然意识到问题在哪里,一把拉住顾念兹咬牙道“我们素不相识,没必要这样吧。”   顾念兹任由陈一厘拉着,平视着前方问言静静地微微一笑,凉意瞬间爬到了陈一厘的背脊。   见顾念兹不语,陈一厘将窗帘放下,把绝鬼符放在自己眼前,伸出手指咬了一下就着刚溢出来的鲜血往上面写字。写完之后他打了个响指,那张符咒开始燃烧起来。   然后他站起身掀开轿子的帘子,正要跳出去,轿子却在此时停了下来。   “恭祝顾大人!”   轿子外响起了一群人齐刷刷的祝贺声,然后是一阵细细碎碎的响声。   他停留在帘子上的手被人抓住,轻轻一拉。   陈一厘不得已走出了轿子,看到眼前的情景后愣了一下。   眼前的一群男女老少皆是有人形,面容与人无异,看向他的时候都微微笑着。陈一厘就这样细看着,才发现诡异的地方在哪里――那些人站得非常的僵硬。   他被顾念兹牵引着站在了一处大宅前,上面的牌匾明晃晃的写着“顾府”二字。   走到门边,陈一厘反拉住顾念兹死也不肯往前走。他知道如果今天进了这扇门,那真的是毫无生机了。   两人不动声色地僵持着,忽然空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顾念兹,你这样做是想再下一次地狱吗?”于浦威严的声音响起,引来了众人的议论纷纷。   陈一厘趁机猛得一把挣脱顾念兹的手,快速逃入鬼群里。   顾念兹却是笑了笑,一手悠悠地放至身后看着陈一厘的身影道“你做假也做得不错。”   利用符咒幻化出于浦的声音陈一厘是知道会被识破的,所以抓准了时机就溜。   陈风浩看见陈一厘跑走,也悄咪 ̄咪地跟着陈一厘的脚步跑了过去。没跑几步,忽然感觉自己身子一轻,便轻轻松松地被那位老爷爷拽回了原地。   陈风浩看向大爷,哭兮兮道“老爷爷,咋们这无冤无仇的,放过我好吧?放过我,逢年过节我都会记得给您烧纸钱!”   老爷爷呵呵一笑,“孙砸,爷不差你那点纸钱。”   垂下眼眸,顾念兹并没有去追陈一厘而是淡然自若地转身便独自进了顾府。   跑了没一会儿,陈一厘便跑回了刚才的地点。当看见绝鬼符的火星做的标识后,陈一厘感到奇怪地停下了脚步。   与刚才上轿子的地方不同,这里有了很多的房子。陈一厘收回绝鬼符的火星,站定打量起这些房子来。   周围的诡雾还没有全部散尽,天色也昏暗,导致陈一厘看不清楚那些房子的模样。   在寂静中,忽然从诡雾里走出来了一黑衣男子,慢慢朝他走来,正当陈一厘要开口时他忽然发现那黑衣男子竟然和他有七分相似。那男子面色惨白,紧闭着双目从他身边走过带起了一阵阴风。   忽然间,阴风四起,那男子分化成了成千上百个以他为中心点围成的圈缓慢的向他走来。   环视了一下四周,陈一厘咬了一下牙快速地抽出绝鬼符放到自己面前。两指并拢往符咒上一划,绝鬼符快速燃烧起来,火星向四周散去,一沾染在黑衣男子身上便变成了熊熊大火烧得那人惨叫不已。   这场大火并没有持续多久,原本消散的阴风忽然加大硬生生地将陈一厘造的这场大火吹灭。   陈一厘皱着眉头看着越来越小的火势,并没有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红袍男子。   “你是生人?”那男子冷冷地看着陈一厘,大步地走向他。   陈一厘问言警惕地转过身,看见是于浦这位阎王爷后,他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冷静地回答道“是。”   于浦同样也是冷着脸皱着眉头看向他,只不过他的眉目间更多的是疑惑。   这几日又是阴阳薄被盗,又是生人闯入,这地府的结界越来越微弱了。   他抬眼细细打量着陈一厘,眼前的人刚才竟然能用绝鬼符烧掉这诡幻,想来也是不简单。   直到于浦看清楚陈一厘的面容,他脸上那几分疑惑的表情立马转变成了惊讶之色。   “段云长?”   “不对……你也只是有五六分像而已……”   陈一厘听着他低头喃喃自语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他重新抬起头。   “你怎么会来到地狱?刚才那张绝鬼符是百年陈家所创,你是陈家的人?”于浦道。   “是的,我是陈家的人。来到这地府是被一白衣鬼强行引入的,我还有一位朋友也被他挟持了。”陈一厘放低了语调,对着于浦道。   陈家两百多年前和地府有过短暂合作,论起情分地府着实欠了不少,现在于浦挑明他也就顺着于浦的话说下去,希望于浦能帮他一把。   于浦听他这么一说当即想到了顾念兹,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你想让我帮你?”   陈一厘点了一下头。   听见于浦这声反问,他就略感不妙了。   只见于浦一挥手,周围的诡雾散去,幻出了好几排放著书的大书架。   这些暗红的书架掩在并不亮堂的地方,上面布满了泛着金光的符文形成了一个非常坚固强劲的结界,内脏微微的颤抖让陈一厘能够感受到结界散发出的威力。   于浦手指一勾,一个竹筒从书架最底层抽出飞快地落入了他的手中,然后摊开。   “你这一世……真是一条小命悬挂着。”于浦从陈一厘出生时看起,一直看到十九岁不免感叹陈一厘这条小命。   陈一厘刚出生就被万鬼追踪,这些恶鬼贪食皆想要了陈一厘的命,得亏他爷爷陈桁不是个好惹的主,将携枝滕融入他命里微弱的殷红里才让他险中求生的活到了现在。   “得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地府这一世的阴阳薄被偷了。是人是鬼现在也没有查清,不过他们阴阳薄在手想要你的命就好办多了。”收起竹简,于浦看向陈一厘道。   陈一厘猛得攥紧了拳头,心惊不已。   阴阳薄丢失,对所有记录在阴阳薄里的人来说实在是危险至极,倘若手持阴阳薄的人不安好心在上面多划那么几笔,那么秩序将会被打乱,而被记录在阴阳薄里的人不仅是失去生命也将会丢失灵魂。 第五章   “你想要我怎么做?”陈一厘冷冷道。   他是个聪明人,从于浦的话语中他就明白于浦想让他帮忙找回阴阳薄。   于浦抬眸十分欣赏的看了陈一厘一眼,轻笑了一下。“两百多年前陈家和地府有过短暂的交情,我想这交情在这一百年里可以延续延续。”   “有屁……有话直说。”   陈一厘的耐心是十分有限的,见于浦半天不把话说直,绕来绕去忍不住皱眉险些将那句“有屁快放”脱口而出。   于浦朝着不远处的案几勾了勾手,原本没有任何身影的案几旁突然出现一位身着暗紫色衣袍的男子。   男子端坐在案几边,低着头认真地写着一份东西。他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放下毛笔拿著书写好的纸契就走到了两人身旁递给了于浦。   “所有的人情欠还不过一个因果循环。”于浦将纸契转而又递给陈一厘,说道“你要想好你的死活以及你……那位朋友的死活。”   “为什么要选我来找阴阳薄?”陈一厘边看着纸契上面的内容,边淡淡地问道。   于浦见陈一厘对自己的威胁不为所动,笑了一下“因为与地府有百年契约的只有陈家,而你不仅是陈家人,还是招阴体。”   “招阴体?这个理由不错。”陈一厘想了想,一口咬破自己的食指就往纸契上印上了自己的指印。   无论是不是招阴体,从小被万鬼追杀的他都不相信自己会无缘无故被追杀。万事皆有因果,他这么可能只有果没有因呢?   于浦抬起自己手上的红色印泥,看了一下陈一厘破了好几个洞的手指道“你急什么,我这不是有印泥吗?”   “……”   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半响,陈一厘轻叹了口气然后懒懒地扭头看向于浦。“你不觉得用我的血印上去比较有诚意吗?”   于浦看着陈一厘将自己血流不止的手指放进口中随意舔了几下,然后毫不在意的放下。   “您说得有理。”于浦默默地收回印泥。   顾府大门前挂有两盏红灯笼,灯笼被地府的阴风吹得摇摇晃晃,挂钩与房梁摩擦在寂静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显得格外的诡异凄清。那镶在灯笼上的一只黑眼睛木讷地直直看着前方,直到看见了两个身影的出现才大喊道“报!报!阎王与陈一厘公子来了!”   听见门外那么一喊,陈风浩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飞快朝门外跑去。   没等他跑出几步,他身旁的老爷爷伸出自己的拐杖又将人勾回自己的身旁。   陈风浩简直欲哭无泪。   直到陈一厘和于浦走进顾府正院才见大门敞开,里面正坐着陈风浩和一个老人。   “二位还请稍等片刻,我主子等会儿就来。”司爷站起身,一拂袖在一旁又幻化出了两把椅子对着他们两人道。   陈一厘见陈风浩无事后,便给了陈风浩一个个眼神随于浦坐下。   不久,顾念兹从门外走了进来。   此时他已经将那身红衣换成了一身白衣,白衣上是银线纂绣出精美的卷云纹,衬得他整个人很是清雅淡然。   陈一厘不免稍感奇怪。   在地府中的鬼怪无论人形化得多好,都会有鬼气,要么会显得人诡异要么会显得人怪异,偏偏顾念兹一样也不占,就很自然。   在触碰到顾念兹悠悠投来的一个目光后,陈一厘更加奇怪了。   顾念兹看向他的时候,眼中全是哀伤,不过在他将目光收回后那份哀伤也不见了,仿佛是陈一厘的错觉。   “现在还不放人?”于浦直视着坐在主位上的顾念兹道。   顾念兹并未急着应答,他又毫无顾忌地看了陈一厘一眼然后轻笑抬起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茶。   “你到底想怎样?”于浦又问道。   顾念兹挑了一下眉,放下茶盏将目光投向于浦。   “我可能需要找你借样东西。”   于浦眯起眼,抓紧椅子上的扶手而后沉默了几秒道“可以。”   想来他也是将陈一厘认成了段云长的转世,瞧着刚才顾念兹走进来那几分失魂的模样恐怕是他自己推魂没有推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这才要找他借前世明水。   于浦答应后,顾念兹手一抬便道“送客。”   陈风浩立马又从椅子上站起来跑到陈一厘身旁瑟瑟发抖地抓住陈一厘,寻求自己的护身符。忽然间感受到两道狠毒的目光,他立马毛骨悚然地一把放开陈一厘。   见陈风浩害怕的瑟瑟发抖个不停,陈一厘皱眉扭头看向顾念兹,只见顾念兹对他温柔一笑,他呼吸一滞,连忙转过头。   .   “喂,妈你找我有什么事?”   刚一结束考试,方忖怡就掐着点给陈一厘打了电话。陈一厘只能一边收拾著书本,一边偏头接着电话。   方忖怡对陈一厘嘘寒问暖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切入正题,话音一转便道“你们快放暑假了吧?到时候你不是要回你爷爷家吗?”   “对,有事吗?”将书本装进书包,陈一厘道。   方忖怡犹豫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说“你去明望中学也把你表弟接回去吧,他爸妈最近闹离婚……事情也复杂……你先带着他,可以吗?宝贝儿子。”   “可以,他叫什么名字?电话也发过来。”一想到好端端地暑假要带一个孩子,陈一厘就颇为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在电话的另一头,女子给陈一厘再交代了一些事后很是高兴的挂断了电话,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后镜子照射出来的浑身上下血淋淋的女子。   “这次考试要挂!要挂!”陈风浩见陈一厘打完电话,立马哀嚎道。   陈一厘放下手机,只听身后人道“挂了就继续考!考特么的!话说,你跟陈一厘诉什么苦,存心找虐吧!”   “有这思想觉悟挺不错。”陈一厘十分不谦虚。   几人哄闹着走进食堂,陈风浩立马感觉到好几道目光看向他们转头朝陈一厘嘻嘻笑了笑“那边的几个女孩子又看过来了!”   “是在看我?还是在看我?没错,就是在看我。”陈风浩暗爽的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笑得春风得意。   “嗯,没错,就是在看你。”陈一厘点了餐后,端着盘子就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在和于浦签了纸契后,于浦就派了几个人来看着他。每次接受着这诡异的目光,陈一厘都在想着怎么到时候去和于浦说这事。   不过自从签了那份纸契,他和于浦至今为止也没有见面,没有任何联系。如果不是经常感受到那些诡异的目光,陈一厘都在怀疑自己进入地府只是个梦境。   日子过的很快,没几天将所有的科目考完后陈一厘就拉着行李走出了学校。   刚一走出校门,学校外面汽车鸣笛,大声说话的声音就传入了他的耳中。门外大多数都是来接自己孩子回家的家长,开着汽车都挤到了校门口,让保安气得红着脸一个劲的叫不停。   陈一厘淡淡地撇了一眼,拉着行李绕过这些车辆走到马路边准备着过马路。   脚才刚抬,忽然间一辆汽车就好像脱缰的野马飞速地朝他冲了过来,怨力强大到让陈一厘觉得自己这次逃不过。   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的嘈杂声慢慢消失,随着保安指示着车辆停放的动作停滞所有人也跟着停了下来,那辆要朝他冲过来的车也被迫停了下来。   手上一阵冰凉,陈一厘回神后所有的一切才开始正常运作。   “没事吧?”顾念兹将陈一厘拉到自己身边后,看了眼那辆已经离去的车影问道。   也就在一秒间,他原本漆黑如夜的眸子其中一只转变成了嗜血的红,随着他的一眼,已经离去的车“嘭”得一声炸的四分五裂。   陈一厘心有余悸地摇摇头,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谢谢。”   瞧见那辆车已经四分五裂,烧起大火,陈一厘皱起了眉头。   火势之中一缕黑烟缓缓冒出,带着极强的怨力和想杀人的疯狂,然而这只是一只末鬼。   他从口袋里一张黄符轻轻一摇,那缕黑烟快速飞至了那道黄符上。   “你很厉害。”顾念兹眯笑起眼睛对他赞赏道。   “……”   陈一厘收起符咒,拖着行李绕过顾念兹准备走人却又被顾念兹一把拉住。   陈一厘使劲的拽了拽自己的胳膊,而后又使出全身力气拽了好几下也没拽出来这才冷着脸抬头看向了他。   “你到底想怎样?”   顾念兹人畜无害地眯笑着,看起来很是和善。   “也没想怎样,就是有些事想要和你确认一下。”   “没空!”趁着顾念兹放松的那会儿功夫,陈一厘反手一掌拍在顾念兹的胸脯上想要将这鬼给推开。   不过顾念兹非但没有因为他的一掌后退半分,还轻笑着凑近了他几分。“那我等你有空。”   陈一厘只能无奈地抿了一下嘴,后退几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万万没想到顾念兹说得等他有空竟然是阴魂不散的跟着他走到明望中学,站在学校外的角落,陈一厘的脸色越发阴沉。 第六章   陈一厘在明望中学大门前的一颗大树下百无聊赖地站着,街道边来往的行人不时地朝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两人站了没多久,顾念兹就幻化出一把带着软垫的椅子,在陈一厘不善的目光中坦然无比地坐下,将手肘子搭在扶手上撑着脑袋就淡笑着看向陈一厘。   他一寸一寸的看着陈一厘的脸,细细的观察着。   陈一厘确实和段云长有那么六七分像,不过不像的那几分却让陈一厘更胜段云长一筹。二十岁的大男孩生得非常俊秀,此刻清秀的眉目间带有几分不耐,因为他板着脸的缘故连脸也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瞧他的第一眼会惊艳第二眼则是惶恐。   “你要坐吗?”顾念兹看着他额头上出现的细汗忍不住道。   陈一厘已经站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尽管他是站在大树下但是现在暑气蒸天,一举一动都能掀起让人心焦的热浪环绕他的全身上下。   不过陈一厘闻言后却是双手环抱,没有说话,微微对着顾念兹仰了一下下颚,很是倔强。   顾念兹瞧着他这副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起来,手指一勾便召来了一片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看见的乌云遮住了头顶上方的太阳光线。   那片乌云贴心地挡住了照射在陈一厘脸上灼热的太阳光,还自带空调制冷这一功能对着陈一厘吹起了冷风。   低下头,陈一厘就看见了一张长椅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坐。”   顾念兹放下撑着脑袋的手,挑了一下眉道。   陈一厘撇了一下嘴“谢谢,我在这里站了一个小时,已经有人觉得奇怪了。再坐在一张别人看不见的椅子上,我怕被抓进精神病院。”   这次是他大意了,在出发的时候没有想到初中生的放学时间这一环,现在他只能来得多早就等得多久。   想去找家店坐着可是顾及到还有顾念兹这孤魂野鬼,陈一厘怕会触了店家的霉头毁了人家生意,只能站在这不是特别遮阳的树下。   闻言,顾念兹抬手对着街道一挥然后轻笑了一下“他们已经看不见你了。”   看了眼周围的结界,陈一厘这才放心的坐了下去。   “谢谢。”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放学玲终于响起,三五成群的学生开心地笑着飞跑出来,可是他迟迟没有等到他那位表弟给他打的电话。   走出结界,陈一厘拿出手机就拨通了他那位表弟的电话。   “喂……哥。”   男孩的声音很小,带着些胆怯的感觉。   陈一厘眯着眼睛看向校门,“你人现在在哪里?”   “我……我在……教室。”   男孩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些哭腔,陈一厘不免担心,立马侧身穿越过人群就往学校里走去。   “你在教室做什么?”   走到了宽敞的地方,陈一厘就加大步子快速走向教学楼。   “我在……”   男孩还没有说完话,就被人掐断了电话,陈一厘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走到初二年一班后,陈一厘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就一脚踹门而入,然后冷冷地看着一群围在一起没心没肺嬉笑着的少年。   这群不良少年校服穿得松松垮垮,笑得十分地肆意张狂。在听见粗暴的踹门声后,全都扭过头不爽地看向陈一厘,故意让出了一条缝隙让陈一厘看见了被打得趴在地上的三个人。   躺在地上的人鼻青脸肿的,捂着腹部哀叫个不停。   陈一厘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气得捏紧了拳头。   “谁是京成?”   他低头看了眼被打得趴在地上的三个人,忽然间想到自己并没有见过自己表弟只能先问。   出乎意料,举起手的是一个蜷缩在教室角落的少年,柔顺的头发没有杂乱,蓝白相间的校服也很是白净,两只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在看向陈一厘后就立马掉下大滴大滴的泪珠,表情委屈至极,除了好像受到了点惊吓外,身上并没有半点伤。   “谁欺负你了?”   陈一厘不耐烦地朝京成勾了勾手指,京成理解后立马抱起书包躲到了陈一厘身后小声道“都……都欺负了……他们让我帮……他们写作业。”   “道歉。”听京成说完后,陈一厘看向那群少年冷声道。   此时陈一厘的声音冷到滴水成冰,本身气质就比较清冷严肃,现在一生气人看起来更加的不好惹。   可能是瞧着陈一厘个子高,年纪比他们大几岁,刚才那踹门的气势,几个初中生瞬间怂了低头认错着。   “哥,我们……我们错了。立马把这些人放了送医院去。”   “对对对……”   几个初中生连声哀求着,很是诚恳。   见着这几个初中生认错态度良好,陈一厘这才拉着京成走出了教室,他一边拿出手机一边问京成他们班主任的电话,在他和京成走出那间教室后不久后,原本服软的少年们突然更加的张狂起来,对着已经趴在地上的人又是一阵暴行。   有一人吐着血朝门口爬去,没爬出几米被人从背后一把扯住头发拉到另外一边又是一顿毒打。   “对,您现在去看一下有没有人受伤。那我先挂了……”和着班主任打完电话,陈一厘将目光放在了自己这位表弟身上。   个子不高,才到他的胸口,看起来小小只的,一副柔柔弱弱小绵羊的样子。   “受伤没?”   京成立马摇了摇,然后紧张的低下头。   “那就好。”   在路过校门的那颗大树下时,陈一厘不自觉地看过去,并没有发现顾念兹的身影这才收回目光拉着京成快速地上了车。   “你行李都收拾好了吗?”陈一厘看着紧紧抱著书包的人,无奈开口。   京成又点了点头,忽然间一阵急促地急救鸣笛声响起,一辆救护车从他身后的车窗里快速闪过。   .   在机场里,陈风浩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颇为着急的拿起手机。   一条新闻快速地跳到了他的页面上,标题上的几个大字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某中学发生群殴事件致死三人……”   他边看边往下拉,瞧着图片没一会儿忽然想起这是哪里一拍大腿道“我敲!这不是明望中学吗?”   “什么明望中学?”   陈一厘带着京成刚走到机场找到陈风浩,听他这么一声大喊坐在他身旁就问道。   “诺……来得太晚了吧你!”   陈风浩把手机递给陈一厘,目光在京成身上游走笑嘻嘻道“小弟弟好啊!”   京成往陈一厘身边挪了挪怯怯地笑了一下,点点头。   看见这条新闻后,陈一厘立马皱起了眉头看向京成“刚才你看他们打人打得用力吗?”   “用力……”京成点了点头,捏着手说道“但是……班主任去后应该不会出事。”   轻叹了口气,陈一厘将手机丢给陈风浩而后环抱手臂“算了,没事。”   陈风浩瞧着他一直动的手指,拍了拍他小声道“怎么了?”   陈一厘双脚轻踏了几下地面,皱着眉头“总觉得奇怪。”   话音刚落,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一袋文件夹丢进他的怀里“小子,阎王让你好好看。”   陈风浩因为突然出现的人吓得直接跌到了地上。   “我敲!”   陈一厘拿起文件袋淡定的点点头,并不言语。   黑衣人来也快去也快,等陈风浩坐好后什么身影也没了。   他赶紧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黄符又顺了顺自己的胸口,“吓死我了,你有没有觉得很冷?”   陈一厘转头看着架在陈风浩脖子上的一颗人头,有些不忍心告诉他原因。   他抬起手朝陈风浩伸去,“你今天跑哪里去了?”   “没去哪里……就刚才来机场的时候看见天桥哪里发生一场车祸。那女人的头直接给撞掉,好可怜。”   陈风浩实在是不想回忆他来机场的遭遇 ,就刚才的那个画面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想吃饭的念头。   将那颗头给弄走后,陈一厘这才伸回手。   “没事了。”   京成看了看两人,又捏着手指低下了头。   他的父母原本恩爱如初,哪里知道自家爸爸不知道在外面什么时候养了小三,生完了孩子就闹上了家门。他妈妈气得直接昏倒送进医院,醒来后说要离婚,他那位爸爸却哭着死也不同意。两人从年初闹到现在,自己被当做足球一样踢来踢去让他更加的内向怕生起来。   陈一厘拿起那袋文件夹打开看了看,眉头越皱越深。   这是记录地府离奇死亡的人的报告,这些人都阳寿未尽,却死掉了。这说明真的有人在背后利用阴阳薄在杀人。   “哥……”   听见京成小小声叫道,陈一厘回过神抬起头。   “怎么了?”   “我……可不可以不和你去姥爷家?我回家待着……”   京成攥着手指头支支吾吾道,他忽然间心慌了起来,十分不想和陈一厘走。   陈风浩听他这么一说,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想什么呢?你哥怎么可能不带你走?我们那边小孩多,你可以跟他们玩也可以和我们玩。”   陈一厘放下文件袋,看向京成。“别怕。” 第七章   陈一厘的老家是一个山多水也多的地方,因为深处内陆商机不大所以也不是特别发达,在所有省份城市里是属于比较落后的二线城市,这里傩文化盛行,大多数人都信奉鬼神。   他们上了大巴路过的寨子里还有人在唱傩戏,红的刺目,表情唬人的面具让京成看了一眼后就瑟瑟发抖地紧紧抓住了陈一厘的袖子。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大巴三人终于来到了宽坝寨,京成刚下车就立马跑到对面的垃圾堆里弯腰吐了起来,脸色十分惨白。   陈一厘和陈风浩将行李从车上搬下来对司机道了谢才发现吐得快虚脱的京成,立马走了过去,眨眼间京成的身旁忽然多了一个白衣男子,眯笑着眼看着陈一厘走来。   “你跟过来的?”   陈一厘扶起京成看向顾念兹皱着眉头道。   “不是……”   “他原本就在这里。”顾念兹的话还没说完,于浦就幻化出来压着气冷冷地抢先说道。   就在这里等着你。   于浦看向陈一厘,眼中闪过不明的情绪。   陈一厘无奈地耸了下肩,无奈地带着两鬼两人进了自家爷爷的院子。   这处院子在宽坝寨算得上是最好的房子,一栋风格偏向中式的古朴典雅小楼,黑瓦一片片地搭在房顶上像是剪了西瓜头一样。   院子比较宽敞,一边种了许多各式各样的草药,一边放了几个架着笸箩的框架,满院都飘散着浓郁的药草味。   而在大门口正坐着一个头发花白,面色红润,身着黑色中山装的老头儿。   “爷爷。”陈一厘对着昏昏欲睡的老头喊了一声,那老头才激动地睁开眼看向陈一厘,不过在看见他身后的两只鬼后欣喜变成了凝重。   陈老爷子从小就是走南闯北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如今阎王爷坐在他面前他也只是猛得吸了口烟斗道“我小时侯看您也是这副模样。”   于浦笑了一下,捏了捏茶杯“人和鬼总是有差别的。”   陈老爷子哼笑了一声翻身继续躺在摇椅上,浑浊的双目直视着前方的大树又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白雾“您和我孙子那张纸契算是作数。您也知道,我儿子英年早逝只留给我这么一个孙子还请您尽量保住他性命。”   于浦放下茶杯“自然是。”   “不过……”   陈老爷子忽然直起身,用烟斗敲了敲桌子看向顾念兹道“您是?”   顾念兹轻笑了一下,缓缓道“在下顾念兹。”   “顾念兹?这名有点儿耳熟。”陈老爷子深吸了口气,一时间想不起来。于是又问“不过,您在地府就何职?”   “孤魂野鬼罢了。”顾念兹淡淡的笑着道。   陈老爷子眯起眼打量着顾念兹缓缓倒在摇椅上,抬起烟斗继续深吸了口烟。   真是鬼话连篇!   听着顾念兹面不改色的瞎扯,于浦翻了个白眼懒得解释。   陈一厘去厨房切了盘西瓜端了出来就看见眼前两只鬼和一个老人围在一起聊天这诡异的一幕,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转身将西瓜端给了陈风浩和京成。   陈风浩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陈老爷子然后就窝回了沙发里面,“啧啧!一人二鬼究竟聊得都是什么呀?”   京成原本昏昏欲睡,在听见陈风浩说的话后一个激灵吓得睁开了眼。   “要睡就回房间睡。”陈一厘指了一下房门,对着京成道。   京成点点头,立马溜进了房间。   “你知道明望中学死得都是什么人吗?”陈一厘拿起一片西瓜咬了一口。   陈风浩得意洋洋的拿起自己的手机晃了晃,“据可靠消息!是三个初中生。你说,现在小孩都那么狠的吗?直接给活活打死……”   耳边的话语变得越来越小声,离他好像也越来越远。   “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三个稚嫩的男声响起,声音凄惨无比,撕心裂肺。   陈一厘回过神来,手一放西瓜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陈风浩看着陈一厘发白的脸,有些担忧道。   顾念兹扭过头看向陈一厘,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摩擦着自己的大拇指,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抬起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陈一厘才摇摇头然后站起身。“我要睡了。”   “哈?……好的。”   陈风浩觉得奇怪,不过也只能让他先去睡了。   “救命……救救我……”   “呜呜呜呜呜……”   “你为什么走的时候不把我们也带走?为什么?”   陈一厘面色发白,好不容易睁开眼看见窗户外的一轮明月,眼皮却好像被人使劲拉着合拢一样又闭上。   梦里的场景又出现了,教教室的灯光变成了诡异的红光让整间教室都变得诡异万分,桌椅也残缺不全散落在地上。忽然,从四面的桌子底下趴出了三个血淋淋的人,他们肢体动作非常的不协调,翻着眼白一下一下地朝着陈一厘爬去。   陈一厘奋力地尝试了几下要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看着那三人越来越近,耳边凄惨的叫声让他变得开始心神不宁起来。   这是梦魇。   想到早上没有停下来等班主任的到来,与三个生命擦肩而过,他的内心是愧疚的。   这个梦魇,正是掐中了这点,拽着陈一厘死死地不放手。   有一人已经爬到了他的身旁,伸出变形的手一把抓住了陈一厘的腿,尖锐的指甲划破了陈一厘的裤子在他白皙的大腿上留下了骇人的血痕。   陈一厘抬腿想挣脱,后面两人立马快速爬了过来恶狠狠地抓住了他的手和腿将他绊倒在了地上。   顾念兹看着陈一厘难受不已的表情,一把掀开那单薄的被子,看见陈一厘大腿上的血痕后脸色一变快速地将手盖在了陈一厘的额头上。   相贴的地方,一道暖光微微亮了起来,颜色清明,安抚着人心。   “一厘。”顾念兹见陈一厘还不醒来,坐在床上一把将陈一厘从床上拉了起来抱在怀中摇了摇。   看着陈一厘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在不断地增加,顾念兹皱了一下眉头,动用自身的怨力抱紧了陈一厘。   “啊……”   身上的疼痛让陈一厘摇紧了牙关想要挣脱这三人,动了动手,就被一口牙狠狠地咬住了痛得他差点晕厥过去。   来到陈一厘的梦境中,顾念兹快速穿越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寻找陈一厘的身影,当看见陈一厘被三个血淋淋的人压在地上时快速的出手一掌朝着那三人打去。   顺带刮起一阵阴风就将这三人吹得翻到在地,痛苦的喊叫声更甚。   陈一厘看见顾念兹后,立马从地上站了起来,脑袋忽然响起一阵嗡嗡叫,眼前发黑,身体就不受控制地要到在地上。   顾念兹眼疾手快的一把抱住陈一厘将人拉入了怀中,看向那三个血淋淋的东西。   这三个东西已经是变异的末鬼,加之死得非常冤他们的怨力不是一般的强大。现在这个梦境还利用陈一厘的愧疚加持,危险程度大大增加。   “快醒醒……”   顾念兹轻叹了口气下头在陈一厘的耳边轻轻说道,略微冰凉的嘴唇温柔地摩擦过陈一厘的耳垂,让陈一厘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红红的,耳朵也红红得扭头与紧紧抱着自己的顾念兹对视。   “你……你你……我我我……”   陈一厘觉得自己的那颗心就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非常不自在的挣脱了顾念兹的怀抱挪到了床角。   “我……我我谢谢你。”   “我”了好半天,陈一厘总算是控制住了自己的结巴说道。   顾念兹看着陈一厘轻笑了一下而后安慰道“生死有命,你倒也不必自责。”   怎么可能不自责?   陈一厘深吸了口气,然后埋头揉了揉自己的脸。   从看见新闻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断地在想着为什么当时自己不能等着班主任来再走。   “你今晚不能睡觉了。”顾念兹拉开他的手,轻挑起陈一厘的下巴轻声道。   陈一厘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人敢这样子对他,于是快速地反手就将顾念兹的手拍掉,然后颇为不服的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他的确不能睡觉了,这末鬼是真的有人在背后操控着,而那背后的人非常懂的掐着人心。   .   “顾念兹?呵……”   京成将手从墙壁上收回,那一圈暗黑的光晕也随之消失。   “那么,这次你是想让他怎么死呢?尤婵。”他转过头看向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女人,坏笑浮现在了他稚嫩的脸上。   “我要……先杀……段云长。”那女人从角落里走出,黑发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只看见她泛着狠绝杀意的一只眼睛。   “可是这顾念兹不除,段云长怕是杀不了。要不……先玩着他们?”京成坐在椅子上懒懒地扭过头看向趴在地上的婴儿,逗了一下。   “把我爸和那女人生的种先炼成鬼婴吧。不过……那女人的头被陈一厘收走了,你今天把头弄飞没有找好角度啊。”他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颇为烦恼道。   尤婵斜眼看了眼那微微笑着的婴儿,伸出手快速一掌穿膛而过,血顿时流了一地。   京成微微一笑,“这血记得收拾收拾。” 第八章   已是午夜,陈家的院子里摆满了蜡烛使得亮堂不已,暖光照映出了三人的身影。   陈一厘恶狠狠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又伸手准备掐自己的胳膊好让自己清醒点,手伸到一半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   “别掐了。”   顾念兹微微垂眸看了眼陈一厘胳膊上好几个青青紫紫的指甲印,轻声道。   陈一厘叹了口气,收回手改拍自己的脸,有气无力道“我真的很困……”   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又坐了两个小时的车,颠簸了一路他是真的很疲惫。   听着陈一厘把自己的脸拍得“啪啪”响,顾念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在去阻止,只是好心提醒道“轻点拍,不然会肿。”   陈老爷子牵引着一根红线,转了好几圈缠在陈一厘坐着的檀木桌子的桌腿上,又将四个蜡烛摆在了桌子的四个角上。   “你说你也不小心点,这怎么惹上的?”陈老爷子说着,就拍了一下陈一厘朝外伸的腿。   陈一厘痛得赶紧缩回,端端正正盘坐在桌子上。   “我也不知道。”陈一厘撑着脑袋反复的想,怎么也想不通。“你说三只末鬼怎么能追那么远,还能进入我的梦中?”   说着,陈一厘将挂在自己脖子的符咒挑了起来,嫌弃道“上次掉进地狱可以说是怨力太强这个符咒抵抗不了,现在三只末鬼都能越过这符咒跑我梦里了……我干爷真的可靠吗?”   “你干爷当然可靠!”   陈老爷子又一巴掌拍陈一厘身上,大声道“自己不行还怪你干爷。没用的东西!”   陈一厘揉了揉自己被拍得发痛的地方,看向满院的蜡烛。   这是按照顾念兹的指示做的拒魂阵,也就是说阵眼在他,这拒魂阵一出,除非他离开不然任何怨魂都靠近不了。   陈一厘就这样看着,直到瞄见两只一黑一白的身影。他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又揉了揉眼睛。   “我好像看见黑白无常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竟然带着几分不太明显的恐惧。   顾念兹知道陈一厘在想什么,于是放下茶盏道“他们是来带走那三只鬼的,不是你。”   陈一厘这才放心下来,然后又疑惑道“可是我不睡,藏在我梦中的那三只要怎么出来?”   陈老爷子看向顾念兹,也很想知道。   顾念兹漫不经心地笑道“造梦就好了。”   “那为什么不让我孙子直接睡,这样比较省事吧?”陈老爷子抚了一把自己花白的胡子,觉得顾念兹多此一举。   陈一厘也觉得奇怪,谁知顾念兹瞥了一眼他胳膊上大腿上深深浅浅的伤,悠悠道“一厘受太多伤了。”   陈一厘当场耳朵红成两朵红艳艳的花,结结巴巴地“额”了好几次也没说出什么话。   转回头,顾念兹嘴角轻扬,一手抬起扫了那些蜡烛一遍。瞬间,火光融在了一起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浮像幻境。   “救我……”   “你为什么不救我?”   ……   很快,画面中出现了三只哭喊着在地上爬行的末鬼。面部对上陈一厘时,血流地更多,简直触目惊心。   陈一厘不忍直视,微微撇开了脸。   直到黑白无常离去,陈一厘才深吸一口气看向顾念兹。   “我……我觉得有可能是偷走阴阳薄的人做的。”   这三人阳寿未尽,却突发变故离世,除了那些偷走阴阳薄处在暗中的人,没有谁了。   顾念兹点点头,漫不经心道“现在地府传来的密讯里,死亡地不只有他们三人。”   .   睡了一早上,陈一厘顶着两个黑眼圈刚打开门就看见了蹲在地上红着眼睛扣手手的京成。   “你怎么了?”陈一厘将人从地上拉起来问道。   京成低着头想开口,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吓得脱口而出道“我说不出话了。”   听见自己的声音时,他不由地瞪大了眼睛,自己也感到非常诧异。   陈一厘愣了一下,然后就抬手揉了揉京成的头发,以为是京成不适应环境还好心地压低声音道“开什么玩笑,你说的不是话是什么?”   京成张张嘴,想说得话是真的说不出口。他只能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他认为是自己做得梦太诡异了,觉得自己心里也是像梦里一样想的,所以让自己难以启齿。   “我要回家了。”   陈风浩拖着行李从房间里走出来,就愁眉苦脸地对着陈一厘说道。   他家是在下面的一个寨子里,从陈一厘家走路过去大概需要二十分钟,昨天他是太累了没有回去可是今天不得不回去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道“我表叔去世了,所以要尽快去帮忙。你记得也来帮忙啊。”   陈一厘点点头,之后将人送到了门外。   顾念兹和陈老爷子正坐在院子里下棋,两人沉默之中竟然有几分的肃穆,陈一厘关上门正要抬脚进屋陈老爷子忽然道“一厘,你收拾一下也去帮忙吧。陈河也是可怜,在外面工作了十几年死了才能回家。”   陈一厘站停脚步,应了一声。   顾念兹抬手将一棋子放至棋盘,陈老爷子看了一眼气得直拍腿叹气。   “这局不算,刚才和我孙子说话分心了。”   顾念兹笑道“这是我放的最后一颗棋子,与您孙子无关。”   夏天的微风忽然吹来,一股舒爽地凉意进了人的心头,他如墨的头发被带起了几缕飘至在他俊雅的脸上,加上他微微一笑真的是公子世无双。   陈一厘心一动连忙收回目光,才走进了屋子。   “姥爷在一个人下棋吗?”京成抱着陈一厘毫不吝奢给的一大桶冰淇淋,趴在门边好奇的问道。   “是的。”陈一厘笑了一下,到神龛上拿了三柱香点燃后拜了拜。   他并不想让京成知道什么鬼怪的存在,相信科学才是硬道理,天生没有阴阳眼,看人看事不受惊吓这才是最好的生活。   .   看了眼匆匆忙忙安排事的大叔,陈一厘低头好不容易挤进大堂的时候他白色的运动服上已经有了好几处污渍。   “哥,不是吧?让你来抬棺材你穿了件白色衣服来?还是名牌,您家是金子多吗?”陈风浩看见陈一厘那一身白色运动服,觉得陈一厘实在是暴殄天物。   “我以为只是让我来帮忙洗个碗什么的。”陈一厘也颇为头疼,“去你家换一下。”   和着陈风浩路过棺材的时候,陈一厘低头扫了一眼觉得没有什么不对劲这才加快了脚步去换了一身深灰的运动服回来。   “我去烧几张纸钱。”   “我也去。”   两人就这么跪在棺材前慢悠悠地将那黄色的纸钱撕下丢入火盆中。   “你偷懒。”见陈风浩撕得比自己还慢,陈一厘不留情面地戳穿了陈风浩。   陈风浩心虚地哈哈一笑,抬眼瞄了一下安排事的大叔小声道“我最近跟他结仇,他一安排我我就没什么好事情做。按理来说,我现在应该躺家里睡大觉的。”   忽然一阵阴风吹来,陈风浩蹭了蹭陈一厘“你有没有感觉到很凉?有点儿冷。”   陈一厘猛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看向陈风浩道“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件事没做,抬棺是下午吧?”   陈风浩见陈一厘莫名其妙的来了那么一句,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我下午再来。”说着,陈一厘站起身就走了。   回到家,陈一厘翻看自己书包并没有找到他放置那颗头的抑邪瓶,整个人好像瞬间被灌铅似地沉重。   “这怎么有点儿冷啊?”陈风浩双手环抱看着被太阳光照射着的院坝,又拿起手机看了看天气温度。“27.8度?!”   瞧着温度与自己感受到的不符,心里一惊,陈风浩赶紧站起身朝陈一厘家跑去。   奔跑在路上的时候,陈风浩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越来越重,还没反应过来他被硬生生地压垮在地上,膝盖撞击在路上尖锐的石子上破了皮慢慢流出血。   “乘法!救命啊!”   看着自己膝盖下的血不正常的流逝着,陈风浩吓得拖着哭腔喊着。   陈一厘回到陈风浩表叔家找了好久也没见着人,又跑回家着急地将顾念兹从棋局中拉了出来。   “帮帮我。”陈一厘心急火燎地看着顾念兹道。   顾念兹笑了笑,并没有让陈一厘感到放心。“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陈一厘来不及思考太多,快速地点点头。   陈一厘带着顾念兹又到马路上,顾念兹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你用符咒指路引到了这里就停下了,虽然你没有看见什么但是他确确实实的就在这里。”   说着,他抬起手在空中画了一张符咒然后推入空中,刚一放下手他们面前就出现了面色惨白跪倒在地的陈风浩。   陈一厘赶紧蹲下身将陈风浩扶了起来,当看见架在陈风浩脖子上的头颅后咬了一下牙忍去了想要摧毁的冲动,快速地运术将它收了起来。   那颗头一没,陈风浩这才回过神来,惊恐地喘着粗气。   “我……我这是怎么了?”   陈一厘无奈道“你惹上脏东西了。” 第九章   直到陈风浩真真切切地看到那颗血淋淋的头颅,他才相信自己真的惹上了脏东西。   “不是,我和她无冤无仇的!她干嘛跟着我!?”他说着就气急地从长板凳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陈一厘。   陈一厘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看向那颗被封在魂阵里的头颅。因为还处于末鬼阶段,根本看不清原来的样貌是怎么样的。   “你有没有残害小姑娘什么的?”陈一厘掏出自己的眼镜带上,准备好好研究这颗头颅。   陈风浩委屈的表情在陈一厘说完这句话后变得非常夸张,他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乘法!我们俩认识这么多年!我在你眼里竟然是渣男!?”   陈一厘瞄了陈风浩一眼,“所以你到底渣没渣过别人?”   陈风浩嘟着嘴举着两只手在自己胸前比了一个大大的叉,斩钉截铁道“肯定没有!”   “大多女子的怨都来自于男人,我想可能是他撞见了那场车祸又是这颗头找的第一个宿主所以才被缠上吧。”   顾念兹懒懒地撑着脑袋抬眼瞄了一下那颗头颅,在茶杯里沾了点水便在檀木桌子上画了一个符咒。   陈一厘低头看向这个符咒,心里诧异了一下就抬头看向顾念兹。   这个符咒他很熟悉,那时候他被猛鬼缠身,陈老爷子用尽了无数办法也没将那只猛鬼驱除,所以迫不得已去求助隐居在山林里的干爷。   陈一厘他干爷就画过这符咒,后来陈一厘拜了他于是就将这符咒的画法运术交给了陈一厘。可是他干爷说因为这符咒少了一笔,威力也就减了一大半,至于少得是那一笔到现在没有人知道。   虽然威力少了一大半,陈一厘学起来还是很困难至今画出了符咒也掀不起什么浪花,他是个知难而退的人,洋洋洒洒将这符咒一丢连叫什么也忘记了。   感受到陈一厘炽热的目光,顾念兹扭头看向陈一厘微微一笑,很是温润。   陈一厘这才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看太久了,很是尴尬的转过头结结巴巴道“我……我觉得……有……有道理。”   顾念兹轻敲了两下桌子,桌子上的符咒慢慢凝在了空中向陈风浩悠悠飞去然后停在他额头上方融进了他的脑袋里。   “这是水邪符,大概……”顾念兹说着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想这个符咒的功用“大概是驱邪用的。”   加了个“大概”?   陈风浩不太信任顾念兹,立马眨着眼睛看向陈一厘。   陈一厘捏着自己下巴盯他的额头看个不停,平时清淡的眸子里竟然多了几分敬意,陈风浩觉得自己眼瞎了。   .   下午去抬棺材的时候,于浦竟然来了。   他绕着那漆黑的棺材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然后才抬起头看向陈一厘“我去审了那三只鬼,他们是在变成末鬼后被人抓走打入了些东西才发生变异的。至于是什么东西,我把他们三魂六魄打散了慢慢看也没有发现。”   “一厘!风浩!准备好了没!我说一二三就开始抬!”   抬棺的人一共有四人,陈一厘和陈风浩被安排在了棺尾的位置。   两人对着棺材诚心诚意的拜了拜,然后蹲下身将木柱放在了肩膀上。   听于浦这么一说,陈一厘道“你不觉得他们有目的性吗?”   “一!”   “二!”   “三!起!”   说着四人便咬牙将棺材抬了起来,陈一厘扭头对于浦道“我们待会儿在说吧。”   “好。”   于浦点点头侧身给陈一厘让了路。   顾念兹倚坐在大堂的椅子上,看着陈一厘离去的身影漆黑的眸子暗了暗。   “他同意给你帮忙了?”于浦坐在他的身旁。   顾念兹微微点了两下头。   于浦冷笑一声,“先不说陈一厘究竟是不是段云长的转世,你想要解开诅咒你认为段云长会愿意?”   顾念兹没有说话,他看向于浦无声地眯笑了起来,于浦头顶上的一盏灯猛地掉落直直砸中于浦。   挑了一下眉,顾念兹站起身洋装抚了下衣袖道“放点血总该愿意的。”   抬着沉甸甸的棺材走了没多远,陈一厘想到刚才于浦绕着棺材转了转就有些担心中途会出事故。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上了半山腰,看着棺材下葬陈一厘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陈风浩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看着快暗下来的天,“等下下山都该黑了,害怕。”   考虑到晚上的山路十分的不好走,众人加快速度把该做的仪式都做了后就纷纷点着火把下山了。   来时路上撒的白色冥纸躺在地上微微发亮,说不出的诡异。   陈一厘和陈风浩走在前,听见身后父老乡亲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弱察觉出不对劲立马停下了脚步转过身。   “最近见鬼……有点频繁啊。”陈风浩抖着身子,连忙瑟缩在陈一厘身后。   身后的山林早已不在,变成了昏暗狭窄的通道,诡雾缥缈。   忽然间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声从远处响起,离他们越来越近。   坐在骨龙身上,顾念兹对着脸色非常阴沉的于浦道“所以你要借我的前世明水呢?”   于浦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气。“什么叫我要借你?不应该是你找我借吗?”   “堂堂阎王如此卑微……啊哈哈哈哈哈。”   骨龙非常不给他面子的哈哈嘲笑着,气得于浦直接一拳打在它头上,一个没飞稳,骨龙直接朝着下面直直掉落下去。   陈一厘和陈风浩忽然感觉到空中吹来一阵强劲的风,然后就是“嘭”地一声强大的落地声震得那婴儿啼哭声也没了。   两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顾念兹和于浦。   “你们怎么来了?”陈一厘看向缩小的骨龙,总觉得气息有点熟悉。   小骨龙缩小后空洞的眼睛盯着陈一厘看了两秒,然后哈哈道“这不是顾大人让我护送出地狱的那孩子吗?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护送出地狱?   陈一厘看了眼顾念兹,然后快速收回了目光。   “怕你们出事。”   于浦甩甩衣袖,站直了身子。   “幸好你们来了!”陈风浩想到刚才诡异的啼哭声,吸了吸鼻子大喊道。   “你们是遇见了什么吗?”顾念兹看着脸色煞白的两人问道。   陈一厘拿出手机将刚才的录音打开,那道诡异的啼哭声又在他们之间响了起来,听了几十秒陈一厘就将录音关上。   “鬼婴!”   小骨龙空洞的眼睛仿佛瞪大了几分,他飞到陈一厘手机旁“我滴天!这是啷个回事儿!感脚事情不简单!”   活着的人最珍重最疼爱的便是生命刚起步的婴儿,不幸去世的婴儿在地府也是一样,众鬼对他们的怜惜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陈一厘放的录音里,啼哭声却凄惨荒凉掐得人心慌慌的。   “他们在炼鬼婴。”顾念兹和于浦同时道。   于浦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怒道“简直畜生不如,连婴儿也不放过!”   刚才出现的诡异一幕已经不见了,恢复成了正常的山林。不远处,人们拿着火把浑然不觉地正在下山。   .   回到陈家,陈一厘还未来得及喝口水就被顾念兹一把拽进了房间。   顾念兹将他压在墙上,靠近他道“我要找你帮的忙是请自愿给我一滴你的血。”   很难想象的到,顾念兹呼出的气是温热的混着他身上的清香扑向陈一厘,让他的心脏疯狂的跳动着。   “好……好。”陈一厘又结巴了。   顾念兹轻笑了一下然后放开陈一厘,手上多出一把匕首将刀柄对准了他。   陈一厘快速接过匕首,离顾念兹远了好几步发酵似的脑子才恢复正常。   看着顾念兹又抬出了两碗水,陈一厘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前世明水,你的血一滴下去就会显示出你前世的模样。”顾念兹指了其中一碗道,然后又指向另外一碗“这是水。”   屁的水!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亏心事你心里没点儿数!   于浦站在窗户外,偷听到顾念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白话直接想把人一掌劈开。   “你知道我前世做什么?”陈一厘用匕首给自己的食指割了个小口,将血放到了两个碗里。   没过一会儿前世明水真的显现出了陈一厘上辈子的容貌,因为隔了一世的缘故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等他在回过神来看向顾念兹时,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将食指放进嘴巴舔了舔,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顾念兹喊他“云长”,心里面竟然有些期待“难道我就是他口中的那个云长?前世情人?啧。”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陈一厘赶紧绷起脸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胡说。”   于浦是和顾念兹一起走到冥界中心的诅咒源地的,当看见顾念兹颇为激动地将那碗有陈一厘的血的水倒入诅咒碑上半天毫无动静后,于浦放心了。   在两人的沉默之中,于浦先笑出了声“你瞧见那三生石上刻得天雷地滚的字没?知道那是谁刻的吗?那是段云长他在进入轮回道前用魂血跪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刻上去的!” 第十章   冥界的诅咒碑相传是建造地府时多出来的一块石头,因为多余它被扔在了冥界的患地。其中的渊源主要起源于第一届阎王为人时受尽屈辱因而心生怨恨,在当上阎王后大闹人间滥杀无辜,最后天降大罪将他灵魂打散,这些散掉的灵魂就依附在了这块石头上,万鬼拜它的时候怨恨越积越多,最后形成了强大的诅咒。   在看见诅咒碑没有任何变化后,顾念兹轻吸了口气还是不由地攥紧了手指。   于浦不屑一笑,甩了一下衣袖转身正欲离去。   “他不是段云长。”   顾念兹轻笑道,让于浦停下了脚步。   “刚才的前世明水中陈一厘依旧是那副模样,半点没差。”顾念兹慢悠悠地从于浦身边走过,不甚在意道“我不过是抱着一试的心理罢了。”   于浦眼神冷冽地看着顾念兹离去的身影,闷哼一声也飞快离去。   不知不觉暑假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陈一厘在此期间没有再见到过顾念兹的身影,每每于浦来与他讨论阴阳簿一事时他紧抿着嘴唇也没放下面子问过。   “这几日虽然离奇死亡的人数在减少,但是阴阳簿依旧非常紧急。”于浦收起厚厚的一碟资料,对着陈一厘道。   陈一厘转了转手中的笔点了点头,然后张了张嘴又赶紧闭上。   于浦看了一眼他,道了一句“你想问顾念兹?”   陈一厘心思毫无防备的被戳穿,他尴尬地咳了咳想狡辩些什么,扭头却见于浦那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只能不自然地抖着手去给自己端来一杯水连同他的话流入腹中。   冷静了一会儿,陈一厘便道“他真的是鬼吗?”   顾念兹相比于其他鬼怪,很奇怪也很突兀。这几日观察下来,他发现顾念兹不仅可以随意进出地府在和于浦一起时在无形中都能肆意地碾压于浦。   于浦冷哼一声,“他当然是鬼。”   说完,他眨眼间就在陈一厘面前消散了。   想到顾念兹那副人畜无害眯笑着的面容,陈一厘苦恼的砖进了房间拿出了一个大袋子飞快地跑出了门“爷!我最近这几天都去我干爷那儿了!”   陈老爷子拿着把扫帚划大字似的扫着地,听懂陈一厘的话后连忙抬起头“那京成怎么办!?”   “您先照顾着!”陈一厘吼完这一嗓子,人已经翻进三轮车里坐着走了。   来到他干爷所居住的那座山,陈一厘带上眼镜这才看见了被好几颗大树茂密的树叶遮得只剩下一个角的房子。   于是他背着行李快速向那房子走去,这栋房子周围的大树上挂满了黄符以及小小的铃铛,风一吹就跟着摇晃起来,不过铃铛却没有声。   陈一厘再走进,只见一位身着朴素的老人正抬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碗绕着墙院边不知道在撒些什么。   “干爷。”   向老人唤了一声,丢下书包陈一厘便走向了老人。   陈荇问身转过头看见他后惊喜的瞪大了双眼,然后又故作生气的对着陈一厘摆了张冷脸“原来还知道来找我啊!”   陈一厘很是理亏,讪笑着将陈荇手中的碗硬接了过来道“那不是因为风浩他表叔去世,我跟着去帮忙了。而且,我活着回来见您一面多不容易啊,您就别摆冷脸啦。”   陈荇拍了陈一厘的肩膀一下,“就你会狡辩!不过……你身上的鬼气好像有点儿严重。”   说着,陈荇绕着陈一厘看了好一会儿“发生什么事了?”   陈一厘立马拿过书包,将里面的头颅拎了出来“是这颗头的问题……”   听完陈一厘讲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陈荇颇为苦恼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长到肩膀处黑白参半的头发,砸了好几下嘴巴“阴阳簿丢了?这届阎王怎么跟个垃圾似的,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弄丢!?”   陈一厘无奈道“这颗头我和于浦查过了,它也是离奇死亡。但是怨念极强,执念也很强。几次我们想将她送进地狱,超度都失败了。”   陈荇这才从对于浦的讽刺中抽离出来,凑进这颗头颅打量着。   这颗头颅还处于末鬼阶段,估计是死前脑袋受到过巨大的挤压导致它满头是血,千疮百孔的,那上下不一致移了位的眼睛也盯着他看个不停。   “他下半身呢?”陈荇蹙眉问道。   陈一厘叹了口气,“什么招数都用过了就是找不到,总感觉是被人囚禁了。”   “头、身子分开……”陈荇环抱着双手闭着眼沉吟着,“总感觉不太妙。”   “那要怎么办啊?我总不能到哪里都抱着这一颗头吧?”陈一厘颇为嫌弃的看着那血淋淋的头颅。   “先放我这。”陈荇豪爽地大手一挥道。   .   陈风浩来到陈家在外面嚎了几声也不见陈一厘出来,刚想继续大喊门打开了。   门里钻出来一只小小的身影,借着路灯陈风浩细看了一下就笑着喊道“咦?京成弟弟,你表哥呢?”   京成见是陈风浩才走出大门,对着陈风浩小声道“我表哥去找他干爷了,说哪里危险不带我去。”   “那你姥爷呢?”陈风浩听到陈一厘是去找他干爷,嘴角抽搐了一下又问道。   京成有些难过的低下头攥紧了手指,继续小声道“打麻将去了。”   陈风浩顿时可怜起京成,“就一个人在家?这也太惨了!”   京成点点头,“风……风浩哥,你可以带我去走走吗?”   来这边那么多天,陈一厘一直没有带京成出过门陈风浩也觉得人闷坏了,就笑着点点头“那我带你去逛街!”   他大晚上出来就是想拉着个人跟他去街上买些零食,吃个宵夜。现在陈一厘不在,他也找到伴了。   他们老家这边山路崎岖,京成坐在摩托车只感觉自己的身体随着摩托车一上一下,腾空失重的感觉让他吓得抓紧了陈风浩的衣服。   陈风浩毫无察觉还顺便加大了码力,高兴致高昂道“呜吼!爽不爽!”   京成咬着自己的嘴唇,被风吹得睁不开眼,但是还是回答了陈风浩的话“爽!”   陈风浩N瑟的笑了笑,“嘿嘿……我车技……”贼好。   后面两字还没说出口,陈风浩在行驶过某一路口的时候猛得瞥见了一黑影,吓得他直接噤声。   开了好久后,他才问道“京成,你刚才有看见什么没有?”   京成把脸贴在他背上,一张嘴咧开道“看见什么?”   一个身高和你差不多,麻木地站着的黑影!   陈风浩不敢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连忙加大码力使劲往前开。   “风浩哥,慢……慢点!”京成直接被陈风浩快得向是要飞出去一样的车速吓得哭出声来,连忙环抱住陈风浩的腰。   “哦……好。”   听见京成哭了,陈风浩清醒过来赶紧降下了速度。   就在那一瞬间,恰巧路过明亮的一盏路灯下,那一直跟随着他们的黑影在他的眼中清晰起来。   那是个和京成身高,就连长相一一模一样的小男孩!不过他的皮肤白得病态,毫无血色,乌黑的眼睛里全是诡异木讷,他就站在路灯下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风浩。   就在一瞬间的对视中,他看向陈风浩,张了张嘴,飞快地朝他们伸出手。   陈风浩当场吓得直喊妈,一个没拿稳,连车带人摔在了地上。   .   “啥?你摔了!京成没事吧?”   陈一厘站在太台上,举着手机惊喊道。   另一边的陈风浩揉了揉自己的心脏,然后接过陈老爷子端来的压惊茶“他只是擦伤,我心脏是直接快给吓出来了好吧!?”   当陈老爷子开着自己的小三轮看见两人时,京成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去扶陈风浩,谁知陈风浩好像是见到可怕的东西一样哭喊着直后退,京成慌张地抬着手站在原地皱着眉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陈一厘插腰,“最近事儿那么多,是谁给你胆子大半夜跑出去的!”   陈风浩无话可说,在接受陈一厘下一轮可怕的攻击前挂了电话。   京成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手捧着一杯茶,白白的小细腿上有好几处青紫的擦伤,膝盖的伤口上还沾染上了些沙粒。   想到刚才的一幕陈风浩依旧惊魂未定,忍不住抬眸去看京成的脸。   与他看见的那张脸不一样,这张白净的脸上有血色,嘴唇紧抿着稍显不安,乌黑清明的眸子在和他对视时尽是担心。   陈风浩忽然发现,京成和陈一厘竟然有一点像。   之前没注意到是因为京成总是微低着头,一副瑟缩的样子。怎么看都和气质清冷的陈一厘都想不到一块去。   “风浩哥……你……没事吧?都怪我……”说着,京成难过的低下头很是抱歉道。   “啊……不怪你,说来还是我该道歉呢。对不起啊,哥哥今晚发疯带你摔了那么一跤。”陈风浩看着京成那副脆弱的小白花模样,立马软了下来。   陈老爷子提着医药箱走过来,然后拿了张小板凳坐在京成面前“这伤口得洗洗。”   说着,陈老爷子推了一下自己的老花镜看向京成的伤口惊讶道“这……这是什么?”   他拿起镊子,从京成的伤口中夹出了一粒小小的白白的牙齿。 第十一章   一大清早,山林里的鸟儿叫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林木的清香从窗户里飘进了陈一厘的房间,在床上挣扎了几下陈一厘才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后拖着疲惫不堪浑身酸痛的身体,慢悠悠地走到卫生间里闭着眼开始刷牙。   昨天陈荇忽悠他学写绝鬼符,学到了大半夜可算是学会写了,至于法术注入什么的他是半点没开窍。   想到这里,陈一厘睁开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忽然又想到昨天晚上陈风浩的电话,他烦躁地将泡沫吐掉。   这些事他一个人能搞定吗?别人在暗处,他在明处,一个不小心他就直接死掉。比起自己被整死,最让他害怕的还有身边的人。   拿毛巾擦了擦脸,陈一厘走到大厅里从挂在墙上的一堆黄纸中抽出一张拿起毛笔就开始画起了符咒。   “要想快点找到阴阳簿就给我找个得力可靠的帮手。谢谢。”   将画好的符咒捏起不带感情地说完话,陈一厘轻轻一摇,那符纸就快速燃烧了起来。   做完这事,他扭着自己的脖子走到门外。   陈荇认真地打着太极,瞧见陈一厘乐呵了一下“绝鬼符学会怎么画了吗?”   陈一厘皱着眉头点点头,“学废了……”   “小子!这可是我太太太不知道多少个太~祖师爷研究发明出来的!我能教你可是你的福分!”陈荇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道。   陈一厘是事可可地继续揉着自己的脖子,点着头“我懂。”   .   于浦在收到陈一厘的传音符后颇为头疼的躺在身后的椅背上,重重的叹了口气。   得力可靠?   他将地府中的鬼挨个想了一遍,最后不得不将心思放在了顾念兹身上。   阴阳簿丢失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必须得找一个和自己在同一条绳子上的人,不然到时候不知道又会掀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顾念兹受着段云长的诅咒,诅咒不解他就难以脱身。   “可是……万一陈一厘真是段云长怎么办?”   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于浦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看向桌子上的推魂盘。   那是一张几乎有一个脸盆那么大的白玉圆盘,在圆盘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千丝万缕的细红丝不断在里面浮动着,宛如人体细小的血管一般,在玉盘的边还缘刻着细小而有规律的符文。   在此盘上并不能轻松地推出陈一厘千年之前的前世是谁,但是于浦手中有段云长留下的魂血,反过来想要推出他的后世是不是陈一厘就简单多了。   握紧了手中装着魂血的瓶子,于浦起身走出大殿去了三生石处。   看着三生石上歪歪扭扭的字――“下辈子别再特么的让我遇见顾念兹那个王~八蛋了!”   于浦为难的摇了摇头,不敢想象段云长和顾念兹再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这就是他写的天雷滚滚的大字?呵。”顾念兹忽然出现在他身旁,意味不明地笑着看向这些字悠悠道。   于浦不动声色地赶紧将手中的魂血藏进衣袖,转身看向顾念兹面无表情道“是的。”   顾念兹蹲下.身撑着脑袋看着这些字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讽刺的轻笑道“怎么感觉有点儿恼羞成怒的意味啊。”   于浦忽然间能体会到段云长对这只鬼浓浓的恨意了。   “所以……我真有点好奇陈一厘究竟是不是他?”说着顾念兹伸手一笔一划的临摹着那些字,悠悠道“脸也相似,性格也相似……哦对,就连招鬼也相似。”   顾念兹挑了一下眉,然后站起身。   “你想做什么?”于浦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在不安地跳个不停。   顾念兹微微一笑“反正我有大把时光,如果陈一厘真的不是,我也不亏。”   “你不是清楚他不是段云长吗?”于浦实在是搞不懂顾念兹。   “比起做了手脚的你,我还真是不清楚。”顾念兹眯笑着眼看向于浦,说的意味深长。   .   “喂?妈,找我~干什么?”   陈一厘手拿着毛笔照着一张符文一直在写,看见自家老妈打来电话便放下了毛笔。   方忖怡在电话里面笑得格外高兴,她问道“你把你表弟照顾的怎么样啊?”   “还好。”就是受到了点惊吓。   陈一厘听方忖怡说的事无关痛痒,便又拿起毛笔开始描符。   “那就好!我宝贝儿子办事,我是很放心的。”方忖怡手拿着电话笑着走进了电梯,“我现在呢就去你小姨家,看他们两人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她一路絮絮叨叨的说着,然后穿过昏暗的走廊走到了一扇门前,敲了敲。   “没有人开门吗?”陈一厘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好几下敲门声,不禁问道。   方忖怡皱起眉头,又使劲得敲了敲门“奇怪,他们两个人都联系不上,这是我敲得第十次门了。”   “什么意思?”陈一厘停下手中的动作。   方忖怡又抬手敲了敲,“你小姨打电话把京成托付给我后就一直联系不上,我去医院看她也没有找到人……就很奇怪。”   “他家附近的邻居呢?”陈一厘问。   方忖怡无奈地扶额,“怎么说呢?你小姨他们比较有钱,买了一层楼这样子的大布局房……这一层楼只有他们一家。我现在只能又开门进去看看了。”   陈一厘嘴角抽搐,“感情您知道人家门房密码?那您敲啥门啊!”   方忖怡输着密码,“哎呦!当然是要先敲门的嘛,万一人在家就算是姊妹我这样大摇大摆走进去总归不太好嘛。”   说着话的一会儿功夫,门已经打开了,让方忖怡皱起眉头的是这次和以往扑鼻而来的香气不同,空气中弥漫了腐臭得让人作呕的味道。   觉察出事情不对,她加快步伐快速走进大厅,入眼的便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地上的血迹大片大片的肆意凝结在地上,血腥味和腐臭味相互混杂在一起,方忖怡惊恐地抬眸看去只见在电视机旁有一具极度腐烂的尸体。   “啊!有尸体!”方忖怡慌张地抖着手道“快……快打120!”   陈一厘来不及消化方忖怡说的尸体,着急道“打什么120!人都死了,赶紧打110!”   方忖怡赶紧挂了电话,拨通了110。   陈一厘担心的等了一会儿又给方忖怡打了电话,“打了吗?”   方忖怡深吸了口气,可能因为是医生的缘故现在大脑竟然出奇的冷静。“打了。我刚才又去卧室看了看,里面也有一具。穿着裙子……”   说道这里,方忖怡哽咽了一下“那裙子我记得是你小姨的……”   没过多窗外传来警笛的声音,陈一厘开视频见方忖怡冷静后就先挂了电话。   “我会处理好的,这事你先别告诉京成。”方忖怡说完就挂断了。   陈一厘对自己的老妈是很放心的,在内是个乖乖女在外是个女强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一向有分寸也很机智果断。   “发生什么事了?”   瞧见陈一厘脸色不太好,陈荇出口问道。   陈一厘叹了口气,然后放下毛笔站起身“我要回去一趟,不然你跟我一块儿下山?”   陈荇顿时连头带手疯狂摇着,“我隐居山林,别扰我清静!”   .   于浦站在方忖怡身旁,听着方忖怡对警察诉说事情的经过,听完后他蹙眉走近那两具极度腐烂的尸体。   顾念兹站在一旁,“这发现的也太慢了。”   于浦叹了口气,不置可否。   眼前的这两具尸体的灵魂没有附在身上,周围的环境里也没有透露出关于他们的魂气,能躲过黑白无常的魂踪,事情真的不简单。   “这是陈一厘的母亲?”顾念兹抬眼看向方忖怡,好奇的打量起来。   眼前的女人体态容貌都管理的非常好,身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以及黑色的西装裤,让人忽略掉了她那张温柔的面孔显得她非常的干练。   “也是这个死者的表姐,而这个死者是京成的母亲。”于浦看着那张腐~败不堪的脸道。   “京成?”   顾念兹想了想,脑中闪过一直跟在陈一厘身旁的小孩。“也就是他父母亲都死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嗯?你怀疑他?”于浦顺着顾念兹的话往下想,觉察出不对劲。   顾念兹笑笑,没有回答。   “那您说他们还有个孩子?这个孩子在哪里呢?”警察看向方忖怡问道。   方忖怡想到京成,忍不住惋惜的叹了口气道“在我老家,因为放暑假了,所以我就让我的儿子带着他回了老家。”   后来警察要求要将京成带回A市,陈一厘思索了很久叫来京成还是把他父母的事情说了。   “虽然现在还在调查,但是一定能找到凶手的……你……你坚强点。”   看着京成眼眶红红,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陈一厘开始结巴。   沉默了一会儿,他走到京成身旁抱了抱京成难得柔声道“坚强点。”   京成从陈一厘说出他父母去世后就开始哭,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不知道多久。   “呜呜爸爸……妈妈……”   京成被陈一厘抱在怀中依旧涨红着脸哀嚎着,内心极大的悲痛凶狠的撞击着他脆弱的少年心。 第十二章   陈一厘以为方忖怡向警察解释起来会很麻烦,说不定会因为警察的怀疑而被拖累。没想到一则监控视频直接一锤定音,让他少了这个担忧。   听方忖怡说京成家是安装了监控器的,大厅、卧室、走廊都记录下来京父京母两人像是发了疯一样持刀相向,互相砍杀的一幕,让人唏嘘不已。   “但是这也只是听我妈说而已……我比较想看那个视频,在我印象中我小姨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陈一厘烦躁地转了转手上的笔,转身朝于浦道。   于浦立马领会然后站起身,伸手凝捏出一丝灰暗的雾气,那一丝雾气最后凝聚得越来越多飘散至空中,没一会儿那些雾气聚在一起展现出了方忖怡在警察局所见的画面。   画面之中的女子身材纤细,身着一袭白裙,直长的头发齐腰。   陈一厘见着女子后,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在他记忆中京母是一位文文静静,温婉贤淑的女人,可是画面之中的女子从她的肢体动作来看只让人觉得这个女子心情非常的暴躁以及有点粗鲁。   陈一厘看见她愤怒地一掌拍在茶几上然后坐起来,走向厨房,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把泛着冷光的菜刀。   顾念兹眯起眼看着画面中的女子,沉吟道“她有点奇怪。”   于浦点点头。   陈一厘看着女子将菜刀放在身后守在走廊等着男子回家,不一会儿门忽然打开一个身着西装的男子走了进来。   “我敲……”   看见男子放在身后的一只手也拿着一把崭新的菜刀,陈一厘不禁脊背发凉直接爆粗。   男子和女子相视一笑,然后站在走廊聊了没一会儿两人的肢体动作开始变得暴躁起来,先是互相单手推拉后是直接上刀凶狠地朝着对方砍去。   洁白的墙壁瞬间染上一大滩鲜血,可见两人已经杀红了眼。   将女子推进卧室大概待了半个多小时男子才捂着满是鲜血腹部走出来,直接倒在了电视机旁,不再动弹。   “我看他们似乎是被下咒蛊了。”顾念兹抬眸看向脸色发白的陈一厘,然后将桌上的温水端到陈一厘面前。   陈一厘接过水对着顾念兹小声说了句“谢谢”就又问道“咒蛊是什么?”   顾念兹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咒蛊是几千年前从疆域之地传到中原的,本来威力不大可是有那么一个人物将苗蛊融合了进去。那人不行好,终其一生都在研究这个来害人……嗯……我有个故人就很不小心地被他害死了。”   说到这,陈一厘觉得顾念兹的笑容已经和温和搭不上边了。   “咒蛊分为三阶。第一阶是乱其心智,控制其行为,症状就像画面中的这两人。第二阶是入人其魂,占据其灵魂和身体。刚开始是一个人的身体中装着两个不一样的灵魂,不过最后谁厉害就吞噬谁。第三阶目前还不清楚,但是从古至今就只有顾大人的那位故人受过。”   于浦在一旁直接干脆利落的说完,唯恐顾念兹一个不小心把话全说给陈一厘。   陈一厘消化完咒蛊,然后又道“这蛊是谁下的显而易见,我现在只想找到他们的灵魂。”   “嗯……”顾念兹看着他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才道“我想他们的灵魂已经堕入深渊了。”   于浦感觉到陈一厘的脸已经冷得开始结冰了。   .   方忖怡看着眼眶红红的京成连忙心疼地把人拉进自己怀里,揉了揉他那柔软的头发连声安慰道“不哭了,乖啊。”   陈一厘将京成带回A省已经有好几天了,这孩子一直哭个不停,真的是让人心疼不已。可是这么一直待在家里不出门闷着也不是办法,方忖怡就把目标放在了陈一厘身上。   “宝贝儿子!”想着,方忖怡抬头对着陈一厘房间的门大喊道。   陈一厘喝了口顾念兹端给他的温水便应了一声。   “你出来带京成出去走走吧?”方忖怡问道。   陈一厘只能无奈道“等我换衣服。”   于浦见陈一厘有事,便识相的消散离去唯顾念兹还阴魂不散地坐在他的桌子上。   陈一厘也懒得去赶人,站起身就走到衣柜旁从里面挑了一套衣服出来。   在脱衣服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一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然后他停下动作,终于忍不住转头看向顾念兹冷冷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顾念兹扯着嘴角对上他的眼睛,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故意抹上了些暧昧情愫。“我们好久不见了,所以想多看看你。”   “说到好久不见,你把我滴的那碗血端去做什么了?”   陈一厘看向顾念兹质问道,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顾念兹忽然闪到他身前,一个出其不意将陈一厘快速压在床上凑近他很是无辜道“你怎么那么不信任我?”   陈一厘使劲地想挣脱顾念兹的压制,却发现自己连力气都使不出来,顾念兹将他的两只手握住放在陈一厘头顶上方,看起来毫不费力。   “放开我!”陈一厘咬牙怒道,顾念兹这种全方位的压制让他没有安全感的心慌起来并且感到非常的不爽。这份不爽类似于被敌手打压后的暗暗较劲,十分不甘。   顾念兹却朝他压低声音轻笑了一下,然后俯下身抬手轻柔地扒开他额前的碎发,他看着顾念兹越来越靠近的脸,眼睛忍不住一闭,忽然一个冰凉的吻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额间。   自打过了宝宝年纪第一次被人亲,陈一厘意识到后整个人感觉脑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炸了一下,轰轰隆隆的,连身体都僵硬了。   顾念兹的唇与他肌肤的相贴出散发出了点暖光,过了一会儿,那一点暖光分裂出细长的细丝开始蔓延到了陈一厘的整张脸。仔细看,会发现那些暖光分枝处生长出细小的金边嫩叶,叶子上面是细得不能再细的符文。   快速的冷静下来后陈一厘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在发生一些说不上来的变化,体内的携枝藤好像也发生了变化。   “你的携枝藤长势不太好呢。”顾念兹抬起头俯身在陈一厘发红的耳朵旁说道,他的嗓音温润和他轻呼出的热气一样撩人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一厘才睁开眼。四下已经没有了顾念兹的身影,方忖怡催促声从门外传来。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大街上人来人往,灯光璀璨。   方忖怡推着陈一厘向前又拉着京成,“你们怎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啊?!”   陈一厘双手插兜,微微低垂着头,沉默不语。他倒是没有什么不情愿的,只是一直在想着自己体内的携枝藤发生的变化,他总感觉它开始发芽了。   京成微低着头,依旧不言不语。   “你今天不是要值班吗?”陈一厘觉得方忖怡这么悠闲,有点不习惯。   方忖怡叹了口气,斜眼看了京成一眼“请假了,最近想休息……”   话还没说完,方忖怡忽然被京成猛拽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京成一脸惊恐,瞪大着眼睛,脸被吓得青紫。他看向陈一厘,又看向方忖怡口齿不清的喊道“鬼……鬼……”   “什么!?”陈一厘和方忖怡顿时惊呼道。   陈一厘连忙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了对面街上的一道人形的黑影。   那道黑影不断闪现着,每一次距离都离他们越来越近,致命的威胁感也越发浓烈。   陈一厘立马将口袋中的绝鬼符咒掏出,点燃朝那鬼物抛去。那鬼物一碰着那符咒瞬间起火,哀叫不已。   方忖怡连忙拉着京成将人护在了自己怀中,又看着陈一厘慌忙道“没事吧?!”   她看不见两人所说的鬼,但是瞧着陈一厘的面色就肯定京成说的不假,对待事情更加谨慎起来。   从陈一厘的父亲失踪后,她因为没有能力保护陈一厘就将他寄在了陈老爷子家。虽然她嫁给了陈家人但是身上流的是和陈家毫不相关的血脉,所以什么异事她都看不见,起初还觉得陈家过于的神经质没想到在陈一厘降生后重塑了她建立起的三观。   陈一厘看着那消散的黑影沉思了一会儿,对着方忖怡摇了摇头便转过身看向京成。“你看见了什么?”   京成瑟缩在方忖怡身后,哑着嗓子道“黑影……”   就在陈一厘和方忖怡聊天的那会儿,他看见对面的街道上出现了一道黑影,那道黑影不时地将头扭向他,然后张开嘴一条猩红奇长的舌头就伸了出来,黑色无光眼睛里的寒光让他毛骨悚然。   别在盯着我看了……   别在盯着我看了……   他在心里一直默念祈求着,然后闭上眼再睁开眼时一张面孔忽然跃在了他眼前,尽管脸色苍白的如同白蜡,嘴唇青黑,连眼睛也是空洞的,但是他还是认出了,那张面孔是他父亲的。   可是他除了万分的恐惧,再没有其他的感觉。在他惊呼后,那张脸又没了。   “我还看见了……我爸爸。”京成抽泣着道。   陈一厘看着京成,总觉得他身上有说不出的怪异。 第十三章   陈一厘的房间里桌子上摆满了白色的蜡烛,蜡烛发出的暖光照亮了他的房间,无论是墙壁还是衣柜各处都贴上了黄符。   京成站在一旁瑟瑟发抖地看着陈一厘,十分不解的问道“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此刻陈一厘正手拿着一把桃木剑对着他晃来晃去的,肢体十分不协调,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丝逗比的感觉。   “啧……怎么没用?”   对着京成比划了好几次也没见京成有什么变化,陈一厘收回手中的桃木剑皱着眉头一把将桃木剑扔在了床上,然后捏起一张黄符不管不顾极其认真地又开始对着京成比划起来。   京成因为不知道陈一厘是在做什么,心里虽然害怕但是又第一次见陈一厘这副倔强不得其所的样子,感觉到有那么一丝好笑。   他眼睛微微偏移,只见陈一厘的桌子上正坐着一个白衣男子。那男子一副古人装扮,两缕微卷的龙须下是一双含着笑意眼睛,这双眼睛一直盯着陈一厘笑意越发浓烈。   “有……有……”   最终,京成一脸惊恐地抬起手指了指陈一厘身后。   陈一厘一愣,警惕性特别高的快速拿起床上的桃木剑转身就朝京成手指的方向刺去。因为没有带眼镜且周围比较昏暗的缘故他并不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是什么,快绝狠的一顿击杀,顾念兹眯起着眼快速的向后倒去躲过陈一厘的击杀。   没想到陈一厘的反应十分迅速,将剑一换手移个方向又朝顾念兹刺去,顾念兹一转身照样轻巧的躲过一击飞快贴近陈一厘,拦腰一拉,陈一厘措手不及的跌入他的怀中。   “你为什么不带眼镜?”   两人几次见面后,顾念兹就发现陈一厘眼睛的毛病,不过也实在是想不通近视快四百的人为什么出门在外经常不带眼镜。   陈一厘眯起眼看清是顾念兹后,飞快挣脱顾念兹退到了墙边。   “要……要你管!”   陈一厘还有个毛病,就是紧张害羞的时候说话会结巴个不停,非常的明显。   京成疑惑地看了一眼顾念兹然后飞快的挪到陈一厘身旁,小小声道“哥,他是谁啊?”   “孤魂野鬼。”陈一厘瞪着顾念兹,咬牙切齿的回答道。   京成一听见是鬼立马瑟缩起来,两只手抓紧了陈一厘的手臂。   顾念兹不动声色撇了眼抓着陈一厘胳膊的手,然后移开目光看向陈一厘笑道“你刚才是为他驱邪吗?就你那奇特的手法,我也是第一次见,自创的吗?”   这话进陈一厘的耳朵,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关……关你什么事!”陈一厘又结巴道。   顾念兹瞧着陈一厘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陈一厘感觉到自己耳朵在发烫,同时也庆幸周边昏暗的环境。   .   这次换了顾念兹来给京成作法,但是京成站在墙壁前看着顾念兹那漫不经心的姿态他总感觉眼前的人比陈一厘还不靠谱。   顾念兹还是坐姿十分随意的坐在陈一厘的书桌上,手里没拿桃木剑也没拿黄符,就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并没有从顾念兹看似温和的笑容中体会到善意,甚至感觉到的是让人胆寒的冷漠。   只见他懒懒地抬起一只手在空中随意比划着,陈一厘连忙带上眼镜细看着顾念兹比划的是什么,但是除了瞧见那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动了动什么也没有悟到。   不一会儿,空中凝结成的发着暗红色光浮动着的符文却不假,只见顾念兹手指轻轻一抬,那符文便向京成快速飞去贴附在了京成的胸口处。   在那符咒贴附后,京成痛苦的咬了咬牙,透明的眼泪就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哥……痛!救救我!”   发觉京成神色不对,陈一厘看向顾念兹“怎么回事!?赶紧收回来!”   顾念兹一勾手指那道符文在京成身上瞬间消散成红烟,然后消失。“他没有中邪,也没有中咒蛊。”   听见顾念兹下的结论,陈一厘惊疑地看向京成。   京成是个普通人这点毋庸置疑,也没有人给他后天开阴过,可是为什么突然间能看见鬼物了呢?   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京成踉踉跄跄地扶着墙站起身,低着头压低着声音道“哥,我先回房间了。”   陈一厘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只听见一声关门声,人已经走出去了。   门外的京成关上门后便贴在了门上,仰起头,一边的嘴角上扬勾出了一抹不屑一顾的坏笑。   陈一厘瞪向罪魁祸首,“他只是个孩子!你下手那么重?!”   顾念兹倒在书桌上,侧身撑着脑袋看向陈一厘“嗯?”   他的这个音发的特别长,并且没有什么音色,有那么一种“不是你让我帮忙的吗?”的反问感,让陈一厘噤了声。   自知理亏,陈一厘收起桃木剑。“可是,他究竟是怎么看见鬼物的?”   顾念兹闭上眼并没有回答陈一厘的话,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一旁的烛光照亮顾念兹的俊雅的面孔,陈一厘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目光滑过那张柳叶似的薄唇,陈一厘感觉到自己的额头那个位置又有了冰凉的触感。   “你……”   陈一厘刚想说什么,忽然一阵张狂的阴风从窗户吹进房间,满壁的黄符忽然间退了色变成了黑底白字,陈一厘光是一眼就发现了那符文已经不是他亲手写的镇邪符了。   “小心!”   就在他眼前闪现出两根细长的银钉,直直朝他飞快地射去。   话音未落,陈一厘被拉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他很熟悉。   当他在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房间的屋顶、床上、地板上都爬满了身影短小的鬼物。   “啊呀!啊呀!”   它们的叫声尖锐得像是手指甲在黑板上使劲的刮划着发出的声音,极高的分贝不断地刺~激着陈一厘的耳膜,感觉到自己的鼻子中有液体流出,陈一厘抬起手,那鼻血顺势滴落在了他的手上,一滴又一滴。他的脑子开始发懵起来,仿佛整个世界都溺在了漩涡之中。   顾念兹快速的捂住他的耳朵将他护在了在了自己怀中,眉头紧蹙地看向这群鬼物。   不难看出这些鬼物是复制出来的,而且虽然他们个头矮小了半截,面色青黑,眼窝深凹得如同凹陷的易拉罐,不过依旧能认出他们生前的身份――京母、京父。   挂在屋顶上的鬼物张大乌黑的嘴巴,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尖叫着朝他们飞快扑去。   顾念兹抱着陈一厘迅速侧身躲过它的攻击,抬起手凝出一颗暗红色的雷球想到这是陈一厘的房间后反手就将雷球捏散,又快速连拖带抱着陈一厘躲过下一轮~攻击。   陈一厘被顾念兹拉着摇晃了那么几下,脑子逐渐清醒过来,甩了几下脑袋黑着一张脸从顾念兹的怀中站直了身子,摸着自己的脖子看向那些手拿着菜刀的鬼物。   他快速从裤兜里抽出一张黄符,对着房间里的鬼物晃了一下淡淡道“小姨、小姨父,见谅。”   说完,那黄符瞬间燃烧了起来。   瞧着陈一厘还礼貌性的做了个仪式,顾念兹嘴角一扬道“你还真是礼仪周到。”   不过在看见陈一厘毫不留情的挥起拳头,朝有着自己小姨夫面孔的鬼物宛如抡起锤头捶大石一般用~力打去,顾念兹顿时觉得陈一厘礼仪周到是十分有必要的。   在一拳捶在那鬼物脸上后,身后突然窜出又一鬼物,陈一厘反应飞快往后抬脚一踹直接将那东西踢飞。   顾念兹站在一旁忍不住拍手,“你很厉害。”   “……”顾念兹的彩虹屁让陈一厘内心十分爽是真的,但是挡不住也是真的。于是他抽空对顾念兹道“你也来表现表现?”   那知顾念兹笑吟吟道“我更想站在一旁看着你。”   陈一厘觉得顾念兹是真的不安好心,又放不下面子说出“我要你帮忙”这种话,心里直接将顾念兹里里外外问候了个遍。   得亏最后于浦赶来,将这群鬼物的假魂心震碎,留下了一只鬼物。   于浦看着陈一厘面色铁青,关心道“你没事吧?”   虽然同时出现了好几只鬼物,但是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陈一厘抬起头看向于浦,一字一句道“我没事,好得很。”   瞄见顾念兹狡黠的笑容,于浦瞬间明白缘由,吞了吞口水不再说话。   咕噜咕噜的喝了杯水,陈一厘这才平复好心情。“我小姨和小姨父的灵魂估计已经被异化了,我怀疑是京成。”   于浦和顾念兹瞬间看向陈一厘,没想到陈一厘会怀疑到京成身上,不过他怀疑对了。   “他可能既没有中邪也没有受咒蛊,但是他不正常了。”陈一厘说着,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捏起自己的手指。   本来他是不敢怀疑到京成身上的,不过陈风浩在今天早上将他那天带京成出去玩的遭遇说给他听了之后,他又想到京成站在他面前对他的欲言又止,这些都说明京成潜意识里是有向他们呼救的。   京成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于是总是惴惴不安。   “所以,他究竟是怎么可以看见鬼物的?”   陈一厘再次问道。   顾念兹和于浦沉默了很久,于浦才道“我怀疑是他出来了。” 第十四章   顾念兹将墙上黑底白字的符咒扯下然后放在了桌子上,他看向那张符咒的目光很是深幽,像夜深人静在月光下微微荡漾的黑谭那样沉静。   陈一厘看向那张符咒立马想到了陈荇曾经向他说过的“玄邪咒”,这种符咒是招邪所用的,与黄符的用处大相径庭。   看着那笔走龙蛇的笔划,陈一厘皱起了眉头。   “我弟写不出这样的字。”   京成写的字他多多少少有看过,龙飞凤舞得简直像是在涂鸦,这么好看的字跟他没关系。   “那估计是令弟所为了。”于浦看向顾念兹,等待一个说法。   顾念兹很是无辜地道“我死后就没再见过他了。”   .   “我去医院了,你照顾着京成……”吃完晚饭后,方忖怡就把陈一厘拉到厨房絮絮叨叨的叮嘱着。   陈一厘靠在洗碗池旁,无奈地连连点头。   “还有!”方忖怡十分心疼地看向陈一厘,抬手十分不怜惜地揉了揉他的脸道“最近事好像比较多,你不管是出门在外还是宅家里,那些护身符,佛珠啊你都给带上!也给京成带上哈。”   “知道了……知道了……”陈一厘轻叹了口气,直点头。   终于将方忖怡送走后,陈一厘这才感觉到自己耳边清静下来了。   然后他看向坐在沙发里发愣的京成,“你要出去玩吗?”   京成好像是想到父母了,眼眶又开始泛红,揉了揉眼睛哽咽道“不要……”   陈一厘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点点头“那好。”   说完他回房间,背了一些关于药理的书,一抬头看向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十一点了。   “京成……你要吃东西吗?”陈一厘开门再次看向还坐在沙发里的京成,他坐的笔直,动也不动的瞪大着眼看向电视,随着电视闪动的光影他的眼睛也在闪烁但是无神。   过了好一会儿,京成还是没有回答。   陈一厘刚迈开腿,一旁的房间的门打开了,京成揉着惺忪的眼睛站在那房间里,看见面色不太好的陈一厘后脸上浮现了满是疑惑的表情,丝毫没有感觉到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拿着菜刀的诡异女人。   “哥。”见陈一厘没有说话,京成小声喊道。   陈一厘的目光在沙发上的京成和站在房间里的京成来回游走,忽然之间,坐在沙发上的京成身旁出现了一个举着菜刀诡异的笑着看向京成的男子。   他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拔高,手心不断的冒着冷汗。   到底谁才是京成!?   那两只举着菜刀的鬼物,抬起脸,圆黑的眼睛看向陈一厘,咧开嘴露出乌黑的牙齿“咯咯”的笑个不停,然后抬起手,菜刀的寒光在陈一厘的眼中快速划过!   陈一厘奋力冲到沙发边,使出所有力气一脚将那男鬼踢翻在地,将京成从沙发在抱了起来,快速背在自己身上。   那女鬼砍落站在房间里京成的头颅,快速滚落在陈一厘脚边,陈一厘后腿了几步,伸手开门。   那颗滚落在他脚边的头颅,动了动,一下子飞到半空中发出尖锐的哭喊“哥!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   在那颗头即将要冲上来时,门刚好打开,陈一厘背着昏迷的京成快速逃走。   在电梯和安全通道之间,陈一厘选择了后者,疾步走到楼梯处,陈一厘捏出一张符咒一摇在燃烧后抛掷到了空中形成了一道雷屏,紧追不舍的两鬼一下子被雷屏电住,尖锐的叫个不停,楼道的灯似是不安的闪了起来。   可是那道雷屏没撑多久就被两鬼用菜刀砍碎,继续机械的举着菜刀朝陈一厘追去。   快速下了楼梯,陈一厘已经气喘吁吁了,他掂了掂京成将人背好后再次快速跑下楼梯。   急促的脚步声再昏暗的楼道里响个不停,光影不定。   再见两鬼就要冲上来后,陈一厘迅速拉开楼道里的一扇铁门,冲了进去。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里并不是一楼的大厅而是漫着诡异迷雾的荒野!再回头时,那扇门早已经消失不见。   他警惕地四下打量着最终目光放在了他头顶上方粗壮的树杈子上,只见在那上方正坐着一袭红衣的女子。   那红衣女子正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乌黑无神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红得刺目的嘴唇微抿,就这样静静的保持着这个姿势。   “他就是段云长!”   忽然那女子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往下一跳伸出鬼爪就朝陈一厘袭来。   来不及去想段云长究竟是谁,陈一厘飞快地闪身躲过,势均力敌之下他迈开腿飞快地朝着诡雾里面跑去。   拿着菜刀的那两鬼也飞快地朝他跑去,而那女鬼却站在原地双手张开捂着自己的脸痛苦的呜咽起来,哭声十分凄厉。   “顾念兹!我要你看看!看看他再一次怎么死在我手中!”   .   顾府的门前很是荒凉,挂在大门上的独眼灯笼木讷的看着黑暗无边的前方,阴风一吹那两个灯笼也随风摇摆起来。   顾念兹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忽然惊觉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便放下手中的书,扭头朝不远处的深山看去,平静道“她,是不是爬出来了?”   司爷连忙弯下腰,小心翼翼道“是的。灭了十二位阴兵……不过她现在还困在深山中。”   本来以为这事他们可以暗中解决掉,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十二位阴兵?”   顾念兹慵懒的说着撑起脑袋,手指头敲了敲扶手“她这千年长进不小……”   司爷随着顾念兹的目光也看向那座深山,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他伸出手凝了个光球。   那光球发着微弱光,从他的手中悠悠飘向深山。   “也不知道谁那么倒霉,走了进去。”   瞧见那光球向深山飞去,顾念兹轻笑着拿起书籍继续百无聊赖地看着。   “额……”   收到光球传来的讯息,在顾念兹说完这些话后司爷有些为难,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是……是陈一厘公子。”   顾念兹的手一僵,书一掉,司爷再抬头时已经不见其身影了。   .   陈一厘看了看身后穷追不舍的两只鬼物,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了两张绝鬼符一摇,就朝两只鬼扔去。   没想到那红衣女鬼突然窜出,扬起那张忽然间露出千百道触目惊心划痕的脸,伸出手一掌打在了陈一厘胸膛上。   陈一厘顿时胸口宛如被大石砸中一般疼痛不已,喉咙涌上一股腥甜,一口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尤婵冷笑一声朝那两只鬼物勾了勾手,那两只鬼物十分听话的扭到她身旁。   “看见没?这是你们的儿子?想让他下来陪你们吗?啊哈哈哈哈哈……”   说着,尤婵奸笑起来,手一挥,陈一厘来不及阻止只见京成飞离他身旁摔在了另一边,而那两只鬼物则举着刀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好了,现在该算我们的帐了。”   尤婵走到陈一厘面前,飞快地伸出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凄声道“段云长,你看啊!你快看看我的脸!还美吗?”   陈一厘被她掐住下巴,不能动弹只能直视着尤婵的脸。   这张脸上满是深深浅浅的划痕,忽然之间,那些划痕裂开鲜血在她的脸上肆意的流着,沾满了她整张脸。   “你知道他为了你怎么对我吗?啊!啊哈哈哈哈……可笑……竟然为了你那样对我……你算什么!”   尤婵说着,手上的劲越来越大,陈一厘整张脸已经变得青紫,大脑极度缺氧。他使劲的扭过头看向京成,手不断地用力扒拉着尤婵的手。   “你是想死吗?”   身后响起一道低沉的如寒冰的声音,尤婵的身子不禁一僵,反应过来后快速加上手上的力道。   顾念兹两指并拢,一道暗红细长的剑忽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拿着剑蹲下身撑着脑袋眯笑着眼睛看向尤婵再次道“你想死吗?”   他的声音没有刚才的那份低沉,反倒是很温柔,和他的笑容一样是藏在满地柔软的棉花下的利刃,稍不注意死无葬身之地。   尤婵看了眼放在自己手臂上的剑,瑟瑟发抖,眼泪一落快速收回手远离了顾念兹好几米之外,然后消散。   顾念兹并未看她一眼,抬手将接近京成的那两只鬼物瞬间击杀后就抱起了陈一厘飞快地位移回顾府。   “云长……”顾念兹的声音。   “段云长……”于浦的声音。   “段云长!”尤婵的声音。   这三种声音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混杂着,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痛不欲生。   “我不是……”   陈一厘想从这噩梦中挣扎出来,但是他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拽住一般,逼着他闭眼,逼着他回想。   可是那记忆匣子却好像被死死封住了一般,无论怎么撬都撬不开,心慌气急顿时袭上他的心头。   将陈一厘放置在床上,顾念兹才看见陈一厘惨白的脸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粘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形成一条小溪流淌至他的脖子处。 第十五章   陈一厘逃离梦魇睁开眼,眼前除了一望无际的黑,他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走,在空荡寂静中便会回响着他的脚步声,他停下便好像陷入了虚无,四周空荡。   他看不见自己的手,看不见自己的脚,好像他被黑融化了一样融入其中。   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陈一厘才看见远处有一盏红灯笼正徐徐向他走来。   红灯笼的红光映射出了一个人影,陈一厘并看不清。   他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尽量将自己融入这黑暗之中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得更小,打量着那个手提着灯笼的人。   那人走的很是缓慢,闲庭散步一般。他每走一步,手中的红灯笼就微微一摇晃,灯光摇曳着又照射到了他的脚上。   陈一厘顿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挪动了一下。   他赤着双足,一步便是一个带着血的脚印。   等他一走近,陈一厘才敢稍稍抬眼。在红灯笼的照耀下,陈一厘只见那人的白衫上也沾满了血,大片大片的撒落着,像极了怒放的红牡丹。   忽然,那人停下脚步站在了陈一厘的面前,顺着他垂落下的手,鲜血流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滴落在地,在地上仿佛开了朵小红花。   陈一厘不禁抬起头对上那人,只见那人暗红色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然后戏谑一笑“瞧把你吓的……”   再次睁开眼,陈一厘死死地抓着被子喘着粗气,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全是汗水。   一只手从他身旁伸了出来,稍显温柔地帮他擦拭着他脸上的汗水。“怎么样了?”   耳边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陈一厘这才发现顾念兹正撑着脑袋侧身躺在他的身旁。   看着顾念兹满是笑意的脸,想到刚才的梦境陈一厘后退了几分。   刚才在梦里见到的那个人就是顾念兹,那张脸上在看向他的时候全是鲜血。他本来一直被梦魇缠着,后来又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当看见顾念兹浑身是血出现在他的眼前时,心里面全是说不上来的恐惧,一直腐蚀着他。   察觉到陈一厘与自己的距离远了几分,顾念兹挑了一下眉拦腰抱住陈一厘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在害怕什么?”顾念兹抬手轻轻抚了抚陈一厘额头上的碎发,嘴上虽然是这样子问可是眼中却毫无担忧之色反倒是带上了意味不明的笑意。   陈一厘一把拍开顾念兹的手,想要挣脱顾念兹的怀抱,却发现那人抱得十分禁。   被一个男的,尤其是一只鬼这样暧昧的抱着,陈一厘实在是想爆粗,话到嘴边他还是冷声道“放开!”   顾念兹笑着摇了摇头,凑近陈一厘的脸庞含着笑意低声道“你不问一下段云长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   忽然想到顾念兹端了自己的那碗血水,陈一厘咬牙道“他……是你……的爱人吗?”   他抱着那么一点私心问道,但是他希望这点私心赶紧幻灭。   不过,也的确幻灭了。   在听见陈一厘的发问后,顾念兹很明显的发愣着,好像听见了特别让人惊奇的事情。不过之后他笑意甚浓,带着些讽刺的意味俯身在陈一厘的耳边压着笑意道“不,他不是我的爱人。”   有那么一瞬间,陈一厘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耳边传来的热气飘散在他的耳中,传边了他的全身,但是心脏处却好像挤压了什么一样,很郁闷。   他为什么要问这样的傻话。   “我本来以为你是他,可是端了那一碗血水去验证,无果。”   顾念兹摸了一把陈一厘的脸,然后直起身坐在床上。   陈一厘抬起头,然后快速就下了床。他抬眼看向顾念兹,咬了下牙。   关于段云长是谁这件事,他问于浦也绝对不会问顾念兹。   .   “恭喜你,整个灵魂终于出山。”   京成怀中正抱着一个婴儿,用了一床黑色的棉布紧紧地包裹着,一个没注意从里面钻出了一只毫无血肉灰白色的细小骨手。   尤婵的容貌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皮肤白皙,容貌娇好,不过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浮现的尽是狠毒。   她的手颤抖着个不停,血泪从她的眼眶中缓慢的流了下来。   “那人就是段云长……我要杀了他。”   京成低头将棉布扯开,看向那颗泛着黑的小小头颅,他温柔的笑着道“可以的。”   说着,他伸出手指逗弄起了那骨婴,骨婴在他伸出手来的那一瞬间立马张开牙齿,一口咬在了京成的手指头上,头一拽,猛的扒下一口血肉来,贪婪的舔舐着。   “他近日待在地府,不出意外的话顾念兹和于浦都会跟着他。”京成说着将手抽了出来,他被咬掉的手指瞬间又恢复原样。   尤婵再听见“顾念兹”三个字后,想到方才抵在自己手上的剑忍不住打了个寒碜。   京成抬眼看向她,“你怕?”   看尤婵发着抖不说话,京成放下怀中的骨婴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我也怕。”京成慢悠悠地走到窗前,看向窗外无边无际的黑野“可是我并不甘心。”   “我的数次轮回,都没有让我忘记这刻骨铭心的痛。”沉默了好一会儿,京成又道。   尤婵看向他,皱起眉头“你要怎么样?”   京成微微一笑,倚着窗台并不言语。   .   “京成呢?”陈一厘扫视了一圈,不见京成的踪影急切的问道。   顾念兹走到躺椅旁坐下,“在你家里。”   陈一厘转身就要走出顾府,却不料被一直站在门边的司爷一把拦住。   司爷礼貌的对他笑了笑,“公子,还请留步。”   陈一厘看向顾念兹,司爷能感觉到他眼中迸出的不善目光,可是顾念兹却好像没有这个眼力见。   他躺在躺椅上,正闭目养神着。   “我要出去。”陈一厘气得咬牙切齿道,手上已经多了一张黄符。   司爷瞧着那黄符上的比划,忍不住变了变脸色。   老天爷!那是绝鬼符啊!   不过要是体会到陈一厘手上绝鬼符的威力,他就不会有这样子的惊呼了。   陈一厘手上的绝鬼符是自己画的,威力甚微,压根比不过他干爷陈荇画的。   听他冷冷的说了那么一句,顾念兹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向他手里的符咒,轻笑了一下。   陈一厘瞬间感觉自己被看穿,脸微微发烫,耳朵也红了。   顾念兹撑起脑袋,就看了陈一厘手中的符咒那么一眼,那符咒突然就烧了起来,逼得陈一厘连忙丢下它。   “京成,他人现在很好。”   顾念兹笑眯眯地看着陈一厘被拆穿后露出的窘态,感到很是有趣。   “你体内的携枝藤在枯竭,你留在顾府我替你想想办法。”   陈一厘的确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携枝藤在发芽后过了没多久,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影响在慢慢枯竭着。   上次顾念兹吻了他的额头便发了芽,这次他又想做什么!?   陈一厘揉了揉眉心,将自己脑补的画面驱散这才抬头正视顾念兹。   他的携枝藤正在枯竭,辟邪抵怨的能力也越来越弱,这几天他周身的怨鬼的怨力都在逼向他,像要将他吞噬一样。   “好。”   顾念兹最终答应留在了顾府,虽然他能感觉到顾念兹的处心积虑,但是也相信顾念兹的能力。   顾念兹依旧笑眯眯无害的模样。   之后,陈一厘就后悔了。   他看了看四周的寒冰,又四处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出口,一个也没有。   “你知道我还没死对吧?”   陈一厘自己问着,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着。   顾念兹点点头,“你还活着。”   陈一厘再次看看周围的环境,感受到寒冷后他抬起头“那你想冻死我?”   顾念兹无辜地眯笑着,“怎会?”   话音一落,顾念兹就在陈一厘面前消散了。   好一会儿,陈一厘回过神来摸着自己的心脏道“你一定要争气点,好好跳着。”   “真可爱呀。”顾念兹隐身盘腿坐在陈一厘的面前,看着他摸心脏的动作挑了一下眉最后才消失在空中。   陈一厘现在身处一个封闭的冰库里,温度不是特别低,但是还算寒冷。   “这是什么原理?用温度来促进我体内的携枝藤生长?说好的光合作用呢?”   陈一厘皱着眉头很认真地思索着这些问题,他盘腿坐在一块草垫上,碎碎念着。   “光合作用是什么?”   安静的空中忽然出现了清脆的声音,陈一厘听着有点耳熟。   那条小骨龙一下子窜到了他眼前,好奇地看着陈一厘瞪大了他空洞的眼睛,摇了摇尾巴。   “你是?”陈一厘想了想,除了知道这条骨龙是顾念兹的以外并没有什么了解了。   小骨龙伸出爪子握了握陈一厘的手指头,憨憨的笑着“哦!我是顾大人的异灵,叫做骨龙。奉顾大人之命,陪着您待在万冰库里。”   陈一厘点点头,“上次是你陪着我跑出地府的?”   小骨龙又憨憨一笑,使劲的点着头飞到陈一厘面前。“是的是的!我们真的很有缘,我一见您的脸就喜欢。”   陈一厘扯开嘴角笑了笑。 第十六章   昏暗的房间里,痛苦的呻1吟不断,冰凉的地板上正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体。   京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子里总是出现一些他本来不该有的记忆,死死地缠着他。最可怕的是在那些记忆中他竟然做了手脚杀死了自己的父母,甚至连那个女人和孩子也被他残害。   他失声痛哭起来,内心的恐惧促使他很想逃离这昏暗的房间,却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牢牢禁锢了一样,他出不去说不出话。   “啧……你哭什么呀?”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道男声,京成立马慌张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他知道这声音是他的,可是说的话却不是他想说的。   捂着耳朵的手忽然被一道力给钳制住,违背主人的意愿离开了他的耳朵。   “你内疚什么?你的父亲你的母亲……不对,也是我的。”那人说着,然后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了话音“他们不是死有余辜吗?我本以为我进入了轮回道之后不会在苏醒的,没想到他们竟然让我醒了。”   那人语气淡淡的诉说着,过于冷漠。   京成瑟瑟发抖的蜷缩着身体,疯狂的摇着头。   “你不恨吗?你看看你浑身上下的伤,再想想他们给予你的谩骂,他们对你可有可无的态度……”   京成一下子尖叫了起来,呜咽着。   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在他耳边急切地叫个不停。京成睁开眼,猛得吸了口气伸手将响个不停的手机滑开放在了耳边。   “京成?”   耳边传来陈风浩的声音,京成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浩哥,怎么了?”   他的声音沙哑,显然是刚哭过的样子。   陈风浩听见京成的声音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我倒是没怎么,你是不是在……哭啊?”   京成愣了一下,连忙坐起身想告诉陈风浩他记忆里的事,可是刚一张嘴他还是什么也说不出。   很久没有听到京成的声音,陈风浩不免有些担心有轻声喊了一下。“京成?”   京成回过神来,“没什么,做噩梦了……”   他的音调微微颤抖,一直紧抓着身上的被子。   他想说得话根本不是这句!   陈风浩感到奇怪的看向手机,然后又问道“你哥呢?”   京成翻身起床,打开房门只见空荡的客厅里毫无生气,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悠悠地飘荡着。   “你等等,我去他房间里看看……”京成说着抬手敲了敲陈一厘的房门,敲了好几下也没有人回应,然后又扯开嗓子喊了几声。   “你直接打开他房门看看他在搞什么!”陈风浩听得有些不耐烦,叹了口气对京成说道。   京成这才将手放在门把上,将门打开,里面并没有人。   “我没看见他……”   京成深吸了口气,眼睛泛酸。   陈一厘不在,他要向谁说这些记忆?   “你别急,我打电话问问别人。先挂了哈。”陈风浩等京成应完他才挂了电话,想了一下就收拾行李跑去找陈荇了。   .   陈一厘闭目盘坐着,忽然一阵冰凉的风扑面而来。与周围的温度相比这风更冷,更阴。   打了个哆嗦,陈一厘立马睁开眼。   一张人面好像抵着一层透明的膜,飞到了他的面前,可能是因为层膜的缘故眼前的这只鬼并近不了他的身。   躺在他旁边小骨龙飞起,稍微变大一点一甩尾便将那只鬼打远离了百米之外,然后对陈一厘道“等下还会更多,静下心。”   陈一厘微点了一下头,吸了口凉气再次闭上眼睛。   小骨龙说得没错,他才闭上眼没多久周围的凉气一股又一股的增多,在阴凉中还伴着深深的怨气。   可是陈一厘却发现,随着这一缕一缕凉气的出现他体内枯萎的携枝藤开始有了动作,细长的枝条先是动了动,然后沿着他的血管开始一点一点地伸长。   携枝藤竟然因为这些怨气而开始生长?   陈一厘不禁发出疑问,忽然他体内一根细小的藤枝长出了一片叶子开始不断吸收着那些怨气。   站在他面前缥缈的虚影越来越多,静静地看着陈一厘,不再如刚才那般激动。   陈一厘不时还能够听见一些叹息,似遗憾,似解脱后的愉悦,连他的心也沉静了下来。   小骨龙看着陈一厘胳膊上忽然冒出的一小片发着不太明显的金光又透明的叶子,不由地瞪大了好奇的眼睛。   “这是……携枝藤?”   “是的。”顾念兹忽然闪现在陈一厘身旁,回答了小骨龙的疑问。   然后他弯腰低下头,打量起了那片小小的叶子。   那片叶子轻轻摇了摇,像是对他点头。   顾念兹眯笑着站直身体看向闭着眼的陈一厘,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小骨龙对着那片叶子看了又看,激动地摇起了尾巴,张嘴就要大喊出来“他就是……”   “嘘!”   顾念兹对着小骨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骨龙立马闭上了嘴巴眨了眨眼睛。   顾念兹笑了笑,便消散离去。   顾念兹走后,小骨龙兴奋地摇着尾巴对着陈一厘上下看个不停,有一种想要凑上去的冲动。   陈一厘在睁开眼时,那些鬼物已经消散离去,这片空气纯净不已有那么一种大雨洗刷过后的感觉。   “陈一厘大人!”   小骨龙惊喜的喊道,飞到了陈一厘面前。   “你现在可以净怨了!”说着,小骨龙上下转个不停,一圈一圈绕着他飞个不停。   陈一厘不禁感到奇怪,觉得小骨龙对他比刚才更加热情了。   “那我可以出去了吗?”陈一厘并没有多激动,他比较在意京成。   净怨是他体内携枝藤的功能,陈荇曾经对他说过。不过这净怨的能力越强,找上他的怨鬼说不定会增多。   小骨龙立马点点头,一转身便将陈一厘带出了万冰库。   走了没几步,陈一厘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躺在躺椅上悠闲翻看著书的顾念兹。   他所处的位置是在忘川河的河岸,红色的彼岸花三三两两的散落在地与河面上灰暗的雾霾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寂寥。   可是他一身白衣,懒懒地撑着脑袋躺在其中竟然有那么几分说不上来的美感。   恭敬地站在他身旁的司爷抬头看向陈一厘,眼神颤动了一下,又低下头。   “我要回家。”陈一厘走到顾念兹身旁道。   顾念兹抬头看向他,笑得春风得意“可以。”   陈一厘一时间感到说不上的怪异。   回到家,陈一厘就看见京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不过昨天晚上的那份诡异已经不在了。   京成抬头看见陈一厘立马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哥!”   喊着,他就朝着陈一厘奔去。   但是在看见站在陈一厘身后的白衣男子后,他立马杀住了脚一脸诧异的看着顾念兹。   陈一厘随着京成的目光扭头看向顾念兹然后皱了一下眉,“你看得见顾念兹?”   京成听陈一厘这么一说确认顾念兹不是人后,脸色煞白地点了点头。   陈一厘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京成的头安慰道“他不会伤害你的。”   顾念兹故作和蔼的对京成笑了笑。   京成回过神想到刚才自己做的肢体动作,激动地一把拉住陈一厘的手,急切地张了张嘴想说的还是没有说出来。   顾念兹玩味地眯起眼看向京成,轻声道“说不出就别说了。”   京成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陈一厘,见陈一厘点点头,他这才放心下来。   幸好他们知道了。   “啊……他们知道了。”一道带着惋惜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脑中响起,“那么就要早点动手了。”   京成听后脸色又是一白,不安的跟随在陈一厘身边。   他的眼睛偷偷瞄了顾念兹好几眼,没想到被对方发现,给了他一个和善的微笑,他立马转回头不敢再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害怕顾念兹这个人,发自内心的恐惧。   “妈?”   陈一厘才刚拿到手机,就接到了方忖怡的电话。   方忖怡拿着资料走下楼梯,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间响起。“刚才风浩给我打电话说联系不上你,我就给你打了电话。怎么样?”   方忖怡皱着眉头,觉得周围的气压很沉重,并没注意到,她脚下的黑雾跟着她的每一个脚步涌动着。   陈一厘看了眼京成,揉了揉眉心“我恐怕得回老家一趟了。”   听着从电话里传来的脚步声,陈一厘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他以前每一次和方忖怡通电话,方忖怡为了不影响到别人走的都是楼道,她在楼道里的脚步声并不是这样的。   “你身边还有人吗?”陈一厘立马问道。   方忖怡感觉自己身后一凉,停下脚步,嗔怪道“哎呀!那有什么人,你不要吓你老娘!”   话音一落,楼道里忽然响起了慢悠悠地脚步声,是高跟鞋踏在地上的声音。   方忖怡扭头一看,在好几个阶梯上正站着一个脸色青黑的女子,她僵硬地绷直着身体眼睛也不眨的正看着她,手上的菜刀发着寒冷锋利的光芒。   “真……真……有人!”   方忖怡大喊道,立马奔下楼。   转了个弯,方忖怡又看见了一个手拿着菜刀的男子,顿时深吸了口冷气。 第十七章   在方忖怡的一声惊叫后,陈一厘急忙对着手机喊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回应,赶紧让顾念兹把他带到了医院。   来到医院的楼道里陈一厘却并不见方忖怡的身影,这里什么也没有。   陈一厘不由地攥紧了拳头,负面的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些年来,无论他体质怎么特殊那些鬼物都没有将目光放在他身边的人身上,除了毫无目的的追杀外并没有玩弄出其他的把戏。这次不一样,他感觉到了针对。   想到那个满脸划痕的女人,陈一厘的目光渐渐浮上寒气。   抬手将指引的符咒收回,陈一厘深吸了一口气沉默地走出了医院。   “你认识那个女人吗?”   良久,陈一厘才开口问道。   “认识。”顾念兹应到,一挥手便将陈一厘带入了地府。   与前几次来的地点不同,这里是传说中的鬼市。   狭长的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摊位后是简单的楼房,没有水泥瓦砖的死板,用木头或者竹子就这么松松散散的架着,要倒不倒,要立不立。   红色的灯笼一排排的挂到了街道里去,走街串巷的虚影窜来窜去,偶尔停下站在摊位前说着些陈一厘并不能听懂的话。   “她名为尤婵,原本是个不错的姑娘,可惜爱错了人。”顾念兹毫不在意的说着,转身走进了一楼房之中。   陈一厘站定,抬头望向挂在楼房栏杆上“聚阳阁”几个大字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问道,他又移开目光看向倚靠在栏杆上娇媚地露出半边白皙圆润肩头的男子,那男子好像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笑了笑又暧昧地对他眨了眨眼睛,陈一厘立马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顾念兹刚一踏进楼中,几只幻化为人形的鬼物顿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掐着嗓子娇声道“顾大人,听闻您出地狱已有月余,为何不来光顾呀?”   陈一厘的脚步顿了顿,算是明白过来这是一家蜂窠了。   察觉到陈一厘一言难尽的表情,以及那眼中浓浓的失望,顾念兹不禁挑了一下眉很是无辜道“这不是我开的,我来这是为了正事。”   几位粘着顾念兹的男1妓听见顾念兹的话后,才发现还有一个人便转过了身看向陈一厘。   他们每个人的长相各有特点,周身气质也各有千秋。一共五个人,当代女孩子爱得所有类型基本上都占满了。   不过他们看向陈一厘的时候,面容上的惊讶激动都十分一致。   “是……是……”几人激动的口齿不清,刚想发问顾念兹便打断了他们。   “他不是,别多问。”   短短的一句话便让这几个人立马闭上了嘴,也讪讪将打量陈一厘的目光收回。   “是。”   陈一厘知道这些人又把自己看作谁,看了眼顾念兹并没有说什么。   “你们可知最近尤婵出山了?”顾念兹找了张软塌躺下,便笑着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然后对着顾念兹点了点头,表情黯然。“知道,她出山第一件事便是来到这里……”   “他在打听我家公子的事。”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另外一边响起,陈一厘寻声看去,只见是刚才对他眨眼的男子。   那男子一袭粉衫穿得松松垮垮,衣领大大敞开,精美的骨锁突出,裸1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好不撩1人。   他凤目一抬,便直直地看向顾念兹冷声道“我家公子死了已有千年,在轮回道里早已不知道轮了多少回。按理来说,应当与前缘断得干干净净,偏偏就因为您他现在到哪儿都还得不到安生!”   顾念兹也不恼,慵懒地撑着脑袋眯笑起眼“这的确是我的错,所以为了你家公子的安生,还请告诉我有用点的事情。”   秉止见着顾念兹这副模样,虽是咬牙切齿但是还是将所知道的说出了口。   “前日一道士潜进来买给了她一具尸体,至于她人在哪儿我并未知晓。”   秉止说完目光便落在了陈一厘身上,没有什么情绪,淡然不已。   顾念兹一询问完便带着陈一厘走出了聚阳阁,寻来一盏红灯笼便往前走。   可能是灯笼的原因,他们两人走了没几步便离开了鬼市,在缥缈的黑暗中一直向前走着。   陈一厘的手被顾念兹轻轻握着,拉着他一步一步的走着,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他感到脚下的东西软绵绵的。   他想低头看,顾念兹却拦住他摇着头笑了笑。“你看见脚下踩的是什么后,心情不会好的。”   “我现在心情也不好。”陈一厘冷冷道,对方忖怡的担心又多了几分。   “尤婵是把我认成了段云长吗?”陈一厘反手拉住顾念兹的衣袖,迫使顾念兹停下脚步看向他。   顾念兹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看向陈一厘的时候眼中闪烁着别样的情绪。“是的,她对段云长恨之入骨,对我也是。同样,我也对她也恨之入骨。”   说完这绕来绕去的话,他又提起嘴角笑了起来。“说起来,你还真是无辜。”   陈一厘品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妈的下落!”   顾念兹又反手拉住陈一厘的手,向前走去。   虽然是一步一步走着,但是陈一厘能感受到身边事物的变化之快,这说明他们的速度并不慢。   没过一会儿,两人来到了密林中。   “她应该是在这片林子里了。”顾念兹淡淡道。   这片密林陈一厘有点熟悉,围绕四周看了看他才发现他又绕回了原地,这里是当初把他引进地府的那片林子。   他不动声色地挣脱开顾念兹的双手将眼镜带上,被顾念兹牵了一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发烫着。   打量了一下地势他将兜里的指引符又掏了出来,推向空中。   顾念兹没一会儿又拉着了他的手,“这里设有魂阵,小心为妙。”   指引符飞到半空却好像被什么挡住了一样,弹了回来。空中顿时出现了一个弥漫着黑气的半圆,将他们盖在了其中。   顾念兹将他拉在自己身后,看着空气中浮动着的黑雾,眉头微微皱起。“有点麻烦了。”   手拿着菜刀的两只鬼物忽然闪现在了两人面前,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对准陈一厘举起菜刀将要砍了过来。   顾念兹立马将陈一厘拉入怀中,顺利避开这一击。   他慢慢抬起手,凝出的便是一颗不大不小的暗红色球,上面还隐约有几颗骷髅的纹样。   “他们的魂魄不能散!”陈一厘看了两只鬼物一眼,便连忙拉住顾念兹道。“那是我小姨和小姨父!”   顾念兹笑了一下就将那球丢过去了,悠然道“没事,我这威力不大。”   陈一厘瞪大了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顾念兹的球扔到了那两人身上,炸得尸骨无存,烟雾寥寥。   他一把抓住顾念兹,“你这叫威力不大!?”   说着,他赶紧那出符咒准备将那辆魂魄收入符咒中,收到一缕魂魄时忽然窜出了小孩子诡异的笑声。   陈一厘抿了一下唇,集中注意力刚要将他小姨夫的魂魄收回,一道白影出现挡掉了符咒的吸收一口吞下了那缕魂魄。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吃~”   “这……这什么啊!?”   只见一道黑影在吞了那缕魂魄后,幻化成了一具小小的黑色骨架,骨架上缥缈着很多发着白光的符文,小小的脑袋看向陈一厘时又发出了让人难受的笑声。   “煞鬼婴。”顾念兹看向具小小的骨架,沉声道。   手一转,便多了一把白色的扇子。   陈一厘后觉身后一凉,立马弯腰避开身体打了滚站起身看向尤婵。   尤婵恢复了正常的人形,抬手摇了摇手中的轻纱手绢,看着陈一厘冷笑了一下。   陈一厘心里一寒,只见尤婵手一勾方忖怡出现在了她的手中,一把掐住了方忖怡的脖子。   方忖怡的头发已经散乱,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上,双目紧闭,身上还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放开她!”   陈一厘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不要失去理智。   顾念兹扇子一抬朝尤婵打去,煞鬼婴从地面腾空而起接下这一扇子的威力,又奸笑了几声朝着顾念兹飞去。   尤婵得逞的笑了笑,看向陈一厘。“能再次遇见你,我真的是幸运得不能再幸运了。”   说着,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方忖怡脸色开始变得青紫。   “找死。”   陈一厘冷冷道,捏起手中的绝鬼符。深吸了一口气,他快速调动体内附着在携枝藤上的魂力,拼出了符文调入绝鬼符中推向尤婵。   尤婵眨眼,拉着方忖怡赶紧侧身却不料被禁锢在其中。   陈一厘以极快的速度跑到尤婵面前趁着绝鬼符对尤婵短暂的禁锢,快速地一掌朝尤婵打去,将方忖怡拉入了自己怀中。   煞鬼婴见尤婵失手,快速跳到陈一厘身上扬起爪子。   顾念兹见此,皱了一下眉飞身为陈一厘挡下了这一爪。   划痕极深,他的后背顿时血肉翻飞,伤口之处皆是一片暗红的气息。   尤婵抬眼紧张地看向顾念兹,张了张嘴。 第十八章   陈一厘看见顾念兹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一紧,立马又驱使绝鬼符飞向煞鬼婴。   煞鬼婴一见,立马跳脱百米之外。   顾念兹抬头扫了符咒一眼,那绝鬼符忽然间分散成了好几张,分成两路飘向他们,带起一阵狂风。   见情况不好,尤婵伸手抱起煞鬼婴转身逃去。   半圆的黑魂阵逐渐消失,陈一厘才松了一口气弯腰背起方忖怡,又看向顾念兹的伤口道“你没事吧?”   顾念兹摇摇头,伸手将一盏红灯笼引了出来,提着红灯笼他们没走几步便回到了顾府。   刚一落脚,顾念兹便晕倒在了陈一厘的身旁,站在一旁的司爷见此吓得眼睛都快掉了出来。   .   “他没事吧?这……伤得严重吗?”陈一厘把于浦找来后,就一直问个不停。   于浦皱眉斜眼扫了躺在床上的人一眼,张了张嘴又忽然瞄到顾念兹那非常不和善的眼神立马改了口。“他……伤的的确挺严重的……”   说完这话,顾念兹以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望着他。   于浦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里又咒骂了顾念兹一番。   他甚至怀疑,顾念兹是故意为陈一厘挡刀让自己受伤的。   “那怎么办?”陈一厘瞬间紧张了起来,然后转身看向顾念兹。   顾念兹抬手捂着嘴巴咳了咳,然后虚弱道“我想你体内的携枝藤可能有点用。”   从来没有听说过携枝藤可以治疗鬼的陈一厘将信将疑地看着顾念兹,“你确定?”   于浦嘴角一扯,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等着顾念兹穿帮。   谁知顾念兹垂下睫毛,轻叹了口气慢慢地对着陈一厘点了点头。“我确定,不过既然陈一厘公子不信任我,便罢了吧。”   陈一厘将目光移到顾念兹身后的还泛着暗光的划痕,能看见顾念兹皮肉下的白骨,想到顾念兹不顾一切挡在他身前的那一幕他的内心很是愧疚。   “姑且信你一回。”陈一厘说完,便示意于浦和他走出门外。   于浦在路过顾念兹的时候,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想你可能知道段云长是谁?”等到两人慢悠悠地走到四下无人的花园里,陈一厘才开口问道。   于浦愣了一下,与陈一厘对视无奈道“我对他所知甚少,但是却又紧紧相连。”   说着他微微一笑,陷入回忆“我和他是在阴间认识的,那时候他受了诅咒投不了胎也上不去人间。最后本来是他要当阎王的,没想到他破了诅咒卷起铺盖洋洋洒洒的就奔去跳入了轮回道。”   “他为什么不做阎王?为什么又受到诅咒?”陈一厘感觉于浦将重点略过,于是再次问道。   于浦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他不做阎王的原因是他挡了罪,至于是谁的罪我并不知晓。受到诅咒是他在人间的事,他也并未向我提过。”   “那我和他很像吗?我是他的转世吗?”陈一厘想到尤婵又忍不住问道。   于浦抬眼看向陈一厘,点了点头。“很像……”   “他不是段云长的转世,请您记住了。”   于浦的话还没说完便有一道密言传入了他的耳中,这是顾念兹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顾念兹是出于什么目的要隐瞒陈一厘是段云长这个事实,但是于浦出于对陈一厘以后人生道路的保护还是应允了顾念兹的话。   “你不是段云长。”   听见于浦的话后,陈一厘感觉自己心里的大石落在了地上。   他不是段云长的话顾念兹的爱与不爱都不是问题了。   “可……我们什么长得如此相象……”陈一厘喃喃着,低头揉了揉眉心。   “将它认作巧合吧。”于浦深深的叹了口气,然后转移话题“是尤婵攻击的你们?”   陈一厘站起身,掏出了一张黄符递到于浦面前“我想阴阳簿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你先将我小姨的灵魂净化一下再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   于浦点点头,消散在空中“那我先走了。”   一阵阴风吹来,陈一厘抬头看去,什么也没有。   他将目光放在院子里的百花上,这才发现了奇点。   这院子里除了有花以外还有中药,大多数都是比较罕见的。“种在阴间也只能救死人了吧?”   救死人?   想着,陈一厘眯起眼看向那些花花草草,对于顾念兹的伤势竟然有了头绪。   司爷端着茶具路过院子时,正看见陈一厘蹲着身子伸手摧残着满园贵重草药,当场吓得手一抖,茶具摔碎在地。   “一厘公子!您这是在做什么!”司爷顾不了地上的茶具,只感觉得到他的心脏伴随着陈一厘采摘草药的动作慢慢分裂着。   陈一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淡定地看向满脸惊恐地司爷“我在采草药给你们顾大人治疗伤口。”   司爷的老脸皱上加皱,哀声道“一厘公子,一般草药对我家大人来说没有用。这些草药是我家大人从人间搜罗过来种上的,为了让这些草药好生生长我家大人可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既然没用,他种这些草药干嘛?”陈一厘又将拔出来的草药种进了地里,但是那些草药都断了腰。   司爷不忍直视,“为了您。”   陈一厘顿时满头问号的看向司爷,“嗯?”   司爷看了看草药又看了看陈一厘,开了好几次口才说道“这……您不是经常被鬼物追杀吗?受点伤也是在所难免的……我们大人就种了。”   陈一厘听后又将那些草药拔了出来,“那就是我的。”   他离去后,司爷跟着那些还活着的草药瑟瑟发抖着。   将那些草药炖好了之后,陈一厘抬手又咬了一口手指将血滴入了碗里。   携枝藤生长在他的体内,他的鲜血也受了影响,颜色鲜红还微微泛着点金光。   他端着碗走出厨房路过院子时正巧看见顾念兹生无可恋地望着那片草药地的模样,便将碗方下坐在阶梯上欣赏顾念兹的表情。   顾念兹受伤是为了他这的确让他很感激,不过仗着伤口欺骗他这就让他不爽了,从顾念兹开始演戏时他就已经看透了。   司爷站在顾念兹身旁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只见顾念兹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退了几步就坐在了假山旁的躺椅上。   欣赏完后,陈一厘站起身将那碗草药端了过去还姑作关心道“伤口那么严重就不要到处乱跑了,这是我给你煎得药,趁热喝了它。”   放下碗,陈一厘转身欲走,手腕忽然被一道力缠住,一个重心不稳他被顾念兹拉坐在了他的腿上。   顾念兹一改刚才脸色,笑得十分温和。“这些草药你利用得很好。”   司爷嘴角抽搐,对自家大人的底线佩服的五体投地,小步小步挪着步子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顾念兹笑着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陈一厘的腰上,在陈一厘几次要起身上又将人压回了腿上。   陈一厘的耳朵越来越红,心脏胡乱跳个不停。“你……你……放开我!”   拦腰抱着他的人轻笑了一下,凑到了他的脸颊旁“我们坐着聊会儿天嘛。”   说完,他将陈一厘端给他的碗抬起放到嘴边仰头便喝了下去。   “你放了血在里面?”顾念兹喝完舔了一下嘴唇看向顾念兹挑了一下眉。   陈一厘一把将顾念兹凑近来的脸推得远远的,“是。”   “下次不要这样做了。”顾念兹伸手拿起被陈一厘咬伤的手指,温柔地用大拇指揉了揉,陈一厘再看时已经没有了伤口。   .   方忖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有那么一瞬间她认为自己穿越了。   脑子里的记忆回笼后她才猛的从床上跳起来打开门奔向外面,越看这些豪华的古风建筑她的心就提得越高。   在心里不禁惊恐地发问道:我真的穿越了吗?   直到她走近一院子,看见自己的宝贝儿子正被一男子暧昧抱着,当场石化在原地。   “儿……儿子?”   方忖怡揉了揉眼睛,确认是不是自己眼花。   在看见方忖怡后,陈一厘立马挣脱开顾念兹的手踉跄着站了起来。   “妈,你身体没事吧?”陈一厘略过了他妈妈的疑问,先开口问道。   方忖怡直直地盯着坐在躺椅上笑得温和的男子,然后又看向陈一厘。“我没事。这里是哪里?”   “阴间。”陈一厘道。   方忖怡瞬间瘫倒在陈一厘身上掐着人中“好家伙,我直接挂掉了是吗?”   “您还活着。”顾念兹一下子冒到了陈一厘身边,轻声道。   方忖怡来不及尖叫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陈一厘瞪了顾念兹一眼,顾念兹显得很是担忧。   .   “我觉得我应该要找你干爷要一堆符咒来把这房子贴满才算安全。”方忖怡躺在床上抱着被子道,一想到被两只鬼举着菜刀追杀她就毛骨悚然。   陈一厘点点头,将手指削好的苹果奉上。   “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但是你要争气点好好活着……”方忖怡接过陈一厘递来的苹果后,眼睛红了一大圈。   “我家宝贝鹅子……年纪轻轻才二十岁,怎么运气这么不好呢……”说着说着,方忖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你都不知道那鬼追着我跑的时候有多恐怖,你从小到大一直被它们追着那该有多害怕……”   陈一厘叹了口气,“我没事。”   站在角落的京成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然后低下了头。 第十九章   京成躺在床上侧着脑袋透过窗户看向了外面的重重树影,忽然之间,耳边传来一阵婴儿的奸笑,一只黑影穿过透明的玻璃跳进了他的房间。   房间关了灯,月色照进来依旧显得很是昏沉。   那黑影慢悠悠地坠落在地,幻化成了一具小小的黑色骨架,空洞的眼睛直直地盯向他,张了张嘴又开始阴森的嬉笑起来。   京成翻身起床,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一厘掀开被子躺下没多久,忽然一阵阴风吹来,他立马坐直的身体。一抬眼便看见了坐在他床上的顾念兹,当场吓得深吸了一口气一脚将人踹走。   “你没事跑我这做什么啊!?”陈一厘瞪大眼睛咆哮道。   顾念兹趴回陈一厘的床上,颇为哀怨道“我担心你就过来了。”   他说得平平淡淡,好像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一样。   陈一厘皱着眉头站起身走下床,带上眼镜看向顾念兹,耳根子有些发软。   “我可真是谢谢你的担心了。”   “我这里的伤口还没好。”顾念兹看了他一眼,轻笑着转过身将自己的衣物慢慢脱下,“可能需要你的携枝藤帮忙了。”   顾念兹这次说得不假,他背上的划痕越发严重,暗红的黑气弥漫在整个背上,陈一厘站在他的背后就承受了不小的怨气。   “你……”陈一厘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顾念兹半转过头轻笑着看向他,有些轻浮的感觉。   他的房间开着一盏暖黄色的灯光,刚好就打落在了顾念兹的身上,完美的照出了他的半张脸。   及腰的青发被他抚到了胸前,露出了白皙秀颀的脖子,看向陈一厘的眼微微上挑,说不出的耐人寻味,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   “嗯?”顾念兹轻笑着发出一个音节。   有那么一瞬间,陈一厘觉得自己被勾引了。   “咳咳。我给你看看伤口。”陈一厘赶紧收回目光,脸颊一阵发烫。   “好的。”顾念兹噙着笑转回头,目的达到。   看向那狰狞的伤口时,陈一厘不禁又抬头看了顾念兹一眼。   从见顾念兹的第一眼起,陈一厘就没有感受到他身上的怨气过,此时划破的伤口就好像漏了气的气球无法克制的释放着怨气,伪装也好像破了一个口子。   深吸了一口气,陈一厘沉下心调动着体内的携枝藤,伸手覆盖在伤口的上方。出乎意料的是,顾念兹身上的怨气对他并没有什么攻击性,还很温和的顺着携枝藤的吸收净化。   待顾念兹后背的怨气全部消失,陈一厘才慢慢收回手,并且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携枝藤又开始发芽了。   “还好吗?”顾念兹转身看向陈一厘的手。   陈一厘摇摇头,看向顾念兹然后嘴角一抽。“你……衣服……快点穿上。”   顾念兹的身体很白,显得有些病态,但并不影响他有腹肌,体态健硕,脱1衣有肉这个事实。   本来挺羡慕他那八块腹肌的,不过陈一厘转念一想顾念兹是只鬼体态可以转化时感觉也算得到安慰了。   “嘘……”陈一厘见顾念兹半天没有动作,正欲开口时便见顾念兹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顾念兹拉起衣服赤足从床上走了下来。   “怎么了?”陈一厘问道。   顾念兹笑眯眯地看向他,对上他的眼睛“什么事也没有,你睡觉吧。”   陈一厘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头脑昏沉,眼皮垂下,听完最后一个字便昏睡了过去。   将陈一厘抱回床上,不慌不忙地捏好被子,顾念兹才转身走出了陈一厘的房间。   客厅十分昏暗,半点声响都没有,寂静的诡异。   顾念兹抬脚走到京成的房间前停下,将手掌放在了房门上。   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显得很是安详。   他轻蹙了一下眉头,便消散离去。   屋内的京成睁开眼,惊恐地看着那只煞鬼婴朝自己走来,泪眼婆娑。   耳边还传来男子带着引诱的声音,“别怕……别怕……”   .   于浦走进书库便看见散落在四处的书,当场气得伸手凝了个实求恶狠狠地扔向罪魁祸首顾念兹。   顾念兹眼皮也未抬一下,一低头顺利将那实球躲过平静的问道“顾沂竹他什么时候进入的轮回道?”   听见顾沂竹这个名字,于浦收回手眯起眼没好气道“他在你下地狱之后进入轮回道的,实在是想不通,他凭什么可以进入轮回道。”   顾念兹听后不甚在意的轻笑一下,将手上的书放回原位。“只要掩罪掩的好,怎么就不能进入轮回道了?”   “那至少应该也要下地狱吧!你都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他凭什么没有!”于浦面带愠色。   “凭本事。”顾念兹又拿起一本书翻了翻。   “呵。”于浦瞪了顾念兹一眼,冷笑。“你想知道他投得怎么样?”   想到自己那位非常恶趣味的弟弟,顾念兹头疼得摇了摇头冷漠道“他不是进入轮回道了吗?千年了,该斩断的都斩断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飘到忘川河上的佛莲还请您回收一下。”于浦冷哼一声,转身便离去。   忘川河上近日会自生出一朵朵花!心是暗红色的莲花,微微发着光飘荡在黑暗的长河中,像是身着红嫁纱半是清纯半是艳丽的女子,美不胜收。   这番美景固然让鬼流连忘返,但是又让他们望而生畏。   这些莲花带着咒,忘川河畔的鬼一接近便像是触发了机关似的,得到莲花送来的一个咒文,打得魂力下降不是一星半点。   顾念兹走到忘川河岸蹲下!身一手捧起水中飘荡的莲花,沉思不语。   小骨龙从他衣袖里钻了出来,绕着莲花飞了又飞最后回到他的身边,小声呢喃着“大人……”   将河中的莲花全部收走,顾念兹站起身,落寂地对着小骨龙摇了摇头。   .   经常出入地府的时候,陈一厘常常会冒有个念头,今天他终于对于浦问出了口“我这样子经常出入地府,真的不会出事?”   也不怪他会有这种顾虑,他一踏入地府,居多鬼物总是飘荡他面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离他百米之外,不过那习习阴风他也是挡也挡不住的袭来。   “出什么事?”于浦伸手放置在一扇漆黑的门上,瞬间几个带着符文的圆点冒出,绕着他的手转了几圈,而后门打开了。   陈一厘想了想,认真道“印堂发黑?脸色惨白?阳寿缩短?”   于浦忽然站定,看向陈一厘“这些症状你都没有,可以放心了。”   说完又走向前。   在于浦停下来的时候,陈一厘看见了自己的小姨。   眼前的女人已经退去了狰狞的面孔,恢复得比较正常,只是那张脸憔悴不已,忧心忡忡。   “小姨……”   陈一厘轻呼了一声,京母闻言激动地抬起了头。   她发疯似地站起身,拼命地扯着栓在她四肢上的铁链哭喊道“一厘!?真的是你吗?!救救我……救救我……”   “别动。”陈一厘轻声道,“您还记得在您死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了陈一厘的话后,京母意识到了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眼眶中滑落出几颗晶莹的泪珠,无力地跪倒在地颤着身子道“我……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杀了那个男人……我……”   没等京母说完话,于浦不耐烦地拍了拍手,两只甲鬼出现在了京母的一左一右,将京母架了起来“这里是地府,我劝你说真话,别让那刀子往你舌头上割。”   于浦话音一落,又一只甲鬼走出拿着一把刀在京母面前晃了晃。   京母顿时瞪大了眼,想到这几日受得苦更是害怕的发着抖,也不再将希望寄托在陈一厘身上。   “那个男人出轨了。我本来只要求和他离婚,让他净身出户的。没想到小三闹上我门前,我们扭打在一起,我儿子京成为了帮我不小心将那个小三推到在地,导致她早产……”   深吸了口气,京母死死地抓着地板“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将我的孩子抓起来打,我的孩子从来没有受过委屈啊……”   当她那天傍晚回家打开房门,看见京成满脸淤青的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时,她只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被一大块石头猛的砸碎了,在她毫无防备之下。   京成抱着她一个劲地哭,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她心里什么都明白了。   那女人的孩子顺利诞生,他丈夫离家日夜陪伴,还不忘联系律师打官司,暗中将所有财产转移,什么也没有留给她。   回首嫁给那男人的这些年,她放弃了工作,为他生了孩子,尽心尽力的操持着家中的一切大小事无。可是她生的孩子却仿佛不是他的孩子,对他的态度一日比一日还冰冷,自认为可能不是他的最爱,那便好好陪伴尽心尽责就好,没想到换来的是这种结局。   向京成哭诉这一切的时候,她是喝醉酒的,她无比痛恨这一切,说了无数次的“我要杀了他!我要让他们不得好死!”   可能她自己也没想到,京成借她的手实现了她的偏激的想法。 第二十章   审核不通过,作者正在努力修改中 第二十一章   顾念兹正欲靠近陈一厘再撩I拨一下人,没想到于浦脸色着急的出现打破了这暧昧的局面。   陈一厘赶紧一把将人推开,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耳垂发着红。   于浦没有心情去观察他们现在的表情,他心慌意乱道“唐晚不见了。”   他去了唐晚的府上,只见一片狼藉,魂息分散。   “那就是被顾沂竹抓走了。”顾念兹再次拿起手中的书看了看唐晚的魂息分析“他怨念缠身,又偏阴。顾沂竹盯上他,怕是要所预谋。”   于浦冷着一张脸,不禁攥紧了拳头。   从他听闻顾沂竹这个人起,他就觉得此人甚是卑鄙。   “想个办法,帮我找到唐晚。”于浦道。   顾念兹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这怕没那么容易。”   “上次我去鬼市便听说尤婵向一道士买了一具尸体,如果他们让唐晚附身在那具尸体身上,那么他的鬼息就会被掩去。”   说着,顾念兹抬眸看向窗外的天色。   此时已是夜幕时分,黑夜沉静,灯火阑珊。   “现在只能等他们露出马脚了。”顾念兹悠悠道。   于浦不安地转身离去,留下两人。   陈一厘看见顾念兹笑眯眯地抬眸看向他,不自觉地后腿了一步。“我……我出去透透气。”   说完,陈一厘转身就走,不敢再看顾念兹一眼。   出门透气的同时陈一厘还带了笔记本电脑,他寻着最近的图书馆进去坐下,深吸了口气就开始静下心写暑假作业。   饭点过后的图书馆人很多,但是并不吵闹,三三两两的坐着看书写作业。   写了一会儿论文后,陈一厘才发现自己身边坐了一位女孩。   她撑着脑袋正看着一本小说,一头棕黄的卷发随意搭在了肩上,穿着一条吊带小白裙,肩头雪白好似发光。好像是看到了好笑的情节,她嘴角扬起一丝笑容。任谁看了都要直呼这是女神级别的写真画面。   不过陈一厘没有心情欣赏,把他从论文勾出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嗅到了一股并不浓烈似有似无的腐臭味。   他叹了口气,将电脑关上。   果然不能夜晚出门,见鬼次数和白天一比不知道涨了多少倍。   “可以让我出去吗?”陈一厘礼貌地低头轻声询问道。   女孩抬起头看向陈一厘,笑着点点头站起了身。   在陈一厘拿起自己的东西准备走时,她忽然伸手一把抓住陈一厘的衣角涨红着一张脸,将一封信递到了陈一厘面前。   “那……那个……学长,我是19届护理系的学生,叫做林欣欣……和……和你同一所学校。暗恋你很久了,想……想……”   女孩的话还没说完,忽然间被陈一厘一把揽入怀中,拉着她就朝一旁飞快到了下去。   随后,他们身后的书架像失重的大人那样倒在了地上,在安静的图书馆内发出一声巨响,吓得所有人张大了嘴纷纷朝他们这边看来。   陈一厘以一个特别尴尬的姿势被林欣欣压着,两手放在半空中。半响,见人还不起来,他才出声道“你……没事吧?”   他严重怀疑这位学妹在占他的便宜,一个劲地往他怀里砖。   林欣欣摇了摇头,这才从陈一厘怀中起来,涨红着脸向陈一厘不停道“谢谢学长!”   图书管理员来了之后,连忙将两人从地上拉起道歉“对不起,这书架年久失修,没检查到位。没吓着吧?”   陈一厘摇头,“没事。”   从图书馆出来,陈一厘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经意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大树下的鬼。   顾念兹正一脸幽怨的看着他,宛如被抛弃的小狗。“说出来透透气,结果在和小姑娘约会?”   陈一厘迷茫地眨了眨眼:……   林欣欣恰巧这时又追了出来,又将信递在了陈一厘面前用甜甜的声音小声道“学长,第一次写,请收下吧。”   顾念兹目光十分不善地看着林欣欣,面无表情。   陈一厘骑虎难下,准备要伸出去的手被钉子钉住了似的“对不起。”   还好林欣欣最后讪讪收回手,尴尬地笑着道“那……我们下次见?”   陈一厘努力慈祥的点着头。   “拜拜。”对着陈一厘摆了摆手,林欣欣就转身跑走了。   跑着跑着,眼泪就大滴大滴的掉了下来,咬着手指哭个不停。   尼玛!这才是小哥哥第一次见你,你急着送毛个情书。   在心里怪着自己,林欣欣忽然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腐臭味。   “这……什么味道?”   她抹了抹眼睛,只见一个黑发直长,面色僵硬的美女从她身边走过,身后还跟着一个失了魂似的猥琐大叔。   她立马一把拉住那个男人,大声喊道“你跟着这位小姐做什么!?”   男人抬头不耐烦地扫了林欣欣一眼,将她的手甩开。“她是爷的女朋友,你管的着吗?”   闻声,那个走在前面的女人停下了脚步,平淡道“他的确是我男朋友。”   林欣欣皱着眉头,扫了两人一眼奇怪的两人,不过她还是向两人道了歉。   唐晚在走之前看了林欣欣一眼,觉得自己身上的这具尸体该换换了。   .   陈一厘忽然又嗅到了一股难闻的腐臭味,转着头往四处看了看。   和顾念兹一样,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情侣身上。   那对情侣走到一颗大树下,靠着墙壁激烈交.缠起来。   陈一厘有些不忍直视,将目光收回。   偏偏顾念兹还在看着,手上还凝出了一个实球。   “差点忘了,尤婵买的是尸体,尸体会发臭。掩饰的再好,总有破绽。”   他说着,忽然想到于浦不禁可怜起了那个男人“虽然不是同一具身体,但这……”   话还没说完,他可怜的那个人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于浦看着这一幕,气得整张脸扭曲得宛如抽象画一般。凝出了一颗比顾念兹更大的实球就朝那对情侣打去。   唐晚歪头淡淡扫了一眼那颗实球,也不躲就这样承受住了。趴在他身上的男人被打晕,他被迫从那具尸体中抽离出来。   对着不远处的几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他伸手做了好几个复杂的手势,然后出声“令得。”   陈一厘看着周围不可控制的发生变化,不由的睁大了眼睛。   周围的图书馆和树木慢慢幻化成了一个偌大的黑色空间,缥缈着银白色的一缕缕雾气,刹那间,又幻化出了一条长河还有荒芜的草原。   “我定要顾沂竹魂飞魄散!”于浦看着唐晚不由的红了眼眶,咬牙切齿道。   而唐晚却是淡淡一笑,消散在了空中。   “这……这是哪里?”陈一厘感到不安。   “心境。”顾念兹道。   这是每一个人在死之前回顾一生都无法脱离的心境,有的鬼会让心境一直陪着投胎、转世以得到净化。而有的鬼则会利用心境增加法力,以在地府得到一个职位,也是他们在遇到危害时求起一生的盾牌。   心境是人死后究其一生最大的纠结和悔恨,是怨鬼最大的支柱也是他们难以拔掉的一根心头刺。   陈一厘走到河水边蹲下,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这水很清澈。”可是原野很荒芜。   说完,他又转头看了看一片枯草丛生的原野。   这才发现于浦人不见了,只有顾念兹一个人站在哪里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人呢?”陈一厘的嘴角抽了抽。   顾念兹走到他面前也跟着蹲下I身,“被唐晚引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唐晚可以操控自己的心境,让大小空间地点变得更为复杂,这对他们不利。   可是顾念兹却毫不在意,他看着陈一厘拉过陈一厘的手,还在抓着刚才那件事“你两只手都放在她身上啦?”   陈一厘顿时无语。   一个没留神,旁边的枯草长的越发长,飞快地缠绕在陈一厘身上将其拉入了河水的浅滩上,牢牢禁锢在了地上。   河水潺潺的淌过,浸湿了他的头发、衣服、以及裤子甚至钻入了他的口中。   陈一厘立马咳嗽了起来,脸色红了不少。   不过那些草却没有近顾念兹的身,还害怕的缩远离了他几分,显得很是敬畏。   顾念兹看着陈一厘,忽然间不知道应该要对唐晚做什么评价了。   陈一厘只觉得进入他口中的水散发着浓烈的酒香,辣得他的喉咙痛,待他咳嗽完好一点后忽然发现自己全身上下麻麻的,然后开始掀起一阵不正常的热浪。   “一厘……”顾念兹凑近陈一厘担忧道“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唐晚生前可能被人下过春I药,你刚才喝进去的可能是他的纠结之一幻化出来的河流。”   “我特么……”听了顾念兹的话后,陈一厘难受的只想爆粗。“帮我!”   顾念兹听了陈一厘的话愣了一下,随后从善如流的看向陈一厘的身体。   陈一厘常是黑白搭配着的运动风,此时一件白色的宽松体恤被水浸湿相贴在了他清瘦的身体上,隐隐约约的表现出他那优越的曲线。宽松的束脚裤也贴着陈一厘修长的腿,完美衬出他腿的笔直劲瘦,以及两腿间微微抬了头的东西。   目光又转回陈一厘的脸上,只见他眼角泛红,难受的微微喘着气,时不时地咬着自己的红唇。 第二十二章   顾念兹俯身趴在陈一厘的身上,笑了笑低头在陈一厘耳边轻声道“要我如何帮你啊?”   他这话说得很是旖旎,热气也不断扑撒在陈一厘敏感的脖子上。   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肩膀,陈一厘攥紧了拳头,不自在地将自己的头扭到了一边咬牙道“帮我把手上的……这些枯草弄断。”   顾念兹明显一愣,才发现陈一厘说的帮不是他理解的意思,他轻笑出声“这些枯草象征的是唐晚残破的心,没那么容易弄断。”   【中间一大段豆腐不允许发生的事!马赛克!】   顾念兹嘴角的笑容消失,目光中闪着些异色。   “你爱我吗?”他将顾念兹翻身,然后轻松地一把拉到自己面前很是认真地问道。   陈一厘耳朵发鸣,早已听不见他的话语了。   他继续喃喃着,“你当初说对我一见钟情,以后生生世世也必当对我一见钟情。这一世,你还爱我吗?”   他双手覆在陈一厘的脸上,看着陈一厘难受的表情。再一次认真地问道“你还爱我吗?”   他的手掌冰凉,陈一厘受着这凉意有些回过了神。   听见顾念兹这句话后,他看着他呆呆地点了点头,眼睛有些湿润,可欺不已。   顾念兹轻笑了一下,用大拇指温柔地刮擦着陈一厘发烫的脸。“为什么总是学不会聪明呢?”   说完,他低下头凑近陈一厘吻了上去。   陈一厘连忙抱住了眼前冰凉的物体,忍不住蹭了又蹭。   只见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的俊脸,惊得他一把将人推开,抖着自己刚才在顾念兹身上胡乱抚I摸的手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顾念兹此时衣衫不整,淡蓝雅白的长袍脱落在地,里衣被扯得歪斜,一大半夺目的肩头和腹肌都露了出来。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陈一厘又结巴了。   顾念兹到也没有慌乱,一手撑在地上,一手随意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扯得更开了。“今夜为了救你,我是以身相许了。你可得对我负责到底,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没等陈一厘反应过来,他欺身上去将陈一厘压到在地,伸手往下。   陈一厘脚一把抵住正欲靠过来的人,语气非常冷“我不相信你只有以身相许的办法!”   顾念兹嘴角抽了抽,看向陈一厘很是无辜。   ……   .   于浦来到的是他很熟悉的地方,江拢古城。   江拢古城是被天子一脚踩着的城,而踩着这座城的另一脚便是先帝的宠臣顾念兹。两只脚占据在这片土地上,表面一派和谐之意,内在则是暗潮汹涌、危机四伏。   现在是夜幕时分,江拢古城的上方黑夜里是满天的星斗,璀璨不已。黑夜的下方也是一片灯火通明,位于西江著名的聚阳阁传来靡靡之音,引得不少过路人驻足看去。   只听又传来男子暧昧不已放肆的娇笑声,娇弱无力地喊着“别啊!公子……”这类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行人纷纷无奈摇头,道着“不知廉耻”赶紧匆匆离去。   而位于东江的顾府则是冷清不已,两个身着布衣的家仆满脸严肃的站在门边,与西江的聚阳阁两两相望。挂在房梁上的红灯笼随着风摇了摇,有些漫不经心的高傲样子。   于浦从宏伟华美的建筑前走过,快速跑到了河港乘上了最后一艘船。   这片河港的河上都生长了大片大片的莲花,正直盛开的时季,生得皎洁饱满,香远溢清。   于浦却没有心情回顾这般景色,他只想赶紧找到唐晚。   他不由的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是会是唐晚人生发生的巨大转折点。   忽然间水涨船高,一阵阴风吹来河中的水竟然被吹得飞起,出其不意地将这艘船快速打翻。   于浦赶紧飞身而起,一脚踢向河上的桥梁借力翻身站在了拱形的石桥上。   河中的水瞬间凝成了一条水蛇,张开嘴露出可怕的獠牙就朝于浦咬去。于浦侧身避开,担忧地望向西江的方向。   这条水蛇是唐晚心境的情绪凝出来的东西,带着强烈的愤怒和可怕的怨恨。于浦没那么容易逃脱。   在聚阳阁一旁还有一家布置的花里胡哨却也风雅的妓院,构出了非常有趣的画面,一旁是女妓,一旁是男I妓。两家经常争吵是常有的事,不过聚阳阁向来因为对方是女子而礼让三分。   此时聚阳阁热闹非凡,身着五颜六色轻薄衣衫的男子披散着如墨的长发,一笑一瞥都带着爽快的风流。   秉止站在聚阳阁的阳台上,一双纤细的长手搭在了漆红的围栏上,笑看着下方众人纸醉金迷的样子。在收回目光的时候,真巧撞上了隔壁妓院老鸨投来嫉妒的目光,他不以为意的对之一笑,清了清嗓子便道“王老鸨,上次您向我家公子反应我们抢客源。那时我家公子恰巧不在,现在我家公子要我这般回你。”   王老鸨插着自己有水桶那么大的腰,表情不善的仰头看向秉止。   秉止忍不住扯开了嘴角,用着无辜地语调道“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瞧见王老鸨脸色发青,秉止掩唇一笑转身进了房间。   而在阳台上的柳腾躺椅上,还坐着一风度翩翩的白衣男子,慢悠悠地剥着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嘴角扬起带有玩味的笑意。   “鸨儿,那……那位公子又叫唤起来了……”王老鸨黑着脸正欲闯进聚阳阁大闹一番,却被身后的姑娘拦住。   一想到自己院里的那位祖宗,王老鸨一拍手提着鲜艳的大红色裙子赶紧就跑进了自家的妓院内。   穿过吵闹的人群,王老鸨急切地跑上了二楼。   果不其然,他那位祖宗又闹了起来。   此人是当地最有名也是最富有的商人唐寅的小儿子唐晚,他们一家从北迁至当地三年,总是听其庶子生的面如寇玉,貌似嫡仙,美无度。不过,最近有人传这位庶子竟然是个女子。   今日王老鸨一见,当真是觉得传闻不虚,这人竟然俊美得可以和那聚阳阁的阁主难以分出高下。虽然是个男儿身。   想着,王老鸨喜不自胜又加快了脚步。   来到房门前,只听房间内又是杯子破碎的声音,还有传来男子愤怒地叫喊“我是男子!凭什么要学你们的妩媚姿态!”   她听着,一把打开门讨好的笑着道“哎呦喂!公子!何必犯那么大火呢?”   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身着素雅青衣的男子环抱着双腿愤恨地咬着牙坐在床上,三千青丝倾泻而下搭在他清瘦的背部,遮住了他两边的脸庞,但不难看出他的容貌是如何的卓绝。   唐晚咬着牙捏紧手中手掌大小的茶壶,然后猛得又一摔,茶壶掉落在地碎片弹起,报复似的在他白皙的手背上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慢慢流下。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将要溢出眼眶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   唐寅此生未得一女,常常念叨着,还四处求神拜佛,执念颇深,可是依旧无用。便将念头打在了他众多儿子之中的唐晚身上,因为他最偏女相,容貌最为出挑,也容易讨得男人欢心。   他虽然是个商人,但是并没有权势,要得到这些只能牺牲个“女儿。” 第二十三章   唐晚做为一个牺牲品被送到了江拢古城最有名的妓院内学习所谓的“女德”,要用最大的努力去学习怎么讨得男人欢心。   “公子……哦不……姑娘……”王老鸨看见茶壶被爆裂,眼皮也未曾抬一下。   她教过的姑娘多,常常有不听话的,脾气倔的,应对的时间久了人也从容了很多。   “真犯不着生那么大气……”王老鸨的红唇一张一合,唐晚看得直恶心。“来人!将唐姑娘抓起来!”   从门外立马进来了两个身材高大的小斯,一把将唐晚从床上抓了起来,双双架着他的两条手臂跪在了地上。   瞧着唐晚冷脸低垂着头,王老鸨阴阴的轻笑起来抬手一把勾住唐晚的下巴,将身后丫鬟端来的酒水尽数灌进了唐晚嘴中。   唐晚摇着头使劲的挣扎着,嘴里喊着“你这样做……就……不怕我父亲怪罪吗?”   听见唐晚这么一说,王老鸨笑得格外讽刺“你父亲?姑娘,我怕你是忘了是谁把你送进来的。你父亲要我教导好你,我自然要使些狠手段。”   一杯酒灌完,唐晚感觉自己的脑子晕乎乎的,身体不住发烫。   王老鸨看着唐晚开始有了颜色,将手中的酒杯轻扔在了地上。   她竟然对着唐晚苦口婆心道“你父亲是铁了心要将你当做女儿,要让你嫁进顾府。”   听其顾大人最近常常出没在聚阳阁,好龙阳这件事被传的满城风雨,不过当地百姓对他爱戴有加,尽管如此,依旧没人敢拿这件事做文章。   “今天,我就先找个男人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做极乐世界。”王老鸨说着,对着两个下人使了个眼色。   那两人就将唐晚托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   于浦最后凝出一颗偌大的怨力实球将那水蛇击垮,趁其水蛇再次凝聚之前快速地转身跑向了西江方向。   他处在这个空间完全不能闪移,他停下脚步思索着当时的自己身处何处,想着他抬眸看向聚阳阁。   他当时陪着顾念兹去了聚阳阁!   想到此,他束起两指抵上额头,凝神化做了一颗发着光的圆球消散,飞快地来到了聚阳阁前附在了心境所化的人身上。   于浦睁开眼,看见满院男色,立马收回目光快速跑下楼闯进了隔壁妓院。   其实当初做了阎王之后的第一件事,他先是去翻了唐晚生前的记事录。在唐晚进入于浦的将军府前发生了什么,唐晚从来就没有和他说过。   在记忆中,唐晚是一个非常柔弱的男子。唯一让他印象深刻的举动,便是他进入将军府的第一个夜晚。   那晚屋内的灯火被他一盏一盏点亮,慢慢将他的面孔照的异常清晰。   他那时第一眼,便觉得此女有些偏男子的英俊了,面孔不比其他女子的柔美,但是就是很吸引人。   没想到唐晚就那样子站在他的面前,将自己粉红的衣带解开,缓慢又极其有规律的将身上的衣衫腿尽。   他那时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将目光移开却被他制止住。他一把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于浦感觉到眼前的人瑟瑟发抖之时,还感觉到了他的胸前是平的,还有些硬。   那人也深吸了口气,忽然猛得一把拉住他的手将其拉入了自己的(豆腐君觉得不可!)中。   就这一下,于浦僵住了,他惊讶地看向唐晚,却发现眼前的人已经泪流满面了。   浅淡的棕色眼睛里带着不堪,愤怒,痛苦,顷刻之间里面好像成为了万丈深渊,吓得人都愣住了。   唐晚又将于浦的手往里放了放,他感受到那只手像火一样烧烫了起来,不由得又抖了一下。   于浦猛地一把抽回手,看了唐晚一眼转身欲走。   没想到身后的人一把拉住了他,跪在了他的面前。   “将……将军,我……”唐晚颤抖着身子哭了起来,也觉得此事荒唐至极,但他却无能为力。   走进妓院里,于浦快速进了关押着唐晚的房间,只见其一片狼藉。   他连忙转身拉了一个姑娘来问,姑娘犹犹豫豫不说,他直接一把捏住了人的脖子。   “你别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勾当!快说人在哪里!”   那位姑娘吓得大哭,这才说了地点。于浦连忙转身寻着那间房跑去。   .   陈一厘恢复理智后觉得自己有点痛以外,还有无尽的羞耻。   顾念兹在这期间哄诱了他做了些什么羞耻到爆炸的事,他是记得一清二楚的。偏偏他还完全照做了,这下连理都没占了。   他环抱着自己的腿坐在河岸边,眼睛带着不耐的看向前方,努力冷起一张脸,好让自己看起来很淡定,很冷若冰霜。   施法给他烘烤着衣服的顾念兹却不那么认为,他笑眯眯地将烤干的衣服递给陈一厘悠悠道“你可是要对我负责哟。”   陈一厘立刻面红耳赤,一把拽过自己的衣服快速穿上。   “嗯……按你们这个时代说的,我们这是属于……”   陈一厘听着顾念兹的话,斜眼看向他,顺便捏紧了拳头。   只要顾念兹说出炮I友这个词,他就要把人打得重回十八层地狱去。   顾念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陈一厘的拳头,立马改口道“是属于男男朋友关系,我是你的男朋友,你也是我的男朋友。”   陈一厘很满意,嘴角疯狂上扬,他连忙抿了抿嘴唇,压下嘴角颇为严肃的点了点头。   顾念兹这才觉得自己的路走对了。   将衣服穿好,陈一厘又看见那些枯草在疯狂移动了,不过并没有向他们袭来。   河水开始沸腾起来,冒着热气,变得猩红万分。   与之而来的还有悲伤,痛苦这些情绪。   陈一厘能感受到,他压抑地不由后退了一步,顾念兹赶紧低头将他护在了怀中。   然而这些不好的情绪仿佛撑破了封印,像潮水般袭来,陈一厘捂着自己的心口总觉得少了什么,丢了什么。   “没事的。”顾念兹安慰着陈一厘,声音温柔得好似一场温柔乡。   陈一厘看了他一眼,而后晕了过去。   他迷迷糊糊中,想到上一次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就睡了。   陈一厘一晕,顾念兹便将人抱了起来,转身走向河水之中,消失在其中。   “是时候去帮帮于浦了。”   .   于浦一直寻着唐晚所在的房间冲去,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破解心境的办法就是要打乱原本发生的所有,扰乱唐晚的记忆,倘若他在这重要一环节出错,那接下去便是满盘皆输。   唐晚一生最痛苦的时候便是在这间妓院,尤其是在这里受到的耻辱,好像有一把巨大的铁锤将这耻辱钉恶狠狠地钉入了他的灵魂。即便是三世投胎,他都忘不了。   眼见着自己的衣衫被三个男人退下,唐晚连忙拉了拉自己的手,可惜他的四肢被栓在了床上的四角,赤I身呈一个大字躺着仿佛是一头任人宰割的小羊。   当那些人的手放在他的身上时,唐晚颤抖了起来,内心的排斥恐惧放大了万分。   忽然脑子发懵起来,脑子中的画面与现在的场景相接起来。   他的衣衫褪尽,眼前的三个男人欺压在他的身上揉拧着他,他们的欢笑声刺痛了他的耳朵。   “啪!”   屋内的房门被一脚粗鲁的踢开,三个男人愣愣地抬起头,停下了对唐晚实施侵犯的手。   也就在这一瞬间,唐晚的眼睛里滴落下了两滴血泪,整间房开始变得灰白,什么装饰物品慢慢消失。   一条巨大的蟒蛇从地板底下砖了出来,没等于浦动手便朝那三人袭去,大嘴一张便将那三个人的脖子咬断,三颗脑袋就这样子入了他的喉咙。   除了蟒蛇诡异的嚼咬声,这间房里安静得让人心慌。   眼前的蟒蛇外形酷似刚才于浦遇见的水蛇,不过却是真真正正的实体,一双深棕的眼眸深邃又狠绝,在咽下那三人后他吐着猩红的信子,看了于浦一眼。   于浦想走,却发生他根本就动弹不了,他连忙看向被禁锢在大床上的人。   唐晚似是感觉不到一旁的大蛇以及房门前的人,他生无可恋地直盯着天花板,血泪从他的眼角流过,残忍而又鲜明。   看着唐晚,于浦的眼眶逐渐红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里只是唐晚的心境,虽然于浦来得及时,阻止了那三人对唐晚的侵犯和欺辱。但是,现实里什么都没有阻止,什么都发生了。   虽然唐晚性格柔弱,但他心性高傲,如此被折辱,往后的余生里该是多苦不堪言?   那条蛇凑近唐晚,不安地绕着他转了转,然后张开了大嘴正准备将人吞下,忽然一把白扇飞来将它打得撞破了房墙。   顾念兹一手抱着昏睡不醒的陈一厘,一手将自己挥出去的扇子召回。   他不善地看向那条蟒蛇,还未再次动手,那条蛇便砖进地里逃了出去。   “那条蛇……”   在那条蛇走后,于浦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第二十四章   顾念兹扫了于浦一眼,便抱着陈一厘转身走出了房间。   “你看着办。”   听见顾念兹落下这一句话后,于浦才站起了身捡起地上的白衫覆盖在了唐晚身上。   “没事吧?”他轻声道,有些颤抖,可以感受到他的痛苦不忍。   唐晚眼珠下移,看着于浦,发着愣。   眼前的男人他从未见过,可是他看向他的目光却仿佛是在看一个特别珍贵的白瓷。   没等唐晚回答,于浦待自己恢复好后便弯身将唐晚抱了起来,大步流星的走出妓院。   妓院内的人却仿佛看不见他们一样,自顾自的举起酒壶仰头喝着,舞妓挥舞着手中的红条轻纱,跳着曼妙的舞姿,裸I露着白葱杆般手臂抛着勾人的眉眼,那阵阵让人颓废的靡靡之音传来,激起暧昧的娇笑。   唐晚眯着眼,看着男人优越的下颚脑子昏沉不已,又是一些混乱无章的片段。   最后,于浦发现他抱着唐晚竟然走不出这家妓院。   .   顾念兹抱着陈一厘走出妓院,想起聚阳阁在旁边,不由的抬头朝那熟悉的阳台看去。   不过并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凝视了一会儿,他最终低下头静静的看了一眼昏睡不醒的人朝前走去。   远处的拢江上传来催人心慌的警钟声,号角吹得漫天响,预示着一场危机的到来。   进入顾府后,顾念兹凝元在了唐晚心境造出来的人身上,将陈一厘抱入了他的房间。   陈一厘抿了一下唇,猛得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要散去那些不好的情绪。   一盏素雅白瓷茶杯忽然放到了他的面前,拿着茶杯的手他很熟悉。   他抬头看向顾念兹,“这里又是哪里?”   “还是处在唐晚的心境,这里是江拢古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唐晚和我有些渊源,这剧情里便也要我出场才是。”顾念兹笑了一下,轻摇了一下手中的清茶意示陈一厘喝掉。   陈一厘皱着眉,接过来便快速地喝了下去,然后又道“也就是说,唐晚有在映射你的前世?”   顾念兹撑着脑袋看着陈一厘,懒懒道“我还没投胎,谈不上前世呢。”   “你现在身体如何?”顾念兹垂眸将陈一厘从头到尾的检查了一遍,悠悠道。   陈一厘摇了摇头,有些担忧“我可以在这场戏里面出没吗?”   他并没有和唐晚相识,这是在唐晚的心境中,他的纠结,说不定他根本不能上场。   顾念兹点点头,勾起陈一厘的下巴“你当然可以出没,好好的跟在我身边即可。”   他凑近陈一厘,温柔地哑声道,让陈一厘瞬间又红了耳垂。   江拢古城今夜不甚太平,从那警钟响起之时,城中百姓皆停下了手中的事物,面带忧虑地站在了拢江岸旁。   “这……那些鬼物该不会要袭来了!?”一青年男子很是惊恐道。   “不会!我们可是有顾大人呢!”站着他身旁拿着面纱掩面的女子着急的一把扯下红着脸辩解。   “对啊!顾大人可是在这儿呢!”一老头拍着脑袋连连道,给自己找一些安慰。   ……   拢江是江拢古城与外界的分界线,江拢古城是在乱世中三方和平地之一,也是这个国家最为安全的一片土地。   也就是说,在城外则是一片恶鬼从生、兵荒马乱、兵连祸结。   这与地下受了诅咒的诅咒碑有很深的联系,因第一任阎王的怨力太强,聚其恶鬼碎了人间与阴间的屏障,万千恶鬼便由此爬上来了。   现在,是人与鬼相较量的时代。   岸边的百姓惊慌失措的讨论着,生怕拢江上的成千上百张巨大黄符倒下。   和他们想的不一样,来得是一艘华贵的船。巨大的船帆张扬的随着江上的风张开,在船栏上正站着一男子,鹰眼直直地看向前方,身姿挺直,一手拿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剑。   无奈将唐晚安置在妓院后,于浦闻声便走了出来。他站在江边,盯着那个人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没想到,在唐晚的心境里还能看见这个东西。”   顾念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面前,眯笑起眼看向那个人。   他身前的船只很是高大,飘荡着拢江中雄伟壮观,不少人惊叹于此。   “冕疆一来,这个国也跟着腐烂了。”于浦咬了一下牙,上前了几步。一副要将此人扯下船只,生生撕裂的模样。   顾念兹轻笑起来,“你这副模样做甚?这只是唐晚的心境,是照着现实发生的,阻止又有何用?”   听见顾念兹轻松地语调,于浦瞪向他“如果您当初听我一句劝,直接杀了他也不会落得最后家破人亡的下场。”   说完,他愤恨离开。   陈一厘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得一头雾水。“什么腐烂?”   顾念兹摇着头,嘴角扬起一丝冷淡的微笑。   冕疆,他好像在现实世界中还没有遇见过呢。   “快看!那是顾大人!”站在陈一厘身后的农夫借着灯火看清楚了身着一袭白衣,玉树临风的男子连忙激动地叫道。   顿时周围的人都将目光放在了顾念兹的身上,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恭敬道“拜见顾大人。”   陈一厘惊讶的目光从跪倒一片的人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顾念兹身上,本以为大人这词只是对他的尊称,没想到其实暗含着他的身份。   他想到在地府中,地府上上下下的甲鬼皆是尊敬他,就连那条小骨龙也这样叫着。顾念兹身前是大人,身死也是大人??鲜??   陈一厘不由的深吸了口气,看向顾念兹常常挂着和善微笑的俊雅面孔,有些怅然。因为他忽然发现,他喜欢的这个人他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却已经沉溺于其中了。   顾念兹趁着众人还尊敬地低头虔诚跪着,喊了声“免礼”便拉着陈一厘快速穿过了众人朝大街上走去。   拢江古城的街道宽窄正好,三三两两的人并肩一起走也算容得下。虽然是夜晚,两边的街道旁依然还摆着各式各样的摊位,摊主不断吆喝着,行人来来往往的说着话显得更为热闹。   “这里好像鬼市。”陈一厘从顾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件水蓝色的衣袍,他现在和顾念兹并肩走着,宽大的衣袖下两只手正交I缠着握在了一起。   顾念兹的手依旧冰凉,所以两人并没有握出滚烫的温度来。但是,陈一厘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是滚烫炽热无比的,好像是完成了什么心愿一般,他的心激动到了嗓子眼。   忽然,顾念兹伸出大拇指细细的摩擦着他温热的掌心,痒意传到了他的脑神经炖出了密汁。   “说不定就是鬼市的前身呢。”身旁的人漫不经心道,对着陈一厘的掌心更为在意。   陈一厘耳朵发热,忍不住抽了抽自己的手,却被顾念兹拽得紧紧的。   “公子……您瞧这把折扇的大扇骨是用上好的檀香木削切而成,上面的龙腾虎跃又是古城上好的雕刻师雕刻而成,简直精妙绝伦……”一小商跑到两人面前拿着手中的折扇,卖力地朝两人推销着,他将折扇打开“您再瞧这扇上的山水画,多么的逼真写实,是段应启老先生所作!非常珍贵,全城仅此一把,您要看看吗?”   待小商用那溜得飞起的嘴皮子把话吐完后,陈一厘抽了抽嘴角。   这……古代的推销跟现代的一比,简直不相上下啊!   他将目光放在能把折扇上,觉得有点眼熟。   想着,他的目光再次转到了顾念兹身上。   顾念兹对着他笑了一下,柔声道“可是喜欢?在出心境前,你可以拿在手上玩玩。”   在心境里的东西,全是虚的,什么也带不走。   陈一厘本身并没有多大的购买欲,便没有买下。不过他倒是注意到了顾念兹的扇子,“你的扇子好像和这把挺像的。”   他这话一出,顾念兹便噗呲一笑。“做我这把扇子的人打死也不会承认,这扇子与其他扇子有那么一丝相似之处。”   说着,他将扇子拿了出来展开在了陈一厘面前。   这把扇子比起刚才的那把扇子,粗糙了很多。两条大扇骨削的并不圆滑,还带着切痕,并没有作任何的雕刻很是干脆简洁,而那扇面上乱七八糟的细小墨点占了有半面,很是随意的勾了几条细线上去,算是梅花的样子了。然后另外半面,是一条线勾出的两颗圆圆的东西,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堪比抽象的涂鸦。   ……   陈一厘沉默了,但并不忍心说这把扇子丑,在丑的基础上竟然还有点特色。   “这扇子是我一个故人作的,当时说要送予我做生辰礼,我倒也不好拒绝。”顾念兹见他看着,食指一抵将张开的扇子收了起来。   他还清晰地记得那人醉醺醺地将墨点随手撒在上面,口齿不清红着脸笑着道“我……没继承到我爹的才华,凑……凑合着用吧。”   “丑……也是一大特色不是?”那人将衣服一扯,欺压在他身上摸了摸。   做着此事的时候,还不忘道“这……是我对你……最好的描写。” 第二十五章   在聚阳阁一旁的妓院里今日热闹非凡,旁边的聚阳阁倒是萧瑟了很多。   几日前,聚阳阁便关了店门。阁主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关了店也不再见人。所以这造福了旁边的妓院,生意比往日红火了一些。   在妓院的后院里头,站了好几位小斯堵住了前门和后门,面无表情地站定着不动。尽管眼前的情景很是香I艳不已。   唐寅今天是来接自己的“女儿”的,顺便来看妓院里的头牌紫韵。   紫韵生得极为美艳,在这妓院里一大半的生意都是她支撑起来的,一张红唇很是会甜言蜜语,勾人心。   像唐寅这种有钱的商人,当然是可以请一些德高望重的嬷嬷进家教唐晚的,就因为紫韵的一张嘴便将人送到了妓院来,付了大笔的金银。   唐晚坐在窗户前,冷眼看着下面纠缠不清的两人,手指捏得发白。   他的母亲,才刚去世不久。   “老爷,你要何时给紫韵赎身……哈……好让紫韵日日夜夜陪伴着你呢?”紫韵捧着唐寅的脑袋,娇I喘道。   唐寅眼珠子一动,从紫韵身上起来,很是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待我小女嫁入顾府,我就来娶你。”   紫韵笑了笑,躺在了他的胸膛上。“这可是您说的,如果您失言了,我可会抽您的筋剥您的皮哟。”   “哈哈,宝贝儿。若我失言,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唐寅笑着,伸手抚向了怀中苗条的美女。   待两人当着众小斯的面,翻云覆雨了一番,唐寅才堪堪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正事。   将唐晚接上马车,和着紫韵你浓我浓一会儿他便也跟着上了马车。   唐晚冷着一张脸,并没有说话,甚至于想憋着气,不想和唐寅共呼吸一片空气。   唐寅就坐后也并没有着急与他说话,而是细细打量了唐晚一番。   他本就是家中长相唯一绝美到雌雄莫辩的脸,现在换上了一粉红的轻纱女装,梳着一双平鬓,几缕青丝被拦到了胸前,看着便是小家碧玉的俏丽姿态。   挑了挑眼眉,唐寅很是满意的呵呵一笑,然后称赞道“看来你这几日学到的东西很多。”   唐晚看向他,淡淡的棕色眼眸迸发出的冷冽的寒光,让唐寅不由得打了一个颤。   “还是父亲苦心造诣对我的培养起了效果。”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这关乎着我们唐家的兴亡。”唐寅冷哼了一声。   他费尽心机地凑到顾府跟前,就是为了和顾母搭上关系。金银财宝皆送了,剩下的只待媒婆的花言巧语了。   .   “所以你当时怎么把唐晚弄到于浦府上的?”陈一厘正低头描着符咒,心思却不在符咒上。   于浦放下茶盏,也看向顾念兹等着他开口。   他记得当时他要娶得是一房小妾,等着进屋的时候,就变成了两房。   顾念兹沉吟了一会儿,笑着道“这是尤婵的好手段。”   “不过她没有将唐晚杀掉,我倒是挺好奇的。”没过一会儿,他又思索道。   陈一厘趴在桌子上皱着眉头不耐烦的描着,觉得顾念兹他们的水太深。   “尤婵是不是喜欢你,然后为爱疯狂?”话一出,陈一厘开始担忧自己的小命。   他先是被当作了段云长,后又拐了顾念兹。尤婵一看就是凶猛的女神经样子,自己得怎么死?   “你描错了。”顾念兹说着,贴近陈一厘上手握住了他那只拿着毛笔的手,牵引着陈一厘写比划顺序。   “她现在……应该对我爱不起来了吧。”顾念兹想着尤婵的死相,慢悠悠道。   于浦看着腻腻歪歪的两人,不由地看向陈一厘略微红润的脸,皱起了眉头“呵,沦落到那般田地她竟然没来找你拼命,说明自我控制能力很强。”   说完,他看向顾念兹,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近几日因为唐晚的事完全忽略了陈一厘和顾念兹,没想到顾念兹速度非常快的就将人拐了回来。   想到和段云长的约定,于浦摸了摸手中的魂血,生怕陈一厘真的就是段云长的转世。   顾念兹抬起头对他扬起了嘴角,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于浦更加不安煎熬。   出了顾府,于浦便回到了自己的将军府中。   脚抬起,正要踏上台阶之时,忽然一道诡异的视线集中在了他的背上。   于浦停下脚,立马转过头寻着这道视线看去,只见一黑色身影在一小巷墙壁旁飞快闪走,他追去时已经不见踪迹。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在自己原本的记忆中这个时候他并不会出现在这里,而是到了拢江外的战场上,这是接到当今皇帝的命令前去的,可是到了现在他还未收到过任何命令。   想到顾念兹嘴角轻扬的笑,于浦瞬间了然。   然后无奈地摇着头走回了将军府,同时对唐晚的担心又增加了。顾念兹是个记仇的人,就算是在唐晚的心境里出现的人是虚假的,他也要将人碎尸万段不可。   .   陈一厘在顾念兹的府上待着,只要身旁没有顾念兹他便是哪里也去不了。   在于浦走后没多久,顾念兹也走了。陈一厘只能咬牙拿起毛笔开始勾勒顾念兹教他的符咒画法,这个符咒是水邪符。   没想到自己抛了又学,学了又抛还是没摆脱掉这个符咒。陈一厘因为怎么学也学不会而变得有些焦躁起来,他的学习能力除了画符咒一类的方面都挺强,这让他的自信心大受打击。   窗外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一名女子埋怨的话语。“大人这几日是中了聚阳阁的什么迷魂汤,日日去个不停!”   陈一厘嗅到几丝关于顾念兹八卦的气味,不由地抬起头看向了窗外的人影。   这是两个丫鬟,应该是见顾念兹离去了才敢如此放肆的小声道。   放下笔,陈一厘便有些好奇的走进了窗户旁偷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你说……大人若真不举,公主该怎么办呀?”   说着话的时候,其中一个丫鬟更加小声了一些,显得有些紧张。   另外一个丫鬟连忙捂住她的嘴,激动道“休得胡说!”   话音一落,从房廊前的大柱子后便走出了一女子。   在看见她后,两名丫鬟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着“公主饶命!”   公主?   陈一厘听状,便知晓两个傻丫鬟被抓包了。他轻轻站起身,透过百叶窗看向了外面的情景。   站在两个丫鬟前的女子,一袭明黄的锦绣纱衣,身姿妙曼。   直到陈一厘将目光移到了女子的脸上,当场宛如见鬼似的后腿了几步,不巧踢到了一旁的书架发出一声响。   尤婵正欲开口责罚他们,没想到便听见了这一声响。从哪里传出来的她都不可能会在意,可是从顾念兹的房间传出来的那就另说了。   “大人房间有人?”她快速寻声看向窗户,然后便走到了门前。   眼见这尤婵带着两丫鬟要走进来,陈一厘快速翻身躲进了室内拱门的珠帘后,藏在了那满墙的书架旁。   尤婵一把推开门,先是看了房间的一眼,然后意示两个丫鬟上前。   见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陈一厘捏起一张符咒塞进自己嘴里身形便消失了。   尤婵走进顾念兹的书房看了又看,没见着人这才罢休。   不过她并没有急着走,而是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顾念兹屋内的陈设。   陈一厘双手环抱看着尤婵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贪婪地在顾念兹屋内走来走去。   两个丫鬟苦着脸相互看了一眼,低头不敢出声。   “刚才你俩谈论什么,说来给我听听?”尤婵走到桌前一拂裙便威严地坐下,看向两个丫鬟的目光好像发射着毒针。   两个丫鬟吓得痛哭起来,跪倒在地。“公主饶命!我们……我们不该胡说……”   尤婵冷笑一声,“本宫何时能轮到你们两个卑贱的丫鬟讨论?顾大人不举,这话你们也说得出口?”   比起两个丫鬟讨论她,她更加在意的是顾念兹不举的这个问题。   两个丫鬟头已经低得贴到了地上,抖着身子“公主饶命……”   “来人!”   尤婵对外喊了一句,见两个下人走来便淡淡道“拖下去喂狗了。”   陈一厘看着尤婵面不改色地送走两个鬼哭狼嚎的丫鬟,想到在现实世界中尤婵对他的恨意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待屋内安静下来,尤婵的身旁站了一位丫鬟。低首敛眉,恭敬地站着。   良久,才听尤婵又道“顾大人近日常去聚阳阁,这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   说着,她抓住桌上的一个茶杯狠狠的捏着“去给我调查聚阳阁背后究竟是何人!?”   她直直地盯着某一处,一双美眸瞪得如她头上簪子的碧玉珠那么大,冷意不减。   一甩袖,她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确定人走后,陈一厘这才慢悠悠将符咒从口中扯了出来,很是伤脑筋地看向尤婵离去的方向。   原来是情敌呀?可真可怕。   说不上来为什么,在现实中彼岸花那时起他就有些忌惮尤婵。 第二十六章   陈一厘并没有一直待在顾念兹屋内,他运用符咒幻化了自己,破入唐晚的心境之中便走出了顾府。   他先是朝拢江走去,看向那滔滔不绝的江水。依稀看得见巨大的黄符屹立在拢江的对岸边,形成了一道坚硬的金黄色保护壁垒,上面飘荡着潇潇洒洒的符文。   这里的故事他从未听过,隐匿在了无尽的传说之中。   待在岸边的人挺多,来来往往的行走着,不过有千百位士兵在这里驻守并不能进入江中。   现在日高天晴,江拢古城并没有夜晚的那般迷幻了,整座城渡上了金黄的迷幻。   陈一厘转过身,两双眼睛对上了身后之人的视线。   “你看着我做什么?”唐晚见陈一厘一直看着自己,皱了一下眉头。   不过陈一厘的目光清澈,看不出任何情绪倒也没让他生出讨厌的感觉。   陈一厘先是对着唐晚笑了笑,开口便道“公子世无双。”   说完陈一厘便转身走了,而唐晚愣在了原地。   今天他着一身亮丽的粉红轻纱裙,盘着女子才有的鬓发,应该不会有人能一眼看穿才是。   他连忙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陈一厘的手。“公子,请留步!”   陈一厘轻笑了一下。   两人之后找了一家茶楼坐下,刚好就在聚阳阁的对面,不过它现在大门关着什么也探不出来。   “你可知我是……”唐晚轻声道,然后低下了头。   他今天到江边的念头是跳下去的,之后一了百了。可是眼前的男子,好像是让他想起了什么。   想着,他抬起头看向陈一厘。   他忽然想起来了一张面孔,和陈一厘很像。   陈一厘慢悠悠地倒了一杯茶抬到了唇边,回答道“我聪明。”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顾念兹和于浦两个人都有能力尽快破了唐晚的心境。一个估计是考虑到要给唐晚一个自己没来得及给的补偿,而另外一个好像打算在这个心境中摆点阵仗。   对于陈一厘来说这里是顾念兹前世的一小部分,是去了解这个人的一小个口子。   “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陈一厘扫了茶楼旁的聚阳阁一眼,总觉得里面的人有不小的来头。   唐晚睁大了眼睛,“什么交易?”   “换个身份如何?”陈一厘扬起嘴角。   这是唐晚现在所求的。   用符咒幻化出唐晚的面容后,陈一厘就将唐晚的灵魂收进了符咒之中。   顾念兹一直在阻扰他去了解什么,并且还是关于自己的,这让陈一厘不由得更为好奇了起来。   “老爷!小姐找到了!”一小厮急急忙忙地跑上来看见陈一厘后便大声喊道,激动不已。   陈一厘站起身跟随着他们正欲走下楼,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抬头含着笑看向陈一厘,诡异万分。   眼前的男子年纪看起来有二十几岁,身材魁梧高大,一头及腰的墨发扎成了一条条细小的辫子像面条似的抛在了脑后,眼窝深邃,鼻子高挺,嘴唇红而饱满。隔现代来说,是有那么几分混血儿的感觉,十分英俊。   奇怪。   陈一厘脑子里蹦出的只有这两个字,感觉也是这两个字。   这个人仿佛看穿了他的灵魂,那笑容带着诡秘,压根不是对一个姑娘该有的笑容。   “冕疆大人,这边请。”站在他身旁的的小斯弯腰殷勤的叫道,陈一厘才回过了神。   不知道为什么,他打心里第一次见这个人就说不上来的讨厌,就是会有那种想把人塞进坛子里当泡菜腌了的冲动。   想到顾念兹对这个人的态度,陈一厘自然而然的觉得自己是受了顾念兹的影响。   陈一厘提着拖拉的裙摆正要走,那人却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对着他礼貌又不失风度的笑了笑。“我瞧姑娘印堂发黑,浑身上下充满了鬼气可否需要在下帮助?”   印堂发黑?浑身上下充满鬼气?   听着冕疆的话,陈一厘面无表情地砸了砸嘴巴,双手叉腰抬头看向人,一副要干架的气势。   唐家的小斯见状,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几分,慌得两手搅在了一起。   这才出来多久,小姐已经变了副样子!?回去这可怎么办!?   冕疆见状,低头看向陈一厘轻笑了起来。“我知道这样说,姑娘你会生气,还请见谅。”   陈一厘忍无可忍地皱起了眉头,想打人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了。   这个人中规中矩,到也没有什么挑衅的意思。陈一厘就是每看一眼他,就会有想一拳呼在那人脸上的冲动。   “他不需要你帮助。”一道清亮的声音在冕疆身后响起,两人的目光都寻声望去。   是顾念兹。   他眯笑起眼看了陈一厘一眼,似乎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转向了冕疆。“冕大人真是爱民如子,见谁都要帮助一番。”   站在他身侧的于浦攥紧了拳头看向冕疆,身上的冷气森然。   冕疆对着两人行了个小礼,“只是瞧见这位姑娘如此,有些担忧罢了。”   陈一厘放下腰上的手,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并不打算告诉顾念兹他们自己做的事。犹豫了一下,他快速转身朝门外跑去,绕进了一个小巷,懒得再管几人的话里藏针。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聚阳阁的后院,有些控制不住的站定在前。   “公子!”楼上有人忽然喊了一声,声音平静冷淡。   陈一厘抬起头,看向那个被紫色的牵牛花缠绕的阳台,从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慵懒地躺在一张躺椅上,白皙的手指正捏着一颗黑红发亮的葡萄。   “杀了冕疆,你们就可以出去了。那两个人你千万不要相信,唐晚的心结在这虚幻的心境中更解不了。你在这逗留的这些时日,你体内的携枝藤状况如何应该比谁都清楚。”   那人不紧不慢地说着,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我劝你离顾念兹远一点,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携枝藤的原因罢了。你心里对他的存疑难道会比对他的爱慕小吗?”   携枝藤的原因?   陈一厘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看向那人皱起了眉头。   进来唐晚心镜的这些时日,他体内的携枝滕又开始枯萎了。那每一片垂下的叶子,已经开始散发出丝丝邪气了,慢慢的游荡在他的体内。   “不过……冕疆的话,你可能需要动动你的脑子借用一下顾念兹的能力了。”很显然,那人并不信任陈一厘的能力,或者说他过于了解陈一厘的能力。   “我凭什么相信你?”陈一厘抿了一下嘴唇,声音冷冷的。   虽然嘴上是这样子问的,但他的心里知道对方的想法和他一样。   那人笑了笑,然后坐起了身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栏杆旁看向陈一厘。   见到那人的样貌,陈一厘不由的睁大了眼。   站在阳台上的人和他的相貌有七分相似,同样是生得清秀面冷!两人面部之间最大的不相似是因为陈一厘此时脸上带着的一副眼镜。   “你是段云长?”陈一厘压根就不用去猜,想也能想得到。   段云长垂眸看了陈一厘的眼镜一眼,诡异的扬起了嘴角,然后双手撑在栏杆上越过围栏从阳台跳了下去。   陈一厘惊的连忙上前一步,却见段云长在瞬间幻化成了一缕黄色的光飞快地朝他飞来融入了他的体内。   然后他感觉到,体内的携枝藤停止散发邪气了,甚至是多了一层他并没有的魂力。   这是怎么回事?   还来不及深思多想,在这条小巷中围上来了十几个人。   这些人身着黑衣,面具遮脸,目光凶恶狠绝,举起的弯刀更证明了他的处境艰难。   从这些黑衣人的中慢悠悠走上来了一个女子,碧玉发簪在阳光下照得格外璀璨。   陈一厘见是尤婵,警惕的后退了两步。   “你可是唐家的唐晚姑娘?”尤婵摸了摸自己的发饰朝着陈一厘不屑地开口道。   没等陈一厘做何回答,她便自顾自继续道“你爹唐寅有两把刷子,进贡了不少好东西一张嘴竟然忽悠到皇上要下旨将你嫁给顾大人。”   这话她说得咬牙切齿,看向陈一厘的目光仿佛蛇蝎。“不过,只要有我尤婵在,你就没有进顾府的一天。”   “原本想将你杀了,铲除后患。不过……我还得留你一命,将你送去将军府。嫁给于浦,也算是便宜你了。”   尤婵说完,冷笑了一下,她身后的那些士兵飞快地朝陈一厘袭来。   动作干脆利落,十分狠绝。   纵使陈一厘从小练过武术,也没能抵得住这些人。   他一把被架住跪在了尤婵面前,在他被强迫抬起头看向尤婵的时候,窒息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血光不知从何处洒来,进入了他的脑海中,残忍而又变态。   尤婵笑了一下,从宽大的蝴蝶袖中拿出了一个碧绿色的小瓷瓶打开到出了一粒红色的药丸,强制性地塞进了陈一厘的嘴里。   因为心境里的东西是虚的,陈一厘倒是没有多么担心。   而且,顾念兹对唐晚为什么没有直接被尤婵杀死的疑惑好像已经有了答案。 第二十七章   陈一厘感觉到那粒药丸在进入自己的喉咙后立马分散开来,像一只一只极小的虫子爬进了他的五脏六腑,钳制住了他。   “给本宫听好了。这药是疆域外著名的散虫邪,用得是最为深奥的蛊术!无人可医,无药可解!你最好给本宫乖乖听话,不然就算是你做了鬼我也不可能会轻易的放过你。”尤婵的红唇勾起,十分的得意自信。   陈一厘忽然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你要我做什么?”   轻哼了一声,尤婵看似温和的摸了摸他的脸颊“很简单,进入将军府杀了于浦!”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离去并不担心唐晚并不听话。   看着那些人离去,陈一厘捂住自己疼的翻江倒海的腹部弯下了腰。   他有看过于浦的生平录,于浦的死很是平凡,身为将军的他不是战死沙场而是病死在了床榻,这是最高的侮辱。   恐怕他死后也知道是唐晚做的手脚,唐晚也深知对不起他,这才结下了心结。   刚才尤婵说就算是唐晚死了也不放过他,说明这散虫邪不仅可以影响人还可以影响鬼魂。那么之前的那些末鬼变异失去心性就有了解释,而唐晚依旧被他们控制着也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想着,陈一厘站起身将自己嘴角的鲜血抹去。   他现在还不能恢复自己原来的样子,要想找到真相只能接近尤婵。   .   被几个小斯带着回到唐家,陈一厘看着唐寅内心是充满了排斥的,不过面上的笑容倒是没减。   “父亲。”   唐寅看了唐晚一眼,面带怒色的将手中的茶盏砸下,溅了满桌子的水。“你出去做什么!?”   陈一厘思索着自己要在唐晚的心境中待多少时日,自己的暑期作业能不能顺利赶完,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出去散步。”   “你!”唐寅气得吹胡子瞪眼,话都说不出来了。   今天他拿着一堆宝贝进贡,没想到遇见了公主,在皇帝面前说了几句,便将唐晚的新郎官换成了于浦。现在两头一气,他只感觉头皮发痒,难受得像要一把将自己的头发捋下来。   “最近这几日I你给我在家好好待着!顾府那富贵花我们是高攀不起了,倒是于浦将军也不错。为了你的亲事,我们唐家可是花了大半家产才给你弄到了妾位,你不争气点别怪我不留情分。”   听着唐寅的冷言冷语,陈一厘只觉得脑袋炸个不停,压着自己想扇人巴掌的冲动温声道“是。”   所幸唐寅说了几句便去妓院找他那老相好了,陈一厘这才没来得及发作。   回到唐晚那粉红得让他捉急的房间,陈一厘难受的翘起二郎腿焦躁的摇个不停。   一旁的丫鬟看着他这粗鲁的动作脸色都青了,觉得自家小姐出门了一躺回来已经疯了。   瞧着丫鬟目光实在是太过于怪异,陈一厘这才悻悻然放下腿坐得端正不已,同时对唐晚的同情又上升了一个度。   唐晚是在精神上被做了变性手术,是周边的人强迫的。   顾念兹回到顾府不见陈一厘的踪迹这才确定今日茶楼遇见的唐晚便是陈一厘,无奈地笑了笑收回了陈一厘贴在他桌上的黄符。   可惜这张黄符并没有什么用,只能去个晦气。   “大人,尤婵想要见您一面。”   门外忽然想起熟悉的女声,顾念兹坐在了自己的床上淡淡道“已经睡下了,有事改日再说。”   修长的手指对着蜡烛一划,屋内的灯光瞬间熄灭,很好的堵住了尤婵的下一句话。   “那……那我便不打扰了。”尤婵气得跺了一下脚,只能转身离去。   而顾念兹手拿着那张黄符笑了笑,有些无奈。   .   出嫁的这几日,唐寅对陈一厘看得更加紧了,四周的是他安插的眼线。   不过尤婵倒是有本事,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法子将这些眼线转化在了她的眼下来监督陈一厘。   “小姐,夜已深,赶紧回房吧。着凉了可不好。”站在陈一厘身后的丫鬟走到他面前欠了欠身说道,很是为难。   陈一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站起身刚要跟着丫鬟走进屋内,没想到那丫鬟被一道红光打中愣在了原地,整个人都不再有任何的反应,呆滞不已。   然后陈一厘看见在自己所在的范围内,一道幽暗的结界快速展开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他不以为然地挑了一下眉,能在唐晚心境做到如此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   “顾大人晚上不睡觉,跑来这做什么?”陈一厘不免觉得有些生气,他失踪了那么多天就是没看见顾念兹来找他过,不慌不忙的。   一道白色身影迅速从墙外飞来进来,还有男子低沉的轻笑声。   “当然是来找我的男朋友的。”顾念兹往他身前一站,便拦过他的腰坐在了石凳上。“说实话,想到明日I你就要以唐晚的身份嫁入将军府我就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陈一厘低头看向顾念兹的眉目,他的笑容依旧温和,不过目光中却是调笑。让人摸不透他说的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关我什么事?”陈一厘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很无辜。   “因为你这辈子只能和我一个人成婚。”顾念兹看着他,难得目光中尽是认真感觉,语言上霸道的蛮不讲理。   随着他的话语一落,抱在他怀中的陈一厘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然后顾念兹低下头满意地看着他笑了笑。   唐晚的相貌,他抱着心理上还是有些压力的。   陈一厘坐在顾念兹腿上,只感觉自己屁股下搁了两条坚硬的腿,时不时地动一下,有点在玩弄他的感觉。   “我没答应。”陈一厘拍了一下顾念兹不安分的大腿,抬头看向顾念兹,两人目光相撞,安得是一份各怀鬼胎。   “你想早点出去吗?”顾念兹在他耳边轻笑着道。   陈一厘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然后点了点头,“当然想,所以你们倒是解决问题解决的快些呀!”   顾念兹笑着看向他,然后抬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   “你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吗?”   陈一厘愣了一下,佯装迟钝道“什么真相?”   可是顾念兹却没接他的话,而是转了话题,认真道“无论如何,我都不允许你用唐晚的身份与于浦成亲。你先将唐晚放出来,我们在想办法。”   有够小气!   陈一厘撇了一下嘴,便按照顾念兹所说的将唐晚放了出来。   “公子这是?”唐晚出来后看着陈一厘愁眉苦脸的。   明日便是他奉命成婚的日子,他怕陈一厘帮不了他。   陈一厘看了一下唐晚,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沉思了一会儿“你就按照成婚的习俗我会跟在你身边。”   没等一会儿,顾念兹就拉着陈一厘快速翻墙跳出了唐府。   陈一厘一路被顾念兹牵着走,身上的火气还存在着伴随着对眼前人的疑惑。   “段云长究竟是谁?阴阳簿的丢失是不是和你们有关?”   顾念兹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了陈一厘,面上带着微笑。   “阴阳簿的丢失的确和我们有关。”   陈一厘不解他话中的我们指的是谁。   .   于浦想到明天要复刻生前的一番场景,有些坐立不安。   自从进入唐晚的心境后,他就很是顾忌唐晚的每一个心结所在点,场景引入切换的都会非常快,连去处都会根据唐晚的视角而有所限制。   如果顾念兹杀了冕疆后不再耐烦待在这里,强行撑破这个心境,唐晚又会如何?   深吸了口气,他焦躁不安的走出了将军府朝现已幽暗的街道走去。不巧,正看见一黄衫身影。   尤婵?   心中惊讶了一下,于浦快速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跟着顾念兹穿过了好几天街,又翻了几面墙陈一厘总算是停在拢江旁的一一堆草丛里。   感受着蚊子上下飞舞,叫个不停的声音,陈一厘脸上的黑线越发不可收拾,连拳头也硬了几分。   “顾大人,我大半夜不睡觉就和着你来喂蚊子?”   听觉陈一厘口气不好,顾念兹知道他还在为了刚才的事生气,双手放在陈一厘的头顶上揉了揉算做安抚。“别生气。”   陈一厘刚要挥起拳头,便听见两道脚步声走近,然后停在了不远处的草丛前。   两人闻声看去,只见是尤婵和着一位身着黑衣仿佛融入到黑夜中的男子。   “公子,事情已经办妥了。”尤婵竟寒冷,,然对着那黑衣男子欠了欠身,尊敬道。   陈一厘看着,不由得伤脑筋地将手指放近牙里咬了起来。   他没有记错,尤婵的身份是当朝公主,要行李也是要向她位列之上的人   难道这个黑衣人是皇宫里的?   顾念兹却没有他那么伤脑筋的样子,只是淡淡的撇了那一眼黑衣男子好像知道那人是谁,并没有过多的关心。   拢江边的风很是寒冷,可能是受着界限之外鬼群的影响还夹带着几丝阴寒,吹得陈一厘背后的骨头都开始发硬发凉起来。   他们现在在商讨什么事?而刚才尤婵交代的事可能是唐晚出嫁给于浦的事。 第二十八章   陈一厘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不远处两人的谈话,生怕漏了什么。   “很好。”黑衣男子站得笔直,望着江边淡淡道。   两人又静默了片刻,尤婵也看向滔滔不绝的江水“唐家的唐晚嫁入于浦府中之后,应该要这么做呢?”   黑衣人森然的轻笑了几分,“你控制住唐晚好好待在于浦身边,等着看好戏。”   他说完这句话,江边外恶鬼的咆哮声又此起披伏的传来,那些黄符被震得抖了抖运动了那些带着符纹的金黄光波。   两人你一言我一言的说完,便快速散去,警惕性十足。   “一厘!”   陈一厘刚站起身听见于浦的小声呼喊,转过了身。   这时于浦已经站起了身,朝他走来。   “尤婵和你们好像脱不了渊源,这里又是唐晚的心境。”注意到于浦越发沉重的面孔,陈一厘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道“唐晚最重要的心结我想不是这个心境,而是你死在了他的手下。”   顾念兹这时又接着补刀“所以你再怎么复刻唐晚的心结,改得和他期望的一样都破不了这个心境。”   于浦沉默了下来,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中。   陈一厘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尤婵离去的方向又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   尤婵在此之中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而且他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害死于浦,换下一任将军。”顾念兹打开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   被顾念兹看透心思,陈一厘懒得再想些什么,撇眼看向他冷声道“冕疆你什么时候解决,一个虚幻的东西罢了,想杀就杀!”   言外之意就是,你逗留在这里做什么?   陈一厘感觉自己现在好像被顾念兹拽入了一个迷宫,他不说出路全凭自己去探索,谈不上在耍他可就是频繁的对他卖关子。   只见顾念兹有些苦脑的沉吟了一会儿,便悠悠道“那我们今晚便回去吧。”   话音一落,陈一厘的手腕一紧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顾念兹带着飞了起来。   直到落地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头还晕乎乎的,身体在飘个不停。   等他睁开眼看清楚前方的东西,只见两条巨大的蟒蛇闪烁着杀气腾腾的眼睛直直向他扑了过来。他连忙一把拽住顾念兹将鬼拉到了自己面前。   “一厘,我是错看你了吗?”顾念兹说着,含笑一掌朝那两条蟒蛇打去,将他们震得飞了几多远。嘴上是怎么说,可是却没有半分责怪陈一厘把他拉来当挡箭牌的意思。   陈一厘挑了一下眉,“看错了也不能退货了。”   同时他还体会到了有靠山的好处,站在陈风浩的位置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快乐的。   倏地地面逐渐裂开宛如破裂的杯子,然后一条条巨大的蟒蛇从中快速钻了出来,张开流淌着毒液的獠牙贪婪的看着陈一厘。   活物!这是在虚幻中唯一的活物!   陈一厘后退了几步紧紧贴在顾念兹的背上,看着几条蟒蛇的眼睛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们好像不是虚幻中的东西。”顾念兹将陈一厘护在身后,波澜不惊道。   陈一厘想起几日前在客栈遇见的人,“冕疆好像也不是虚幻的。”   他顿时恍然大悟的看向顾念兹,“半天不动手原来是打不过人家啊!”   顾念兹听了之后那处事不惊的笑容退散了下去,很是委屈地看向陈一厘“人家那是老奸巨猾,你家男朋友我是憨厚朴实。”   “好一个憨厚朴实!”陈一厘勉强的扯开嘴角,翻身躲过蟒蛇的偷袭。   顾念兹慢悠悠地收回扇子,陶了两下才陶出了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   那速度让陈一厘汗颜。   瞧见陈一厘的表情,他不甚在意地笑道“东西太杂,有些难找。”   然后一挥手快速将这些蟒蛇斩杀了个干净,偏偏剑身上一滴血迹都没有。   “啪啪”   忽然在他身后响起一阵鼓掌的声音,顾念兹笑着转过了头道“一厘,我知道我很英勇你倒也……”不必如此捧场。   见着是谁在鼓掌后,顾念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还带着丝丝的森然。   “冕疆大人,大半夜不睡觉来此做何?”   冕疆放下鼓掌的手,晦暗地笑了笑“来赏月,那顾大人您呢?”   顾念兹看向陈一厘将人扯进了自己的怀中“花前月下,美人在怀。当然是做一些不能说的事了。”   陈一厘被顾念兹牢牢的护在怀中,能感受到顾念兹对眼前人巨大的警惕心。   “哦?”冕疆扫了陈一厘一眼,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玩味至极。“千年不见,顾大人口味依旧是别具一格呀。”   没有猜错,冕疆是混进唐晚心境的东西。   顾念兹面上挂着笑容,“在怎么别具一格也比您孤家寡人好呀。”   说着,他一手将陈一厘护在自己身后一手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这把剑刚才只是泛着寒光,和普通的剑身毫无二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现在好像因为顾念兹握得紧了,剑身上的寒光伴随着一丝丝幽暗的红慢慢勾勒出深奥不已的符文,怨力强到周边的风融成了一道道阴气。   陈一厘看了看冕疆,只觉得眼前的人半实不实,半虚不虚。   “好久未曾和你再争个你死我活了,今日我一缕怨力在此就是等着你。”冕疆看向顾念兹目光之中带着近乎疯狂的笑意,不过有些压制。   陈一厘心里一惊,后退了几步躲在了顾念兹身后。   他对于生命是很珍重的,而且冕疆这人看样子就是在针对顾念兹,他觉得他们两个人的恩怨自己最好不要掺和进去。   没想到冕疆对着顾念兹说完了后又见目光投向了他,目光之中尽是狠绝,笑容森然不已,那双伸展开来的骨爪就等着要撬开他的天灵盖似的。   “我……我……没惹他吧?”陈一厘抓着顾念兹的衣角,左思右想的磨了磨牙实在是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惹过鬼。   顾念兹轻笑了一声,悠悠道“从小到大追杀你的鬼,你有惹过他们吗?”   没有!   这是陈一厘至今为止实在是想不通的地方,他摇了摇头。   冕疆手一抬,那些被顾念兹砍断的蛇又再次组合了起来,这下直接从地里爬了出来朝着两人袭去。   陈一厘拿出绝鬼符,不要钱似的大把甩了过去,两指并拢又在空中画了道符咒推送了过去。   没想到还没飞到那几条蛇身上,就被冕疆一道暗雾打来瞬间消散在空中。   眼瞧着又有一道暗雾朝自己袭来,陈一厘瞪大了眼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皱眉看向冕疆。   顾念兹手脚轻快的的一剑朝冕疆挥去,只见他手一挥一条蟒蛇飞过来为他挡了这一刀,金刚铁臂似的毫发无损又张开了獠牙朝他们两个袭去。   陈一厘还没回过神来,只见那条距离两人只剩下百米距离的蛇断裂成了两节在地上挣扎着,有点像鱼打挺很是滑稽。   “冕疆,别给脸不要脸!”   来人正是于浦,他看向冕疆的同时浑身上下还写着冒火二字,手上捧着一把幽蓝的火,不善地瞪了冕疆一眼就将火扔了过去。   冕疆侧身躲过,邪魅的笑着在手上凝出了一股力。   整个地面顿时晃荡,若不是顾念兹一直拉着,陈一厘差点险些摔倒。   “唐晚你是不要了是吗?”   冕疆说出这话后,只见于浦脸色越发难看,只觉得此情此景非常像顾念兹从地狱爬出来威胁他的那一天。   于浦无论是为人为鬼,最恨的便是别人威胁他。斗不过顾念兹,他忍。可是若眼前的一缕怨力也要威胁他,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顾念兹拉着陈一厘飞升坐在了房顶上,几块黑色的瓦片掉落还砸在了于浦身上,于浦气得火又冒了好几仗。   拉着陈一厘坐好后,顾念兹才讪讪道“真是对不住了,不是故意的。”   陈一厘连忙松开顾念兹的手,总感觉自己上了特大的一艘贼船。   于浦瞪了顾念兹一眼,发动全身的魂力又凝出了一颗巨大的蓝球,打了个响指那个球顿时分散成了多粒小球飞速朝冕疆射去。   趁其不备,又一掌打在了冕疆身上,那人顿时化作点点光亮消散在了夜色中。   “你不行啊。”陈一厘看了于浦的一番狂炫的击杀后,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对着顾念兹真诚地评价道。   顾念兹撇了于浦一眼,双手枕在后脑勺便躺了下去,意味不明的对陈一厘笑着道“我行不行待咱俩生米煮成熟饭了才知晓吧?”   陈一厘又结结巴巴了,“屁……不是……我……”   还没结巴完,感觉自己衣襟一紧勒得他脖子深疼,他连忙挣扎着站起身。   于浦眼疾手快在顾念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拉住陈一厘的手带人快速飞快狂奔了去。   顾念兹起身看着于浦拉着陈一厘离去的方向笑了笑,倒也不慌。末了,他又躺下看向满天星光在手上变幻出了一壶酒悠悠地喝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又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好不容易镇定下来后,他又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连他也搞不懂自己了。 第二十九章   陈一厘没想到于浦拉着他来到的地方竟然是聚阳阁,当场用那副我看错人的表情来来回回的将人打量了个彻底。   于浦面色不改,尴尬地咳嗽了几下快速道“你不想进去看看?”   这下陈一厘更为吃惊了,“你……你不要教坏我!”   今夜的聚阳阁在夜间大门敞开,富丽堂皇的灯光照亮了里面奢靡的一切,靡靡之音入耳无时无刻不挑拨勾引人的心弦,尤其是那仿佛坠入天堂的笑声更是引人入胜。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下换成于浦结巴了,平时威严得密不透风的脸上有了几丝哭笑不得。“你不是想了解一下段云长吗?他在里面。”   陈一厘抬头瞄了眼天台上露出半个肩膀,娇媚的叫个不停的男子连忙退了几步摇摇头。“我已经见过他了。”   于浦蹙眉,紧张地走进了陈一厘问道“什么!?那他,他对你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护好我体内的携枝藤。”陈一厘非常的言简意赅,顺便转移了话题“你将我带出来就是为了见他?”   因为陈一厘的这一问句,于浦才意识到顾念兹没有跟过来,脸色难看了好几分。   他是知晓陈一厘和段云长可能会有些渊源的,而顾念兹在没有确定的情况下嘱托他不能让陈一厘知晓他可能会是段云长转世。但是万一,万一顾念兹早已经确定陈一厘便是段云长的转世了呢?   陈一厘看着于浦的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了颤,又失神的退离了自己几步然后转身离去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哎!”陈一厘抬起手未能阻止于浦突然的逃离,伤脑筋地摸了摸头。   忽然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降落在他的身上,陈一厘抬起头正看见在鬼市就见过的秉止。   秉止倚栏站在阳台上,就这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眶越来越红。就那么一小会儿,又慢慢消散不见了踪影。   于浦快速走着,脑子里想到的是从陈一厘身上感受到段云长的一丝微弱的魂力。顾念兹就是因为这个才确定他是段云长的转身吧?不,也不对!   他的脑子百个思绪打着架,努力抽出一个是成立的。   而后他站定,将那一直小心翼翼藏着的魂血掏了出来。   .   顾念兹酒喝足了之后,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抹了一把脸忽然看见了一道粉红的身影正向他走来。   “顾大人。”来人很是淡漠的喊了一句,连看着他的眼神也尽是淡漠疏离。“我家公子已进轮回道,投胎做人。烦请您不要再打扰他了。”   顾念兹看着秉止扬起嘴角笑了笑,语调格外的平淡“恕在下做不到。”   “好。”秉止咬牙应了一声,红着眼颤着鼻音道“我家公子前世是如何死的,难道大人你忘记了?你认为这与你脱得了干系?他这一世我就算拼死也要护住他,倘若顾大人依旧纠缠不休别怪我不客气!”   放完狠话,秉止便飞身融入了夜色中。   顾念兹笑了笑只在心里道:这唐晚的心境未免太开放了些,谁都可以进来。   想着,顾念兹慢慢皱起了眉头。然后快速飞身下了屋顶,朝着刚才于浦的方向跑去。   陈一厘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烟花之地还能遇见尤婵,而且尤婵在瞧见他后还径直地朝他走来。   她不慌不忙地绕过人群,对着陈一厘扬着红唇,不怀好意的模样一点儿也未多加掩饰。   感觉到来人的特别之处,陈一厘手心冒着冷汗不断后退着。   忽然他感觉自己的四肢一阵绞痛,发麻的感觉快速传进了他的大脑,让他一下没了自己的意识控制不住的摔倒在了地上。   在陷入昏迷之前陈一厘看着尤婵仪态端庄的走到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变得更深。   那双眼睛看向他,杀机中还带有得意宛如驯服了一只宠物了一般。   陈一厘到也没有真的陷入昏迷,而是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小小的金色牢笼之中,这里让恰好看见了自己体内的携枝藤。   这些携枝藤半透明发着淡淡的金光,不断吸收着体外传来的一丝一丝黑气,微微摇晃着显得很是可爱。但是其中也有不少已经发黑,枯萎了的。   想着被尤婵灌进嘴里散虫邪,陈一厘看着这些携枝藤撑着脑袋便盘腿坐了下来。   原来尤婵从一开始便进入了唐晚的心境,一直伪装成虚幻的人重复的坐着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成功迷惑了他们。这意味着陈一厘体内的散虫邪不可能如心境中的那般是虚幻的,而是实物。   难受地砸了砸嘴,陈一厘连忙呕了几下见没有东西出来只能作罢。   现在他已经被控制住了,现在只有这点意识还算清醒,只能想个办法让自己恢复正常。   体外的陈一厘在尤婵的命令下,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呆滞不已连动作都有些机械。   尤婵绕着陈一厘走了两圈,满意的笑了笑。“想不到你最后还是落入了我的手中。”   “唐晚,撤了心境。”   尤婵话音一落,周边的景物全部散去,慢慢变幻成了一道漆黑狭长的隧道。   陈一厘跟着尤婵向前走去,无知无觉。   “好黑……可不可以给我一盏灯?”   尤婵心情极好的扭着自己的小蛮腰闲庭散步一般的走着,忽然听见身后的陈一厘机械的说了这一句话脸上的笑容瞬间退下,一双凤眸瞪得老大。   她神经质的转身看向陈一厘,因为压抑的缘故口齿不清道“你……你说什么?”   陈一厘麻木道“好黑,可不可以给我一盏灯?”   他的话语完全不是根据自己的意志,体内坐着的陈一厘听了之后也觉得很是奇怪。   忽然一盏红灯笼从暗中飘来,红光诡异的发亮着,然后照出了一个带着温和笑容的男子。   尤婵惊恐地退了好几步,踉跄了几下摔在了地上。   顾念兹轻笑一下,提着一盏红灯笼走到了陈一厘身旁仔细看了看人,见人没事后这才舒心了。   “你可以给我一盏灯吗?”顾念兹摸了摸陈一厘的脸颊,又再次轻声问道。声音格外温柔,轻飘飘的好像羽毛一样刮蹭着陈一厘的心。   可是尤婵听见他的话后,发疯似的捂住自己的耳朵竟然痛苦的打起了滚,嘴里一直尖叫着“不要!不要!”   对于她来说这句话就像是万恶无比的诅咒,每一次都深深激发出她内心极大的恐惧,还有男子带着血狰狞疯狂失心的笑。   陈一厘听见尤婵的惨叫,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怀疑顾念兹在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才把鬼吓得惨叫连连。   顾念兹看向尤婵温和的笑容慢慢消失,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杀意,像结了冰一样消散不了。“是我给你的教训不够吗?”   他背着手每走向尤婵一步,尤婵就越发的声嘶力竭地往后退。   “你才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如此嚣张。”顾念兹蹲下身,看向尤婵目光一寒。   这让尤婵更是惊恐不已,感觉到了一阵窒息。   顾念兹还没动作,只见尤婵吓得直接消散了过去,见着只是缕伪魂息后嫌弃地撇了撇嘴站了起来。   “一厘,听见我说话了吗?”   他知道陈一厘还有点意识存在,便又笑着道。   你这样问,也要我能回答你才行吧?   陈一厘嘴角抽了抽,对于顾念兹的废话很是无奈。   .   于浦走出心境后第一时间就是赶回了地府,将那魂血注入了命盘中。结果也的确如他声所想,陈一厘还真的是段云长的转世,他顿时慌张的站起身来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想到那三生石上天雷滚滚的一行字,又想到自己在段云长面前做的承诺,顿时感觉一阵心塞。   “不知什么事惹得于浦大人你如此伤神?”一紫袍男子笑着走进了他空旷的大殿,俊朗的脸上挂着几分讥讽意有所指道“或许是阴阳薄?”   于浦抬眸看向来的男子,紧紧咬了下牙冷笑道“你在二殿待着不舒服出来找闲事干吗?”   楚存江看向于浦笑了笑,“只是听闻阴阳薄丢了,身为十殿阎王之一我自然是有所担忧的。现下出来看看,也算是职责所在啦。”   “谁和你说阴阳薄丢了?”于浦冷眼看向他,严声问道。   这让只是听闻而来的楚存江心中一下子没了谱,脸上挂上了尬笑道“道听途说罢了,而且最近地府无故死的人前所未有的增加了,此事我觉得奇怪也只能往这方面想了。”   “哦?”于浦眯起眼,往后靠在了椅背上看向楚存江时就像巨人俯视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道听途说你也信?地府无故死人你不应该先去人间打听打听是出了什么事情反而到我殿上来问?”   说着,他冷笑了一声“存江大人是身处高位久了,怕是也忘了如何忧心天下事了吧?”   楚存点做为二殿阎王,的确是身处高位乐得升天,地府之事都是懒得瞎掺和。今天突然来问那么一句,于浦立马想到了那和他完全不对头的六殿阎王。 第三十章   陈一厘不知道顾念兹将他带入了哪里,因为散虫邪的缘故他现在连外面的动静也听不见了。   瞧着体内那些枯萎的携枝藤因为忽然涌入幽红的气息而重新焕发生机,他也坐直了身子开始慢慢调息自己身体的气息。   顾府的门前依旧很是萧瑟,阴风吹来带起了阵阵凉意。司爷中规中矩地站在门前瞧见顾念兹再次抱着陈一厘而来,立马迈开自己竹竿似的细腿迎了上去。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顾念兹的眼睛微眯,嘴角扬起若有若无的笑。“倒也没事,最近有查到关于顾沂竹的行踪吗?”   他们进入唐晚的心境已经过了小半个月了,现实中发生了什么并不明了。   “他们最近在抓人魂炼煞鬼婴,徘徊在地府的鬼魂与人间的死亡数量对不上了。这事……十殿阎王之中的六殿已经在查了。”司爷僵硬的脸上露出了难色,皱起了眉头。“小的估计于浦大人可能会受些影响。”   “那他现在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说着,他低下头扫了陈一厘一眼又计算了一下改口道“不,是一个头三个大。”   “也是,唐晚到现在还被他们驱使着。这要救回来,恐怕判官给的罪状会不小。”司爷召来一盏红灯笼提在了手上,小心翼翼地为顾念兹引着路。   将陈一厘放在床上后,顾念兹便撑着脑袋坐在了床头的凳子上,司爷识相的赶紧退了下去。   “大……大人!”小骨龙从他那宽大的蝴蝶袖中飞了出来,激动的叫个不停。在看见昏迷不醒的陈一厘后,空洞的眼眶顿时瞪大了几分“我主人这是中了散虫邪吗?”   “嗯……”顾念兹的目光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的粘在了陈一厘身上,得亏陈一厘昏迷不醒无知无觉不然寒毛得落了一地。   听见顾念兹懒懒地回答,小骨龙飞到了陈一厘身上绕了好几圈,感觉到他体内携枝藤的变化后才放下心来舒了口气。   然后它自顾自很是煽情道“主人,我等了你那么久,你都不认识我了……是小骨龙的错,毕竟我也没有早点认出你……”   还想在吧啦吧啦说几句,被顾念兹一计眼刀射I了过来,它只能嘟了嘟嘴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小嘴巴。   轻叹了口气,顾念兹身上将陈一厘额头上的汗水轻轻拂去目光沉沉的对着小骨龙道“你现在还不能认你主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想起前世的种种。”   小骨龙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不安地上下绕了三圈才泄了气道“好的。”   端坐了不知道多久,陈一厘感觉到携枝藤正在散了散虫邪的毒气这才将自己不断释放的魂力收了起来。   过了又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的眼睛可以动了,耳力也恢复了。当听见顾念兹的声音,他又轻吸了一口气装作没有醒的样子。   小骨龙生来就灵敏不已,一下子就察觉到了醒了的陈一厘激动的摇起了尾巴正要对顾念兹说话却见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顾念兹看着陈一厘笑了笑,便伸手放在了陈一厘的脸颊上,俯下I身凑近他的耳朵很是柔情蜜意道“一厘,你再装作不醒,我可是会干些不好的事情来的。”   说着,手慢慢往下滑到了陈一厘白皙柔滑的脖子上,轻轻的捏了捏。   陈一厘只觉得脖子一痒,赶紧伸出来手来制止住了顾念兹的咸猪手坐起身“好端端的一双指如葱根的手咋地就变成了咸猪手呢?”   说完,他一巴掌拍在了顾念兹不安分的手上。   小骨龙见陈一厘醒了顿时高兴得不得了凑近了他几分,高兴地转悠个不停。“一厘大人终于醒啦!哦耶!”   顾念兹抓住陈一厘的手笑得很是温和,就连看向他的眼中都带着几分柔情。   这让陈一厘的耳垂红了好几分。   .   “一厘!”好几天没有见着自己乖儿子的方忖怡回到家在看见人时,激动的顿时红了眼眶。   “你跑哪里去了这些天!你再不回来,我差点都要报警了!”   其实在陈一厘失踪的第一天她就准备要报警了,不过陈荇一通电话打来只让她放心表明陈一厘身处异界没事。   “还有京成!他人呢?”方忖怡见陈一厘身边没有京成,顿时慌乱了起来。   陈一厘无奈只能将事情经过给她讲了一遍,她听后也只能连连叹气。   “放心,我会把京成找回来的。”陈一厘看着她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安慰道。   在这个暑假里陈一厘没能如愿过得无忧无虑,就已经拉着行李进入了校园。   开学当日校门外依旧是挤得水泄不通,小汽车停下又离开,在路上寸步难行。   陈一厘再下了车后,一抬头就看见了飘荡在人群中的一颗人头,当场嘴角抽搐了几分。然后他看见那颗人头停在了一辆出租车前,待那出租车一打开只见许久没有见到的陈风浩背著书包走了下来。   他的黑眼圈极重,背部无精打采的弓着,整个人显得非常憔悴无力。   “你这是怎么了?”陈一厘走到他的身边刚一开口询问。   陈风浩一抬头见到是他四肢就跟八爪鱼一样粘在了他的身上,惨叫连连“哥!我可总算是见着你了!我!我……”他转过身,指了指一直飘荡在自己身后的头颅“我快被她整死了!呜呜呜……”   陈一厘这才抬头端详着那颗头颅,这是他带回老家的头颅。现在已经显现出了原来的样貌,从面部可以推测出来大概是为近三十岁的女子,一双黝黑无神的眼睛也在茫然地看着他,枯燥泛白的嘴唇有些裂痕带起点点血丝。   “我I干爷叫你带过来的?”皱了一下眉头,陈一厘把陈风浩的四肢掰开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   陈风浩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道“叫我带我也不想带啊!是这玩意儿在我去找你干爷后就一直跟着我,甩都甩不掉!”   他胆子本来就小,因为陈一厘不在的缘故直接被吓得屁滚尿流,闹得他最近吃不好睡不好。   陈一厘看着他那样子无奈轻笑了一下,然后带着人回了宿舍。   没想到那颗头颅绕过人群也很快追了过来,茫然的神情退去只剩下含着泪的表情“你是京成的表哥吗?”   她出声问道,声线颤抖不已好像只要一瞬间控制不住就会嚎啕大哭起来。   陈一厘点了点头,双手环抱着坐在了桌子上注视着这颗头颅。   然后他开始怀疑,眼前的这个女人说不定是他姨父的情人而那煞鬼婴就是她两的孩子。   “你知道京成现在在哪里吗?我的孩子我找不到了!我们母子俩的死都是他害的!”说着,她的眼中浮现出狠绝,连看向陈一厘的目光也不善起来。   “我最近也在找京成,你们母子死后怎么分开的还记得吗?”陈一厘捏了捏下巴,问道。   “我死后他强行抱走了我的孩子连同我的下半身,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那颗头颅说着说着开始流出了血泪,看得陈风浩感觉自己都快晕血了。   陈风浩感觉自己整件事中最无辜,好端端的就被一颗头颅缠了一个暑假。   “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的下半身和孩子,那你可不可以离开我的这位朋友?”陈一厘斜眼看了陈风浩一眼,那头颅的目光也移了过去。   “好!”她飞快地回答道。   陈风浩内心对陈一厘已经感激的五体投地了。   夜晚时分,宿舍的人已经沉沉睡下了,平稳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淡淡的响着,在此之中还夹杂着一丝的不平稳。   陈一厘对着天花板发着呆,眼睛氲氤,手无意识的攥紧了床头的栏杆,整个身子僵硬地扳得直直的。   在他的下I腹处,被子盖着的地方隆起了一大块,温热的呼吸一直扑散在那个地方。   “顾念兹!”   实在是受不了了,他一脚蹬在顾念兹身上气急的哑着声音喊道。   “嘘……”爬在他身上的男子,只发出了一个身音。   未几,待陈一厘释放后才慢悠悠出声道“所以那个女子是煞鬼婴的母亲?”   陈一厘平坦的胸I部起伏跌宕,呼吸燥I热外连同自己全身上下他也觉得燥的慌,有些不舒服地将手臂放在自己眼睛上并不去看身上的这只色鬼。   他闷闷道“是的。”   “顾沂竹现在带着尤婵,煞鬼婴以及被控制住的唐晚东躲西藏,有些难找呢。”顾念兹最后躺在了陈一厘身旁,将他搭在眼睛上的手臂拿开,眉眼带笑满足的看着眼前的人。   “我想想办法。”陈一厘继续哑声道,瞧见顾念兹笑得如春三月的桃花般盛开连自己的心好似跟着那些花也开了一样。   他情不自禁的摸上顾念兹的眉眼,还是忍不住那一丝怅然,他于是开口道“你可以告诉我你生前的事吗?”   顾念兹不语顺着他的动作舔了舔他的手指,空气中顿时炸开了暧昧的绯色,色I情不已。   于是陈一厘收回手指,不自觉地转了话题“你这是爱我吗?分明是馋我的身子。”   这下顾念兹笑得更欢了。 第三十一章   开学之后,陈一厘一天下来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帮那颗头颅来寻找自己的儿子,他自己是天生易招鬼体质,一般来说他不找鬼鬼也会来找他,不过自从顾念兹跟在他身边后就不再见其他鬼了。   这天在课堂上,陈风浩举着本书不时的偷看着坐在陈一厘身旁的白衣男子,再看见顾念兹笑眯眯地握住陈一厘的手后眼睛瞪得都快如铜铃一样大了。   “学长,你好。”   忽然,一道清脆温润的女声从他身边传来,陈风浩回过神快速转过了头这才发现有一个女孩子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女孩对他笑了笑,露出了洁白的贝齿,眉眼弯弯得好似温和的弯月。   “我是19级护理系的,叫做林欣欣。”林欣欣忍不住朝陈一厘的后脑勺看了几眼,红着脸小声道。   陈风浩转了转笔,跟着林欣欣的目光看向陈一厘顿时明白了这小姑娘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了。   陈一厘被两个人轮流看着,浑然不觉。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顾念兹的手上了,这人坐在他的身边后就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上,就好比那蟑螂老鼠贴拽都拽不掉,两人于是暗暗较起劲来。   他用力想将手从顾念兹冰凉的大手下抽出来,没想到顾念兹笑眯眯地撑着脑袋看着他就是巍然不动安如山。   “你!”他咬牙叫出声,看见前后同学扭头一脸奇怪的看着他后无奈只能讪讪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顾念兹得意的扯着嘴角,对他挑了挑眉。   摇了摇头,陈一厘懒得去理人了。   有时候真的非常觉得顾念兹真的无比超小孩,分类为熊小孩那一类。   无意看见窗外投进来的金黄的光芒,随着太阳下山的速度慢慢朝他们这边照射过来。陈一厘连忙抬手将课本拿起,举放在了顾念兹的身上替他遮住了那一抹光芒。   陈风浩看见后怒其不争的捂住了自己的脸,画面太美实在是让他难以接受。   果然,无论是和鬼还是和人谈恋爱智商都会严重下降,先不说以往陈一厘那张冰脸上最近浮现出了带着傻气的笑,就从他这一举动,在看不见鬼的林欣欣看来都是极其诡异的一幕。   “一厘学长……这是在做什么?”终于,林欣欣实在是想不通然后看向陈风浩问道。   陈风浩干干地哈哈一笑,抖着肩膀。“可能是在观察太阳光?哈哈,应该是!”   顾念兹歪头看向陈一厘,狭长的眼角带着笑,好像和陈一厘待在一块儿他都很快乐。   “我不怕光。”见陈一厘坚持不懈的举着,他有些心疼道,抬手抹去陈一厘面上细细的薄汗。   陈一厘一听,面色一冷飞快收回自己的手在教授的审视下面不改色的端坐着。   顺便掐了一把顾念兹的大腿,虽然那鬼并不在意这种小疼。   林欣欣收回目光,两手放在桌子上撑起了自己的小下巴,嘟嚷道“我怎么觉得,一厘学长身边好像坐着人。”   不是人,是鬼。   陈风浩在心里纠正道,笑得非常勉强。   “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告诉你个不好的消息。他已经有……”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比较恰当而又不让陈一厘为难的词,他灵光一闪“他已经有配偶了,这两天才刚在一起,如胶似漆,恩爱得不行。你……你还是放弃吧。”   命比较重要!和鬼抢男人这不是找死吗?   陈风浩看向林欣欣,眼睛里充满了暗示,希望小姑娘能理解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的道理。   小姑娘却理解错了。   她脸红红的低下头,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虽然陈一厘学长可能有女朋友了,可我也不能这么快见异思迁不是?”   “哈?你……”   陈风浩的话还没说话,下课铃便响了起来,因为一旁的同学也要过路所以他和林欣欣站起身快速随着大批人走出了教室。   一走出教室,陈风浩就停下了脚步看向飘荡在人群里的头颅,脸色顿时煞白。   “学长,你没事吧?”林欣欣有些担忧地看向他,觉得陈风浩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样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颗头颅的视线正巧要与她相撞,陈风浩赶忙一把捂住了林欣欣的眼角低声道“不要看过去。”   陈风浩的身高大约有一米八几左右,整整比林欣欣高了一个头。因为他从身后捂住林欣欣眼睛的动作,林欣欣整个人被他拦在了怀中虽然中间空着,但她能感受到身后男孩子的体温和嗅到他衣服上洗衣液的熏香味。   陈风浩自己害怕着,强镇定的挪动了几下步子便将林欣欣推入了人群之中,自己对上头颅的视线连忙迈开步子跑去找了陈一厘。   “救!救命啊哥!”陈风浩狼狈地正要扑到陈一厘身上,却被顾念兹一把拦住。   “有事好说,不要凑到他身上。”顾念兹笑眯眯道,陈风浩只觉得阴风四起。   吞了吞口水,他指了指粘在自己背上的头颅,很是崩溃“她又来找我了。”   “求求你们帮我找到我的儿子!”头颅也跟着崩溃大哭起来,整颗头在空中疯狂飘荡,血泪狂洒。   顾念兹不善的瞥了她一眼,抬手就在空中画了一道符咒将那颗失了理智的头颅给控制住了。   “你倒也不必担心,现在地府已经大肆在搜查他们的下落了。”悠悠的说完这句,顾念兹边将符咒收了起来递给了陈风浩。   陈风浩的脸顿时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两手慌张的往回缩。“我……我不要,您收着吧。”   顾念兹递过去的手依旧没有收回,只是听他轻笑一声又慢慢道“你不会真以为你是无辜的吧?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你前世和这女鬼有因,现在才有果。这是你还她的一个方式。”   听着顾念兹意味深长的话,陈风浩最终颤颤巍巍的伸手将那道符纸拿到了自己手中。   陈一厘看了看他那垂头丧气的模样,安慰道“我会帮你的。”   陈风浩立马一脸感激的看向他。   .   林欣欣远远地看向陈风浩,想到刚才被人捂住脸的那一瞬间顿时脸红心跳了起来。“陈一厘学长既然名花有草了,那陈风浩学长好像也不错……反正都姓陈。”   她高中的时候在她们的校门口来了一个算命的大爷,每日小板凳一放往上一坐就揣着手什么也不招呼等着别人来找他算命。林欣欣非常好奇,感觉大爷身上也神秘的气质于是伸出手找大爷算命了。   熟料那大爷眉头一皱,抚了两把自己花白的胡须才道“小姑娘你天性善良,所遇之人也定当与你惺惺相惜,偶一尘缘说不定还是前世佳话。透露给你一个天机,你那位良人姓陈。”   林欣欣天真的大呼其妙,从此对姓陈的念念不忘。   天色渐暗,晚来凉风徐徐,带起几叶枯叶。在这羊肠小道里,稍微有些孤寂。   唐晚从暗处走来,慢慢悠悠地跟在了林欣欣身边,一只鬼爪已悄悄举起。   踩着干枯的落叶,林欣欣背着手心情极好的一跳一跳前进着,在感觉身后的风很冰凉后她预感不好的加快了脚步直接跑了起来。   在下一个转弯的路口,因为慌张的缘故直接撞到了人的身上。   陈风浩立马扶住她,出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后……后面……”林欣欣崩溃道。   然后陈风浩抬头看去,脸色顿时铁青起来。   唐晚的眼睛黝黑带着漫不经心的调笑,雌雄难辨的俊美面容上只有让人寒毛倒竖的邪笑,那只抬起的鬼爪上还冒着灰暗的雾气。   就只愣了一会儿,他拉起林欣欣,就快速转身“快跑!”   眼看身后的鬼越来越近,陈风浩只能停下脚步转过身将自己脖子上的护身符丢了过去。   “你先走。”陈风浩推了林欣欣一把,自己落在了原地。   林欣欣犹豫了一会儿,“不行。”   眼见着唐晚的鬼爪就要招呼上来了,陈风浩眼睛一闭将林欣欣护在了自己的怀中。过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落到他的身上。他才徐徐睁开眼。   只见陈一厘、顾念兹、于浦三人位置站定成了三角形团团围住了唐晚,他们都推出了一道黄符控制住了唐晚。   “你们没事吧?”陈一厘扭头朝陈风浩问道。   深吸了一口气,陈风浩将怀中的人放出来对着陈一厘摇了摇头。   顾念兹之后再一道符咒推出,将唐晚收进了符咒中带着陈一厘和于浦快速离去。   “这个时间派遣唐晚不要命的出来,估计是煞鬼婴急需人魂。”于浦眼中尽是寒光,手上的两个搓手的圆珠直接被他捏碎了。   陈一厘思索了一下,“顾沂竹的魂魄可以从京成身上抽出来吗?”   “可以。”顾念兹笑眯眯道,依旧是那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那唐晚身体中的散虫邪要如何解?”陈一厘回想到在心境中尤婵对他说的话,他是因为体内有携枝藤所以才没有中毒太深,不过唐晚这毒潜藏了千年之久怕是已经融入到了骨血之中了。   于浦看向陈一厘,目光之中尽是祈求之色“可能需要你了。” 第三十二章   陈一厘看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有些无奈地眨了眨眼睛。   唐晚的目光心不在焉地垂落在地上,长长的睫毛打下了一片忧郁的阴影。   “我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只听唐晚颤抖着音又再次问道,俨然是一副难以接受的样子。   陈一厘利用携枝藤,又有于浦和顾念兹的加持这才将他体内的散虫邪驱尽。清醒过来的第一件就是向他们讲诉他记忆里发生的事情,虽然是存在自己记忆里的事可是他怎么也不能接受,于是逃避般的又转问了陈一厘他们。   “是的。”于浦倒是一点儿情面也不留的冷声道,想到唐晚被尤婵指使做的一切他现在只想手刃了对方。   唐晚转头看向于浦,眼眶中顿时涌满了泪水,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走到于浦面前“对……对不起。”   于浦轻叹了一口气,对他温声道“这不是你的错,怪就怪我没能早点发现你中了散虫邪。”   这下唐晚直接愧疚的落下泪来,一男子竟然也能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是我的错……”   管你俩谁得错。   陈一厘撑着脑袋看着两人你浓我浓的推了一番,然后开口道“所以你今天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出来了?”   一般来说,尤婵应该会带着煞鬼婴跟着唐晚出行,以保唐晚不会被他们擒住。   “因为煞鬼婴发生了意外,好像是受到自己亲娘的召唤所以恶性有些退化。尤婵和顾沂竹为了控制他,这才不得已让我独自出行。”唐晚擦了擦眼泪,慢慢说道。   “那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顾念兹撑着脑袋,看向他。   唐晚却是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他说着,目光移到了陈一厘身上,眼睛亮了几分。   “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陈一厘有些惊讶的看向他,没想到在顾念兹递给他一个和善微笑后唐晚立马低头不语了。   “若不是我的缘故,你们现已成婚。为了弥补你们,这三生红线便送给你们吧。若有情有义,到了人间也可以依旧在一起。”顾念兹说着,摊开了宽大的手掌一根长长的红线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然后飘到了唐晚面前。   唐晚吸了吸鼻子,眨了眨红红的眼睛,只犹豫了一下便将那根红线收入了自己宽大的袖口中,方才见着陈一厘眼中的那一丝明亮也瞬间隐去。   “谢谢顾大人。”   顾念兹和善的笑了笑端起了茶盏。   .   晚风清凉,细雨绵绵。   坐在公交车站里的长木椅上,陈风浩将自己的书包放下无奈地扭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肩膀。   林欣欣移了下脚步,僵硬地坐在了他的身边。“刚才是遇见鬼了吗?”   没想到她的语气中竟然还带有几分激动和兴奋,显然对于刚才的惊吓完全不在意。   停了一下动作,陈风浩看向林欣欣疑问道“你相信?”   林欣欣瞪大了闪闪发亮的眼睛,连连点头。“也没有什么是证明他们不存在的吧?”   “那你不怕吗?”陈风浩只觉得小姑娘太天真,真的是不知者无畏。   “我林欣欣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才不怕鬼敲门。”林欣欣嘟着嘴道。   她这副坦荡荡的样子,让陈风浩不免觉得好笑。   他也自觉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可是那鬼就这样子的缠上了他,怎么甩也甩不掉。   想着他的目光沉了了沉,看向了缥缈的雨夜。   “嘿嘿,虽然如此我还是被鬼追了吧?”半响,只听林欣欣尴尬的笑了两声有些无奈道。   “不过我老家的有一位高僧告诉我,凡事都有因果循环,能遇见便是续了上辈子的缘分。”   林欣欣的老家刚好有一座寺庙,小时候放学每次都要路过那座寺庙听着那被风吹得悠悠响的佛玲还有僧人念的佛经。   偶尔没事,总是往里拜一拜。看着巨大的金灿灿的佛像,抱着最为虔诚的祈祷好像总会平安无灾。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林欣欣眼睛亮亮的说着,嘴角扬起一丝甜笑“我进入这所大学第一次见到陈一厘学长时,便生出了几分亲近的感觉。就好像,为了见他这一面我已经等待了很久了。”   陈风浩笑了笑,伸展开自己的大长腿饶有兴趣的听着林欣欣喋喋不休的话语。   林欣欣轻皱了一下眉头,泄气道“我的直觉一向就很准,本以为陈一厘学长会成为与我执手一生的人,结果我来晚了一步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这跌落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她眨眼间又笑呵呵地看向陈风浩“以前有位老先生说我要嫁给一位姓陈的,反正你也姓……”   陈风浩已经能想象的到林欣欣接下来说的话了,立马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慌忙的站起身装作什么也不懂的对着林欣欣说了句“再见”便跑入了雨夜之中。   林欣欣顿时又苦起了一张脸,大概是觉得自己的桃花运真不怎么样吧,思索着要不要找找附近的月老庙拜一拜。   跑了没一会儿后,陈风浩见人没追来这才气喘吁吁的放慢了脚步,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   现在小学妹都那么想得开的吗?这目标会不会转移的太随意了些?   眼见着雨势越来越大,想到还困在车站里的人,陈风浩加快了脚步转身进入了一家便利店里买了一把雨伞,又朝公交车站走去。   林欣欣还在想着找那家月老庙灵验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警惕地快速抬起了头看向来人。   就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真正一见钟情的感觉或许是现在她看向陈风浩的感觉。   陈风浩一手拿着一把雨伞又一手撑着伞向她走来,青年身着的白色体恤却早已被雨水淋湿紧紧贴在他身体上,优越的下颌还在滴着水,一双大而清澈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   可是就是这落水鬼般的模样,在此刻深深吸引了她。   “伞,这里离你们女生宿舍不远就几步路,我就不送你了吧?”陈风浩看她一脸发愣的模样,将伞递到她面前无奈说道。   如果将林欣欣送到女生宿舍楼下的话,说不定会惹一些对林欣欣不太友好的非议。   林欣欣呆呆地接过雨伞,然后红着脸微微低下头慢慢伸手拽住陈风浩的衣角,软弱的小小声道“我怕……鬼,学长送……送我到宿舍楼下可以吗?”   “好吧。”陈风浩只能无奈应到。   .   陈一厘跟着顾念兹慢慢地朝着顾府的方向走去,路过一块大石头的时候陈一厘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似的停下了脚步。   他接过顾念兹的手上提着的一盏红灯笼,抬脚便朝那块大石头走去。   “这是三生石吗?”   他眯起眼睛,上下掏着眼镜。   顾念兹抬头看见那上面血红的大字,手一挥赶紧将其掩去笑眯眯道“是的。”   终于将眼镜带上,陈一厘凑近三生石看了看“可以看见我这一世和谁在一起吗?”   顾念兹的笑容变了异,徐徐道“如果不是和我在一起的话,你恐怕得孤独终老了。”   “瞎说,我们学校追我的人多着了。难不成我这条小命还克夫?”陈一厘有点儿不服气,挠了挠自己的下巴眉头拧在了一起。   听他这么一说,顾念兹轻笑出声。“你夫已经死了,怕是克不成了。”   白了顾念兹一眼,陈一厘提着红灯笼绕着三生石打量了一遍又一遍,除了见那“三生石”三字便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平平无奇,来了几次地府他也无知无觉。   “你想看看陈风浩的姻缘吗?”顾念兹含笑道,像是想要为陈一厘展示一些什么。   陈一厘转头看了顾念兹一眼,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只见顾念兹两指间凝出了一朵小小的暗红色的莲花,然后慢慢送入了三生石间。   陈风浩的名字伴随着另外一个名字跃入了陈一厘的眼前,金光浮动,异常耀眼。   “还真的是缘分。”陈一厘笑了笑,看着那个绑在一起的名字竟然感到了一丝欣慰。   “他们前世有约,又有人的牵引自然是会在一起的。”顾念兹笑着将陈一厘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接过陈一厘手上的红灯笼继续照着前方昏暗的路途。   牵引?   陈一厘扭头看向那三生石,然后反握住了顾念兹的手。   “我时常有一个疑问,你在地府是个什么地位?为什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顾念兹平视着前方,脚步缓慢,被陈一厘握着的手依旧冰凉。   “鬼不鬼,人不人罢了。”他的语气难得除了笑意透露出了悲恸的情绪,好像裂开一道血水外翻的伤口。   陈一厘心一疼,便不再问话了,总归觉得顾念兹愿意说得时候是会告诉他的。   因为他感受到顾念兹握着他的手重了几分,好像害怕丢失一样。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为人不怎么样你会如何?”良久,顾念兹忽然问道。   陈一厘沉吟着想了想,“我把你教好不就行了了吗?”   “哈哈哈哈哈……”听见他的回答,顾念兹没忍住摇头大笑出来,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第三十三章   林欣欣回宿舍第一时间就是拉着宿舍内的小姐妹出来笑得春光灿烂的对陈风浩挥手,让陈风浩尴尬地退了两步赶紧溜了。   他平时和陈一厘待一块儿,嘴里浪得不行这下真遇见了憨得不知如何是好。   见人走了后,林欣欣这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满目含情地看着陈风浩离去的方向道“这就是真爱了。”   林欣欣小姐妹用肘子顶了顶他,“好家伙,第一个校草你搞不定就转移目标放在了系草身上啦?连住宿都扯出来了。”   林欣欣笑了笑,一改刚才小女生的模样拽拽道“反正都姓陈!”   .   再次又转回到三生石前,陈一厘的目光沉沉地看着这块与人高的大石头。   这块石头上的确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吸引他去探寻,想到段云长的话陈一厘不由自主地往前站了一步,将手上的红灯笼隐了去。   “既然他们两的话都不可信,那我就信一回你吧。”他双手抚摸上这块石头,想着在唐晚心境中看见的段云长。   于浦曾经对他否认过他不是段云长的转世,可是若这句话是假的呢?   棕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陈一厘两指并拢引出了一道符咒,贴在了这块三生石上,企图弄掉顾念兹的禁锢。   没想到过了很久之后还是半点用也没有,他只能叹了口冷气作罢。   “你是谁?”   忽然听见一道沉重沙哑的声音,陈一厘稍感不妙地抬起头看向了来人。   那人一头白发松散的披在了肩上,棱角分明的整张脸上画满了红色的精致符文,乌黑无比的眼睛像是闪着寒光的黑曜石,眉目皱了一处显得有些刻薄,一张殷红的嘴唇微抿看似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陈一厘眨了眨眼,将手收回看向来人。   如果自己补知识没有补错的话,眼前这位应该是十殿阎王之六珂骸。   未了,陈一厘脸上浮现出淡淡微笑,尽量表现得礼貌些。“我是新来的鬼,和黑白无常走丢了。”   早来就听说珂骸和于浦万分不和谐,见面即掐架那种,如若被珂骸知道自己是于浦引下来的,估摸着他今天得碎尸万段了。   不过他向来知变通,说谎向来脸不红心不跳。   珂骸抬头朝三生石看去,立马知道三生石着了什么道。想到顾念兹便在心里轻叹了口气,也懒得去管了。   “是吗?”珂骸将目光放在了陈一厘的脸上,露骨的打量起来。   早就听说顾念兹已将段云长寻回,那可怕的骨龙高兴得还在十八层地狱里环游了一圈。今日一见,他却只觉得顾念兹找错了人。   在他眼中,段云长的身份算不上体面但是也是一个光风霁月、惊才风逸的男子。可是他看眼前的陈一厘,只觉得空有一张段云长的面皮比不过段云长半分。   “你真当我不知道你是谁吗?”珂骸冷笑了一声,甩了一下衣袖走近陈一厘。“于浦将阴阳薄丢失竟然能没用到找一个废物来帮忙,真以为他能一人顶了天不成!?”   说着,他抬起手就朝陈一厘的胸口打了一掌,速度快到让人瞠目结舌,陈一厘压根看不清连着好几次也没有躲开。   陈一厘只觉得眼前的人要将对于浦的所有气都撒在自己身上,退了几步找到空闲的时间道“您老有事就找于浦去,你欺负我一弱男子算什么好汉!”   弱男子!?   珂骸看了一眼陈一厘和段云长万分相似的脸说出这话,脸色顿时青得和森林色一样了。   “顾念兹这眼瞎的!上辈子对他不积好德,这辈子连人都能找错!看我今天不杀了你!”   “还请珂骸大人恩怨分明,别把气撒在无关的人身上。”   陈一厘退着退着,一个没注意差点就被从河从爬出来的恶鬼绊倒在地,所幸有一只手及时接住了他拦腰将他扶起。   秉止目光森寒的看向珂骸,从嘴里吐出来的话一字一句也是冷的不行,一掌就将珂骸的手凝气的魂力打消。   “秉止?”珂骸在看清楚秉止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目光又在陈一厘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起来,显得很是疑神疑鬼。   秉止的出现预示着顾念兹找的人一点儿也没错,这人是段云长最大的心腹。在段云长身死后,自刎而随的忠心程度在那时震惊了所有人,以至于任谁都忘不了他和段云长的联系。   将陈一厘扶着站好,秉止这才面向珂骸作揖,虽然是在作揖行礼但是那给人不卑不亢的感觉半点未少。   “别来无恙。”   “连你也瞎了是吗?!”珂骸瞪了陈一厘一眼怒吼得宛如愤怒地雄狮在咆哮,觉得秉止是真的眼瞎了。   秉止拉起陈一厘转身就走,也懒得和眼前疯狂得不着边际的这位再打交道。   两人快速逃离在珂骸的视线范围之内,走进了凄凉的古道里。   这条古道是由人骨人头铺砌而成,光滑洁白的头颅铺满了整条两人宽的小道上,不是特别明的月光照射下来隐隐约约发着点白光,在道路外种的并不是地狱的特产彼岸花而是各种各样的残肢断臂,白骨累累。看得陈一厘毛骨悚然,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你要带我去哪里?”心里虽然是真的怂,但是陈一厘面上装得那可是镇定的好似一江湖水,平静不已。   秉止走在他身后,脚步缓慢。陈一厘走快走慢他都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人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臂之长。   “去聚阳阁。”秉止出声道,声音不大不小,音调平稳。“我主人段云长以前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人前装模作样把人唬得一愣一愣的,人后就是位只顾逍遥快活的人罢了。刚才那位大人的表现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分手滤镜过于严重了。”   知道秉止还能用粉丝滤镜这个梗,陈一厘不免感到惊奇。“你有去人间?”   在他看来,现在的地府是一古老的世界,神秘又森严,周围迷雾缭绕一般来说谁都难以进出的。   秉止回答“是。”   “段云长是你主子?”陈一厘疑惑道,停下脚步看向了秉止。   秉止微低着头,轻叹了口气“是的,他于我们而言是一个很好的人。”说着,他转了话音“恐怕陈一厘公子并不知道顾大人与我家主子的关系吧?”   对于这事,陈一厘的直觉像来万分准他现在是真的确定了他的现男友的确与前任纠缠不清,虽然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可是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沉默地等着秉止接下来的话,胸口郁闷凝聚成了一块大石头压在了他的心头。   “我家主子年轻时纵情恣意惯了,第一眼见着顾大人不过多许时日便将人勾得神魂颠倒的。许是第一次爱人,便想将一生都交予顾大人身上。”秉止跟着陈一厘的脚步,慢悠悠地毫无感情的讲述着“他也的确将他那短暂的一生交予了顾大人,死在了尤婵的手上。”   “在不知道真正情况下,这以我家主子的视角来看倒也是个感人的故事。可是,事情的真相是顾念兹顾大人利用我家主子的身体种植一种良木,树木长成,人就没用了。他纵容着尤婵对他下手,在我主子死前回答我主子的便是一句不爱。”   说着,秉止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向陈一厘,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里竟然有泪珠在闪烁。“陈一厘公子,您猜您体内的携枝藤会不会是那良木呢?”   陈一厘深吸着冷气瞪大了眼,脑子里出现的竟然是那时候顾念兹笑眯眯地回答,他也是说不爱段云长的。   可他却并没有半点开心,心头处好像被一把小刀凌迟了一般,痛得他难以呼吸。   “应该……是。”他的喉咙像火一样在灼烧着,连他的声音也烧得低哑了。   他本来就知道顾念兹多处疑点,接近他时也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没有想到顾念兹接近他的目的会是因为他体内的携枝藤。   这根携枝藤相当于他的命,一但除去他便会受万鬼侵蚀,痛不欲生。   .   顾念兹悠悠地抬起一盏茶,还没送到嘴边手不知道为什么颤了一下,那茶碗就那样翻到在地碎裂开来。   “我这就去为大人再换上一盏。”司爷见此赶忙说着,蹲下将破碎的茶盏快速捡了起来。   “不用了。”顾念兹放下手中的书,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看向陈一厘离去的方向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刚才陈一厘和他走到顾府后就说要回人间的家去,知道陈一厘的性格顾念兹也并没有劝阻想送陈一厘走,却被陈一厘两三句话给挡了回来。   司爷见他的模样,无奈地笑了笑“如若当初大人不把那心掏出来,现在也不至于这般的不知其味。”   顾念兹斜眼看了他一眼,司爷立马闭嘴低下头快速收拾完赶紧溜了。   不知其味?   顾念兹眯起眼看向不远处的幽山,又懒懒地躺回了躺椅上。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想了想,依旧清晰的脑子没有出现任何混沌的地方便也作罢。 第三十四章   来到鬼市,陈一厘便和着秉止进入了聚阳阁。   不只是心中的悲痛让他想找个地方静下来,而是因为秉止跟在他身后的缘故,他害怕自己一个转身就被这只鬼一掌穿透。   虽然认识了于浦他们,为了自己的这条小命他对鬼物之类的东西很是警惕,所以和顾念兹混在一块儿他都无法知晓自己抱了多大的勇气。   刚一踏进聚阳阁,便围上来了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男子,来到两人面前他们只是恭敬的站着,微低着头。   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对自己的主子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礼,等待发号施令一般,这让陈一厘微微晃神。   身后的秉止却在这时发声,“散开吧。”   那些鬼轻点了一下头便快速散开来,期间还抬起头偷看了陈一厘几眼,然后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   “我与公子讲的这些,是希望公子珍重。”秉止走到陈一厘面前平静道,目光却是很严肃的。   陈一厘点点头,正要开口便听见门外传来了聒噪的声响。   “都给老娘滚开!你到底有没有看见一只满脸划痕的女鬼!”先是传来一个女子的刺耳的怒骂声,后又是几只鬼的连连惨叫。   陈一厘颇为好奇的转身走到阳台上往下方看去,只见一个挥着鞭子的女子。   那女子身着一条精致的黑色连衣裙,棕黄的长发随意绑了起来,耳朵两旁还别了两根闪闪发亮的发夹。   似乎是感受到陈一厘的目光,她放下挥着鞭子的手不爽地转头朝陈一厘看去,霎时间,一张小脸上的不耐以及裂开的嘴全部收了回去。   林欣欣讪讪地将手上的长鞭收回手中,看向陈一厘时尽量让自己笑得淑女一些。   “学……长。”   她对着陈一厘招了招手,心中暗自祈求陈一厘没看见她方才粗鲁的一幕。   被陈风浩送宿舍后,没多久她就离开了宿舍。   她本来就没有住宿,一走出学校瞬间没了在陈风浩面前那小家碧玉的模样。正巧一抬头就撞见了一满脸划痕的女鬼,再又一想到自己刚才被追着满地跑的狼狈模样就气得跟着那鬼冲了鬼市。   等到陈一厘走到她面前,她还是保持着甜甜的笑容,看着就很乖。   “你怎么来到这里的?”不等陈一厘先问,她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一双大眼睛里全是惊讶。   她是万万没想到陈一厘竟然还能进入鬼市的,忽然想到陈家她又张大了嘴巴“学长……你是……是传说中的那个陈家?”   “是的。”陈一厘点了点头,也猜出了林欣欣的身份。   百年之前,与陈家比肩的还有林家。不过林家和地府并没有打交道,近年来也消失了踪迹,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你来这里干嘛?”陈一厘扫了一眼他手上的鞭子问道。   林欣欣虚心的笑了笑,将鞭子往自己身后挪了挪。“我看见一个女鬼,以为是今天傍晚追我和风浩学长的那个就闯了进来。”   白天之所以狼狈逃跑是因为她看不见鬼影在哪里,到了夜晚她的眼界才清晰起来。而且,她也不愿意在陈风浩面前展示自己那暴躁的一幕,她妈的故事就很好的告诫了她暴躁强势的女人很难嫁人。   “今天追你们的不是女鬼。”陈一厘对她说道,然后转身看向秉止“我要先走了,多谢。”   秉止点点头,并没有做何挽留。   看着陈一厘向前走去,林欣欣赶紧加快步伐小跑着跟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陈一厘莫名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陈一厘对她也是如此,尤其是在想到这姑娘是陈风浩未来的媳妇后就觉得有必要关照一下。   “你一个人跑下来不怕死吗?”陈一厘随手召来一盏灯笼,照亮了两人前方的道路。   听他这么一说,林欣欣这才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了,鬼市也是危险重重的,恶鬼只多不少,今天她幸运遇见的都是些虾米,要不然恐怕连骨头都不剩。   悄悄吐了吐舌头,然后她小小声道“怕死的,那一厘学长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陈一厘想到今天的事就觉得有些头疼,于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淡淡道“来听故事吧。”   并且他现在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含着不易察觉的恼怒,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嗯,鬼的故事的确是挺多的。”林欣欣从小到大在深夜里总能听到一些鬼坐在她的床边讲故事,觉得比故事书上的还要精彩。   终于回到了人间,林欣欣这才向陈一厘道别再次走回了公交车站。   .   雨过天晴,天空一碧如洗,就连空气都是清新的。   走出明望中学,陈一厘看了眼手上的资料不由地捏紧了几分,嘴唇抿得成了一条线。   他最近无论使出什么手段都没有找到京成,和方忖怡商量了一番后不得不来到明望中学给京成办理了休学。   “很担心京成吗?”   他的耳旁传来温润的男声,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他的忧虑。   陈一厘“啪”地一下将手上的资料塞进了书包里,转身看向了顾念兹。   金黄的阳光懒懒地渡在他的身上,此时一只鬼竟然给了人一种嫡仙的感觉。他依旧如往常一样笑得温文儒雅,眼睛微眯,看似闲散的样子。   陈一厘让自己快速消化完了秉止的话,现在到也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了,想到京成他便对顾念兹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他吗?”   顾念兹笑眯眯地点了两下头,“昨日我想到办法了。”   回到家待到夜晚,陈一厘便将准备好的东西一一端了出来。   顾念兹撑着脑袋慢吞吞地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符文的符咒,还打了个哈欠。   “我从来都不知道做鬼的竟然也会困。”陈一厘忍不住出声揶揄道。   顾念兹只是笑了笑,“我就等着去你的床上暖床呢。”   陈一厘顿时被噎住,不再说话。   顾念兹到也不是困,而他用自己的魂力画的符文,一笔一划都带动着他体内的气息,随着气息逐渐流逝,那点作为鬼还残留的疲倦也涌了上来。   “唐晚说煞鬼婴出了问题,你猜是什么问题?”顾念兹慢悠悠道,尾音微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陈一厘垂眸思索了一番,“难道是缠着陈风浩的那只鬼物?”   “那就打电话让陈风浩带着那只鬼物过来吧。”说完,顾念兹将毛笔放下。   .   陈风浩很难想象到自己竟然也有被人追得手足无措的一天,面对林欣欣的强烈追击他除了慌还是慌。   好不容易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躲过了人,陈风浩赶紧从男厕窗户上爬出飞快地跑回了教室。   一见到为自己打掩护的亲舍友叶泾川,他感动的痛哭流涕的凑了上去把人抱住。“哥!您真是大大滴好人!”   “别,你说你矫情什么?人家小姑娘放下面子追了你几条街,你都不给个表示?”叶泾川拉了拉粘在自己身上的陈风浩,觉得陈风浩很不识抬举。   林欣欣在医大是个什么人物?那是放在美女堆里一等一的绝色,人长得甜美乖巧不说,连性格也是乖巧温柔的那一挂。   陈风浩这双狗眼竟然看不上!这让直男很是愤怒!   尬笑了几下,陈风浩正想要辩解手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见是陈一厘后快速滑开了接听键。   “乘法!找我什么事?”   “你和你手上的那只鬼来我家一下。”陈一厘说完,没给陈风浩废话的时机直接毫无感情的挂了电话。   叶泾川见陈风浩放下手机,左右看了一眼,然后用手遮住自己的嘴巴凑近陈风浩贼兮兮道“风浩,你悄悄告诉我。你是不是不行,才拒绝林欣欣的?或者……你……”   陈风浩黑着脸看着他笑得越发猥琐,眉毛察觉到不好的预感连抽搐了几下,接着只听叶泾川吞吞吐吐了一会儿道“你……搞基?”   好家伙!   心里呼了一声,陈风浩反手就一巴掌拍人身上“你大概是活腻了吧!”   愤愤不平地坐回椅子上,陈风浩悲催的发现坐在了他身边的林欣欣,顿时感觉到一阵眩晕。   没有办法,他转身很认真地看向了林欣欣道“你听着,我真的不喜欢你,你不要对我白费力气了。”   林欣欣在心里翻了白眼,酝酿了一下情绪,逼红自己的眼眶装作一副受了重伤的小白兔模样。“你说一厘学长……有对象我就听你的不白费力气了,可是你又没对象我花点力气我觉着……挺好。”   眼见着眼前的姑娘眼泪要掉了下来,陈风浩连忙上下翻兜找纸巾,嘴里不断叨叨“哎呀……你别哭,哭也没什么用,眼睛还会肿,肿了就变丑,当然,我不是说你丑的意思……”   最终是叶泾川递来的一包纸巾解救了他。   “我追你我是自愿的,反正你也没有对象,让我试一试好不好?”林欣欣干打雷不下雨的抽泣着,声音故意放软了几分。   叶泾川在陈风浩身后使劲地戳着他的脊梁骨,只要陈风浩不答应就会受到谴责一样。 第三十五章   林欣欣只跟着陈风浩到了校外便停下了脚步,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也没有再多打扰,咧开一张小嘴便灿烂的笑着和陈风浩作别。   陈风浩在林欣欣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后这才转身大步流星朝公交站走去,神色匆匆。   最近陈一厘一直都没有住宿,这让陈风浩感到很是惊奇。因为陈一厘家离学校不算近而他又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不过如果陈风浩知道他们寝室还存在一只鬼后就不会那么在意陈一厘在宿舍的留了。   来到陈一厘家后,只见黄符贴的满满的墙壁,以及在四面墙中央飘浮着的金黄色巨型符文,隐约还可以看见上面伴随着丝丝的暗红色纹样。   沙发上的陈一厘正翘着腿面色不善的看着对面的笑眯眯的顾念兹,两人的氛围说不清也道不明。   “一厘,那张符咒我带来了。”最终,在安静的房间里陈风浩翻了个白眼打破了这个僵局。   陈一厘这才将目光从顾念兹身上挪开,挑眉看向陈风浩见着他身后没人便瞪向了陈风浩“林欣欣没跟着你来!?”   陈风浩满头雾水,“是……啊!不是!她为什么要跟着我来!”   却见陈一厘大手一挥将茶几上摞了好几沓的纸钱一把推到了顾念兹面前,略有不甘。   顾念兹继续笑眯眯地看着他,“愿赌服输,除了这还有那。”   他最后一句说得暧昧不已,陈风浩听了不禁想入非非,尴尬地咳了两声。   陈一厘开始后悔自己不自量力的去和顾念兹比什么预符,站起身赶紧转移了话题“把那张符咒给他。”   陈风浩赶紧放下书包,掏出了一直让他惴惴不安的符咒飞快递到了顾念兹面前。   顾念兹接过符咒时难得的看了陈风浩几眼,然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想不到这几人还能聚在一起。   将符咒轻夹在两指之间,顾念兹将它放在了眼前漫不经心地晃了晃,那符咒快速碎裂里面的一丝白光飞入了那浮动在空中的巨型符咒中。   两者相接触,符咒立马发生了巨大的反应那一丝丝暗红色的符文逐渐清晰起来。   怀中的煞鬼婴忽然啼哭了起来,京成蹙眉低下头这才发现煞鬼婴身上的黑气在逐渐消散,他脸色开始变得非常惨白。   “是顾念兹做的手脚。”尤婵慌乱道,看向京成寻求一个办法。   京成慌乱了一瞬,然后将目光放在了那具无头的尸体上。   他抬起手,输入魂力将那无头尸体引到了自己身前快速画了一个魂阵推送到了尸体身上。   尤婵见此,便了然他的用意,快速将两手交叉做了一个三角形让自己的魂力也注入了进去。   这个魂阵用了顾沂竹差不多一半的魂力,又有尤婵的加持威力巨大,怨气横生。黑色的符文逐渐从魂阵中飞出,飘在了无头尸体的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屏障。   京成看着那些符文,眼睛里闪烁着冷冷的寒光,嘴角微微扬起是一个残忍的弧度。   “你们那么迫不及待,那我就让他们母子重聚吧。”   陈一厘很快就察觉到了符阵的异常,刚想御符镇I压却被顾念兹一手拦住。   “不要轻举妄动。”   眼前的符文金光逐渐黯淡,一股凶狠的怨气死死地攀附在了上面阻止了顾念兹对它所进行的指示。   眼见着那符文逐渐开始分裂,陈风浩不由地后腿了一步,然后他便听见了女人撕心裂肺,这惨叫声让人不寒而栗一颗心都吊了起来。   “这……这怎么回事?”陈一厘道。   顾念兹两指并拢,刚想抬手加固符文没想到那颗头颅从立马飞了出来,她瞪大着满怀怨恨的双眼,咬着牙,皱着脸朝着陈风浩飞速冲了过去!   陈风浩来不及躲避,直接被撞飞在地,在接触中一道黑色的雾气席卷他的全身,胸口忽然闷痛,血腥味从喉咙出涌了上来,一口温热的鲜血便从他口中吐出。   在这一瞬间,他竟然在庆幸林欣欣没有跟着他来。   “风浩!”陈一厘甩出一张绝鬼符,便飞快跑到了陈风浩身边将人拉到了一个安全区。   那颗头颅恶狠狠地哈哈大笑了几声,躲过顾念兹的射击飞快从窗户逃走。   顾念兹皱起眉头看向那颗头颅离去的方向,吸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将体内的缠咒压了下去。   顾沂竹已经发现了段云长对他的诅咒了,还利用的非常好。   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以及那悠扬的飘着的白云,顾念兹又慢慢笑眯了眼睛。   “找死。”   .   陈风浩今年也就二十岁,性格开朗偶尔臭屁,日常里也是活得规规矩矩。直到现在为止,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去了个机场便莫名其妙地被一颗头颅缠住,顾念兹还说这是他的果。   他想不明白,也只能规规矩矩的将那颗头颅收了起来。   在被撞得吐血,意识不清的时候他撇见站立在窗前挺直如树杆的背影又见陈一厘的面容,他脑子里突然跳出了段云长这三个字而后昏迷了过去。   将陈风浩送进急救室,陈一厘便呆坐在了外面的椅子上,不安地掐着自己的手指。   陈风浩是他为数不多从小到大的朋友,两人在同一村子长大,又立志一起上了同一所大学。这其中的友情是一朝一夕一点一点累加而成的,又有着好像被一根绳子拉着的缘。   若这根绳子在这里断了,陈一厘对自己的谴责将会是一辈子。   顾念兹见他眼睛起雾,泛着点水光便愣了一下。无论是段云长还是陈一厘,到现在他都没有见到过这人如此脆弱不堪的时候。   怎么想着,他有些吃味地扫了一眼急救室的红灯然后坐在了陈一厘身旁。   “他还没有和林欣欣在一起,估计死不了。”   陈一厘听后并没有说话,心里面一直在祈祷。   “他很重要吗?”顾念兹忍不住吃味道,虽然觉得自己小心眼了不是一点点。   没想到陈一厘回过神直直的看向他,点头道“很重要。”   顾念兹平时挂在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散了去,阴郁地看了陈一厘一眼道“那我于你而言重要吗?”   想到秉止说的话,陈一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不重要”这三字。   瞧着顾念兹消失不见,他难受得吸了一下鼻子离开椅子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冰凉的感觉好像能治愈一点他那灼伤的心。   如果顾念兹真的是为了他体内的携枝藤,他该怎么办?   .   顾念兹回地府的时候正巧遇见站在三生石旁的秉止,而秉止也看向他似笑非笑着。   “顾大人为何心虚将这用血魂写的大字给封住了呢?”秉止抬起头伸出手指指向那块巨大的石头,话语中带着十足的讥讽。   顾念兹不怒反笑,沉吟了一会儿悠悠道“心虚到也没有,这不是怕刺I激到你主子吗?”   “你!”   一下被戳中命点的秉止脸部表情瞬间崩裂,咬牙切齿地看着顾念兹。抬手凝聚起魂力就朝顾念兹袭去,用尽了全力。   顾念兹快速躲着,一掌朝秉止袭去的同时他体内的缠咒姣得他越发疼痛难耐。   躲在宽大袖子中的小骨龙觉察到他的不适,里面睁开眼睛飞了出来对上了秉止。   见着白骨森森的骨龙,秉止收回手快速转身逃去。   “大人!您没事吧?”小骨龙没去追秉止,紧张兮兮地转身看向了疼得跪倒在地的顾念兹。   这道缠咒是段云长对他下的诅咒,可能是因为他违背段云长在三生石上的心愿接近他的转世咒力也越来越重。   “我觉得你应该将主人体内的携枝藤取出来了,忘川河的佛莲一直在飘荡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会完蛋的!”   小骨龙担忧得絮絮叨叨的说着,让顾念兹坐在了他的身上朝顾府飞去。   “他会死。”顾念兹在它絮絮叨叨说完后慢悠悠道,骨龙听后惶恐的瞪大了眼眶。   咳了一下,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他这辈子不比段云长那一辈子,如果将携枝藤取出会要了他的命。”   “为何……为何主人他积怨这么多?”骨龙想不通。   顾念兹也想不通,“我们先不回顾府,去找于浦吧。”   两人所说的于浦此刻却来到了陈一厘面前,忧心忡忡地走了两步还是开口道“他会没事的。”   陈一厘用手撑着脑袋,抬眼幽幽地看了于浦一眼。   “他已经从急救室出来了,我当然知道他没事了。重点我想听的也不是这个,我就想知道他身上的伤能不能尽快好。”   急救室的医生个个出来面色都非常奇怪,嘴里不断道“怎么会!”“怎会如此!”   因为陈风浩在呼吸过来之后,这些人完全检查不到伤在了何处,只是能知道他的身体非常虚弱。于是无奈只能将人从急救室推了出来。   陈一厘想了想,便把于浦召了过来好好询问了一番。   “可以。”于浦嘴上说着,眼睛四处瞟见到没有顾念兹的鬼影后看向了陈一厘。“顾念兹呢?”   “死了。”陈一厘冷冷道。   于浦庆幸,好家伙!终于吵架了! 第三十六章   陈风浩最终按照医生的建议住院观察,他迷迷糊糊的醒来后只觉得浑身酸痛想要睡下但是不得不跟着方忖怡去做检查。   “风浩,你这伤没事吧?”方忖怡捏着下巴瞪大一双美眸将坐在轮椅上的陈风浩上下打量了个遍。   该做的检查一项不落,只测出了陈风浩除了胃出血便没有什么特别严重的地方。只是陈风浩却是虚弱的不行,唇色苍白,以前有神的大眼睛现在却呆滞不已。光是看着,就有种此人命不久矣的感觉。   陈风浩无力地摆了摆手,张了张嘴巴“没事。”   就连声音也不如以前的爽朗惹人注意了,反倒是小的如蚊叫。   “没事才怪。”陈一厘皱着眉头便推着陈风浩准备回病房,握在轮椅推杆上的手捏得紧紧的,骨节泛白。犹如他此刻的心情,实在是难受得紧。   陈风浩却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我相信你救得了我。”   三人走在医院的走廊上,没过多久就回到了病房门口。   正欲进去时,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陈一厘学长!陈风浩学长!”林欣欣站在百米开外有些激动的大叫着,然后迈开细腿奔到了三人面前。   “陈风浩学长!你没事吧,我这几天见你没来学校有些担心就打听来到了这里。”林欣欣低头满脸担忧地看着陈风浩,将手上的一束向日葵递到了陈风浩面前算是探望礼物。   陈风浩无力地抬眼看向林欣欣,忽然晃了一下神。   眼前的女孩眉眼弯弯,眼睛明亮好像布满了万千繁星,笑起来的很是灿烂晴朗,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就是这样的女孩,带给他一种相识很久的感觉,数不尽的遗憾。   “谢……谢……咳咳……”陈风浩艰难的说了句,胸口闷痛又咳嗽了起来。   “没事吧?!”林欣欣有些着急,抬眼看向了陈一厘。   她一看便知道陈风浩这压根不是普通的生病住院,他印堂发黑,双眼无神浑身上下弥漫着丝丝黑气分明是粘上了不干不净的东西。   陈一厘意示她先进去,然后便低头推着陈风浩进入了病房将人扶到了床上。   “阿姨好。”林欣欣将目光从陈风浩身上移开这才发现了站在陈一厘身旁的女子。   虽然身着一件到小腿肚的白大褂,踩着一双其貌不扬的单鞋但是那清雅的气质依旧不减,娇好的面容上也带有温和的笑容。   见她对陈风浩照顾有加,林欣欣立马端正的站着喊道。   方忖怡带着些揶揄的目光扫了陈风浩一眼,这让陈风浩忽然感觉大事不妙。   果然,到了下午的时候他的手机就被自家老妈打爆了。   “儿咋!听你方姨说你在这边交朋友了?”风浩妈妈觉得自己说得很含蓄,已经压下了那句“找老婆了”。   陈风浩满脸黑线,无奈道“没有。”   “你声音怎么这么虚弱?”风浩妈妈听见自己儿子有气无力的声音立刻没了八卦的想法,担忧地问道。   我这才说了一句话就发现了?   陈风浩禁不住将手机拿到自己眼前确认自己并没有开视频,这才安然的继续接电话特意将自己的声音放大“哪里虚弱了!您怎么可以说你儿子虚呢?!”   “不虚就去找媳妇!”风浩妈妈见人没事,继续掰扯刚才的的话题。   “好好好……”陈风浩很是敷衍道。   陈一厘坐在旁边听着,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林欣欣。   林欣欣看着陈风浩笑眯眯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大喊道“阿姨好!”   “好家伙!我知道你刚才为什么虚了。”风浩妈妈听见这清脆好听的女孩声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快速脱口道。   陈风浩赶紧一把尴尬地挂断手机,免得自家老妈再蹦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了。   “我……我妈……她是胡说八道的……”   听着陈风浩磕磕巴巴的向笑出了眼泪的林欣欣解释个不停,陈一厘不打算当电灯泡站起身就快速走了。   来到走廊外,陈一厘看见眼前的东西后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逐渐浮上一层寒冷的冰。   那一颗头颅现在已经找到了下半身,穿着沾满血迹的白衣飘荡在走廊上,一双全黑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陈一厘表示着她现在已经失了智。   .   “为什么段云长投胎时承的怨那么多?”顾念兹笑着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茶,懒得看坐在他对面的于浦一眼。   于浦微低着头,细细的打算着。   现在陈一厘和顾念兹目前闹翻,如果不趁机添油加醋一把他实在是对不起段云长跳入轮回道前对他的嘱咐。   “顾大人问这干嘛?”于浦冷声道。   见顾念兹没有说话,于浦这才将目光放在了顾念兹的身上。   他懒懒地倚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被阴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灯笼,修长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敲着桌子。整个人显得漫不经心,很是闲散。   可是但凡稍微了解顾念兹一点的人,便会从他的表情里窥探到一二。   于浦只觉得现下不妙,刚要起身就看见了站在司爷身旁的唐晚一脸痛苦地看着他。   唐晚的身上被一条红色的绳子缠满了全身,勒在他脖子上的那一条正慢慢缩紧,不断冒着白气毫不心软地伤害着唐晚已经单薄的魂力。   “我想于浦大人应该不想又要等一世才能和唐公子成婚吧?”顾念兹慢悠悠道,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的黑夜。   “你!”于浦平生最恨别人威胁,尤其是顾念兹的威胁!   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只知道段云长承的怨来自于人间,你知道他恨你诅咒你,还用自己的魂血在三生石上刻下了那行字……这些怨多半来自于你。我地府与他相识不过百年,他对我也有所隐瞒,所以我了解的不多。”   “嗯……”顾念兹懒懒地沉吟着,撑着脑袋转过了头看向于浦笑眯眯道“希望你说的是真的。”   司爷在他的示意下将唐晚推向了于浦,然后规矩的站在了顾念兹身旁。   “忘川河的佛莲记得去清理!”于浦抱着唐晚咬牙道,然后愤恨地大步走出了顾府。   小骨龙闭着眼睛正盘睡在顾念兹的袖口中,忽然身子忍不住一抖,第六感告诉它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咻地飞出顾念兹宽大的衣袖,忧虑道“大人,我好像感觉到主人他有点危险。”   它说这话并不确定,因为在很久以前它与段云长之间的感应已经消失不见了。   顾念兹撑着脑袋,双目闭着,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陈一厘对他说的话一直在他的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同着好几千年之前段云长的话语声。   是心寒吧。   “大人!求您了,您快去瞧瞧呀。”小骨龙不断上下窜着连声道。   它的话音一落,顾念兹慢悠悠睁开了眼睛。   这双平日里黑得如温柔黑夜的眼睛忽然变得幽红,透露出了让人胆寒的暴戾恣睢显得他整个人丧心病狂。   待顾念兹一眨眼,那双眼睛立马恢复了正常好像刚才是小骨龙的幻觉一样。   “噗……”   顾念兹捂住闷痛的胸口,一口鲜血涌上他的喉咙一下子从他口中跳脱了出来落在了地上,“啪”的一下绽放出了一朵血红的花。   “大人!”随着小骨龙的一声惊叫,顾念兹跪倒在地动弹不得。   体内的缠咒格外的缠人,虽然许久不曾发作但是威力却与日俱增着。   .   陈一厘看见站在走廊的白衣母鬼已经觉得接下来所做的对抗会有些吃力了,没想到她的身后竟然还跟了煞鬼婴当场吓得退了两步,赶紧烧了张符咒唤于浦。   符咒一烧完,白衣母鬼尖叫了一声便亮出鬼爪冲向了他。   陈一厘快速躲过,拿出绝鬼符赶紧推了出去。   煞鬼婴趁他应付白衣母鬼的时候闯进了陈风浩的病房内,冲着里面两人飞了过去。   陈一厘瞧着顿时惊慌了一下,更加奋力地与白衣鬼眼花缭乱的对抗着。   林欣欣瞧见这身材只有婴儿大小,长相却十分可怖的东西冲向陈风浩立马站了起来,拿出随身带着的鞭子朝煞鬼婴打了过去带起一阵风啸从陈风浩耳边飞过。   “林欣……欣!快跑!”陈风浩看见这个煞鬼婴,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惊恐赶紧转头向林欣欣道,咬着牙吃力地要翻身下床。   被林欣欣抽了一鞭,煞鬼婴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对着林欣欣开始愤怒地呲牙发出奇怪的叫声。   黑夜降下,还未到半夜整座医院都陷入了寂静中,连一个生人也没有。无论是病房还是走廊都弥漫着一股诡异万分的气息,只有陈一厘一个人知道这里已经变成了执念极深的怨念结界。   那白衣鬼才和他对了两招便没有了身影,随着不知道从哪里漫出来的黑雾整个人隐没在了其中,神出鬼没的。   陈一厘只能警惕的夹着符咒,睁大了眼睛看向四周。   从前被鬼追杀的时候,他只想着爷爷和干爷会来救他,没想到今天竟然多了一个期盼。 第三十七章   最终并没有如陈一厘的期盼,来得只有于浦一人。   敏捷的捕捉到陈一厘眼中闪过的落寞,于浦无奈地摇摇头伸手顶住了白衣母鬼尖长的鬼爪,皱着眉头沉声道“他有事不能来。”   他早已和秉止达成了共识,利用陈一厘的前世段云长混淆陈一厘,好让陈一厘明白其中的害处从而彻底的放弃顾念兹。   人鬼殊途这种话已经不灵验,那么得在两人之间做手脚了。   陈一厘眨了一下眼睛,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再次集中注意力和于浦对付白衣母鬼。   “你先在这里应付,我先进病房内。”陈一厘一直很担心陈风浩和林欣欣两人,这下于浦一来他可以摆脱白衣鬼了。   于浦轻I点了一下头,便凝气准备破了白衣母鬼身上的魂阵。   走进病房,陈一厘环视了好几圈都没有见到陈风浩和林欣欣,顿时紧张了起来。   一阵清风吹来,陈一厘寻着风向看向了窗外,只感觉到窗户外并没有一丝诡异的邪气,这是结界的破洞。   他慢慢朝窗户走去,伸出了一只手摸向那扇打开的窗户。   这扇窗户虽然打开,但是却没有外面半点景色里面只是一片混沌不清,像浆糊一样搅和在了一起。   他的手刚伸进去,摸索了好几下什么也没有摸到。   深吸了口气,陈一厘抬腿便进入了那混沌的窗户内。   才刚踏入其中,那丝清风便消失无踪了,无尽的怨气凶猛的朝陈一厘袭来化作一丝丝锋利无比的细线划伤了他的肌肤。   陈一厘反应过来后才感觉自己的脸颊传来一丝疼痛还有热乎乎的液体,全身上下被那些细小的线划伤了个彻底。   他赶紧又拿出绝鬼符,摇了一下符咒便燃烧了起来,火光照亮了昏暗的四周。   然后他看见一张张苍白淤青的脸正死气沉沉的对着他,所有脸上的眼睛皆翻着可怖的白眼,青黑的嘴巴微张正吐着划伤了陈一厘的细线。   只嫌弃地蹙了一下眉,陈一厘又掏出了好几张绝鬼符洋洋洒洒的丢在了这些人脸中烧的他们惨叫不已。   捂着耳朵走过这些狰狞着尖叫个不停的人脸,陈一厘抓着手里的一把符咒数了数才发现已经所剩无几。   看向一片昏暗的前方,想到陈风浩和林欣欣,陈一厘咬了咬牙还是毅然向前走去。   .   于浦凝气朝白衣鬼打去没想到被它身上的魂阵硬生生弹回了他的身上,这一击他是卯足了劲,若被击中估计不亡也残,眼见着这一击就要到他身上他压根来不及躲闪。   忽然一颗暗红的实球打来,顺利让他的那一击偏离了轨道打到了一旁的墙上发出“嘭”的一声炸裂,墙灰弥漫。   “我的人呢?”   于浦寻声看去,只见顾念兹正眯笑着脸看向他,这笑压根就不是他平时的和善微笑,带着让人汗毛倒竖的可怖。   “你怎么会来这里?!”于浦惊讶道。   他明明看见顾念兹因为缠咒晕了过去!   “我的人在哪里?”顾念兹放慢语调,一字一句道。仿佛他除了这个,其他的一概都不关心。   “他进入了病房!”   于浦说着,那白衣母鬼又缠了上来尖叫着扬起手中长长的指甲。   顾念兹面色不变,转身就进入了病房并没有帮于浦一起做掉白衣母鬼的意思,这让于浦气得牙痒痒。   走进陈一厘先前进入的那扇病房,顾念兹很快发现了那扇窗户的异常之处,飞身进入了其中。   前方的黑雾弥漫看不清楚路途,冷风瑟瑟,怨鬼躲在暗中哀嚎着。   陈一厘有种自己正在走向地狱的感觉,只犹豫了一下他便停下了脚步,燃烧了一张符咒照亮前路。   可惜前方还是看不清楚,只见鬼影婆娑,还有些微小的东西在胡乱跳动。   还没后退几步,脚下的地方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裤脚,凶猛地将他拽到在地。   陈一厘挣扎着将那张燃烧的符咒引到了自己身边,火光照亮他身边的事物,陈一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他的身边齐刷刷的一堆残肢断臂,在他倒下后纷纷围在了他的身边,其中一只粗大的断臂直接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不断收力着。   缺氧的感觉不断加深,大脑也快要失去意识。   果然是活不久……   陈一厘有些泄气的想着,倏地只听耳边的一声巨大的惨叫,他脖子上的手快速松开逃离。   “没事吧?”顾念兹蹲下I身将人扶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陈一厘愣了一下,干脆的眼睛一闭装死算了。   和顾念兹冷战该怎么结束,他表示自己还没想好。   知道陈一厘装晕,顾念兹无奈地轻笑了一下然后抬手拉开了陈一厘的衣领子。只见他白皙的脖子上出现了一大块触目惊心的掐痕,还频繁冒着黑烟。   陈一厘忽然觉得顾念兹投向他的目光变得很沉,有些不太好的意味。   小骨龙在这时也从顾念兹的衣袖里飞了出来,绕着陈一厘看了好几遍。   “一厘,你试试调动一下I体内的携枝藤。”小骨龙并没有什么眼力见,一下子就将装死的陈一厘戳穿。   陈一厘心一横,在调动携枝藤的时候继续装死。   看见他脖子的痕迹在慢慢消失后,小骨龙安心的舒了口气,没想到陈一厘半天没真开眼它疑惑的直呼呼。   “主人为什么还不醒?”小骨龙担忧地看向顾念兹。   顾念兹轻笑了一下,伸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把将陈一厘抱在了怀中。   “还想救陈风浩吗?”顾念兹悠悠道。   陈一厘心一紧,里面睁开眼一把拉住顾念兹“求你了!帮帮我!”   “谁重要?”顾念兹向来是个小心眼的人,那天和陈一厘闹翻脸的问话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才罢休。   “你!”陈一厘飞快回答“对不起,我不应该气你的……”   “你也是我最重要的。”   陈一厘还想巴拉巴拉在继续说下去,没想到听见顾念兹不轻不重的这句话当场愣成了木头人。   然后,陈一厘的脸刷得一下红了起来。   将陈一厘放下,两人开始向前走去,顾念兹像以往那样紧握住了他的手,冰凉不已。   小骨龙用嘴叼着一盏红灯笼飞在前,慢悠悠的摇着尾巴,似乎很高兴地样子。   “这条路真的是路吗?”陈一厘看着一些惊恐飞散开来的白光,自从顾念兹进入这里那些东西都很害怕的躲开了。   “不是,这是顾沂竹造的异界也算是结界当中的一种。”顾念兹道。   陈一厘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好像没有尽头一样,这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   “唔……”顾念兹沉吟了一会儿,眯笑起眼“不知道呢。顾沂竹造的这个结界看出来用心了。”   “那不是你弟弟吗?你们怎么会反目成仇?”陈一厘听他这么一说当即翻了个白眼。   “这事还得从很久之前说起。”顾念兹无聊,也有了和陈一厘唠嗑的想法。   “一般来说,大多数父母在大儿子和小儿子之间会更疼爱小儿子一点,可惜我父母便是少数父母哪一类。”顾念兹慢悠悠道,嘴角扬起的笑容并没有高兴地模样。   “他们很疼爱我,总是忽视了他们的小儿子。小儿子看在眼里记在心头,恨得要命。于是就将这恨转移到了他哥哥身上,我姑且就当这是另类的亲情吧。”   “最后,你将我杀了。”   两人之中就只有顾念兹在说话,忽然插I入了一道男声,吓得陈一厘一个激灵。   这是京成的声音,不过说这话的语气却幽怨不已,悲恨至极。   “是啊!我好像把他杀了。”顾念兹轻捶了一下掌心,竟然应和道。   什么?!   陈一厘惊得瞪大了眼,百感交集地看向顾念兹。   你不要这么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好吧!?   好像也是因为顾念兹这坦然地承认,躲藏在暗处的京成也生气了,一时间暗中百鬼哭号着倾巢爬出。   陈一厘赶紧躲在顾念兹身后,反正那些个鬼怕近顾念兹的身。   百鬼很快堆砌在了两人面前,张着血盆大嘴叫个不停,鬼爪伸长想靠近两人又不敢靠近。   很快在此之中,那些小小的白点慢慢凝聚起来而后幻化成了一个人形,是京成!   不过陈一厘却并没有半分开心,巨大的愤怒和悲哀一种在他的胸腔里荡漾着。   京成是人,可是现在变成了一点一点可以分散的白点这已经从侧面说明了京成可能死亡的事实。   顾念兹握住陈一厘的手捏了捏,“镇静点。”   因为京成的出现,那些百鬼仿佛找到了靠山一样开始开心的惊叫起来,飞快地朝两人冲来。   小骨龙提高警惕,变回原来的大小用尾巴一扫将那些鬼物甩了出去,纷纷打散。没想到那些散掉的鬼物分裂越变越多,歪歪扭扭的再次站起来冲向两人。   陈一厘顿时大跌眼镜,“这为什么还能带有丝分裂!?”   顾念兹低低的轻笑,看得顾沂竹的目光又寒了好几分。   今天是他输了,最终被顾念兹刺I激出来了。 第三十八章   于浦见到唐晚来的时候,眼皮不自觉跳了跳只觉得不妙。   唐晚和着他两三下就将白衣母鬼收了起来,懒懒地揉了揉自己的手指看向于浦,一张美得雌雄难辨的脸笑得不怀好意。   “你想做什么?”于浦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向唐晚问道。   唐晚冷冷的轻笑了一声,没有了平日里那一副软弱可欺的小白花模样。   破坏了于浦和他的婚礼,唐晚心里的计较可比顾念兹想象的多,万不是一根三生红线就可以抵消的。   虽然知道顾念兹得罪不起,不过谁让唐晚如此计较呢?于浦一思索,索性随了唐晚的愿。   “当然,那尤婵和顾沂竹我定是不能饶过的。”唐晚说着,眼睛里泛起了可怕的寒光。“我等了千年之久,这个仇不报我也进不了那轮回道。”   于浦轻叹了一声便跟着唐晚走进了那间病房之中。   昏暗的天地里,百鬼张大着嘴巴贪婪的看着陈一厘和顾念兹,在地上的细瘦如柴的四肢不断向前移着。   陈一厘伸手打掉一只冲上来的东西,连忙跟在顾念兹身后。   他抬起头看向飘荡在空中小小的身躯,心疼万分。   顾沂竹看见陈一厘的眼神后恍惚了那么几分,便扭过了头。   “京成!”   陈一厘忽然大喊,将自己身上的符咒如数掏出一口咬在自己的食指上,就着血在空中画了一道符文快速推向了顾沂竹。   顾沂竹气得反手一掌打在了陈一厘身上,无奈接下了那一道符文。   金黄的符文从他身上扫过,然后他被逼出了京成的身体。   京成顺着陈一厘推来的符文也在反抗,将那道邪恶的灵魂逼出了自己体内。   “哥!”   京成恢复意识后顿时泪眼朦胧,飞快地朝晕倒在地的陈一厘跑去。   顾沂竹和京成是双生魂,他从跟着京成进入轮回道后便把自己的大半魂力寄托在了京成身上,如今京成脱身他也就弱了一大半。   有些不甘心地还要朝京成追去,只停留在半空之中就被一突如其来的手一掌穿心。   顾念兹轻佻了一下眉,动了动埋没在顾沂竹心房处的手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这才收了回来。   顾沂竹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顾念兹时笑得异常凄惨。“你又杀我!”   他像是被冤枉的孩子那样大叫起来,血泪纷飞。   顾念兹握住手中的东西,看向顾沂竹时笑得很是温和,就连声音也是温润的“你该静一静了。”   就是这样子,像是一位模范兄长不怪罪也不恼怒,平静地宛如一尊不悲不喜的佛。   “不……不……”顾沂竹后退了每几步,因为灵魂中最重要的东西被剥夺,身体像是失去支撑点似的开始倒塌。   “对了,尤婵在哪里?”顾念兹看向只剩下一颗脑袋的弟弟,心中半点波动都没有。   现在顾沂竹的模样和京成的一模一样,分毫未差,半昏半醒的陈一厘瞄到这一幕当场气急攻心闷哼一声一口血水吐了出来。   顾沂竹没有回答顾念兹,反倒是奇怪的笑了一下,连人头也消散了去。   唐晚刚踏入那间诡异的病房后正巧与逃跑出来的尤婵打了个照面,两人一言不发便大打出手。   于浦扬起手掌朝被唐晚逼得格外狼狈的尤婵击去,没想到半路被一道力给生生挡掉。   “冕疆?”于浦看向来人,稍微有些吃惊。   那男子反手一掌将唐晚打出百米之外,便对着于浦笑了一下“瞧着阎王夫人如此这般爱计较的性格,我也不由的跟着计较起来了呢。在心境中将我那缕魂力打散的莫不是你?”   正是于浦打散了他的魂力,一掌击溃。   于浦面不改色的抛黑锅,“是顾念兹。”   唐晚捂住胸口轻咳了一声,“咱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但也要找对人吧?”   尤婵往冕疆身后移步,在三人说话间飞快转身化了结界再次逃走。   冕疆对着于浦不屑一笑,消散离去。   .   陈风浩牵着林欣欣的手,身体挺直,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不敢瞧身旁的人一眼。   “我们还要走多久?”   林欣欣反握住陈风浩的手,又凑近了人嘴角扬起的弧度加深了几分。   听着女孩有些害怕的询问声,陈风浩心一软。“我也不知道,一厘他们应该很快就来了。”   林欣欣摇了摇手中透明的一个小瓶子,里面有一颗发着黑雾的圆珠野蛮的跳个不停,细听下还听见婴儿传来的绝望啼哭声。   “对不起,我连累你了。”抿了一下嘴唇,陈风浩内疚道。   在病房的时候,就林欣欣一个人对付煞鬼婴的时候是旗鼓相当的,可是那煞鬼婴聪明的揪着他这颗软柿子捏,林欣欣为了护住他吃了败亏被拉入了这个昏暗的世界中。   林欣欣反握住陈风浩的手,感受着男孩手心传来的温度,仰头看着他的眼睛。   陈风浩的眼睛像清泉一眼清澈得没有任何杂质,带着真诚看得人的心都成了一颗软糖。   “才没有勒!”   半响,林欣欣嘟起小嘴斩钉截铁道。   陈风浩无奈地笑了笑,两人继续往前走去。   到了一地点的时候,林欣欣觉着周围的怨气不对警惕地将陈风浩拉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这块昏暗的天地怨气稀薄,鬼物飘散着,哀嚎声小了很多。   “那满脸划痕的女鬼是不是又要跳出来作怪啊?”林欣欣想到刚才和她交战的尤婵,蹙眉道。   陈风浩却不是那么想,他凝神细细地观察着这块昏暗的地方,然后好像隔着一层膜似的看见了对面昏倒在地的陈一厘,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察觉到身旁人的不对劲,林欣欣抬头见陈风浩的目光一直盯着某一处便也就跟着望了过去,见到了陈一厘。   在看见那位学长浑身是血昏倒在地的一瞬间,林欣欣心头涌上一股闷痛疼得让她的呼吸都停滞了一会儿,眼眶开始酸涩起来难受不已。   这是……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这么难受?   .   顾念兹仔细地检查了一番陈一厘身上受得伤,然后便握紧了他的手将身上的怨力注入进了陈一厘的身体引到着携枝藤的生长。   陈一厘的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地如同一张白纸,嘴角流下的血痕触目惊心。   京成跪在一旁紧张地看着陈一厘,嘴唇抿得死死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要掉不掉。   “我哥没事吧?”京成哭着问道,眼泪就跟洪水一样滔滔不绝。   顾念兹用自己的衣袖将陈一厘嘴角的血痕温柔仔细地擦干净,然后才慢悠悠道“是气急攻心了。”   所以才会没有理智的调动体内携枝藤的全部力量画了符文,将自己那条珍贵的小命抛到了九霄之外。   忽然间陈一厘浓密乌黑的睫毛颤了颤,京成以为人要醒了,连忙俯下I身轻喊了起来。   陈一厘并没有要醒来的意识,相反他沉浸在了一段分不清是回忆还是梦境的剧情之中。   画面中,出现的人与事物他都见过,给他的感觉便好像是重回了唐晚的心境一般。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陈一厘自己也是茫然的。   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还算熟悉的顾府前,他看见了一位长相和林欣欣毫无二致的女子。   要说出两人的巨大差别,那就是林欣欣脸上常挂着灿烂的笑容给人的感觉是快乐无邪的,而眼前的女子却是满脸悲恸,哀怨的。   女子身着白的发光的轻纱衣衫,耳边处还戴一朵白花,这是为家里人丧葬时才有的装扮。   她颓丧地低垂着头跪在顾府门前,脸上的泪水顺着憔悴的脸颊流下,滴落在地造成她面前的大片石板湿漉漉的。也不知道她跪了有多久,她膝盖处的衣裙已经染上了血色。   这时正值正午,火红的太阳悬挂在头顶上方照得人浑身是汗又心焦,可是女子却没有感觉到一样。   过了一会儿,从顾府里走出了一小厮女子立马激动地抬起头看了过去大声喊道“还请顾大人将我兄长尸身还于小女子,让兄长早日入土为安!”   说完,女子还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处顿时一片淤红。   小厮为难的咂了咂嘴,端起一碗水走到了女子身旁。   “羽莲姑娘,段公子意外亡故我家大人也是伤心的紧。这茶不思饭不想,三夜未眠的苦守在段公子尸身旁我们都近不了身,现在你想要回尸身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小厮轻声对羽莲说着,希望这位倔强的姑娘能就此清醒放弃。   羽莲听小厮说完,死死地抓住了自己的裙子愤恨地瞪向小厮尖叫道“苦守在我兄长身旁?他顾念兹配吗?他配吗?”   “我兄长的死难道不是他害的吗?可怜他尸骨被削得七零八落,现在还不让他安生入土为安!他顾念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畜牲!”   羽莲越说越激愤,也不在意顾念兹的身份还有地位了,开始谩骂起来。   小厮皱了一下眉头,连忙后腿几步不在与羽莲辩解,关门回府。   只留下羽莲一个人寂寥的跪在顾府门前,悲痛欲绝的流着泪。 第三十九章   “我哥他没事吧?”   等了好久,还是没有见到陈一厘有醒来的趋势京成着急的看向顾念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急切。   顾念兹也是颇为疑惑,他一直在调养陈一厘体内的携枝藤按理来说也这时应该早就醒了。   他眯起眼,深深地看向陈一厘。   京成突然感觉自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道给擒住硬生生拽出了百米之外,阴风肆意地从他的脸颊旁刷刷划过。   “啊!救命!”   听见京成的惨叫,顾念兹撇了一下嘴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不出所料,京成一走他的四面皆被符文拦住,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正方形。   “唐晚,真要如此记仇?”顾念兹懒懒地撑着脑袋道,显然并不太在意唐晚做的手段。   符文外的唐晚听见他的话后冷冷噗呲一笑,“当然要!顺便说一下,段公子的妹妹留了个礼物给你,现在我好心替你打开了。”   他伸手朝不远处指了一下,一条光明的小道开始蔓延直到在黑暗中照出了林欣欣和陈风浩的身影。   那两人已经晕了过去,漂浮在半空中而后坠入了一道巨大的黄符里瞬间消失。   顾念兹懒得放狠话,撑着脑袋便幽幽地看向了陈一厘。担心人着凉,还体贴的变幻出一床被子将人实实盖住。   嘴角轻扯了一下,只听他道“好梦。”   .   陈一厘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女子,这里流逝的时间似乎过的很快,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看见女子已经跪了有三个雨天两个晴天了。   终于,在今天有人出现在了女子的身旁。   那人身材高大,穿着一件上好丝绸做的深蓝色衣袍,上面绣着雅致的花纹,一条镶嵌着价值不菲的白玉腰带围出了他劲瘦的腰。   走到女子身旁那人将举着的一把青蓝油纸伞的手朝女子偏移,遮住了女子的同时,他自己的身体大半暴露在了无情的大雨中,瞬间被雨水打湿。   待那伞微微上移,陈一厘这才看清楚了那是陈风浩的容貌,不过他却没有那么惊讶了,遇见了那么多事他现在已经心如止水了。   “景行,怎么办?怎么办?”羽莲见着来人后,自暴自弃地哭着抓住了那人的手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景行一掀衣摆也跟着羽莲朝顾府跪下,咬牙沉声道“别放弃,我陪着你。”   这几日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对羽莲指指点点,目光由开始的惊讶变成厌恶。一女子,还是堂堂亓王王妃竟然这般不顾礼仪廉耻跪倒在顾府门前足七日余。   她跪倒在顾府门前的原因更是人江拢古城的百姓气得破口大骂翻白眼,奈何她为王妃他们不敢对其不敬,不然一定上前丢烂菜和鸡蛋。   羽莲深吸了一口气,一张小脸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泪水。“要不回这尸体,我哥的冤屈要如何洗净呀?”   景行沉默地听着羽莲埋怨着,然后他轻声道“不然我们盗尸吧?”   “先不谈段兄对我有恩,以他的为人我是不可能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的。”景行说着,看向顾府的眼睛里慢慢溢满了愤怒,手攥的异常紧。   陈一厘走近蹲在了他们面前细细的打量着两人的面孔,再次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里的一切他的确是融入进去了,可是在这里他好像才是变成鬼的那一方,人和事物皆对他视若无睹完全不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   原来林欣欣和陈风浩和段云长也有渊源?   陈一厘思索着,转头看向顾府不禁捏起了自己的下巴。   听他们的意思,段云长现在已经死了,尸体还被顾念兹安放在了顾府,他们讨不回去。   一时间,陈一厘感觉到一些事在指引着他去了解发现。   没有多犹豫,他便穿过顾府的大门走了进去。   和在地府所见的不能说一模一样,差别之处还是挺大的。   此时顾府四处挂满了灼红的丝绸布条,大大小小的喜字贴了一处又一处,红毯铺盖在地鲜花胡乱散落华美之中却带着点凄惨的感觉。   陈一厘脚踩着红地毯一步一步朝着那扇烛火飘摇的屋子里走去,因为他看见里面正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   走进屋子,陈一厘的心一紧犹豫着要不要走进那口棺材。   他听那长相神似林欣欣的女子说过段云长的尸身被削得七零八落,因为怕恶心的缘故内心在敲着退堂鼓。   为了增加一下犹豫的时间,他将目光放在这间房的布置上。   在他的正对面是高堂,两把漆黑的椅子放桌子的两旁,桌子上的茶盏已经被打开而里面的茶水已凉。   墙上贴着的喜随着烛光微微发亮,红色的轻纱被风吹得轻轻飞起,一眨眼陈一厘便看见那轻纱后无故多了一个撑着脑袋倚靠在案几上的男子。   陈一厘顿时惊得后退了几步,抵到了那口棺材上。   那男子沉沉的呼吸声传来,陈一厘莫名感觉两道炽热的目光盯得他浑身上下像被火烧一样,越发恐惧。   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冷静下来后,陈一厘惊疑地转头看向棺材里的人。   还好还好,头是好的。   陈一厘顿时松了口气,仔细打量着棺材里的男子。   棺材里的男子佼佼乌丝被规整的盘起,脸色连着嘴唇都惨白得像抹了白灰一样,阖着眼竟然显得安详。   还别说,和他长得很像。   “和我一样好看……”陈一厘点点头,对着段云长欣赏了不少。   “咚!”   从被红色轻纱遮住的拱门内传出了一声沉重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坠落在了地上。   然后一阵浓烈的酒香飘来,带着桂花的香味刺I激着陈一厘的嗅觉。   陈一厘揉了揉鼻子看向了那红纱帘后的人影,刚才被吓到没有细看现在才发现和顾念兹的身形很像。   那道身影懒懒地倚靠在桌上,另外一只手摸索着桌上的一排酒壶又拿了一壶酒,仰头往自己嘴里灌个不停,整个人显得颓废不已。   “你是故意的吗?”那人忽然开口,声音不是陈一厘印象中的温润,却是沙哑低沉含着无以言表的悲痛。   “故意死在我前面,故意让我内疚?呵……”   说着,那人又灌了一壶酒再喝完后猛地站起将手中的酒壶砸向了那口棺材,碎片四处飞溅。   陈一厘垂眸看向那些碎片划过的地方,有些乍舌。   那坚硬的地面竟然也能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目测一下大约有三厘米。   听见动静,陈一厘抬头看向那人。   只见那身影坐到在地上,又懒懒地倚靠在了桌脚上。   “呜呜呜……”   压抑地哭声传来,陈一厘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顾念兹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笑眯眯的模样,哭泣这种事实在是和他沾不上边。   想着,陈一厘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穿过了红纱看向了那人。   然后,他倒吸了口冷气。   顾念兹乌黑如墨的头发散乱的披散在肩背上,一张温润俊朗的脸不比那躺在棺材上的人好几分,漆黑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整个人透露着深深的绝望气息。   一滴清泪顺着他的脸颊快速滑落,滴在了他白皙如瓷的手背上仿佛绽开了花。   愣了愣,顾念兹皱了一下眉抬起手看着手背上的泪水。似乎不相信这是他的眼泪,他又将手伸到了自己的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就像是一只脆弱的小奶狗安静地舔舐着伤口,这让陈一厘看了后心疼不已。   自嘲的笑了笑,顾念兹放下手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待在这个灵堂已经快七天了,在这期间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好,随着希望的没落痛苦也越发强烈就好比伤痕累累的一具身体浸泡在了一坛子酒里,浑身上下疼得他难以呼吸。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分不清日与月、天与地。   尽管脑子里常常蹦出看见段云长尸体的那一瞬间,但是他到现在都还无法直视着这个事实。   “是谁?是谁杀了你?”只听他急躁地喘了口气,顾念兹从地上爬了起来大步走到了棺材旁寒声问道。   “你等着,我让他下去给你陪葬。”他睁大的双眼里全是血丝,显得他整个人处于一种疯魔的状态,事实上他也进入了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的疯魔状态。   陈一厘瞧见他举起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处,捏成了一个爪样朝自己的心口刺去,再出来时,血肉模糊,手里攥着的便是他那颗血迹斑斑的心。   “我在此,以心为誓。”   话音一落,四周忽然变得昏暗起来,阴风从四面八方窜来吹起了那些红纱,吹灭了那些烛火。   陈一厘维持着想要去阻止的动作,含着泪看向顾念兹,看着那双血红的眼睛,那里面承受着的怨念仿佛形成了地狱。   顾念兹将手上的佛珠一扯,那些珠子就这样掉落在地预示他的抛弃。   看着那些掉在地上而又弹起的佛珠,陈一厘蹲下I身想捡起一颗,手指却是直接穿过了那粒佛珠扑了个空。   “佛珠?”   顾念兹血红的双眼里是满满的疯狂,已经入魔了。 第四十章   陈一厘看着顾念兹心口处血肉模糊的窟窿,除了心疼外还有震惊,因为顾念兹作为一个人的话失了心怎么可能还会活下去呢?   佛珠落下的那一瞬间,顾念兹垂下那只拿着他那颗心的手僵硬地转身随手抓来一个酒坛就扔了进去。   黑夜不多时就将黑幕铺开,今夜它并没有撒下那些亮晶晶的东西只放了一轮红月,看上去如被血液侵染了一样红得让人移不开眼。   陈一厘已经和顾念兹在这间房子里待了很久了,昏暗寂静中只听见顾念兹喝酒的声音,这让陈一厘感觉毛毛的但是瞧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不忍离开。   他站在棺材旁,看向段云长。   白天那两人说要盗尸体,但是顾念兹到了大半夜还坐在这里,盗得了才有鬼了。   “司明。”   在轻纱后的人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那守在门外一动不动的老人听见这声呼唤后连忙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再看见满地的佛珠后,诧异了几秒便恭敬地走到了轻纱前。   “大人,奴在。”   “明日就将他送回去吧。”良久,只听顾念兹平静地淡淡道,捉摸不透他的情绪。   “还有,这坛子也跟着送回去。他说要我一颗真心,我给他便是。”   听此,司爷瞪大了双眼颤抖着手接过那坛子。   当看见坛子里飘荡着的一颗血红的东西后,惊吓地差点将这东西抛出了手中。   “大人!您这是!?您这是在做什么?你的这颗心,是您唯一能感知情绪的东西了!”   顾念兹轻笑了起来,半分悲哀也没有。“这心烂了,爱要谁要反正我是痛怕了。”   怪不得顾念兹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笑眯眯地模样。   陈一厘看着顾念兹这般洒脱的将自己的心送走,无奈地摇着头。   .   将手指从陈一厘的额头上收回,顾念兹撑着脑袋笑容雅淡道“好梦做到这里就好了。”   陈一厘醒来的时候就看见顾念兹百无聊赖地盘坐在他的身旁笑眯眯地盯着他,吓了一跳目光控制不住下移看向了他的心房处。   “你……为什么没有心还能活着?”陈一厘问道。   顾念兹挑了一下眉,一指抵在陈一厘的额头轻笑道“因为我已经死了。”   然后顾念兹背过身蹲在了陈一厘面前,“上来吧。”   陈一厘一早就觉得自己浑身无力,现在有鬼背当然是选择爬上顾念兹的背上了。   将目光从顾念兹身上移开,他才发现自己的处境。   “这黄色的正方形又是什么?”陈一厘双手不客气地拦住顾念兹的脖子,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这个场景曾出现在他的回忆里。   顾念兹单手拖起陈一厘,一抬手便将唐晚做的这符文阵给破了。   唐晚做得有水平这是真的,但是在强大的力量也禁不住消耗,现在这符文已经到了一个极限了所以顾念兹才那么轻易的破了它。   “唐晚火上浇油的报复之作。”顾念兹幽幽道,内心已经在盘点算账了。   “你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去世的?”不然没了心怎么可能不会死呢?   陈一厘觉得实在是太奇怪了。   “唔……”顾念兹沉吟着,好像真的在认真回忆着“好像我是死在了段云长的前头。”   两人走出残界,回到病房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陈风浩脸色苍白的昏睡在床上,呼吸浅浅。   林欣欣却是无比清醒的端坐在陈风浩床边,微低着头眉目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见脚步声,她快速抬起头看向陈一厘时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里百种情绪交织着。   那份被唐晚打开的礼物是她生生世世脱胎换骨也难以解的心结,一份关于兄长的回忆。   现在记忆回笼,她大概是知道了为什么自己会在见到陈一厘后无端生出一份天然的亲近感,她以为那是喜欢却不是。   她眨了下眼睛,又看向笑眯眯的顾念兹暗暗地咬了一下牙便道“学长,你们没事吧?”   她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为她的兄长报仇。   陈一厘看了陈风浩一眼,回答道“没事。”   陈风浩听见陈一厘的声音,没一会儿就努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他。   “乘法……我怎么觉得我快死了?”说着,陈风浩可怜兮兮道。“我还没毕业呢……大好的年纪……”   陈一厘挑了一下眉,幽幽地看了陈风浩一眼。见他眼神闪烁,飘忽不定便又看向了一脸担忧的林欣欣。   还没开口说话,陈风浩又捂着嘴巴大声咳嗽起来。“我,我有些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林欣欣看向陈风浩,“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我爷爷来看看你!他医术很高明的!”   说完,她便收拾完东西风风火火地跑出了病房。   一阵风从方忖怡飞快越过,带起了她的几缕头发。转过头,只见一娇小的身影匆匆忙忙的冲进了电梯。   “欣欣她怎么了?”方忖怡走进病房内,奇怪道。   接受着陈一厘揶揄的目光,陈风浩心虚地躲闪开来笑看向方忖怡“可能是有急事。”   将晚饭端上床上带有的小桌子,方忖怡笑呵呵评价道“人家小姑娘还不错啊!话说,风浩都有个女朋友了。一厘,你呢?”   方忖怡看不见顾念兹,只觉得说完这句话后感觉周围的温度下降了几分,忍不住抖了抖。   陈一厘挪了挪脚步,讪讪道“妈,你别把话题扯向我。”   “不扯向你扯向谁呢?”将饭菜端上桌子后,方忖怡转头看向了他颇为得意“我和你爸十六岁就开始早恋了!话说我和你爸都不是那么老实的人,怎么生出一个格外老实的儿子?”   陈一厘的父亲在他十岁时忽然失踪宛如人间蒸发一样,无奈下陈一厘的爷爷推命没想到命盘上显示是为大凶。   方忖怡固执的认为自己的丈夫只是单纯失踪,早晚会回来。而陈爷爷却不那么认为,对于自己儿子生死这件事看得格外开早早就立了牌位惹得方忖怡气红了眼将陈一厘带了出来不再回过老家。   一般来说,方忖怡不常常提起陈一厘的父亲而在此时提前只能说明快到陈一厘的父亲失踪的日子了。   在快接近的日子里,方忖怡会变得格外敏感。   陈风浩拿起筷子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向着陈一厘,颇为自得的夹着菜吃。   将方忖怡应付走,陈一厘才发现顾念兹神色颇为凝重的看着某一个地方沉思着。   “你在想什么?”陈一厘问道。   顾念兹抬眼看向他,很是认真道“想着怎么告诉丈母娘,你已经归我了。你觉得托梦怎么样?”   此话一出,勾得陈一厘嘴角不自在的抽了抽“不,你别想这个了。”他将目光从放在陈风浩身上“你快帮我看看他怎么样了。”   陈风浩一听,在顾念兹笑吟吟得直视下吞了吞口水小声道“我觉得我已经好很多了。”   他从醒来后因为林欣欣在的原因一直装睡着,害怕女孩又要叽叽喳喳的和他说个不停。   期间一直感觉着自己的身体在逐渐转好,已经没有了那种软弱无力的感觉。   “我好像知道了我和那个女鬼的渊源了。”想了想,陈风浩决定要把这个荒唐的事情说一下。   陈一厘点头意识他说下去。   “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才开了个头,陈风浩的脸颊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我梦见林欣欣是我的妻子,某一次她生了重病。为寻找一个药种我遇见了那个女人,那女人送来了很珍贵的药品将林欣欣治好,为了感谢她我答应满足她的一个请求,后来还未实现她就已经死了。”   陈风浩说完,自己都感觉不可信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当然,这只是一个梦罢了。”   顾念兹却是摇了摇头,“估计这一世她的心愿是要你找回他的孩子了。”   陈风浩脸色只为难了一会儿,然后又坚定道“那我得速战速决,免得夜长梦多。”   没办法既然是好几辈子前许下的承诺,那么硬着头皮也要将他完成了。   .   和着顾念兹回到熟悉的顾府后,陈一厘不由得比往常多看了几眼。   “唐晚和于浦明日就要大婚了。”顾念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陈一厘皱了一下眉头,“不是。现在阴阳薄都还没找到,他急着去大婚?”   其他殿中的阎王能看得下去?光是那与他不对付的二殿阎王就可以用这个事将他踹下来了吧?   “他结婚与不结婚阴阳薄都不是靠着他能找到的,他有多废物你又不是不知道。”顾念兹挑了一下眉,不紧不慢道。   要说段云长一辈子做得最大的错误中肯定少不了把于浦推上了这阎王殿。   可是陈一厘却并不觉得于浦废物,可能是拿他与其他阎王做了比较的缘故,他反倒是觉得于浦是个聪明鬼。   能力虽然够不着天花板,但是却也不弱。脑力运动也转得可行,不过对上顾念兹这老狐狸每次都在交智商税就对了。   叹了口气,陈一厘都怀疑自己在交智商税。 第四十一章   顾府里的温祁苑里有一池天然的温泉,白色的雾气腾腾弥漫在整个房间,暗红色的佛莲飘荡在池水之中带出了些淡淡的红。   顾念兹倚靠在板面上,三千青丝长长泄入水中,赤I裸着上身,殷红的嘴唇微张诱惑得陈一厘不敢直视。   “你别勾引我!”陈一厘闭了下眼,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可惜他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顾念兹游到他面前伸手一拉便将人拉进了自己冰凉的怀中。   陈一厘闭着眼瑟瑟发抖,早知道他就不该听信顾念兹说什么来调养携枝藤的鬼话。   感受着身后的人将那冰凉的脸贴在自己颈部,陈一厘紧张地连说话都艰难了几分。顾念兹的脸很软很滑,贴在他的脖子上很是舒服。   顾念兹微眯着眼贴近陈一厘的脖子,蹭了蹭然后轻吐了一口气。   之后,陈一厘的脖子开始红了起来就像烤熟的虾子一样。   顾念兹轻笑起来,在抬眸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见他夜一般沉静的眼睛开始变得猩红稍微透露着令人惧怕的疯狂。“你不要那么紧张。”   “我,我没有。”嘴上虽然这么说着,陈一厘还是神经紧绷着。   平常警惕性极强的他,因为顾念兹的一个动作而紧张得神经都被打乱了。   他和顾念兹亲密的次数一共只有两次,两次都半推半就完全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过,对于男性如何在这方面交流他也认为只到亲亲碰碰吸吸的那种地步而已。   可是!他最近补了点知识,世界观完全被刷新了一遍导致颅内不再干净。   “我喜欢你。”顾念兹似乎在忍耐着些什么,声音压得极低。   陈一厘不住愣了一下,心底一下子软了下来。   瞧着陈一厘的眼睛睁大,感受到他软倒在自己怀中顾念兹的嘴角在陈一厘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扬了起来。   那是一抹得逞的笑,含着不明的心机。   陈一厘忽然抓住顾念兹在他身上游走个不停的手,转身直直得看向顾念兹。   “我从小到大没有喜欢过任何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见你开始就总是想着你。刚开始,我可以告诉自己是觉得你太怪可是我对于你不只有这种感觉,就很迷糊就很欲罢I不能的被你领到了这里。”   陈一厘低垂着头,抓紧顾念兹冰凉的手心中微微泛酸。   他很喜欢顾念兹拉着他的手提着一盏红灯笼慢悠悠走出黑暗时的感觉,就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抓住了一根可以护着他不被鬼侵蚀的救命稻草。   顾念兹有些哑然,但是表面依旧一副笑吟吟的模样,故意将看向陈一厘的目光放得更为柔和深情。   然后,陈一厘放开顾念兹的手慢慢地移到了他的心口处。   “我最近发现了一个问题,你没有心,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他真的不喜欢段云长吗?   “你一直在拦住我去了解段云长。”   段云长究竟是谁吗?   “你来到我的身边,绝对不止是答应于浦要帮我找回阴阳薄。”   他带着阴谋。   有时候,无论是段云长还是陈一厘顾念兹最为痛恨的就是他们的脑子,很聪明。   也是,陈一厘自小就被万鬼追杀能存活下来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运气。   顾念兹轻笑了一下,抓住他的手“我说我感受得到,你信吗?”   说完,他将陈一厘的手举到自己的唇边然后张开嘴将其含住,色I情的迷雾弹顿时在空气中炸开,让陈一厘高速运转的大脑差点停下。   顾念兹额前两缕微卷的龙须已经湿润相贴在他的脸颊两旁,透明的水珠顺着他白皙的脸颊下滑,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睛带着茫然的感觉,引诱味十足。   “别……勾引……我!”   陈一厘一把扯回自己的手,装作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却满脸通红。   见自己贯使的好手段在关键时刻失效,顾念兹也懒得再做任何挣扎,拦腰抱住陈一厘便将自己的头不管不顾的塞进了陈一厘的胸前。   “你是真的不相信我吗?”他轻叹了一口气“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所以也不想对你有半点隐瞒。”   陈一厘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果然,怀中的老狐狸开始出了下下策。   顾念兹将陈一厘抱得紧紧的,“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段云长的转世,可是偏偏那几分不相似让我生了疑。我好好调查了一番,又取了你的血去验证却发现你并不是他。”   他的语气很柔和,带着些悲哀的感觉“我想找到段云长的缘故是因为他诅咒了我,这个咒不解那我将会一直疼痛难安。可是阴阳薄又在此刻丢了,我就答应于浦和你一起寻找了。而且,因为我的缘故有一些恶鬼误会你是段云长会找上你。”   顾念兹说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感,若不是有段云长的告诫和他多日对顾念兹这脾性的观察保证得让这人蒙混过去。   “那好,你和段云长什么关系?”陈一厘不管顾念兹蹭得有多凶,摸得有多好该问的一句也不放过。   “这……”顾念兹竟然有些犹豫,头也不蹭了。“可以不说吗?这段回忆有点儿不太好。”   天知道顾念兹运筹帷幄多年败在段云长手下是有多难受,后被段云长身死之后的事一层一层叠加心态不好早就炸了。   陈一厘翻了个白眼,表示对顾念兹的一句鬼话也不信。   “我觉得携枝藤已经调养好了。”冷漠将顾念兹推开,陈一厘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就准备往岸上走去。   顾念兹看向陈一厘不由的舔了舔嘴唇。   陈一厘的身材还算不错,平常穿着宽松的运动衣衫看不出来现在一沾了水那些薄薄的衣料就贴在了他的身上一副好身材就都体现了出来。   想到上次在唐晚心境设的那一局,没做到最后就让顾念兹心里瘙痒难耐的想了很久了。   “我体内的……”   话还没说完,顾念兹就见陈一厘停下脚步冲向了他。   妈的!人都撩到这份上了,再走不是真男人!   顾念兹嗤笑了一下。   果然,勾引得了段云长也能勾引得了陈一厘。   “能不能换个正常点的地方?”陈一厘放开顾念兹的嘴唇,气喘吁吁的哑声道。   顾念兹低低的笑了笑,手在他的身上四处游走点着火。   “这次走到最后一步就换个正常点的地方。”   .   唐晚一共和于浦成婚了三次,三次全被各种各样的意外搅和的一团乱而次次关键人物都是顾念兹这尊佛。   所以这次他算准了黄道吉日,绝对要把顾念兹这尊佛给踢开。   “想个办法把他再打入十八层地狱去?”唐晚咬牙切齿着。   于浦叹了口气,“他当初去十八层地狱还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做不到。想个实际点的?”   唐晚这下彻底腌了,无力地躺回于浦的怀中。“你觉得陈一厘不会发现他就是段云长这事吗?”   他们面前桌上的一轮幽火燃烧着,蓝色的火光跳跃个不停将两人的身影扯得很远。   于浦只思索了一会儿,看着那团幽火道“我估计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   “他向来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会让顾念兹牵着鼻子走呢?”唐晚轻笑出声。“要我说,你也不要为顾念兹打掩护了趁早站队比较好。”   于浦神色凝重了几分。   “尤婵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段云长……”唐晚思考着闭上了眼,他是一想到尤婵就头疼。   他的事已经被判官发现,此次那么着急与于浦成婚也是因为这个。   他虽然是无意识的祸害人,但是也逃不了天降其罪。十八层地狱总是要进入一层的,再出来的时候怕又是要换一轮天地时日了。   “你知道我向来有仇必报的性格,尤婵不死实在是对不起我给你戴得那几天‘绿帽子’。”唐晚有意打趣道,装得很是轻松地模样。   于浦没有说话,只是将他往自己怀中带了带抱得紧紧的。“我会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然后,我如果没有像顾念兹那样厉害可以从地狱爬出来,你就不要一直惦念我了。该入轮回道就入轮回道,都说三生三世,我大概已经赚够了。”   唐晚说着还是不甘心的流下了眼泪,埋在于浦怀中无声地哭了起来。   “你很快就出来的。”于浦不理解为什么唐晚将自己说得那么悲惨,因为清算罪状的话唐晚那也算是被迫的不可能会进入地狱。   “你知道我那位父亲怎么死的吗?”唐晚哑声问道,也没等于浦接话便继续说“是被我扔进万蛇窟被群蛇咬死的,我看着他死过去的。”   “之后我受尤婵指使将你杀了后便自杀了。”   地府的鬼最怕犯得罪唐晚做了整整两件,现在他一项项说给于浦听也就代表着判官全部查了出来,逃也逃不掉了。   “对不起。”唐晚见于浦愣住,哭得更为痛彻心扉。   等着于浦怪罪的话没落下,反倒是脸颊上落了两滴于浦的眼泪。   滚烫滚烫的好像要在他的脸上烫出两个洞。 第四十二章   因为顾大人的一句话,陈一厘麻溜地就从水池里爬了出来,懒得再理人。   瞧着已经站在了岸上的人顾念兹眉眼抽了几下,无奈地将身子继续沉在了泉水中一双看似哀怨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陈一厘。   “给你脸了。”陈一厘扯下一块毛巾将自己全身上下裹了起来,含着些淡淡的笑意看向顾念兹。   整间宽大的屋内都挂满了幽静的红灯笼,映在青年凌厉的眉眼上有了些温和的感觉,伴随着他微笑的脸庞整个人看起来比平常多亲近了几分。   顾念兹心中一动,那张脸竟然和段云长的脸慢慢重合了起来。   随手招来一盏灯笼,陈一厘对着顾念兹颇为得意的挑了一下眉便快步走了出去。   京成在回到陈一厘的身边后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尤其是在看向陈一厘的时候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里全是想言不敢言的感觉。   这天,他飘坐在陈一厘面前低着脑袋看着陈一厘飞快的画完一张又一张的符咒往一边潇潇洒洒的扔过去。   那符咒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掉落在地,满屋子都是一片让人安心的黄。   陈一厘只抬眼看了一下眼前这位唯唯诺诺的弟弟,便又低头认真地画着符咒去了。   他本人不是个特别和小孩子能扯出什么花的人,除了把天聊死就是在把天聊死的路上。觉得自己问不出什么,索性就等京成自己想明白了自己说出来。   “哥……”京成用着气音软绵绵的喊了一声。   陈一厘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尽量用着自己最柔和的面容看向京成。   “我是不是……做了很多坏事?”京成惶恐的低下头攥着自己的手指,很是卑微道。   陈一厘点点头。   还没等他哥开口,京成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滴大滴掉落了下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那么做。”   他听顾念兹说做了坏事就要下地狱,这比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听的地狱故事要恐怖很多倍。   陈一厘无奈地叹了口气,身手揉了揉京成的毛茸茸的脑袋。   京成的阳寿未尽,连地府都进不去还能下个什么地狱?   可怜京成这孩子太傻太天真,尽听信顾念兹那老狐狸的。   “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你做的,你怕什么?”陈一厘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顾念兹那位弟弟是个爱搞事情的主,融入不了京成的体内就将人的灵魂剥离了出来。现在尤婵带着煞鬼婴和京成的身体不知道又躲在暗处盘算什么,京成如果再不回到自己的身体估计还得飘荡几十年才能投胎。   “少听一些顾大人的话,你会快乐一点。”陈一厘又执笔开始飞快地画符咒,目光里透露着一种坚毅。   他的绝鬼符能力比不上他干爷,说明进步空间还是很大,为了给京成找回身体原本无心学习什么符文的他开始没日没夜的画了起来。   京成微低着头,抽泣着吸了一下鼻子然后黯然神伤地起身准备飘回房间里。   却不想忽然听见身后的陈一厘道“别太伤心,我作为你哥绝对会照顾好你的。”   经历了一系列父母双亡,又被怨鬼附身京成距离精神奔溃就只差了一小步。他努力地将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悲哀,因为知道陈一厘并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主所以自己每次都窝在小房间里哭个不停。   现在陈一厘的这句话让京成一瞬间仿佛找到了依靠的点,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就好像得到了镇定剂一样。   “我知道了。”京成悄悄松了口气小声道。   和顾沂竹的魂魄黏在一块的时候,他也有那么一种安心的感觉。   顾沂竹时常在回忆,跟他讲一堆有的没的。京成一直觉得他是个格外唠叨的鬼,尤其是在谈论到顾念兹的时候语气间总会多好几分自豪感,不过也就是在讲顾念兹好话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这份安心。   因为顾沂竹有时会像发了疯一样的怒骂着顾念兹,牙咬的发出刺耳的声音让京成的耳朵疼的万分难受,骂出的词汇更人他的头疼。比起这些,让京成最为害怕的是顾沂竹那疯魔的态度,就好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张嘴便能将他吞噬。   .   顾府。   司爷双手捧着一个手掌大小的黑坛小心翼翼地往后院祠堂走去,身边跟着好几个眨着独眼的红灯笼。   将黑坛拿到顾念兹面前,司爷便退站到了一边。   顾念兹此时身着一件宽松的白袍坐在了躺椅上,墨发湿漉漉的发尾还带着点水珠,身上飘着淡雅的香味。   接过黑坛,顾念兹便将从顾沂竹身上扯下来的东西扔了进去。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尽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将坛子封起来,顾念兹还敲了坛子几下。   那黑坛疯狂的动了动,仿佛心有不甘。   司爷默不作声,抬眼瞄了一眼自家大人心有揶揄。   “于浦与唐晚成婚是在何时?”将拿黑坛往桌上一放,顾念兹又懒懒地倚靠在了躺椅上跟没骨头似的。   司爷细想了一会儿,“是在明日。不过……他们并没有邀请大人。”   顾念兹眉头微微一皱,然后轻笑了起来“他们这是再防我?”   司爷咽了口口水,未出声。   两人沉默半响,顾念兹忽然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从躺椅上坐直了起来然后快步走向屋外,司爷眼睛一瞪也麻溜地跟了上去。   拐了弯,顾念兹回到了自己房间扯出了一块巨大的白布。   “事情应该也没那么简单吧?”顾念兹捏着下巴道,反应过来后他愣了一下然后放下了自己的手。   可能是跟陈一厘待的久了的缘故,他也学会了再思考时捏下巴的举动。   司爷将他扯出的那块白布铺平放在了桌上,往上面施了个法便见着上面开始显现出了很是奇怪复杂的纹路。   那些纹路发着的光,一下一下顺着弯弯曲曲线路一路亮到底而后熄灭然后又重来一遍。   “他俩至今还没搞清楚,究竟是谁不想让他们成婚。”顾念兹嗤笑一声,玩味道。   收到唐晚的请帖,陈一厘面色有些为难。   “这是什么?”陈风浩瞄了一眼那红色的长长方方的东西,好奇道。   猝不及防地被讲台上的教授扔了粒粉笔,眼见着那粒白白的东西就要降临到自己头上陈风浩认命的闭上了眼。   预想之中的的东西半天没有落到自己脸上,陈风浩感到奇怪然后睁开眼。   只见一张放大的俏脸吓得往后仰了三十度,“你……你怎么来了?”   这几日没见着林欣欣,陈风浩以为她真的为了自己真的回老家找爷爷了。昨天鼓起勇气打了通电话给人,说明自己已经没事后没想到第二天就看见她了。   林欣欣见着陈风浩气色好多了,这才松了口气,气鼓鼓道“我是真的为了你回了一趟老家!”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不能再重要的原因,关于她的前世是陈一厘妹妹这件事。   回家的时候路过那间百年老庙,庙里的一位七老八十的和尚叫住了她,只悠悠道一句“前尘缘前尘了。”   她在家苦思冥想了好几天,实在是想不通只能奄奄的回来了。   瞄了一眼陈一厘,林欣欣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   然后她快速转移话题,悄声道“我们下课一起玩个游戏吧?”   陈一厘面无表情地转回头,装作很认真地样子记着笔记。   台上的教授翘了翘花白的胡子,见着几人安分下来这才继续开始讲课。   陈风浩犹豫的拉了拉陈一厘的衣角做了个询问的眼神。   “不去。”陈一厘没理人。   “我也不去。”陈风浩用气音道。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下课铃随之响起。   瞧见林欣欣脸色不善,陈风浩赶紧站起了身准备开溜,没想到被陈一厘一把抓住了衣领继续坐在原地。   林欣欣揉了揉眼睛,眼眶很快变红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我们就一起玩会儿游戏吗?是我们19级护理系的联合你们系的联谊,这你们总不能拒绝吧?”   很是顺滑的说完这些话,觉得自己演技不够真林欣欣又抽泣了两下“我们护理系漂亮妹子多大多数都是冲你们来的,虽然你们可能不需要……但是其他学长就很需要了吧?”   林欣欣眨巴着眼扁嘴看向一旁的学长,然后立马有人上钩纷纷符合着他。   无奈两人最终跟着林欣欣去了联谊会。   本来玩游戏玩的好好的,忽然有人兴起去找了个小程序。   “这个小程序好有趣啊!就是测测前世的那种,虽然早八百年前流行过了……那个游戏都玩腻了不如我们来试一试这个吧?”   林欣欣看着那位同学将页面调放在了电脑上,呼吸一滞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一直被往前推的陈一厘。   只见陈一厘无奈地抿了抿嘴,在那个软件上输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然后林欣欣看见电脑上跳出了一个让众人咂舌的身份――面首。   林欣欣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眼眶随即一红。   神他妈面首!我哥那是妓院的头头! 第四十三章   陈一厘看见面首那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想到的竟然是聚阳阁便忍不住愣了愣。   众人见他没发话并不敢出声开玩笑,连忙哈哈一笑将这个打圆场弄了过去“这不准!哈哈哈哈哈……”   陈一厘与其说是校草不如说是一朵高岭之花冷得高不可攀,虽然不至于冷到面瘫,可是他不笑的时候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气场压人。   然而陈风浩在一片寂静之中没忍住大笑出了声,“好家伙,我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   陈一厘瞪了陈风浩一眼,含着笑意扬声道“你来试一试?”   众人见他没冷下来,这才跟着放心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还是好好笑。”   然后接下来测了好几个,引得众人纷纷爆笑如雷。   陈一厘在这个环节结束后便走了,刚踏出校门便看见了一脸笑吟吟的站在路灯下的顾念兹,好像已经在哪里等了很久似的。   “你出来了?”顾念兹道。   陈一厘点点头而后捏着下巴打量起了顾念兹想到此鬼频繁勾引自己的模样,他觉得顾念兹更像面首一点。   这么一想,陈一厘心里舒服了。   “来找我I干嘛?”   嘴上是这么漫不经心地问着,面上傲娇的某人已经迈开步子跑到了顾念兹身边,耳朵微微发红。   “因为想见你所以我就来了。”顾念兹对着陈一厘温声道,抬手将陈一厘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   陈一厘看着他笑得温文儒雅的模样,忽然想起了他还有一个弟弟的事便开口问道。“顾沂竹呢?”   只见顾念兹微微扬起的嘴角抽了抽,抬眼便是埋怨的看了陈一厘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事说他干嘛?”   陈一厘皮笑肉不笑,“我记得那时候我听见他……”说你杀了他。   话只说到一半,陈一厘便止住了声。他知道顾念兹不会告诉自己,所以顿时没了打探话的欲望。   可是,他怎么会这样去喜欢一个人呢?   “你是不是对我下蛊了?”陈一厘危机感忽然一来,开着玩笑问道。   顾念兹一把将他拦进怀中,贴进他的耳朵道“不应该是你对我下蛊吗?”   他全身上下都是冰冰凉凉的,只有嘴巴这里吐出来的气是温热的。热气撒在陈一厘的耳朵上,耳朵更红了。   “一厘……我好想要你。”陈一厘感觉到顾念兹靠得更近了,张开湿润的嘴含住了他的耳垂,舌尖扫过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陈一厘面不改色将人一推,顺带抹了抹耳朵。“都说了,别勾引我了。你再多使用几次,都要失效了。”   顾念兹看着他那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顿时委屈。   没等情绪上头,一股强烈波动从不远处传来他立马转过了身。   陈一厘明显也感觉到了,寻着自己感受到的方向看去烦躁得内心只突突个不停。   那个不长眼的找在他调情的时候来找事?   愤恨地想着,陈一厘很是狗腿的移步到了顾念兹身后。   “有东西路过这里。”顾念兹道。   东西?   陈一厘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一条幽暗小道里出现了一朵朵蓝色的小火花飘荡在空中,有些诡异的漂亮。   “这是鬼火?”   “这比鬼火高级多了。”顾念兹一把拉住陈一厘的手,一个瞬移便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回到了地府。   陈一厘环视了一下四周,“为什么不去看看?”   顾念兹走在前,抬手召来一盏红灯笼。“那东西已经下来了。”   说着,他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前方的道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陈一厘跟着他走,反握住顾念兹手的时候还能感觉到那人明显的愣了一下,不免觉得好笑。   “别……抠我手心。”顾念兹咬牙切齿道,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捏紧了陈一厘的手。“你说,现在是谁勾引谁?”   “大人,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陈一厘轻笑出声跟着顾念兹的脚步,“我就抠了抠你手心这也算勾引吗?”   “你这……”   顾念兹转头正欲面向陈一厘,没想到看见他们的侧面正有一些要命的东西疯狂地爬了过来。   他一把将陈一厘拉到自己身后,抬手将那些东西挨个扇飞了过去。   陈一厘看向那些被顾念兹打掉的东西,有些不敢相信。   那些东西是真的人,不过每个人的眼睛都翻着白眼,一张嘴里尽是斑斑血迹。   站在这些人之中的是一个白衣男人,凌乱不堪及腰的长发打了结随意披散在他的身后,同时也遮住了他的大半面部只能看见他那一嘴的邋遢胡渣,他整个人身上有着说不出的颓废。   “这又是什么?!”陈一厘看见这个人后,心里的不安感忽然直线上升。   顾念兹摇了摇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就对了。”   一人一鬼和这些东西斗了半响,没想到这些东西只增不减两人越打越多只能找个洞跳了进去。   直到顺着那个洞滑倒最低端,陈一厘才感到后悔。   两人跳入的洞口是地府之中的地狱层级之处中的第一层级小后洞,何为小后洞呢?那就跟地鼠乱打打出来的洞一样,是为了方便快速入洞将罪犯打入地狱而做出来的。   “我还活着吗?”   已经到了下地狱这种地步,陈一厘开始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这里是地狱层级中的一层,由阎王一殿管理,主持的主刑是拔舌。陈一厘刚进入这里就听见此起披伏的惨叫声,让人不由心慌慌。   而在他们面前还有着一扇大门隔绝了陈一厘脑子里预想的恐怖画面。   这扇门为幽红色,上面雕刻着的两头怪物正瞪大着有一双乒乓球大得黑色眼睛吐着猩红的舌头,舌头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金黄色细小符文环绕了一圈一一圈,在镇I压着这扇门后因为谎言所造成的无数苦难。   这两头怪物不仅面目狰狞还雕刻的栩栩如生,就在陈一厘眨眼后都能感觉到它们与原来好像发生了点变化变得更加邪恶。   陈一厘一把拉住顾念兹的衣角,退了几步“快想办法回去!”   “下了地狱如果要回去只能去找一殿阎王了。”顾念兹沉吟了一会儿幽幽道,抬眼看向了竖在两人面前的大门独自嘀嘀咕咕着“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于浦和唐晚的婚礼。”   他们和您熟吗?总惦记着喝喜酒?   没等陈一厘发话,顾念兹回过神抬手放在了那扇大门上。   然后,陈一厘看见那两只怪物从门里跳了出来!   那两只怪物刚一离开门,瞬间变得如同巴掌大小飞在了顾念兹身边声音细得不能再细哈哈道“顾大人!真是好久不见,您今日怎么会有时间来这里啦?”   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看向陈一厘的时候,棕红的毛发还炸了炸显得很是吃惊“怎么!怎么会有生人来地狱!?”   听见这一句,陈一厘放心了,至少他还活着。   “不小心掉下来的。”顾念兹笑吟吟的。   “是吗?我们已经有几百年没上去了,上面是不是很乱?”两只小怪物抖了抖耳朵,面面相觑奇怪道。   “你们阎王呢?”   “最近好像睡着了……”两只小怪物嘟了嘟嘴,有些不好意思道。   别殿的阎王都兢兢业业的向上看齐,就连二殿那无所事事的楚存江大人都还会理一下公务。而他家这位阎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无端嗜睡一睡下便是百年之久。   “我想将人带上去,所以得找你们大人要一下通行证。”顾念兹道。   小怪物看了一眼陈一厘大概也知道了缘由,便带着一人一鬼去了阎王一殿。   “我们是不敢叫醒大人的,估计你们得等上一会儿。”小怪物悻悻然道。“不要吵醒我们大人哟。”   临走前两只小怪物还天真的对着顾念兹道,那乌黑的小眼睛还发了点光亮。   顾念兹两手端庄的放在两边的衣袖中,抬至腹部对着两只小怪物点了点,看起来格外的纯善。   陈一厘目送着那两只怪物飞身而去,一转身便看见顾念兹神色不改的掏出了一把剑,气势非常足。   “不,不是说要等那位阎王醒来吗?”陈一厘眨了眨眼。   顾念兹转过身执剑指向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含笑挑了一下眉“那两只怪物说了,他们阎王爱睡觉。据我所知,这位阎王一睡便是百年,我是可以在这里等但你不行。”   好家伙,等这位阎王醒来他都可以就地投胎了。   陈一厘嘴角抽了抽,立马走到顾念兹身旁。“要不要我帮你?”   两人就这么走到宫殿前,借着顾念兹手的剑将这座宫殿上方的屋顶给掀飞了又扔了一颗实雷炸得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宫殿之内的甲鬼纷纷乱串,因为知道顾念兹这个人物的原因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惊叫着躲着那些攻击。   将宫殿闹了个鸡飞狗跳,顾念兹这才收了手,一副坦荡荡的模样看向宫殿。   大有在人家门前大闹的鬼不是他一样的架势。   陈一厘就没有他那么脸皮厚了,稍稍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他就只是想回家而已并不想把这里弄成这样。 第四十四章   两人这么闹腾了一番,那位沉睡在大殿中的阎王爷总算是舍得睁开了双眼。   陈一厘站在顾念兹身后,听见脚步声便将脑袋抬了起来看见了从大殿中走出来的一架白骨。   那具白骨走路摇摇晃晃,三四步就能走出一个“Z”字形。而且通体白的发亮,不过在地狱气氛的烘托下只觉得白骨森森发的光也是寒光。   “黑衙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顾念兹没让陈一厘打量完这具白色骨头,就挡在了他的面前将人视线遮了个彻底。   那具百骨看向顾念兹,嘴巴咧开感觉是非常开心的样子。“呀!顾念大人,真是好久不见!”   “您先把衣服穿上可好?”顾念兹幽幽的扫了一眼它这白花花的骨架道。   黑衙听后愣了一愣空洞的眼睛扫了眼陈一厘,便懒懒地张开了双手,三四只甲鬼连忙拿着衣衫快步给他麻利的套上了。   就这样一件华美金贵的玄色衣衫宛如裹在了一根木桩上,宽宽松松的随时好像要掉下来一样。   “一具骨头而已,我还能被占什么便宜?”黑衙自以为顾念兹是为了自己才遮住身后那小孩儿的眼睛的,便笑着道。   “啊!”顾念兹顿悟,笑了笑“是怕我家小孩长针眼罢了。”   黑衙听后恼怒的冷笑了一声,这才细细打量起了顾念兹身后的人。   “这就是顾大人找到的人吗?”   顾念兹点了点头,懒得再废话“可以给我们通行证吗?”   “通行证的话当然是可以给的。”黑衙还在好奇的盯着陈一厘看个不停,慢悠悠地说道。“不过判官那边需要核实一下需要等待几天,还请见谅。”   感受到陈一厘不耐的目光,黑衙这才讪讪收回了目光轻咳了一声“二位可在我府上住下,等待几日。”   两人也只能暂且住下,跟着白骨走进了他的府邸之中。   “听闻于浦大人又要成婚了?”黑衙张了张嘴,歪了一下脑袋感觉还是很不可思议“我记得我睡前的时候就曾听见过他要成婚的呀?”   顾念兹牵着陈一厘的手,走在一旁笑了笑。“本来是可以成婚的,是我上次从地狱爬出去时惹得地动山摇,他便坐着原本要抬唐晚的花轿飞快赶了回来。”   黑衙无奈地摇了摇头,很是惋惜道“我可不是说这一次,百年之前他们也要成婚的但最后不也是没有结成?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   一人二鬼穿过长廊,不知不觉便转悠到了一个宽大的后院里。   这里不同于外界昏暗无光的天气,而是青天白日。不知哪里来的日光微微倾斜,照亮着院中的花花草草,满园都阳光美丽。   站在那丝日光下,陈一厘却没有感受到一丝温度反倒是冰凉的。   “这是?”   黑衙颇为骄傲的笑了笑,“这是我仿照人间做的后院还有天气,不过还是有些许差别。”   “你快要解禁入轮回道了吗?”顾念兹扫了眼这个春暖花开的院子道。   黑衙兴奋地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担忧道“不过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的下一任继承人是谁。”   “听天命便好。”顾念兹笑着淡淡道。   黑衙会意点了点头,控制不住的又打了个哈欠“那我先去睡下了。”   在黑衙走后,陈一厘便坐在了一旁的石椅上撑着脑袋“出来一趟,旷课一星期。”   说着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拉开了自己的衣兜拉链在里面的一堆符纸里找了一张卷成棍的符咒。   顾念兹坐在他的面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一厘掏出来的符咒,轻声笑了笑也不说话。   陈一厘将符咒摊开,修长白净的手指在上面画了几下。   而后符咒上冒出了一个小小的人影,有一个巴掌那么高。   陈一厘的符咒上有着浓浓的檀木香,京成附着在上面的时候被这香味熏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刚冒出来的时候还踉跄了几下,然后跌坐在冰凉的石桌上。   他并不放心将京成独自放在外面,便用符咒将人收了起来一直带在自己身边。   “哥……这里是哪里?”京成抹了抹眼睛将眼泪擦去,他整日都郁郁寡欢的。   陈一厘见他这忧郁的小模样,也是心疼便道“带你出来散步了。”   “谢谢哥。”京成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很开心的笑容。   忽然一根冰凉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他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往陈一厘身边跑,抱住陈一厘的手指就狼狈大喊“哥!有鬼!有鬼!”   顾念兹在陈一厘不善的目光下嗤笑一声,而后讪讪收回了自己的手指。   “看着这位弟弟可爱,忍不住就……”笑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   将京成捧在自己手心,陈一冷冷道“你上次和他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说!”顾念兹义正言辞,一副打死也不承认的模样。   京成敢怒不敢言,只是一个劲地扒拉着陈一厘的手指。   阎王一殿还算安全,将京成放出来后陈一厘闲着无聊就又开始画起了符咒。   京成也闲着无聊,恢复原身后就端坐在陈一厘身旁学着他哥慢慢地画了起来。   “画错了。”顾念兹不时在一旁指点江山,撑着脑袋看着两人笑了笑。   下辈子不如就当个先生教书育人如何?   陈一厘手下一顿,垂眸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画的符咒觉得半点没错又转而去看京成的,京成的也没有错。   于是陈一厘看向顾念兹,那目光中的鄙视不是一点点。“哪里错了?我怎么没发现?”   顾念兹轻笑一声,“逗你的。”转而将目光放在了京成画的符咒上,“他画得还不错。”   京成对符咒这方面显然是有点天赋的,这才画的第三张就完美复刻了一张符咒虽然法力甚微。   听见夸奖,京成勉强的笑了笑,不自觉地握紧了毛笔。   “顾沂竹是你弟弟吗?”京成看着顾念兹笑得意外的和善,小声问道。   顾念兹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心情不错的点了点头。   “我很讨厌他!”京成咬着牙,眼眶红红的。   “嗯……”顾念兹想到自家弟弟做的事倒也有些为难了,看着京成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挑了一下眉“那你从现在起好好加油,待你强大的那一天便是你的复仇之日。”   陈一厘看着京成抿了一下嘴,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怎么可能不恨呢?   家破人亡,谁能云淡风轻呢?   “我杀他时,你不要帮他!”京成吸了吸鼻子,哭着道。   瞧见这孩子天真无邪,顾念兹笑得更欢了。“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我不会帮他。”   顾念兹将自己和顾沂竹分得清清楚楚的,京成连同痛恨都无处发泄了。   “顾沂竹已经死了。”陈一厘没有任何语色的话一出,三人陷入了沉寂。   京成看了笑眯眯地顾念兹一眼,然后皱了下眉头。“我连仇都报不了了吗?”   陈一厘又叹了口气,揉了一下揉京成毛茸茸的脑袋。   “你妈妈已经死了,灵魂前几日洗净已经进入了轮回道。她喝下孟婆汤的同时忘记了你也忘记了这一世所有的苦难,我相信她只希望你能幸福快乐的活下去,不要有那么多压力。”   京成嘟着嘴又哭了起来,没有再说话。   “不过,我不是让你放弃仇恨的意思。”陈一厘温声说完上一段话便转了话音,最后一句语调便是冷冷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善良。   京成也才十二三岁,对于记仇这种事,怎么可能会想得开?   顾念兹笑容顿时有些僵硬,开始忧叹自己的未来。   说完,陈一厘不自觉地打了哈欠睡意没一会儿就袭了上来。   “我先回房了。”   京成点点头,还在执笔画着符咒。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难得发出了光,日光照射在他青涩童稚的脸颊上有了些坚毅的感觉,眼眶周围还在泛红,挺翘的鼻尖也红彤彤的。   已经变成了一个稍微有点坚强的小哭包了。   陈一厘收回目光勾起嘴角,第一次当哥哥也是真的不容易呢。   刚把门关上,陈一厘就看见了坦然地躺在自己床上的鬼顿时满面黑线。   “顾大人是有要和我争床了吗?”   顾念兹笑了笑,撑着脑袋用着那一双勾魂多情的桃花眼卖力的对着陈一厘送秋波。   “一起睡不好吗?”   好家伙,这下陈一厘对他的勾引真的有免疫力了。   “不要。”陈一厘咬牙冷声道,眼角直抽抽。   “那我们一起来研究男男春I宫?”顾念兹说着,白皙如瓷的手立马多了本小册子。   陈一厘顿时想到自己为了补充知识放在手机里的几段小I视频,脸颊开始烧了起来飞速变红。   “不……不要。”   嗯,很义正言辞。   顾念兹不再言语,很是失落的垂下眼眸。长而卷的睫毛在他眼睛处投下一片阴影,又是一副没骨头似的倚靠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落寞不已。   “一厘,你们人类谈恋爱都是这般爱搭不理的模样吗?”说着,他幽幽叹了口气“都说舔狗难当,没想到是真的。”   好家伙!连舔狗这意思都知道了!   陈一厘咂舌。 第四十五章   黑衙布置的这个类似于人间的院子时好像已经忘记有黑夜白昼这件事,全天都是有着暖烘烘日光的白天。   陈一厘翻来覆去实在是睡不着,于是将被子掀开看向了顾念兹。   “我睡不着。”   顾念兹正坐在一旁的圆桌前举着一本书悠然自得地看着,听闻他的话便抬起了头。   见着顾念兹拿着一本书,陈一厘警惕地眯起眼睛看了好几秒发现不是那本春I宫后这才放下心来。   “睡不着的话,我们来做点有趣的事?”顾念兹抬手撑着脑袋笑眯眯地看向了他。   论有一副好的皮相有多重要?那就是人笑眯眯的说着些引人入胜的话不会显得有多么禽兽反而很能挑起情I欲什么的。   陈一厘皮笑肉不笑,“帮我把屋子整暗点,谢谢!”   顾念兹挑了一下眉,敲了一下手指整个亮堂的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黑暗中响起他泛着笑意的声音“是要关灯做吗?”   陈一厘装作听不见他的挂重新躺下盖好被子,瞪大着眼睛看着房顶。   想着顾念兹是不是最近精虫上脑,总爱说这些事。   感受到那人越走越近,陈一厘移到了床内自觉的留了个空位个顾念兹。   顾念兹愣了一下,然后莞尔一笑便躺在了他的身旁。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顾念兹便开口道“如果以后你死了,我便就这样子跟着你入棺材。”   陈一厘笑了一下,侧身躺着看向他“你又不会死,入什么棺材?”   “可是我就是想陪着你入棺材,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俩是老死的。”顾念兹语调变得有些轻,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说着,他转过身看向陈一厘抬手覆在了陈一厘的滑嫩的脸颊上温柔的抚I摸着。   陈一厘感受着这只冰凉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细细的游动着,面对着顾念兹。   “你可以看着我老死。”陈一厘向来现实。   顾念兹凑近陈一厘将额头抵在了他的额头,轻啄了一下陈一厘的鼻尖。“有机会,我愿意舍去一切陪着你。”   温润的话语让陈一厘的心软了下来,当顾念兹的嘴唇贴上来时也没有躲闪而是迎了上去。   顾念兹忽然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在逐渐减去,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吻得更深了些。   两人之间的呼吸便得灼热起来,口中的东西深情款款的交I缠着一时间难舍难分。   陈一厘吻着,身体已经起了变化稍稍有些退缩。抬起两手撑在了顾念兹的胸前,有了点推拒的意思。   顾念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陈一厘,不过他也没有半是强迫拿下陈一厘的想法。   他向来对自己十分有自信,尽管现在陈一厘在这种事上对他这般不难保以后会是。   陈一厘一边接着顾念兹犹如暴风雨般的吻,一边感受着往自己身下游走的手整个身体不自觉地发着抖。   而顾念兹的手于他而言就好像一火把,不断地在他身上点着后,烧得他整个人晕乎乎的。   顾念兹的手终于到达了某个地方停下,瞧着陈一厘脸颊红的快滴血的样子,顾念兹又是一笑将放在床头的手机拿了起来。   很快的找到了陈一厘保存的小视I频放了起来,让陈一厘更加羞得不能自已。   “我技术比这些人好的多了。”顾念兹卖着力笑眯眯道。   陈一厘抬手遮住眼,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听不见。   顾念兹确认陈一厘熟睡后这才睁开了双眼,慢悠悠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嘴角轻扬,抬起手伸向自己的后颈。感受到段云长施加的诅咒效力变得越来越小,心里感叹着自己选了一个不错的方式。   “别……走……”   听见陈一厘悲哀的梦呓,他懒懒地放下手再次躺回床上撑着脑袋看向皱着眉头已经陷入了梦魇的人。   “别……走……”   这一声已经带着些哭音了。   顾念兹不语,贴近了陈一厘几分将人抱在了自己怀中下巴轻抵在他的软软的头发上,轻缓的一下一下拍着陈一厘清瘦的背部感受着他体内携枝藤的生长。   陈一厘觉得自己仿佛沉入了深渊,心头处涌上了一种名为悲伤的东西。   他只是无意识的喊着“别走”两个字而已,至于挽留谁他自己也不知道。   .   “我肚子饿了。”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陈一厘还活着还是个人,不会修仙不会辟谷尽管活在地府还是要以食为天。   他揉着自己咕咕叫的肚子,难得目光之中有了那么几分服软的味道。   顾念兹捏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我这去找黑衙说一说。”   见着人消失在自己眼前,陈一厘眉目微挑继续拿起了毛笔开始和京成画起了符咒。   京成的话不多,陈一厘也不是爱说话的人。顾念兹一走宽大的院子里便安静了下来,只有纸页翻动的声响。   京成刚拿着毛笔沾了沾墨水,突然感受到一股不善的气息正朝着他们这边蔓延,还有沉沉的脚步声。   陈一厘明显也是感觉到了,抬头和京成对视了一眼将毛笔放下便飞快拉着京成躲回了房间之中。   阎王一殿在顾念兹不在的情况下,倒也没有多安全。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陈一厘透过门缝看向了从外面来的人。   是他和顾念兹在掉入地狱那天时遇见的“人”,那东西踏入院子后扭着僵硬地脖子往四处看了看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他们待着的那间房间。   陈一厘心里一惊。连忙拉着京成后退了半分。   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个东西的怨力比之前强大不知道多少倍。以他现在的能力,除了被当成软柿子捏就是被当成软柿子捏。   早知道就不让顾念兹出去了。   哀叹了声,陈一厘飞速的将符咒拿了起来贴满了整间屋子。   他本以为这些符咒可以抵挡住这东西一会儿,没想到那东西一脚便踹了进来。   然后陈一厘看见他的身边还多了一个尤婵。   尤婵对着她冷笑了一声,亮起了自己的鬼爪。   发现自己的符咒失灵,陈一厘只能用指血在空中写来推去。   然而,当咒文落到尤婵身上时却半点用效也没有发挥。   还未抬头他便整个人晕了过去,瘫倒在地。   尤婵森然的笑着扭头看向了瑟缩在角落里的京成,薄凉道“地狱很好玩的,你去逛一逛吧。”   .   于浦的府上已经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红色丝绸和鲜花,该有的东西一样不落的准备就绪。   唐晚迫不及待的将那一身红衣穿在了自己身上,在镜子前绕了又绕。   镜中之人面容绝美,模糊了雌雄的刚柔。目光中带着欣喜,淡红的嘴唇此时抿成了向上的弧度笑得很是开心。   明日便是他和于浦成亲的日子了,在去三生石上结缘那他和于浦又会有三生三世。   跪在案几前,唐晚叹了口气便执笔在那空白的信封上画了起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唐晚激动的笑着打开了门。   “你来这做什么?”一瞬间,唐晚的笑容凝固碎裂而去。   勉疆却不以为然,对着唐晚低低轻笑了起来“你确定和于浦成亲?然后结缘?”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玩味,好像是在期待什么好笑的事情发生。   “当然!”唐晚皱了下眉头,目光之中带着警惕,声音冷得结了冰似的。   勉疆点了点头,“你总不会让我为你做的一切都落空。”   唐晚冷哼一声,“要不是上辈子你和尤婵对我做了手脚,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   “你说的对。”勉疆点了点头,对着她森然的笑了起来。   “你来这里究竟做什么!?”唐晚最为讨厌就是勉疆云里雾里的笑着,给他的惊悚感增加了百倍。   不动声色地传了密信给于浦后,便将自己的长剑掏了出来指向眼前的男人。   勉疆深邃的眼睛倒影出他咬牙切齿的模样,他抑郁了几天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身边的人,一个也休想得到什么所谓的幸福。   于浦接到唐晚的信息后立马就往唐晚的府邸飞奔了过去。   出来觅食的顾念兹见着他那着急的神色,便停下了脚步“他们这次又不能成亲啦?”   宽大的袖子动了动,小骨龙飞快地从里面飞了出来急切地对着顾念兹喊个不停“大人!我主人他……”   话还未说完,便被顾念兹给弄晕了过去。   “嘘……我们不能碍事。”笑了笑,顾念兹将小骨龙瘦回袖口之中朝着诅咒碑方向飞了过去。   和陈一厘亲近的这些时日,在陈一厘对他的无限包容中那些诅咒在慢慢消散着。   将自己的佛莲送至诅咒碑下,那所剩的最后一缕怨力也消失殆尽。   抬头望着地府上空出现的雷云,顾念兹拿出那把扇子对着自己扇了扇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昏暗的天空上传来一声凄厉的残叫,之后便是万鬼兴奋贪婪的嘶吼,涌成了一条黑滚滚的雾包裹住了京成小小的身躯。   京成泪眼婆娑,身上撕心裂肺的痛感越发强烈让他淹没在了名为绝望的大海之中,已经窒息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陈一厘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一条粗硕的铁链捆绑在了一张冰凉的木板上。这块木板非比寻常,暗红的光缓慢地在上面滑动着像一把刀子那样切在了陈一厘的肌肤上,但是没有任何伤痕,不过他能感受到体内的携枝藤的波动。   切痛感一下一下传来,陈一厘痛不欲生的叫出了声。   尤婵见着陈一厘这副模样报复的快I感直冲大脑,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格外疯狂起来,红唇扬起显得格外残忍。   段云长上辈子也是被她杀死的,那一次可以说她运气好捡了个漏。而这一次的陈一厘,没有了顾念兹那他也只能是个蝼蚁。   “我……真的是恨死你了。”尤婵咬牙切齿道,举起了手中的匕首。   那抹锋利寒冷的光亮扫过陈一厘的面上,他一阵毛骨悚然。   他并不认为尤婵能一刀解决了他,让他死得痛快些。   尤婵盯着他的面色冷笑了一声,将那匕首移到了陈一厘的心口处停留在了上方。   皱了一下眉头,她又将匕首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似乎是在陈一厘身上寻找一个地方下手。   “你知道你的符咒为什么会失效吗?”犹豫了良久,尤婵最终放弃收回了手。   勉疆告诉她,一定要一刀就取出陈一厘身体中的携枝藤,可是她现在找不到携枝藤的寄生地点。   不过她倒也不是特别在意,比起让陈一厘受肉I体上的痛苦心理上的打击更会让她愉快。   陈一厘垂下眼眸,脑海中I出现的是顾念兹笑眯眯的脸像极了狐狸。   见人沉默,尤婵轻笑出声。   “他接近第一为了段云长的诅咒,第二则是为了你体内的携枝藤。”   “你倒是天真的以为他是好人宛如智障。”   听完她的话后,陈一厘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估计是对顾念兹了解的太多了,大概心理准备都准备好了。   陈一厘神色淡淡,觉得自己对于顾念兹有那飞蛾扑火的感觉就像尤婵骂的,智障。   尤婵正欲添油加醋,没想到幽暗空旷的房间忽然碎裂,幻化成为一片片玻璃径直朝她飞快射去。   玻璃从她眼前飞过,她眉眼一低这才看清楚了上面的符文,眼睛顿时惊吓的瞪大了起来。   还来不及躲闪,那些玻璃碎片和着一把幽红的长剑一齐射向了他,四面八方都被团团围住无法逃脱。   陈一厘并没有心情去欣赏尤婵灰飞烟灭的模样,扭头看向了来人。   顾念兹温润的对他笑了笑,手一勾那把长剑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抱歉,来晚了。”   陈一厘有些不安,顾念兹此时对他的笑让他汗毛倒竖,比刚才那一秒在尤婵的刀下更让他感到恐惧。   不知道哪里的一片黑影撒在了顾念兹的脸上,平添好几分诡异和不怀好意。   身上的束缚消失,陈一厘从那张床上站起,眼眶泛红的看向顾念兹随着他的前进而无意识的后退着。   顾念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那双深邃如夜的双眼没有任何笑意,退去了那一副笑眯眯的皮囊暴露出了他的狠绝和残忍。   他没有任何表情的看向陈一厘痛苦失望得红起来的眼眶,发着抖的苍白嘴唇。目光一一扫落,他心情很是愉悦的扬起了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还没来得及反应,陈一厘只觉得胸口传来巨大的撕裂感,眨了眨眼,看见了与他相隔不过一臂之长的顾念兹。   再一低头,感觉顾念兹的手在他的胸口处翻了翻只见他拔出了一根发着金光的枝条。和他的手一样,上面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是因为太年轻的原因所以才这么无脑的吗?”顾念兹嗤笑,温润的声音说出了话比尤婵说的任何一字一句更让陈一厘感觉恶毒。   “不置可否。”   陈一厘艰难的说完这一句,便整个人晕了过去,倒在了冰凉的虚空之中。   陈一厘并未像自己料想到的那般变成鬼杀进地府将顾念兹再踹进十八层地狱之中,反倒是好像掉入了一个深渊之中,一直一直下沉着,一些东西也慢悠悠地一点一点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第四十七章   江拢古城是大陆上还没有变成鬼域的城区之一,神奇的是在乱世之中它是一座独善其身的城。在城中居住的百姓在担忧黄符外的恶鬼闯进来的同时,也不忘醉生梦死。对人生的态度那叫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门前是与非活得很是且行且珍惜。   因此,江拢古城中取乐的地方那是不少。以聚阳阁为首,带起了一阵绯色的男风让人实在是心痒难耐的好奇。   “聚阳阁阁主!大家都是出来做生意的,讲点道义行不行!?”   而在聚阳阁一旁还有一家妓院,院内的姑娘各个生得貌美如花,冰肌玉骨。尽管如此,在聚阳阁的衬托下这家妓院顿时失了色宛若绿叶衬鲜花。   近日来,出入这家妓院的人流大多都往聚阳阁涌去,造成妓院生意惨淡。老鸨直接气的踹门出去,站在了聚阳阁楼下仰头对着阳台上的一抹蓝色身影大声嚷嚷道。   那抹蓝色的身影正懒懒地倚靠在长椅上,骨节分明葱白似的手正举着一话本,话本遮住了他的整张脸,让他这个人无端神秘起来。   秉止站在段云长的身旁,目光也落在了那话本上不由自主地跟着看了起来。   正当精彩之处,却听见隔壁老鸨传来的愤怒喊叫便转移了目光抬头走到了栏杆处,俯身看了下去。   “阁主,这位老鸨也太能叫唤了吧?一天下来,这都叫了第四次了。她倒是不觉着废嗓子,我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秉止撇了一下嘴,转身看向了段云长。   那人这才将话本放下,神色淡然的捏起了一个葡萄塞进自己嘴里咬了咬。   他咬的不算温柔,使劲的一下一下咬着表现出了他此时烦闷的心情。   深吸一口气,段云长正欲开口只听楼下一阵欢呼,寻着那些人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驶来了一艘巨大的船只,上面甲板上站着昂首挺胸,面不改色目视前方的士兵。   士兵身着着发着寒光的盔甲,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的更加夺目配着那船上吐着舌头的巨大龙头更加威仪严肃。   待船停靠在岸后,从上面走下来了一位白衣男子,他身姿挺拔,步伐轻缓,嘴角微微上扬笑得好似朗月入怀,气质宛若芝兰玉树光风霁月。   眨了眨眼,段云长心口出现了一阵难以控制的心悸。   不料那人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将他整个人都拉入了那双带有温和笑意的眼眸中,他顿时有了那么几分坠入了棉花堆里的感觉。   “恭祝顾大人平安回归,扫清鬼域!”   人群之中,一人大声喊起带了头众人也跟着纷纷响应起来,红着脸伸长着脖子势必要喊出响彻云霄,绕梁三日的气势。   那位顾大人对着众人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在将士的护送下进入了早已备好的马车之中。   段云长缩回脑袋,将目光收回看似不太在意的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顾大人?”   恶鬼爬上人间后,在朝廷上叱咤风云的顾家奉命于危难之间,举家迁移镇守在鬼域之地。如今算来,已有二十年了。   “此大人非比大人,是顾褚的嫡长子顾念兹。”秉止知晓自家主子那口是心非的性子,便自觉地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顾褚大人早在七年前不幸罹难,由其嫡长子继承他的位子在外继续与恶鬼抗衡。”   “那他守孝期过了吗?”段云长想着那人一身白衣,便转移了关心的重点。   秉止颇为嫌弃地看了段云长一眼,“早过了。”   “那就好。”段云长开心了,继续举起话本无所事事的看了起来。   秉止微翻了个白眼,然后警惕的轻声道“主子,您真的打算今晚进诡域道吗?”   诡域道是通向鬼域的地道之一,多年来都是道士和道兵出入,哪里恶鬼横生个个杀人如麻,嗜血可怕,从来没有人敢进入哪里过。   段云长轻挑了一下眉目,不是特别在意的应道“是。”   “您这一走……万一……”秉止抬眼看了一下他,而后支支吾吾道“要不留下个交代的契据?”   段云长直视着脸色微红的秉止,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想得美。”   秉止吃瘪,委屈撇嘴。   .   今夜的夜色撩I人,月光明亮,繁星点点。泷江旁的风却吹得格外大,哗哗的水声不断响着,江水流往的是何处却是个未知。   段云长瞧了一眼这天空,佯装着掐了掐手指“老夫掐指一算,我好事将近也。”   秉止不敢反驳,暗自翻了个白眼笑到“主子你命硬,铁定能从鬼域道出来!”   “虽然……但是……这契据我已经拟好了,您就盖个章吧。”秉止说得那叫一个苦口婆心,真诚至极。   讨好的将那契据展开拿到了段云长的面前。   第一条约便是:   如若段云长阁主未能活着归来,秉止将接替阁主继续经营聚阳阁。   好家伙,这分明肖想篡位已久啊!   这说明秉止对段云长活着回来的期望不是特别大。   这话一出,要不是段云长看见他那一张脸哭得比女子还要楚楚可怜估计得两巴掌盖上去,所以他只给秉止盖了一巴掌。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活着?”   平白受了段云长一掌,秉止哭得更加狼狈,委屈吸着鼻涕。“哪里,我可是真真希望主子能够活着回来。”   段云长深深叹了口气,这才咬了一下食指出血后便在那张契据上按下了指印。   “走了。”   秉止收回契据,揉了揉自己红肿的不像话的眼睛对着段云长依依不舍的点了点头。   段云长上了备好的小船,便对着秉止挥了挥手让人回去。   秉止未依,红着眼一直目送着段云长远去的身影直到真的看不见人影了这才转过了身。   段云长划着小船慢悠悠地来到了泷江中央,抬头看向了那漂浮在空中的巨大黄符,伸手凝了个法诀那黄符便掀起了一小角。   快速站起身,脚一点段云长便飞身从那露出的小角钻了出去,在他出去后,那块小角又没事般的放下恢复正常。   离开了黄符的屏障,泷江外昏暗的天气之中还带着丝丝漂浮不定的迷雾。   没有任何杀伤力的末鬼倦倦的飞着,栖息在岸边颓废的村落之中,听见陈一厘的脚步声后便飞身而起,一一散开。   踏上岸,段云长便举起了从船上带来的一盏红灯笼照亮着前路警惕前行着。   百鬼痛苦的嘶鸣从村落传来,整个环境都充满了危险诡异。   “哥哥,您来这做什么?”   段云长刚走进村落,就见着一颗枯萎的大树下站了一个面色惨白的七八岁小女孩。   那小女孩梳了个羊角辫,额前的碎发稍稍遮住了一些她黑瞳的眼睛,樱桃般的小嘴笑得很温和。   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穿着的粉红色小衣裙格外显眼,看起来可爱极了。   “想进鬼域道。”   段云长淡淡道,提起红灯笼走进小女孩的同时捏起了一张黄符。   “我可以带哥哥去哦。”小女孩笑得甜甜,声音也是轻快的。   “可是,哥哥为什么要去鬼域道呢?哪里可是很恐怖的。”小女孩皱着眉头歪着小脑袋不解的问道。   “秘密。”   在江拢古城外的鬼域之中,纵使恶鬼丛生但是怀着善意修行的也不少。   段云长放下了一些警惕,符咒收了起来。   这个村落非常残破,遍地都是累累白骨,末鬼漫无目的地漂浮穿梭在街道之中。房屋倒塌,墙灰撒在了四处。   小女孩飘荡在段云长的面前哼着歌带路,这段旋律对于段云长来说很是耳熟,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你哼的是什么歌?”段云长看似不在意的出声道。   小女孩扭头对着段云长笑了笑,“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是在我做人的时候听我娘唱的。唱得是什么,我现在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这么个旋律。”   “这个村落叫什么?”   “嗯……因为是在泷江旁,所以名叫水泷村。”   水泷村?   水泷村早在十几年前就被百鬼侵袭,村中百姓无一生还。当初泷江古城城门紧闭,任其村民在外求救哭喊也未打开。   这里怨气冲天,百鬼夜夜隔着那些黄符嘶鸣虎视眈眈的等着可以进入的那一天。   小女孩的话音一落,段云长便停下了脚步。   早些年一群道士来这里除过邪,建立了诡域道。要想进入诡域道,穿过水泷村是唯一的道路。   “哥哥,你怎么停下了?”   小女孩的声音忽然变得森然沙哑起来,看向段云长的时候那一双眼睛变成了空洞洞的黑眼,露出的牙齿尖锐的宛若可以咬碎一个人的骨头。   “做鬼的心都那么脏吗?”   眼见着小女孩身后涌上来了一群鬼影,沙哑凄厉的叫声也越来越接近。   忽然,原本昏暗的村落被幽蓝的火光照亮,团团鬼火快速飞来出来将段云长困在了其中。   “为什么不救我们!?”   “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救我们?!”   几声愤怒的嘶吼传来,那些鬼影瞬移般的朝段云长飞快移去。 第四十八章   段云长提着灯笼飞快弯腰穿过那群鬼影大意露出的一个缝隙,凝起一张黄符就朝那群鬼影推了过去。   没想到刚才的小女孩未在其中,只待他一逃出便伸开双手尖锐的指甲就飞快抓向了他。   段云长反应极快,侧身便躲过了这一击。   而此时那些被符咒击中的百鬼已经回过神来,随着那小女孩再次向段云长袭来。   打不过段云长赶紧撒腿就跑,在前方一片漆黑的道路忽然分成了三四条,咬了咬牙段云长来不及确认那条路是比较安全的,便急急冲了进去。   他自己也明白没有那一条路是绝对安全的,所以直接乱选。   冲进那条路中,要不是他提着一盏红灯笼压根就看不清四周。不过他走的这条路怨气稀薄,他越往里走外面百鬼的嘶吼就离他越远。   暗中忽然传来一阵缓慢的脚步声,然后段云长感受到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你的红灯笼可以借我一下吗?”   男子说话很是缓慢,声音透着一股让人沉溺的温柔,清澈而又微微低沉。   段云长警惕地一把抓住那只手,快速转身看向身后的人,之后他就石化般愣住了。   怪不得他今天掐指一算感觉自己运气贼好,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他今天早上就一见钟情的顾大人。   眼前的顾大人白皙如瓷的脸颊上染上了些淡淡的血痕,额前的两缕微卷碎发稍稍有些凌乱遮住了他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笑容温润得顿时化了段云长的心。   轻咳一声,段云长尴尬的放开了人的手。“顾大人来此地做何?”   “想进鬼域道找些东西。”顾念兹笑得很是和善,似乎他这张俊儒的脸上除了微笑还是微笑。   他带着轻音问道“请问阁下是?”   “在下聚阳阁阁主段云长。”   “久仰久仰。”   “此地百鬼埋伏甚多,危险万分。段公子为何出现在此处?”顾念兹面不改色的看向段云长,仿若关心似的问道很难让人窥知到他的意图。   “也是来找东西的。”段云长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内心却活泼的在棉花堆里蹦Q个不停。   “那我们一路?”顾念兹如他所愿问出了声。   “可以。”某人面色平静无波内心欣喜若狂。   段云长提着灯笼与顾念兹并肩而行,微抿着嘴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两人走了一段路,眼前开始变得亮堂了起来,不是刚才的漆黑一团了。   再走几步,他们才知晓这里是山洞。洞壁上爬满了形态各异的末鬼,转着黑珠子般的眼睛正盯着他们看个不停。   一只末鬼忽然张开白森森的獠牙朝段云长冲来,他躲开的同时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拽住整个人失去重心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顾念兹很是及时的一把将他拦腰拉入怀中,阻止了他与大地的亲密接触。   “小心。”顾念兹在他的耳旁低声道。   段云长顿时感觉耳旁吹来了一阵热风,让他整个脑子像被细小的电流电了一下,麻麻的。   “谢谢。”   段云长赶紧从他怀中站了起来,不自觉地捏了捏发红的耳垂。   顾念兹却看着他轻笑不语。   “这里便是诡域道的入口了。”   不多时,两人走到了一个只容纳的下两个人的洞口。   洞口四周溢满了丝丝黑气,上面尽是爪牙划痕刺目惊心。   “我们已经走到此地了,那我就把话摊开说了吧。”顾念兹说得不紧不慢,“我来此地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携枝藤。”   携枝藤是千年驱邪古木生长出来的枝条,自从恶鬼从地狱涌上人间,携枝藤的用处得到了极大的发挥。   随着百鬼徘徊在人间的时日在人们的手中早已消失殆尽,而在诡域道之中留着的携枝藤是这世间仅剩的唯一一根。   “我也是。”段云长蹙眉看向顾念兹,平淡道。   顾念兹直视着他那双坚定的双眼,忽的一笑仿佛早就知晓段云长并不会放弃一般“那么,我们就公平竞争吧。”   他说着,手中不知道在何时多了一把幽红的长剑,剑身泛着红色的流光,绕出了一条条细小的符文然后粘贴在剑身上,如此循环着。   段云长深吸一口气,他并不太想跟眼前这个一眼就让自己心动的男人动手。而且他瞧着顾念兹全身上下一派儒雅温润的模样,莫名有了那么一种武夫动手打书生的感觉,这让他感觉有点愧疚。   当然,愧疚归愧疚段云长还是面不改色的掏出了自己精心锻造的桃木剑,他这把剑是上好的桃树做成的,受着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的侵染。木剑漆红,上面勾勒着七七八八看似小孩胡乱涂鸦的画。   这得拜于段云长自小就与众不同的审美,他还引以为傲经常自己作画,夸的人在心里祈求上天别怪罪,说丑的人已经被他的一顿洗脑感到怀疑人生了。   “我不是说要我们两打。”   顾念兹笑眯眯地将段云长举起指向自己的桃木剑推远离了自己的脖子几分,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了山洞内。   “这洞内四通八达,曲曲折折,想找到携枝藤不容易。谁先找到就是谁的,如何?”   段云长转了转眼睛扫了眼山洞,而后挑了一下黑眉将桃木剑收回。“可以。”   不管是谁先找到,最后携枝藤一定会落入他的掌心。   不过,堂堂朝廷臣子深夜来寻携枝藤又是作何?   顾念兹朝他微微弯腰,对着他做了请的动作。   段云长死要面子活受罪,心口极不情愿打头阵,可还是硬是头皮大步流星的走进了洞中。   当他进入洞中后,良久没有等到顾念兹,便冷哼了一声,转了转手中的桃木剑向洞内走去。   这个洞与外面相比很是明亮,段云长左右转了转头最终将目光放在了头顶上方的符咒上。   这些符咒是八I九年前很流行的一种镇邪符,除了有镇邪的功效外还有安抚怀着怨恨死去的人的作用。符文被很严谨规整的篆刻在洞壁上,某些地方墙壁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压力而裂开了,符咒也跟着失了效。   那是一条有一臂宽的裂痕,一直延伸到洞内深处,并不像是自然裂开的显得很是诡异。   这些符咒受这裂痕的影响,符辉很是虚弱不过还算照亮了整个洞内。   再往前走,段云长嗅到了空气参杂着的血腥味。   没有人会愿意踏出江拢古城半步出去送死,更何况还是来这个极度危险的地方。   “难道是因为携枝藤?这不应该啊……”段云长独自喃喃着继续向前走。   他越往前走那血腥味就越浓重,直冲他的鼻子勾得他快扶墙大吐特吐起来,他赶紧捏住了鼻子。   低下头的那一瞬间,段云长看清楚了地上的一些细小的颗粒,他脚踩下去时那些东西直接爆了出来流出来的是深红色血水。   只见那些血水丝丝汇聚起来,凝成了一血手一把拽住了段云长的腿。这力气十分大,段云长觉得自己脚腕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一般。   赶紧一剑挥下将那血手斩断,飞快撤回自己的脚,受力的原因让他不住的向后退了几步。   这下他踩中的血珠更多了,爆裂开来的血水直接幻化成了一个血人,血腥味冲得段云长头昏脑胀直反胃。   让段云长更恶心的是,那血人没眼睛没鼻子却偏偏生出了一口森森白牙,冲着他跑来的时候张得极大,口中血水喷流了一地。   躲过那血人冲来的一击,段云长正要跑却看见那血人顿时分裂成两个出来纷纷拦住了他的去路。   而他脚下踩的血珠又凝成了好几双血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挣扎之中,他的脚下忽然一松身子便软软的落入了身后人的怀中,朝着他冲来的血人被一纸黄符打散再次化作了一地的血珠。   这已经是第二次落入顾念兹的怀中了,段云长要面子要得脸都红了,再次结结巴巴说了“谢谢。”   顾念兹还是轻笑,将他扶站好后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刚才走了一圈,我发现这个洞是分裂空间的。我发现和你走的空间不一样后,便一直劈这些屏障走到了这里,所幸来的及时。”   段云长感受着顾念兹手心冰凉的温度,心脏狂跳慌得不行“手……手……”   身边的人却是有意的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很是清白道“这是为了让我们走在同一空间中,在这个洞内尽管我们俩一起走也会不知不觉踏入其他空间内,危险程度很大。”   这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段云长完全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任其对方拉住了自己的手。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高洁的大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眼前的这位聚阳阁的阁主与外界传闻的不太一样呢。   不过,这位沉溺与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阁主来此地寻找携枝藤是为什么?   而且,携枝藤在鬼域道的消息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第四十九章   段云长和顾念兹两人牵着手缓慢向前进,因为两个大男人牵着手而十分僵硬的段云长微低着头红着耳朵没再说话,空气里不断弥漫著名为尴尬的气氛。   不过段云长神色自若,这股尴尬的气氛也只有他感受到了。   拐了几个弯,地面不再有血珠露出了原本的地貌,上面泛着幽蓝的光很是平滑,细看之下只见一粒一粒小小的骷髅头在上面欢快的滑动着。   刚才血珠的教训让段云长没敢轻易乱动,跟着顾念兹站定了下来。   早闻鬼域道机关众多,恶鬼幻化附灵在洞中四处更是凶险。   “段公子听闻过水泷村吗?”顾念兹蹲下I身徒手将地上的一小粒骷髅头抓在了手中,骷髅头在他手中不安的动了动,面向着顾念兹的时候张大了嘴巴似乎有被眼前的巨人吓到。   段云长扫了眼骷髅头,而后沉默地点点头。   当初如果不是他的父亲,他们也将被隔绝在村外。   他再次将目光放在顾念兹身上时,看见顾念兹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惊恐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有其他鬼在联合召唤我,等我。”顾念兹很是淡定的对他道,而后彻底消失不见。   顾念兹一消失,段云长愣住了。   地上的那些小骷髅忽然一粒一粒堆积了起来,很快变成了一个有手有脚的骷髅架。   然后,段云长看见这个骷髅架张了张嘴竟然开口说话了!   “水泷村的村民都死绝了。”他的声音很是嘶哑,像是布匹撕拉的破裂声。   “你……是?”段云长没感到这具骷髅架身上散发的怨气,稍微迟疑道。   骷髅头深深叹了口气“在下是水泷村的村长,至于名字已经忘记了。年轻人,你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   “为了携枝藤。”段云长坦白道,他的目的很直接。   骷髅头却是不屑的噗呲一笑,“诡域道留下的携枝藤是水泷村的恩人为保水泷村安全从而留下的,你算什么东西还想拿到它。”   段云长转了转眼珠,坚定道“现在人间百鬼流窜,地府不作为。我虽然不过一个小小人物,但也想护这世间一方安宁。”   “说得倒是好听,人性这东西比恶鬼恶劣千倍。”话音落下,那骷髅头就张开手抓朝着段云长飞快袭去了周身的怨气从一开始的弱小没有变得强劲浓厚起来,冲向段云长的时候带起阵阵阴风。   段云长知晓这具骷髅架形成怨力的心结所在,当场就利用这个心结快速画了个符咒推向那具骷髅架。   然后,非常没有出息的绕过骷髅架飞快地朝前跑去。   画符咒驱鬼什么的压根就不在他拿手的专业领域,遇见这种事当然是一面装逼一面积极赶紧跑,能用脑子的事都只是小问题。   那张符咒飞快地展开,成功将骷髅架拦住。   段云长又跑了一段时间,然后进入了一口更为逼仄的空间里。   他忽然听见男子浪荡的笑声,还有让人脸红心跳的喘息声。   嘴角抽了一下,段云长站定了脚步。   一股子浓烈的香味传来,直冲他的大脑,整个人都迷糊了起来,他好像看见了前日里发生在聚阳阁的事情。   顾念兹从百鬼手下脱身,再次进入洞口。瞧见那骷髅架被拦在原地,挑了一下眉便飞快穿过那道黄符朝着段云长的方向继续走去。   骷髅架看见他手中的长剑,哆嗦了好几下退到了一处角落裂开来。   顾念兹找到段云长后,只见人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一块黑色的墙壁,时不时的捏着自己的下巴。   在嗅到那不寻常的香味后,顾念兹立马捂住了鼻子。   这是沉浮香,其中夹杂着一些让人大脑混乱的迷香。所以除了有驱鬼功效外,在欢爱这事上好像还挺受欢迎。   一群老道士,尽整些不好用的驱鬼术。   顾念兹在心里骂道,抬手准备朝已经被迷住的段云长一掌劈去。   不过在接触到段云长那双好看的眸子里的迷离后,他有了其他想法,挑了下眉便收回了手。   段云长的脸色依旧正常,所有的异常都出现在了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好像出现了一些东西搅乱了一湖平静地春水。   “啊……”   耳边的喘息声越来越大,而眼前两具光裸的东西翻云覆雨得越加肆意。   段云长虽然当了聚阳阁阁主多年,但是对于龙阳之事那是半点也不好奇。   前日因为处理某些事,在聚阳阁待到了深夜就独自随便寻了间空房睡下了。然后,他的耳朵受到了污染。   现在看见这一春色,他倒是谈定了很多。内心除了惊奇还是惊奇,不过后面因为他知识的欠缺画面越来越迷糊直到没有。   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的的舌头正纠缠着某一滑溜的东西,然后猛得睁眼一看吓得连忙将人推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亲你的!”   顾念兹被他推了一把,颇为哀怨的看向他,将衣服扯了扯。“是我那些地方没做好吗?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然后段云长发现了,他还停留在迷幻之中。   顾大人那张红润,妙语连珠的小嘴巴怎么可能会说这种浑话?!   而在他清醒之外的顾大人正撑着脑袋蹲下I身笑眯眯地看着他那一下白一下红的脸蛋,觉得十分有趣。   还伸手轻轻戳了戳,这一戳还好,段云长迷糊中的那位顾念兹直接扑上了他对着他的脸一阵啃噬。   效果格外逼真,脸口水的湿润度都有了。   段云长恼怒得反手一掌就将人给拍开了,然后那位顾念兹直接变成了一赤I裸裸的女子。   “公子不喜欢男人吗?那我变成女人试一试?”   好家伙!这还是人妖呢!救命!   顾念兹懒懒得撑着脑袋,只见段云长的脸变青了好几分,表情变得非常愤怒。   虐完那只菜鬼,段云长彻底清醒后还是久久不能忘怀刚才的荒唐事。   然后他发现,顾念兹看向他的目光之中竟然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左思右想,深思熟虑,三番敲定下。   他问道“刚才我做了些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你的脸会变色。”顾念兹很是无辜的回答道,笑得很礼貌。   他越是这样笑,段云长就越觉得自己做了些很丢人的事,看向顾念兹的目光逐渐不善起来。   喜欢归喜欢,面子又是另外的一码事了。   想他才活到二十来岁,一世英名绝对不能毁在这个的人手中,段云长已经决定暗杀他了。   丝毫没有感到生命危机的顾念兹还在回味着段云长刚才的脸色,忍不住又是轻笑出声。   段云长觉得自己应该先找个地缝钻一钻。   “刚才那是沉浮香,嗅到会让人产生幻觉。”顾念兹递给他一块白色的小方巾,眯笑起眼道“别那么在意。”   段云长撇了一下嘴,然后接过了那块方巾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周围的香味很浓,段云长无可奈何地皱了一下眉头。“顾大人有什么法子驱散这香味吗?”   顾大人沉思起来。   现在两人所处的位置已经到了洞内深处,空间越发狭窄,通道也只剩下了这一个通道。   “要想继续前进,就只能往深处走。这迷浮香是散不掉的,因为这是一群道士用尽了毕生心血研制陪葬的价值最高的东西。”顾念兹不紧不慢地寻了一处较为安全的地面坐下,是准备休息的样子。   “陪葬?”段云长感到疑惑“诡域道难不成还是一个墓地?”   顾念兹轻I点了一下头,“是的,是从鬼域那边打通从而建造的墓地。墓主人很可怜,不过也才十一二岁的年纪便死掉了。”   他好像来了兴致,开始话多了起来。   “传说墓主的父亲是一个道修,导致墓主小小年纪就开始被逼学习……严父担当保天下百姓之大任,一腔热血撒得没完没了。想着对墓主严加管教,一定得让他独善其身,兼济天下。最后,竟然因为得到一和尚指点就将他培养的宝贝儿子弄死,直接扔了进来。”   说话间,顾念兹的神色变得惋惜起来。   “害,这就跟……跟那村外小女孩唱得童谣一样。”   “父亲让我做好人,偏偏我却进地狱。”   段云长噎住了,“这是什么父慈子孝!?”   “那墓主怨气岂不是非常大?”   顾念兹幽幽扫了段云长一眼,有些闷闷道“是挺大的,还很郁闷。”   “所以那和尚对墓主父亲说了什么才让其做出灭子这种天理不容的事?”   “嗯……”顾念兹微眯起眼,好似在认真回忆着“说了子非常人也,乃是天道在这荒谬的世界降下的最后一仁心,历经沧桑磨难当会发生巨变人得以净化提升,方能成神。”   “哦,还有最后关键一句。可力保人间安宁,可罚世间极恶。那位父亲一听,眼睛一眯就将自己儿子杀咯。”   段云长抬手擦了擦冷汗,“这和尚也太害人了。”   “那最后这位墓主怎么样了?”   “当然是死了,尸体冷冰冰的,怨气被压抑,做鬼都是抑郁的。”   顾念兹淡淡道。 第五十章   段云长和顾念兹在逼仄的通道里面对面坐着,还是可以听见洞外百鬼的悲哀的嘶鸣,撕心裂肺极了。   一番故事讲完之后,两人就安静了下来,好让自己的体力能恢复一些。   闲着无聊,顾念兹便撑着脑袋目光游动着看向段云长,嘴角正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段云长身体修长与他的身高相仿,年纪也相差不大,身上还留有着一份那种淡淡的青涩,尽管他经常故作高冷的板着一张俊俏的脸,这份青涩还是有些流露出来了。   一路走来,他水蓝色的衣衫沾染上了不少污垢但是整个人却看着很干净,尤其是那一双清澈的眼睛好像冰凉的湖水一样,镇得住所有人。   他五官轮廓都很鲜明,板着脸的时候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疏离感,看上去人无故凌厉了些许。   在他的目光之中,段云长开始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直到顾大人耐人寻味地说出“想不到段公子身为聚阳阁阁主,吻技是如此的差。”   听此,段云长的脸刷得一下涨红了起来,强压着嘴唇用一半的理智压抑住自己另外一半想要大喊大叫否认的冲动。   他刚才的确是亲了顾念兹,舌头胡乱伸进人家嘴巴里胡作非为的舔舐了一番。   “刚才……刚才我被鬼迷惑,失……失礼了。”段云长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已经完全忽视掉了顾念兹话语中的揶揄。   “不知段公子可有婚约?或者是已经娶妻生子?”顾念兹意味深长道。   段云长僵硬地摇了摇头。   顾念兹满意的笑了,“那我对于刚才的事也没那么大负担了。”   “……”   段云长有了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   他连忙僵硬地转移话题“那我们要怎么样继续往下走?”   顾大人却挑了一下眉,淡声道“我俩是竞争关系,我有法子为何要告诉你?”   他温和的脸上有了丝戏谑的微笑。   段云长无奈地嘴角一抽,转身捂住鼻子便独自走进了刚才那个飘满沉浮香的通道。   他天真的以为爱民如子的顾大人会出声阻止一下,没想到他一脚踏进通道后还是没有听见身后之人的劝阻,当场脸色难看了几分。   顾念兹慵懒随意地倚靠在一墙壁之上,静静的看着他,在段云长惜命地将脚撤回后还故意发出了一阵疑惑的哼音。   段云长再怎么要面子也知道生命的可贵,装作没有听见顾念兹发出的声音若无其事地将脚撤了回来。   “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再休息一会儿。”段云长眨了眨眼,一副深思熟虑后的样子。   顾大人轻笑起来,那声音好像化作了羽毛似的挠得段云长心痒痒。   “顾大人刚才的事实属意外……俗话说大人有大量,您应该不会计较吧?”段云长不知道怎么滴控制不住自己这张嘴,开始将话题掰了回来。   顾大人和善道“去掉大人这身份我还是个小人,小人最爱计较了,段公子可得小心些。”   段云长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人你的一言我一句的聊了近一个时辰才拍拍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看向那飘着沉浮香的通道沉思着。   “我们捂着鼻子闯进去?”段云长左思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顾念兹却摇了摇头,将目光放在了他提着的红灯笼上,似乎在想些什么。   直到他说“我觉得你这红灯笼可以利用利用。”   “?”段云长疑惑地将手中的灯笼提柄递给顾念兹,想看看这位大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顾念兹接过他的灯笼,慢慢地用手指在上面画着。   他没有将自己的手指咬出血,只是那样空手画着,然后一道金色的符文便出现在了这盏红灯笼上。   几丝白雾从通道里飘出,围着灯笼绕了一圈然后乖巧的进入了灯笼之中。   “那些香味是进去了吗?”段云长有些不敢相信道。   顾念兹提着灯笼转头看向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便踏入了那通道之中,里面的味道早已经消散尽了。   “你从开始就知道办法,为什么不早点做?”段云长有些气闷道,他总有一种被顾念兹玩弄于鼓掌的感觉。   “段公子说错了,我从一开始就并不知晓。只是公子的灯笼特殊了些,我刚才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灯笼特殊?   段云长将目光放在了灯笼上,这是他老爹段应启在他临行前紧赶慢赶做出来给他的,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带在身边。   “我知道了。”   法咒是顾念兹想出来的,灯笼是段云长提供的,两人没办法将对方推卸掉只能两人并肩向前走去。   这个通道越往里走,它里面也越加宽敞。   直到两人有惊无险地走到了一扇生锈了的红漆门前,他们才停下了脚步。   两人面前的红漆门锈迹斑斑,红漆脱落在地混着从顶上滴落下的水像是在流血一般,门中央还刻画了一只巨大的怪兽图样,张大着血盆大口,獠牙尖锐得可以感受到森森寒意,鸽子蛋那么大的眼睛鼓得宛如要弹出来了一般,凶神恶煞的。   “我怀疑他旁边的东西会跳出来。”段云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看见这东西旁边的女子图眨眼了。   在这个怪物的两边还绕着两个脸颊细长尖锐的女子图像,猩红的舌头正贪婪的伸着,细长的眼睛里竟然倒影出了他们的身影。   段云长的话音一落,那两女子的舌头忽然动了起来朝着他飞快伸去。   顾念兹上手一把拉住段云长,侧身躲到了一旁之中。   那舌头扑了个空,又飞快缩回。那两女子,转了转诡异的眼睛然后咧嘴一笑从墙壁上渐渐撕裂下来,站定在他们的面前。   “墓地不可入,速速绕道。”   两鬼站得七歪八扭,脖子无力地倒在一边头要掉不掉,举起的手细得跟柴木一样。   顾念兹一直将段云长护在自己的怀中,淡淡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中,他的半边脸紧贴在人平坦结实的胸口上被烫出了一抹红晕。   “还要进去吗?”顾念兹的下巴抵在段云长的头顶,低声问道。   “进去。”段云长紧张得完全没有思考,愣愣道。   从顾念兹的怀里出来,段云长默默低下头掏出了自己的桃木剑冷冷道“谁先闯进去,携枝藤就是谁的。”   低下头的原因是,他觉得自己的脸太红了。   “好。”顾念兹淡声道。   两人快速举起剑飞快朝那两只拦路的鬼刺去,两人不时暗暗较劲的抽空扫几眼对方的招式,收回目光后打得更加卖力了。   段云长并没有要将这两只鬼除掉的意思,待那两鬼打得分心之时他悄悄接近那扇红漆门,举起自己的食指咬了一下,用指血在那扇门上飞快画了个八卦图。   然后那扇门就打开,段云长对着顾念兹得意一笑便飞快跑进了门中。   顾念兹挡了两只鬼的舌头一下,看向那扇已经关上的门,目光淡淡的下落在上面的八卦图上。   “是处子呀。”   段云长进去以后仿佛闯入了一个巨大的宫殿,他的头顶上方发着白光照得整个大厅都亮堂不已,四出角落都有四根刻着龙的白玉圆柱,地面光滑的可以看见他的身影。   而这中央有一个飘着几朵莲花的圆形冰池,冰池之上还有一口冰棺,冰雾缭绕,莲花红得很是艳丽。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滴水声,如鸣佩环,一下一下的很是悦耳,听得段云长的心都静了下来。   想到顾念兹说的那番故事,段云长走近了那口冰棺,然后跪在了蒲团上诚心道“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这里好像把外界都隔绝了,除了那阵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水声,一切都静悄悄的。   他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回响着,这是唯一的生气。   来之前,段应启曾经告诉他携枝藤的藏匿之处,可是他现在达到的地点根本就不是段应启所说的那样。   段云长往四处走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将注意点放在了冰棺上。   跳到冰池之中的一个小台子上,段云长将手伸向了冰棺半路却犹豫不决的停下了手。   倏地,冰棺棺板忽然划开伸出了一只手死死地将他拽进了冰棺之中,然而冰棺内却什么也没有,拽住他的那只手也消失不见了。   没等段云长坐起身,那冰棺棺板飞起便盖上了。   他能够感觉到冰棺在匀速下降着,滑落的声音在不断沉闷的响着。   半响,冰棺终于停下。段云长推开棺材板走了出来。   眼前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半空之中悬挂着一条白骨搭成的龙,大得占了宽阔的大殿半个房间。   白骨的骨架之中还有一个东西存在,段云长并看不清楚。   地面之中有着一条弯曲的红水河,段云长嗅了一下感觉到其中的血腥味忍不住蹙眉,往上看去,能看见一朵朵的白莲沉浮在其中上上下下,来来回回。   “这里究竟是哪里呀?”   段云长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深深觉得自己被老父亲坑了一把。 第五十一章   几番环视了周围的景象,段云长有些伤脑筋地揉了揉眉心。   “这东西到底长哪里去了?”   烦恼的退了几步,那红河水中忽然伸出一只手猝不及防地一把将他拉进了里面。   血腥味一下子涌入段云长的口中,来不及顾自己的性命,他只感觉到阵阵恶心。   那只手在他的身上胡乱摸索着,由脖子伸向了他的下巴然后两根手指趁他张开嘴的时候,快速伸进他的口中。这时,无数只手从血水中伸出,配合着那只手的动作牢牢的钳制住了段云长。   段云长挣扎着眼角开始变得红润起来,噙满了生理性的泪水。   那手在他的口中胡乱翻搅,惹得段云长忍不住干呕起来。   “你想要什么?”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阵沉静不已的男声,这个声音的主人似乎正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看着他这时的惨样。   段云长哪里有时间想什么,艰难的从缠着自己的一堆手里抽出了一张符咒朝着身后的东西贴去。   一瞬间,那些禁锢全部解开他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岸上吐了起来。   “携枝藤。”   吐着吐着,段云长胸口一阵闷痛热液涌上了他的喉咙,乌黑的血液从他口中喷出。   “携枝藤……”   听见段云长的回答,那人的语气之中丝毫没有半分惊讶,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含着慈祥的笑意道   “你这是终于想通了吗?那天下之大任,你便是要担好了!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最后的那两句,这个声音浑厚的男人说的很是用I力,能听得出他语气之中那份强烈的期盼以及坚定不移的信念。   “什么……玩意儿?”   胸口传来阵阵闷痛,带着脑子也昏昏沉沉的,段云长压根就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听不清楚那个人的话语。   恍然之间,那道模糊的身影快速走近了他,粗鲁地将他的嘴巴掰开塞了一根细小的藤条进去。   他的舌头控制不住的顶了顶,然后那滕条一下子顺着他的喉咙滑了进去,分散开来。   “这就是携枝藤了,你要好生护着它利用它。”   那人说完便消失不见了,段云长艰难的捂住自己的喉咙咳个不停,想把那东西呕出来。   呕了好几下实在是没有半点力气了,他这才作罢放下了自己的手,闷闷地喘了没几下只感觉眼前一阵眩晕,耳鸣不断,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大殿内再次安静了下来,红河水不慌不忙地流淌着,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了小孩子的童谣。   顾念兹走进大殿之中第一眼便看见了昏迷在地上的人,目光逐渐不善起来,他握了握手中的剑便走近了段云长。   那把剑直指向地面昏睡不醒的人,而后慢慢往下移到了他的心口处,两者距离仅一指节长而已,只需在往前一步便能刺穿段云长的心房。   “他怎么可能会把携枝藤给你?”   顾念兹皱着眉头扫了红河水一眼,颇为不解的看向段云长细细打量着。   瞧见段云长嘴巴红肿,嘴角留着一丝乌黑的血迹他有了那么一丝明了了。   刚才段云长误打误撞亲上了他的嘴,沾染上了他不少的气息。再一联想到那人眼瞎,如此一来认错人也算是在常理之中了。   “你这命,是留还是不留呢?”   顾念兹稍微苦恼了起来,举剑举了半响终究是没有下手无奈地转身走向了冰棺旁。   他将冰棺上有些毁坏的符文再次重新修理好后,身后的段云长已经徐徐醒来,静静地看向了他。   段云长发现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动不了,只能僵硬地躺在地上就宛若待宰的羊羔。   现在携枝藤已经落入了他的腹中,他和顾念兹才刚相识,两人都是奔着携枝藤而来的,说不定现在顾念兹为了携枝藤就将他杀了。因为人性便是如此,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一定会不择手段。   顾念兹悠然自得地将冰棺旁绕了四五圈的蜡烛一盏一盏点上,这才将目光放回了段云长的身上。   瞧见段云长面色惨白,嘴唇紧抿,眼中一片警惕。   他不咸不淡地轻笑了一下,“你在害怕什么?”   段云长愣了一下将头扭到了另外一边,再顾念兹看不见的地方他那张脸上淡定的表情龟裂开来,心里将所有神佛都拜了个遍。   “我做人也没那么失败,不会杀你的。”顾念兹仿佛已经忘记了他刚才那一瞬间涌上的杀意,温柔地说道。   轻缓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大殿里回响起来,段云长感觉到那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站定蹲在了他的身旁。   “你受了很重的伤。”顾念兹伸手将段云长从冰凉的地面上一把拉了起来,再一手穿过他的膝下将人抱了起来放在点燃的蜡烛旁。   蜡烛的温度刚好能传到他的身上,渐渐散去了他的一身寒意。   “谢谢。”段云长看着顾念兹倚靠在一旁微低着头沉思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出声道。   他丝毫不怀疑顾念兹此刻在计划如何杀了他。   突然间感受到一阵摇晃,段云长寻着动感传来的地方望去正看见他们头顶上方挂着的骨龙开始松散开来。   那搭建的粗大白骨就那样一根一根脱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带起一阵狂风。   段云长震惊地瞪大眼睛的同时,额前的碎发被带起露出了饱满光滑的额头。   一根巨大的白骨正从顾念兹的头顶上方直直坠落着,段云长来不及思考便身体力行的冲了上去抱着顾念兹滚了一圈连忙躲避开来。   顾念兹轻叹了口气,没有一丝慌张后怕的表现。仿佛在苦恼着段云长对他做的动作。   他看向段云长的时候,眼睛幽暗了几分再一眨眼便恢复如常。   将段云长扶起,他将人带入了一个还算安全的角落待着。   “我们……不应该逃出去?”段云长看着那即将被堵住的出口,心凉了一大半。   他刚才不知道怎么的就急的动了起来,可惜在救了顾念兹之后身体又动弹不得了。   “还有东西没带走。”顾念兹抬头看向那骨架中的东西。   寻着他的目光望去,段云长看见了骨架之中被幽红色符光环绕了一圈又一圈类似于小狗的东西,它现在用着一种异常的速度不断生长着,长相也越来越清晰。   直到最后符光隐去,它才定了形。   段云长感到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睛,那小东西再睁开眼睛后便朝着他欢快的叫了一声飞扑了过来。   “主人!”   小东西看向他们的时候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像是镶嵌了宝石一样亮得不行,看似虎脑般的小脑袋圆乎乎的,额头上的一只独角红润的很是好看,狗狗般的耳朵还扑闪了几下,长龙般的身子欢快的扭了扭。   “啥?”段云长吓得躲在了顾念兹的身后,完全将自己高冷的形象抛掉了。   “主……人?”   小东西飞到顾念兹面前后脑袋歪了歪,疑惑了好一会儿。   “为什么……携枝藤不在你手中了?”   只听顾念兹不痛不痒道“你现在易主了。”   .   好一会儿段云长才理解过来顾念兹所说的谛听是何神兽又和携枝藤有什么样的联系。   “真的要我放血?”段云长满脸的不愿意,看向顾念兹的目光之中带着些祈求。   他真的就只是想拿着携枝藤走人而已啊!没别的想法了!   不只是他不愿意,那只名为谛听的神兽也不是特别愿意的模样,直愣愣地看向顾念兹委屈道“我不想换主人……不然我帮大人您杀了他,将携枝藤取出来?”   听此,段云长脊梁一寒,赶紧拿起顾念兹递来的匕首飞快地在自己手指上一划,一滴血就这样掉入了顾念兹白皙的手掌之中。   他的血并不稠,一落入顾念兹的手掌之中便顺掌纹分散开来,顷刻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谛听眨了眨眼,张大了嘴巴,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顾念兹盯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沉默不语,也是稍微愣住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段云长的血会融入在了他的掌纹之中,让他们两个都签订了谛听的血契。   “我有两个主人了?”谛听感到有些为难,叹了口气便化做了刚才那屋顶上方巨大骨龙的缩小版。   它的原型是白犬,但念及作为一只狗狗要走路,长相可爱到与顾念兹的形象不符就随便幻化做了一条小骨龙,这样子显得低调些。   对于是不是有两个主人的问题他没有过多纠结,哼哼了一会儿就钻入了顾念兹宽大的衣袖之中不再出来。   段云长还在发着愣,举起自己的手指看着上面割裂的一小个伤口有种梦魇般的感觉。   “你我?”   顾念兹懒懒地沉吟了一会儿,然后眯起眼又看了看段云长,模样有些伤脑筋的样子。   “我们可能上辈子认识,我可能还做了些对不住段公子的事以至于老天为了惩罚我,让我在今日遇见了你。”   他的语调情绪起伏不大,但细细品味他说的话段云长能体会到眼前人有多气闷。   无奈扶额,顾念兹又将人抱起“我们先走出去再说吧。” 第五十二章   二人走出洞穴后不得不返回水泷村,这里的鬼怪还在漂浮着,怨气一丝一丝的绕过他们的身体旁,小女孩唱着的童谣还在传来,凄凉无比。   “这首童谣……”   段云长一直觉得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有听见过。   “童谣是很久以前水泷村的孩子们唱的。”   “他们现在哼的只是调子,千万不能告诉他们歌词。”   顾念兹想了想,背着段云长绕过几只胡乱窜的末鬼神秘道。   “我也不知道歌词……”靠在顾念兹平坦的背上,段云长有些微微脸红的嘟嚷道。   他们回去的路比来时的路更加安然些,遇见的是一些低等的末鬼,一见人就仓皇胡乱逃窜。   段云长眨了眨眼,感觉到四周的怨气正被他无法控制地吸收进了自己的身体里,而他的体内有一种东西正在逐渐生长着。   是携枝藤吗?   段云长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还能取得出来吗?   走出水泷村,二人回到泷江岸上的时候段云长已经疲惫的晕睡了过去。   听着背上的人浅浅又安然的呼吸声,感受着那柔软的脸颊与自己的背部相贴时所产生的温度,顾念兹笑意甚浓。   在他一脚踏上岸后,立马有一身着鸭卵青色衣衫的男子走向了他。   那男子一头墨发只及肩处,很是简单的挽了一个道士头,固定头发的碧玉簪在月光的照耀下微微发亮。稀薄的刘海下,眉若长柳,浅色的眼眸之中在看向顾念兹的时候含着的笑带了些揶揄。   “顾大人不是说不会去拿回携枝藤的吗?怎么刚一回古城,您老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先行了?”   御白处的话让顾念兹懒懒的挑了一下眉,背着段云长就走向了早已经备好的马车之中。   待顾念兹走至御白处前面,他这才看清楚了顾大人正背着一位美男子。   “大人,是我误会你了吗?您该不会去的是聚阳阁吧?”御白处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含笑道。   他常流连于花丛之中,那可是有名的花花公子,虽然对于龙阳之好没什么多大的兴趣,但是经过的时候还是偶尔窥见这位聚阳阁阁主一面的。   “大人和我说说感觉如何?”御白处很是八卦的上前小声道,新奇的对着还在沉睡之中的段云长看个不停。   将人放下之后,顾念兹这才将目光投向了他。   “你今日不去妓院待着,跑来这里作何?”   御白处立马止住了喋喋不休的嘴巴对着顾念兹挑了个眉,而后又叹气道“大人,您这就是见外了不是?”   说完,御白处收起那一轻浮不正经的姿态皱起了眉头。他的目光扫过还在昏睡的段云长,“段云长是段应启的独子,平白无故怎么会放他去找携枝藤?”   顾念兹也扭头看向段云长,目光幽暗深沉没了半分笑意。   “要不今晚将他拉回去就想个办法把携枝藤取出来吧。”御白处淡淡道。   “将携枝藤取出来他会死。”良久,顾念兹轻声道。   “一条人命而已,我替你背。”御白处冷哼一声,手上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泛着寒光的匕首。   再接触到顾念兹不善的神色后,御白处抿了一下嘴又讪讪将匕首收了回来。   “想个办法。”顾念兹凉凉道。   御白处无奈点了一下头。   尽管心里疑惑着顾念兹为什么那么在意段云长,但也没有问出声。   马车到顾府的时候,段云长悠悠转醒并没有听见两人不良的预谋,并对顾念兹没有半路丢下他并将他带回了顾府而感到万分感激。   “顾大人送我到这,真是万分感谢那就告辞……”段云长客气的话还没说完,顾念兹就笑眯眯地打断了他。   “既然段公子已到顾府门前,且天色已晚。如若不嫌弃,不如今夜就在府中歇下吧。”   顾念兹看着段云长轻飘飘的笑着,真诚得让段云长感觉难以拒绝,张了张嘴为难的说不出话来。   “这……”   站在一旁的御白处很是及时的帮衬道“段公子今日就留下吧,从顾府到聚阳阁距离可不短。”   段云长犹豫的将目光投向顾念兹,最后还是摇头淡声道“不了。”   而他的话音才刚落下天上就传来一阵惊心动魄的雷鸣,硕大的雨点砸向他皮肤生疼不已。   雨点而已,怎么可能会那么痛?!   段云长瞪大眼很是惊讶地抬头看向天空,宛如被雷劈中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他感觉到体内中的携枝藤正在疯狂生长起来,枝条融进他的血管之中不断延伸,逐渐布满了他的整个身体,神经变得越发敏感。   忽然一只手伸了出来,包裹住他冰凉的手轻轻将他拉到了屋檐之下。   “段公子?”   顾念兹不动声色的扫了眼段云长被雨点砸得红肿的脸,拿出一块方巾抬手细细轻柔擦拭着。   “我瞧段公子今夜是走不了了,瞧这大雨下得都快把你砸成猪头的模样了。”御白处叹了口气,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精致的圆镜递到了段云长面前。   段云长接过圆镜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怎么回事?”   镜子中的他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青紫圆痕,看上去像是被人用小得不能再小的拳头给狠狠胖揍了一顿似的,原本的俊脸已经失了色。   “估计是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顾念兹很是温柔地劝道“现在最好不要淋雨。”   “今夜就留下吧。”片刻,顾大人又循循善诱道。   受不住温柔地攻势,段云长最终留下。   踏入顾府后段云长先是一阵惊艳,在顾府的房檐上挂满了精妙绝伦的红灯笼,尤其是他们走过花园里的长廊时那一排的红灯笼更引人注目。   灯笼轻轻地在风雨之中摇曳着,烛光微微飘摇,整个走廊就好像一个红色的异世界。   “顾大人的红灯笼好像又多了几个?”御白处粗略的数了数走廊上的红灯笼,而后笑着问道。   顾念兹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转头对着段云长道“段公子觉得好看吗?”   段云长扯开嘴角不自然地笑了笑,“很好看。”   这些灯笼的确很好看,而它们的好看最重要的是上面刻画的金色符文。那些符文画得变幻灵动、欹正相生,细看几眼便会不自觉地入了神去。   可是段云长却觉得有一份说不出的怪异,让他有些忌惮起来。   三人穿过长廊入了堂屋,段云长便见着一位老人恭敬的迎了上来。“大人。”   “明司,带段公子去客房。”顾念兹对着明司点头应了一下,便与段云长交代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然后对着他说道。   段云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位老人。虽然杵着一根漆黑的发亮的拐杖,背坨了几分但是整个人看着却是精神抖擞的,看向段云长的时候笑的很是慈祥。   “段公子这边走。”明司很是礼貌道。   段云长点点头就跟着走了过去。“有劳。”   御白处看着段云长离去的背影神色沉了几分,而后站起身道“我先回去查一下段云长。”   二人互相点了一下头,便各自离去。   .   从窗外传来的是雨滴打落在树叶上的声响,偶尔还有几声风啸,大风刮过将雨水的行道吹得倾斜了几分,雨点纷纷洒落在门前的台阶上。   屋内的段云长端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红肿的脸多多少少还是在意的,拿起明司刚才送来的药膏便细细擦拭了起来。   这个药膏微凉,香味清淡。擦上去之后药效是不知道,但是至少没让段云长感到难受。   段云长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和衣而眠了。   躺上床,他一刚闭眼就看见一片金黄,像是一条条金丝缠绕着他的眼睛一样,光亮刺激着他的感官导致他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也没睡着。   想睡又不能睡,情绪多多少少受了影响。烦躁地一把踢开被子,段云长就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时一阵清雅的琴音传来,慢慢悠悠地飘荡在雨夜之中仿佛随着雨滴漫不经心地追逐着清风。   段云长愣了一下,感受到体内的东西正在慢慢回缩,然后他闭了一下眼,那些金黄色的东西也不见了。   他知道弹奏曲子的人是谁,心里的小人一不小心又欢快的好像掉入了棉花中。   再次躺回床上,段云长很是放松的听着这首曲子闭上了眼睛。   弹了大约有一个时辰,觉得也差不多了顾念兹这才悠悠收回了手抬起一旁的茶盏送到了嘴边。   明司站在一旁,看着古筝上面的琴弦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道“大人,携枝藤不在你手中这可如何是好?”   段云长只能算个会点道法的普通人,压根就不能承受住携枝藤的寄生生长。   轻抿了一口茶水,顾念兹垂眸轻笑起来“倒也不必担心,携枝藤总归是会回到我手中的。”   明司想想也是,那颗焦急的心也沉了下去。   “按理来说段应启之子应该不算太差,我却觉得段公子的资质却不是特别好。”明司又悠悠道。“而且,听说两人早已断绝父子关系了。” 第五十三章   段云长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走出房间时立马有一名侍女迎了上来。   侍女生的小巧可人,扎着两个乌黑的小辫子随着她小跑的动作而摇晃着,石板路上的积水倒影出她娇小的身影。   “公子,请稍等一会儿。嫣儿这就去准备洗漱用具。”名为嫣儿的侍女恭敬地对着他匆匆欠了个身。   段云长还没来得及道谢,嫣儿又匆匆地转身朝着前院跑去了,显然不敢怠慢她眼前的这位客人。   “真是周到。”   感叹了一句,段云长便伸了个懒腰抬头迎上太阳撒下的暖光,享受得微眯起了眼睛。   在洗漱后段云长坐在镜子前细细的检查了自己的脸一番,昨晚因为雨滴而浮起的红肿已经消散了下去,整张脸已回到了原来的样貌。   很是满意的挑了一下眉,段云长将那小小的药瓶攥在了自己的手中。   青玉药瓶上贴着的一小张红纸上标着“复膏”二字,瓶身上布满了精细的花纹。想了想,段云长又将其打开,低头嗅了嗅香味。   他自小就跟着父亲学医,鼻子灵敏得可区分百种药草味,可是在这瓶药膏中他无法确定自己闻到的香味是何物。   “奇怪。”嘟嚷了一句,段云长将盖子盖上收拾好东西便站起身走出了屋内。   顾府的院子很大,但是段云长走了好一段路却没有见过多少奴仆,不免觉得奇怪。   走到一处幽静的水榭时,传来了昨夜的琴音,那声音轻轻柔和地进入段云长的耳朵之中抓住了他的注意力。   寻声望去,段云长看见了坐在水榭之中的顾念兹。   他端坐在案几前,骨节分明白皙的手正灵活的在他面前的古筝的琴弦上拨动着。时而缓慢时而飞快,仿佛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其中一样。   一道清风从湖面掠过而来,潇潇洒洒地扬起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露出了他大半光洁饱满的额头。   “段公子?”   顾念兹抬起头正看见已经看痴了的某人,嘴角一扬便微笑着道。“昨夜睡得可还好?”   段云长回过神,掩饰性的咳了两声“睡的非常好,多谢顾大人的款待。”   听出他话中作别的意味,顾念兹笑了笑并没有作答。   “在下离家已有好几日,就不在此叨扰顾大人了。”段云长又接着道。   顾念兹点了点头,“我这就让明司备一辆马车送你回去。”   段云长内心警惕性又提高了几分,表面却是含笑着“不劳烦顾大人了,在下自行回去便可。”   “那好,如若段公子需要帮助记得找我。”顾念兹也懒得和段公子抛毛球了便说道。   .   走出顾府段云长深深呼了口气,顺带揉了揉自己的小心脏,感受着携枝藤缓慢的生长。   一辆马车缓慢停在了他的面前,小斯看了眼段云长便麻溜的从车上跳下掏出了长小板凳,然后尊敬的去掀开车帘。   “段公子这是要返家了吗?”从马车之中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淡淡的略微低沉。   段云长细想了一下,“是御白处御公子?”   “是的。”御白处轻笑了一下,“段公子这是要回聚阳阁吗?正巧我顺路,不如一起同行?”   段云长没什么好拒绝的,麻溜地便上了马车。   御白处见着段云长上车倒也没有变换自己没有坐相的坐姿,很是随意道“段公子别见怪,我不习惯坐得规矩。”   他倚坐在一张可坐下两人的长椅塌上,一条腿翘起,看起来很是放荡不羁。   既然主人都说别见怪了,段云长自然也是没有什么好见怪的找了一个舒适的地方就一屁股坐下了。   御白处又不明所以的笑了起来,起身拉开了车帘,没有了隔绝,车外街道上的嘈杂声肆无忌惮地传进了马车内。   外头人声鼎沸,小摊小贩正吆喝,来来往往的人走走停停,小孩在人群之中嬉戏着不时引来大人的责骂。   “怎么说呢?人呀,是一种在苦难下也还能没心没肺笑着的生物。”御白处一手搭在车窗上撑着脑袋似有所感道。   段云长跟着御白处的目光看向外面,眼神不由地暗了几分。   “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嘛。毕竟没有人知道,那挂在拢江上的符旗什么时候会倒下。”   拢江上的符旗已经挂了很久了,那是四大名修为江拢古城建立的防护网。随着时间的推移,四大名修接连死去而这符旗还能存在多久压根就没有人能预料到。   御白处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段云长“段公子的脸好了很多呢,顾大人的药当真是个宝贝。”   “顾大人的药?”段云长微蹙眉,疑惑道。   御白处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这是他自己配的药,一般人可用不了。”   “因为我体内的携枝藤?”顾念兹倚靠在马车壁上,两腿交叠撑着脑袋淡淡地看向了御白处。   “我想是。”御白处起身将帘子放下,轻叹了一口气“段公子可知这携枝藤是何物?”   “吉祥物。”段云长冷哼一声道。   “你……”御白处被噎住,一时无话可说。   两人之间还未沉默下去,马车忽然来了个急刹车,御白处没留神直接一头摔在了地上,当场疼得龇牙咧嘴。   反观之一旁的段云长巍然不动的坐着,垂眼看向他的时候眼中带着笑意。“御大人这不坐好,很容易出事的。您没事吧?”   说着,段云长友好的伸出了手。   御白处揉了揉自己被嗑疼的腰,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朝外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报公子,有一尸体从高楼坠下……掉在了路上,我们过不去。”   小斯在外惊恐道,说话语无伦次的。   段云长起身一把掀开车帘,然后就跳了下去。   刚一落地就看见了蹲在尸体旁边的顾念,暗自翻了白眼吐槽了御白处不可信,段云长就径直走了过去。   现在街道四周都被官兵围着不让任何人靠近,艰难地挤进围观的人群中,段云长仰着脑袋看向了吸引了所有人焦点的东西。   “真巧。”段云长对着顾念兹说了一句,便扭头看向了趟在地上的尸体。   躺在地上的尸体面目全非,一双眼睛被削了去只剩下两个血窟窿还在流着血,张大着的嘴巴里塞满了一堆小石头混着不少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依身量和穿着来看只不过是位十五六岁的女子。   “段公子一走,就传来这里出问题的事情,不过早来一步罢了。”顾念兹对着他笑眯眯道,朝着侍卫勾了勾手。   段云长看见一黑衣侍卫走近他的身边,他低头对着侍卫说了几句话后侍卫便将目光投向了他,而后朝他走来。   “我家大人请公子进去。”侍卫站定在他面前,中规中矩道。   段云长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他只是过来凑个热闹而已,并没有想沾染上是非的想法。   “我……”可以不去吗?   他退缩的话没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一只手拦住,又听见手的主人朗声道“你家大人也请了我,我们这就一起去看。”   侍卫抬眼看见御白处的时候眼睛亮了好几分,很是兴奋道“是御大人!快!这边请!”   感觉到这侍卫与御白处熟识,段云长没有了挣扎的打算。他这是被人强行拉入坑,挡都挡不住。   走到顾念兹身边的时候,段云长看见顾念兹从尸体的嘴中拿出了一张黑色的纸条。   御白处看见这黑色的纸条后目光沉了沉,深深吸了口气“这真的是他了。”   段云长并不知道御白处口中的他是谁,就连看见顾念兹将纸条展开后看见的符文也一概不知。   可能是因为体内携枝藤的原因,在看见这黑色符文后他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悸,感觉十分不详,携枝藤稍有不安地动了动。   将符咒收起,顾念兹站起了身应道“是他。”   江拢江古城近几十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诡异死法的人,这一传开,古城早已人心惶惶。   认出自己死去女儿的那位父亲已经哭得昏天黑地,晕了过去。所有疑惑还不能解开,但是御白处和顾念兹两人好像已经参透到了什么。   “这位姑娘叫做何夕皖,是对面那家茶楼掌柜的女儿。”顾念兹眯起眼看向对面的茶楼。   这栋茶楼足有三层楼,中间的那一层楼挂着巨大的驱邪黄符正迎着风悠闲自在的飘扬着。   段云长看向那家茶楼,惋惜的叹了口气。   他和这家茶楼的掌柜交情素来不错,掌柜为人憨厚老实心地善良人缘也向来甚好,如今怎么会摊上这事呢?   “我去看看何掌柜。”段云长说完便先迈步朝茶楼走去,那两人也跟了上来。   想到人家是正经的办案人,自己没有理由叫人家别跟着自己一路,段云长无奈忍下。   走进茶楼,段云长环视了一圈只见一个眼眶通红两手抵着额头哭泣的小斯。   他使劲地咬着嘴唇没让自己哭出声,但从他眼眶流到下巴的眼泪已经浸湿了他的衣领。   “小凡,现在何掌柜在何处?”段云长抿了抿嘴,艰难开口道。 第五十四章   小凡看见段云长后,狼狈的站起身胡乱抹了几把脸上的泪水哽咽着“何掌柜现在正在屋子里躺着,人清醒过来了。”   “带我们去看看吧。”段云长轻声道。   小凡听话的点了点头,走在了一行人的前面。   掌柜的房间在茶楼的后院里,去的时候绕了不少弯子。   路过后院的花圃时,段云长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那香味极淡一般人基本上是闻不出什么的。   轻嗅着,段云长抬头往花圃之中仔细地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只能将目光收回。   走到掌柜的房门前,众人便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面色为难地看向了那扇房门听着从里头传来的苍老哭声。   何掌柜到现在也不能接受自己女儿无故惨死的这件事情,还在抹着眼泪。他也就只有这一个女儿和他相依为命,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想而知他多么的痛苦。   想着尤掌柜这么哭下去也不是个事,段云长最终从一行人里站出了身抬手轻敲了几下门。“何掌柜,我是云长。可以见见您吗?”   听见段云长的声音,房内的哭声压抑了下去,只留下控制不住的抽泣。   “请……进。”   推门而入,段云长看向床上的人不忍地皱起了眉头。   何掌柜年近六十,白发皱纹那是少不了的,可平日里那也是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现在却是一张宛如风干后猪皮的脸,又皱又黄。   “节哀。”良久,段云长出声道。   他向来嘴笨的可以,场面话不会说,就连安慰人的话也憋不出一句好的。   何掌柜看着段云长惨白的嘴唇颤了颤,而后苦笑起来“本来还想着将夕皖许配给你,没想到……”   还没说完,何掌柜又开始掉起了老泪。   顾念兹听此,含着抹不明所以的笑瞥了段云长一眼然后上前了一步。   “在下顾念兹,负责此次案件的查办。现在有些问题想找掌柜您了解一下。”   段云长注意到顾念兹在介绍自己时不经常把自己的身份摆出来,怎么简洁怎么来。但是他的名字在江拢古城那算是震天响了,身份地位无人不知。   何掌柜一听他报上的名字,立马踉跄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朝着顾念兹来个大礼,顾念兹却很及时地上前拦住了他将他扶回了床上温声道“免礼。”   “草民……草民一定知无不言。”何掌柜知道是顾念兹负责女儿的这件案情后,心不由地放宽了少许。“还请……还请大人早日抓住凶手,让小女早日安息。”   顾念兹温和的笑着点了点头,看模样很是安抚人心。   深吸了一口气,何掌柜开始诉说事情的经过。   “昨夜小女就未归家,草民已经急着寻了一夜正准备起身前往官府报官,没想到……没想到就看见小女从楼上跳了下来垂落在地……”何掌柜伤心欲绝的说着,差点没了声。只见到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颤抖个不停的嘴唇,又接着道“前天我看着她还是活生生的一人呀!”   “她最近有什么行为异常的地方吗?”顾念兹沉思了一会儿。   “除了昨夜未归,其他都很正常。”何掌柜抹了抹眼泪。   “那她最近可有提起过拢江?”   何掌柜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这孩子打小就怕鬼,拢江不常靠近更不会主动提起。”   .   问完问题走出茶楼,段云长想到顾念兹提起的拢江皱着眉头细想了良久颇为不解。   “为何提起拢江?”段云长最终还是出声向走在他身前的顾大人问道。   顾念兹眯起眼,“刚才从夕皖姑娘嘴中掏出的石头质地清滑,纯黑。这种石头,拢江附近很常见的。”   段云长并没有细看夕皖嘴中的石头,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张黑色的符咒上。   方才在大街上围观的人群随着尸体被抬走而慢慢散去,不少人露出了很是惋惜同情的模样直摇头。   “方才何掌柜说要将夕皖姑娘许配给你?”御白处抱着八卦的心看向段云长问道。   段云长懒得解释什么,没想到才一转身就触及到了顾念兹好奇的一双眼睛,似乎对这件事格外感兴趣的样子。   “那只是开玩笑说的,当不成真。”段云长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也没有了和眼前这两人耗下去的耐心。   拱手便随意作了个揖,“二位事务繁忙,段某先告辞了。”   聚阳阁离茶楼很近,转个弯就到了。段云长觉得自己的顺风车已经搭够了。   “再会。”顾念兹笑眯眯道。   段云长看着顾念兹笑得温润的模样,心颤了颤,结结巴巴着“好……好。”   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段云长赶紧转身飞快走了。   顾念兹瞧着段云长飞快离去的背影,嘴角噙着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   “勉疆现在在宫中吗?”   御白处也没有了那轻浮的模样,走近顾念兹身旁“他在宫中。”   警惕地说完这一句,御白处和顾念兹上了小斯驾来的马车。   上了马车后,御白处这才放松了一点而后又深吸了一口气道“现在皇上深受勉疆蛊惑,在这件案子上重拳出击我怕……”   顾念兹撑着脑袋侧身看向了车窗外来来往往的人,静静地听着御白处的话语。整个人好像停滞在了时光中一样,不咸不淡的。   “重拳出击又如何?目的不就是要把勉疆拉垮吗?”在御白处说完后,顾念兹才出声道。“你们两个都是从南疆荒蛮之地走出来的人,他要如何你不了解吗?”   “他要毁了这人间。”怔愣了一会儿,御白处垂下眼眸淡淡道。   顾念兹轻笑出声,“你俩受得是同样的苦楚,为何你想得通他就想不通了?”   御白处抿了一下嘴,难以说明。   “段云长如何?”顾念兹将目光从人群之中收回,看向了御白处。   “昨夜查看了段公子的生辰八字以及算了他的命数,我倒是觉得可以将携枝藤寄养在他的体内。”御白处说着还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语调微微上扬了几分“不过呢,这可能需要顾大人出卖些色相了。”   携枝藤原来寄生在顾念兹的体内,他的骨血早已经融入了携枝藤,被携枝藤接纳,现在携枝藤换了个人寄生不再需要他的骨血但是必须得接触到他的气息才行,这对于顾念兹来说算是一种短暂的解脱也算是面临的一个巨大问题。   “想个办法跟着段公子……”御白处笑望着顾念兹,一副欠打的模样“而且,我瞧段公子对顾大人您好像有点意思。您可别忘了,他可是聚阳阁阁主呀。”   御白处白牙一露,那笑容平添了好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却不见顾念兹露出半点恼怒的神情依旧是一副淡然处之的神情,当场没了说下去的兴致。   他认识顾念兹三年来,就从来没见过这人动怒的时候,比笑面佛还能笑。   .   段云长走到聚阳阁楼下,敲了几下白天大门紧闭的门脸色越来越差。   他能够感觉到他体内的藤条正伸长着摩擦着他的骨肉,缠在了他的脊椎上痛得他头皮发麻不止。   秉止打卡门正巧看见要晕倒之地的段云长,惊恐地瞪大眼连忙将人扶住吆喝了几位同僚将人扶进了屋内的榻榻米上。   “感谢菩萨保佑!阁主他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围在段云长身边的一群花红柳绿的男子中,有一生得白净清秀的少年攥了攥手中的佛珠激动的抹着眼泪道。   秉止看着段云长的脸色越发惨白,额头还冒着冷汗担忧了起来“阁主,您这是怎么了?”   “去把我爹叫来。”段云长有气无力说完,意识彻底模糊。   隐约可以感觉到秉止几人慌张地将他抬回房间的床上,然后又匆匆忙忙的跑走了。   “我们赶紧去叫段医师!”   ……   房间安静下来后,段云长已经动不了了。体内的携枝藤还在肆意生长着,疯狂地想要在他的体内掠夺什么,段云长疼得宛如被撕咬一般偏偏脑子还有点意识。   “啪!”   没有一会儿房间门被一把推开,传来一个带着焦急的女声。   “哥!你没事吧!?”   那女子一把趴在段云长的床前,见着自家哥哥这副惨样哭得梨花带雨起来。   段云长只觉得脑门疼了起来。   “爹,您快看哥哥!”女子转头对着门口喊道。   而后又有一中年男子背着手走进了这个房间,他看着段云长抚了一下胡子。   “好小子!进了诡域道还能安然的出来。”瞧着自家儿子四肢健全,没有破相段应启表示很满意。   他伸手放在段云长冰凉的额头上,然后蹙眉“这携枝藤怎么就寄生在你体内了?”   “取……取出来。”段云长张了张苍白的嘴。   段应启摇了摇头,抿嘴道“我并不知道取出来的方法。”   一旁的段羽莲听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哭得更加通红。“爹!是您让哥哥去诡域道的,怎么还不知道取出来的方法?”   段云长半天没吭声,对自家不负责任的老爹怨恨又上升了一个档次。 第五十五章   自痛感慢慢消失后段云长就精疲力尽地躺在了床上,段应启和段羽莲为了让他好生休息就走出他的房间。   深夜里小雨淅淅沥沥的又下了起来,雨声越来越大,窗外闪过一道雷光而后又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段云长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看向被雨淋湿拍打着的天窗,“啪啪啪”的声音很是急切。房间内的油灯还在燃烧着,微光照亮了周围的布局。是很舒适让人心静的环境,可是段云长的内心却是没来由的一阵焦躁。   “怎么回事……”轻叹了一句,他掀开被子走下床到桌子旁边倒了一杯凉茶。   一阵掺着雨水的冷风吹来,段云长冷得打了个哆嗦转头看了过去,只见窗户大敞雨水正肆意的飞溅进来,弄得满地水光粼粼。   “那丫头走时就不能关一下窗户吗?”埋怨了一句,段云长揉了揉眉心而后走到窗户前。   抬起手刚碰到窗门,一道雷光再次闪来一个人头突然闪现在他的眼前张着血盆大嘴直逼向他。   段云长惊得瞪大了眼,赶紧一把将窗户关上飞快上了栓。一连套动作下来,他都默不作声没让自己大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低下头回想着那张脸,虽然表情狰狞恐怖但是就是何掌柜的女儿何夕皖没错了。   摇了摇头,他转身去案几上拿出了好几张符咒贴在了窗户以及大门上,又回到了床上。   从小跟在段应启身边的他对于鬼怪已经算是见怪不怪了,不过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何夕皖的鬼魂会来找他。   仔细听,在大雨中还夹杂着敲门声,还有天窗的拍打声。   段云长又抬起头,天窗上一张可怖的脸正瞪着黑圆无神的眼睛直直望向了他。   压下心头的不适段云长无奈地咬了一下嘴唇,拉过被子将自己埋入了里面,一夜未眠。   隔天段应启再次来到段云长的房间只见他顶着两只黑眼圈,眉间微微发黑“你这印堂发黑是着了什么道?”   问完,段应启便随意寻了张椅子坐下端起秉止泡好的茶喝了两口。这悠然的态度,让段云长不爽了好几分。   “还不是您老闲着没事干让我去拿得携枝藤。”段云长翻了个白眼,坐在了段应启对面。   昨夜那鬼魂一直趴在天窗上,他体内的携枝藤受到了些影响,一直在慢慢生长然后收缩最后枯萎又开始生长。   段应启因为段云长说话的口气皱了两下眉头,“我前几月去查看了拢江上的符旗,上面的金光上多了些黑气,在不断地慢慢绕进符旗之中。”   “我尝试了好几次除去这些黑气的办法都无果,只能威胁你去找携枝藤了。”放下白瓷茶盏,段应启看向段云长沉思道“传说携枝藤可保一方平安净化百鬼怨力……”   在段云长用一种质疑的眼光看向他后,他尴尬地轻咳了一下又接着说“不过……目前我还在研究。”   段云长总算是泄气了,“您老做事可以靠谱一点吗?”   这一说,段应启生气了。“我做事不靠谱?”   他拍了两下桌子,桌上的两盏茶跳了起来,茶水飞溅出。“我那个好端端跟着我学医的儿子为什么会跑去开兔子窑,你倒是告诉我啊?!”   段云长无言,站起身就走出了屋子,不再理身后之人愤怒的目光。   他十六岁之前跟着段应启虽然御符什么的学得不精,但是医术却是相当精湛。段应启视他为骄傲,为之欣慰的时候他却踏出了医管开了家人人唾弃的兔子窑。   自此,父子二人彻底水火不相容。   踩在雨后还湿润着的地板上,一个不留神他已经走到了昨日的茶楼前。   何掌柜因为女儿的事已经无心经营茶楼,现在是大门紧闭息业的状态。喜欢品茶的人找不到地方便折中去了茶楼旁的一家小酒楼内。   “哥,你怎么会在这里?身体好些了吗?”   突然一道女声传来,段云长寻声望去只见段羽莲收起自己的长鞭在不远处兴奋地朝他跑了过来。   段羽莲在看见段云长后就担忧地盯着段云长就跑了起来,没注意到她的身旁还站了个看似弱不禁风的人。   段云长待在原地,看见段羽莲一个没注意将人给撞飞在地上,翻了个白眼便快速地走了过去。   “我的大小姐,走路看路,跑起来也要看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听着段云长的揶揄,段羽莲委屈地嘟了嘟嘴连忙将倒在地上的男子扶起,很是愧疚道“公子,真是对不起。”   那男子皮相冷白,英俊地眉目间笼罩着一股子病气,被段羽莲扶起来后却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张开粉白的嘴唇便道“在下没事,姑娘不必自责。”   男子的话语声轻飘飘的,柔弱之中还溺着几分清澈。   见人这么大方,段羽莲宽心地笑了起来。“多谢公子原谅。”   “人伤着没?”段云长走进这才看清楚这病殃殃的男子是前些日子在文举考试中得到魁首的冶王景行。   “草民拜见王爷。”段云长当即略微低头对着男子行了个大礼。   反应过来,段羽莲一惊赶紧随着段云长的动作也行了个礼,“民女拜见王爷。”   两人的大动作引来了周围人奇怪的目光,男子慌到不行。   “嘘……”景行赶紧对着两人使了个眼色,把两人拉了起来小声道“我此次是秘密出行,不要暴露我!”   顺便还做了个没有半点威慑力的凶狠表情,逗得段羽莲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好的好的。”段羽莲捂嘴笑着连声道。   段云长点了点头,看见有几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急切地走近了他们。   “哎哟!王……不对!公子!您怎么到处乱走呢?可急坏老奴了。”第一个黑衣大汉气喘吁吁的紧张道。   景行无力地笑了笑,“我这不没事吗?”   “您这!您这衣服怎么脏了!”眼尖的大汉在看见景行洁净的衣服上沾染上了一大块湿掉的污渍后,立即又惊呼了起来。   这显然是被段羽莲那无意的一撞跌倒在地弄得,段羽莲心虚地瞄了眼景行白净的面目往段云长身后挪了挪。   景行扫了眼那心虚地女子一眼,轻扬了一下嘴角“没事,换一套便好。先去找顾大人。”   “那先告辞了。”而后,他转身对着两人道。   段云长和段羽莲又行了个不大不小的礼。   看着那男子渐渐远去的身影,段羽莲这才收回目光惊魂不定地拍了拍自己的心房“哥,你怎么知道他是王爷的?”   段云长眨了眨眼,抬手指了指不远处巨大的喜榜展示面板“那上面不是明明白白的画着一副画像吗?”   段羽莲转头看去,惊喜道“还真是!画得真像啊!”   “不过,哥你来这做什么?身体好些了吗?”上个话题结束后,段羽莲想起来了自己的第一个问话便担忧地看向了段云长。   段云长摇了摇头,懒懒道“你哥身体很硬朗。”   “上次你说你身体硬朗的时候,隔天就病倒了。”段羽莲更为担忧了。   被段羽莲无情的打击,段云长投去了一个你敢再说下去的眼神,段羽莲立马闭了嘴。   随即见她明眸流动地转了转,轻拽住段云长的袖子讨好的笑了笑“哥,我听说对面酒楼新上了一道菜品很不错耶。”   “然后呢?”段云长眯起眼歪了歪头,佯装不懂。   “哥……”段羽莲撒娇。   段云长看着对面酒楼阳台外的两道身影,有些犹豫了起来。   御白处转回头好笑地看向顾念兹道“大人,段公子身旁的那位可当真是个美人啊!”   “是的。”   “我瞧段公子对她很是宠溺啊。”   “是的。”   “我感觉大人以男色养携枝藤这个办法有点困难了。”   对面的顾大人放下手中的白瓷小酒杯,端坐着笑而不语了。   “得,大人向来很自信呢。”御白处轻叹了口气,挑了个眉。   这个酒楼对比旁边的茶楼虽是小了点,但是布局什么的都非常的美观。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几缕红色的轻纱帘被风吹得飘起,意境有了。   二人正坐在酒楼阳台中的一个小亭子里,围绕着亭子的红帘被二人掀开了一面。昨夜下了场大雨,亭外的地面上全是粉红的残花。   御白处没个正行的赤脚倚靠在漆红柱子上如白葱的手正缓慢的攥着一个酒杯,不知怎么的打了个哈欠后又抬手抹了抹泪花。   “段公子往这边走来了。”   顾念兹转头看去,轻笑了一声。   这时传来脚步声,听见小斯毕恭毕敬道“二位大人,王爷到了。”   “还通报什么,赶紧把人请进来。”御白处又打了哈欠道。   待景行换了身衣服走到二人面前,御白处还是没个坐相。   早闻御白处为人奇葩,景行只看了一眼面上半点异样也没有。   御白处笑着朝着景行作了个揖,便道“见过王爷。”   景行点了点头,坐在了一旁便转头对顾念兹“顾大人,我身上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第五十六章   顾念兹将手从景行的手腕上拿开时脸色依旧不变。   “王爷,在下医术止于此。或者你可以去找段应启段大夫。”   御白处看了眼顾念兹撇了撇嘴,轻笑有意接着道“他儿子段云长好像也不错。”   恰好,小斯又再次走了进来。   “顾大人,有位名为段云长的公子来找您了。”   “请进。”   景行微皱了一下眉,看向走来的人而后又笑了起来。“真是好巧。”   段云长在看见景行的时候没有吃惊,行了个礼便在小斯的带领下入了坐。   “打扰了。”   顾念兹为他倒了一杯酒,酒香很快便从酒杯中溢了出来,香味扑鼻。   放下酒壶顾念兹撑着脑袋便看向了段云长,笑容满面。“段公子来找在下作何?”   段云长看了坐在一旁的另外两人一眼,而后将头转向了顾念兹“我想要顾大人帮我看看病。”   “哦?什么病?”顾念兹洋装惊讶地挑了一下眉。   段云长心里已经有一些怒气了,表面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自草民与顾大人走出诡域道后,我想您是知道我发生了些什么的。”   “将手伸过来。”顾念兹伸开一只手,放在了桌子上。   景行看了眼这位笑眯眯地顾大人,而后又看了看段云长只希望这位小公子别被这副笑相所蒙蔽。   将手伸过去放在顾念兹冰凉的手心时,段云长好似被细小的电猝不及防地电了一下不住地抖了抖。   这时顾念兹又接着玩味道“段公子,你抖什么呀?”   御白处垂眼看着顾念兹的手在段云长白皙的手掌内缓慢的抚摸着,有些想捂住自己的双眼。   顾念兹的手掌只是轻轻的触碰着他的掌心,顺着掌纹的方向抚摸着。   “顾大人这是在做什么?”段云长终于是满脸黑线的反问了。   “啊,这是根据掌纹看段公子的命相呢。”顾念兹的嘴角轻扬,一双黑眸在看向段云长的时候含着淡淡的温和笑意。   段云长垂眸,修长的手指弯了弯。   “那顾大人觉得我命相如何?”   他的睫毛长而浓密,在他的眼睑处打下了一片阴影,看上去难得有些乖顺的意味。   他发现,在顾念兹将手放在他的手心后他体内的携枝藤生长开始变得缓慢起来,没有之前那样的急躁冲得他五脏六腑巨疼,   “嗯……”顾念兹装模作样的沉吟了一会儿,一旁的御白处直接笑出了声。   然后只听顾念兹缓慢道,“公子掌心纹路稍浅,掌部润滑,纹理在手掌下部也呈华盖状。是那种德行好,有信仰,安于世事的人,一生平安喜乐。”   我可听你胡扯吧!   段云长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将自己的手掌不客气地收了回来,清明的眼眸中有了些不耐烦的意味。   “在下也不想和顾大人饶弯子了,我来这里的原因是因为携枝藤。除此之外,还有何掌柜之女何夕皖的事情。”   景行听见携枝藤后放下茶杯的手顿住,朝顾大人投去了很是不解的目光,见人只是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后又将目光收回安静的坐着。   “从前日诡域道出来,携枝藤就一直寄生在了我的体内。”   御白处和景行算不得小人物还跟在顾念兹身边说明两人还算可信,段云长便明摆着道。   “携枝藤在我体内寄生,每每一生长我就疼痛难耐还容易引邪。”   说着,段云长想到昨夜何夕皖的鬼魂便皱起了眉头。   “你可是遇见何夕皖了?”御白处道。   抿了一下嘴唇,段云长点头。   拢江上的符旗不是随意建立的,它的存在还类似于一个地府隔绝阴阳两界,驱散怨魂将其逼出古城。   没想到何夕皖的鬼魂没有走出江拢古城,反而满含怨气的四处徘徊起来。   “这可真是出大问题了。”御白处泄气一般的叹道,很是伤脑筋地模样。   “我想原因是符旗出问题了,没猜错的话你们最近也在调查吧?”段云长抬头直视着顾念兹的眼睛,严肃而又认真。   顾念兹点点头“这也是我去找携枝藤的缘由,没想到被你误打误撞拿了去。”   “那就把携枝藤取出来。”   “取不出来了,那人将携枝藤塞给你的时候下了封印。”顾念兹淡淡道,瞄了眼眉头已经皱成了黑线的段云长。   那人将携枝藤塞进段云长嘴中的时候,欣喜若狂得忘记了再确认一遍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于是酿成了这么一桩麻烦事,还得要他想个办法在外调息携枝藤。   景行看见段云长捏着茶杯的手指开始泛白,然后刷得一下站起了身。   “那在下就不叨扰了。”   见段云长转身要走,景行连忙出声叫住“段公子请留步。”   因为叫得太急切地缘故他直接嘴唇泛白开始咳嗽了起来,咳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御白处坐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王爷有何事?”段云长转身看向景行,见着人咳得要死要活便走上前了几步。   “你试一试去探探王爷脉象?”一旁的顾念兹放下了撑着脑袋的手。   在景行的允许下,段云长这才伸了手。片刻,他又皱起了眉头。   在靠近景行的时候他闻见了在昨日在茶楼后院的淡淡香味,但是很快就又消散了。   景行脉象正常,脸上的病样却是真的。   “奇怪。”收回手段云长低头喃喃着,实在是想不通。   他的手还没落下,就被那只冰凉的手轻轻抓住引着再次伸向了咳得奄奄一息的景行。   “或许段公子可以换个方式。”耳边响起的男声很是淡定。   顾念兹引着段云长的手探向的是景行的脖子处,手才刚放在上面段云长就看见大片的黑气正从景行的脖子上涌出注入到了他的手中而后瞬间消散。   “这……这是什么?”他感觉自己的手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体内的携枝藤在隐隐躁动起来。   御白处仔细打量了那些黑气一眼,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这是从南疆荒蛮之地引来的怨力。”   “现在你是吸取不完的,可以停下了。”顾念兹又将段云长的手从景行的脖子上拿开,离开的时候还摩擦了几下段云长的指腹。   抖了几下手指,段云长觉得指腹上仿佛有火星子在燃烧。   “哥,你在搞什么呢?菜都已经备齐了,你说你要找人找到了没有啊!”   房门传来大力的拍打声,还有女子大大咧咧的声音。段云长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   “若现在无事,在下就先走了。”   顾念兹笑着对他轻点了一下头。   段云长不动声色地赶紧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他发现顾大人是真的很爱笑,笑得如和风细雨一样让人感到舒畅。   就实在是让他莫名的感到很心动。   不过心动归心动,段云长在感情上是属于坐以待毙的那种人,觉得一些东西看看就好了没必要想着去得到。   而且,他总觉得顾大人有点说不上来的古怪。   .   江拢古城到了六月会有一个节日,没有受到怨气侵染的怨魂会不远万里的从各处飘进江拢古城。在拢江之上,还会放着一盏又一盏的莲花灯,河岸两旁皆挂有红艳的灯笼字姓灯。   风一吹拂,水中的莲花和岸上的灯笼纷纷摇曳起来,丝丝白光欢快的缠绕在了上面。   人们都唤它为归节,祈求着再见最想念的人一面。   在拢江旁的妓院以及聚阳阁最为热闹,两者门前都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灯笼还有符咒。   “那老鸨真是爱凑热闹!”秉止站在段云长身旁死死地盯着楼下那位不断扭着身腰挥着手绢招揽客人的老鸨。“段爷他老人家拿这些符咒来买,她就赶紧跟着买!啥人啊这是?”   聚阳阁的符咒是段应启搬来买的,虽然对于自己儿子投身于兔子窑这件事非常不满,但是该利用的地方那可是永远不会放过。   段云长正懒懒地倚靠在躺椅上翻看着话本,闻言停顿了一下将话本拿开淡淡的看向那位卖力的老鸨。   “谁生意比较好?”   “据说她们最近新来了位姑娘,生得那叫一个闭月羞花。最近大批客人都被迷了魂去了。”秉止掐着算盘看着急剧下滑的数字烦恼的牙痒痒。   段云长眉目一挑,有了些兴趣“姑娘?”   秉止的手停下微感不妙的抬头看向自家阁主,不确定道“阁主,您这是又想做什么?”   “我想去逛逛啊。”段云长将话本放下,撑起了身子。   秉止摆了摆手,以为段云长在开玩笑。“阁主,您这样……那老鸨能让您踏进画春院一步?”   画春院的老鸨对于抢了自己大批生意的段云长那可是恨之入骨,嫉妒得不行。每日见上段云长那么一面都要明里暗里阴阳怪气的嘲讽一翻,秉止认为只要有个机会那老鸨铁定要撕了他家这位阁主。   此时,他家的阁主没有感受到他的丝毫担忧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我就是想进去看一看,难道不行吗?”   秉止为自己的担忧扶额。 第五十七章   画春院今夜热闹非凡,老鸨拿着一把圆扇正喜滋滋的扇着风对着客人笑得格外狗腿。   段云长走出聚阳阁就准备朝画春院走去,没想到衣衫被人一把抓住。   “哥,你要去画春院?”为了防止被画春院的老鸨听了去,段羽莲用着低声惊吼道。   段云长叹了口气,手上的话本轻砸在了段羽莲的额头上。“是又如何?你最近不是被老爹逼着学刺绣吗?怎么有时间跑这里来?”   一提到刺绣段羽莲就一副难受得要魂归九天的模样,连忙深吸了好几口气让自己缓过神。   “您可别提那恶心人的刺绣了,就算我是女孩子我也不喜欢那玩意儿。您说他老人家逼着我学什么呢?”   “所以你就跑出来了?”段云长立马知道段羽莲偷跑了。   段羽莲心虚地点了点头,哀求道“别告诉老爹啊。”   “话说,你这样去妓院……”段羽莲眯起眼绕着段云长转圈圈打量着“你觉得那仇视你的老鸨会让你进去?”   “那你有什么办法?”   只见段羽莲嘴角轻扬,一抹坏笑出现在了她娇俏的小脸上。   按照段羽莲的办法换上一套女装后,段云长满脸黑线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听信这丫头的话。   “你觉得妓院会让女子进去?”   段羽莲却是扑闪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很是肯定的点着头,“哥,你只需要对着那老鸨说一句特殊需要就行了。”   段云长感觉自己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一切准备完毕,段云长抬起脚再次朝画春院走去,一路上吸引来了不少人发亮的目光。   段羽莲虽然是位粗心大意的子,但是精致的打扮一样也没有落下,尤其是在打扮哥哥这件事上不留余力,毕竟这说不定是这一辈子唯一一次呢。   段云长身着一件蓝白相间的轻纱衣衫,很是简单的穿着男女都可以穿。段羽莲用心摆弄的是他的发饰,她给段云长挽的一个双平髻上面挂了不少好看的头饰,一朵朵闪闪的小花在灯光的照耀下尤为显眼。   段云长本身就长得眉清目秀,尤其眼睛生的灵动。假扮成女子,是半点违和感也没有。旁人看了,只道是个清冷的秀丽美人。   段羽莲走在段云长的身后因为旁人投来的惊艳目光而感到飘飘然时,他的兄长忽然停下了脚步冷声道“你。”   “你该不会是想跟着我进去画春院吧?”段云长转过身垂眼看向段羽莲,一双眼睛里泛起了些不可忤逆的寒光。   段羽莲立马识相的停下了脚步,勉强笑着“那敢啊!我这就走!”   话音一落,小丫头片子便撒开了腿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踪影。   段云长这才甩着那女子用的丝绸手绢不雅的转过身,然后看见了一袭白衣飘飘的某人。   顾念兹的目光在段云长的身上游走了好一会儿才轻笑道“段公子这是受了什么刺I激,才要男扮女装呀?”   他这么毫不留情地将人识破,惹得段公子尴尬得脸色发红活像煮熟的虾子又红又热气腾腾。   张了好几次嘴,也没组织好语言“这个……那个……是因为……”   愣了好一会儿,连忙拿起那块手娟遮住脸。“有些原因。”   最终,他咬了咬牙认命道。   只听那人柔柔的轻笑了几声,然后走向他。“段公子不必羞恼,在下无冒犯之意。”   然后顾念兹轻握住段云长的手腕,慢慢将人的手拉放了下来。   “嗯……”他很是赞赏的点了一下头,“段公子目如朗星又长身玉立本就是个好底子,就算是女儿家的装扮也是很吸引人注目呢。”   段云长嘴角抽了抽,对于顾念兹的夸奖不知道作何回答。   总不能说一句,多谢你夸我女装好看吧?   “话说,段公子是想进画春院?”得亏顾念兹将话题转开了。   段云长点了点头,他自昨日就感觉到画春院好像被几丝怨气纠缠。体内的携枝藤丝丝震痛,不得不让他委屈进入里面寻找那丝怨气来调息自己。   “恰好,我也要进去。”顾念兹平常道。   “哈哈哈哈……”段云长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了几声,“顾大人真是……真是好雅致。”   说到底还不是个色胚!   段云长在内心又翻了个白眼。   顾念兹并没有多说什么,嘴角扬了扬便先踏步走向前了。   进入画春院时,为了避免被老鸨认出段云长还是用那小块手绢挡住了自己的脸,在顾念兹的微笑下捏着嗓子道“我需要特殊服务。”   如果有龟壳的话,他一定缩在里面永远都不会出来面对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老鸨瞪大眼睛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抓着这个“羞涩小姐”的手就走进了妓院内吩咐另外一位姑娘伺候。   老鸨吩咐来的这位姑娘模样生的一般,但是打扮却不输于这里的任何一位姑娘,贝齿一露没有女子的娇羞反倒是很坦荡。   “姑娘,这位是紫音。她功夫好,会好好服侍你的。”老鸨红唇兴奋的上下张个不停,话音一出段云长感觉自己要被魔鬼吞噬了去。   不过老鸨把话说完之后好像悟道了什么,停顿了好一会儿便有意无意地将目光越过手绢去看他的脸。   段云长急切的想躲过老鸨的视线便不断往他遮住脸上的视线,转身就要准备跟着这位叫紫音的姑娘走。   没成想被顾念兹一把抓住了手,握住了他的掌心。   “给我们备一间上好的客房。”   顾念兹并没有伪装什么,一身白衣坦坦荡荡的就这样出现在了灯红酒绿的世界里,淡然儒雅的气质显得非常突兀。   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没事来这里作甚?   刚才在门外红灯照得并不明显,老鸨只依稀认得出是个男子,现在一看是顾念兹当场惊得把下巴掉在了地上。   “顾……顾……大人!您您您来小店作何?”   老鸨的脸色变得分外精彩,堪比调色盘。额头上还很快带了点汗,黑色的眼珠子转个不停一看便知是心虚的模样。   段云长被老鸨的表情吸引了去,对于握着自己手的手也没有了感觉。   这老鸨实在是过于心虚了,尤其是在看见顾念兹之后。   “听闻画春院是江拢古城第一好玩儿的地,所以便好奇的来了。”   顾念兹只扫视了老鸨一眼,便含笑淡淡道。   老鸨见顾念兹身旁并没有带侍卫,便暗下松了一口气道“好的,民女这就为大人安排上好的客房。”   来画春院的官家子弟不少,心里慌了一会老鸨便镇定了下来开始盘算别的事情了。   “大人这边请。”   被顾念兹拉着走的时候,段云长才反应了过来,感受到了那双冰凉的手。   不住的弯了弯手指,段云长小声开口“顾大人可以不用拉着我。”   顾大人走在前,仿若未闻。他只能作罢。   .   段羽莲被自家老哥赶出来后,还是心有不甘地继续徘徊在了大街上,听着四处传来的笑声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买了个冰糖葫芦,她就准备回聚阳阁了。   “姑娘留步。”   转身之时,她听见了一个男声。“请问,请问聚阳阁怎么走?”然后声音的主人很是促狭的问道。   舔了舔粘了糖的贝齿,段羽莲转身看见的就是一位柔弱病公子,她美眸顿时瞪大“王……”   景行赶紧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及时制止捂住了她的惊呼。   “嘘!”   在她明了的点头后,景行这才放下了手。“多有怪罪,抱歉。”   动手的时候无意触碰到了段羽莲的小嘴,现在上面全是湿漉漉的口水,景行不着痕迹的揉了揉掌心。   段羽莲很是不敢相信的又看了来人一眼,粗暴的咬下了一颗糖葫芦,觉得口中的酸甜真实后她这才讪讪回过了神。   对着景行尴尬一笑,将手中咬得跟狗啃似的冰糖葫芦躲在了身后,乖顺得站在了原地。   景行现在穿了一身很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布衣,可他人长得仪表堂堂穿什么都好看。   段羽莲是这么觉着的,对着长得好看的人她总是会矜持那么几分。   “姑娘可否带我去聚阳阁?”   原本段羽莲正对着景行笑得直犯花痴,一听这句话后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他哥的聚阳阁内全是男子,还是江拢古城上百姓难得撇开偏见公认的美男。主要是进去聚阳阁的大都是有龙阳之好的男子,如今景行这一问让段羽莲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可……可以。”段羽莲眨了眨眼,然后回过神。   景行并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小姑娘误会了什么,对着段羽莲友好的笑了笑便跟上前去。   段羽莲不动声色地斜眼看了看景行,面色有些为难。   王爷这模样也太羸弱了,去了聚阳阁如果在上的话那是非常卖力的,在下的话万一被压着了怎么办?   她替景行的身体感到担心。   “姑娘是感到为难吗?”景行见着她那变幻的脸色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停下了脚步“若姑娘感到为难,可以不用带在下前去。”   他觉得段羽莲是个女子,一女子怎么能够在聚阳阁徘徊呢?   他开始反省刚才自己的请求了。 第五十八章   老鸨安排的客房是画春院内最为豪华的一间,不过段云长在踏进去时有那么宛如回到了聚阳阁的感觉。   这间客房很大,在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圆形的红色大床上面还扑撒着娇嫩的花瓣,清香徐徐传来让人心旷神怡。   暧昧的轻纱帘随着窗户吹来的凉风飘起,要遮不遮床内里的光景。   在床的不远处还摆放了一张榻榻米,紫砂壶正规整的摆放在案几之上。段云长目光下移,正看见了榻榻米的另一旁又放着一架古筝。   “少了点东西。”顾念兹在老鸨退下后悠悠道,走到了案几前端来了一个白瓷花瓶只见他在宽大的衣袖中掏了掏便拿出了一朵粉白的莲花。   这朵莲花生得极好,花瓣上还带有几滴清水看起来像位温柔的仙子,想来应该是顾念兹在外面的荷花池内摘的。   收回目光段云长嘴角抽搐不止,这下整个房间的布置跟聚阳阁真的好无差别了。   “很像聚阳阁的布置呢。”顾念兹轻笑了一声,便坐在了榻榻米上。   他坐姿懒散,一腿微微弓起并没有平常时的端正。   紫音胆怯的看了一眼面带笑容的顾念兹,往段云长身后站了站。“回大人,我们画春院的布置是独一无二的。没成想被那眼红的聚阳阁仿了去。”   听紫音这么一说,段云长对老鸨颠倒黑白的本事直感佩服。   “姑娘你先下去吧,随便找个地方去。”从兜里掏出一个银光闪闪的元宝塞进紫音手中后,段云长接着道。   紫音握住元宝连连点头,赶紧溜了下去。   再怎么没有眼色她也看出来了顾大人与眼睛的这个“女子”关系匪浅,来这妓院虽然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但还是不要妨碍到二位比较好。   “顾大人又未去过聚阳阁怎么知道这里的布置与聚阳阁相象呢?”   段云长将脸上的手绢扯下,抬手便快速地将头上花里胡哨的发簪一一扯下。   因为对于女装有些羞耻他的动作非常急切,可是越急切反而越不能扯下那些东西。   扯下第一个发饰的时候,上面还有好几缕被他硬生生扯下来的发丝,疼得他的头皮麻让他不住咬牙。   一旁的顾念兹再也看不下去,起身走到他的身旁。“别动,我帮你。”   段云长被这些发饰弄的烦躁得不行,见有人来帮忙就放下了手“谢谢顾大人。”   顾念兹的手灵活的穿梭在他的发间,细细地将他被缠绕住的头发拨开。   感觉到段云长越坐身板挺得越直,非常的僵硬,顾念兹动作故意放慢了几分。   “好……好了吗?我有急事。”   半响,段云长支支吾吾道。   将最后一朵花拿下,顾念兹为段云长挽了个简单的道士头这才放下手“好了。”   “谢谢。”段云长又再次道。“虽然不知道顾大人来这里作何,但是我们肯定不是同一路。在此告辞。”   顾念兹一双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笑了起来,却也没有说话。   段云长转身就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打开正准备翻身下去就看见了在下方的地面上站着七八个五大三粗的男子。   他挑了一下秀眉,立马将脑袋缩了回来。   看来画春院的老鸨也不是吃素的。   一把将窗户关上,段云长陷入了沉思。   “你不问我,怎么会知道我们不是一路的?”   顾念兹不急不躁,走到一旁的圆桌旁坐下。   段云长叹了口气。“那现在要如何?”   “老鸨对我不敢怎么样,我可以先待在这里。不过……”顾念兹撑着脑袋笑容满面“段公子离开我后,就不知道安全不安全了。”   段云长就这么在顾大人的“循循善诱”之下安分的留在了妓院之中。   .   夜深,悄然无声的房间里忽然传来一阵痛苦的声音。   段云长正困得靠在桌上睡着,被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得直接将脑袋从从手中滑了出来然后惊醒。   一睁开眼,他看见顾念兹正撑着头盯着他。   “听见没?”顾念兹轻声道。   与那道痛苦的呻吟声响起的还有首童谣,轻飘飘的唱着诡异万分。   坐直身体,段云长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一些。   这首童谣他听不清,唱歌的是个女孩,声音时而欢快时而悲伤。   “救命!”   一道撕心裂肺的惊呼在段云长耳边炸开,他心一紧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有……有人在求救!”   顾念兹站起身“我们赶紧过去。”   没等段云长抬脚顾念兹就拉住了他的手,然后朝着一面白色的墙壁走去在上面徒手画了道符文便撞了过去。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段云长睁开眼后眼前便出现了刚才徘徊在窗下的壮汉们。   四五个壮汉被从墙壁中走出的两人吓得呆愣在了原地,手中的长鞭不再有动作。其中有一人快速回过神来,立马糙着嗓子大喊道“什么人!来爷这找操吗?”   段云长听见这话后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垂眸看向趴在地上的“女子”。   那“女子”粉色的衣衫已经被撕碎,大片光白滑腻如玉的肌肤裸露了出来上面布满了青青紫紫的伤痕。乌黑的头发被抓得乱七八糟的,美丽的脸颊上尽是伤痕,嫣红的嘴角也带着血。   将身上的蓝色外衫脱下,段云长赶紧盖在了那位“女子”身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顾念兹懒懒地轻笑了一声,歪了一下脑袋对着那几人问道。   站在中间的人在看见顾念兹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起来,尽是惊恐。   “顾……顾大人!?”   顾念兹又点了一下头,“所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让人感觉他的情绪很平淡猜不透他的心理。   “是老鸨叫我们这样做的!”中间的糙汉想了想,连忙跪倒在地上开始推卸责任。   段云长单膝蹲在“女子”身旁,见到“女子”抬起的双眼里满含屈辱。   “大人……救我。”   声音很是悲凉,他匍匐在地上艰难地爬到了顾念兹面前伸手拉住他的衣角道。   话还未说完,便两眼一闭晕了过去倒在了段云长的怀中。   顾念兹扫了那人一眼,轻打了个响指然后就听见了外面警响。   这声急促的警响持续了几秒,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也跟着传了过来。他们所在的房间门被一把打开,门外正站着几个身着铠甲的士兵。   段云长给怀中的“女子”把了脉,脉相并不稳。   “大人,这位姑娘急需医师。”段云长将人抱了起来,然后快步走到顾念兹面前。“这里距离医药堂不远,我先送过去如何?”   “我和你一块去。”   “可是现下这个情况……”   “哎呀!你们俩都去,剩下的我来负责。”一道男子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段云长转头看去发现是御白处。   怀中的人性命岌岌可危,段云长没有多废话然后就跑了出去。   扇了几下扇子,御白处倚靠在门上喊了一声。   “于浦,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老鸨抓出来。”   应声的是一位身着银色铠甲带着头盔的男子,棕黑色的眼睛目光锐利整个人有干脆利落的果断。   打了哈欠,御白处伸着懒腰便往里走去了。   医药堂.   “老爹!”   段应启坐在前台正摆弄着草药,听见一声急切地的呼喊感觉不妙的抬起了头。   不远处的段云长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正快步朝他跑来,翻了个白眼段应启深深叹了口气。   “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老爹,快来救救这位姑娘。”将人放在床上后,段云长就急切道。   好小子,是个女孩子?   段应启一听是个女孩子,精神顿时来了。   按照道理英雄救美之后接下来就是以身相许了,他原本无望的儿媳妇现在好像有了点希望。   “好的好的好的。”   对于段应启的殷勤,段云长感觉到了危机。   和着顾念兹在外站了约莫一个时辰,段应启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份高兴,眉头一皱看向了段云长。   “好小子,那明明是个男子你骗你爹呢!”   段云长一脸不可置信,“应该是个女子呀……”   “他名为唐晚,是商贾唐寅的儿子。早闻人生得极为漂亮,到了雌雄难辨的地步。段公子认错也无可厚非。”一旁的顾念兹解释道,修长的两指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夹了一张黄色的符纸。   段应启抚了抚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眯起眼看向了顾念兹手中的符纸。   那黄色符纸上的符文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很是精妙,主要的是这是一张水邪符。   “大人,这符咒是您画的吗?”段应启惊讶道。   顾念兹点了点头,手中的水邪符从他的手中飘了出去飞到了趟在床上的人身上,融入了其中。   几道正欲涌入的黑气顿时消散开来,破裂的几缕游丝转而飘到了段云长身旁转个不停。   受这黑丝的影响,段云长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携枝藤又开始生长起来,没伸缩一下他的身体四处都疼得不行。   一条藤枝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起来,段云长血压飙升。 第五十九章   突如其来的眩晕导致段云长一个没站稳直接向前倒了下去。   顾念兹眼疾手快,伸手就将人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低头观察了一下段云长的脸色,他弯下腰将人直接抱了起来。   “大大人,请抱到这里!”   见段云长突然晕倒,段应启慌了神注意力从那张水邪符上转移到了段云长的身上,连忙带着顾念兹进入了里屋内的房间中。   顾念兹将人放到了床上后,细细地给人捏了捏被角,便拉起了段云长的手。   他似乎对段云长的手有了些执意,倒不是因为要经过肢体接触去调息段云长体内的携枝藤了。   因为段云长的手很是白皙滑嫩,一摸便知道从小就是娇生惯养起来的,像在摸玉一般。   刚才唐晚身上带有的情绪让他的怨气一直上涨,他使用水邪符镇I压住唐晚身上的怨气时没想到那些怨气分散开来直冲段云长。而这些怨气很容易影响他体内的携枝藤。   “大人……你这……”   段应启站在一旁为难的看了看顾念兹牵着自家儿子的手,千言万语只汇成了这么一句支支吾吾。   段云长成年后大脚一迈出了家门就去开了家关于龙阳之好的聚阳阁,聚阳阁生意兴隆经营甚好他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比较生气的是段云长的性向,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断袖呢?   他站在一旁看见顾念兹那温柔至极的动作还有眼神,小心脏当下跳了跳。自认为自己的儿子也是有可能勾搭上那么一位大人物的。   “是段医师让他去鬼域道寻的携枝藤吗?”顾念兹的手依旧没有放,反而握得更紧。   在犹豫中点了一下头,段应启未坑声等着顾念兹继续说话。   “您这回这是把自己的儿子坑坏了。”顾念兹轻笑了一声,“这携枝藤寄生在他的体内这辈子是取不出来了。”   段应启眼睛顿时瞪大,惊恐道“这怎么可能!这携枝藤是认主的,我儿子又不是他的主人。”   “可是携枝藤的原主人已经死了。”顾念兹轻叹道,“这携枝藤的原主人因为无法忍受痛楚还未成人就已经死了。”   “不可能!”段应启咬牙道。   “您还是先出去冷静冷静吧。”   顾念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道。   段应启深深的看了一眼段云长最后浑浑噩噩踏出了房门,脑子里一直充斥着刚才和顾念兹的对话。   房间内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顾念兹看着昏睡着的人又叹了口气。   松开人的手后,他将段云长的手指一根一根伸展开来垂眼细看着他掌心的纹路,细细地抚I摸着。   段云长的掌纹并没有显示出他以后会有多好运呢。   感觉到掌心痒痒的,段云长难耐的动了动手指想要握成一个拳头。却被一只冰凉的手生生拉住,阻止了他。   这只冰凉的手对于他体内的携枝藤来说像是炎炎夏日里的一汪冰凉泉水,想要不断地汲取。   对于他本人来说却像是迷I药,让他的头脑不断发热起来。   顾念兹的动作很轻柔,细细地抚I摸着像是在为他挠痒痒。没事就在的两指中间按那么几下,这里是段云长最为敏感的地方让他恍然觉得顾念兹在触摸着他最为私I密的地方。   “醒过来了吗?”顾念兹收回手,对着脸色涨红的人轻笑道。“段公子经营聚阳阁良久,我怎么觉着还是位纯情的人呢。”   段云长双眼紧闭,只想装死。   御白处收拾完了妓院内的一伙人,就麻溜地朝着医师堂奔去。   此时医药堂远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还要“热闹”。   医药堂的门前停了两辆马车,马车的装饰华丽一看就很富贵。在马车前还站着两排士兵,背部坚I挺,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   “哇哦,顾大人有点为难了。”御白处下了马车看见这一番阵仗之后,拍了拍自己的白扇直摇头道。   他说着,在两辆马车之中下来了一位女子。   此时的天开始泛起鱼肚白,东边的太阳才露出了一点儿小红尖。   不太明亮的天色导致让根本瞧不清楚那女子的样貌,不过女子身姿妙曼,步伐清雅气质高贵想来相貌也不差。   女子下了马车后,另外一辆马车上也下来了一位黑衣男子。   那位男子身着一袭黑色的银纹衣袍,乌黑的头发扎成了许多小辫子绕到了脑后。   男子尊敬的跟在女子身后便大踏步的走进了医药堂内。   “呵,这两人未免表现得太慌张了些。”御白处打了哈欠就转身走上了自己的马车“打道回府,我要补觉了。”   “是!”   小斯喊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打在马的屁股上,马儿疼得一声哼鸣便快步向前走了去。   段应启是没想到天还未大亮,自己籍籍无名的医药堂前会站立了那么多人,还是从皇宫之中走出来的人。   瞧清楚来人后他赶忙迎了上去,尊敬道“草民拜见公主。”   女子烦躁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抿了抿红唇,扬手示意他站起身。   “医药堂可有救治一位貌美的男子?”女子开口道,坐在了段应启差人搬来的檀木椅上。   思着了一小会儿,段应启颔首“顾大人前两个时辰带着人来了这里,那位男子还在昏睡当中。”   女子听见唐晚还在昏迷后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紧的身子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那顾大人现在在何处?”   提起顾念兹的时候,她一直故作威仪的语调有了些颤音。   “回公主……大人他……他现在正在后院内歇息。”   段应启想到那位一直牵着自家儿子手的大人,有点关心那位大人的声誉。   “要小的现在去叫醒大人吗?”   段应启说罢佯装起身,和他想得一样这位公主制止住了他。   “不用去叫了,本宫在这等顾大人醒来。”   .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段云长睁开眼时只见天色大亮,阳光穿过窗户投射在了他床边的人脸上。   端详着床边人的脸,段云长的呼吸有点艰难起来。   他实在是没想到顾念兹真的会在他的床前一直守着,而且那只冰凉的手也握到了现在安抚着他体内的携枝藤。   那无名的情感又像潮水一样涌了起来,他难得有点想主动了。   顾念兹长而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悠悠地睁开眼对上了他的视线。   然后,顾大人的笑容从嘴角漾开来了。   段云长赶紧将脸撇开,眼底一片慌乱“谢谢……”   “哦,我是在帮自己罢了。”顾念兹坐起身,动了动自己酸痛的脖子。“段公子不必对我一直说谢谢。”   “大人!您醒了吗?公主她来找您了!”门外忽然响起段应启的声音,很好的向门内的人暗示了重点。   段云长正欲坐起,却被顾念兹一把推到在床上。“你体内的携枝藤有异,现在先躺着。”   顾念兹这么一说,段云长连忙闭眼去感受他体内携枝藤的状况。   体内的没想到是一片枯萎,夜晚沾染上的黑气还在上面留恋不舍的缠绕着,每绕一圈就传来丝丝疼痛。   “你先再休息一下。”顾念兹抬手将床帘放下,“我处理点事。”   说完,他俯身将段云长头上一缕凌乱的头发抚顺。   段云长脸越来越红,伸手将被子拉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啪!”   没等顾念兹站起身,屋内的房门被外面的人一脚粗鲁的踢开,撞见的便是一副让人想入非非的画面。   段应启颤颤巍巍的跟在冷凝着脸的公主声旁走进屋内,只见床上的白纱帘还没掀开,顾大人挺拔的身影正俯下I身对着还在躺着的人,两人距离很近画面直让人觉得暧昧。   “顾大人这是在做什么?!”尤婵气得一张美丽的脸颊都扭曲了好几分,眼眶微红。   床帘内的顾大人事不关己似的对着段云长眨了下眼,这才直起身走出了窗帘外。   人离开后,段云长立马舒了口气翻了身将被子又拉盖住了自己好几分。   “来找聚阳阁的阁主还能做什么事?”顾大人笑着反问的同时,还理了理自己的衣襟。   直接将无辜趟在床上的段公子抹得黑得不能再黑。   段云长一听当场吓得咳了起来,并且感受到一道狠毒的视线正刺穿床帘射向了他。   “是休息的不够吗?”关键时刻,顾念兹还关心的问道。   段云长两眼一闭直接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秉承着沉默是金一句话也不说。   “话说,公主来这作何?”话是在问尤婵没错,可是顾念兹的目光却是放在了尤婵身后的男子身上。   男子并不畏惧顾念兹,抬头便与他相对视。   “顾大人真是好雅致,昨夜去了妓院今天床上躺着的竟然是聚阳阁阁主。”   听出两人话中的针锋相对,段云长又轻轻翻了个身掀开一小角床帘看向来人转而飞快放下。   他看的话本中说此人是早前从南疆来的国师,名为勉疆,天生附有神力堪比道修,因此这几年很得皇上的宠爱还有不少人扬言勉疆必能取代顾念兹的地位。 第六十章   “那个躺在床上的什么阁主见着本宫还不下跪请安!?”   战火一下子又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段云长无奈咳嗽了好几声,一副病得不轻的模样。   “还请公主见谅,云长他昨夜受了重伤才刚清醒过来现在不能有所行动。”顾念兹毕恭毕敬道,看向尤婵的时候带着几分似是恳求的笑容。   这让尤婵一下子愣住了,手中的小手绢攥得更紧。   从认识顾念兹以来,她就没有见过顾念兹对谁露出过一分一毫恳求的笑容,他只是表面温和而已。   不管如何,她不想在顾念兹的面前做出有任何失了仪态的事,刚才的那控制不住的一声吼已经让她足够懊恼了。   “好……吧。”尤婵最终还是将手绢放开,轻声道。   她抬起长眼,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再次看向顾念兹。   “昨夜陷入昏迷的是这个男子吗?”勉疆转而向段应启问道,狐狸似的眼睛眯了起来。   段应启飞快撇了一眼顾念兹,而后尊敬回答道“是的,顾大人已经照顾他一整夜了。”   一时间几人沉默了下来。   顾念兹对着血色尽失的勉疆笑了一下,“所以国师带着公主出宫来到这里所为何事?”   “是因为下官掐算到顾大人昨夜气运不好,公主一听慌了心,吵着要出宫去找您。我不放心就跟了过来。”勉疆的血色很快恢复,又露出了一抹虚伪的笑容。   尤婵也适时的帮腔,上前一步走到顾念兹声旁含情脉脉道“本宫着实不放心大人……”   帘内的段云长听得直翻白眼。   “那这位公子是怎么受得重伤呀?”尤婵转而又朝着顾念兹问道,很快将这个话题岔开。   “嗯……”   帘内的段云长只听顾大人意味深长的沉吟了一会儿道“是我太用I力了。”   段云长:……   .   终于送走了几位不速之客,段云长才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从手腕到手臂,从小腿到大腿,从脚底到头顶他身上的痛像电流一样缓慢的流着,谈不上痛不欲生但是至少是让他难受得不行。   抿了一下苍白的嘴唇,段云长接过段应启递来的茶水喝了好几大口才站起身来。“昨天我带来的那个男子怎么样了?”   “顾大人在走的时候将人带走了,我估计那人怕是活不过三天。”段应启抚了抚胡子,略微浊的眼睛眯了起来。   “从你一接触那个男子开始就沾染上了他身上的毒,这种毒一开始应该是不会强取人性命,症状也是隐藏性的。”   “那您有闻到什么香味吗?”   知道男子被顾念兹带走后,段云长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顾念兹昨晚出现在妓院的目的就是因为这个男子吧,细细回想起昨晚经历的一切鼻尖竟然开始若有若无的触碰到了那淡淡的香气。   段应启点了点头,“这个香味让我想到了南疆的残智香,那是很久之前某位道修拿给我看的一种稀奇药材。嗯……说是药材也可以说是毒I药。”   “为何?”   “这种残智香用少了可以放松人的精神状况,用多了用久了就会摧毁人的神智。可是我瞧昨天那位男子也不像失了智,反倒是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怨力缠身可引邪更为古怪一些。”   “我也这么觉得。”   将茶盏放下,段云长长腿一迈走出了大门外。   “你不好好休息要去哪里!?”段应启在他身后狂吼。   “聚阳阁!”段云长头也不回大声道,完全不想看他老爹那副铁青的面容。   刚一踏进聚阳阁他就拉住秉止开始狂找话本,“快去找一本故事精彩的话本给我,最好是那种可以让我短暂忘记痛苦的话本。”   秉止看他脸色白得像抹了粉似的,面颊上还带着虚汗一时间慌得不行“阁主,你昨夜儿个玩得太嗨了?要不要我去买点牛鞭给你补补?”   然后他看见段云长苍白的脸色开始变黑,清冷的眼睛里仿佛瞬间凝结成了冰川。   “你是觉得活着不好吗?”段云长咬牙切齿道,用了强大的定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打人的手。   “活着挺好的……”秉止唯唯诺诺。   “还不赶紧去给我买话本!?”段云长大喊。   秉止麻溜地就跑出了门外。   “啥玩意儿啊!”段云长瞪了眼那飞快闪去的身影,撑着腰慢悠悠地走到楼梯前一步一步的向上走着。   站在一旁的兔子爷们规规矩矩的低着头,没有那个不长眼在这个时候去段云长的雷区蹦Q。   但是段云长他妹妹敢啊!   段云长走上楼的时候正看见段羽莲从客房里脸蛋红扑扑的走了出来,小酒窝挂在脸颊两边半天都未消下来。   “你在笑什么?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段云长花了须臾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用着平静地口吻去问段羽莲。   他倒要看看是那个狗玩意儿在他眼皮子底下勾引他的妹妹!   撞见脸黑的段云长,段羽莲也是心慌了一瞬,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清楚。   “哥!?我……我在……”   面对这翻慌乱的段羽莲,段云长站不住了疾步走上前一脚就踢开了那间段羽莲刚关上的客房。   “那个王I八蛋在爷的地盘勾引我妹!”   怒火中烧的嚎完这一嗓子,段云长这才看清楚客房中的人是谁。   景行送走段羽莲后便倒了杯茶水给自己喝,刚送入嘴中就被一脚踹开的门发出巨大响声吓得喷了出来。   部分茶水呛得他两眼泛花胸口闷痛不已,涨红着一张脸拍着自己的胸脯。   段羽莲连忙跑上前去给他顺气,刚一走到景行身边这位弱不禁风的王爷已经咳晕了过去。   “哥!王爷他晕过去了!怎么办?”段羽莲将手放在景行的人中下探了探长舒了一口,“人没有死,要不先扶到床上去?”   段云长彻底已经乏了,颇为嫌弃地扫了这位王爷一眼对着段羽莲摆了摆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还没干嘛呢这就晕过去了?”   “你怎么跟他在一起!?”等段羽莲将人扶上I床后,段云长这才蹙眉道。   “我昨夜在路上偶遇王爷,王爷又说他要找你我就把人带来了。”段羽莲讪讪笑着。   半天没见着人醒来,段云长的耐心已经全部喂了狗了。一把将手上的杯子砸下,就走出了门。   “你先照顾人,我休息一下。”   刚好秉止将话本买了回来,殷勤的双手捧着献到了他的面前“阁主,这可是当今时下最最流行的话本,号称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无视秉止亮晶晶眨个不停的眼睛,段云长接过话本走到阳台上继续懒懒地躺在那躺椅上。   “别来吵我。”   见秉止站在一旁看着他欲言又止,段云长警告道。   思忖再三,秉止还是道“刚才我出去的时候正巧遇见顾大人,他要我转告您……”吞咽了一下口水,他继续道“邀您今夜去顾府上玩。”   “您什么时候和顾大人混熟的?我们阁主就是厉害!”说完,秉止开启日常追捧。   段云长默不作声的瞪了他一眼,他那喋喋不休的小嘴立马闭了起来。   寻了个好姿势,段云长翻开话本看了起来。   表面很是淡定,只有那微微抖的腿暗示了他的内心。   .   “大人今日这么暧昧的一说就是将段公子硬生生地拉入了棋局中呀。”御白处一觉睡醒起来,听说了顾大人早上的事迹后八卦得连鞋都没穿好就跑进了顾府。   此时两人正在顾府院内的一凉亭里相对坐着下棋,棋盘上的黑白子在阳光下微微发亮,棋落棋盘的声音也格外清脆。   顾念兹挑了一下眉,举起手中的黑子就漫不经心地放下了。“今日不把他拉入这棋局,往后他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   “可是尤婵公主她可不是容得下沙子的人。”御白处看着棋局皱着眉头想个不停,最终将白子放落在了另外一颗白子旁。   “他至少是可以敌得过她的。”顾念兹转了转手中的黑子,淡声道“至少现在我还得费尽心思的去保他。”   御白处撇了一下嘴,“那唐晚呢?”   顾念兹手中的黑子落下,“他杀了他的父亲……扛不住大局。”   “恐怕他还得在杀死一个。”御白处抬眼看向顾念兹,“我手下的那位小将军已经快魂归九天了。”   “昨夜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药是慢性的。”   “你不救?”顾念兹也抬起了眼。   “该是我问顾大人,你为什么不救?”御白处笑了一声,反问顾念兹语气中带着挑衅。   “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冷漠了。”   顾念兹不语,落下最后一子便得意道“御大人分心了这不是,又输了。”   御白处看了眼自己已经走投无路的棋子,泄气地直拍脑门。“再来。”   “呜呜呜呜呜……”   女子悲戚的哭声从拢江旁传来,江拢古城的百姓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回家光关门虔诚跪倒在神龛面前。   神龛上端坐着的神明是一脸安然的微笑,正笑眯眯地看着烧香的人。 第六十一章   景行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询问了段羽莲之后才知段云长早在一个时辰前跑去了顾府。   想来一直待在聚阳阁也不是办法,便起身向段羽莲作别。   “段姑娘,我就先走了。”   段羽莲一听他要走,便急忙站起了身“好……好的,王爷需要马车吗?”   景行见她一副心慌慌的模样不自觉地轻笑了一下“会有人来接我的,叨扰了。”   两人一齐走下楼梯,段羽莲脑子里想着白天的事两只小手放在一起搅个不停“王……王爷,白天无意冒犯……”   段羽莲心虚得紧,声音越说越小。   景行走在前面没有听清,转过了头略微抬起看向她。“姑娘在说什么?”   段羽莲和他的眼睛对视上,吓得当即腿一软“就是白天的事王爷别见怪……啊!啊!”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   景行见她倒下当即向前挪了一步想将人抱住,可惜忘记了自己那弱不禁风的身子就这段羽莲两人齐齐滚下了楼梯。   楼下的秉止当场吓得小脸失了色,飞快朝卷成一团的两个人跑去。“小姐!你们没事吧?”   两人滚下楼梯后段羽莲跪在景行身旁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再次将注意力放在王爷身上只见人又晕了过去,原本白净饱满的额头上多了一个红通通的包。   吓得她瞬间花容失色连滚带爬来到了已经晕过去的景行身边“王爷!”   .   段云长在踏入顾府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发了个抖,忍不住双手交叉环抱揉了揉自己的双臂。   “段公子很冷吗?”   顾念兹一早便站在通往大厅的石板路上等着段云长,见着段云长刚踏进顾府就是这般模样很是时候的关心道。   现下正值夏季,晚上温度确实下降不少但是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冷,晚风不吹的时候段云长都会觉得一股子燥I热。   “大夏天的我又不是肾虚,冷什么呢?”段云长懊恼的蹙眉走近顾念兹,抬手揉了揉自己还有些发痒的鼻尖。   顾念兹待他走近,才道“我想也是。”   总之,也不知道顾大人是怎么想的。   两人并肩向前走,顾念兹斜眼瞅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段云长有些愧疚道“今日在下辱没了段阁主的名声属实无奈之举,真是万分抱歉。”   经顾念兹这么一提,段云长脑子里又回想起那乱七八糟的事顿时有些烦躁起来。“与其说是辱没了我的名声,倒不如是我玷污了大人的名节。”   出门的时候就感觉到聚阳阁站的人比平时多了好几倍,而且那些人面露不满,看见他更像是看见了屎似的嫌弃。   秉止立即抬起手掩着自己的嘴巴凑近他小声道“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大家都说阁主您勾引顾大人。哎……这太拉仇恨了。”   顾念兹正是桃李年华,在这江拢古城又负盛名。谁能够接受得了他和一个聚阳阁的阁主厮混在一起的事实呢?不少人都怀疑这聚阳阁阁主给顾大人下了蛊。   待段云长说完,顾念兹眉眼弯了下去轻笑道“如若段公子不嫌弃,你想怎么玷污就怎么玷污。”   段云长顿时噎住,脸一发不可收拾的涨红了起来。   请顾大人做个人正经点吧。   这时两人身后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掌声,打破了段云长的促狭。   “瞧着顾大人平日里一副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模样,没想到私下里撩I起人来那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啊。”   御白处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拿着一把青蓝的扇子,加之他的语调点来点去很是揶揄。   “御大人过奖了。”顾念兹也不否认。   “顾大人唤我来府上是有什么事吗?”段云长不想再听两人没有任何营养的话,抿了一下嘴唇便道。   谈话间,三人走到了院内中的一处水榭中坐下。汩汩的水声轻轻响着,月光映射出的水光落到了亭子内像是撒了一把亮晶晶的盐。   几声蛙叫引起了段云长的注意,望过去只见清池中种满了碧玉似的莲叶以及好几朵已经闭合上的莲花。   池中一片安然,很是让人舒服。   坐在冰凉的石凳上,段云长听清楚了御白处在说些什么。   “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咱们你来我往都好几次了,我就不客气地唤你为云长了。”   点了点头,段云长没有任何感觉。   “云长。”顾大人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先对他喊了一声,然后看着他道“让你来顾府是因为我想让你留在这里。”   窥见着段云长眼中的些许迷茫,顾念兹又接着道“我的意思是,想让段公子在府上住下。”   “为什么?”段云长很是诧异的看向顾念兹,心也激动的狂跳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些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体内的携枝藤咯,今天早上你也看见了。那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其中那位女子还暗恋我们顾大人来着,对其他接近顾大人的人那可是会挥起大刀霍霍之的程度。”   “既然如此,我留在顾府恐怕是更危险吧?”段云长冷着一张脸看向御白处,觉得这人的暗示很有问题。   御白处挑了一下眉,“可是只要你待在顾大人身边,我敢保证没人能动得了你。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知晓你体内有携枝藤这东西,现在只要你踏出顾府就没有人能够保得了你。”   早就知道体内的携枝藤不一般,没想到竟然还和皇宫拉扯上了。   “我替体内的携枝藤取不出来,你们想要怎么样?”   顾念兹对于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就是奔着携枝藤而来的。   “大……大人!”   段云长的话音刚落,一位白胡子老奴就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没来得及擦汗就先喊道。   “杨……有客人来找您。”司爷看了段云长一眼,立马将嘴中的名字抹去转而道。   顾念兹点了一下头,便站起了身。   “有些事我先离开一下,等会儿就回来。”   这话他是对着段云长说的,平平淡淡的像是对他交代事情。   段云长愣愣的点了一个头。   御白处抓着酒杯笑看着顾念兹离去的方向,对着段云长道“你体内的携枝藤对顾大人来说是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宝贝,目前为止保住这个宝贝的方法就是你要待在他的身边。”   “这对你来说也是缓解携枝藤带给你痛苦的办法,这你应该有所感觉吧?”意味深长的说完,御白处又喝了一杯茶。   段云长当然能感觉到,每次他发痛的时候只要顾念兹一出现就能缓下去。   “还有,携枝藤关乎着整个江拢古城的生死存亡作为城中百姓,你贡献的时刻到了。”说着,御白处将脚懒懒搭在另外一张石凳上晃了起来。   见段云长半响不说话,御白处抬起头看向他。   只见他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沉思着。   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他的脑海之中响了起来,巨大的黄符落下隔绝对岸逃生的人。   “我会的。”   回过神,段云长淡淡道。   御白处眯着眼咬了下牙,“啧,这次只要护住江拢古城你就是江拢古城上的英雄,别那么一副看不开的样子。”   他说着将桌子上的茶壶茶杯都放到了地上,弯着腰在桌下掏了掏,拿出了几坛巴掌大小的酒。   “我这可是上好的佳酿,多喝点。”   将酒坛上的红色塞子取下,御白处豪爽的将一坛子放在了段云长的面前。   段云长很是矜持的看了一眼,然后将拿一坛子酒拿了起来。   待顾念兹回来的时候只见一个趴在桌子上的人,当看见那七八个酒坛子后他便将目光放在了赤脚倚靠在亭柱上的御白处。   御白处双手环抱很是得意的对他眨了眨眼,“怎么样?”   顾念兹嘴角上扬看向御白处,眼睛微眯“最近我瞧御大人是飘了。”   瞧见那万分不和善的微笑,御白处撇了一下嘴麻溜地就转身跑了。“顾大人好好享受,我去看看那位唐晚公子。”   收回目光,顾念兹慢慢走到段云长的身边俯下了身端详着已经喝醉了的人。   段云长醉后的模样特别乖,就老老实实的闭眼趴在桌上睡了过去。两颊的红晕快蔓延到了他的眼角,整个人都红扑扑的。   “云长。”顾念兹轻声道。   “嗯?”   桌子上的人含糊的应了一声,动了动小脑袋继续睡下了。   将脑袋埋在自己的手臂中,段云长完全没有发觉自己的耳朵脖子也红了。   顾念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时他的心就像此刻颤动不已,想要呼之欲出却又被他牢牢的锁在了心口间。   他是真的很喜欢顾念兹这般温柔的人。   顾念兹看着那红红的耳朵愣了几秒,然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怎么那么可爱呢?”   将人从桌子上扶起后,顾念兹转身就将人背了起来。   司爷带着几个丫鬟从前堂过来,瞧见着一幕直接愣在了原地。   “大人,让我……”   “不用。”顾念兹摇了摇头,“刚才有人传信过来说王爷晕倒在了聚阳阁,你去看看吧。”   “遵命。”司爷最后只能低头应是,转而走了。 第六十二章   将段云长放在床上,把人摆正躺平后顾念兹便伸手探向了闭着眼的某人。   感受那双手离自己越来越近,段云长的身体不禁板直了好几分,嘴唇微抿起来。   他的心狂跳起来,心跳的声音好像响彻了整个房间内。   顾念兹将手放到段云长的脖颈处,又移到了他的衣襟前轻轻拉开了他的外衣,慢慢将整件衣服扒了下来。   段云长紧张得呼吸重了重,然而他不敢睁开眼,随着顾念兹的动作尽量让自己显得睡得很沉。   帮段云长把外衣脱下,顾念兹便站起了身将床帘放下。   缓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段云长这才睁开眼大口深呼吸。   将门关上,顾念兹走向了对面的房间。   .   今夜的月光很是皎洁,投在墨色的湖水上是一片的波光粼粼,水声悠然。   御白处闭上眼想感受凉风,却听见拢江外又传来凄凄惨惨的哀鸣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收起了自己的闲情逸致。   “唐晚,你知道那边是谁的哀鸣吗?”御白处打开自己的白扇摇了摇,看向拢江上的黄符。   站在他身旁的是一位身材细瘦的男子,三千黑丝并未扎束起来随着江风胡乱飘摇,美丽的面颊上没有半分生气,让他整个人都是死气沉沉的。   “不知。”   半响,他淡淡道。   “好吧。”御白处撇了一下嘴点头,“你想要回去找于浦吗?”   唐晚一直松开的手在听见这个名字后猛得收紧,声音压抑得有些沙哑。   “我不敢……我不想害他……”   “我倒是有办法可以让他活下来,不过你得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尤婵都交代了你什么。”   御白处随意找了片草地坐下,一腿蜷起闲闲的摇了摇。   “真……真的吗?”   唐晚激动的看向御白处,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躺在地上的人撑着脑袋笑了笑,“你身上的残智香都解了,你还怕我救不了于浦?”   “不敢。”   唐晚赶紧跪在地上,微低着头。   “我是在第三次被唐寅送进妓院时遇见的尤婵,她说可以帮我。我便服下了残智香……我……”   他说着,酸涩的眼睛里又流淌出了那温热的泪水。   “我怎么杀的唐寅我都不知道……甚至于还害得于浦的身体每况愈下。”   御白处听着看向远方摇了摇头。   唐晚被尤婵下了残智香,又有咒怨缠身还能撑到现在的主要原因说不定就是他杀了唐寅这一节。   拢江上巨大的符旗被风吹得摇晃了起来,上面飘荡的金文也摇了摇。   这刺I激得外面水泷村中的百鬼嘶吼得更加厉害,有愤怒、有悲哀还有无奈。   “人死后会产生一个心结,顾大人翻过符旗的时候说他遇见了一个小女孩唱着首童谣……”   御白处说着就皱起了眉头,看向唐晚的时候便止住了话音,并不想把话再继续说下去。   他人随性惯了,主理的事件也很多,并不是那种能记住人和事的人。不过一些犯了重罪的人,他暂且能记住一段时间。   唐寅这个人,他在这个世界做的事是足够下十八层地狱的。   毕竟唐晚今年十八,他那位逝去的母亲也才三十呀。   “那是我母亲。”唐晚惨白的嘴唇颤了颤,哭腔甚浓“是七八岁的年纪吗?如果是的话,她应该能忘记七八岁后的日子了。”   “是忘记了。”御白处沉下了声调,然后站起了身。   “我送你回将军府去。”   “谢谢大人。”   唐晚擦了擦眼泪也站起身,他转头对着拢江外的水泷村。   “娘,我没有后悔过。”   一时间悲鸣嘶吼缓和了下来,待他离去后又转而叫起。   御白处将人送到后就架着自己的马车走了,马蹄声渐远周围便安静了下来。   独自站在漆黑的大门前,唐晚感觉自己的脚好像有千金重,实在是难以举步上前。   “你怎么在这时候回来了?太晚了吧?”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唐晚愣了一下,连忙转过了头。   只见有一位身着盔甲骑着棕色马的男子亮着一双桃花眼,含笑看着他。   于浦看唐晚两只眼眶通红,连忙从马背上下来走到他的身旁。   吞了好几次口水,他艰难道“节哀。”   唐晚走的时候说得是唐寅死了,要回家敬孝。   他有些紧张的抬眼看着唐晚,只见那张小脸上忽然笑开了花“我好想你啊,快来亲亲我。”   .   段羽莲紧张的将景行带到医药堂后,就一直坐在接待客人的长凳上无所事事的数着草药等着。   “万一这个病秧子死了怎么办?”一下子联想到可怕的事,段羽莲推掉了手中的一堆草药。   景行是王爷,万一死在医药堂内她全家上下可是难辞其咎。   坐在她对面的秉止勉强的笑了笑“我说,姑奶奶您就盼点好不成?”   “可怕。”段羽莲完全没有听进去秉止的话,在自己的臆想中咬起了小花帕。   “姑娘。”   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右手柱着一根歪扭的手腕粗状拐杖。   段羽莲寻声抬头看去,顾及形象连忙将口中的方巾收了起来。   “老爷爷,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找王爷的。”   这一听,想到还在昏迷的人段羽莲脸都白了。   “王爷……他……”   “我知道王爷昏迷。”司爷见着小丫头片子的模样,摸着自己的胡子就笑了起来。   段羽莲这下彻底无望了,心里打着鼓慢悠悠地侧身请司爷进去。   “丫头,人没事。”   屋内的段应启才刚擦着手出来,看见司爷后愣了一下。   司爷对着他行了个小礼“在下是顾府的管家司明,奉命前来照看王爷的。”   一个顾府的管家来照看王爷?想来躺在里面的王爷和顾大人关系匪浅,虽然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过这关系链却是了得。   段应启面不改色的点头应是,带人走进了里屋。   段羽莲刚要跟着进去就被段应启一个转身挡在了门外,小声怒斥道“你看你惹的都是什么事?你和你哥就没有一个是让我省心的!”   段羽莲委屈低下头,嘟起嘴“我就摔倒了,谁知道王爷要……”抱我,结果还没抱住人还差点给摔没了。   她暗自翻了个白眼。   “总之,你现在给我回家去。”   没给段羽莲辩解的机会,段应启朝着站在一旁的秉止挥了挥手。   “把她送回家去!”   秉止对阁主的老父亲那也是相当敬重,连忙点头应是。   最终无奈跟着走上回家的道路,段羽莲一路上连连唉声叹气。   现已经是深夜,街道上的百姓都关门睡下了。没有了那几丝人火,街上更加的昏暗不已。   秉止提着一盏行灯,灯中的火光并不大只能照亮两人周围的一小块地方。   “啪嗒!”   两人走到关闭已久的茶楼,忽然听见传来一声东西掉落的东西。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东西忽然消失。   “刚才躺地上的是什么?”秉止吞咽了好几下口水艰难道。   段羽莲吓得躲在秉止身后张了好几下嘴巴,“好像是一个人?”   话音一落,一道黑影出现在空中直直下落然后猛得砸在了地上。   这下两人彻底看清楚了,那是一具女子的尸体!   “这……这这……”段羽莲牙齿直打颤。   秉止提起胆向前又脉了一步往那具尸体看去“这不是前几日已经死了的何夕皖吗?”   “怎么可能?”段羽莲不敢相信。   两人说话间,地上的那具尸体没有在消失,没有双眼的眼睛里原本干涸的血液又开始流动了起来。   只见她干枯的手指动了动,然后突然翻了个身,脑袋奇怪的扭了好几下对上段羽莲和秉止的目光。   秉止吓得一个手抖,灯笼掉落在地,笼内的灯油流出火焰很快包裹住了整个灯笼,火光发亮彻底照出了那张脸。   乌黑的嘴巴里散发着缕缕黑气,且嘴里塞满了小小的石子,她朝着两人每爬一步嘴里都会落出一粒石子。   段羽莲吓得赶紧拽住秉止撒腿往回跑,“这……这怎么回事?城中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段羽莲打小就安分的待在江拢古城内,只听说过外面百鬼四处乱串从来没有见过真正意义上的鬼。尤其是在对于人们来说这一安稳太平的古城中,人们都笃定这里不会出现什么脏东西的。   秉止跑在段羽莲身后,跑了一段路没有听见声响便忍不住转过了头,就那么一瞬间,那张鬼脸忽然贴在了他的脸上。   他直接吓得往后大跳一步,段羽莲连带被撞飞。   “你在搞什么!”   “对不起……”秉止退了好几步,连忙将段羽莲扶起朝着来时的方向跑。   那东西跟在他们的身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让人胆寒的怨气向他们一点一点传输着,跑着跑着他们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   “这怎么……回事啊?”段羽莲直接吓得哭了起来,两手一直紧紧的拽着秉止。   “这……这末鬼怎么和阁主说得不一样?”   在秉止的认知中从来没有那一只末鬼可以鬼打墙。 第六十三章   段云长闭上眼等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脏安分下来后,这才又睁开双眼抬手快速将床帘拉开。   顾念兹为他安排的这个房间里是带有天窗的,屋顶上的天窗干净透亮,此时贴在天窗上狰狞的脸他看得是清清楚楚。   这种突如其来的状况最近发生太多,他只惊了那么一下便镇静了下来,下了床仰头和那张脸对视了起来。   这张脸的狰狞是悲痛的,乌黑空洞的眼眶里溢满了血泪,只见她朝着段云长张了张嘴,放慢闭合速度好像是让段云长能看出他在说些什么。   段云长皱了一下眉,将自己的脖子伸长了几分努力看清楚那东西的口型。   终于在第三遍,段云长明白了那东西在说什么。   “茶楼?”   “茶楼是吗?”   段云长的话还没问完,趴在天窗上的东西一下子成了一缕白雾消散开来。   “她是……何夕皖?”   一下子反应过来,段云长连忙穿上衣服跑出了屋外。   “你这是要去哪里?”   顾念兹坐在院内的白石凳上,他身前的桌子上放了一个白瓷碗,里面盛着的是飘着香味的汤水。   见到段云长出来时他嘴角微微扬起,一点儿也没有任何诧异的模样,好像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茶楼!刚才何夕皖来了。”段云长加快脚步走向顾念兹,语气多多少少有些急切。   来到顾念兹面前却见他淡定的将面前的碗推向他,“先喝了这个,我和你一起去。”   嗅到那股清淡的香味,段云长抬起碗挑眉看向顾念兹“这是醒酒汤?”   “我刚才瞧你醉的不轻。”顾念兹笑着点了点头。   怕自己被拆穿段云长又是脸一红,仰头将碗中的汤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   “走吧。”   两人来到茶楼时只见地上有一个燃烧殆尽的灯笼,周围一片寂静。   瞧见灯笼上有一些模糊的字迹,段云长蹲下身仔细看了两眼,眉头便皱了起来“我妹妹她来过这里。”   灯笼上有一个大概有一指长的符文,字体细长有力,红线描得也颇为谨慎。这是段应启为了段云长出城平安所仿照前人所画的护符后来被他送给了段羽莲。   “他们可能进茶楼里去了。”顾念兹转身面对茶楼,垂下目光看着地上的黑色血痕。   何夕皖的尸体是昨日被何掌柜领回家的,而且御白处在将尸体交给何掌柜之前也已经对尸身怨气做了充分的净化。可是眼前的黑色血迹在明明白白告诉他一件事,何夕皖的尸体受怨起尸了。   段云长还没站起身,一瞬间有东西从上方直线坠落下来砸在了他的面前。   他定睛一看,是一具尸体。那尸体忽然将头扭向他,狰狞的面部和他刚才看见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刚才他在天窗上看见的何夕皖可以说是悲伤的狰狞,他现在看见的确实可怖的疯狂地狰狞。   见着那枯瘦的手伸向自己,段云长飞快站起身跳开来。   “她身处江拢古城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着,段云长已经小跑到了顾念兹身旁。   “嘘……”   地上的尸体僵硬地扭了几下,然后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从地上爬起身,再次朝着两人冲去。   顾念兹面不改色地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在段云长没反应的情况下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剑朝着那东西划了一下。   锋利的剑刃飞快而又精准的滑过那东西腰身,带起一阵急骤的风,段云长不住的闭上了眼睛。   待他在睁开眼时,只见着那具尸体被削成了两半,段云长赶紧两手并拢对着躺地上无法再动弹的东西鞠躬。   “罪过罪过。”   顾念兹将剑收回,瞧着段云长虔诚的模样笑了一下。“一个躯壳而已,不要那么当真。”   “躯壳?”   问道,段云长的目光落在了顾念兹手中的剑上。   这把剑被一抹流动的幽红缠绕,偶尔才露出一次剑身上的细小符文。碧玉般的剑柄上是金色的莲花花纹,也在低调的发着淡淡金光。   顾念兹感受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毫不吝啬的将剑递到段云长的面前,“躯壳是指灵魂已经被抽离死尸。”   看够了这把剑,段云长收回目光。   “这剑真好看。”一看就价值不菲。   顾念兹淡淡一笑,不语。   “啊!救命!”   茶楼内一声慌张的尖叫声,段云长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去,快速走到茶楼们前将其一脚踹开。   “羽莲!你在哪里?”   “哥!我在……”段羽莲的话还没喊完,就没了。   顾念兹轻蹙眉,环视了一下茶楼内的环境。   这里还是他们那天来茶楼的样子,只是茶楼的四面八方都贴满了诡异的黑色符咒。黑底白字,从中不断散发出缕缕黑气肆意飘荡在空中。   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段云长转身快速朝着茶楼的各个地方探去,一边喊着段羽莲的名字。   “雨莲!”   他在昏暗的茶楼中不断喊叫着,好久都没有听见段羽莲的回答,只有他的声音在徘徊。   .   马车上.   御白处正拿着本书翻看着,偶尔提起毛笔勾划几下。   恍然间听见凄凄的歌谣,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老刘,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放下笔,他朝着外面架着马车的小斯问道。   闻言,坐在外面的小斯竖起耳朵便仔细听了起来。   在马车车轮子的转悠声和马蹄踏在地上的脆响之中,忽然多了一声重物坠地的沉闷声。   有些不敢论断的老刘凝神再次细听了起来,又听见了那道声音。   “回大人,我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老刘这次很是肯定道,因为随着马车运动他听见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直到在经过转弯处时,一具黑压压的东西从他的面前猛得坠下惊得马儿连忙后腿了几步。   坐在车内的御白处一个没注意又从软椅上摔了下来,“外面在搞什么?”   “大……大人!有尸体!”   听见老刘不敢置信的声音,御白处觉着事情不妙站起身便走了出去。   那刚从老刘面前坠落的尸体在地上快速消失,在御白处走出门的那一瞬间又从高楼坠落掉在地上,如此循环着。   “这是何夕皖的心结呀。”御白处瞧着那一次又一次从高楼上坠下的尸体,慢悠悠地打开的扇子扇了起来。   老刘将马鞭插在自己腰上又将遮了自己大半张脸的竹编拿下,然后灵活地跳下了马车。   “我感受到了顾大人的魂力,兴许顾大人进了这个茶楼里。”   老刘说话的声很粗糙,厚重。   “还有三个人的气息。”   接他话的却不是御白处,而是老刘刚才架的白马。   那匹白马懒懒得摇了摇尾巴,抬起那双棕色的眼睛也跟着看向了茶楼。   “这种情况就代表着我今晚又不能睡觉了是不是?”   御白处下了马车很是不情不愿道,手上煽风的动作也快了很多。   “大人辛苦了。”一马一人齐齐安慰道。   “害……”御白处重重叹了口气,“你们先回地府待着整理事物,我进去去找找顾大人。”   “是。”   老刘赶紧翻身上了马车,挥着马鞭逃也似的走了。很显然这两位并没有陪着御白处深夜加班的想法。   “别给我逮着你们的机会,不然早晚扣你们薪水。”御白处气得牙痒痒。   待他进入茶楼的时候只见满墙的黑底白字符文,眼皮忍不住跳了几下。   “右眼跳灾,左眼跳财。希望我今晚能早点休息。”   “是右眼跳财,左眼跳灾才对。”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一下子将御白处在黑暗中乱移的目光定住了。   转过身,就见举着一个白色蜡烛的段云长。   段云长此刻脸色极为不佳,额头冒着细小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嘴唇微抿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你今天晚上是休息不了的。”   段云长的身后又出现了顾念兹,他轻笑着对御白处说了一句抬手接过段云长手上的白色蜡烛。   手上的白色蜡烛被拿了过去,段云长松了一下唇便放下了手。   他现在浑身上下疼得不行,体内的携枝藤生长得并不安稳,搅得他难受不已。   “你怎么来这了?”   顾念兹看见段云长微微颤抖的手,将手上的蜡烛举远了一些。   两人贴近的部位离了光源,就隐匿在了一片昏暗之中。   顾念兹嘴上若无其事的朝着御白处问道,手在暗中很是自然的握住了段云长的一只手。   冰凉的触觉传来,段云长才发现自己被一只手握住了,这是他很熟悉的温度,安抚着他体内的东西。   顾念兹的大拇指在他的掌心轻轻摩擦了几下,段云长除了疼外还感觉热了起来,连忙深吸好几口气稳住心神。   “当然是看见诡异的事情了,那外面的尸体一直反反复复掉个不停,想不注意都难。”   御白处摇着扇子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暗中的动作,环视了一下周围。“不是说有三个人的气息吗?怎么就只有一个人?”   他说出的话怪异在何处他并没有察觉,段云长却觉得哪里有隐隐约约的不对劲,最终没有吭声。 第六十四章   “另外两个人呢?”御白处又张望了一会儿问道。   “还没有见到他们。”段云长微低下头隐去了眼中的异色。   三人沉默下来,昏暗的茶楼里开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响起那诡异的歌谣声。段云长细细的听着,觉得很是耳熟。   “救命!”   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将那不怎么听得清楚的歌谣压了下去,也将他们的注意力再次转移。   段云长听见这是段羽莲的声音便着急的转过身朝着那道声音跑去。   “啊啊啊啊!别过来!”   这是秉止的惊呼声。   几人现在都身处在茶楼内,不过他们在踏进茶楼的那一瞬间进的却不是同一个空间,所以他们只能听见彼此的声音。   段羽莲死死拉住秉止的衣袖,躲在他的身后害怕的看着在他们眼前爬来爬去的东西。   这些东西浑身冒着黑烟,乌黑的眼珠子完全没有半分生气,张大的嘴巴里伸出的舌头竟然是黑色!   可怕的是这东西正从二楼上一直不停的坠落下来,它不厌其烦的仿照何夕皖坠楼那一天的样子,双眼空洞,口中含石。   这个东西每一次下坠就会多一具尸体,那具尸体起初会在地上胡乱扭那么几下,然后发疯似得冲着他们奔来。   见着那东西又再次冲来,情急之下秉止胡乱抓了个长凳就朝着那东西砸去,那东西也十分脆弱只受秉止的这一击便分裂开来了。   趁着这些东西还没反应过来,段羽莲赶紧拉着秉止躲在了桌下,抹了抹被吓出来的眼泪。   “我刚才好像听见我哥的声音了。”段羽莲抱着自己的膝盖小声道。   “我也是听见了。”   秉止听见了好几次了,可是在外面时来回看了周围好几眼也没有看见人。   “不过……听是听见了,我却没有看见人。”   段羽莲皱着眉头转了转眼珠子,然后又抬起手焦灼地咬了咬。   “我怎么感觉他就在我们旁边,但是我们却看不见他?”   刚才有一瞬间段云长的声音就出现在她的身后,她在黑暗中伸手一抓却什么也没有。   秉止也遇见这种情况一听段羽莲这么说立马点头如捣蒜。   “那我们要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得想个办法让他们知道我们在哪里。”   “要不我们先走到茶楼的院子里瞧一瞧?何掌柜是住在哪里的,也不知道他人怎么样了。”   知道段云长也进入茶楼后段羽莲倒没有那么慌张害怕了,现在茶楼怨气缭绕奇怪的东西到处爬行,她反倒是担心一直住在茶楼后院的何掌柜了。   两人偷偷摸摸小心翼翼地从桌子下砖出来,又匍匐在地上费力的朝着前往后院的后门爬去。   “上天保佑,何掌柜一定要平安无事。”   绕过那些东西终于打开后院的门,段羽莲双手合十祈祷道。   与此同时,段云长也来到了后院内。   这次他清楚的嗅到了院内那一股奇异的香味,只闻了那么一下他就感觉头昏脑胀难受得不行。   他身边的御白处和顾念兹却没有什么反应,很是安然的转着脑袋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你们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后院没有茶楼内昏暗,今夜的月光皎洁 ,明亮照得院内的一切都清晰了不少。   听段云长这么一问,御白处不解的挑了一下眉看向窝在角落里的花草。“我没有闻到什么啊,你该不会嗅到了这些花草香吧?”   角落里的茉莉花生长的极为好,花瓣洁白,根茎青翠。   顾念兹却不甚在意的扫了一眼角落的花草,向段云长问道“是什么味道?”   “淡淡的……”   似乎是受到了自己嗅到的这股香味的影响,段云长感觉自己不只是头昏脑胀了,原本身体还能承受的疼痛忽然加大起来,他都怀疑自己的身体快分裂了。   “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顾念兹一直握着他的手也忽然加紧,这些疼痛似乎转移了过去,他稍微好了一点儿。   御白处撇开嘴眼睛下移,见着两人的手拉得紧紧意味深长的轻笑了一声便转过了头。   “段公子和顾大人先忙,在下先去茶楼看看。”   见身旁没有人了,段云长沉默了两秒然后抬头看向顾念兹。   “你会痛吗?”   他现在反应过来了,从一开始顾念兹握着他的手开始顾念兹就一直在将他身上的疼痛转移到自己身上,可是他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顾念兹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将段云长拉近了自己几分。   “现在你感觉如何?”   “很痛。”段云长已经疼得咬牙切齿了,浑身上下就像是被马车来来回回碾压了一万遍似的。   “我倒有个办法可以缓解段公子的疼痛,不过流氓了一些。”   顾念兹笑眯眯得捏了捏段云长的掌心。   “你说。”   段云长并不相信顾念兹能流氓到哪里去。总不能让他就地裸奔了不成?   “让我亲亲你。”   这……   “可以……吧。”   段云长将内心欣喜压下,故作为难道。   顾念兹瞧着他的小表情笑了一下,然后贴近了段云长。   那微凉的嘴唇就这样子轻轻的落到了他的嘴巴上,让他感觉好像舔到了棉花糖一样。   段云长抿着的嘴唇忽然被一湿润的东西舔了舔,他慌张一瞬不自觉张开,那东西就这样顺势滑进了他的口中。   因为顾念兹的手冰凉,嘴唇也冰凉,段云长便怀疑他的舌头也是冰凉的,现在一体验没想到竟然是灼热的。   顾念兹在他的口中温温柔柔的舔舐着,不时勾他的舌头一下,惹得段云长紧张得心脏狂跳不已。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念兹终于将憋坏的人放过,笑着伸手擦了擦段云长嘴角的发亮的水渍。   “还疼吗?”   段云长此时脑子一片混沌,殷红的嘴唇微张,水灵的眼睛一片茫然。   这是第二次了呀……   “不……不疼了。”   直到顾念兹问第二次他才回过神来,吸了口气红着脸回答道。   “段阁主现在一点儿也不像聚阳阁的阁主呢。”   顾念兹的嘴角扬起的笑容过于玩味,语气也颇为暧昧。   “下一次的话可以来更过分的吗?”   “做梦。”   段云长很要面子道,还反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巴掩饰着自己的小心思。   “顾大人难道就只有这一种法子缓解我的疼痛吗?”   他此刻满脸写着不相信。   顾念兹在他的直视下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在下目前就只有这一种法子,你也不能怪我不是?”   他舔嘴唇的动作做得很是自然,可是段云长看在眼中却是另外一番风景。   这就好像在给他下蛊一样,勾得他心痒难耐。   于是他顿了一会儿,屈服道“下一次来点过分的也……也可以。”   虽然不知道顾念兹对他有没有那个意思,不过人家有意送身子他那有做柳下惠的道理?   “段公子真是实诚。”顾念兹笑眯眯道。   体内的携枝藤终于平静了下来,段云长身上的痛楚也的的确确都退了下去,再次闻到那个味道时却比之前更加浓郁了。   “这个味道和从妓院救出来的那位男子身上发出的一模一样。”   段云长的鼻翼动了动,肯定道。   “我们还是先去找一下何掌柜吧,这种东西会乱人神智。”   他大步向前走去,顾念兹站在原地看向了角落盛开的花。   一阵凉风轻轻吹过,那几簇花朵微微摇晃起来,有黑气从中飘散开来。   御白处站在不远处也将目光放在了这些花上,面色冷然,目光难得的阴沉起来。   段云长走到何掌柜的门前便快速地敲了好几下,“何掌柜,您在吗?”   他敲了很多下,屋内都没有任何回应。   “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段羽莲站在何掌柜的门前听见敲门声便急忙喊道。   秉止:“阁主!你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他们两的声音很快就传入了段云长的耳中,“听得见,你们现在在哪里?”   “就在何掌柜的门前!我们敲了好久的门都没有反应。”段羽莲看着这扇紧闭的房门,一阵心慌。   “求求你们……救……救我……爹。”   除了段羽莲和秉止的声音外,段云长还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这声音没有他记忆里的欢快语调,不知怎么变得悲哀绝望,他敲着门的手停了下来寻着那道声音望去。   却只见一团黑雾,怨气冲天,引来的都是不详的乌云。   “云……长,求你……救救我爹!”   女子哭喊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然后又一瞬间消失。   黑雾紧接着全部分散开来朝着四面八方的黑色符咒飞去附在了其中。   “夕皖……”   段云长皱了一下眉头,收回目光卯足了劲一个回旋便将那间紧闭的房门踹开。   “何掌柜!您在哪里?”   房间内一盏蜡烛正孤独的燃烧着,老人无精打采的坐在地上,一只枯老的手正无力地撑着额头,脸上的表情苦涩不已,眼角的老泪慢慢滑落在他的衣襟处打湿了一片。   段云长看见之后连忙走到何掌柜的面前蹲下,“何掌柜,您没事吧?”   “我……我女儿死了……”   “我……就只有这么一会女儿……”   “就只有这一个……”   老人沙哑的声音含着无尽的悲痛,揪着所有人的心。 第六十五章   何掌柜瘫坐在地念念有词着,任段云长怎么叫都没有反应。   顾念兹和御白处走进来看见这一幕当即停下了脚步。   “怎么样了?”   “我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很奇怪。”   不只是何掌柜奇怪,就连何掌柜待的这个房间也很是奇怪。   房间内的布置一如往常,与外面相比也没有一丝黑气,但是段云长就是觉得哪里很奇怪。   环视了一圈,顾念兹最后将目光放在了还红着眼哭泣的何掌柜身上。   御白处微皱了一下眉头,藏在宽大袖子之下的手动了两下,手腕处多了两道白色雾气缓缓朝着何掌柜那边飘去。   察觉到他的动作,顾念兹也暗自画了张符咒推到了何掌柜的身上。   何掌柜很快便安静了下来,怔怔地抬眼看了段云长一眼后便昏睡了过去。   “何掌柜!”段云长惊呼道。   “他没事,先将人扶起来。”   顾念兹向前微倾,伸手将何掌柜扶了起来。   “哥,我们看不见你们怎么办啊?”段羽莲和秉止站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说话声,心里惴惴不安。   他们口中所说的何掌柜,在他们所处的空间里是一眼也没见着。   自从他们踏入这个房间以来,徘徊在门外的东西好似越来越兴奋了一样。   秉止转身走到门边将门栓拴上,又跑到窗户边将窗门也牢牢关上。   “你们现在在房间那个位置?”顾念兹问道。   段羽莲四处看了一眼,害怕地后退了好几步。   他们所处的房间周围的家具忽然衍生出了一缕黑色雾气,一一将他们身边的东西吞噬掉。   很快,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都暗了下去,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不知道!这里全黑了!”   秉止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惊恐道,连忙将段羽莲拉到自己身边。   段云长一听,面色顿时难看了好几分。   “别慌。”   身后的顾念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轻声道。“有办法的。”   再次镇静下来,段云长闭眼深吸了口气“你们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可以听见的。”段羽莲拉着秉止的衣袖慌张着。   没有什么比周围陷入一片寂静无声的黑还让人害怕了,所幸段羽莲和秉止都能听见段云长他们的声音。   御白处垂眼若有所思看了何掌柜一眼,然后又抬头环视了周围一圈。   “呵……他现在就只能使出这些小把戏吗?”   “别掉意轻心,何姑娘的灵魂估计在他手上。”   顾念兹皱了一下眉头,也开始四处扫视起来。   忽然间凄厉的惨叫声不知从何处传来,仿佛一把把利剑要硬生生刺穿段云长的耳膜。   他连忙捂住自己的耳朵,只觉得那些声音丝毫不受手掌的隔绝,震得他的脑袋仿佛炸裂一般。   待他稍微好些后,才微微回神抬起头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他现在的处境和段羽莲他们一模一样。   顾念兹和御白处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不远处有那么一点微弱的红光。   “哥!你在哪里!?”   黑暗中微弱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这是一个稚嫩的男声,喊得不是特别大声带着惊恐,显得这人很唯唯诺诺。   “哥!我是京成啊!你在哪里?快来救救我!”忽然那稚嫩的声音破溃大哭起来,透露着一股子绝望无奈。   “救命!呜呜呜……救命……”   京成!?   段云长觉得自己好像听见过这个名字还有声音,脑中不住开始回想起来。   我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就这么细细想着,脑中稚嫩男孩的脸越来越清晰,那一段段细小且不是他见过的画面开始涌入他的脑中。   “我是……”   彻底回想起来,段云长猛得抬起头,只见身前多了个人。   那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一双棕亮的眼睛在看向他的时候噙满了泪水,穿着的白衬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痕,在他白皙如玉的脖子处更是有一条触目惊心的划痕。   “哥……我不想下地狱……救我……”   京成手里提着一盏发着红光的灯笼,照亮了两人的周围。   “御白处他……他不是这里的人,你要找他……找他帮你出来。”   京成吸了吸鼻子将眼泪胡乱抹去,见段云长茫然的神色抿了抿惨白的嘴唇,仿佛下定决心一般的将手中的红灯笼递给了他。   “出了心境后,求你一定要来地狱救我。”   在段云长接到那盏红灯笼的提柄后,眼前的男孩在一瞬间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段云长哑然,眨了眨眼低头看向了这盏灯笼。   上面的独眼也眨了眨眼看向他,出声“您是陈一厘吗?”   段云长没有说话,静默了两秒才道“我是陈一厘。”   “顾大人不想让你在这心境里久待,特地让我指引京成冲破结界来到这里。”独眼灯笼张了张嘴,“他没有办法进入结界带你出去,你现在只能找御白处判官了。”   “不过御大人被困在心结中很多年了,一时间清醒不过来。”独眼灯笼说着无奈地嘟了嘟嘴。   “京成呢?”   陈一厘回想起自己进入心结前的场景心瞬间冷透,就连语气也冷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心脏处开始有了几分隐隐约约的痛。   那被连根拔起的感觉这辈子他都不想再回忆起第二次。   “京成入了地狱,在下只知道这些。”独眼灯笼无奈地叹了口气,“外面的勉疆此刻把整个地府搅得一团乱,又有阴阳薄在手没人敢动他了。”   “阴阳薄在他手上?”陈一厘愣了一下,有些觉得不对劲。   “是的。”独眼灯笼应道。   陈一厘低头看向手中的独眼灯笼,眼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尽管手中的东西外表伪装的很好,可是那股子魂力却没有进行任何伪装。   顾念兹可能是以为他将陈一厘体内的携枝藤抽取后陈一厘不会再有什么阴阳边界的魂力了,连伪装也没有。   知道手中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后陈一厘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将想把这东西扔了的冲动给压了下来。   “所以你是要跟着我进入段云长的心境中吗?”陈一厘几乎咬牙切齿的问道。   他现在的情况是,进入了段云长心境之中的身体内。就算是虚幻的,也会不自主的跟着做段云长生前做的事,宛如复刻一般。   就是这样,他连段云长的几分记忆点也有了。   那被顾念兹这老狐狸撩得各种脸红心跳占便宜的场面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恨得牙痒痒。   “是……的。”陈一厘抓手柄的手捏得越来越紧,不由地让舍身变成独眼灯笼的顾念兹感到那么一丝惊慌。   陈一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不善“不是说要把我带出去吗?”   “这需要一些办法才能出去,段公子死后结下的怨气很大,恕在下破不了这个心结。”顾念兹继续慢悠悠道。   “那至少现在得让我从这个黑乎乎的地方出去吧?”陈一厘说着说着又不住翻了个白眼。   如果没记错,段云长还有个妹妹要救呢。   “你现在要等顾大人和御大人来救你,慢慢等着吧。”   独眼灯笼的顾大人脸不红心不跳道。   “那你这灯笼在我这里着实是没什么用,不如扔了吧。”   话音刚落,陈一厘就举起手将灯笼找了个地方扔去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跑走。   他并没有和顾念兹在段云长心境中耗下去的打算,这里的时间与外面的时间不一样,能靠自己就靠自己。   顾念兹一开始接近他就是为了那一根携枝藤,现在携枝藤也被取出那么他的境遇就危险了不是那么一点点。有仇没仇的鬼都会找上他,要了他这一条命。   还没跑出百米之外,那盏独眼灯笼就追了上来并跳在他的面前。   “陈一厘公子不信任我?”独眼灯笼含笑道,阴森森的。   被迫停下来,陈一厘后退了两步。“携枝藤你已经到手了不是吗?还不肯放过我?”   “呵……”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顾念兹笑了笑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怎么就被你识破了呢?”   见着眼睛的灯笼变成顾念兹,陈一厘不由自主地咬了咬牙,将眼中的东西硬生生憋了回去。   眼前的人跟心境中的顾念兹差别还是有的,笑容虽然不减气质却是不一样了,现在他看顾念兹的笑容就感觉在看一把发亮的刀一眼,只要他稍微一眨眼就说不定就会被砍上那么一刀。   “你知道段云长是怎么死的吗?”顾念兹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淡淡透露着冷淡气息。   只因他这么一问,陈一厘脑中已经出现了答案。   段云长是被尤婵害死的不错,分裂的尸身流淌的血液撒向在泷江之中。但他就只知道怎么一点。   这是段云长向他传达到一星半点的讯息。   “我不知道。”陈一厘冷冷道。   “你最好永远也别知道。”顾念兹向他走近,温声道“我将你体内的携枝藤拿出来是为了你好,我不会让你好不容易保下的小命受到一分一毫的威胁。” 第六十六章   “你知道我现在听你说的一字一句都感觉你在像干什么吗?”   陈一厘在顾念兹说完那一番话后便沉默了下来,过了不知道多久黑暗之中才响起他的声音。   平静之中有些暗哑,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一样。   顾念兹听着他的声音,微微有些晃神便无意识地轻声道“……像什么?”   陈一厘抬起头直视他,眉头微皱“就像在放屁。”   说完陈一厘便转过身快速地走向黑暗的更深处,一步一步没有丝毫犹豫的向前冲着。   顾念兹低低轻笑了几声便又变换成了一盏红灯笼飘荡在空中跟在陈一厘的身旁,没想到走在前的陈一厘忽然停下了脚步直直地转过了身一把抓住灯笼的提柄就十分潇洒的将那灯笼扔了出去。   顾念兹还没反应过来,就着灯笼的模样被陈一厘扔出了百米之外。   颇为嫌弃地拍了拍手,陈一厘便很是决绝地向前走去。   见着那盏“灯笼”没有追上来他才又停下了脚步,细细地回想着段云长在心境中给他的某些记忆点。   虽然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后,不过这是由于段云长的心结而结成的心境后面的发展多多少少是形成了往后延伸的记忆点。   段云长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地被尤婵杀掉的,御白处说过待在顾念兹的身旁会很安全,所以段云长的死多半是因为顾念兹。   认真地分析了一会儿,陈一厘举起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心房上。   有的东西不需要过度的寻找什么绝对的证据就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水面,谁都是心知肚明的。   很难不承认他真的是段云长转世这个事实,他知道段云长前世的执念一直在处处提醒着他。   携枝藤被顾念兹抽离之后除了那个痛苦的过程就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了,仿佛携枝藤完全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体一样,他现在依旧是什么都能感受到。   在这个黑得不见五指的地方,他能感受到潜伏在四处的鬼魂,就静悄悄地围在他的身边不能靠近他一分一毫。   如果没有携枝藤,就算他现在是一缕魂魄的身份估计也还是会被万鬼撕咬致死。   “他抽出的是携枝藤没错……”陈一厘有些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还能受到携枝藤的庇护。   “他进入段云长的心境又是想做什么?”   回想起当初顾念兹否认喜欢段云长的事,陈一厘一时间不知道是悲还是喜。   “云长,你在哪里?”   不远处忽然响起御白处的声音将陈一厘不断云游的思绪拉了回来,寻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在这个心境中,御白处说不定是最关键的那个人物。   “我在这里!听见我的声音了吗?”陈一厘回答道,然后他看见笑眯眯的顾念兹跟着一脸着急的御白处朝他走来。   瞧着笑得跟条圆滑的老狐狸的某人,陈一厘哀哀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只怕现实中的顾念兹此刻已经进了心境中顾念兹的身了。   “怎么刚才我们就一眨眼你就消失了?”御白处看着陈一厘道“现在又入了这结界里,真是让我有够忙活。”   顾念兹站在御白处身侧嘴角微微上扬,一双眼睛正狡黠的笑看着陈一厘。   陈一厘想转过头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和话语根本不是凭他的意志的。   “哥!你们的声音现在离我们好近!”段羽莲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陈一厘不受控制的立马转过了头。   “我听见了,让我想想有什么办法把这个结界化掉。”   御白处捏着下巴抬眼看向“段云长”,沉吟了好一会儿才“你好像有点身不由己。”   然后很快便转移了话题,朗声道“顾大人可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呀?”   御白处的话一下子打在陈一厘的心上,这句话虽然看似不经意说出来的,但是其实是在暗示陈一厘御白处是清醒的!   顾念兹抬眼朝他的身旁左右看了两眼,“你把何掌柜丢哪里去了?”   “……”御白处一阵沉默“不会何掌柜是关键所在吧?”   “何姑娘最担心的就是何掌柜了,你想一想,何掌柜就何姑娘这么一个女儿,现在没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顾念兹说着挑了一下眉,连连摇头。   “所以何掌柜究竟是去哪里了?”陈一厘道。   “我也不知道啊,一入这个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我就再也没看见何掌柜了。”御白处表示很无辜。   段羽莲和秉止听着几人的对话,不由地开始转头往四处看。   不远处亮起了一盏红灯笼徐徐向他们靠近来。   “我爹在这里,求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把他就出去。”   随着哀求的女声落下,那盏灯笼照亮了他们周围的环境。   黑暗逐渐褪去,所有事物都清晰起来。   段羽莲再一转眼只见站在不远处的段云长,高兴得连忙跳到了段云长面前欢喜道“哥!我终于看见你了!”   陈一厘觉得挺意外的,看着和林欣欣一模一样的脸实在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和段云长的长相能差了三四分。   “顾大人不是挺厉害的嘛,一盏灯笼就照亮了一切。”御白处背着手撇了撇嘴道。   顾念兹看着陈一厘目光暗了暗,轻笑了一下。   “何掌柜在这里,快点将他扶出这间茶楼。”   走到昏睡着坐在一张椅子上的何掌柜身旁,顾念兹看向“段云长”道。   “……好。”陈一厘心里咬牙切齿。   为什么这时候段云长这么听这老狐狸的话!?   御白处走在几人身后将那些黑底白字的符咒一张一张收到自己的手中,然后又一张一张销毁。   背着何掌柜的秉止在踏出茶楼后重重的呼了口气,空出一只手来将脸上的冷汗擦去。   他一开始背着何掌柜的时候就好像没有背什么东西一样,轻飘飘得让他心惊胆战不已。   直到走出茶楼,何掌柜才恢复了正常体重。   听见不远处传来的马蹄声,陈一厘寻声望了过去。   直到马蹄声渐近,一辆熟悉的马车来到了几人面前。让人惊奇的是,马车上绑着的是一头壮硕的黑牛。   “御大人的马车……真是独特啊。”段羽莲咽了咽口水,有些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御白处艰难的眨了眨眼,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回过神后连忙掩去脸上的异色笑道“可能是家中的马儿太瘦弱了不中用,于是家仆换成了牛。”   “那在下就先行离去了。”御白处对着几人说道,便潇潇洒洒的上了马车。   待走出百米之外后,他才一巴掌拍在牛屁股上埋怨道“你和马面在搞些什么?他马呢?”   “您找的那位接班人被柯骸弄到地狱去了,估计被踹到了十八层地狱里。马面正在想办法抢救呢。”   牛头哼了一声,想着在地狱中嚎啕大哭的小孩又是一阵烦恼。   “你是说京成?”   御白处将躺坐在软椅上很是玩味的明知故问道。   “这次他又是怎么哭的?”   从陈一厘被迫进入段云长心境的那一天起京成就坠入了地狱里,因为没有任何罪状的证明他被上报到了判官哪里。   “哼,谁知道呢……您当初一半魂力沉睡在段公子的心境中脑子不清醒将他认做了阎王接班人这这事我们可以理解,可现在您都已经完全清醒了对什么事都要有所衡量才是。”牛头很嘲讽的哼了一声,很是小瞧京成。“当初段公子为了舍去阎王身份将于浦推上了阎王的位置,虽然他在位多年兢兢业业尽心尽力可是尘缘不绝,现在被唐晚绊住人都关进了地牢了……”   “哎,别这样嘛。”御白处出声打断牛头很是惋惜的絮絮叨叨“那小孩利用顾念兹挤进心境将陈一厘失去的意识唤了回来,我觉得就挺了不起的。”   “说道于浦……嗯……”御白处想到那被关进地牢的两人,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于浦的阎王之位经过这次事件是保不住了,唐晚罪状还有待追究。但我觉得他们两人都不应该是我们重点关注的,那和我同根同源的勉疆和顾大人调查的事件说不定有什么联系。”   “他向来不是好人!小的认为他和什么坏事都有联系,这次敢擅闯地府说不定下次都能直接毁了地府!您们斗了几千年了,赶紧把人收拾掉吧!”   牛头想起勉疆气得牛鼻子里尽呼出白气。   “哎!这不行!”御白处起身又扬手一巴掌拍在牛屁股上,“没有找到能把我和勉疆切割分离的方法之前,勉疆都不能死。”   挨了一巴掌牛头委屈得哼哼了两声,但是不敢说什么。   “要不……我们去和马面找找那小孩?”入了地府,牛头拉着的马车瞬间换化成了一缕青烟消失在空中。   御白处赤足站在地上,懒懒地摇着一把折扇。“我老累老累了,这在去找那小孩估摸着明天就入不了段云长的心境……”   听着御白处一番不在理的鬼话牛头的嘴角不住抽了几下,口头还是中规中矩道“大人身体要紧,就先让那孩子自生自灭一段时间吧。”   御白处点了点头,辩解道“我这可不是没有同情心哦。”   牛头嘴角不愿再上扬,低头不说话。   身为一个判官你能有什么同情心!? 第六十七章   自从勉疆闯入地府将其闹得个天翻地覆后,十八层地狱每一层大大小小的波澜都被掀起。   身为判官的御白处不得不出面震慑地府中准备伺机而动的恶鬼们,现在于浦被打入地牢没有阎王坐镇其余的九殿阎王比那些恶鬼们都还“动荡不已”。   酆都城中的天子殿内站着两排甲鬼手上各持着一本深蓝色封面的书,封面写着“记罪录”三字。   御白处赤足从两排甲鬼中间幽幽飘过最后躺坐在了中间的主座上,懒懒地撑着脑袋。   “于浦罪状陈诉。”   为首的甲鬼先是对着御白处尊敬的行了个礼,然后睁大了眼睛翻开手中的书本,一字一句口齿清晰的念道“于浦任职期间丢失阴阳薄却加以隐瞒,甚至勾结顾念兹恶鬼引来勉疆闹得地府上下不得安宁……”   御白处斜眼扫了眼那喋喋不休陈诉于浦罪状的甲鬼,听见顾念兹的名字时忍不住挑了挑眉。   “我认为应该将其打入第一层地狱,卸职收其魂力……”   御白处揉了揉眉心,心里已经明白眼前的这个甲鬼是受谁得指示说出这翻话了。不过他并没有为于浦求情的想法,细细将于浦的罪状一一衡量最终才下了令。   “那就打入第一层地狱处罚一千年,魂力暂时收去,错开他和唐晚的轮回时间。”   听了御白处平静地说完这翻话,甲鬼这下想说什么也没法说了。心里只道御白处好狠的心。   于浦无论做人做鬼最珍爱的不过唐晚一鬼,即便入了轮回做人也想着要和唐晚比翼双飞,现在御白处下令错开两人的轮回时间那么两人便是“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这种情况了。   御白处捏笔比在下判令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便站起身道,“于浦事件很是严重,将其生人拉入地府这事还有待调查,希望诸位好好思忖查找真相。”   众位甲鬼低头应是,再一抬头已经没见着人了。   牛头看见御白处走出天子殿后就幻化成了一头壮硕的牛,微微低下身等御白处四肢无力的爬上他的背后才站起来慢慢向前走去。   “现在地府真变成了浑水了。”牛头深深叹了口气,满面愁容道。   御白处稳稳的躺在宽大的牛背上应了声,“现在除了嚷着要退休的黑衙外谁都想当主殿阎王呢,这个地府得好好整治一番了。”   说着,他学着牛头深深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能力弱啊,如果没有你和马面我就是光杆司令。啧……现下这地府还不稳固……”   “所以我说你选中京成有点不太可取,他还只是个孩子。”牛头幽幽道。   “我可以等他长大嘛,人是会长大的……”御白处没什么精神的说完这句话便昏睡在了牛背上,脑中最后的画面还停留在那个哭个不停的小孩脸上。   .   段羽莲目送着自家老哥带着行李进入顾府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直到他身旁的秉止出声“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阁主要住进顾府里,他在聚阳阁的床是上好的檀木做的,棉被更是上上好的蚕丝做成,垫子还是鹅毛扑的……”   “可能顾大人把我哥包下啦?”段羽莲惊奇发问。   “不敢苟同。”秉止觉得自家阁主更加的如狼似虎。   “你们俩在聊什么?”   两人说话间一辆马车停在了他们身后,从马车上下来的是弱不禁风的王爷景行。   景行笑看着段羽莲,“上次多谢姑娘的及时抢救了。”   段羽莲想到自己把人撞下楼梯的事脸不由得一红,低下头小声道“就……忘记上次的事吧。”   “你们来顾府作何?”景行看了一眼那金灿灿的顾府牌匾又看向段羽莲和秉止,白净的脸上带着疑惑。   秉止纳闷的叹了口气,“不知道我们阁主着了顾大人的什么道,人已经拎包入住顾府了,我们都是来提包的。”   段羽莲点了点头,模样很事乖顺。   一旁的秉止抬头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发问“小莲,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问言,景行立马关切地将目光投向段羽莲“嗯?”   无奈咬了一口牙,段羽莲凑近秉止就着粉白的衣裙遮掩一脚踩在秉止的脚上,小声道“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再次对上景行的目光又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我们也没什么事了就先行告辞啦。”   没等人回过神,段羽莲就拽着秉止狂奔消失在了不远处的角落。   瞧着那飞奔的身影景行不自觉地笑了笑,然后抬脚踏入了顾府。   “听说王爷在聚阳阁摔晕了,下官正着急呢。”   这客气话顾念兹一边喝茶一边道,面不改色得让坐在他身旁的陈一厘直接在心里翻了两个大大的白眼。   这鬼真的是鬼话连篇!   景行也不在意顾念兹的话,坐在了顾念兹面前。   “摔晕也还行,至少不是疾病缠身吧。”   说着,景行深深得叹了口气。   “大人说我久居深宫怨气缠身才会病殃殃,现下搬出皇宫我也没有觉得好几分。”   “那是怨气没有清除,我身边的段公子倒是可以帮到王爷。”   放下茶杯,顾念兹笑眯眯地看向了段云长。   段云长只能尴尬应下,现在携枝藤的用处他多多少少是了解知道的。   不过让段云长感觉引狼入室的点是自己带着段羽莲为景行治病,来来往往之间自己的妹妹不知几时被拐了去。   春夏秋三季过去入冬,段羽莲出嫁后没几日就下起了大雪,大雪像鹅毛一样从天上飘向大地一切都变得白茫茫的。   段云长撑着一把旧黄的油纸伞刚走出聚阳阁,几张白色的纸钱被风吹落到了他的面前。   他停下来垂眼看向落在自己脚边的纸钱,随着纸钱的撒落还传来了唢呐的哀乐,嘹亮的悲音响彻云霄。   抬起头,段云长看见了披麻戴孝的一群人正抹着眼泪往泷江处走去。   细听他们的哭喊,段云长发现他们喊着的是有关于于浦将军的生平事迹。   “这位将军死得有点冤了。”   正当段云长思绪绕着纸钱转来转去时,他的身旁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转过身,只见身着一袭简朴青衫的御白处。   自从上一次从何掌柜的茶楼走出来,御白处好像变了不少。自少以前的穿着不会那么简朴,那一双灰褐的眼睛少了说不出的明亮。   在段云长身体中的陈一厘看着御白处的眼睛,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不断反抗着段云长的心境。   待在这个心境之中过了快半年了,没有京成的一丁点儿消息他其实很着急。   御白处的眼睛从黑变成灰褐说明他已经清醒了!   御白处看着段云长笑了一下,将手伸到他的眼前轻轻打了个响指。   原本只有意识没有行动力的陈一厘仿佛一下子挣脱开了牢笼,对着御白处道“请问御大人清醒了吗?”   御白处点了点头,撅嘴道“早就清醒过来了,大半年过去也没看见段云长心结所在,要不我把你带出来吧?”   “顾念兹他……”陈一厘想着那整天笑眯眯的鬼,感觉他已经入戏太深了。   “他嘛,他爱出出咯。”御白处耸了耸肩,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么,我弟弟京成现在在哪里?”陈一厘想到茶楼中,京成脖子处的划痕心中时时焦急不已。   御白处笑了起来,“不知道在地狱哪里呢。”   他总不能没事就要当个大善人坏顾念兹好事把陈一厘带出心境,现下出现的大问题是京成是真的在十八层地狱中消失不见了。   如果京成在躲那么不把陈一厘拉出来恐怕是见不了人的,而如果是被其他恶鬼关押他一定得把顾念兹从心境中拉出来去帮自己一把。   两人谈话间,那些身着白衣撒着纸钱的人正抬着棺材路过他们身旁。   陈一厘感受到好几道冰凉的目光射在他的背脊上,不自觉地将头扭了过去扫了那群人一眼。   心头顿时一寒。   因为周围一片雪白更衬托得出那群人脸上的黑气,一双双眼睛诡异的正正看着段云长嘴巴笑得咧开到了脸颊处。   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御白处却伸手抵住了他的后背“别后退,直视他们的眼睛。”   陈一厘闻言照做,对上那些让人心里毛毛的眼睛。   “他们抬着的棺材里是于浦,昨天才因病去世。不过这一定不是真的生病,还有个唐晚……明天两人倒是可以一齐下葬。”   身后的御白处碎碎念着,“掐指一算,这离段云长的死期也不远了。”   “你知道顾念兹为什么要待在段云长的心境里吗?”   “为什么?”   看着那些人离去,陈一厘问道。   “我估计他是想知道段云长是怎么死的,当初他算计段云长没想到反被算计人别看的整天笑眯眯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报复你了。”   “……”已经被嘲讽,已经被报复了。   见陈一厘沉默下来,御白处挑了一下眉瞬间了然。   “那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第六十八章   御白处话音刚一落,四周的白雪瞬间变幻为莫测的黑,一切寂静无声。   瞧着御白处消失在黑暗中,陈一厘慌张上前一步想把人抓住,结果扑了空。   然后就听见身后贱贱的声音响起,“云长,陪我演完这场戏很难吗?”   那人说着还轻笑了起来,柔柔的像飘落的羽毛划过人的耳边。   “我现在是陈一厘!不是什么段云长!上辈子欠你的你已经拿走了,现在你还想利用我做什么!”   听顾念兹说完,陈一厘怒气顿时像点燃线的炸I药一样,只要烧到一个点就能够爆炸!   他控制不住的吼完这些话,眼眶已经泛红,两片白白的唇瓣正在颤抖。   眼前的人见到他这般模样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手中提着的一盏红灯笼正迷茫的眨着那只大大的独眼在空中缓慢晃荡。   “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陈一厘再次出声时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了,而喉咙的阵阵火烧似的痛逼得他眼睛直发酸。   顾念兹垂眼摇了摇头,淡淡道“我没想要你怎么样,我只想知道段云长是怎么死的。只请你再帮我这一次,让这心境继续下去。”   “那我也请你帮我一个忙。”   想到京成,陈一厘准备拒绝的话拐了弯变成了这句。   “可以,你要我帮你什么?”顾念兹见陈一厘软了下来,很迅速的答应了。   “帮我找到京成以及京成的身体,他阳寿未尽是绝对不可能永远困在地府的,我还要你最后将我和京成送回人间。”   陈一厘脑子转得非常快,说完之后抬起手一口咬在自己的食指上就着手上的血在空中画了一道符文。   顾念兹抬眼看了一眼那飘在半空血光闪闪的符文,不住挑了一下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陈一厘。   认识陈一厘以来,他对陈一厘符文的运用只停留在绝鬼符上。   而陈一厘画的这个符文是血誓符,只需顾念兹的血再就着画一遍,二符相融后双方约定的事情是不能背叛不能丢弃一定要完成的,否则就是魂飞魄散。   “想不到你还会这手。”顾念兹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抬起手照着陈一厘的符文画了一遍。   陈一厘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再次画了一个符文直直向黑暗中打去一瞬间黑暗全部消散。   顾念兹将魂力收回,这个黑暗的结界才没有那么牢固仿佛讨好陈一厘一般任其将这结界打散。   重新作为意识存在于段云长的身体中,陈一厘实在是想封了自己的五感彻底无视眼前的人。   “你现在很讨厌我吗?”   黑暗散去,御白处还没有回来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这凯凯白雪之中。   这半年的时间顾念兹做了很多动作,让发生的所有事情拉了进度条一样跳过,导致陈一厘有些事情知道有些不知道,向看了一段卡得出天际的电影。   段云长站在原地半天没有说话,天上又飘起了鹅毛大雪,斜风一吹那些雪花飘进伞内落在了段云长的肩膀和衣襟处。   这句话顾念兹一问出,陈一厘莫名觉得是在问自己不过听见段云长开口说话后就没有了那想法了。   “不讨厌。”段云长有些小声内敛地说道,语气却非常认真。   顾念兹又是轻轻一笑,将手伸到段云长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上方的雪花。   “雪下得太大了,我们回去吧。”   .   御白处被顾念兹的魂力弹出心境后直接四仰八叉的在三生石上躺了好几个时辰人才缓过来,睁开眼后他直直地看着地府上方混沌的黑麻木的放弃了思考。   牛头马面屁颠屁颠的走到御白处面前等了一会儿功夫自家大人没有任何反应,才粗着嗓子喊了声“大人!?您没事吧!”   御白处狠狠地叹了口气闭了下眼然后又慢悠悠睁开,很是颓废“我……我现在竟然被顾念兹的一道魂力弹得毫无反抗之力,我……应该跳轮回道了吧?”   一听御白处要跳轮回道,牛头马面顿时瞪大了双眼“大人三思啊!”   “开玩笑罢了……”看着颇为较真的两鬼,御白处打着哈欠摆了摆手。   这时,一朵幽红的莲花幻化在了他的眼前,幽红的气息不断飘浮着,淡淡的清雅香味传入他的鼻中。   花瓣颤动了两下,莲花的上方很快浮现出了两行字:帮我找到京成,我帮你。   定睛一看,御白处怕自己眼花连忙揉了揉眼再次看那行字,确认无误后激动地从那块石头上跳起双手一拍施施然道“我就说顾大人一定会帮我,一定会入我的阵营。”   “走!咱们立马跳入十八层地狱找人去!”   得到顾念兹明明白白的约定,御白处现在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干劲。   牛头和马面对视了一眼,撇了撇嘴“大人,如果您早点出手那叫京成的小娃娃就不会丢失在地狱中了。”   御白处讪讪一笑,“这不是怕得不到顾大人帮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嘛。”   爬上牛头的背上,御白处仰躺着将一只腿搭在另外一只上摇摇晃晃的。   虽然御白处天天赤脚到处跑,但他那双脚却是白净如羊脂玉,脚趾头生得也是玲珑不已。众鬼曾经纷纷猜测,御大人之所以整天不穿鞋就是为了炫耀他那双美足,没想到还真猜对了一半。   “对了,马面你不用跟着我们。”   御白处瞧着马面准备跟着他们连忙出声制止,捏着下巴左思右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还有件重要的事。   “你先去打听打听阴阳薄。”说着,御白处很是惋惜的摇摇头“这东西丢了可不得了。”   马面应下,便化身为一匹马朝着另外方向飞奔而去。   慢慢悠悠走了一路,牛头终于驮着御白处来到了地狱层级前。   这里的彼岸花盛开了一大片,望过去就像是一个大缸子里盛满了红色的颜料。   这里的地面上刻满了符文,一个金色的点不断在这些符文中穿梭发出点点亮光后又瞬间消散,如此反复。   御白处打着哈欠从牛背上爬下来,非常不客气的一脚踩在这充满符文的地板上走上前去。   “我们应该从那一层地狱找起呢?”御白处双手环抱犹犹豫豫。“马面是在那一层把人跟丢了?”   牛头没他那么迷糊,很快便答上来“回大人,是在地狱六层。”   “柯骸哪里吗?”御白处笑了起来,“正好去叙叙旧,好久都没和他去喝花酒了。”   地狱第六层为铜柱地狱,是柯骸在主管。这个地狱是恶意纵火,报复害人者死后必来的地方。   刚到第六层门前,御白处就听见门内哭爹喊娘的罪鬼们忍不住嘴角抽了几下,“抱着根柱子而已,还不至于哭喊成这样吧?”   牛头满面黑线,“这柱子里有灵火在内烧,罪越大烧得越痛。大人不信也可以去试一试?”   “那大可不必。”御白处立马摆摆手。   守在门上的神兽早早飞奔到自家阎王府上通报御白处要入第六层地狱的消息,瞧见柯骸出现在自己面前御白处不住夸这两神兽办事效率高。   “御大人怎么有时间来我铜柱地狱闲逛了?”   柯骸身着一袭银纹玄衣,腰上系着的那根银带发着微微寒光配上他那张不苟言笑的方块脸,怎么看怎么不好惹。   御白处看了好几眼他那腰上的银带却是惊奇道“柯骸大人这银带是用银子做成的吗?看起来很是贵重啊!”   语气之中很是羡慕就对了。   柯骸的眼睛一眯冷冷哼声,“别拐弯抹角,来我地狱作何?”   吃了瘪,御白处只能干笑着收回目光,从牛背上翻身跳在地上道“近日地府动荡不安,特来巡视一番罢了。”   柯骸一听,很快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不禁转了转脑袋。   御白处几百年来从未下到过地狱,与十殿阎王相处更是井水不犯河水,半点干系也无。   如今就因为地狱动荡来到了地狱,难道是怀疑阴阳薄在其余九殿阎王之一手中?   “最为主要的还是寻找一个小朋友啦。”御白处道。   柯骸疑惑的“嗯”了声,看向御白处听他把话讲下去。   御白处其实也就见过京成一面,还是远远的看着那种,一事半会儿也说不上来人长什么样。   “大概那么高,年纪不过十三,头发短短黑黑的……”   “没见过!”没等御白处说完,柯骸直接道。   他说得很直接,但这并不妨碍他八卦的心。“大人可是近百年来惹上什么风流债了?这娃娃都长那么大了?”   御白处眼角一抽,没等他开口柯骸就继续道“在下曾经可是告诫过大人,事事要谨慎尤其逛花楼!不听好鬼言吃亏在眼前,这下惹了那么大一个麻烦了吧?”   柯骸在其他方面的确是不苟言笑,但唯独在花楼方面那可是一说起就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啊!   “我最近没逛花楼没结婚没生孩子,柯骸大人千万别臆想。”   御白处连忙澄清,但是柯骸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分明写着不相信三字,御白处只能扶额叹息。 第六十九章   陈一厘是被府外悲戚的唢呐声给吵醒的,当他借着段云长的眼看清楚心境之中的情景后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这些时日他有些看不懂段云长的这个心境了,因为在心境所发生的事情里段云长好似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记着看着。   今日如御白处所预测的那样,这个唢呐是为死去的“将军夫人”唐晚所吹,唐晚就这样死了。   唢呐声还没有响起的时候段云长正拿着一把扫帚在顾府的大院里扫雪。   顾府的仆人并不多,大概十个手指头都可以将人数数出来,但是顾府造得很大,仆人被司明最近指使得忙里忙外难以抽出空来打扫这个积雪不浅的大院。   对于满地的积雪顾大人没有去责怪仆人,完全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整日也是温和的笑着压根没脾气。   就这样积累,段云长一脚踩进雪地里才发觉积雪快到了膝盖实在是忍无可忍拿起扫帚慢吞吞地扫了起来。   顾大人看见在一片雪地里的颀长身影,赶紧很是心疼的走上前一把拉住段云长的手,温温柔柔的捏了捏“怎么在扫地呢?天冷,手都冻僵了吧?”   陈一厘听那是满头黑线,白眼翻了一个又一个。   虚情假意罢了!   顾念兹的手四季都是冰凉不已的,夏天牵一牵还好到了冬天那简直就是把一块冰揣自己手上的程度。   “还好。”段云长被冻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毫不客气的将自己手从顾念兹的魔爪里拽了出来。   顾念兹倒是没在意段云长的动作笑眯眯地看着段云长那张小脸,刚张开嘴还想再说什么那唢呐声就突然响起,震得本就稀疏的鸟儿惊飞四处。   “谁又去世了?”段云长将手中的扫帚放倚靠在凶神恶煞张着大嘴的狮子石像上,寻声走出了顾府。   “是将军府中的夫人。”顾念兹跟在段云长的身旁,“唐晚。”   段云长一下子反应过来,“是上次在妓院救的那个人吗?”   顾念兹点了点头,叹息道“是的。只能说世事无常啊,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两人走出顾府后就看见那送葬的队伍正从不远处慢慢走来,四个身体强壮的大汉正身着白衣抬着那一口黑漆的棺材,在这寒冷的冬天他们黝黑的脸上竟然出了不少的汗水。   在这四人前还有两个人一左一右举着白色的引魂幡,那幡的杆比成年男子的身高还要高上一半,帆布宽大直落于地面随着微风轻轻浮动。   上面的符文是用黑字潇潇洒洒连笔画下的,字形飘逸得随时都能从那张纸上飞走一样,但能知道那写得究竟是什么。   陈一厘往那幡上看去时,不禁瞪大了双眼。   这哪里是什么引魂幡!?分明就是禁锢鬼魂的拴幡!   只是待他再一眨眼,那幡的黑字瞬间变成了红字俨然是正常的引魂幡。   段云长刚要张开的嘴又合上了,他有些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对比于浦的葬礼唐晚的很简洁,唯一有点儿排面的是那一只不断发出悲音的唢呐。   这只送葬的队伍只有抬棺的四人,举幡的两人和吹唢呐的一人而已。没有谁哭,没有谁念,整个都安静不已。   “这是将军府上的那位小妾?怎么这葬礼办得如此凄惨?”在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大妈忍不住问道。   “这是唐寅的女儿唐晚,唐寅前几月去世家道中落失宠也是正常的。可惜呀,大好的青春年华去做了陪葬。”大妈身旁站着的一男子抚了抚花白的胡须惋惜道,又是想到了什么目一瞪“话说,我曾听闻唐晚其实是个男儿身。”   大妈完全不相信,心中的正义促使她朗声道“人都死了,你别给人造谣了!”   ……   “陪葬?于浦在前几日不是已经下葬了吗?”   陈一厘听着他们的话,想不通了。   他的疑问除了顾念兹没有谁听得见,可是顾念兹只是歪了歪脑袋意味深长的看向他笑了一下并没有作回答的打算。   .   江拢古城冬天的夜晚大风肆意穿过城中的大街小巷,吹得呼呼直响。   陈一厘面前的烛火摇摇晃晃的燃烧,照得他清秀白皙的面庞一片红光。   这烛光暖和不已,睡梦中陈一厘迷迷糊糊得朝着蜡烛靠近,再靠近些就能将脸贴在火光上作烧肉了。   一只手及时的拖住他的脸庞,将他整个人拽远离了烛火好几分。受着重力,陈一厘一下子惊醒起来。   看清楚眼前的人后他的眼睛不禁瞪大了几分,“段云长?!”   不会吧!我这是从段云长身体里出来了?   心里这么想着,陈一厘又揉了揉眼睛。   “别揉了。”眼前的人又是一把拉住他揉眼睛的手,冷然道。   段云长和陈一厘是真的长的只有六七分的相似。段云长的眉眼间偏柔一些,只要不板着一张脸会让人感觉这人是温文尔雅的。而陈一厘是单眼皮,无论笑与不笑莫名带着冷峻的气场感觉难以接近。   “你……我……”   陈一厘脑子转得飞快,但压根没找到能解释这种情况的答案。   “本来我的心境是要完完整整的给你看的,但是顾念兹在这里我只能毁了这个心境了。”   段云长并没有对上陈一厘的话,自顾自说了起来。   “你最好不要相信顾念兹的鬼话,自己去寻找答案。”   陈一厘听他这么说,急着道“为什么?你到底想要给我看什么!?”   段云长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了,目光之中盛满了浓郁的哀伤,倏地消失不见了。   陈一厘气得直接一拳打在桌上,揉了揉眉心。   “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话一说出来,陈一厘又猛得抬起头伸出自己的手动了动。   “我可以动了?感谢段大人!”   陈一厘站起来,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打开伸出脑袋往外面瞧了几眼。   顾府的仆人稀少,夜间巡视的人就只有两三个丫头。   此时一个身着粉色衣衫扎着双髫的小丫头正提着一盏红灯笼打着哆嗦从他的院子路过,红灯笼一摇一晃间,陈一厘看见了那眨巴的独眼。   将窗户关上,陈一厘气呼呼地走到桌子旁到了一杯凉茶喝下肚才冷静了一点儿。   从那天于浦入葬陈一厘就想去看一看了,那些人的眼睛以及今天唐晚的栓幡都非常可疑。   总之今晚一定得想个办法走出顾府去那两个人的坟头上看一看,现在段云长说不定把线索放在了他们身上。   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顾念兹想知道段云长是怎么死的而段云长留了一手要毁了这心境。   “上辈子被耍着玩也不是没有道理。”陈一厘心善的为顾念兹惋惜了一下。   冷静思考了一会儿,陈一厘在自己的食指上咬了一口就着血画了道隐符。   绕过了提着独眼灯笼的丫头,陈一厘脚踩在离墙壁不远的假山上,弯脚一跃很是轻巧的跳在了墙沿上顺利翻出了顾府。   没在段云长的身体内,陈一厘感受不到这个心境之中的一切,风吹得再大也没有一分冷意。   想着今天送葬队伍去的方向,陈一厘飞跑着过去。   .   顾念兹并没有睡着,撑着脑袋一直看着摊在桌子上的折扇,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咚咚……”   敲门声在一片风声中响起,顾念兹抬起眼淡淡道“进。”   “大人,不知还要在这心境之中待多久?”司明走进房,站在顾念兹的面前问道。   “估计是待不久了。我是万万没想到陈一厘的身上会有他前世的魂念,原来我的存在早已被发觉。”   将摊在桌上的纸扇收起来,顾念兹的笑容看不出悲喜。   “赶在他的面前,毁了于浦和唐晚身上的东西。”   “是。”司明恭敬道。   于浦和唐晚葬在江拢古城外的一座青山上,这座青山是环绕江拢古城的山中树林花草生的最为茂盛的。没有一丝丝怨气,纯净不已。   寻着一路纸钱,陈一厘来到于浦和唐晚坟前,嗅到了在茶楼曾经闻到的古怪香味。   没有眼镜陈一厘看不清楚石碑上的字,只能蹲下身凑近看。   正当他蹲下身的时候,陈一厘听见好几个人的脚步声连忙翻身躲进一旁有人高的草丛里去。   那些人是扛着锄头来的,提着的灯笼又大又亮,这让陈一厘的视线一下子清晰起来。   “这可是于浦将军的坟墓,定少不了上好的陪葬品。”   其中扛着锄头的中年捏了捏他翘成八字的胡子得意洋洋道,“当然,活在这个时代上好的陪葬品也没有驱邪的宝贝强。”   站在这个中年男子前面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青年男子,他听了中年男子的话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咱这次可是要平均分摊!庄老大,你不要又私吞了哈!”   唤作庄老大的男子正提着又大又亮的灯笼,闻言很是不耐烦道“赶紧崛坟开棺!把东西都收进口袋了再说。”   作为领头人他的话很有说服力,话音一落那几人就挥舞着各种各样的工具开始卖力挖了起来。 第七十章   在这半夜三更里,萧风瑟瑟。那些人挥舞起手中的锄头卖力挖掘着于浦以及唐晚的坟墓,两块墓碑被他们粗暴地一脚踹倒。   陈一厘捏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心里为于浦和唐晚哀叹不已。   这两人怎么那么惨呀!死了被盗墓,连做鬼之后成亲好几次都没成。   那几人很快将这两个挨在一起的坟墓挖到了棺材板,好几双眼睛仿佛已经看见了金银财宝一般发着金光。   “开棺!”   那个领头的男子蹲下身念念有词的烧了几张纸钱后便站起身迫不及待的喊道。   陈一厘见几人要开棺,不禁将自己的脑袋探出去了几分,想要看个明白。   想到这是段云长的心境,这里面的人压根看不见他。陈一厘索性站起身正要将自己的长腿迈出去,一盏红灯笼就从他的眼前慢悠悠飘向了那几人。   这种独眼灯笼是听命于顾念兹的,本就不是段云长心境之中的产物,所以铁定能看见陈一厘。   无声哀叹,陈一厘只能皱眉继续蹲在草丛之中。   果然,那独眼灯笼刚一飘到那几人眼前顾念兹就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举着一盏独眼灯笼的司明,此时的司明没有早上的那般红光满面显得阴沉沉的,满是沧桑之气。   顾念兹身着一袭素白,束在后脑勺的白色发带和几缕长发被风吹得飘起,在这黑暗的地方借着那灯笼的光看清他面上温和的笑容恍若看见了嫡仙一般。   那几人开棺开得正是起劲,在他们身旁晃来晃去的红灯笼不停眨着眼好似在阻止他们。   虽然独眼红灯笼他们看不见,但是顾念兹和司明他们是瞧得见的。   其中的一人将忙碌的手抽出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不经意间看见了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做缺德事的人。   “鬼啊!”加之他心虚又见一身白的顾念兹直接吓得一个惊呼出来。   其他几人被他一惊,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了头,正眼看清楚一旁的两人人模人样后领头的没好气一巴掌拍在了惊呼的人背上“鬼什么鬼!这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吼完他便转头看向顾念兹,很是不屑的舔了舔牙“咋滴!大半夜来看小爷掘墓?要不要也把你家的挖了?”   真是有够缺德!   陈一厘躲在暗处看着那莫名N瑟的盗墓贼,撇嘴连连摇头。   顾念兹对着司明歪了一下头,司明便举起灯笼朝那几个盗墓贼走去。   “妈的!你们用了什么妖术!?为什么我们动不了了?”   见司明举着灯笼朝自己走来,那几个盗墓贼互相对视了几眼要去拾起锄头准备给司明来上一锄头,结果没想到自己完全动不了当时心就乱了。   领头的胆子大,很是怒气冲冲道。   而其他几个反应过来知晓眼前的两人不好惹变得一脸苦色,连忙求饶。   “好汉,这墓今天就让你了。”   “对对对!我们不和你抢……求您放过我们!”   “好汉饶命啊!”   司明听着这些喊叫只觉得头疼,拧着眉头举起独眼灯笼一一照在那几个人的脸上,目光淡然看得却是很仔细。   将这几个人看完,他这才站直了身对着顾念兹道“大人,奴并没有看见陈一厘公子。”   “那就杀了。”   顾念兹听见没有陈一厘轻叹了口气,而后转过身冷然的下达了命令。   一阵阴风吹来,墓地外的大树哗哗作响,几片树叶掉落下来。   顾念兹站在树下,背着手看向远处脸上的笑容淡去留下的是肃杀之气。   陈一厘还未来得及眨眼,只见司明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大弯刀。只才扬了几下,那几个活生生的人鲜血横流,几滩血还飞溅在了白花花的石碑上。   一颗脑袋还滚落在了陈一厘蹲的草丛面前,死不瞑目瞪大着眼,模样很是惊悚。   这是陈一厘第一次见顾念兹杀人,浑身上下顿时软得像一滩烂泥,惊吓得心脏狂跳不止。   这也是他首次看见浑身杀气腾腾的顾念兹,面无表情,冷淡不已。   他想,或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真真正正认清楚眼前这个男人。   许是第一次谈恋爱,才会被迷得神魂颠倒吧。   “大人,这心境裂开了,估计撑不了多久。”司明收起满是鲜血的大刀,扫了满地的鲜血一眼。   “棺材中还有什么东西吗?”顾念兹道。   “已经摧毁了。”   随着司明的话音落下,一直缭绕在陈一厘鼻尖的香味也消失了。   他说得东西是指这个香味吗?   来不及细想,段云长的心境突然破碎,所有情境一并消失破碎。   陈一厘再一睁开眼的时候,他正蹲在三生石旁来来回回的甲鬼并没有看他一眼。   .   “御大人当真没有孩子?”   尽管御白处很是认真地对着柯骸解释了起码三遍以上,眼前面色严肃内心八卦的六殿阎王却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御白处只瞧了一眼,只觉自己那颗心顿时苍老了好几分。   “真没有孩子!不过是我找的这个孩子于我而言很重要罢了。”   说着,他也开始失望起来,于是走到牛头身旁就爬上了牛头的背上。   “既然柯骸大人并没有看见,我还是到别处寻人吧。”   柯骸看着御白处,对着他朗声道“前几日,在下路过应菏府上时曾经看见有一侍女带着一个孩子走过。在下未见过他的样貌,不知道与大人描述的是否相符,大人可前去看一看。”   柯骸口中的应菏是三殿阎王,主管铁树地狱。是近现代来唯一的新上任阎王,御白处还未见过此人。   “你是说那位民国时期来的阎王?”御白处饶有趣味地轻笑起来,似乎对这位阎王很感兴趣。   “他可不好惹,大人去时小心为妙。”柯骸见他那副模样好心提醒道,然后抿了一下唇道“在下事物繁忙便先行告辞了。”   御白处对着柯骸点点头便转过身骑着牛头往第三层地狱走去。   走到应菏的府前,御白处不禁惊奇瞪大眼睛“这房子建得真是别致。”   这是一栋中式与欧式相融合的建筑,看去相当的有气派。   这建筑建了有三层楼,二楼和三楼窗户是那种拱门形状的,在窗户下方一处还有个半圆形的小小花坛,里面种的是一簇簇紫色的三角梅开得很是鲜艳。   四根圆形的大石柱立在了建筑前,上面雕刻的花好似一朵朵绕着石柱不断生长。这些花纹莹滑如玉,让人很想上手摸一摸。   透过铁门瞧着这典雅华美的建筑,御白处心下忍不住生起了几分把自己小竹屋给拆了重建的想法。   走到那扇精妙绝伦的铁门前,御白处轻轻敲了敲门。   这扇铁门刷着黑金的油漆,上面的栅栏上还有几朵极美的花纹,叶子上方非常细致的留下了几只铁片蝴蝶,展翅欲飞。   “请问先生找谁?”   没过一会儿,走出来一位看似十五六岁的少女。两条乌黑亮丽的麻花辫被她盘起来扎在了脑后,厚重的齐刘海下是一双圆滚滚的纯黑色大眼睛,小巧玲珑的鼻子下是樱桃似的小嘴。不过,在她嘴的两边有被缝合的痕迹,显得很是诡异。   “在下判官御白处,想要与应菏大人见上一面。”   “你们……”   小丫头上下看了一遍御白处,正要开口那栋高大的建筑里传来的男声就打断了她的话。   “御大人请进。”   这个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语调平静。   小丫头听了这个男人的话后明显的对御白处变得恭敬了几分,转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御大人请进。”   御白处对着小丫头轻点了一下头,然后就走了进去。   小丫头领着御白处走到建筑的花园内,“御大人,我家阎王就在这里。”   应菏的花园打理得很是细致,里面按照颜色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花香四处飘荡惹得鬼还蛮陶醉的。虽然这只是应菏尽心尽力做的幻象。   在花丛中的一片草地上还放了竹藤桌椅,桌子的上放了一个白色的精致花瓶里面有一朵娇嫩的红花。   桌旁的椅子上坐着的男子正是应菏,他一头乌黑的短发稍稍遮住了他白皙的耳朵,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低垂沉静地看向手中侍弄的花朵,高挺的鼻梁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莫名在他的这张脸上添了些妖艳。   听见御白处和小丫头的脚步声,应菏很快放下手中的花将目光落在了御白处身上。“这还是我和御大人第一次见面呢。”   “是的。”御白处对眼前的美男稍微吃惊了一下,心里将十个阎王的外貌比了又比,很是自恋的觉得没有一个能赢他。   站起身,应菏很是周到的请御白处落座给他倒上了一杯红茶。   御白处喝了一口,觉得味道很是古怪就没有再碰了。   “请问御大人来找我有什么事?”应菏看着御白处在喝下红茶后微皱的眉头,不动声色的出声问道。   他这么一问,御白处倒是想起正事了。   “我是来找一小孩的,大概十一二岁,个子这么高……” 第七十一章   “我是来找一小孩的,大概十一二岁,个子这么高……”   御白处尽力想把京成的模样描述的详细一些,可是因为他没见过京成的样貌也只能描述那么多了。   应菏听着御白处的描述,很是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这几日在我的这层地狱里的确是有十一二岁的小孩,不知道御大人具体说的小孩样貌是怎么样的?”   十一二岁的孩子每日进入地狱多多少少是有的,可是御白处这般描述很难分得清楚究竟是谁。   御白处有些为难的揉了揉太阳穴,沉思了好一会儿又道“这个孩子是个生魂,阳寿还未尽。”   ……   两人的说话声并不大,却能过传入他们坐位的下方。   隔着地面的一层土皮,下面是一间逼仄的地下室。   这间地下室的房顶上挂满了明亮的灯泡,每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小灯上都缠着一朵血红色的花,与下方的花相呼应着。   地下室里是一片盛开的彼岸花,躺在花丛中的白衫少年尤其显眼。   京成的四肢被贴了黄符的铁链牢牢栓住,白衫上满是血迹,破烂不堪。   当他听见上方两人的谈话时,抬了一下脑袋张了张满口是血的嘴,这下从他口中流出来了更多的血水。   加上他那已是血窟窿的眼睛还在源源不断的流着血,整张脸已经被血水染红了。   听到上方的两道男声,他虽然一点儿也没有激动但他还是忍下浑身的疼痛细细的听了起来。   自从被那团黑雾卷进十八层地狱后,他的日子简直是生不如死。他抱着陈一厘会来救他的信念,从十八层地狱一层一层的往上爬,该受的不该受的罪他都经历过了。   除了地狱莫须有的罪,被万鬼欺辱如炼狱一般的日子他这辈子是永远也忘不掉了。   从他眼眶里流出的血水,不如说是他的血泪更适合。   “这孩子是个生魂?”应菏很是诧异道。   御白处点点头,看向应菏时总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但他可能是岁数大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应菏抿了一下嘴,看似在认真回想。“那我确定我这里没有这个孩子,如果是生魂的话我地狱里的鬼众一定会闹的沸沸扬扬。而且我在这层地狱里设了法阵,若有生魂入内我必定会有所察觉。”   “好吧。”   御白处看着应菏缓缓站起身,细细地打量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   但是,应菏的表情很是正常。   “那在下就先走了。”   听见御白处要走了应菏的脸上竟然有点儿遗憾的表情,“大人记得经常来串门。”   御白处很是敷衍的笑呵呵点头。   应菏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没有一点儿瑕疵。可他越是这样,御白处就觉得他古怪。   在寻找京成之前,他设法在整个地府探寻生魂,唯独柯骸和应菏的这两层地狱有结界阻碍了他探寻。   一般来说,普通的防护结界他可以不动声色地破掉但是这两鬼的结界他是碰都没碰着。   柯骸引他来找应菏,究竟是谁在推卸?   牛头见御白处两手空空的出来,便也知道御白处的这翻寻找是无果了。   没想到御白处爬上他的背后,懒懒道“我觉得柯骸不敢藏人,倒是这应菏实在是让人摸不清路子。”   “大人是觉得京成被应菏藏起来了?”牛头走出花园悄声道。   “到底是多了什么呢?”御白处皱着眉头独自碎碎念着,脑子里一直想着应菏那张好看出奇的脸。   当画面停留在应菏的那双眼睛后,御白处一下子拍牛背坐直了身体“眼睛!”   “我上次和黑衙那老骨头喝酒时,黑衙说过这位新上任的阎王没有眼睛!”   那时候他的一半灵魂被封印在段云长的心境之中,在地府除了能判决是非外日子过的是浑浑噩噩以至于他和别人说过的话谈论过的事印象是极浅的,不细想压根就想不起来。   他这么一吼,牛头停下了脚步。“大人可是看到应菏大人有眼睛了?”   “是的!”御白处想起来应菏那双亮晶晶黑白分明的眼睛。   .   陈一厘从段云长的心境出来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京成,他原先将京成救出来为了防止找不到人的情况特意在京成身上下了一道符咒。   那道符咒是感应咒,能够将他和京成两人之间的魂息感应扩大化。可是当他两指并拢,念了好几次法决也没有一丁儿效用。   上次见到京成,还是京成利用顾念兹的法力挤进段云长的心境给他报信。   但是京成报完信之后便又消失了,而且还哭成那样。   深吸了几口气,陈一厘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他的眼前忽然多了一道幽蓝的小火苗。   没等他细看,那株只有大拇指大小的火苗炸裂开来,一道男人的声音传进了陈一厘的耳中。   “一厘,到地牢来找我。”   一句话说完,火苗瞬间熄灭,周围寂静无声。   陈一厘竖起耳朵,立马听出了这是于浦的声音。   想来于浦在地牢里住得很不好导致他的声音虚弱无力,好似随时都能飘散一样。   地府的地牢在何处陈一厘是知道的,所以也没有犹豫便站起身走了过去。   为了防止被那些恶鬼识出自己是生魂,陈一厘又试着给自己施加了一道符咒隐去了身上的生气。   放下手,他还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自己两指并拢的手一眼。   很奇怪,自从顾念兹用那粗暴的方式将他体内的携枝藤取出后他符咒的运用没有以前那么吃力了,不单单只能使出绝鬼符这一类符咒了。   只停留了那么一会儿,他也没有时间多想就没入了来来往往的鬼众。   随着几只鬼走到酆都城中,陈一厘便变换了道路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   一个没留神,他转身撞上了一个女孩。因身高优势冷不防地将比他小了差不多一个半头的鬼撞到在了地上,发出哎呀哎呀的哼音。   陈一厘上前几步赶紧将那小女孩扶起,怀着歉意道“对不起啊,刚才我太着急没怎么看路。”   那小女孩揉着鼻子慢悠悠从地上爬起来,眼眶之中疼得漫出了水雾。   “再怎么急走路也是要看路的呀,的亏你撞得是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要是换成那些蛮不讲理的大爷恶鬼分分钟钟活撕了你!”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将眼中的水雾硬生生憋了回去,才看向陈一厘。   “你是……”   再看向陈一厘的那一刻她那原本就大的眼睛顿时又瞪大了几分,小嘴惊讶得可以塞下一颗鸡蛋。   “陈一厘!”   因为这女鬼惊呼出了自己的名字,陈一厘低头看向了她。   眼前的女鬼个子不高看样子不过十六七岁,样貌生得清秀可人,白白的兔牙微露,笑容很是甜美天真。   蹙眉了一会儿,陈一厘想起来眼前的鬼是谁了,惊讶道。   “你怎么死了?”   “嘿,你怎么也死了?”女孩子不答反问,乐呵道。   “我……”没死。   虽然被顾念兹那王八蛋一掌穿膛,但他真的是还没有死。不知道是受携枝藤的影响还是段云长从中做了什么,顾念兹取出那东西后他的身体自动愈合了。   “我被人杀死的。”陈一厘不打算透露自己没有死的信息。   听到陈一厘的回答,那女孩又是一笑“我跟你差不多,但我正真意义上来说是病死的。”   “你是最近才死的吧?我都快死了四年了。”女孩子比出了四个手指头,很是自豪道“在这个意义上,我算你大姐!”   陈一厘无奈一笑“俞禾,都死了你还争个什么劲呢?”   俞禾是陈一厘的初中同学,两人自打初一做了同学起,俞禾就一直单方面的争个不停。因为他们两个都是要励志成为医生的人,不过一个偏向西医一个偏向中医。   “嘿嘿”俞禾笑了笑,然后拉着陈一厘就拐进了一家鬼酒店中,点了满满的一桌子菜。“刚才瞧你一副很着急的模样,你是在找什么吗?”   “我在找一个小朋友,年纪十一二岁左右,长相乖巧清秀,最主要的一点他是个生魂。”   俞禾正要夹菜的手当即一顿,扭头看向陈一厘“是叫京成吗?”   “你见过?”陈一厘赶紧问道。   点了两下头,俞禾眸中流露出了几分怜惜的眼光。“我没见过,但听说过。最近于浦阎王倒台,上面震慑不住,一大批恶鬼倾巢而出胡作非为。”   “好死不死,有一个生魂掉入了十八层地狱里,那些恶鬼想尽了办法想夺得这一生魂,为了生魂同意身体的使用权无所不用其极的虐待着他。”   “啪啦!”   陈一厘听着顿时一个心颤,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   “那……那……他他现在在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俞禾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是真的很有毅力,他从十八层地狱逃过恶鬼追杀一层一层爬了上来。不过在几日前,他在第三层地狱消失了踪影。”   “你可以带我去第三层地狱吗?”陈一厘抿了一下唇道。 第七十二章   俞禾不等吃完一顿饭便带着陈一厘跳入了第三层地狱。   进入第三层地狱后,俞禾拉着陈一厘又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一家鬼酒店里。   这间鬼酒店店面并不大,里面的空间加上摆着的两三张桌椅和一个吧台显得有些拥挤,所幸这里一副生意惨淡的样子只有两三个鬼呆坐在椅子上而已。   “这里是?”陈一厘目光扫过那两三个瞪大着眼睛呆坐着鬼,问道。   俞禾努嘴,“这些是少了些许魂魄的鬼,没法投胎只能在这间店里呆坐啦。”   说着,俞禾走到吧台旁敲了敲台面。   不一会儿,从后厨里走出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头上还带着一顶白色的厨师帽,那豆豆大小的眼睛看到俞禾身后的陈一厘时狐疑地微眯了起来。   “俞禾,你带来的这位小帅哥是?”   他的说话的语气并不好听,夹了些许紧张的感觉。   陈一厘眼珠子转到一边看向俞禾,心里已经知晓眼前的男子很显然是误会他和俞禾的关系了,并且还把他当做了情敌。   “他是我的初中同学,最近才死。”俞禾大咧咧地甩甩手就坐在了高脚凳上,对着陈一厘介绍道“这是我在这里认识的一位好朋友,叫做傅鹏宇!”   随随便便介绍完,俞禾也不多说废话转头看向傅鹏宇道“嘿!向你打听个事儿!”   俞禾跳起一把拽住傅鹏宇的领口将人的脑袋拉靠近了自己好几分,才悄声道“最近三殿阎王可有带什么鬼进入刑殿吗?或者是把鬼带回家?”   傅鹏宇被俞禾这么一拉一靠,一张脸红得宛如打了胭脂似的。   “进去刑殿的鬼天天有,不过带回家的我倒是没听过。”傅鹏宇一颗小心脏跳个不停道。   “那前几日被那些恶鬼玩弄的生魂呢?”   “你说那名叫做京成的生魂?他最近消失了,了无踪影。不过我知道上面的判官大人在找他。”   “那位判官叫做御白处吗?”陈一厘坐在一旁捏紧着手中的玻璃杯问道。   傅鹏宇将脑袋转向陈一厘,打量了人一番才悠悠道“是的。那位大人在这层地狱已经打听了好几天了,毫无收获。”   “去下个地狱找吧,这里显然没有你要找的生魂。”   陈一厘听到御白处的名字后皱了一下眉头,他现在并不觉得御白处和顾念兹可信了,很是怀疑这两人之间可能在做什么勾当。   进入段云长心境之前,顾念兹明明有能力将京成卷回他做的那道保护符中,顾念兹却眼睁睁看着京成掉入地狱。   想着,陈一厘咬了咬牙。   “或许你们大概知道京成是在哪里没了踪影吗?”   傅鹏宇并没有回答陈一厘的意思,直到俞禾一道眼刀射向了他,他连忙道“据我那些爱谈八卦的客人说,是在鬼市消失的。”   陈一厘起身正欲走,傅鹏宇连忙道“这是我听说的哈,耽误了事可别怪我!”   .   御白处在三层地狱徘徊了好几天,左右询问了个遍也没找到一丝应菏把人劫走的证据,直接头疼的倒在了牛头的牛背上。   “这老狐狸是怎么做到这般干净利落的!”御白处简直咬牙切齿,“我单独为他设了个法阵也冲不破他的结界。”   “这!究竟是为什么!”他差点就仰天长啸。   “因为你弱。”   他面前的男子很是悠哉的抬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毫不留情道。   圆润的指腹轻轻摩擦着茶盖的边沿,显得很是沉静。   “顾大人!说话请婉转一点好吗?我已经很受打击了!”御白处痛心疾首的拍着自己胸脯。   “你要是早点把京成带出来,我也可以早点把一厘送回人间……偏偏你,把人弄丢了。”   顾念兹说着,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双血红的眼睛懒懒地看向了御白处。   御白处很不服气的哼了一身,“哎!您老别把责任栽我身上,您当初把人打下十八层地狱的时候可是一点也没有手软!”   “我叫你看着点,你把人看到了三殿去?”顾念兹看向御白处的眼睛里很明显的多了些不善。   御白处捂眼无法反驳。   “反正我已经按照我们的约定帮你找到京成了,能不能把京成从三殿里要出来那是你的事。”   这的确是顾念兹的事,御白处现在的能力无法压下三殿的应菏,去了也是白搭,周旋也是在浪费时间。   “这不能是我的事。”顾念兹却道“我暗中协助你,你要自己把京成救出来并且还要把他的肉身找到。”   打断正欲开口拒绝的御白处,顾念兹冷冷道“有因必有果,我想你是知道的。”   屁!   御白处心中大为愤怒,胸口火气直往上窜。   他至今没有见过京成一面,能有什么因什么果?   瞧他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顾念兹无奈摇了摇头“京成是双生魂,另一个灵魂是顾沂竹。一个有罪且罪状极大的顾沂竹怎么投得胎,别告诉我你没有半点责任。”   这下御白处哑口无言了,迷茫地眨了好几次眼睛才道“你说……你是说……京成,就是那个冤大头?”   见顾念兹没说话,他一掌拍在了自己脸上很是泄气道“我对不住他。”   这下御白处再也无话狡辩,惆怅满怀的躺在牛头背上就回自己的府上想办法去了。   见人离去,顾念兹很是乏力地躺回柳藤椅上闭上了双眼。   过了半晌,司明从门外走了过来。   “大人,一厘公子他去鬼市了。”   “嗯。”顾念兹懒懒地应了一声。   “可要将他抓回?”司明又道。   顾念兹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他的眼睛再睁开时就变成了正常的黑色“抓回他也没用了,段云长把他的心境毁了,没办法再窥探到他是怎么死的。”   “不过……”顾念兹坐直了身子目光之中有些许不解,“他真的是要去鬼市吗?”   .   陈一厘当然没有去鬼市,在鬼市还有秉止只需传个符咒,秉止就可以帮他找人。   “俞禾,可以帮我一个忙吗?”陈一厘低声问道。   俞禾站起身,很是仗义“要我帮什么直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可以和我去鬼市寻找京成吗?”陈一厘看着俞禾道,脑子转个不停。   “没问题!”俞禾说完便站起了身等着陈一厘行动。   陈一厘看向傅鹏宇淡淡道“请问你知道欺负京成的恶鬼都有谁吗?”   “那可多了!怎滴,你还想给你的弟弟报仇?”傅鹏宇看向陈一厘的目光中带着几丝不屑,“那些恶鬼可不是一般的恶鬼。无论在人间还是地狱,每一个地带都存在一个靠武力打下一片天的鬼王。年轻人,你是惹不起的,找到弟弟就赶紧回家歇息去吧。”   “我只要你告诉我都有谁。”陈一厘对他的轻视仿若不见,继续平静的问道。   傅鹏宇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就成全你。地狱下的鬼王每一层都有,每一个都欺负得非常过分。尤其是一个叫做掩青弥的。”   “谢谢。”   听完傅鹏宇说的话,陈一厘就干脆利落的站了起来。   傅鹏宇不动声色地将陈一厘打量了一番,只见他面色平静不过却让人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冷意。   陈一厘走出店看了看道路两旁的鬼群,对着站在身旁的俞禾道“俞禾,不然我们分头行动?你去鬼市我去下一层地狱看看。”   俞禾听了他的话后好似猝不及防,当即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道“好的。”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陈一厘的视野中。   不敢耽搁,陈一厘很快侧身低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指路的符咒在前方慢悠悠地飘着,不一会儿就将他带到了地牢前。   地府的地牢他之前和于浦有一起来过,万万没想到现在于浦就这么进去了。   这间地牢的面积很大,小型犯在上大型犯在下,周围禁制法阵统共有三百多条没有出入证明进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瞧着血色的符文绕着地牢上方飘荡,而在上空还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陈一厘就停下了手。   思来想去最后将目光放在了甲鬼的身上。   地牢的甲鬼每天都押送着上百名罪犯进入地牢审讯,来来往往却是非常有秩序的,想要来个偷梁换柱还是有点麻烦。   没一会儿,百名甲鬼和着黑白无常押着罪犯正朝着地牢的方向走来。气势凌人,让两旁围观的鬼群不住地抖了抖。   “最近闹事的鬼太多,这被关押的鬼也不少啊。”有一断了手臂的鬼挤进围观人群在陈一厘身旁道。   陈一厘看着被一条长长的锁魂链拴住的鬼,忽然听见尾后有鬼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人!更没有祸乱,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   围观群众就怕这么一路平静地就走过了,这时来了这么一声哀怨近似疯狂的哭喊连忙伸着脖子歪着脑袋将目光投向尾巴后的那只鬼。   陈一厘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在那一声歇斯底里哭喊后,这一条被押着的罪犯也都跟着嚎了起来。   “冤枉啊!”   “我们没有杀人!也没有祸乱!”   “冤枉……呜呜呜呜呜……”   这下陈一厘明白过来了,想来是上面在严查祸乱的事,找不出人来就随便拉了几个替罪羔羊。 第七十三章   随着这条绳子上百鬼的喊冤,被拴着的恶鬼趁着这个骚乱也开始疯狂挣扎起来。黑白无常脸上绷裂出一丝慌乱,连忙扯住那些想要逃离的鬼。   陈一厘看了一眼白无常,从口袋中缓缓的抽出了一张符咒。   这是一张附魂符,危险程度非常大。用得稍有不慎,使用者的魂就会灰飞烟灭。不过,这次陈一厘拿出来只是试一试。从小到大,他除了绝鬼符用得比较好以外,其他都是一般般甚至是完全使不出来。   附魂符放在他的兜里完全等同于一张白纸,一点用也没有。可是陈一厘又是那种比较热爱钻研的人,所以放在兜里时不时会看上那么几眼想想问题出在哪里。   这次,陈一厘启唇念了几句咒语没想到成功了。   他将自己的魂魄附在了因为恼怒慌乱而心性不定的白无常身上,白无常只是愣了一下并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凶巴巴地将身后的鬼重新羁押好后和着黑无常再次朝着地牢前进。   陈一厘使出附魂符后还发愣了好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很难相信居然成功了!不过他又很快回过神,想起这些天自己使用其他符咒的成功率感觉自己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   “将这批罪犯送进地牢后我们得去一趟三殿。”走了没多久,黑无常面无表情道。   白无常扭头看向黑无常有些不解的皱了一下眉头,“三殿?三殿的罪犯不是前些天才押了过来吗?”   “不是罪犯的问题,是另外的事情。”黑无常又是冷淡道。   白无常无奈地将脑袋转回,絮絮叨叨着“我实在是不想去三殿,传闻三殿阎王脾性古怪不好相处。主要是和我们还不是一个时代的,来到地狱百年也没见着人几次。”   “你个当差的能和阎王相处什么?”黑无常冷哼一声。   白无常不在意的嘿嘿一笑,有些得意道“当差的当然是可以和阎王相处的,我和二殿的楚大人就相得甚欢。前些日子,他老人家还邀请我去喝酒呢!”   黑无常受不了他这得意洋洋的模样,有意讽刺道“您只是和他老人家喝酒,我和九殿的阎王爷还一起去蹦迪呢!”   “得,我说不过你。你这酸得也太明显了……”白无常狠狠瞪了黑无常一眼,咬牙迈着步子。   一个喝酒一个蹦迪,真不错!   陈一厘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两只鬼在攀比些什么。   在白无常踏进地牢解了禁制后,陈一厘收回了附魂符转身朝着地牢的暗处走去。   绕过眼线走到一个无人的位置,一株蓝色的小火苗正当时宜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知道这是于浦脱离地牢用出来的牵引火苗,陈一厘便加快脚步跟上那株火苗,悄声向前走去。   地牢越深说明罪状越大,四周的禁制也设置的会更多。   上次陈一厘和于浦一齐进入过地牢,但是并没有那么走进深处。这次他跟着火苗进去,没想到一路上却是安然无恙的。   陈一厘感到很是奇怪,不禁抬头向四处看去。   这四处的禁制还在照常进行,并没有受到什么东西影响。   当他被火苗带到于浦的地牢前后他才停止了思考,将注意力放在了盘腿坐在地牢中的人。   再次见面,陈一厘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于浦浑身上下发生的巨大变化。   此时的于浦身着一袭黑色囚衣微弓着背,披头散发的低垂着脑袋,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浓浓的颓废之气。   陈一厘将眼镜从兜里摸出来带上,细看之下才发现于浦的头发中夹杂了不少的白发,脸上倦容无比明显。   “于浦。”陈一厘出声道。   听见陈一厘声音的刹那,于浦猛得抬起头直直得看向他。   “您终于来了!”   看着陈一厘,于浦无奈地笑了起来。   “当初您费尽心思助我登上阎王主位,如今却被我毁得一干二净……终究是辜负了您的一番心血。”   听见于浦用的是敬称,陈一厘愣了一下不解道“于浦,你为什么这么客气?”   他将疑问说出来,好似被感染了一样于浦也跟着疑惑了起来。“你不是进入了段云长的心境吗?没有恢复前世记忆?或者又看见些什么!?”   “我并没有恢复前世记忆,看见的接触到的也很少。”陈一厘走近牢门前,看清楚了于浦的处境。   于浦的四肢都被粗长的铁链拴住了,那铁链上还有一丝丝幽红的光线攀爬着,通过铁链缓缓进入于浦的身体。   每一次痛苦,于浦都咬紧了牙关憋的自己白蜡似的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细汗。   “我想问你,段云长和你有什么渊源?”   既然是段云长将于浦拉上阎王主殿的位置,那么这两人之间一定会有约定。   于浦缓慢的抬头看了陈一厘一眼,嘴角的血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我和段云长是在地府相识的,那时候我刚坠入地狱不久他人没几天就下来了。都说人死前是什么样子死后便是什么样子,我第一眼见到段云长的时候当真是被他惊吓到了……”   段云长的死相是极为惨烈的,两条胳膊两条腿纷纷脱离了身体,一张原本清秀好看无比的脸上全是翻着白肉的长长伤口。在他死后有人找到他的尸身,给他缝缝补补了一番搞得他全身上下全是缝痕。   当时地府不知道崇尚什么审美,段云长那一身的缝痕竟然能掀起一阵狂潮。   让鬼更为羡慕的是,段云长变成鬼后有着一身众鬼难以企及的修为。   这身修为让他从地狱十八层打到了第一层,战无不胜。在众鬼推选他做阎王主殿时他却将于浦推了出来。   莫名其妙的推出一个不知名的鬼当然很难服众,而于浦知道段云长是自己最为坚固的靠山所以并没有服输后退过。   “他……为什么不当阎王?”陈一厘听着,有些想不通段云长为什么会将阎王的这个位置让出来给于浦。   于浦有气无力的轻笑了一声,“他没有在心境告诉你,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定得坐上阎王主殿的位置。”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于浦的声音沉了下来能感受得到他的执着。   “因为他的帮助我顺利坐上了这个位置,而他也在地狱中的一场动乱里跳进了轮回道里。”   “动乱?”陈一厘蹙眉。   “那场动乱是天罚引来的,一道又一道的天雷朝着地府狠绝的劈着,可笑的是挺过来的鬼如今大多有权有势。”   那场动乱让顾念兹跳入十八层地狱,御白处的一半魂魄沉睡在了段云长的心境之中,段云长更是舍去一身修为跳入了轮回道。   “我让你来找我,是因为我要将段云长的法力还给你。”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于浦抬头看向陈一厘道“我能坐上阎王主殿段云长功不可没,他甘愿将他那一身的修为渡给我,我实力大增这才让地狱中七嘴八舌的百鬼闭了口。”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看向陈一厘的眼睛忽然冒出红色的泪珠,那滴泪珠慢慢从他惨白的脸上滑落,在他的脸颊上格外触目。   陈一厘本想将眼睛挪开没想到被一股力气死死钳制住让他不得不与于浦对视。   “一厘,这是段云长让我转告给你的话。”   于浦笑容很是凄惨,缓缓开口道。   听着于浦的话,陈一厘也望进了他的眼中,通过这双满含悲哀的眼,看见了一些他想看见的东西。   于浦使出全身内力将拴在自己手腕上的铁链撑断,而后快速又盘坐在地飞快做了几个手势从自己的身体中引出了几道黑雾缓慢引向陈一厘。   他自认为受了段云长很大的恩惠,却没有很好地完成段云长交代的任务,所以在将段云长的法力还给陈一厘的时候还将自己千年来的修为也一并送入了陈一厘体内。   在于浦的那双眼睛中陈一厘看见了千年之前的段云长,还知晓了他与于浦的对话。   .   站在三生石前段云长的手中正拿着一把匕首,匕首被磨的很是光亮锋利,手柄处上是密密麻麻的符文看的人头皮发麻。   段云长看向三生石的时候很是嫌弃地哼笑了一声,将手中的匕首灵巧的转了转抛到空中,又在匕首跌落下来的时候稳稳接住。   “大……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于浦微抬眼看向段云长那瞧不出悲喜的脸,心里莫名觉得眼前的石头要遭殃。   “当然是把我的姻缘给划掉,这石头有什么用?我还不如去找月老呢!”段云长越说越气,咬牙切齿一番后意识到有损形象后才悄悄把自己的白牙收了起来。   于浦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匕首,艰难吞咽了几下“这……”   但他还是没准备说出来,转移话题道“大人真要将毕生修为渡到我身上?”   段云长拿着匕首认真地在石头划着,也没抬头“真的,等全部渡到你身上我就跳入轮回道。”   说着,他又好似想起了什么,手中残害石头的匕首也跟着他停顿了一会儿。   “于浦,我郑重交代你一件事。” 第七十四章   于浦愣了一会儿,看着表情颇为严肃的段云长。   “不论是什么事,我定当尽全力去完成。”   听见他坚定的语气,段云长无奈地轻笑出声。“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能做到就去做。”   再次握紧手中的匕首,段云长继续在三生石上磨着。“我将一身修为渡给你后百年间还请你阻止我与顾念兹见面,他人老奸巨猾我没有记忆总觉得会被他诓骗住……”   “是。”于浦对于两个人之间拉拉扯扯的关系有些费解,但是并没有多问。   将目光移到被段云长迫害的石头上,于浦感受到了他无比的愤怒。   “下辈子别再特么的让我遇见顾念兹那个王~八蛋了!”   这一行字就一会儿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段云长刚放下匕首抬头一见石头上什么也没有气得眉眼抽了抽。   深吸了口气,他伸出手将食指划在了匕首上就着血水在那三生石再次写下这一行字。   “大人这是何苦呢?”   静默了良久,于浦忍不住开口道。   段云长写完这一行字确认没有消失后这才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的脸此刻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何苦?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到他跳入十八层地狱感觉有点不甘而已。”   段云长缓慢道,可是语气之中并没有带着他所说的不甘而是充满了浓郁的悲伤。   于浦看着他的脸上落下了两滴血泪,其中一滴被段云长用手指接住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滴血泪含着我的气息,你把他融入你的身体之中我的修为进入你体内才不会产生排斥的反应。”   ……   陈一厘看着于浦的一部分回忆逐渐从中抽离出来的时候,他才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麻麻的好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一个钟头,待于浦将所有修为全部渡回他的身上后那滴血泪缓慢的飘到了陈一厘的面前。   陈一厘不自觉地抬起手想要触摸,顷刻之间那滴血泪分裂消散开来最后消失不见。   “噗……”   于浦无力地跌倒在地,胸上传来一阵闷痛逼得他再次吐了口血。   将所有修为渡给陈一厘后,他才感觉如释重负。   “得到这身修为,觊觎你的鬼只会越来越多你要处处小心。”   段云长的修为不只是地狱的恶鬼在觊觎,坐镇十八层地狱的阎王个个也在看着。如今于浦被打入地牢,若不是因为御白处在地牢中设了法阵他身上的修为早就被吸干了。   见他虚弱无力的样子,陈一厘有些无奈道“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出来?”   于浦却是自我嘲讽的笑了笑,他摇了摇头“一厘,不用救我了。我能力低微,心机城府远不如他们,在这场游戏中,若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出局了。”   “我只求你帮我一个忙,这个人情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我一定会报答你。”于浦捂住自己的胸口说着,眼中的血泪越流越多这让陈一厘心颤了起来。   曾经听说,一只鬼伤心绝望到了一个顶点眼中就会流下可怖的血泪。   “唐晚他……他的魂魄快要散尽了,求求你把他送进轮回道里让他在魂飞魄散之前得以投胎。”   于浦悲伤的情绪在不断往上爬,但他极力压制住了。“他为掩护我,化成了我的模样被……”   他嘶哑着声音正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只听隔空传来一道冰冷薄凉的声音。   “闭嘴。”   这是顾念兹的声音,没有了往日那种温和的感觉变得十分冷漠无情。   就这样,陈一厘看着于浦已经张开的嘴又慢慢闭了回去。   良久,只听于浦道“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好的。”   从于浦的手中拿到那玻璃球一样的东西,陈一厘也没有仔细去观察转而再次看向了于浦。   于浦现在的状况也很严重,这让陈一厘感觉他离唐晚的魂飞魄散也不远了。   他手中的透明玻璃球大概有一个手掌那么大,轻到让人感觉不到它的重量,这是聚魂球,专门用来护养着即将魂飞魄散的鬼魂。   只犹豫了几秒,陈一厘便抬起手对着于浦念了几句咒语,于浦登时变化为一缕黑雾飘进了聚魂球中。   “你们来世到也不用做牛做马报答我,如果发财了记得我就行。”   陈一厘拿起玻璃球敲了敲,然后收进了外套的衣兜中。   于浦被他救出地牢触动法阵很快被发现,白无常和黑无常带着浩荡的阴兵正从外面赶来。   “究竟是谁!?好大的胆子,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劫狱!”   白无常气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白白的脸色直发青。   陈一厘赶紧拿出隐身符,朝着来时的路飞快跑去。   黑无常却是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朝着他逃离的方向飞去,没想到半路被一道白衣给挡住了去路。   “顾……大人!?”   许久未见这笑眯眯的鬼,再一见他还是害怕的直抖腿。   顾念兹只懒懒地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这么急,是干什么去呀?”   黑无常小心翼翼道“有人将于浦劫走,在下急着去追人。”   言下之意是想让顾念兹让路的意思,不过顾念兹却佯装听不懂他的话。   “现在谁还在为于浦站台啊?竟然敢来地牢劫狱?”说着他又是轻笑一声,懒懒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黑无常只是尴尬得笑了笑,低头并不说话。   在于浦没倒台之前他和白无常是为于浦做事,现在上司没了他和白无常自然是去寻了最强的阎王做靠山了。   不过他和白无常在选择上有了很大的冲突,黑无常选的是三殿阎王应菏而白无常选的是二殿阎王楚存江。   白无常之所以选择二殿阎王倒也不是二殿阎王楚存江厉害,而是楚存江是在这动乱的地府中唯一置身事外的鬼罢了。   见黑无常不说话,顾念兹移过了身子“在下只是来看个朋友,瞧见你行色匆匆就好奇的来问一问。希望没有耽误你的时间,请吧。”   说完,顾念兹含笑侧过了身子举起折扇缓缓指向了陈一厘逃跑的方向。   黑无常本来对顾念兹来到地牢存疑,没想到顾念兹却先开口澄清了,只能无话可说的跟着他笑了一下。   “那在下先走了。”   看着黑无常快速飞奔的身影,顾念兹打开折扇对着自己扇了扇风。   “只是千名阴兵而已,聪明点的话是可以逃过的。”   .   御白处再次来到三殿阎王的家门前,面上的表情实在是谈不上轻松。   那嘴上有条长长的黑色缝痕的侍女给他开了门,面无表情地对他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御大人又来了呀?请坐。”示意御白处坐在自己的面前后,应菏笑道“御大人最近来我三殿次数有点多呀。”   御白处抬起头看向应菏僵硬地笑了几下,“这不是上次喝了你泡的红茶上瘾了吗?”   不动声色地看了几次应菏的眼睛,御白处心下感到一阵为难和忧虑。   他先是和陈一厘约定找到京成,而后又和顾念兹约定找京成。和他约定的这两个人那都是他现在惹不起的,现在应菏把京成的一双眼睛挖出来安在了自己的眼眶上他实在是难以向那两位交代。   思及此,他还佩服起应菏来。不知道是不是不知者无畏,还是这位原本就胆识过人啊。   “那御大人就多喝点。”应菏优雅地笑了笑,抬起精美的玻璃茶壶又给御白处满上了一杯。   “应菏大人的花园百花齐放,香味浓郁实在是让人心醉神迷啊。”御白处假意扫看了四周花花绿绿的植物,装作一副很是欣赏的样子。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枉他费心费力四处打听应菏这个鬼,现在他对应菏了解得颇深。   应菏是地府目前唯一一个靠近现代死亡的鬼,兴趣爱好都和古代的阎王爷们相差很多,导致御白处到现在都很难相信堂堂一个男鬼竟然爱好种花。   而且应菏这爱好好似疯魔了一般,在他的府上不只是花园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就连那栋高大上的建筑里也尽是花。   果然,应菏一听御白处拍的马屁很配合的开怀大笑起来很是得意道“御大人谬赞了,要不我带你再进入我这花园深处看看?”   “甚好。”   御白处站起身。   应菏带着御白处朝着花园的深处走去,这条路上绿草丛生,娇嫩的花朵摇摇晃晃很是可爱。   但御白处只觉得很是奇怪,在地府中只有彼岸花才能存活下去,其它的东西是受不了地府的阴气的。   奇怪归奇怪,他也没有忘记正事。   每走十米,他就将事先藏匿在宽大袖子中的法阵抛到一处花丛中。   他抛出的法阵虽然小到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妙用却是非常大的。   这个法阵上收录了京成的魂息,只要京成出现在方圆百里法阵上就会被触动从而起到为他指路寻找京成的作用。   应菏花园中的花十分烂漫,色彩缤纷到让御白处晃了眼。   不知不觉看了一路,他忽然感觉出了些什么。 第七十五章   御白处开始意识到应菏的花园是无止境的大,一开始花园的范围只是建筑周围的一片随着应菏带他走进花园深处在不知不觉中扩大着。   他站定,转身向后看去应菏的建筑此时已经只有一只蚂蚁那般大小了,挂在暗红色的半边天上。   “应大人,你这……你这花园可真大啊。”   御白处不禁哑然失笑,只怪自己太自信了。   他所知道的,能轻松做到空间领域随时随地扩展的鬼只有顾念兹而已。没想到如今地府大有人才,一个个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争着要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的节奏。   比起这个,他还觉得自己低估了应菏的实力。   听了御白处意味深长的话,应菏无声的抿嘴笑了起来,随手摘下一朵血红色的蔷薇递到了御白处的眼前。   御白处略微侧身站在应菏身旁,瞧着一朵花送到了自己面前不由地疑惑抬头看向应菏。   在这个大约四十五的角度,看向应菏的一刹那他的心不由地咯噔了一下。   应菏的侧脸是他这张脸最为出众的地方,轮廓精致的好似被认真细致的打磨雕刻一样,没有一点儿多余的赘肉很是干净利落给人一种偏向凌厉的感觉。   这张侧脸像极了段云长!   几次来找应菏御白处都没有刻意去看他的侧脸,现在这么一瞧御白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家伙的脸……该不会是东拼西凑出来的吧!?   这么一来,陈一厘缺了段云长那三四分相就有原因了。   “这花……”   御白处消化完一个惊天大发现,说话都有点儿颤抖。   “御大人您生的可真是好看。”   不料应菏却出声打断他,语气很是认真“就跟我手上这花儿一样,只一面足以让人惊艳。”   说着,应菏轻笑起来垂眸看向御白处的光洁的脚“不过比起你的脸,我更爱你的那双美足。”   此话一出,御白处被恶心得往后一跳,还没从这恶心劲中反应过来花园中的藤蔓突然朝他伸了过来十分迅速地栓住了他的四肢。   地表跟着突然裂开,一股强劲的力量将他拉入了地下,有那么几分钟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双脚要被扯断了。   待他甩了甩有些眩晕的头,清醒过来时往下一看只见脚下是满地的血色彼岸花。   那彼岸花宛如红色的地毯铺在了地面上,一条羊肠小径也没有。   “本来我打算放过你这双脚的,结果你这些天来我府上做客总是晃悠着它,我是越瞧越心动了。”   应菏从开了大洞的上方缓慢飞了下来,说这话的时候那双黝黑发亮眼睛正贪婪地盯着御白处的脚看。   御白处闻言弯了弯自己的脚趾,皮笑肉不笑道“应大人这是何意?在下这一双脚也只是中看不中用啊。”   应菏闻言笑了起来,笑声意味不明。   笑了一会儿,他也没有跟御白处扯脚的问题转而得意道“你不是一直在找那个叫京成的生魂吗?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这就带你好好的瞧瞧他。”   他的话音一落,缠着御白处的藤蔓拉着他转了个身,为了便于御白处观看还将他又升高了几米放到在半空中,让他俯视着躺在花丛中的少年。   京成此刻脸上满是血污,白色的衬衫上也沾染上了不少,脖子处骇人的划痕还在不断滴着血,那血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流滴落进花丛中与那片不正常的红色融入在了一起。   “你知道我这地下室的彼岸花为什么生得如此鲜艳夺目吗?得亏这位小弟弟的魂血,带着阳气顺利养活了它们。”应菏瞧着御白处惊得瞪大的双眼,心上充满了一种无言的快感这让他感到很是愉快。   京成在听了应菏的话后,血窟窿一样的眼眶再次不可控制的流下了血泪。   本是松开的双手,因为愤怒而狠狠的握成了拳头,但他咬着牙并没有出声。   “应菏大人,您把人虐待成这样先不说他哥会不会弄死你,您就不怕遭天谴吗?”   御白处微皱着眉头看向京成,心下突然紧张起来胸口处还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在慢慢升腾。   不过他说话的语气冷淡,听不出几分对京成的在意。   “他哥?你是说被顾念兹耍得团团转的那位?可笑!他有这个能耐吗?”应菏笑得很是猖狂,“现在于浦大势已去,我!三殿阎王应菏必当接到主殿位置!”   说完,他转身便消失在了半空。   留下一句飘飘荡荡的话。   “等着,我这去把段云长留给于浦的那一身法力给夺过来。”   段云长的法力?   御白处眯起眼看着应菏消散的方向,无奈叹了一口气。   于浦怕是早已凶多吉少。   不得不说应菏是真的很爱护他的花园,走后还用法力将那一个大洞补得那叫一个完美无缺。   在这昏暗的地下室烛火飘摇,御白处就着被藤蔓拉扯的这个动作细细地打量着京成嘴角扬起一丝不明的笑容。   京成被勉疆给强制打入地狱后他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京成生魂的气息,因为京成的魂息很是独特他还特地闭关推算了好几遍京成的命里。   而京成也早已发现御白处在用他的魂息推算东西一直暗中观察着御白处,终于等到时机在顾念兹去找御白处进段云长心境之时,自己也用一缕魂魄强制跟着进去唤醒了陈一厘。   后因魂力不济被段云长弹出了心境受到重伤彻底倒在了十八层地狱中,他忍着万鬼的欺辱爬到第三层地狱时最终被应菏给抓住了。   应菏抓他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生魂而且眼睛生得极为漂亮。   “你可是叫京成?”御白处故意放轻自己的声音,假意温柔道。   京成在应菏走了之后神态放松了不少,拳头也摊开了。   不过受过了太多的磨难,他已经没办法再是以前那样天真得可以唯唯诺诺的少年了,心中不再纯洁如故。   歪了歪脑袋,他没有回答御白处的话。   御白处吃了瘪,无奈地撇了撇嘴运用魂力很是轻松地将手上的藤蔓给震碎。   “小朋友别怕,哥哥这就带你回家。”   他自信的笑嘻嘻道。 第七十六章   “应菏这没道德的老王八蛋,什么都抢别人的早晚遭天谴!”   御白处震碎那些藤蔓后颇为嫌弃地甩了几下宽大的衣袖便敏捷地从空中飞落到了京成的身旁。   听见身旁一阵O@声响,什么都看不见的京成又害怕的攥紧拳头绷紧神经。   直到一只冰凉的大手盖在了他的拳头上,他再也无法忍受,惊恐地动了起来。   “离我远点!滚!”   铁链声拍打在地面上不断发出刺耳的声响,也表达着京成此刻慌乱的内心。   “别动!”御白处轻喊了一声,握紧了京成小小的手俯下身细看着京成的满是鲜血的眼眶。“你可千万别乱动,再动下去你这浑身上下的伤口又要裂开了。”   看着京成满是鲜血的模样,他不由地软下了声音“小朋友,你别激动。在下御白处,我和你哥哥是认识的。”   御白处的声音原本就很好听,此刻一将语气放柔像海绵一样。   不过京成并不吃这一套,他皱着眉头微微撇过脸想要远离御白处因为说话而扑面而来的热气。   他能够感受到御白处靠他靠得很近,并且还在细细打量着他。   御白处见京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只是笑了一下,然后直起身子环视着周围的环境。   这地下室的彼岸花都不是真的花,是应菏用他的法力幻化出来的东西。他的法力也不能一直支撑这满室的彼岸花盛开,定是用了不少的禁术从京成身上汲取能量。   试了好几次也没能冲破应菏设下的结界,御白处只能嘟着嘴一脚一脚毫不心软的踩在那些妖冶的花朵上。   本来被应菏抓住只是他一个小小的计划,没想到现在计划被这满室的彼岸花给打乱了。   “京成小朋友?”   百无聊赖地在这地下室转悠了好几圈后,他屁颠屁颠地走到了一直沉默不语地京成身旁轻声喊道。   京成还是没有应他,呆呆地躺着不动。   “嚯!那么高冷的吗?”御白处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碰了一鼻子的灰。   他将目光移到拴着京成的铁链上,笑道“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帮你把铁链碎了。”   一直毫无反应的京成听了他的这句话后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秀气的眉头微皱又歪了一下脑袋,这是很明显的嫌弃。   御白处气鼓鼓的哼了一声,准备和京成耗到底。   没想到只是过了一会儿的功夫,京成率先投了降。   “御白处……哥哥,可以帮……我吗?”京成的声音很是沙哑,糯糯的有气无力地说着带这些乞求意味。   这让御白处登时心情大好,嘴角不可控制的扬了起来。   以后出门吹牛逼,都可以说未来阎王爷曾经喊他过哥哥了。   “京成小弟弟,你御白处哥哥是非常的善良我这就给你解开。”   逗完了京成后,御白处凝神念了术语,并拢的两指就朝那手铐脚镣划去,像锋利的大刀一样很是轻松地就将这铁链给切断了。   没了铁链的拉力,京成彻底倒入彼岸花之中溅起一堆红的亮眼的花瓣。   御白处赶忙走过去将小孩扶了起来,他冰凉的手指抹过京成伤口时那些伤口便止住了血。   “嗯……你这脖子处的伤口和眼睛有点难搞啊。”虽然将京成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治疗了一番,但是眼睛和脖子处的伤口于现在的他而言并不能轻易就治愈。   “疼……”   艰难地吐出这个字,京成血洞般的眼睛又开始流淌出了血泪。   御白处吓得瘫倒在地,急得张了好几下嘴巴口齿不清道“你……别哭,我想办法我……想办法铁定给你治好!”   一句话慌慌张张地说完,御白处又被自己的情绪和心态上的变化吓得瞪大了眼睛。   他这是在怜悯京成吗?他怎么会有这种情绪了?   他的话对于京成而言没有起到一点安慰的作用,京成哭着探出手一把抓住了御白处的衣袖“我要去找我哥哥……白处哥哥你帮帮我……”   那血泪在京成的脸上肆意流淌着,一张白皙的小脸都快染成了红色。   御白处也没心思去纠结自己产生了什么样的情绪了,单膝跪在京成面前扯着自己蓝白色的衣袖给京成不断地抹着眼泪。   “京成小朋友,别哭别哭,我这就在想办法带你出去。”   看着京成这副悲惨至极的模样,御白处感觉自己的冤枉账又多了一笔,心下在盘算着救京成把京成送回人间能抵消得了多少,再又一掐算自己还得赔上一双眼睛才能和京成一笔勾销。   当初他受了重伤才让顾沂竹砖空子和京成前世一起入了轮回,事后也没有发现双生魂。   见京成满脸血痕,御白处扭头朝四周扫视了一会儿见到不远处的角落有一汪小小的水池便拉住京成的手“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洗洗脸。”   京成这眼泪当真是收放自如,抽泣了一下便不再流淌。   他借着御白处的力刚从地上缓慢站起来,脖子处眼睛上又让他痛不欲生的倒在了地上。   他想摸摸那双被挖空的眼眶,抬起的手被御白处抓住按回身旁。   “别摸。”   御白处叹了口气,蹲下身就将京成打横抱了起来。   穿过花丛来到水池前,御白处将京成放下。   扯下一块布料,御白处将其沾水打湿转身细细地在京成脸上擦拭了起来。   虽然人是找到了,但这大大小小的伤痕让他实在是难以向陈一厘和顾念兹交代,只能尽力的在补救着。   那块柔软的布料正小心翼翼地绕过自己的伤口处仔细擦着,京成颇为不自在的颤抖了几下,咬了下牙。   感受到京成的颤抖,御白处停顿了一下继续擦拭着。   “小朋友,你在地狱经历的一切是造就你的一个过程。”   御白处的话就好像是在说,他掉入地狱经历的一切磨难都是宝贵的经历对他以后的人生大有好处。   这让京成捏紧了拳头,努力忍住想要一拳打在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脸上。   尽管心中很是不服气,但京成也只是面无表情并没有做出什么反驳的动作。 第七十七章   陈一厘虽然躲过了黑白无常的追击,但是在偌大复杂的地牢里最终还是迷路了。   地牢四处都设置了不少禁制,只要陈一厘稍有不慎就会触碰然后激发各种机关警报。   走了良久,陈一厘无奈地抬头向上看去。上方圆形的巨大法阵带动着小的辅助法阵不停运转着让这个地牢里的每个房间都在不停的移动,这样无规律的移动导致每一条路线都在发生变化。   这样一来,陈一厘走过的路都会转变成另外一条路,然后他在走时已经换了一个方向。   他估量了一下,并不觉得自己的法力可以摧毁这个禁制只能恋恋不舍地将脑袋放平看向前方另外想其他办法。   “指引符这个时候可靠吗?”能想到的办法只有他兜里那张被揉皱的黄符,陈一厘死马当活马医的把它掏了出来。   这指引符有时候灵也有时候不灵,上次用它的时候陈一厘就被莫名其妙的带到了顾府。   一直躲在暗处的顾念兹在瞧见陈一厘掏出指引符后,摇着头笑了起来。   在陈一厘抬头仰望法阵的时候他还真怕陈一厘失去耐心将这个法阵给毁了,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了。   不过以那指引符上依附的丁点法力是不可能将陈一厘带出地牢的,顾念兹不由得无声叹了口气。   可笑的是陈一厘念了好几个口诀也没有办法驱动符咒,很是烦躁的将指引符揉成纸团塞回兜里陈一厘又咬牙切齿的看向了头顶上的法阵。   再不能走出这里,阴兵很快就找上他了。   法阵又将牢房转移了一遍,陈一厘的身侧空出一条路来。   然后他听见了在这条路的一旁传来了两道男子的声音,其中一道男子的话音很是无力苍老另外一个男子的话音里则带着不少的嘲讽和得意。   “老朋友,真是好久不见了。”应菏看着牢笼里伤痕累累的人,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好久不见,你东拼西凑出来的脸当真是越发的让人感到恶心了。”   倚靠在漆黑墙上的人只是懒懒地扫了牢笼外的人一眼,然后阴阳怪气地问候道。   被人毫不留情的戳透老底,应菏也不生气笑着便转了一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侧脸“你再仔细瞧瞧我这张侧脸,好不好看?”   牢笼里的人听了他这无不得意的语调后,微微抬起了头伸手将自己脏乱的头发拨弄到了另外一边。   “段云长?!”只听他激动的大喊道。   这一声让抬脚准备朝另外一条路走的陈一厘愣在了原地,扭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一直躲藏着的顾念兹闻言飞快地闪现在了牢笼旁边的一堵刑墙后,将目光放在了应菏的身上。   这人惊讶大喊的反应让应菏非常满意,在牢门前悠闲地来回踱步。   “不得不说段云长生得当真极好,自从我夺了他这四分容貌我的这张脸变得好看了不少。”   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颇为惋惜道“本来我还打算将他的整张脸给夺过来的,没想到他在跳入轮回道前还能反将一局,我只能得到这四分容貌了。”   他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很快又高兴地咧嘴笑了起来“不过,他放在于浦身上的法力我这回倒是可以全部夺得了。”   “可笑。”牢笼里的人只是冷笑一声,并没有回应他什么。   一直在暗处的顾念兹听了应菏的话后,温润的脸上扬起一丝玩味的微笑。   偷听到应菏的话陈一厘嘴角不禁抽了抽,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和段云长长得有些不像了。   “华其生,到底是谁可笑了?现在,是你这个败者在牢笼里。”   应菏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加重了好几分,漫出丝丝冷气。   被称做华其生的男子双手反正后脑勺闭上双眼懒得在听这个人没有营养的叨叨。   这时,他的耳边传来了一个男子含笑的声音。   “华其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一句让华其生猛得睁开双眼,当见到牢笼外站得只有应菏一个人后他又若无其事的闭上了双眼。   想必是顾念兹运用了法术,除了他一人以外其他人都听不见顾念兹与他的对话。   “好久不见。”   华其生不动声色地问候着,悠闲地抖了抖腿。   只听顾念兹幽幽地轻笑一声,不紧不慢道“此次前来探望你没想到还收获颇丰,真是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华其生努力压下自己不住扬起的嘴角,“你好像很高兴。”应菏要惨咯。   顾念兹若有所思的看着应菏,笑道“是的。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我们有什么交易可做?现在我只是一个囚徒罢了,恐怕帮不上顾大人什么忙。”华其生在心里说着,睁开眼看向了应菏。   感觉到华其生莫名其妙地含着意味不明的笑看着自己,应菏警惕地皱起眉头也瞪向了华其生。   “我帮你从地牢里解脱出来,你顺便把那个偷听的人带出去如何?”顾念兹并没有和华其生废话,直截了当道。   华其生高兴得眨了眨眼,害怕顾念兹突然反悔立马道“没问题。”   “三殿阎王爷,您可是炫耀完你这张脸了吗?”华其生对着应菏不屑道。“您再不去找于浦不怕被人捷足先登了吗?”   对华其生厌恶归厌恶,他的提醒在应菏这里还是很受用的。   只见应菏气愤地甩了甩衣袖,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了踪影。   陈一厘摸了摸兜里的聚魂球,因为先找到于浦而感到庆幸。   转身正欲走,只听那无力地男人声音又响起,这次是向着他的。   “这位兄台在这偌大的地牢迷了路,难道就不需要一位指路人吗?”   一路走来,不少被困在牢笼里的恶鬼对陈一厘虚情假意的抛出橄榄枝但他并不理睬只顾着自己向前。   事实证明,鬼怪都是靠不住的。   这次他也忽视这句话准备继续向前,没想到那个人对他直接喊出了段云长的名字。   陈一厘皱了一下眉头,还是固执的准备向前没想到一个转身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第七十八章   应菏站在陈一厘的面前意味深长地浅笑着看向陈一厘,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倒映出陈一厘略微僵硬的身影。   “你以为我真发现不了你吗?”   他轻声说道,听起来很是温和可亲。   陈一厘警惕的后退了一步,感受到兜里牵连京成魂息的符咒正散着热力正提醒着他。   与应菏的眼睛对视,陈一厘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这双眼和京成的好像!   “你长得和段云长好像啊……甚至是……”应菏说着痴迷般的感叹了起来“长得比段云长还出色几分。”   陈一厘眉眼一抽,从小到大夸他长得好看的人不少就没见过用这么变态语气夸的。   “你想做什么?”陈一厘冷声道。   应菏笑得十分妖孽起来,“想邀你到我府上坐一坐。”   顾念兹躲在暗处笑眯眯地扫了应菏一眼,抬手从自己宽大的袖子中掏出了一把黑金钥匙慢悠悠地飘到了华其生的牢房前。   华其生看见顾念兹手上拿着的钥匙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奔到门前“我去,顾大人真是神!连这牢笼内的钥匙都能拿到。”   不光说,他还很是钦佩的对着顾念兹竖起了大拇指。   顾念兹懒懒一笑,将钥匙插入锁孔内又念了几个法决这才将这坚固无比的牢门打开。   “记住,我要他平安无事的走出地牢。”   华其生忙不迭的点头,很是狗腿的钻出了牢笼奇怪道“为什么顾大人不亲自护送他出去?”   顾念兹眯起眼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怕被杀了祭天。”   .   应菏看着陈一厘,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   眼前的人是个生人,没想到竟然没有灵魂出窍反而以肉身踏入了地府,身上还带着属于段云长的魂力。   “于浦呢?”   嗅到陈一厘身上的魂力,应菏反应过来了。脸面显露狰狞,激动地朝着陈一厘逼近着。   “于浦他老人家早就死了。”   这道有气无力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嘲笑。   “于浦被打入地牢时,九殿阎王已经来探望过了。我可是亲自看见他将于浦的法力全部吸收净,将其魂魄打散的。”   华其生想想那个残忍的场景还忍不住啧啧了几声。   陈一厘心头一惊,估计是唐晚幻化成了于浦的模样去应对华其生口中的九殿阎王。   应菏压根就不相信华其生的话,朝着尽头处的牢笼冷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呵,我管你相不相信!”   这声音却不是从尽头处传来的,而是在他的面前。   待他急忙转回身,哪里还有什么陈一厘的踪影。   “这……他究竟是怎么从牢笼里出来的!?”   陈一厘被华其生拉着疯狂的拐弯逃跑着,终于来到一扇大门前才让陈一厘停下了脚步。   华其生气喘吁吁的就倒靠在门上,反观陈一厘他却是面不改色好像根本没跑一样。   “你不累?”华其生捂着上下起伏个不停的胸口道。   陈一厘确实不累,甚至是完全没感觉。   刚才逃跑的过程中他感觉自己的脚下好像多了什么东西,载着他向前跑。   “你又是谁?”陈一厘狐疑地看向华其生。   华其生身着鲜艳的红衣,因为刚从地牢里狼狈逃出来衣服上破了好几道口子。乱七八糟的头发像鸟窝一样盘在他的脑袋上,额前还留有一撮格外骚气的红毛。   白皙到毫无血色的脸上刻着个黑色圆形的记号,圆中画着大叉。   陈一厘眯起眼,只见那个大叉上还流溢着几个红色的细小符文。   “哥长得好看吗?看得那么仔细!”华其生假意娇羞地对着陈一厘眨了眨眼“我叫华其生,刚从地牢里逃出来顺便救得你,你要考虑以身相许吗?”   说着他站起身,就朝陈一厘的脸伸了过去。   陈一厘很是不耐烦地皱眉一把掐住他不规矩的手指,捏得鬼骨“咔咔”响。   华其生脸上的符文陈一厘有所了解,那是压制地牢囚犯法力的玩意儿,现在华其生的修为说不定连个末鬼都不如。   “知道怎么走出这个地牢吗?”陈一厘说着,加大了手上的力看着华其生眼眶逐渐泛红。   华其生连忙点头,差点哭了出来“知道……知道!我求你把手放下,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陈一厘见人可怜得紧,于心不忍的收回了手转而礼貌问道“可以带我出去吗?”   “可以。”华其生收回手的同时也将自己那轻佻的模样收好了。“我身后的这个门就是出口。”   华其生走到陈一厘身旁,指向刚才他倚靠着的那扇大门。   这扇大门几乎有地牢一半高,上面流动着金色的符文不时掀起一阵动荡。   “怎么打开?”   本来觉得华其生是靠不住的,没想到华其生对着这大门随意比划了两下就将其打开了。   走出门外,华其生转身对陈一厘挑了挑眉“赶紧跟上!”   也就在踏出地牢后,陈一厘感受到了京成魂息的流动。   .   御白处盘坐在地上念了好几个法决后这才慢悠悠地放下手,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那池水中游来游去的东西。   “我哥能感受到我的魂息了吗?”听见御白处挪动产生的衣服摩擦声,京成着急的问道。   御白处懒懒地点了点头,随后意识到京成看不见才又开口道“你哥聪明,把你带入地府前还用符咒牵连住了你的魂息,现在这地下室的结界被我破了一个洞应该是可以感受到的。”   水中的东西跃到半空又掉入了水池中,迅速的游荡起来。   溅起的水花全落在了御白处的脸上,这让御白处的心情又烦躁了好几分。   “我早晚宰了你们!”御白处瞪着水中的东西,咬牙切齿无能狂吼道。   他实在是不理解应菏这个变态的地下室会有常邪这种恶心的东西,常邪是靠诅咒碑上大量的咒力而活的,只要一远离诅咒碑大多都会消散。   但是,应菏地下室中的水池中竟然出现了三条常邪!究竟是哪里来的咒力足够将它们养活?   常邪一养大,那就是绝世活武器呀! 第七十九章   感受到京成微弱的魂息,陈一厘转身朝着魂息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血红色的天边正挂着一个拇指头大小的黑色建筑。   见陈一厘拧眉停下脚步,华其生也十分好奇地寻着陈一厘的目光看去。   “这不是刚才堵你的那老王八蛋的家吗?”华其生心有不甘地冷哼一声,“没想到竟然让他爬上了三殿阎王的位置。”   “你是说刚才的那个人是三殿阎王?”陈一厘将目光收回看向华其生。   华其生点了点头,耸肩道“是的,他叫应菏。”   说着,华其生不由地抬眸看向陈一厘的脸然后幸灾乐祸道“你这张脸他好像很喜欢,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被他逮到哟……不然你的这张皮可是会被他扒下挂在自己脸上。”   他本以为陈一厘会吓得瑟瑟发抖,没想到陈一厘面色凝重对他道“你可以带我去三殿阎王的府上吗?”   华其生的话语让陈一厘不由地设想起来,对比应菏的眼睛和京成的眼睛是何其相似他的心猛得揪了起来。   “不……”   华其生现在的身份还是一名逃犯,他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避风头完全不想随意跳入因果死循环的事件中去。   所以陈一厘的话音落下,他想都没想直接开口拒绝,“不”字刚到嘴边他的耳朵旁忽然出现了一道低低的男音。   “带他去。”   顾大人对这少年当真是在意的紧啊!难不成这人真是段云长转世?   华其生留了个心眼,偷偷瞄了眼陈一厘俊秀的脸蛋。   “好处!没好处不干!”   知道有利可图,华其生没了刚才那从地牢里逃出来的狗腿样。   “只要你带他到三殿阎王府上随时搭把手帮助他,往日三殿阎王之位就是你的。”   顾念兹语调淡淡,但说出来的话对于华其生来说就是一诺千金。   华其生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开心不已爽快道“成交!”   在暗中和顾念兹达成交易后,他毫不犹豫把刚才拒绝的话咽在了肚子里。   “那老王八蛋和我也有仇,今天出了地牢咋俩联合起来新帐旧账一起算!”只听他很是气势汹汹道,势必要把应菏弄死的模样。   陈一厘捕捉到他态度的快速转变,眼睛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微微偏过头看向了华其生的身后。   而华其生的身后只是空无一物,没有半点鬼影。   “走吧!”   华其生对着陈一厘笑嘻嘻道。   地府的地牢是连接了地狱的十八层的,就像一个擎天大柱贯穿了地狱的每一层,相互连接,辅助运作。   现在陈一厘和华其生所在的地牢是第三层,这里距离三殿阎王的府上谈不上有多远。   陈一厘之所以将华其生拉上是因为刚才他听了华其生和应菏之间的对话判断出两人是对敌关系,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陈一厘自然是想拉上一个和自己统一战线的。   本就知晓地府中的鬼心机深沉,几乎不做乐善好施之事。对于华其生的拒绝他已经做好了要交换东西引诱的准备,没想到“不”字已出又被华其生突然收回口中转而答应,这让陈一厘心有疑虑。   “咱俩这样大摇大摆的上鬼街也太不把阴兵放在眼里了吧?”   来到鬼街,华其生连忙捂着脸对陈一厘道。   陈一厘闯入地牢将于浦带走后地牢中的阴兵已经全部出动,地狱十八层皆有成队的阴兵巡视着。   鬼街上的阴兵此刻正握着长戟,身着黑色铠甲木讷的直视前方整齐划一向前走去。   不过这些阴兵也只是看似木讷,陈一厘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引起了这几十号阴兵的注意。   华其生见阴兵飞快朝他们走来,吓得扯住陈一厘的衣袖狼狈的拉着人就跑。   这一跑,引起了更大的骚动。   直到陈一厘反手拉住华其生拐进一个胡同躲进那家鬼酒店才逃过了追击。   店内的傅鹏宇撑着脑袋笑看着陈一厘,“哟,怎么跑得那么急?”   陈一厘将无力倒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华其生一把推开,“惹了几十个阴兵,被追杀。”   傅鹏宇看了华其生一眼又看向陈一厘,“你来我这躲,确定躲得过吗?”   这些阴兵自带着一种窥探的能力无论他们躲在何处只要离得近就会被发现,傅鹏宇的鬼酒店设了结界阴兵才没有察觉到两人,不过这个结界撑不了多久。   陈一厘并没有打算多留,悄悄打开门见阴兵都走光后就要出去。   “你不是和俞禾一起去了鬼市吗?她呢?”   傅鹏宇动了动手指,不客气地将陈一厘打开的门又关上。   “她现在在鬼街,我正要过去找她。”陈一厘转身看向傅鹏宇道,神色自若。   虽然俞禾是他的初中同学,但陈一厘一直记得两人之间的交情并不深。俞禾拉他来到三殿又很是热心的为他指向了鬼市的方向,陈一厘时刻保持着警惕。   傅鹏宇听了陈一厘的回答,刚拿到手中的菜刀缓缓放在了砧板上。“是吗?我以为她一直跟着你呢。”   鬼酒店的灯光并不明亮,但傅鹏宇笑起来却能看见他的森森白牙。   “对啊,我们现在要去找她。”   华其生听着两人的对话当即感到些许不妙,现在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鬼他很是会察言观色。   傅鹏宇笑了一下,“那你们赶紧去找吧。”   这次陈一厘再去打开店门就顺利打开了,华其生连忙站起身抬脚要踏出这家鬼酒店。   没想到傅鹏宇又喊住了他们,“陈一厘,你别说话也别动。”   他先是对陈一厘不咸不淡的喊了一句,转而看向华其生道“我问你,俞禾是男是女?”   陈一厘和华其生当即一怔,感受到四面八方翻涌而来的寒气。   华其生压根就没有见过俞禾,这名字一听也不好分辨是不是个女生,他为难了。   陈一厘站在他的面前背对着他,想给他眼神示意一下都不能。   现在有二分之一的概率,千万别说成男的啊!   陈一厘内心咬牙切齿,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时刻戒备着。 第八十章   “俞禾是位女子。”顾念兹不知道躲在哪里又幽幽地传音给华其生。   收到正确答案,华其生欣喜了一下便面向傅鹏宇开口道。   “是……个漂亮的美人儿。”   听见华其生的回答傅鹏宇这次真的没有疑虑,对着两人抬了抬手就冷淡的朗声道“二位慢走。”   陈一厘轻呼了一口气便拽住华其生飞快地朝三殿阎王的府上跑去。   不过华其生却是一脸好奇的扭头看向那间鬼酒店,“他为什么要问我那个问题?”   “不知道,保持警惕就对了。”陈一厘咬牙,感觉华其生的话很多。   幸好华其生也只问了这一句,之后就跟着陈一厘的步伐前进起来。   陈一厘在奔跑的时候运用了一张符咒帮助他加快了速度,但是华其生却还是能跟上他的步伐。   看了华其生几乎落地不到一秒的脚,陈一厘不禁有些佩服起华其生来。   “你有想过……怎么进去吗?据我所知,应菏是……几乎不见人的。”   华其生一开口就打破了他毫不费力奔跑的假象,他面色虽然白润可是说话却不断大喘气。   “闯进去。”陈一厘好奇的撇了他一眼然后淡然道。   没想到鬼也会大喘气呀?   华其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是想到一直躲在暗处跟在他们身后的顾念兹觉得陈一厘说得“闯进去”还是有点希望的。   两人很快来到三殿阎王的府上,当看见这豪华的民国风建筑后他们皆是怔然。   “这位阎王爷是在民国时期死的吗?”陈一厘后退了一步,仰头看着眼前的高大建筑。   动了动鼻翼,他还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   “他不是在民国时期死的。”华其生看着这一切突然愤怒起来,双手抓住那扇大铁门看着那花草丛生的后花园。“但他投胎到民国过。”   “嗯?”   陈一厘捏起了自己的下巴,眯眼透过铁门打量着里面的一切。   “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人,能够进入轮回道肯定是用了什么法子。”   华其生咬着牙,目光闪出了几缕凶光。   “你说。”陈一厘说着,抬手将华其生拉住朝三殿阎王府后走去。“他不是人又是什么?”   这建筑的后方种满了很是奇怪的大树,树干粗壮得要三四个人团团抱着那么粗,树身漆黑还会发亮,树上只有一两三根枝叶,而且都长得十分挺直。   “他是一朵被鲜血养活的妖花。”华其生的手猛的攥成一个拳头捶在了其中的有颗大树上。   陈一厘一开始就觉得这些树长的不对,还未开口阻止华其生只听他一声惨叫,而后泪花都从眼眶里钻出来了。   “疼!疼!疼!”   低头看向华其生的那只手,只见华其生的手与那颗树相贴的面积一片通红,还冒着丝丝白气。   “是烫的那种痛吗?”   华其生点点头,抹了抹眼睛“是的。”   痛意消散一点后,他才扭头从对应菏的怨恨中抽离出来看向这些树。   “不会吧!?你把我带来这铁树林干嘛?你……是要把我贴在这上面是吗?”   这话没想到华其生说得还挺认真,连带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陈一厘。   陈一厘连忙摆摆手,急忙澄清道“你可别误会,咱两无冤无仇我怎么可能会害你?”   这是第三层地狱之中给犯人用刑的东西,现在还只是初长成等凝结了天罚的力量搬到刑场那直接能叫罪犯痛不欲生。   逗了一下陈一厘,华其生满意的轻笑了一声“行啦,哥哥逗你玩呢。不过,你把我带到这里干嘛?”   “观察一下周围的地形,如果可以利用起来,等下能借力的就借力,能逃生就逃生。”陈一厘扭头环视着四周,最终还是将主意打在了这片铁树林中。“我听说,每到一个特定的时间点就会有乙鬼将承载天罚的铁树搬入刑场?”   华其生点头随着陈一厘的目光看向铁树,嘴角扬起玩味的微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再过几个时辰乙鬼就会来搬运这些铁树。”   陈一厘点了点头,对于应菏是什么物种还是颇为好奇于是道。   “不过,你说应菏是朵妖花……这是真的吗?”   华其生见陈一厘不太相信的模样便很是认真道,“它的确是朵成了精的妖花,之所以会成精是受了段云长的恩惠。”   原来,因为段云长的体内有携枝藤让他的血液发生了变化,当初江拢古城被外面的恶鬼强压阵法,段云长为了压制住恶鬼便将自己的血液撒向了拢江之中。   应菏生长在泷江旁,根茎没入了水中接触到段云长的血液避开天雷后便成功幻化成了人形。   不过,应菏却从来没有感恩过段云长这偶然给出了恩惠反而设计躲了段云长的三四分样貌。   “虽然……但是我比较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一个花妖都能当上三殿阎王?”   这就很奇葩了不是?!   陈一厘感到费解。   华其生却是冷笑一声“本来三殿阎王这个位置是我的,不过当初他这个小人入鬼市做计陷害于我把这个位置躲到了。”   一朵花能做出这些妖来看样子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应付得了的。   “铁树地狱生长树而他又是花,二者有些联系,只一瞬间顺了天意他便成了这三殿阎王。”最后华其生无力道,语气之中多多少少还是不甘心。   .   “我好像听见水里面有东西在游动?”京成虽然眼中一片黑暗,但是耳力十分灵敏。   御白处撑着脑袋,随手扯下一根拇指粗的藤蔓恶趣味的往那三条还不健壮的常邪上拍了拍。   那些东西竟然很是敏捷的躲过了他的攻击,摇着尾巴转着圈圈好像在嘲笑他。   “这群死东西!”御白处心里恨得直痒痒。   “是什么呀?”京成觉出御白处态度有些激动起来,感觉他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哥哥这就给你科普一下地狱特有且可遇不可求的珍稀物种常邪。”听京成小声问了两次,御白处撑着脑袋看向他努力转移注意力。   “首先”在他说出第一个词后,他还是将目光放在了那三条常邪上细细为京成描述着“这常邪样貌属实有地狱物种那味,他们的身子大概有一只手臂那么长,滑溜溜的。全身为白色还有些透明,脑袋大概有你的拳头那么大,眼睛是血红色的。最大的特色应该是它的嘴唇上有两撇黑色的长胡子,尾巴也长长的黑色毛发。”   “再者,它们是靠咒力衍生出来的,只要咒力足够强大他们就会出现。只要咒力足够多,他们就会越长越大最后能吞噬魂魄。”御白处拿起藤蔓无所事事的摇了摇。“但如果咒力不足,它们就会慢慢消失。”   “它们是靠咒力衍生出来的?”京成问道,“那他们听谁的?咒力强大的那个人吗?”   御白处笑了一下,“不哦,是谁的咒力把它们衍生出来它们就听谁的。”   “我观察了一下,它们好像是应菏特意养的。”御白处十分的不怀好意道,“趁它们现在还没长大,得想个法子杀了它们……”才是。   御白处的话还没说完,在他的身后就响起一道森然凌冽的女声。   “你敢。”   在这四下无人的地下室突然出现一个女子的声音,御白处顿时被惊吓得肩膀不住抖了一下然后转过头蹙眉道“要说话就好好说,你在我背后惊悚的开一嘴是想干嘛?”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应菏的侍女,那位侍女眼睛狠毒的盯着御白处,一张红唇微微张开,缝住她嘴巴两边的黑线因为她的动作而紧绷起来。   京成听见这个侍女的声音后身子不停的发着抖,凑近了御白处好几分,两只小手还揪着他的衣衫。   “那三条常邪是我家大人好不容易养到这个长度的,如果御大人今日敢碰一下他们别怪小女官筱不留情面。”   官筱先是将目光停留在了发着抖的京成身上,然后又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御白处。   这个地下室中的花和藤蔓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御白处破坏的七七八八了,花瓣飘落不时消散在空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御白处见官筱的目光放京成身上立马将京成拦到了自己身后,皮笑肉不笑道“虽然我法力大不如从前,不过你觉得我需要你留情面吗?”   没想到官筱丝毫没有畏惧之色,抬起手朝身后勾了勾,两条有手腕粗的藤蔓从她身后飞速窜了出来。   御白处注意到这次的藤蔓不是应菏驱使的那种普通藤蔓,官筱身后的藤蔓暗绿,每隔几米就有一道符文旋转着在给这两条藤蔓加持力量。   怎么官筱使出来的藤蔓比应菏的高级些?   “既然御大人不想要我这个情面那我也不必舔着脸给了,反正京成你今天是带不走的。”   官筱全黑的眼睛看向御白处时好似泛起了笑意,“你认为你戳破结界放出去的魂息我没有发觉吗?”   这到底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御白处现在才发现这个婢女并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应菏身上也只探测官筱的魂息一次过。 第八十一章   陈一厘听着华其生絮絮叨叨的说着,时间久了两腿站得酸麻索性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来这个应菏不是好对付的。”陈一厘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了那栋高大的建筑。   华其生也坐在了陈一厘身旁,不乐意地赞同道“他的确是狡猾了些。”   围着这栋建筑的结界很是强悍,法阵对着四周还有着灼烧感。这时,陈一厘感受到京成的魂息正慢慢地和他失去感应。   他连忙站起身走近那栋建筑,只见里面突然爆炸出一个大大的白色蘑菇云,烟雾缭绕。   华其生瞧着这个蘑菇云眉毛惊奇的动了动,“这好像是御判官的法阵爆炸了。”   “御白处?”陈一厘看着那一大团蘑菇云,没有感受到什么魂息。   “对啊。”华其生抬手揉了头脑袋道“可能是御大人已经找到那个生魂了,里面正激烈交战着。”   陈一厘走到墙沿下抬手准备翻墙而入,没想到他还没触碰到墙壁就被结界反弹了回来。这结界造得非常牢固,对入侵者的法力攻击也是非常凶猛。   那道力好似穿过了陈一厘的胸膛,震得他胃里翻江倒海,血腥味很快涌到了他的喉咙处又从他口中吐了出来。   这次陈一厘是真的受伤了,只是轻轻呼吸他的胸口都在作痛。   “你这是脑子进水了吗?这结界威力多大,你也不是不明白怎么就敢伸手往上摸呢?”   在陈一厘被弹出后华其生先是愣了两秒,然后飞快跑到陈一厘身边将人扶了起来。   陈一厘将手撑在地上将自己的身体支了起来,皱着眉头看向那朵蘑菇云。   他实在是太担心京成出什么意外了。   刚蹲下身将陈一厘的手架在他的脖子上,一道黑影就遮住了两人原本就不明亮的光线。   “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我府上撒野。”   应菏扬起嘴角冷笑着看向两人,语气之中还带着几分惊喜。   刚才从地牢之中出来正因为没拿到段云长的修为而沮丧着,没想到一个转弯就看见了这两个人。   “要命,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华其生在心里直感叹自己的运气不好,余光不断四处瞟希望看见顾念兹的一丝影子。   可是直到他被应菏一掌拍在胸脯打出几十米外也没有看见顾念兹的到来,因为应菏很喜欢陈一厘那张脸的缘故竟然没有暴力对待陈一厘。   他轻笑了一声,俯身看向陈一厘“你的这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真让人难以下手。”   没等陈一厘还没站起身,应菏抬起手直接一掌劈在了他的脖颈处。   陈一厘话还没说出口,当即晕了过去。   “我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哼。”轻蔑一笑应菏喊了一声“将这两人给我抓起来关地下室去。”   他的身后很快出现两个身着黑衣的乙鬼,因为嘴巴被缝住的原因开不了口他们在得令后很快走到陈一厘和华其生面前将其抓了起来。   .   “啥玩意啊!”   御白处扯着衣袖胡乱的将嘴边的鲜血抹去,非常不解的看着官筱。   眼前的这个女子法力竟然在他之上!   官筱抿唇对他冷笑了一下,然后两手成爪状猛得一抬起将所有的藤蔓并拢成了一条更大更粗的。   “今天御大人怕是要陨了!”   瞧着那藤蔓非常不客气的冲他袭来,御白处感觉扭身将京成抱在怀中快速翻身躲过。   “你才陨呢!”   御白处调动全身魂力集中在手上,反手对着那些藤蔓就是一掌,再之后对着天花板又是一掌。   天花板被炸开,御白处赶紧蹬了一下墙壁借力抱着京成飞了出去。   官筱见人要逃走,赶紧再驱动藤蔓生长飞快朝御白处窜去。   御白处抱着京成没办法使力,只能硬生生的挨了好几下藤蔓的刺穿。   当站在地面后,又实在是气不过抬手飞快凝结出一颗魂雷劫就朝下面的那小池塘扔去,那三条常邪登时被摧残的四分五裂。   “放狠话谁不会?就不能学我一样做狠事?”   御白处拍了拍手掌得意的哼哼了几声,转身将京成再次抱起飞快的逃走。   “给我……站住!”   身后传来应菏气急败坏的声音,御白处赶紧加快脚步想冲出这诡异的后花园。   这后花园一开始并不大,但只要御白处每跑一步就扩大一倍,现在他带着京成虽然跑远,但是却还没有逃出这后花园。   “救命!这能力他怎么学会的?”御白处空出一只手止住自己不断冒血的胸口,忍不住大喊道。   算了,这后花园扩大未尝不是个好的事情。   轻叹了口气,御白处停下脚步隐去了京成和他的魂息,穿过五彩缤纷的花群走进了背后的深林之中。   京成死死攥住御白处的衣服,听着这只鬼抱着他在不断大喘气着,颇为痛苦。   犹豫了几秒,他便放下了自己的手“白处哥哥,如果现在安全了一点你就把我放下来吧。”   御白处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抱着京成,将人放下后他一个没站稳倒在了地上,又一口血吐了出来。   “顾大人说得暗中协助都是屁话,我怎么到现在一个鬼影也没见着,这老狐狸……”   他哀怨道,爬到一颗树下靠在了上面。   “京成小朋友,过来。”   京成听着御白处的声音不在自己身旁,惨白的脸上显出几丝慌乱连忙摸索着走到御白处的身旁。   没想到被御白处伸长的腿给绊倒,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御白处的身上。   好死不死,这直接压在了御白处被藤蔓攻击的伤口上。   “谋杀啊你!”   御白处疼得呲牙咧嘴,吓得京成连忙站起身“对……对不起。”   瞧着小朋友大惊失色的模样,御白处觉得很是有趣的笑了笑“没事没事没事,反正我死了你也活不了。”   说完,他坐起来在他和京成的范围内凝出了一个结界。   “……”   京成张了张嘴,“你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将自己刚才摸到御白处衣服的两只手合在一起,感觉到了黏糊糊的东西,低头一闻尽是血腥味。   “死不了。”御白处懒懒地回答了他一句,便又没个正形的倚靠在了大树上。   “过来,我瞧瞧你的眼睛。”   御白处有些昏昏欲睡,但是见京成的眼睛又有血泪流出只能强睁开眼道。   京成哽咽的“嗯”了一声,便将自己脑袋伸了出去。   瞧着京成朝后伸的小脑袋,御白处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将京成小脑袋转了过来。   知道御白处在笑自己转错了方向,京成的耳朵微微红了些。   他静静地听着御白处隐忍地笑声,又感觉到御白处将一块长布条系在了他的眼睛上。   “这块布条会让你的眼睛不受地府怨气的影响,这下不能哭了哟。”   御白处非常随意的给京成搞了一下,然后又躺了回去。“我先睡一会儿。你呢……要睡就睡,不睡的话就待在我身边那儿也不要去……”   他叮嘱的话说到后面越来越小声,最后直接没有了。   听着传来的浅浅平稳的呼吸声,京成抿了一下嘴端坐在了御白处的身旁。   .   陈一厘再被两只乙鬼押着安全踏进结界后就被关在了地下室中。   “一个地下室整得跟迷宫一样,毛病!”华其生冷哼了一声,瞪着坐在牢笼外应菏。“你以为你能弄出个地牢来?可笑!”   应菏的身前有一个很大的玉盆,这个玉盆身上雕刻着许多怪异的符文,但那些符文发着的荧光看似温和。   而应菏的目光之中尽是哀怜,仿佛眼前的东西是他生病的孩子。   那盆中的东西是被御白处炸成好几瓣的常邪,那些碎肉正慢慢重新聚拢重塑着。   “御白处那个死东西!”应菏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尽量平息自己的怒气。   华其生却有意在他的火堆中加大火力,“御白处能轻轻松松炸你这几条鱼你修复什么?下一次他也能接着炸。”   这话真的很有效,应菏一听气得直接抓住椅子上扶手捏得手被青筋暴起。   “我看你是真的在找死!”应菏恼怒的狂吼一句,驱动起藤蔓窜进牢笼里对着华其生就是一顿狂揍。   陈一厘没有华其生那样找虐的属性,默不作声地蹲坐在牢笼的一角尽量远离那些可怕的藤蔓。   不过,他不想招惹应菏不代表应菏就会不注意到他。   应菏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他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很是痴恋地看着陈一厘的脸。   而陈一厘也看见应菏正在轻轻地抚摸着他自己的侧脸,好像在考虑要不要将自己原本心爱的宝贝换取更好的宝贝一样。   这让陈一厘不寒而栗,凉意爬上了他的脊背。   “我好喜欢你这张脸呀。”应菏贪婪的目光在陈一厘的脸上粘腻的滑着,像极了见到食物的饕。   陈一厘缩在角落,尽管心中的大鼓打得响却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觉得你的眼睛好像我弟弟的。”良久,陈一厘直视着应菏平静道。“我弟弟的眼睛生得好,长得水灵灵的。” 第八十二章   “哦?你弟弟该不会叫京成吧?”   应菏听陈一厘这么一说当即来了兴趣,很是得意道“我的眼睛的确是从他眼眶里抠出来的,我还在想他那个时候一直哭喊着的哥哥到底是谁呢?没想到是你呀。”   瞧着陈一厘的表情逐渐崩裂,眼眶泛红应菏笑得更加的春风得意。   他当年夺了段云长的四分容貌,没想到他的下一世竟然长得更加好看了。   他对陈一厘当真是嫉妒得心痒痒。   他就是要看陈一厘痛苦的表情,他就是要看这个男人败落的模样。   陈一厘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说出来的话都是沙哑的“他人呢?”   应菏哼笑了一声,“他魂飞魄散了。”   魂飞魄散你妹!   陈一厘看着应菏那副欠扁的模样,捏紧了拳头。   现在京成的魂息离他并不算远,虽然时有时无但是气息还算稳定。   瞧着应菏刚才那骂骂咧咧的模样估计是被御白处救出去了,这弟弟不在应菏手上陈一厘也懒得装孙子。   刚才蹲在角落的那一会儿,他能够感受到他的身体之中又东西长了出来,这让他感觉很熟悉。   闭上眼细细感受了一下,他还发现那东西竟然和段云长的修为相互渡化顺带还将于浦的那一份也给消化了。   这类法力如何使用陈一厘的学习有限,但是就符咒的运用陈一厘绝对可行。他以前为了保命可是背了不少七七八八的符咒,主要的是他现在还能够感受到这些符咒他能够慢慢运用出来了。   见陈一厘低头看似伤心的揉了揉眼睛,应菏感到很是满意。   “他说的鬼话你也信!”   华其生被几条藤蔓打得鼻青脸肿,身上满是血痕。   陈一厘揉了揉有点发痒的眼睛抬头看了华其生一眼,两指并拢暗中画了道符咒朝那几条藤蔓飞去。   当那些藤蔓再打在华其生身上时,华其生当即愣了一下疑惑地看了陈一厘一眼,收到陈一厘对他使的眼色他连忙开始装疼。   “哎哟~应菏,你会遭天谴的!”   华其生的演技不错,应菏并没有发觉他们的不对劲。   扫了眼华其生悲惨的模样,他才悠悠的站起身抱着那个玉盆走出了牢房。   留下几只乙鬼和陈一厘华其生大眼瞪小眼。   官筱一直挺直着身子站在门外等应菏,见人出来后皱眉道“常邪怎么样了?”   “现在还在重塑,必须要有生魂的血液。”应菏低头看向手中的东西,“京成被御白处带到了铁树林中现在还难以查找到两人踪迹,不妨用一下陈一厘的血?”   他这是在询问官筱,但是官筱半响却没有出声。   他们两人之间,看似是主仆关系实则官筱却在应菏之上,但在他们之上又还有一个人。   官筱转过身,双手合十朝着一个方向拜了三次又闭眼了几秒才道“主子说可以,但不能把人弄死。他还要我警告你,别要妄想除掉陈一厘,他早晚会死,但绝对不是死在你的手上。”   没想到心思被戳穿,应菏连忙点头应是。   官筱说完双手环抱便倚靠在了墙上看着应菏的脸,“你这张脸最近好像有些垮掉了。”   应菏的脸不仔细看的话,很难看到那白皙皮肤上的起的细白皮。   他听着官筱的话抬手在自己脸部痒的位置抠了抠,一些细小的白色东西就刷刷掉了下来。   等他停下手,他刚才挠的位置已经通红泛起血丝。   “不是最近垮掉,是很早之前了。”说着,他还悠悠叹了口气。   不过很快他又转而高兴道“幸好陈一厘来了。”   陈一厘靠墙坐着,将自己的小半张脸埋在了臂弯中一双眼睛正不时的偷看着走来走去盯着他俩的乙鬼。   “顾大人!顾大人!”华其生在心中喊了好几次顾念兹,也没听见人回应无奈将目光放在了陈一厘的身上。   “你有什么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吗?”   lemon   陈一厘摇头,现在他和华其生待的这个牢笼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的牢笼。   这地牢除了一扇铁门,其他三面都是爬满了藤蔓的墙壁,这些藤蔓带有禁制就和建筑外的结界一样,只要稍微反抗那必定受到反噬。   听陈一厘也没办法,华其生哀哀叹了口气。   “早知道我就不答应他了。”   陈一厘现在脑子有些发懵,听着华其生的话都有重音了。   甩了甩脑袋,他看向华其生道“答应谁?”   华其生心虚地笑了笑,“没谁。”   这顾大人现在人也不来了,告诉你也没啥用。   陈一厘还没将华其生的话听进去,眼皮突然沉重起来,脑子就和浆糊一样完全没有正常运作。   他看着华其生的脸逐渐模糊,最后消失。   见陈一厘突然倒在地上,华其生赶紧走到他的身旁快速将人扶了起来。   “一厘!一厘!”   摇了好几下见人还是没有反应,华其生只能将他放在了地上。   他知道陈一厘被刚才的结果震得受了伤,可是他现在法力不足没有办法替陈一厘疗伤。   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来,三四个乙鬼很快打开牢门将陈一厘带了出去。   华其生没办法阻止,只能着急的待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陈一厘被扛了出了牢笼之外。   “顾大人!顾大人!”华其生不断地给顾念兹传音,可是却都毫无回应。   “这老狐狸怎么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陈一厘的脑子现在不清醒,像发着高烧一样什么都看不清楚,听不清楚,混乱一团。   乙鬼将他放在了一块白色的玉板之上,背部传来的冰凉感只让陈一厘清醒了一点点,他知道乙鬼将他的两只手两只脚都给栓住了。   反抗不及,他的手腕脚腕皆被划了一条极深的口子,温热的鲜血快速流了出来。   四处传来的疼痛加之脑子的迷糊,陈一厘全身没了力气,难受得眼角流出了滴泪。   应菏和官筱两人分别站在陈一厘的头和尾,两人不断凝神做着手决嘴里念念有词,他们不断驱动着陈一厘身下的常邪吸着陈一厘的血。   瞧着那些鲜红的血水流入常邪的嘴中,应菏冷笑了一声。   陈一厘身上的携枝藤被顾念兹全数取出,这鲜血能再造什么活物?   人人都说他是受了段云长的恩惠才化成了人形,他努力的过程就那样成为了泡沫。自此,谁都说他的东西都是段云长给的。   可笑,段云长算什么东西!   瞧着陈一厘满脸痛苦的模样,应菏笑得越发开心。   “救我……”   陈一厘浑身上下疼得如被刀切,好似正被活生生的凌迟。   密密麻麻的汗水很快布满了他苍白的脸上,打湿了他额前的碎发。   他哑着声几乎不可闻的说着,完全妥协似的正在向某个人求救着。   “顾念兹……”   他虽然脑子迷糊,但是感觉还在,所有的疼痛他都承受着。   和应菏作法完成,官筱见陈一厘的嘴唇一张一合便将耳朵凑近细听。   惑   陈一厘说得模糊不清,她听了好久也没听清楚只能作罢。   “他说什么?”应菏倒是颇为好奇。   官筱摇头,然后快速与应菏擦肩而过。   她知道应菏还要再对陈一厘耍手段,为了不参与这事走得很快。   四下无人,应菏掏出了一把白玉质地的匕首靠近陈一厘。   那锋利无比的刀刃离陈一厘的脖子越来越近,直到应菏泄气似的叹了口气停下将手中的东西抛了出去。   “凭什么我不可以要你的命?”   在江拢古城,尤婵还是等段云长死后才敢将人碎尸万段,不敢真的杀了他。   不只是顾念兹,应菏对段云长的死因也是非常好奇。   “虽然如此,不过我倒是可以效仿一下尤婵。”   应菏的手放在陈一厘的脸上,痴恋的摸了摸“等我得到这张脸,我在好好收拾你。”   说完,他将手放在玉板之上又驱动了法阵。   陈一厘还没缓过去的疼痛再次袭来,痛苦的呻吟声低低响起。   不只有玉板法阵上的疼痛,还有陈一厘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   那生长在他身体中的东西,牵连着他的血液筋脉,胡乱拉扯痛得他死去活来。   听了好一会儿陈一厘痛苦至极的叫声,应菏才慢悠悠站起身走了出去。   华其生在外听着陈一厘的惨叫,莫名感到心惊胆颤。   “放心,下一个就是你。”应菏停在华其生的牢笼前,双手环抱笑得很是快乐。   在应菏走出牢房后,华其生无力的扶着铁门跪倒在地上。   这痛苦的惨叫,就连身处在地狱的受刑的恶鬼们也远远不及。   “救命啊顾大人!你再不来,你这宝贝就要没了。”   华其生听着陈一厘悲惨的叫声,没一会儿眼眶就红了。   这应菏折磨人的方式真是残忍!   官筱在牢房外听着,觉得有些奇怪“我做的法阵不至于这么摧残吧?难道是应菏?”   那一直传来的惨叫听着都让人感觉到痛了。   在应菏出来后官筱还虚心请教了一下“应菏大人,你这做了什么手段能让人痛苦成这样啊?”   应菏却是停下来脚步,疑惑反问“不是你做的法阵吗?” 第八十三章   陈一厘在这中间痛得晕过去了好几次,最后一次醒来时周围都一片寂静。   他身旁的一清池中三条重塑过的常邪正缓慢的游着,水纹微微划开水声也响了起来。   空气之中很是阴冷,这让陈一厘浑身上下的汗水也凉了起来。   那可怕的痛感已经消了下去,但是四肢上传来的依旧存在。   许是受了前一阵巨大的痛现在这个他倒是能接受一点了,动了动手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铁链禁锢住了。   艰难地喘了好几口气,陈一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两眼无光的看着昏暗的天花板。   他还是在意的,在意顾念兹会不会因为不放心他一直在暗中跟着他。   可是纵使他喊了千百遍顾念兹的名字,那个人到现在也没出现,怅然的感觉顿时塞满了他的整颗心。   这种情绪陈一厘只维持了一会儿,迅速将思绪放在了他现在的处境之中。   刚才巨大的疼痛感来自于他的身体里面,现在里面的东西不再折腾,这股疼痛总算平息了下来。   闭上眼,陈一厘细细地感受着体内的东西。   这种东西给他的感觉,莫名的像是携枝藤。   他再次睁开眼,无力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被顾念兹抽去,怎么又长出了一株?原先那株还带着播种功能吗?   “一厘!你人没事吧?”   华其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听起来很是紧张好像是害怕他死掉。   陈一厘张口想回答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痛得连说话都说不出来了。   半响没听见陈一厘的回答,华其生当场瘫坐在地一脸惋惜。   “一厘,虽然我们相识不过五日。其中四天虽然是你在我旁边惨叫,但怎么着也是相识一场,你怎么就这样死了呢?”说着,华其生两行清泪落下捂着嘴巴哭得那叫一个悲痛欲绝。   应菏说陈一厘一死下一个就是他,他怕呀!   “你死了就轮到我了……”   已经过去四天了吗?   陈一厘看着天花板,有些不太相信竟然已经过去四天了。   这四天的记忆里他只有无止境的疼痛,想来十八层地狱里最后一层的疼痛应该和这个有得一比。   “咯吱……”   门被打开的声音传来,陈一厘忍不住抖了几下I身体。   这间地牢昏暗,而他又躺着并看不清楚来人是谁。   那人的脚步声轻轻的,在着空荡的空间里悠闲的回响起来。   直到那人走到他的身旁,伸手放在了他的被汗水浸湿的脸上小心翼翼地抚I摸着。   陈一厘很是嫌弃地将脑袋扭朝一边,“应菏大人这么变态的吗?”   应菏听了他的话冷愣了一下,然后发疯似的爬在了陈一厘的身上双手禁锢住陈一厘的脑袋恶狠狠道“变态,是又如何?”   陈一厘被迫看着应菏的脸,感到一阵心理上的不适。   应菏的脸此时像是破碎的陶瓷分裂开来,掉了一两片的地方是活生生的红肉。   你不是朵花吗?化成人样倒也不用搞那么逼真吧?   陈一厘实在是太反胃了,连忙闭上眼睛。   “感觉恶心吗?”应菏猛得捏紧陈一厘的下巴忍着怒吼道。   “没。”陈一厘当然要否认不能将真话说出来,毕竟现在小命还被人家攥在手中呢!   应菏冷哼一声,低沉着声音道“我那时候和你一起坠入轮回道,没想到竟然投胎成功。可是,因为我不是人的缘故每一次降生得到的模样都是可怖的。”   “我实在是受不了人间的生活只能灰溜溜的滚回了地府,这都是拜你所赐!是不是你从一开始就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的脸永远是丑陋无比的!”   说着他还伸手粗暴的掀开陈一厘的眼皮,模样很是恼怒。   .   京成端坐在御白处的身旁不声不响的足足等了四天,忽然御白处的身旁慢慢出现一朵朵拇指长的花朵。   花身很是小巧玲珑,花瓣透明,上面的纹路清晰发着白光,花I蕊带着点淡淡的暖黄。   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些花出现后京成觉得心静了不少,周围的阴气也在慢慢扩散。   过了好一会儿,那花I蕊之中忽然蹦出了一颗小小的脑袋,两颗点子大小的眼睛正迷茫地盯着京成。   “御白处大人呢?!”   那是细小又尖锐的声音,像是小孩子的说话声。   什么东西在说话?   京成奇怪地抬手朝它背后一指,那小东西赶紧转过了身。   这小东西浑身白白净净的像是被拉长糯米团子,芝麻似的小眼睛无故带着些懵懂的感觉,两只小手正因为看见浑身是血的御白处而惊恐地捧着圆乎乎的脸颊。   “御大人!您怎么伤成这样了!?”只听这小东西惊呼了一声,在其他的花I蕊中又蹦出了和它一模一样的小东西来纷纷看向沉睡的御白处。   一个一个起伏尖叫着,快速从花瓣上爬了下来跳到御白处身旁。   御白处皱了一下眉头,这才在一片嘈杂声中睁开了眼睛。   “你们怎么出来了?”瞧着眼前的一群白团子,御白处颇为嫌弃地挥了一下宽大的衣袖那些东西便消失了踪影。   坐起身打了个哈欠,御白处便懒洋洋的撑着身子看向了京成。   “御大人!您怎么会这样不小心!”   忽然底下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御白处叹了口气又低下头看向那个小东西。   “你咋滴还不回去呀!赶紧走!”   那小东西顿时委屈地跳在了御白处的弯起的膝盖上,气鼓鼓道“御大人说得这是什么话,我这是担心你!”   御白处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将手指一抬就将这小东西贴在了一旁的小草上,京成听见那小东西吃力的挣扎声但好像怎么也挣脱不开来。   “这……是什么东西在说话?”   因为刚才没感觉到危险的气息,京成才应着那小东西的话将御白处指了出来。   御白处笑了笑,“净魂花中的魂灵。”   “净魂花?魂灵?”京成小小声的疑惑道。   “以后你会看见它们的模样的。”   御白处说完,又朝那挣扎个不停的小东西动了一下手指,紧节着那小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可以教我一下你的法术吗?”   稍微和御白处谈论了两句觉得御白处身体好些了后,京成有些迫不及待道。   从御白处和官筱打斗的声响中,京成觉得御白处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   御白处听了他的话,登时就乐了。“听说你还有一具肉I身被藏在了人世间,不然你别去找了,你直接留在地府如何?”   京成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继续听御白处说下去。   “听我说,我那天不是在测算你的命里吗?发现你命格特殊,你的身边万恶滋生,百鬼纵横很难活过十八岁。不然你直接留地府,我用三年时间就能够将你培养成为最年轻厉害的阎王。”   没想到京成满是忧郁的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不要。”   “为什么!?”御白处很是不解。   京成摇了摇头并没有再说话了,沉默让两人一时间尴尬了下来。   御白处轻咳了一声然后转而道,“好吧好吧,那我来教你一招有趣的小法术。”   这个法术也只有创造这个法术的御白处本人觉得有趣了,御白处还非常自豪的称他为黏贴术,而京成学成了之后在心里称之为老鼠贴。   京成学会没多久,四周忽然阴风骤起,光秃秃的大树被吹得摇晃了起来。   一抬头,只见一条巨大的骨龙不知何时盘旋在他们的上空了。   “御大人,可有见我主人陈一厘?”骨龙在看见御白处和京成后便载着顾念兹从空中飞了下来。   顾念兹一身白衣上的血迹和御白处的相比竟然更胜一筹,破烂的地方皆翻着白肉,手上的划痕也是深深浅浅,除了那脸没一个地方能看的。   “哟,顾大人这是刚去哪里遭罪回来呀?”御白处很是惊讶地睁大了眼。   顾念兹却是没有回答御白处冷声道“你见过陈一厘吗?”   在他离开之前陈一厘是朝着应菏府上去的,按理来说御白处应该见过陈一厘。   御白处却摇了摇头,“从那破房子里跑出来几天我都没离开过这片树林哪里见过?”   这话让顾念兹神色变得十分凝重,再次飞身到骨龙的身上。   “你先带着京成回到人间帮他找到肉I身,我去找一厘。”   “我哥哥?他现在难道在应菏府上?!”京成很是敏感的听出了顾念兹话中的意思,连忙惊恐地再次确认道。   “八I九不离十,应该是在应菏府上了。”御白处看了顾念兹一眼,幽幽叹了口气。   这老家伙模样看似平静,实则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早就被烧得烫脚了。   京成一听陈一厘在应菏府上心下顿时一沉,拉住御白处的衣服就请求道“御白处哥哥,我不要走,我要先找到我哥!”   顾念兹只是淡淡地看了京成一眼,御着骨龙转身就离去,没有一丝想带京成的想法。   御白处摸了摸京成的头,“现在事情很大条。你又受重伤,这不是赶着受死呢。”   京成一愣,低下头不在说话了。   顷刻,只听御白处又道“可是你眼睛在哪里呀。” 第八十四章   华其生看着应菏走进陈一厘的牢房好几个时辰过去都没有任何声响,心里已经认定陈一厘是没了,略带绝望的蹲下身倚靠在了铁门上。   没想到门外突然发出了一声“嘣”的声响,一条巨大的骨龙飞了进来还大喊道“过来!这里有我主人的气息!”   一瞧见顾念兹从背后闪现出来,华其生立马蹭得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顾大人!你老来得也太晚了吧!?”   只听华其生愤恨地说着,看向顾念兹的目光之中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感觉。   “一厘……他……他……”   顾念兹见他一脸惋惜吞吞吐吐的模样,愣了一下心顿时下沉到了谷底。“他人在哪里?”   华其生转身朝着里面的牢笼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模样很是伤感。   骨龙当即像泄了气的皮球猛得变小,然后和着顾念兹飞快地朝着华其生指的方向奔去。   陈一厘的脸正被应菏胡乱的摸个不停,闭着眼睛不敢瞧应菏此时的模样,怕把自己恶心吐了。   应菏好端端的一张脸此时竟然正在慢慢脱落,脸上的血液汇成四五条小溪流过应菏的下巴,再从他的脖子进入他的衣领之中。   画面简直诡异可怖到让陈一厘只一眼就感觉胃里不断翻涌。   忽然大门被粗鲁的撞开,他喊了千千万万遍名字的人就出现在了这里。   陈一厘看了一眼皱着眉头,眼冒寒光的人当即觉得某些地方不对劲。   按理来说,顾念兹应该是笑眯眯地打开门才对。   只见那位顾念兹皱着眉头,在看见应菏后举起手就冲了上来。   不过小骨龙比他朝前一步,幻化为原型之后直接一尾巴朝应菏恶狠狠地扫了过去。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   应菏反应不及,被打到在地。不过他很快翻身,将地下室的藤蔓都带动了起来朝着顾念兹和小骨龙袭去。   陈一厘看着顾念兹颇为艰难地躲避着,然后将自己脑袋放下继续躺平在玉板之上。   小骨龙一心念着他,很快便飞到他的身旁用牙齿很是利落的将陈一厘四周的铁链给咬断了。   “主人,您没事吧?”   在它咬断完这些铁链后,陈一厘立马翻身在那池水之上大吐特吐了起来,让小骨龙一瞬间怀疑陈一厘要把自己的胃都给吐出来。   陈一厘的呕吐物就那样掉进了养着常邪的池水中,应菏在与顾念兹的交战之中抽空瞧了一眼,见此勃然大怒骂道“你往里吐个什么东西!?”   陈一厘本是已经吐完了,好不容易压下想吐的欲望一听应菏的话不由地扭头看了应菏一眼,又开始狂吐了起来。   那呕吐物混在清池中,逼得三条常邪摇着尾巴不断跳起。   小骨龙看了眼满池的血水,又看向常邪,一爪子就将其拍死沉入了池中。   陈一厘心里表示佩服,应菏人已经气疯。   “主人快到我背上来!”   陈一厘却是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他现在四肢无力,光是睁开眼睛对于他来说就很费力了。   开门声又响起,这次进来的是御白处和京成两人。   “各位放心干坏事,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做了结界的哈!外头那个小姑娘想要进来还需要费一些功夫。”   御白处看了应菏一眼,当即很是嫌弃地将目光收了回来,心里无比惆怅。   他这翻回来就是想把京成被应菏夺走的眼睛找回,没想到应菏现在满脸鲜血,肉骨全部露出将那双漂亮的眼睛染了个遍,这万万不能再放回京成的眼睛里了。   听见御白处的声音,陈一厘艰难地转过头努力撑起身子看向京成。   只见京成站在御白处的身旁,紧紧地攥着御白处的衣衫,眼睛被一块白色的布遮住血迹露了出来。   “京成……”他有气无力地叫唤了一声,然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嗯?”京成的耳力极好,很快就听出了陈一厘所在的方向。   “哥,你在吗?”   他才问出这一句,顾念兹就将应菏打趴在了地上。   御白处赶紧跳起脚走上去跟着打了起来,京成只能摸索着走到了陈一厘身旁。   “哥,你没事吧?”   “别过来……别过来……。”   陈一厘有气无力道,使出力来想动动手指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干躺在玉板之上。   “谁告诉你们应菏在这种时候就会变得异常憔悴好欺负的?”御白处甩了甩手,对着应菏又是无情的一拳。   应菏修为并不比秉止低,不过在应菏的脸到了每月一次脱落的时候是他最为焦虑不安的时候,这是他的弱点。   “顾念兹。”站在他面前的顾念兹声音忽然低沉了下来,一瞬间幻化回了秉止的模样。   御白处看着秉止哼了一声,“我就知道。那他人呢?”   一旁的小骨龙道“轮回道出了点问题,这些天他一直在修复。”   说完,他低下头将陈一厘扶了起来用爪子抓着人就越过池水来到了京成的身旁。   京成摸索着牵起陈一厘的手,将人扶着站了起来。   “哥,你没事吧?”   “没事。”   陈一厘轻声回答京成,看向躺在地上的应菏。   本来他一人是足可以对付秉止的,没想到半路御白处杀了回来。现在他败于下风,定会记仇。   而这种报复心理极强的人,是最留不得的。   “秉止,杀了他。”   他看向秉止低声道,语气很是决然。   御白处和秉止也赞同陈一厘,正抬手要将应菏解决,一直沉默地京成开口了。   “哥,杀了他……他人就没了,就是魂飞魄散连轮回道都进不去了。”   只听京成小声道,语气之中听起来很是不忍。   “算……算了吧?”   到底小孩子还是纯良。   陈一厘心里感到奇怪,低头看向京成。   只见京成抿着嘴唇,微皱着眉头看样子的确是不忍的纯善模样。   “你们……倒是杀了我呀!”   御白处出声正想要好好教育一下京成,别做老好人。应菏反倒是自己积极地将小命给供了出来。   “没有上天旨意,你们难道敢私自杀掉地府阎王?”   御白处想到了,当即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这让我想到了,好像是要请示一下天意的。”   “哼!”   见应菏把自己的王牌打出来,那得意的模样让秉止当即又揍了一拳。   小骨龙在陈一厘的身旁转了转也道,“我们好像的确不能私杀他,不过顾大人可以,等顾大人来收拾他吧。”   听见顾念兹的名字,陈一厘低垂下了眼睛。“那就让他来办吧,我们走。”   华其生赶紧在外面喊道,“求求各位带上我啊!外面那姑娘捶门好激烈,我怕怕!”   想到门外还有官筱,御白处赶紧一掌将天花板给震碎弄出了一个大洞。   “赶紧出去!”   几人坐在小骨龙的身上,带上华其生就飞出了洞府。   陈一厘没有注意到在他身旁,略微有些僵硬的京成。   周围安静下来,应菏以为所有人都走光了艰难地朝着池水爬去,见到里面的常邪被骨龙一巴掌拍死他的心顿时四分五裂。   “我早晚会一一杀了你们!”   大喊一声,他怒捶着地面。   “我怕你是没有那一天了。”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稚嫩的声音,语气平静无波。   应菏瞪大眼猛得转过身,只见京成正站在他的身后。   “你!你不是已经走了吗?”他大喊道,觉得此时的京成和刚才乖巧待在陈一厘身边的完全不是一个人。   至少,刚才的京成是不可能气场那么强大的。   现在他眼前的京成只是往哪里一站,就让人感到莫名可怕的邪性。   白净的一张脸上系着的白布条染上了他眼眶之中的血迹,尤其鲜明。弧线优越的下巴微抬,略歪着脑袋对向他,嘴角有着说不出的讥讽。   “你夸我的眼睛好看,我特意回来感谢你。”   “啊!”   惨叫声从地下室传向四方,门外一直在破阵的官筱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听说第三层地狱叫做铁树地狱,你家后面的铁树林也是生得非常好,不如你去哪里常住吧?”   应菏的鲜血缓慢流到了京成的脚下,血液鲜红的如同彼岸花开。   京成很会废物利用,御白处教他的老鼠贴在折磨应菏上派上了极大的用场。   将应菏带出地下室来到铁树林,京成用这个“老鼠贴”再加上法咒顺利将应菏贴在了铁树上。   这些铁树已经长成,再过几个时辰乙鬼就会过来将其搬运到刑场去。   为了应菏不被发现,京成特意又用了一道隐符。   “别挣扎了,御白处说这法术一施展就只有施法者可解,其他的人都不能。”   “你这样折磨地府阎王,不怕遭天谴!”   应菏愤恨地咬牙大喊着,身体被灼烧的疼痛传遍了他的全身。   京成嘴角上扬,低低一笑而后一字一句对着应菏道“我就是天谴。”   他话音落下,铁树忽然变红,天上的一道暗蓝的天雷降下。   应菏的惨叫声不绝。   “是谁叫得那么惨呀!”华其生坐在骨龙的尾巴上听见身后传来的惨叫身忍不住抖了抖身子道。 第八十五章   众人听见身后传来的惨叫声不住扭头去看,可惜骨龙带着他们早就已经走远什么都看不见了。   很快骨龙带着一行人冲破了应菏设的结界又破了空间扩展,再次回到地面上的时候陈一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晕倒在了京成的怀中。   京成将自己留在应菏府上的另外一个替魂收回后,赶紧抱紧摇摇欲坠的陈一厘。   他的个子小又受了重伤,陈一厘他自然是抱不动的。   秉止见此,赶紧伸手将陈一厘揽到了自己怀中抱了起来。   “我主子他记忆恢复了吗?”   事到如此,秉止并没有打算和顾念兹一起隐瞒了。   “没有恢复,但是想起了一点点。”御白处说着,大拇指和食指掐在了一起。笑容意味深长“其余的你可别和他说了。”   秉止和御白处对视了一眼,然后低头看着脸色惨白的陈一厘凝重的点了点头。   “好啦!感谢各位出手相救。”   一直站在旁边的华其生见两人不说话了,连忙开口对着御白处和秉止做了个抱拳礼,还半鞠躬道。   “在下就先行告辞了,此次各位的恩情我华其生一定会找个机会报答的。”   “不必客气。”   御白处和秉止对他点了点头,便带着京成进了聚阳阁中。   这里没有陈一厘上次来时那么热闹了,空旷的楼房内没有一丝鬼影。可能是少了那些花红柳绿的穿着,这个楼内看起来竟然少了胭脂水粉气反倒是多了几分朴实无华。   “他们都投胎去了?”御白处见没有以前的那些兔子爷,便好奇问道。   他还在上楼梯的时候细心地拉住了京成的小手,慢慢走着和京成一起上楼,生怕京成一个没注意就着这个楼梯滚了下去。   “都投胎去了。”秉止淡淡道。   “你为什么不去?”这才是让御白处觉得奇怪的点。   秉止停了一下脚步,然后转身轻踢开一间房门便走了进去将陈一厘放在了床上。   “我投胎的话只要我想总能跳得进轮回道的,可是我主子和我说不定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我的恩还没报答完,那里能放下心就这么潇洒的走了?”   走出房间门将其关上后,秉止低头轻声道。   “原来如此。”   御白处倒也没有多惊讶,转着脑袋找了间房指道“我住这间房可行?”   秉止转身就走下楼,“你爱住那间就住那间,我先去找顾念兹了。”   “哦,对了!顺便帮我把顾念兹的小黑坛带过来。”御白处对着秉止的背影喊了喊,就牵起京成的手走进了他相中的那间房。   在到门边的时候,京成停下了脚步反抓着御白处的衣袖,用着哀求的音调道“我去找我哥哥行吗?”   御白处轻叹了口气,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京成的翘鼻。“不行哟,他现在需要休息!而那你呢,需要治疗。”   “可是我哥他好像也受了很严重的伤!”京成皱着眉头道。   御白处无奈摇头,“他没有受特别重的伤,只是累了。”   京成还想在说什么,忽然脑子一沉人就没了意识。   陈一厘昏睡着,腹中的疼痛渐渐袭来让他的意识清醒了。   疼痛从他的腹部扩散向四肢蔓延着,陈一厘咬着牙憋出了一身冷汗。惨白的脸此刻如同白纸,额前稀碎的头发湿哒哒的粘在他饱满光洁的额头上。   忽然房门被打开,御白处走了进来。   见到陈一厘为了不叫出声硬生生把自己的手指咬出血,有些无奈地叹了好几口气最后坐到了陈一厘的床边。   “你四肢上被应菏划伤的地方已经被我愈合了,按理来说早就不会痛了。现在你这样,估计是有东西在你的腹中生长吧?”   说着,他还佯装煞有其事的给陈一厘把了个脉“害,这是老狐狸顾念兹留的种啊!现在虽然闹腾了一些,但还是能安全生下来的。”   陈一厘痛得要死要活,听御白处这么胡说当即生出了一股蛮力一巴掌就拍在了御白处的背上。   “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玩意儿好像是携枝藤。”   “这的确是携枝藤,因为才从你体内长出来所以时不时会让你痛不欲生。我和你说,你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体内还有携枝藤。假若顾念兹知道,他一定又会一掌穿膛给你挖出来。”   疼得嗷嗷直叫了好几声,御白处很是认真地说道,“携枝藤于你而言可能不是宝贝,但是你一定得拥有的。”   “我为什么一定要拥有这玩意儿!?”陈一厘咬牙切齿道,感觉十分的无可奈何。   御白处稍显为难的呵呵一笑,“为什么?这当然是为了保护你,你自打出生起就被百鬼追杀,你以为你来地府一趟在上去时不会再被追杀吗?”   说着,御白处摊开两只手无奈地耸肩“你爸爸为了将携枝藤带给你,做了什么牺牲我想你应该知道。虽然顾念兹将你体内原本的携枝藤抢走了,但是可能是携枝藤和你长年相融的缘故你又重新长了一株,你应该感到庆幸的。”   见陈一厘沉默不语,御白处又深深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话说,你好像和于浦签订了血契要帮他寻找阴阳薄?”   可能是御白处说的话太多,陈一厘的注意力转移了许多痛感减少了那么几分。   “是的。”   想起于浦,陈一厘不动声色地抬手摸了摸兜里的东西,见还在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这个约定你是要作废呢?还是要继续履行呢?”   御白处站起身来来回回走了两遍,像是在认真考虑什么,最后看向陈一厘道。   “我……”   陈一厘开口后便犹豫了,他觉得自己一个生人是没必要掺和地府的事,现在御白处怎么说无非是在让他重新选择一番,可是他本来就答应了于浦,他从来不会食言。   “我要继续履行。”   御白处听见他的回答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盘算起来。   这次陈一厘再回人间顾念兹是万万不会再让他下来,怎么能履行得了?   不过,总有人会打破常规的。   “那也成,我就不劝你了。只是容许我八卦问一句你和顾大人他……”   御白处实在是想听听陈一厘对顾念兹的看法,忍不住问道。   陈一厘冷冷撇了他一眼,将被子拉盖在自己身上道“恩断义绝,分了。”   站在门外正抬起手敲门的人无意听见这句话,仿佛被雷劈了一下直接愣在了原地。   秉止淡淡看了一下顾念兹的脸色,嘴角忍不住上扬。   活该啊活该!   站了许久,顾念兹最终没有敲门放下了手。   “大人,真不进去看看?”   秉止揶揄道。   顾念兹沉默地摇头,转身往楼下走去。   秉止也跟上,而后冷笑道“当初若你直接抢了他体内的携枝藤,你现在也不至于如此伤感。”   结果那人低低一笑,淡然道“这痛,我无比喜欢。”   御白处瞧陈一厘这么决绝内心高兴得直拍大腿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咬着嘴唇装作一副惋惜的模样。   “害,至少你也算个人物了。以后出门吹牛逼,还可以说和鬼谈过恋爱。”   陈一厘看向御白处,那眼神含着不少的警告意味。   御白处不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继续道“这鬼啊!还不一般,乃是掌管冥界上下,万鬼轮回的幽冥教主。”   “你说……什么?教主?”陈一厘一口口水吓得没咽好,咳个不停。   “对啊!就是幽冥教主!”御白处笑了起来,欣赏着陈一厘千变万化的脸色。   然后才满意地站起身,走出了陈一厘的房间。   留下被愧疚心理包裹的陈一厘。   “这是你让顾念兹带来的小黑坛,这里面什么东西?你又要拿来做什么?”秉止从楼下走了上来,将手中抬着的一个小坛子递给了御白处。   御白处对着秉止卖关子般的笑了笑,“给京成小朋友治眼睛。”   这眼睛不赶紧弄出一双来,那小孩是真的就要瞎了。   瞧着御白处拐回自己的房间,秉止翻了个白眼无奈摇头。   “这真是不穿鞋的奇葩!”   陈一厘和御白处谈论了一番后,心不由地闷得紧,感觉到自己身体恢复了力气后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门走出去透透风。   走到围栏旁的座位上,陈一厘才刚坐下就看见了这第一层楼客人区位的顾念兹。   也只是几天不见,他的身形看着莫名的落寂憔悴。   长发上扎束着的白色发带有些乱,连带起几缕发丝。他正低着脑袋看着一本书,很快翻了一页。   秉止见到陈一厘出来便给他端来了一碗茶水,“这是生人可以喝的。”   “哪有生人可以吃得吗?”陈一厘没想到秉止忽然出现,撞见自己在看顾念兹内心虽然尴尬但是面上却是很淡定。   “有,我这就给您找回来。您要吃什么?”   秉止看了看陈一厘,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已经转世了不知道多少回,可是那好面子的性格却是半点没变。   不过因为陈一厘没有恢复记忆,他不太想将陈一厘当做段云长。   “随便。”陈一厘抬起那碗水猛得喝了一大口泻火。 第八十六章   坐在楼下的顾念兹很是敏锐地听见了陈一厘和秉止的声音,放下手中的书便略微抬头看向了陈一厘。   陈一厘这时刚好又将脑袋扭了回来,无意与他对视了一眼。   出现在段云长心境中的情景竟然又在他们两人身上再现了。   顾念兹温润地朝着陈一厘笑了笑,可是陈一厘却很快将自己脑袋转了回来,然后抬起桌子上的水走回了房间。   将房门关上后,陈一厘捂着肚子无力地蹲在了地上。   现在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病,明明自己是学医的却无从治疗。   抬起那碗水再次小心地喝了一口,体内的东西这才安分了下来。   而他靠着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这道敲门声不急不躁,缓缓响着。   陈一厘光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来了,于是没好气道“不知道顾大人找我有何贵干?您又不图我的人,携枝藤也被您挖走,我现在一穷二白您到底想干嘛?”   肚子还是隐隐约约有些作痛,加之胸口烦闷他的情绪不是特别好。陈一厘从来不会迁怒别人,可是对于顾念兹他现在很难平静的说话。   “我拿了一些吃的上来给你。”顾念兹静静地站在门外听陈一厘说完,抿了一下嘴唇这才开口道。   顾念兹现在说话的声音很是虚弱,一字一句好像是压抑着说出来的。   陈一厘觉得奇怪,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   “我不需要,您自个儿吃吧。”   “你不愿意见我也罢,东西还是要吃一点的,我放在门口了。”   顾念兹说完,便艰难地俯下I身将端着的点心放在了地板上。   这下再一听,陈一厘确定顾念兹可能是受重伤了。   顾念兹的声线一直以来是平稳的,没有那么虚弱无力过。   透过门外的身影,他还感觉到顾念兹有些站不住脚的样子。   “顾大人要是身体不舒服赶紧回顾府休养生息,别在聚阳阁待着。”   尽管陈一厘的语气不好,但是顾念兹还是笑了起来。   “谢谢。”   人还是走了,陈一厘顿时红了眼眶又抬着碗水喝了下去。   不是他想结束这段感情,他能够感受到是顾念兹在远离。顾念兹从一开始就否认自己喜欢段云长了,那他这么可能会喜欢陈一厘?   顾念兹现在也只是和他相敬如宾而已。   “等等!”   陈一厘放下碗,还是不死心的对着顾念兹道“顾大人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为了携枝藤以及知道段云长的死因?”   站在门外的顾念兹沉默了几秒,然后道“是的,包括我和段云长在顾府那段不清不楚的日子我全是为了携枝藤。”   陈一厘捏紧手中的碗,咬了一下牙刚一开口只听门外的顾念兹继续道“一厘,很是抱歉我利用了你的感情,倘若你觉得气不过也可在诅咒碑前诅咒我。”   顾念兹缓缓说着,惨白的嘴唇颤抖了起来,眼眶也开始泛红。   “你人非常好,身上无一处缺点……是我顾某配不你。”   无一缺点?   陈一厘又喝了一口水,严重怀疑顾念兹在内涵他。   “我当然知道我很好,你走吧。”   陈一厘又抬起碗沿往自己嘴里塞,可是已经没有水了,他只能干叼着。   脚步声渐渐远去,陈一厘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六神无主的爬回了床上一言不发的盖上了被子。   顾念兹走了几步便又转回身,隐去自己的身形进入了房间内。   他看着陈一厘裹进被子里,不时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只听陈一厘骂道“王I八蛋,你最好是永远也不要后悔!”   顾念兹走到了他的身旁,听着陈一厘的哭泣,眼角的那一滴红色的血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了下来。   谢谢你现在还能为我伤心。   .   御白处拿着小黑坛子走到陈一厘的房门前敲了敲,“一厘,我问你个事儿!”   屋内的陈一厘赶紧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深吸了几口气将自己的抽泣声压了回去。   “什么事?你进来吧。”   只一会儿的功夫,陈一厘已经恢复如初了。   御白处开门进来看见顾念兹时眼睛瞪大了几分,而顾念兹对他浅浅一笑分明是示意自己不要关注他。   御白处只能僵硬地将目光放在了陈一厘的身上,“我想说的这个事就是再把顾沂竹放回京成的魂魄中。”   “为什么?”陈一厘一想到那个报复心极强且疯癫的鬼,就皱起了眉头。   “是这样的,京成的眼睛被应菏挖走受到了怨气污染,是不可能在回到京成身上了。我就想将顾沂竹残存的魂魄炼成魂眼给京成做眼睛,之所以要顾沂竹是因为他们两是双生魂更为合适。”   御白处尽心竭力的解释着,只等陈一厘回答。   “若顾沂竹做了魂眼,京成会怎么样?”   虽然顾沂竹现在是缕残魂,且魂息和京成的交杂在了一起但陈一厘还是担心京成会被控制。   “会和你一样,有一双阴阳眼。”御白处道。   这让陈一厘怔住了,考虑了很久才道“你自己去问问京成吧,这应该是要他自己选择。”   这个选择的确很让人为难,现在京成的眼睛被应菏挖了就算还阳眼睛也会什么都看不见,对比看不见还是看见鬼两样选择都很难选。   “除了阴阳眼,没别的事了吗?”   正当御白处要跨出门槛,陈一厘又不放心的问道。   “没有了。”御白处转身肯定的回答道。   陈一厘这才放心。   “这玩意儿炼制还需要很长时间,你先好好休息吧。”御白处瞧他一脸憔悴好心说了句话便转身走了。   在御白处的房间内,京成被御白处放在了那张宽大的床上。   粉I嫩的小嘴巴微张,胸脯平稳起伏,看模样睡得很是安稳。   御白处抬着那黑坛回来,站定看着京成脖子上的伤口很是伤脑筋。   “这究竟是怎么受伤的呀?”轻叹了一口气,他又拿着黑坛走出了房间。   在另外一间房中,里面画了一个巨大的法阵几乎占了房间的一半面积,法阵是一个五角形,每个角相连,连出的每一个三角形中又有一堆复杂的路径看得人头昏眼花。   御白处盘腿坐在中间,两指合并放在了胸前。   敲门声忽然响起,御白处看向木门笑了笑。   “进来吧。”   得到他的允许,门被缓慢打开了。   一只穿着黑色小皮鞋的脚先踏进了这间房门,而后是京成整个身子进来了。   刚才他一直在装睡,虽然对御白处将他打晕他很不满可是现在却不能说什么。   “有什么事?”御白处先问道,放下了手。   “如果我不要顾沂竹做我的眼睛呢?”京成看似为难,内心其实嫌弃。   御白处沉吟了一会儿,“顾沂竹被我炼化成魂眼其实对你并没有什么坏处,当然,若非要找出一个坏处就是在你还阳后你还是可以看见鬼魂。”   “那好处呢?”京成比较在意的是这一点。   “好处就是你会拥有顾沂竹的法力,在特殊的命格上又特殊了几分,说不定你可以活到十八岁。”   御白处笑了一笑,感觉很是有趣。   京成想起了御白处说的话,他的身边将是万恶滋生,百鬼纵横。   “我,我身边的人会受到我的影响吗?”   “会的,就好比你的父母死得很惨不是吗?再接下来就会是你的哥哥陈一厘,他自己也挺衰的。”   御白处停顿了一下又接着道“总之,活在你身边的人不是你死就是他们亡,除非你远远的离开他们。”   京成无话可说低下了头,落寂的转身走出了门。   御白处无奈叹了口气,然后继续稳住心神作法。   “预。”   御白处轻声道,不一会儿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块小小的白布,很快上面出现了一张脸。   少年的长相极佳,眉眼俊秀阳光,乌黑发亮的眼睛里带着温和的笑意,脸颊两边的小酒窝陷得不深非常可爱,皓齿微露看起来很是高兴。   这张脸出众且还带着纯良的正义感,是让人很想接近的。   只出现了不到一分钟,画布上的脸变换了一下。   此时少年明亮的眼睛微红,嘴唇微抿,面上有着说不出的委屈。   挺让人心疼的。   “御大人,可否出来一叙?”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御白处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将头也跟着扭向了木门。   他并没有看见白布上那张委屈巴巴惹人怜的脸正慢慢崩裂,那双小白兔似纯洁的眼里满是邪性的笑意仿佛毒蛇猛兽让人看了会不住哆嗦,嘴角扬起的笑意说不出的嘲讽,此时少年的身上煞气弥漫,危险的气息缓慢而来。   听见是柯骸的声音御白处笑了起来,“柯骸大人怎么今儿个想找我一叙了?”   “近日听说花楼来位美人儿,想邀请御大人去看一看。”柯骸贴着门小声道。   “哦?柯骸大人如此记得在下那我不去怎么行呢?”   御白处站起身,再次转头看向那画面中的少年时,少年已经恢复那纯良的模样了。   “看样子还挺善良,这真能当阎王吗?”御白处抬手将画面收回,还喃喃自语道“怎么就和小白兔一样呢?” 第八十七章   陈一厘听见柯骸的声音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扭了扭酸痛的脖子下床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柯骸和御白处正要下楼离去,没想到陈一厘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两只鬼还被吓得一愣一愣得看着陈一厘。   只见陈一厘扫视了他们一眼,然后道“我想跟着你们一块去。”   这话宛如道雷炸得御白处和柯骸不知如何是好,当瞧见一直隐身站在一旁的顾念兹点了一下头才敢出声。   “可以可以。”   花楼居于鬼市繁华的中间地段,高楼建筑直入昏暗的云层之中,明亮的灯笼高高挂起尾巴上的铃铛随着阴风不断作响。   鬼影飘摇,来来往往在陈一厘的眼前走过。   直到看清楚站在了他眼前的鬼,陈一厘将自己戴着的眼镜取下,站在了另外一边。   柯骸搞不懂两人奇奇怪怪的氛围,瞧了顾念兹一眼道“顾大人身子好些了吗?怎么不干脆往轮回道里跳算了。”   陈一厘撇眼看向顾念兹,双手插兜里慢慢走着。   心里已经得出顾念兹这些天可能是遭遇了什么大的意外结论了,这人还受了不小的伤。   柯骸看不过顾念兹又打不过,只能丈着点脸皮厚找着机会就揶揄一下。   “段云长他当年可是义无反顾就往里跳啊。”   段云长?   这位兄弟又扯到段云长身上了?   陈一厘眼角抽了抽,只听柯骸说起段云长后板着的一张脸上多了些敬佩的感觉。   “柯骸大人,我知道你是段云长的小粉丝但也不至于把话拐到这个份上吧?”   半响顾念兹都没有出声,御白处看不下去这才开了口。   “有本事你自个儿也往下跳去。”   柯骸哼了一声,这才闭了嘴。   陈一厘见顾念兹没有说话,脸上常挂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低垂着一双眼睛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走到花楼门前,很快有一堆穿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捏着小圆扇扭着腰来到了他们眼前。   一位穿着粉红衣服的女子娇嗲的看了柯骸一眼,软着声音道“柯骸大人,近日怎么不见你来花楼了?”   说着还将小嘴委屈地嘟了起来,“还以为您已经忘了奴家呢。”   柯骸还真是把这软乎乎的女子给忘了,但他还是得心应手道“怎么会?我这不是来了吗?”   说着,他上前一步牵起女子的手和女子将你侬我侬的走了。   “高!实在是高!这不要脸的程度堪比四五个桂花糕加起来的厚度啊!”   御白处拍了拍手中的扇子直呼道,然后迈出脚一溜烟的也走了。   只留下陈一厘和顾念兹两人尴尬地站在原地,无奈闭了下眼陈一厘自个儿也走了进去。   这花楼虽然外面是古风的,但走进去陈一厘就发现了这现代与古代相结合的装饰感,不过大多数还是以古风为主。   楼梯的扶手上挂满了暖黄的小灯,微微发亮并不扎眼。上方还有着拳头大小挂着红色流苏的小圆灯笼,看起来非常可爱。   在宽敞的大厅内,有身着各色礼服的女子优雅的站立或者坐着,圆形的桌面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鲜花。   “先生请留步,进去需要先提交费用哟。”   陈一厘正看得入神,忽然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手伸到了他的胸前,似乎觉得距离远了些还将手挪了几分触碰到了陈一厘的身体。   “需要多少钱?”   顾念兹将陈一厘拉靠近了自己一些,远离了拦住陈一厘的服务员。   拦住陈一厘的是个男子,穿着暴露,胸前那两粒粉I嫩的小葡萄在暖黄的灯光下似乎还发着光,头上带着兔子元素的装饰物。一张脸上不知道涂了什么红红的东西,让他看起来很是妖媚。   那服务员看着陈一厘,狐狸似的眼睛之中尽是玩味。   陈一厘不是特别耐烦的转身便躲在了顾念兹的身后,警惕地也看向了服务员。   这个花楼不要太开放吧?连兔子爷也有?怪不得聚阳阁倒闭了。   陈一厘莫名心疼独守空楼的秉止。   “就这个数。”服务员收回目光看向顾念兹笑得十分魅惑,说话的声音也很勾人。   伸到两人面前的手,手指修长干净。   在顾念兹给交了钱后,陈一厘这才又远离了他几分双手环抱面无表情道“你放心,等我回去了我纸扎店给你买一堆纸钱烧给你。”   顾念兹低低的笑了笑,“我等着。”   陈一厘扯了一下嘴角转身就独自往另外的方向走去,顾念兹也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虽然内心负气,但陈一厘可不想把这个可以保他安全的保镖踢掉。脚步也放慢了几分,没敢和顾念兹离得太远。   经过他一番观察,他也知道这花楼是男女通吃的类型了。   反正男和男,女和女抱在一块儿的也不少就对了。   找到一处角落的空位,陈一厘就往里坐下。   这个角落是现代风的,古朴的沙发软得好似棉花,陈一厘很是满意。   “请用。”   当他和顾念兹刚坐下,那一个带着兔子耳朵的服务员端着两杯东西放在了他们的桌子上。   陈一厘无力地将脑袋趴在桌上,盯着这两东西看了一会儿才抬起眼皮看向顾念兹。“你喝。”   说着,将自己的那一杯也推到了顾念兹的面前。   虽然上辈子自己是开兔子窑的,但天地良心,陈一厘这辈子是第一次来这种风月场所。   安全意识极高的他,是不会喝这种花花绿绿的玩意儿的,反正就是滴酒不沾。   服务员上扬的嘴角莫名僵了一下,看向陈一厘继续道“客人可是对着饮品不敢兴趣,我可再去调一杯出来。”   “不用,我不喜欢喝这些东西。”陈一厘淡淡道,“给我端一杯白开水来就好,谢谢。”   服务员点头应是,一双眼睛若有不舍的看了眼陈一厘。   顾念兹看了眼眼前的东西,然后又扭头看向了服务员的背影。   服务员的下半身穿着的是一条紧身的黑色皮裤,完美地将其腿形勒了出来,尤其那挺翘的屁股看着非常圆滑很能勾起欲望。   老色鬼!   陈一厘对着顾念兹翻了个白眼便倒在了桌子上,睡意袭来。   可能是这花楼生人的气息颇多,陈一厘没有感觉到阴冷,暖和的内心让他的神经有些放松了下来。   服务员再次走来看见趴睡在桌面上的人当即愣在了原地,这是他就业以来第一次看见逛花楼睡着的人。   一道寒冷的目光看向他,他连忙将手中的水放下,转身就走。   顾念兹将缓缓将目光收回,这才撑着脑袋看起了陈一厘睡着的样子。   此时陈一厘总是摆冷色的脸缓和了下来,看起来让人感觉温和多了。   陈一厘也只是昏睡了一会儿,睁开眼后就拿起那杯白开水咕噜咕噜大喝了起来。   “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花楼吗?”   顾念兹笑了一下,“这里生人多,尤其男子居多。尤婵带着煞鬼婴,务必要男子的魂气,他可能来这里。”   “聪明。”陈一厘站起身漫不经心地对顾念兹夸了一句,然后站起身长腿一迈跨出了沙发。“所以现在,我要在这花楼里逛一下找找看有没有关于尤婵的蛛丝马迹。”   顾念兹起身跟上陈一厘,很是谦虚道“那也是你想的周到。”   两人站起身就这么向花楼的二楼走去,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一直站在暗处的那位服务员。   “他可长得真俊,就连气质也是冰冰凉凉的。”   冰冰凉凉也可以做形容词了?   站在他身旁的另外一个服务员迷惑了,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陈一厘以后忍不住跟着夸到“长得的确好看呀!”   “床上功夫说不定也好。”那带着兔子耳朵的服务员说着还舔了舔手指。   陈一厘莫名感到一阵恶寒,感觉较快脚步走上楼去。   在上楼的拐角处,陈一厘一眼便看见了柯骸。   他正坐在靠着围栏的一张椅子上,而刚才那粉衣女子直接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和他唇舌激烈的交I缠着,而女子的衣衫已经被他退去了大半,白皙的肩膀裸I露了出来。   “属实人不可貌相,鬼也不可貌相。”陈一厘评价道,然后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   顾念兹知道陈一厘在含沙射影自己,并没有附和他的话。   “听说这里的桂花糕很好吃,你要尝尝吗?”   顾念兹开始转移话题。   “可以。”   陈一厘寻了一番后毫无收获,只能重新落座。   再次他换了一个视野比较大的地方坐下,能观察到下方的鬼和人。   “那我去给你拿。”顾念兹说完便站起了身。   “不用,我自己去。”   陈一厘想到顾念兹受的伤,便很快道。   方才顾念兹和他游走在花楼的时候,就看出顾念兹的脸色不好了。倒也不是因为一无所获才停下,而是怕这个鬼忽然之间倒在自己面前。   没等顾念兹回答,陈一厘很快便站起了身,只给顾念兹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顾念兹也坚持不下倒坐在了椅子上,轻咳了几声,一口血就这样子吐了出来。 第八十八章   陈一厘走了几圈并没有见到顾念兹口中所说的桂花糕,皱了下眉头便准备转身从桌前离开。   “先生这是在找什么?”   不得不说花楼是真的花样多,前一秒还穿着黑色暴露衣服的服务员转身就换上了一套黄色的长袍,袍子的下方开得极大直接到了服务员的细腰上,一条白花花的长腿露在了外面。   “桂花糕。”   陈一厘淡淡的瞄了眼服务员的长腿,然后看着他道。   “这里的桂花糕都已经没有了,我带先生去后厨拿怎么样?”   服务员的眉眼笑得春风荡漾,对着陈一厘还将遮住下I身的衣袍拉开了几分。   “可以。”陈一厘顺着他的话淡淡道。   “在下叫小绉,斗胆想和公子做个朋友。”   一路上,这个叫小绉的服务员对陈一厘献媚个不停,声音柔得快要溺出水了。   陈一厘淡淡的应着,只见那眉头微皱。   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尤婵的一丝踪迹,还半点魂息也没有,陈一厘开始怀疑自己推算的符文有误了。   顾念兹将自己嘴角的血迹仔细擦干净,刚一抬头正巧看见陈一厘和一男子往第二层楼的房间走去。   花楼的第一层楼主要是用来招待客人吃食以及挑选合自己心意的人,第二楼以上的房间则是用来给客人行方便的。   顾念兹垂下眼眸,神色颇为黯淡。   小绉带陈一厘进入的是第二层楼的很里面的一间房,楼道间的灯光随着两人的深入越来越暗,直到小绉推开了尽头的那扇门。   这间房虽然在走廊最不起眼的尽头,但是却是最豪华的一间。   里面陈设着不少的现代家具,最有排场的就是那张大圆床,上面扑撒着红色的花朵,香味迷得人脑子昏沉沉的。   小绉比陈一厘先踏入那间房,他赤脚踩在那毛茸茸的红色地毯上,很是优雅地将挂在他身上那半遮不遮的长袍给缓慢脱下,一I丝不I挂的站在了陈一厘的面前。   他转身看向陈一厘,媚眼如丝,风情I万种,大有任君采撷意味。   “先生,不瞒你说。我实在是很喜欢你这样的人,刚才在花楼门前仅一眼我的心已经被你夺取了。现在……”   他轻飘飘的说着,勾引意味十足道“你愿意夺我的身吗?”   说完,他扬起嘴角缓慢的坐在了地上将自己的两腿对着陈一厘大大的敞开。   陈一厘踏进房门,一把将门关上。   顺便还将长袍捡起,看也不看小绉一眼直接扔在了人的身上。   “你找错人了。”   小绉似乎不能相信陈一厘做出的举动,又把长袍扔在了一旁,翻了个身跪在地上将圆润的屁股撅起。   “或许……先生是不喜欢前入?”   陈一厘最后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个看不明白的服务员,再次捡起长袍胡乱将这服务员随便包裹了一通打开窗户直接将人扔了出去。   “啊!”小绉实在是不敢相信这是他看中的客人能做出来的事,就让自己这样直挺挺地从落在了坚硬的地上。   “我已经那么没有魅力了吗?”   躺在地上,他看着昏暗的天空流着泪。   “不是你没有魅力,是他只喜欢我而已。”   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白衫男子,说着,还蹲下I身看向了他。   顾念兹撑着脑袋看向小绉,明明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却让小绉感到一阵又一阵的不安。   “他喜欢温文儒雅的,他喜欢长相绝佳的,他喜欢能文能武的……总之,他就是喜欢我这样的。”   顾念兹笑着道,声音温和,说的话却又认真。   小绉后悔了。   “我……我不知道他是顾大人的……”   顾念兹低头看着他沉吟了一会儿,“不知道他是我的什么?”   温柔的话语才刚说出,小绉脖子便被他死死钳制住,虽然不会死但是依旧让他感觉难受。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对他卖弄风I骚?”   将人收拾完扔下窗后,陈一厘拍了拍手便一把将窗户关上。   现在找不到尤婵,他需要再做一次推算。   跟着这个鬼畜的服务员来的原因只是怀疑这个人说不定和尤婵有勾结,毕竟这锲而不舍的勾引和当初尤婵利用唐晚有的一拼,没想到人还真是图色呢。   陈一厘思考了一下,直接要这间房用来做推算了。   从白色的床单上撕下一块白布,陈一厘正要咬破手指只听隔壁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别咬手指了,尤婵待会儿就在大厅出现了。”御白处靠着墙壁,对着陈一厘朗声道。   一说完便拿起身旁的桂花糕吃了起来,还和在旁边抚琴的姑娘相视一笑。   陈一厘当即放下手,对着墙壁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知道我要咬手指?”   “偷吃,预算。”御白处笑了笑,端起一壶酒就开始吨吨吨得喝起来。   “大人若觉得桂花糕不够,奴家在拿些回来?”那位姑娘见御白处面前的碗空了,轻声道。   御白处放下酒壶摆了摆手,忽然又停了下来打了个酒嗝对着姑娘道“将所有的桂花糕打包起来吧,记得带上一些零食。”   “好。”   .   陈一厘走出房间后便又回到了一楼,目光一直落在大厅内搭建的一个巨大舞台上。   这个舞台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木质的台面上雕刻着精美的红色花纹,那花纹上的东西是一只只很形象的蝴蝶,在圆台上好似翩翩起舞。而红色的轻纱幕布后,一道倩影若隐若现。   不只是陈一厘,所有人都在看向那个舞台。   “各位久等,百鬼夜行,生人入内。我们花楼又有了新的花魁……”   那主持人站在台面上寒暄了几句,便道“让我们邀请花楼新一代的花魁尤婵!”   那人的话音一落,陈一厘看见四周的红布从三楼上方飘下,自己在大厅中间打了个结。   红色的轻纱幕布猛得拉开,陈一厘看见尤婵踩在了那个结上走了出来。   她的身上几乎什么也没有穿,只围了一条薄如蝉翼的瑰红色纱布,那粉色的肚兜露出了一大半,苗条的身材毫不吝奢的展现着。   不过,陈一厘看见她的神色僵硬,如此这般好像并不是她的本意。   “一厘?”   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陈一厘转过了头。   俞禾看着他,很是遗憾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弟弟找到了吗?我找了好久都没有听见他的消息了。”   “我弟弟已经找到了。”陈一厘只回答了她的一个问题,便感谢道“谢谢你帮忙。”   俞禾连忙笑着摆摆手,“我啥事儿都没帮上。”   她说完便转过身看向了舞台上的尤婵,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惋惜“这美人儿生得真好。”   舞台上的尤婵就着那轻纱跳起了舞,光洁白皙的脚轻盈地踩在台面上,一双美I腿勾得台下的众多男人眼睛直了起来。   “真好看啊!”   “今天晚上可以让我和她一间房吗?”   ……   那些人脸上贪婪的神色毫不掩饰,说出的话一个比一个还要露骨下流。   在陈一厘旁边的座位上西装革履的几个男人,还有些急躁地将扣子给解开了。   欲望的气息在这大堂里肆无忌惮的飘着,只等待爆发的时刻。   陈一厘端坐在椅子上,目光一一扫过那些生人。   鬼市位于人间与地府的交界处,这意味着它可以接待生人,可是如果浑身干净,一身正直善良的人是进不了这个鬼市的,反倒是那些沉溺在阴霾之中的人会因为那颗脏乱的心而进入这里。   尤婵需要的正是肮脏至极的灵魂喂食煞鬼婴。   “这些人是真的不怕死。”俞禾听着那些生人兴奋的叫喊,缓慢坐在了陈一厘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陈一厘点了一下头,看了眼俞禾坐下的位置心里开始担心顾念兹起来,害怕这鬼晕倒在了某个角落里。   想着,他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二楼的御白处正盯着尤婵看个不停,心里惋惜的摇了摇头。   很难相信这么高傲的尤婵竟然屈尊来这花楼跳舞了。   想着,他将目光一瞥看见了坐在陈一厘身后的一个女子。   女子身材娇小,身着黑色的礼服,露出的锁骨非常具有美感,吸引人的眼球。盘起来的一头黑发上戴着一朵黑色的花,几缕碎发落在了耳朵前并没有遮住那精致无比的珍珠耳环。   一双眼睛黑的宛若宝石微微发亮,不过她的眼中目光黯然失色是一片望不尽的忧伤。一块黑色的面纱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便再窥视不到余下的美貌了。   让御白处感觉奇怪的是,这个女子用那一双含着无比哀伤的眼睛盯着陈一厘看了足足一个时辰。   眼睛就这样一直看着陈一厘的后脑勺,一眨不眨。   “奇怪啊奇怪。”御白处只叹了一句便见目光收了回来,继续看向尤婵。   尤婵一曲舞完,众人开始叫价。   一个个张着大嘴急切地叫个不停,并未意识到台面上姑娘的危险性。   尤婵慢悠悠地伸手搅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看向众人的眼早已弥漫出了浓重的杀气。   尤其是看向陈一厘的时候,她的眼凌厉了不知道多少倍。 第八十九章   陈一厘一直感觉到有那么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后脑勺,不过他感觉到这双眼睛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就只是失神般的呆望着。   而他身旁的俞禾,就这么笑眯眯地和他说着话。   台上的尤婵一双眼睛正如同蛇蝎似的盯着他。   这是三面夹击啊!   陈一厘加快脑内的运作,急切地想着办法。   然后飞快抬头看向倚靠在二楼围栏上喝得看似酩酊大醉的御白处,目光之中皆是示意。   御白处却只是对他一笑,继续抬起手中的酒壶喝个不停。   猪队友!   陈一厘内心扶额。   “一厘,我知道你没死。”   忽然,俞禾止住了脸上的笑意转头对着陈一厘认真道。   陈一厘的身子顿时一僵,也扭头看向了俞禾。   “我们村就在你们村的下面,我葬在的地方是我们两个村靠背的山上。很遗憾我这次没有帮你找到京成,但是我却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抿了一下嘴唇,俞禾的手忍不住紧张地拽住了裙摆。   “可以回去告诉我的父母叫他们帮我迁坟吗?”   “哈?”陈一厘颇为不解的看向俞禾,被她说的话弄得有些吃惊。   迁坟这对于他们的那两个村是大忌,后方的那座山更是最大忌讳,他惊讶于俞禾的父母将她葬在了那座山上。   “拜托了。”俞禾又是为难的抿了一下嘴唇,看着陈一厘祈求道。   陈一厘点了点头,“好。”   俞禾听到他的回答便是舒心一笑,然后又凝神左右瞧了瞧,完全并没有看见陈一厘身后坐着的女子。   见没人关注到他们这边,她下定决心似的站起俯身贴近陈一厘的耳朵悄声道“这是我的报答,京成的身子被唐晚藏在了一家私人医院里,呼吸脉搏都很正常,那个医院叫做安也合光医院。”   她轻声说完便消失在了陈一厘的眼前,那双一直在陈一厘身后盯着看的眼睛也跟着不见了。   “安也?”   陈一厘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听说过。   “一厘。”顾念兹不知道何时走到了他的面前,轻声地喊道。   陈一厘回过神看向他,只见顾念兹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好看的眉头微皱。   “发生什么事了吗?”   顾念兹欲言又止,然后低垂下了双眼“没事。”   他自己明白陈一厘的桃花运向来很好,只要未来他不去掺和一脚,陈一厘的一生会过得如鱼得水。   陈一厘刚想说话,只见刚才那穿着暴露的服务员小绉满身伤痕且奄奄一息地从外面爬了进来。   当即眼睛心虚地一眯,在想是不是自己把人摔太狠了。   顾念兹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幽幽道“他是鬼,那摔不死他的。”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把人给摔了?   陈一厘面露疑惑。   顾念兹轻咳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要先拍下尤婵吗?”   陈一厘还没开口,只听二楼一言不发的御白处大喊道“摆阵!捉拿罪女尤婵!”   没有了他刚才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现在他很清醒,说话吐字铿锵有力,不怒自威。   百千阴兵从外而来,将舞台上的尤婵给团团围住,沉重的铠甲声将花楼中的糜音给压了下去,气氛变得非常严肃。   尤婵的脸色未变,只是那张迷人的脸慢慢开始显露出可怖的划痕,看着陈一厘的目光也越发哀怨狠毒。   陈一厘和她对视着,脑中忽然出现了段云长将手中的匕首交给尤婵的一幕。   “我知道你恨我,这把匕首锋利,给你。”   “记得下手干脆利落点,割我肉的时候好好发泄,你就当是泄恨吧。”   原来段云长是故意让尤婵分I尸的!   尤婵的眼睛里一滴滴血泪隐忍不住的开始往下掉,看向顾念兹的时候还多了好几分分委屈。   “你压根就认不清段云长是什么样的人,你真当他高风亮节呢!”   “当初是他让我把他分I尸,他陷害是我杀了他,他也知道你会替他报仇,他利用你来报复我!”   尤婵对着顾念兹大喊道,似乎是伤心过度直接趴在了地上。   “他竟然利用我最爱的你来杀我……”   尤婵哭诉着声线已经不稳了,悲恸地声音嘶哑。   在二楼的御白处一听,连忙拿出手下收集的记罪录细细翻看起来。   只听顾念兹淡淡道“那也是你自找的。”   御白处出声道“你先将段云长的父亲杀害,得罪于段云长。他后来对的报复也是情有可原,你在这喊什么委屈?”   陈一厘算是听明白了,是尤婵先将段云长的父亲杀了,后来段云长又将自己的尸体交给了尤婵让她分解,结果自然是所有人都以为是尤婵害死了段云长。   段云长知道自己无论是死在谁的手下顾念兹都会替他报仇,且还知道尤婵爱的人是顾念兹。如此一来,让尤婵被自己最爱的人虐杀,又让自己喜欢的人杀死自己的情敌可谓一箭双雕。   陈一厘心顿时一沉,对于自己前世做出的行为没法评价。   谁不对害了自己亲人的人恨之入骨呢?   尤婵听到顾念兹说的话后绝望的冷笑了起来,然后猛得站起身飞到了半空之中。   在花楼内的生人早已被这阵仗吓得大惊失色,见舞台上的人发疯似的飞起出于本能的就要往门外跑。   猝不及防的,一堆红色的细小碎片从尤婵的手中飞出,无情的射穿了那些人的脑袋。   顿时,刚才还脸上带着欲望猖狂笑着的男人们瞬间爆头,血浆四处飞溅。   陈一厘见到这大部分的碎片往自己这里飞,赶紧拉着顾念兹翻身躲在椅子后。   顾念兹抬眼随意的将手一摆,那些碎片通通还给了尤婵。   尤婵连忙闪开,再次狠毒地瞪向陈一厘“我要杀了你!”   陈一厘赶紧往别处躲,再尤婵喊出这句话后从她手上飞出的那些小碎片猛得朝她飞去,将她整个人钉在了舞台的装饰板上。   御白处放下手,继续翻了翻手中的记罪录。   然后郑重道“将其带入刑场,做完罪状陈述,再让她接受天罚。”   天罚一出口,那众人是知道尤婵必定会魂飞魄散的。   见到尤婵最后被阴兵押走,陈一厘遮着眼并不想看着满屋子的狼藉。   黑白无常走了上来,将那些刚变成鬼的男人们要一一压制住,带到了地狱之下。   尽管这些人非正常死亡,但是到了地狱该受得罪也一样不落。   御白处将手上的记罪录收起,只见那满身上伤痕的小绉爬到了他的身边抓着他的脚。   “御大人,您来这也太不厚道了!为什么要把顾大人也带来?今天我差点小命难保!”   听着小绉有气无力地大喊,御白处笑了笑“他要来在下也拦不住呀!对了,你这花楼这几天是经历了什么?怎么把尤婵给招惹进来了。”   小绉一听,赶紧爬起身跪倒在地“她上头还有勉疆做靠山,小的只是做生意的可怜人那敢不从她呀。”   “你这花楼头头除了在赚生人的钱上有那么点本事,在其余地方当真不敢恭维。”   被御白处数落,小绉也不还嘴狡辩了,但是他转而道“大人,我这做这生人的生意可是不受人界冥界限制的,我从不无端杀人害人,是他们自个儿寻着我这花楼来的。”   “况且,这些人活得如此淫I荡堕落,在人间哪里会是个人呀。”   小绉说得头头是道,显得自己非常无辜,这件事完全与他无关。   生怕御白处在误会下去,连忙道“这把人推上台拍卖的行为我这花楼绝对没有做过,这都是尤婵自导自演的!我可是拿聚阳阁当榜样向其发展呢!”   御白处看向小绉笑容满面,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人的脑袋“你解释的这么清楚,又有我的手下作证,我怎么可能不信任你呢?”   “话说,你这花楼的桂花糕是真的好吃。”   御白处慢慢道,表情意味深长。   花楼虽然姑娘与兔子爷其飞,但是主打的却是糕点。   最让御白处馋的就是他家的桂花糕,可是这玩意儿只能在花楼内吃不能打包带走,现在御白处就是在明晃晃的暗示小绉。   以前他来花楼不是没有想要带走桂花糕过,可是小绉就是死也不让,每次拒绝的模样都是视死如归,御白处恨得那叫一个牙痒痒。   “这……”   小绉低下头,沉思了好一会儿。   “我已经让姑娘打包好了,就等着你开金口呢!”见小绉犹豫不决,御白处继续添砖加瓦。   “这次是麻烦御大人了,这桂花糕也理应让你带出去,只是这桂花糕还请不要流传出去,我还要靠着他找到我娘呢。”   御白处见他妥协,又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小绉楼主如此善良,你的那位好娘亲一定会找到你的。”   看样子好像是被感动了的模样,小绉却觉得那是鳄鱼的眼泪。   陈一厘遮着眼睛一直站在原地不敢迈出去,生怕一个没注意就踩下一团脑浆。   “我抱你出去可好?”顾念兹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陈一厘立马将面子什么的都抛出去了,很快跳在了顾念兹的背上。   “不用抱,背吧!顾大人如此善解人意,小人实感欣慰,回到人间定当给你烧一堆纸钱!” 第九十章   陈一厘被顾念兹背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很是淡定从容的走出了花楼,而刚一走出花楼陈一厘就立马飞快地跳了下来。   顾念兹看向他,目光含着几丝笑意。   陈一厘略微尴尬地低下头,“我先走了。”   “一厘,找京成身体这件事就交给御白处吧。这是他欠下的,也该是他还。”顾念兹伸手拉住转身欲走的陈一厘,温声道。   “京成是我的弟弟,我能找就还是要找的。”陈一厘转身看向顾念兹,声音不大语气坚定。   顾念兹明白陈一厘的执着,见劝不动便不在说话了。   陈一厘收回被顾念兹拉住的手,然后转身走了。   人间的天露出了鱼肚白,鬼市也慢慢沉入了地府之中,街道上摆摊的小贩换了一批热闹依旧不断。   御白处拿着手中的桂花糕就高高兴兴地就拐进了房间,朗声道“京成小朋友,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啦?!”   京成刚睡醒没多久,现在正坐在窗户旁听着楼下大街上传来的吆喝声。   听见御白处的声音后他明显一愣,然后转过了头。   “什么……好东西?”   “张开嘴。”御白处很快溜到了京成面前,将包装打开掐起了一块桂花糕。   犹豫了一会儿,京成便慢慢地张开了嘴。   御白处放在他口中的东西甜而不腻,松软程度拿捏得刚刚好,但京成不喜甜食。   “谢谢。”   将这个桂花糕咽下,京成软软道。   “不用谢。”   御白处笑了笑,将那桂花糕推到了京成面前。“慢慢吃,这些都是特意带给你的。”   听他说完,京成明显一愣有些不自在地继续道“谢谢。”   御白处轻笑了一声便转身走出了门朝另外一个房间走去,抓紧时间将顾沂竹几丝残魂炼制成魂眼。   京成摸索着到桂花糕上,当摸到那成堆的东西他立马止住了手,然后艰难地端起盘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的两只手端着一大盘满满的桂花糕腾不出来去摸索道路了,很快一个没注意连盘带人摔在了地上,白花花的桂花糕撒了一地。   京成连忙爬起身,把还没摔碎的盘子挪到了自己的身旁,然后又摸散落在地上的桂花糕。   想到御白处说这是特意带给他的,他伸出去的手暂停了一会儿,才捡起一块桂花糕缓缓放进自己的嘴里。   御白处刚踏入房间,很快就想起还放在京成房间的酒壶,便准备出门去拿。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御白处就愣在了原地。   只见京成跪倒在地,趴着身子正在地上摸索着一个一个散落在地的桂花糕,白嫩的小手上还沾染了不少灰尘。而掉落在地的桂花糕也染上了一层灰,京成没有半分嫌弃地放在口中咬着,动作缓慢小心。   御白处胸口顿时闷了起来,莫名心疼起这个小孩。   但这感觉出现后,他又开始慌了。   他十分不解为什么自己会对京成产生怜悯的情绪,很可怜京成。   “掉在地上都脏了,实在是想吃的话你御哥哥现在就去带你买。”   摇了摇头,御白处便大步走到了京成面前蹲下身将京成从地上扶了起来。   “不用。只是掉在地上觉得有些可惜。”京成小声道。舔了舔嘴角的残渣。   “这上面都有灰了……”御白处揉了揉他的脑袋道。然后站起身找来扫帚将地上的桂花糕给扫了干净。   “京成,我带你去找身体吧。”   京成安静地站在一旁,直到听见陈一厘的声音才有了些许反应。   “已经知道我的身体在哪里了吗?”   “嗯。”陈一厘点了一下头,便将手中的符纸摊开“不过要委屈你在这符咒里待几天了。”   京成连忙摇摇头,“不委屈。”   然后便幻化成了一缕青烟飘进了陈一厘摊开的符咒中。   在京成进入符咒后,陈一厘又将这道符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   “我跟你一块去找找吧,稍微还点债。”御白处道。   陈一厘当然乐意之至。   走出地府的路上有一盏独眼灯笼慢悠悠地跟在了陈一厘的身后,眼珠子转个不停。   陈一厘当然也注意到一直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自己的人。   那人三千墨发飘荡在风中,束在后脑勺的白色丝带也随风而动,一双眼睛含着几分笑意目送着陈一厘远去。   回想当初顾念兹牵着自己的手出入地府,陈一厘的手不自觉收缩了一下,抓住的却是一团空气。   心不由自主地冷下了几分,努力隐忍着自己心中的难过。   顾念兹见人彻底消失在了自己视线里,这才转过身朝着奈何桥走去。   .   回到家中,陈一厘这才发现自己离开了大约一个月了,所幸地府的时间与人间的不同,他那忙得不着家的老妈并没有发现他儿子失踪了一个月。   陈风浩替陈一厘请了假,一切都安排妥当。   “乘法!都快期末了你才回来呢?那老教授问你人都问了七八百遍了。”陈风浩在电话里埋怨个不停然后突然打住一切转而小声道“我一直联系不到你都怀疑你死在下面了!”   陈一厘淡淡的应了声,“我很好。”   “对了,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欣欣就把那个煞鬼婴给抓住了。”陈风浩把人女孩子的名字叫得格外亲切,陈一厘顿时明了。   “你走后欣欣就带着一个二十五六的和尚来找我,很是牛逼的将那无头女人还有煞鬼婴超度带走了。”   “和尚?”   “是的,那个和尚叫做卞净,当初欣欣收煞鬼婴用的法器就是他给的。”   “好。”   陈一厘稍微对这个和尚有些好奇。   “反正你快点回来上学吧,课程多得让人头大。你缺的那些东西还要补一补,算了,你那么聪明说不定也不用补呢。”   陈风浩在电话里嘟嚷着,没想到听见的却是陈一厘的“你先帮我顶着,我下个星期在回学校。”   陈一厘说着把电脑打开,手指灵活的在上面敲击着。   输入“安也合光医院”,很快便跳出来了很多界面。   陈一厘移动着鼠标,细细地查看着。   “什么!下个星期!?救命,你老妈她没发觉你没来学校吗?”陈风浩咆哮着,听着埋怨的音调看起来为了帮陈一厘请假受了不少的麻烦事。   只听电话中的陈一厘深深叹了口气,沉声道“我想回学校,但是我现在还必须得把另外一件事给办妥。”   “我说你,算了算了。”陈风浩扶额懒得在和陈一厘说了。   电话挂断后,陈一厘也搜索到了医院的地址。   看见地址后他又开始觉得眼熟了起来,他好像曾经去过。   实在是想不起来后,他也没在纠结。将自己脖子的三角形符咒摘下后,脱了上衣转身就走进了浴室。   水声从里面传来的同时,顾念兹出现在了他的门前。   听见人在洗澡后,便往后退了一步改掉了往日那无时无刻不占便宜的习惯,很是正人君子的对着陈一厘道“不请自来,真是叨扰了。”   门内正洗着脑袋的陈一厘一听这声音,直接将洗发水的挤压泵给拔了下来。   方才在地狱的时候不跟他一起上来,这下又跑上来吓人这是故意的吗?   “有什么事吗?”陈一厘将洗发水放在了脑袋上揉了起来。   顾念兹看着浴室玻璃门上的修长的虚影,呼吸不住凝滞了一会儿。   “我,答应过帮你找到京成。现在京成魂魄虽然已经找到,但是身体却还没有。算不上实现自己的承诺。”   温润的声音在门外徐徐道,陈一厘将衣服脱下后也并不好受,下身似乎还能感觉到外面那只鬼的温度。   他连忙将热水关上,打开了冷水。   “可是我不能实现我的承诺,我并不能帮你找到段云长真正的死因。”   咽了咽口水,他才艰难道。   为什么现在这种时刻还能出现这种尴尬的反应?   “这个约定就不要作数了吧。”   反正是双方一起毁约,大难也降不到两人身上。   顾念兹看着那道虚影双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拿着一朵浴球四处摩擦,眼睛深邃了起来。   “嗯……那用你的身子作为替代呢?”   只听门外的人意味深长地沉吟了一会儿,悠悠道。   陈一厘的手顿时停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房间的浴室门是半透明的。   转过头就一把将门内的帘子拉上,那帘子的材质十分单薄。   顾念兹低低的笑音在外面响起,他又道“还是能看见的。”   陈一厘脸彻底黑了下来,一丝不挂直接打开门就站在了顾念兹面前拿着一条毛巾满满将自己粘着水的身子擦干净。   他的肌肤白净又细腻且身材很好,算不得壮硕正是刚刚好,小腹上的腹肌不多不少有六块,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很是诱人。   本以为顾念兹会有所回避,没想到这人看的津津有味。   “腹肌的手感很不错,不过我更喜欢大腿那处的。”   他很是真诚的说着。   陈一厘翻了个白眼,冷笑道“别想了,我不打分手炮。”   光溜着身子走到衣柜前找了一件宽松的白体恤和一条灰色束脚运动裤就飞快套上了,顾念兹见到陈一厘的耳垂粉红粉红的。 第九十一章   顾念兹收回在陈一厘身上游走的目光,看向了陈一厘的脸。   自从在地府受到应菏的折磨后陈一厘的脸色上多了点病态,俊秀的眉目之间带上了那么一点的虚弱气息。   “你是要去俞禾对你说的那家医院吗?”   陈一厘拿着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声音平静无波道“是的。”   “我要和你一起去,顺便调查一下阴阳薄。”   顾念兹说起阴阳薄的时候模样看起来有些严肃。   “你要去就去,不用和我说。”   陈一厘将恩断义绝做得非常干净,说话的语气也是冷漠的,仿佛他和顾念兹并不熟。   说完他转过身,将电风吹插进了插板中。   阴阳薄?难道勉疆在那家医院躲着?   等了许久没有听见顾念兹的声音,他斜过脑袋看了一眼见也没有那人身影,便独自吹起了头发。   入秋后天气开始转凉,窗外的蝉鸣早已经不知道再什么时候销声匿迹了,几缕凉风从窗外刮进了房间。   陈一厘吹好头发将一件黑色的外套穿上,带上同色的鸭舌帽便要走出家门。   他不太确定去医院所在的那个镇子要住几天,连衣服也不想带上准备去那小镇上买。   “那张符咒你忘带了。”陈一厘正要关门,顾念兹的声音在他的身旁提醒道。   陈一厘赶紧停下关门的动作,转身进去屋内拿起他为了洗澡而摘下的那道符咒。   “那边靠海温度会比较低,而且周围没有几家服装店。自己收拾几件衣服带着去,不然到时候会没衣服穿。”   顾念兹说得正戳陈一厘的心思,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选择相信顾念兹的话。   “你说的对。”   考虑到顾念兹作为一只鬼的威望,不想没衣服穿的陈一厘只能讪讪收拾出几件衣服,背着黑色的背包就又急匆匆的出了门。   顾念兹并不常出现在陈一厘的眼前,一路上基本也没有他的身影。   陈一厘坐上长途巴士后,寻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便坐下了。   中午的暖阳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脸上,打上了一层暖色减少了他身上不少的清冷气。   “请问,这里有坐人吗?”   陈一厘转过头,询问的人是一位孕妇,肚子大到看起来足有五月余了,很是随意地扎了一个丸子头,纯素颜的脸上皮肤白皙,虽然身材丰腴但生得唇红齿白,看起来年纪在二十七八左右,还算好看。   “没有。”陈一厘摇了摇头,还往靠窗的方向挪了挪,将过道的位置让给了孕妇。   “谢谢。”女子扶着腰艰难地坐在了座位上。   “不客气。”   说完陈一厘便靠在了椅背上,微阖上了眼睛。   这位孕妇在坐下后很是温柔地在自己肚子摸了摸,轻声道“宝宝乖啊,等下我们就到医院了。”   医院?   陈一厘睁开眼睛,“您是去安也合光医院吗?”   “对啊!最近这些天肚子里的宝宝闹的太厉害,怕有什么问题今天便去瞧瞧了。”   女子说话温柔,浑身散发着母亲般的慈爱感。   “你也是要去医院的吗?”她转而向陈一厘轻声道,“我看你应该还是个大学生吧?”   陈一厘点点头脸上挂着礼貌性的淡笑,“是呀,我是去安也光和医院。”   孕妇惊讶了一会儿,然后高兴道“真是好巧哟!不瞒你说,我老公在哪里上班。”   陈一厘低头看了眼孕妇脚边的保温桶,和两个小巧可爱的饭盒。   “是去送饭吗?”   孕妇点点头,幸福感在她的脸上完全藏不住。“是的。这次来得晚了些,希望那个人还没吃晚饭吧。”   陈一厘笑了笑,转过头并没有再说话了。   他不是特别想说话可是这位孕妇却是很喜欢和他说话,一路上和陈一厘说个不停。陈一厘为了两人之间尴尬,只能时不时的应答微笑。   不知不觉两人很快来到了站点,下了车陈一厘看着手机上的地图准备打车过去。   “哎!同学你别走!”   那位孕妇急忙叫住了陈一厘,然后迈步走到了陈一厘面前。   “我老公等下就来接我了,反正你也是要去安也合光医院不如和我一起走吧。”   孕妇很是热情,看着陈一厘嘴角带笑的说着。   陈一厘还未来得及考虑,一辆黑色的车就停在了他们面前。   车窗缓慢摇下,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探出了半个脑袋看向孕妇。   “惠儿,你怎么又来了?都跟你说了,要来就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男人埋怨了两句就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李如惠听见男人的埋怨很快地便转过头,瞪大了眼睛欣喜地看向男人。“安哥!”   陈一厘抬头朝李如惠口中的安哥望去时,眼睛中露出了几分惊讶。   “安叔叔?”   安也听见这一声称呼才将注意力移到了陈一厘的身上,只怔了一会儿便咧开嘴大笑了起来。   “你是小怡的儿子陈一厘是吗?”   陈一厘点了点头,笑道“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人都长那么高了呀!”安也先把李如惠送到了车上,然后转身看向陈一厘“快上车,去哪里喝喝茶。”   陈一厘点点头,也没有再客气了。   安也是方忖怡的师兄,当初两人一起实习过,后来安也向医院辞职来到了这个名不经传的海边建了一所私人医院。   安也坐在车上一个劲的回味着往事,见到陈一厘似乎很高兴。   陈一厘从后视镜里看向安也,和着安也交谈起来。   安也算来今年也有四十了,不过身材却并未走样,依旧颀长简装,麦色的脸上虽然皱纹略多但是精神却很好,也算是个帅气的老大叔。   “这可真巧!”坐在副驾驶上了李如惠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真巧”,在安也的诉说下也忍不住偷偷打量起陈一厘来。   只听她打趣道“这位陈同学长得可真俏,估计安哥的初恋是个绝世大美人。”   安也哈哈一笑,“什么初恋不初恋的,如果你早出现我初恋就是你了。”   男人的话很能讨好女人,李如惠笑了笑“你就胡说八道吧。”   “不过,一厘你来我医院是要做什么?”安也变了话音问陈一厘。   陈一厘笑容乖巧,客气地笑了一下“我是来探望我朋友的。”   “原来如此。”安也又道“你那位朋友叫什么呀?”   陈一厘没想到他要刨根问底,来不及编造出一个名字便随便道“顾念兹。”   “顾念兹?他是不是因为骨折住院的?”没想到安也继续道。   陈一厘满头问号,顾念兹这老狐狸什么时候过去的?   “是的,我让他走路看路他偏不听,玩着手机下楼梯这不就骨折了吗?”陈一厘即兴发挥着。   安也却是疑惑地皱了一下眉头,“奇怪,我听他说,他说因为和情人分手得了心病,有一天走在路上实在是通得难以忍受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   陈一厘当即冷笑一声,“安叔叔,你觉得我和他的版本谁得比较可信?”   安也无奈地笑了笑摇头,“实在是搞不懂你们这群年轻人脑子在想什么。”   李如惠听着只道“这两位小同学可真是有趣。”   安也驾车十几分后便来到了安也合光医院。   这所医院建在海边,海风吹得医院大门前的两颗大树哗哗作响,花坛中的各式各样的花卉也摇摇晃晃。医院很大,大概有五六栋高楼,里面的花草都摆弄得非常怡人。   从车上下来,陈一厘看见几个护士正推着一个流着口水的老人走过。   那老人痴痴的扭头看了陈一厘一眼,抬起手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对着陈一厘诡异一笑,而后又傻乎乎的开口“嘿!乖孙来看爷爷了!”   几个护士见到安也后脸色瞬间一变,赶紧推着这个老人飞快地走了。   李如惠下车看着那个老人离去的背影目光之中皆是哀怜,“住院这么久了,他的家人都还没有来看他吗?”   安也叹了口气,“没来,真是狼心狗肺啊!”   说完,他赶紧招呼陈一厘“一厘快过来,去我办公室喝茶去。”   陈一厘点了一下头便跟上了安也,脑中回想着老人的诡异的一笑。   和着安也走了没几步,陈一厘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   停下脚步对安也说完,陈一厘就滑开了接听键。   电话中传来的男声带着点哀怨,“一厘,说要来看我,怎么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看见你的影子呢?”   这是御白处的声音,话语中除了哀怨还带着戏谑。   “你这么说话不算话,我很伤心呀!”   陈一厘满头黑线。   安也将李如惠送进办公室后就一直站在不远处等着陈一厘,一直瞧着他生怕陈一厘走丢似的。   这才刚到这家医院御白处就打电话过来暗示过去找他,陈一厘斜眼看了安也一眼然后便大声起来“你要让我现在去找你?好的好的,你不要总是我不顾及咱俩之间的友情嘛!”   不远处的安也明显听到了陈一厘的话,然后就见到陈一厘收起手机走了过来。   “安叔叔,你看。我朋友催我催得紧,我还是先过去看他吧。” 第九十二章   安也无奈一笑,只能道“好好好,你快去找你那位同学吧。有空记得过来找我啊。”   说着,还亲昵地拍了拍陈一厘的肩膀。   “好。”陈一厘对着安也挥了挥手便转身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医院的走廊打扫得十分干净,白瓷砖铺在地板上,倒映出陈一厘不疾不徐的身影。   爬了两层楼,陈一厘又走到一扇房门前停下了脚步。   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很快传来男子慵懒的声音。   “进来。”   陈一厘推门而入只见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的御白处,他将那只骨折打上了石膏的腿压在了另外一条腿下,翘起的一条腿则悠闲的摇晃着。蓝白相间的条纹病服被他穿得松松垮垮的,揉的非常皱。   “哈喽!”   御白处拿起一旁的葡萄放入口中笑嘻嘻地对着陈一厘打了个招呼,嘴巴鼓鼓的。   “顾念兹呢?”陈一厘环视了一圈御白处的病房并没有看见顾念兹的身影,于是问道。   御白处却是指了指自己,挑眉道“我不就是顾念兹?”   他看向陈一厘的眼中含着不明的笑意。   “好的。”   你要说你是顾念兹那你就是吧。   想到秉止在第三层地狱救自己时也变化成顾念兹的样子,陈一厘觉得可能是顾念兹的名字比较好用。   不过御白处假扮人,随便到连样子也没有变化。   虽然在外表上还是换下了那一身古风的打扮,一头长发已经变短弄了时下流行的中分,加上他的脸已经把迷得小护士神魂颠倒了。   站在御白处身旁的小护士红着一张脸看着御白处,还帮着削苹果皮,将人照顾的很是细致。   御白处享受了一会儿便对小护士道“我朋友都来了,这些事就不麻烦你了。”   “啊……好吧。”小护士看样子有些伤心,恋恋不舍的望了御白处一眼这才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站起身走了。   小护士离去,病房内只有御白处和陈一厘一鬼一人了。   陈一厘将背包放下,摘下自己的鸭舌帽便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你这在搞什么鬼?”   御白处拿起小护士给他削好的苹果,啃了一大口才慢悠悠道“我可能还要住院个一两天,旁边有家旅馆你就住哪里吧,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御白处没有明着说话,而是真的好像是朋友之间的交谈。   陈一厘也会了意,“好的。”   御白处又是一笑,他开口对着陈一厘做了个口型“过来过来过来。”   陈一厘俯身贴进他,御白处将他脖子上的符咒摘了下来然后双手握住,那张符咒上忽然有黑烟漫出然后消散。   御白处做完这一切又将符咒挂回了陈一厘的脖子上,做了“嘘”的动作。   陈一厘在医院待到了下午,然后才走进了御白处说得那家旅馆。   办理手续刚住进旅馆后一通电话便打了过来,这是他老妈打来的。   “一厘,听你安叔叔说你去了安也合光医院?”方忖怡的声音听着满是疲惫,还有急切。   陈一厘轻轻的“嗯”了一声。   安也虽然是方忖怡的师兄,但是方忖怡可是半点儿也不待见这位师兄。   “乖儿子,你是有多大的心才跑到你老爹的情敌哪里去?虽然他已经有老婆了,但是为人却变得……一言难尽。”方忖怡很是嫌弃道。   刚才安也打电话过来给他的时候,说话语气多多少少不正常。   以前就是翩翩公子,现在是斯文败类。   方忖怡对安也做出了评价。   陈一厘打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风景低低一笑,“我心也不大。这不是朋友在这边看病过来探望吗?”   电话里的方忖怡呼了口气,“我刚才听了个八卦,这老东西……算了算了,小孩子少知道点为好。”   说着,他转而开口道“反正你要早点回来知道吗?下个月我就有时间了,到时候给你和京成做饭吃。”   “好的。”陈一厘笑着道。   方忖怡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京成失踪这件事,她在医院里总忙得晕头转向。   挂断电话,陈一厘看向了落地窗外的风景。   此时夕阳落下火红的半边圆凌驾在蓝色的海面上,倒影也飘荡在海面之中,染红了大片海水看起来很是格外美丽。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男声,陈一厘不可避免的又被吓了一跳。   “你不要总是神出鬼没的好吗?”陈一厘转身看向顾念兹,当真是气得牙痒痒。   顾念兹带着歉意一笑,“真是抱歉吓到你了。”   陈一厘正要开口说话,他房间的门铃响了起来。   瞪了顾念兹一眼,他走到门边道“请问是谁?”   “我是旅馆的服务员。先生,您这个房间才刚打扫完,保洁阿姨忘记放东西了。”   门外的服务员很是礼貌道,服务态度很好。   陈一厘打开门,服务员便将拿在手中的东西递给了陈一厘。   “如果还有需要记得打电话给前台啊。”   说完服务员挥了挥手便走了,有些害羞的样子。   奇怪地挑了一下眉头,陈一厘低头一看手中的东西立马塞在了自己的衣兜里,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顾念兹坐在落地窗前的毛绒地毯上,在桌子上泡起了茶。   “你该不会是要待这里吧?”陈一厘道。   顾念兹看向他,眼中莫名让人看出了一点可怜巴巴的感觉“不可以吗?”   陈一厘不说话直接倒在了床上。   京成现在在那个病房还不知道,但是安也似乎并不正常,如果陈一厘暴露来找京成的事情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两人待在房间之中并不说话,只留下了顾念兹茶杯不时碰撞的声音。   “啊……”   忽然从隔壁传来一声不正常的呻I吟,然后是一连串让人脸红的话语“轻I点……疼啊……”   陈一厘连忙捂住耳朵,不想听这污言秽语,可是这样的办法完全没用。   “我们可以这样弄……弄哪里……对对……”   除了那个女声外还有一道男声,然后又传来了震碎陈一厘三观的低沉男声“别脱I光,我要看半露不露的。”   陈一厘觉得这声音莫名耳熟,突然联想到了方忖怡欲言又止说得那个的八卦。   顾念兹嘴角以一个恰好的弧度上扬,看起来并不在意这些声音。   他端起泡好的茶水悠哉悠哉地吹了吹,然后低头轻抿了一口。   “你想去看看吗?”顾念兹是这样开口问道的,可是却没有等陈一厘的同意,轻打了个响指陈一厘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后那堵墙忽然变得透明,另外一个房间的事物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陈一厘捂住眼,羞耻的大喊道“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就好了,为什么要给我看啊!”   顾念兹低低一笑,“总要认清楚人的,不然会有误会。”   陈一厘不明白顾念兹话语中的意思,只能将手给放了下来。   画面果真跟他想的一样,两男一女以奇怪地姿势纠缠在了一起。   他也明白为什么御白处要让他住进这家旅馆了。   李如惠快来捉奸吧!   他已经在内心大喊了。   过了一会儿,那个女子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另外一边看着安也和另外一个男的动作。   那两人的运动做得很是激烈,床咯吱咯吱摇晃了起来,还带着羞耻的声音。   “够了够了……别看了。”陈一厘觉得这视觉冲击太大了,连忙对着顾念兹叫停。   “不够。”顾念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贴近他的耳朵轻轻回答道。“继续看下去,别认错人了。”   陈一厘艰难地看着,然后发现那个女的又将刚遮在自己身上的浴袍脱下再次骑在了安也身上。   “啊……”   “你老婆知道后不知道有多伤心呢。”   陈一厘看向时候女人的脸,这个女人却是全程带着面纱,只留下了一双充满了邪气的眼睛。   “请……请不要让她知道……啊……真爽……”   面纱?   陈一厘不断地盯着女人的眼睛看,然后道“她不是在花楼内坐在我身后的那个。”   她没有这样的眼神,那个带着面纱的女人眼中是一片星海沉默般的哀伤。   陈一厘确认完之后顾念兹便将这画面收了,甚至是将声音也隔绝,整个房间又静了下来。   陈一厘受了刺I激的心跳声还在激烈跳动着,顾念兹靠他很近能听得见。   轻笑了一下,他将手贴在了陈一厘的腰上然后缓慢向前又移了下去。   “这是正常反应,以前你也有过的,不要害羞。”   他将下巴靠在陈一厘的肩膀上,轻轻的磨擦着他的肩,痒痒的感觉传遍陈一厘的全身让他忍不住抖了抖。   “别……”   他抓住顾念兹的手,然后不再紧绷着身体放松的倒在了顾念兹的怀中。   顾念兹的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似乎是带着安神的效果,陈一厘觉得自己每次一闻到整个人就会放松不少。   收缩手臂将陈一厘抱紧后顾念兹将脑袋埋在了陈一厘的颈间,一下一下蹭着,很是爱恋的感觉。   直到陈一厘感觉自己的耳垂被含住后…… 第九十三章   昏暗的房间内一片狼藉,衣服随意地丢在地上,被子床单也耷拉了下来。   “唔……”   一只手猛得拍在了落地窗的玻璃上,然后是一整个赤I裸的人。   陈一厘被顾念兹按趴在落地窗上,用了点力想要挣脱开来,却发现顾念兹把他压地很死,少了以前的温柔。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激烈索取,这让陈一厘不由地想起了一个故事。   小时候他的身体不好,好像是胃的问题,如果吃太多就会整天都在吐,所以他在吃食上不能吃太多,限制吃这个限制吃那个。   只是在某一天,他实在是病得厉害。家里人觉得他活不下来了,于是买了一大堆好吃的放在了他的面前,说让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些东西只是陈一厘尝过一点点但是却很喜欢吃的,想着自己也快要死了所以了狼吞虎咽大吃特吃起来,势必要满足自己。   虽然这两件事压根就不在同一个点上,但陈一厘看着顾念兹此刻的状态和他临死前大吃特吃的模样有的一比。   顾念兹贴他贴的很紧,陈一厘觉得如果他们两人能够融在一起此时已经是一滩分不清谁是谁的浆糊了。   从落地窗前挪走,顾念兹又将他压在了毛绒地毯上抬起了他修长的腿。   将陈一厘放在毛绒地毯上的时候,尽管顾念兹很是急切可是他的大手却很小心的捧住了陈一厘的脑袋,他低下头将陈一厘紧闭的嘴巴撬开,两人就激烈的交I缠在了一起。   “疼吗?”过了不知道多久,顾念兹将人抱起走进了浴室之中轻声问道。   “不疼。”   这话说完,陈一厘才知道自己好面子的行为有多作死。   只见顾念兹目光幽深,伸手摸了摸陈一厘已经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然后慢慢滑下温柔的摸着陈一厘的脸。   从眼睛处用大拇指揉擦再移到鼻子嘴巴,像是在摸一件珍重无比的宝贝。   所有的一切好像就是他本能的行为,对于陈一厘他发现自己无法控制自己。   在地府那一番说明后早就该断的,只是所有的行为都好像是出自本能。   再次吻上那张柔软冰凉的唇,顾念兹却变得开始小心翼翼起来。   陈一厘稍微歪了歪脑袋,轻轻咬了咬顾念兹的下唇又舔了舔。   燥I热无比的空气中炸出了让人心旷神怡的甜。   从浴室出来,陈一厘腰酸背痛的爬回床上再也不去看顾念兹的脸,将被子盖住了自己一大半身子。   只能说服务员送的东西已经用到位了。   可能是做得尽兴的缘故,顾念兹现在的心情格外的好。   他湿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想也没有想得抬脚就要往躲在床上的那个人走去。   堪堪走了几步,他又停了下来。   挂着嘴角的笑容淡去,眼中弥漫出一片化不开的忧郁。   “过来。”   陈一厘侧躺在床上,感觉到顾念兹站在床前一直看着他没动,只好出声道。   顾念兹抬起头,回过神躺到了陈一厘的身旁。   “你现在可以给我一个分手的理由,如果这个理由在我这里行不通,那么你就完蛋了。”   陈一厘将半边脑袋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闷声道,身后还有那欢愉过后的感觉。   顾念兹将手搭在他的身上,然后将人拉进了自己的怀中。   陈一厘忽觉自己眼皮沉重,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了。   只迷迷糊糊感觉顾念兹亲了亲自己的耳垂,甚是不在意道“那么就让我完蛋吧。”   海风吹进房中带着海水的腥味,然后还传来大海波涛滚滚撞击大石发出的声音。   旅馆挂在窗户上的贝壳风铃发出悦耳的声音,好似坚持不懈地要唤醒还沉睡在床上的人。   顾念兹坐在落地窗前静悄悄地看着窗外的大海,脸上的表情柔和又沉静。   他听着陈一厘平稳地呼吸声,心里渐渐的嘈杂起来,握着茶杯的手收紧了几分。   “噼啪”一声,他手中的茶杯碎裂,四射分散开来。   陈一厘被这声音惊醒,猛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满地的茶杯碎片。   四处看了看,没见着顾念兹的身影后陈一厘认命般的倒头床上。   可是一闭上眼,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件件回放在了他的脑中。   他又一下子坐起身,身上的感觉还很清楚。   救命!我昨天是喝了假酒吗?原则被狗吃了吗?   走到镜子前,陈一厘看着自己浑身上下那青紫,又或是深红浅红的暧昧痕迹顿觉心下一沉。   虽然昨天他的确很爽,但是还是接受不了顾念兹吃干抹净就跑的事实。   黑沉着脸来到了医院,只见那脸红的小护士再给御白处喂着葡萄。   “嗯……”御白处那双眼睛上下打量了陈一厘一番,“我怎么觉得你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啊。”   陈一厘一记眼刀就射I了过去,御白处赶紧收回自己的目光。   “我想出去逛一逛,我朋友带我,小护士你去忙吧。”   御白处对着小护士笑了笑,小护士失神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陈一厘看小护士走路僵硬,不协调的样子便扭头看向御白处,目光之中尽是谴责。   御白处和陈一厘对视,嘴巴没动但他的声音传到了陈一厘耳边。   “我只是稍微用了一点幻术,不害人的。”   “京成的病房是3127,他们在我的房间内安装了窃I听器,相比京成的房间更加的严密。”   窃I听器?   “谁让你那么招摇!”陈一厘在心里冷声道。   陈一厘走出御白处的病房,御白处自己也跟着走了出来。   不知道躺在病房中的人是什么模样,不过御白处现在已经恢复了他在地府的装扮。   “他们还在我病房里安装了监控器,我只是来问了一下京成在哪里而已,他们就把我关了起来。”御白处无辜地说着,“我从里面逃出来后就用了顾念兹的模样再次混了进来,想着他们可能想用京成的身体做什么便以病人的身份入住了。”   “总之这家医院绝对不简单,奇奇怪怪的。”   御白处说着摊开了两只手。   陈一厘也觉得这家医院奇怪,这家私人医院并不出名,但是就环境建筑而言相对于其他医院又是比较好的,除了医治小镇上的镇民外还有收外来的病人。   可是,在不出名的医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外来的病人呢?   京成的身体是被尤婵带到这家医院的,又看管的那么严密,勉疆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想着,陈一厘已经跟着御白处来到了京成的病房前。   他们才刚停下,一道声音便立马叫住了陈一厘。   “你是来探望病人的吗?”   问话的女人踩着白色的高跟鞋大步走到了陈一厘面前,一身白色的护士服被她撑得前I凸后I翘,好身材一览无遗。   白色的口罩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陈一厘只能看见她精致的紫色眼妆。   “是的。”   陈一厘点了一下头,觉得这个女人的眼睛还有声音都和昨天隔壁的女人很像。   “你要探望的人和病房是哪一间我带你去,这间病房不要靠近。”   女人大着嗓子道,模样不是特别耐烦。   京成所在的病房的确不能靠近,陈一厘脚踩在这间病房周围便发现了极为强悍的法阵。   直觉告诉他,这法阵并不好破。   于是他后退几步收回了脚,“顾念兹,他的病房在2403。”   “你这都走错楼了,能找到才怪。”女人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陈一厘尴尬的笑了笑。   御白处则看了女人一眼,然后八卦目光顿起。   “在地府总是听人间八卦极多,说不定我能看一出好戏呢。”   女人并看不见御白处,转身就要带着陈一厘回去。   陈一厘走在女人身后垂眼看向那双不断发出响声的高跟鞋,微微蹙眉。   护士按要求是不能穿高跟鞋的,只能穿浅色的软底鞋。   眼前的这位绝对不是什么正经护士。   “安医生!”   女人走在陈一厘面前忽然大喊道,然后不远处的安也停了脚步转过身。   “夏翩护士?咦?一厘,你怎么也在这?”   不得不说安也演技十分好,边向陈一厘打招呼边一把子抓了抓夏翩的屁股。   “你们认识啊。”夏翩也面不改色地笑着。   “我迷了路,然后这位女士准备带我去找病房。”   陈一厘简直没眼看这两人。   “来,我们两都带你去。”安也笑了笑,“去坐电梯吧?”   “好。”陈一厘点头道。   和着这两人走进电梯,陈一厘就感觉这两人似乎躁动了起来,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陈一厘提高了警惕,可是在电梯门打开那一刹那还是被女子猛得从后方拽住头发,然后又被安也拉住撞在电梯门上晕了过去。   一旁隐身的御白处看着陈一厘脑袋流下的血迹,忍不住摇头。   “这两玩意儿……实在是过分了。”   评价完,他低头又对昏过去的陈一厘道“你且忍一忍,我们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我上次来的时候比你惨多了,他们差点就把我内脏割出来拿去卖呢。” 第九十四章   御白处看着那两人再次将陈一厘拖入电梯,饶有兴趣的期待着两人的下一个动作。   可是随着电梯的下沉,他发现自己的魂力逐渐被压住,没等他找到解决方法一道力就将他弹出了狭窄的空间外。   灵魂被拉回到他病房内的实体,御白处从床上坐起胸口忽的闷痛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抹了抹嘴巴上的血迹,赶紧站起身冲出病房,却怎么也打不开门。   “勉疆?”   抬起头,他看见门上贴了一道白字黑底的符咒后瞬间了然。   勉疆在这时出现绝对是冲着陈一厘去的!   念及此,御白处现在才开始担忧起陈一厘的安危。   安也和夏翩拖着陈一厘走到了地下室中的一间杂物间,便拿着麻绳很快将昏迷不醒的陈一厘捆绑在椅子上。   夏翩看着陈一厘笑了笑,然后拉着安也走到了外面的一间房中。   “你可要把他看好,不然那人怪罪起来有你好受的!”   安也连连应是。   夏翩的说话声并不大,传入陈一厘的耳中声音也小了几倍,不过陈一厘还是很快睁开了眼睛。   被撞击的后脑勺疼得他呼出了口冷气,让他整个人也清醒过来。   动了动手,才发觉自己的手已经被牢牢栓到了椅子背后,动弹不得。   他扭着脑袋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瞬间感觉自己跌入了冰窖之中,冷气凶猛地窜上了他的心头。   这间小小的储物间上上下下贴满了白字黑底的符文,这些符文的咒力不小,将陈一厘压制的非常厉害。   胸口一阵又一阵的闷痛传来,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携枝藤着逐渐枯萎。   门外两人的脚步声离去,还带着打情骂俏的娇笑声。   随着时间的流逝,陈一厘脑子越发昏沉也看不清眼前的事物。   “叮铃铃……叮铃铃……”   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一次又一次,直到那个手机没电关机。   陈一厘连忙摇头让自己清醒些有气无力地又动了动手,最终无奈地闭上了眼。   处在这逼仄的空间中,陈一厘身上的能量在不断流逝,带走的还有他的意识。   .   李如惠再次抱着保温桶来到安也合光医院时正逢阴天,成片的乌云盖顶,带着让人心惊胆战的雷声。   从车上下来,一道雷声忽的响起吓得她连忙躲回车里。   一把透明的雨伞出现在了她的车门前,只听男子举着伞道“我送你过去吧,已经开始下雨了。”   他的话音刚落下,天上就掉下了好几滴雨水打落在伞上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很是急切,就好像一堆珠子噼里啪啦的掉进了盘子之中。   李如惠边抬起脑袋看了看撑伞人的脸便从车上下来躲进雨伞之下,然后又将车门关上。   “谢谢。”   为他撑伞的男子着一身白衣长衫,身材颀长,宽肩细腰。黑发长及腰间,乌黑发亮。白纸一样白的俊脸上,挂着一抹让人感到舒心的温润微笑。   “不用。”   男子说话的声音不重,和他的外貌一样也给人和风细雨的感觉,还可道是君子如玉。   李如惠抿唇笑了笑,礼貌的夸赞道“你这身打扮都可以去古装剧里做主演了,真的很好看!”   顾念兹淡淡一笑,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道“夫人近日可有看见一位叫做陈一厘的男子吗?”   “一厘?我三天前才和他一起来医院呢,那天回家之后我就没有再来过医院了。”   李如惠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手拿着保温桶一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肚子上。   “他人是不是也先回家了?你是他的朋友吗?”   “算不上朋友。”顾念兹静了一会儿,然后道。   不是他的朋友?那找一厘做什么?   只听顾念兹又低声认真道“但是他是我非常重要的人。”   李如惠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念兹,而后赶紧管理好自己的表情“原来如此。”   “他人一直联系不到,我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了。”顾念兹和李如惠并肩走着,脚步很是缓慢。   离医院主楼还有一段距离,而天上的雨下得越来越大,顾念兹干脆将雨伞整把倾向了李如惠。   李如惠摸着自己的大肚子一脸感动,赶紧道“那我去问问我丈夫,我那天走的时候我丈夫还邀请一厘喝茶呢。”   两人走到主楼后,李如惠抬起头见顾念兹将能把伞收起,却发现他的白衫上没有一点被雨打湿的痕迹。   看着顾念兹的心不由抖了一下,也没敢说话。   她最近实在是遇见太多诡异的事情了。   “我……我先走了呀。”李如惠故作镇定道,眼睛却放在顾念兹的肩膀处细细看着。   顾念兹对她轻I点了一下头,便朝着医院的住院部去了。   李如惠抱着保温杯,走进医院主楼去很快来到了安也的办公室。   她开门走进去却没有看见人,将保温桶放下便转身去了休息间。   随着门打开的声音,在厕所的男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闭上了嘴巴。   安也抱着夏翩,感受着软肉的温度被刺I激的头皮发麻,脸上的表情格外享受。   见休息间也没人,李如惠失望的转身出去。   她走到电脑前输入密码,试了几次后都没有打开,不由得死马当活马医把自己生日输了进去,没想到就这样打开了。   她突然两眼泛酸,心里头莫名难过。   电脑的桌面是她和安也的合照,两人甜蜜的相拥,纯白的婚纱和直挺的西装是多么的相配。   “啊……”   许是因为她很久没有走动声,在厕所的两人都以为她走了便肆无忌惮的浪I叫起来。   李如惠捂住嘴巴,已是泪流满面。   站起身,她冲出了办公室。   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他的丈夫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昨天她一直打电话给安也,可是那个手机一直没有人接听,直到她把手机打到关机。   她利用定位找到了手机的定位,可是安也却用着那个手机号打电话给她了。   她没提起打电话的事,安也并不不知道被打得关机的手机。   最让李如惠感到心神不宁的是,拨通她手机的电话永远没有来电显示。   她还相信,她的丈夫为人正直,不会在婚内做出这种违背伦理的事。   身后忽然传来女生凄厉的惨叫,李如惠愣在了原地不由地转身朝办公室看去。   只见办公室的门猛烈的撞击了好几下,发出强烈的拍打声。   “救……救命!”   这句话一喊完,办公室内流出了一大摊鲜红的血迹。   身子不由地抖了一下,李如惠转身赶紧继续向前跑去。   她怀孕已有五个月,肚子很大。跑步起来也不敢太快,只能小心翼翼地奔跑着。   “惠儿!”   身后传来安也的呼唤声,李如惠却不敢回头,一直向前冲着。   走廊的灯在一道雷声传来后忽然一闪,李如惠吓得直冒冷汗,转身里面进了电梯里。   瞧着电梯内还有干涸的血迹,她整个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   .   “救命啊……救命啊……”御白处躺在床上慢悠悠地对外喊着,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   如他预见的那般,顾念兹找到了他的病房。   一直站立在他病房外的两名小护士刚一转头看向顾念兹,身体就猝不及防地化作白烟消散在空中。   抬手放在手柄上,顾念兹就将门打开了。那道白字黑底的符文碎裂,飘落在地。   御白衫快速从床上爬起来,“快去找一厘!不知道现在人成肉干了没!”   顾念兹看着他幽幽一笑“若他真成了肉干,我就把你献祭给轮回道。”   御白处连忙讪笑道“这次是意外中的意外。”   两人所在的房间正在慢慢变暗,空气中不知何时弥漫出一股浓郁的烧焦味,医院的不远处响起了男女老少痛苦挣扎的声音。   御白处抬手在自己鼻前扇了扇,脸部已经被这味道难受得拧成了核桃。   而后忽然想到京成,他连忙窜出病房头也不回的对着顾念兹道“陈一厘在3号楼地下室,我先去找京成。”   外面鲜红的大火在走廊肆无忌惮的燃烧着,很快便烧到了顾念兹所在的房中。   顾念兹面不改色地看向窜进来的大火,它就像红色的舌头一样正贪婪地舔舐着房内四处,最后将顾念兹困在了其中。   看着大火之中的凝在一起的人头,顾念兹笑了笑然后出声“烦请各位让让路。”   那一颗颗男女老少的头夹杂在熊熊火焰之中,看向顾念兹后痛苦的喊声加倍,并没有要给顾念兹让路的意思。   顾念兹也不恼,嘴角微微上扬手中多了一把长剑,眼皮没有眨一下便朝着这大火劈去。   被着威力惊吓住,大火开始往后退,不敢在阻挠顾念兹的去路。   .   陈一厘再次迷迷糊糊恢复意识时,是被一个女人的哭声惊醒的。   女人将地下室的大门一关,便蹲在地上无助的哭了起来。   接着又是敲门声传来,门外的男子带着讨好的语气道“惠儿,开门呐!我是安也。”   李如惠摇着头,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着,她哽咽着已经说不出话。   连忙又站起身到处找东西来堵住那扇门。 第九十五章   李如惠急急忙忙地站起身,将能推的东西都往前推去抵着门,还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找到了被她打电话导致关机的手机。   这部手机的手机壳是她在五个月前定制的,作为她和安也三周年的结婚礼物。   手机壳上的图片是安也以前手绘的画像,画得是安也和李如惠的小日常。画中阳光温和,花朵娇艳,李如惠一脸幸福地坐在安也的自行车后座逛着花市。   五个月过去了,这个手机壳依旧崭新,仿佛没有用过一样。   “惠儿,快开门!里面很危险!”门外的男人还在继续敲门,不断诱哄道。   李如惠将手机收到自己的包内,连忙转身警惕地看了眼颤抖的门。出于本能,她转身朝着里面走去再看见一道门后连忙打开。   门突然被打开,陈一厘看见满是慌乱的李如惠。   两人四目相对,李如惠显得比陈一厘还要吃惊。“一厘?!”   她赶紧走到陈一厘身旁伸手要将那绳子解开,尝试了好几次怎么也没有打开,她急得又哭了起来“这绳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解不开!”   陈一厘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叹了口气。   “你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比较尖锐锋利的东西,这个绳子打了死结。”   那两个缺德的东西不只是打了死结,还下了咒,咒不解开能打开这绳子才有鬼了。   李如惠赶紧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把锋利得发着寒光的水果刀,陈一厘被这刀闪了一下难受得眨了眨眼。   “先割一下我的手指,把我的血沾在刀身上。”   “嗯?”   李如惠听了陈一厘的话后茫然得眨了眨眼,然后害怕得小声道“我怕我控制不好……”   “你轻轻割一下就好,不要太用I力。”陈一厘看了看李如惠手中的刀,因为她说得话对李如惠的信任感开始逐渐崩塌,就怕李如惠真的一个控制不好将自己手指给切了下来。   “惠儿!”   刺耳的推拉声响起,被李如惠堵住的那扇门缓慢露出了一条缝隙。   “天呐……”李如惠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拿着水果刀的手缓慢递到了陈一厘的手指旁,轻轻的在上面划了一下。   陈一厘的血迹染上了刀身,李如惠赶紧将绳子给割断。   绳子一松,陈一厘迅速将自己身上的绳子收了起来,又将自己手指上的血迹染在了绳子上。   麻绳沾染上了陈一厘的血水,上面的黑气慢悠悠散了出来。   将绳子收起,陈一厘蹲下I身将两腿发软的李如惠扶起。   “你没事吧?”   看着李如惠脸色惨白,冷汗直流的模样,陈一厘不放心道。   李如惠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压根就没有经历过这种诡异无比的事,能坚持到跑到这里只能说是心理素质强悍了。   “外面……外面那个……不是我老公!”李如惠抓着陈一厘的袖子哭喊道,情绪非常激动。   “嘭!”   “惠儿!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呀?”   一声巨大的声响过后,是门被粗暴撞开的声音,拍打在墙壁上来回摇动了两下才悠悠停止。   安也走了进来,白大褂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迹,就连他狰狞的脸上也沾染上了不少。   李如惠看着安也,惊恐地连连后退躲在了陈一厘的身后。   刚才在她打开的电脑里有一份资料,上面记录着医院近半年来的死讯,开头第一个便是安也的名字,去世的日子正是她和安也得结婚纪念日。   她当时脑子一片空白,电脑上的画面消失,跳出得便是“快逃”两个字。   “我就是安也呀!”   安也看着李如惠诡异一笑,那双含着戾气的眼睛看得李如惠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连连摇头,“你才不是他!”   李如惠从两个月前就隐隐察觉出身边人的不对劲,原本只觉得奇怪后面越是相处她越觉得安也根本就不是安也。   李如惠的话对于安也来说根本无所谓,他看着她和陈一厘笑了笑,然后道“你把我造出来,难道还否认我?”   陈一厘目光上下移动打量了安也一番,非常怀疑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不是人。   安也说着就迈步走上前,朝着李如惠举起了手中的水果刀。   陈一厘发力一个回旋踢就将他手中的水果刀踢掉,然后再一脚踹在了安也的腹部。   安也连退了几步才站稳。   陈一厘扶着李如惠赶紧跑了出去,安也不依不饶地也追了出来。   再次捡起落在地面的水果刀,他站定瞄准了陈一厘的脑袋就飞射过去。   这把水果刀直逼陈一厘的后脑勺,只差那么几厘米就能刺进他的脑中。   顾念兹来的非常及时,举着长剑便挡在了陈一厘面前。   那把水果刀受到外力,顺着那条飞行直线反弹到直戳安也脑门。   水果刀径直插I入安也脑门,安也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满面血迹直挺挺到在了地上。   “你……”   陈一厘看见顾念兹后有些惊讶,他已经在心里认为顾念兹吃干抹净就要走人了,没想到现在又回来了。   “逃跑的时候要注意身后。”顾念兹放下将要跳出心房的心脏,伸手摸了摸陈一厘差点被刺穿的脑袋。   他的手依旧冰凉,大手盖在陈一厘的后脑勺轻轻地揉了揉,仿佛在安抚陈一厘什么。   李如惠转身看见趟在血泊中的安也,忍不住停下脚步,红着眼看着那具尸体。   陈一厘也看向安也的尸体,然后向前走了过去。   “他不是你丈夫。”   顾念兹看着已经把眼睛哭肿了的李如惠,轻声道。   他能理解李如惠此刻的心情。   “我知道……他不是我的丈夫。”   躺在血泊中的安也忽的变成了一颗圆圆的东西,是珠子般的大小,乌黑得在昏暗的灯光中还发着光。   陈一厘推了推脸上的银边眼镜,蹲下I身去瞧。   只见在这颗珠子上布满了红色的纹路,有着规律地绕了一圈又一圈,陈一厘觉得这些红色的纹路好像绳子,在捆束着这颗小黑球。   “这是念果。”   顾念兹蹲下I身伸手将小黑球拿了起来,然后又慢悠悠地站起身。   那颗小黑球到顾念兹的手中,那些红色的纹路便逐渐消失了。   “什么是念果?”陈一厘见着这小黑球,觉得它是木质的。   待那些红色纹路消失不见,顾念兹将念果递到了李如惠的眼前。   只见李如惠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巴后退一步,然后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哭声肝肠寸断,陈一厘听了心里都难受了起来。   念果这种东西之所以叫念果是因为它是从人的思念中生长出来的,只要人的思念到了那种疯魔的地步,它就可以从一粒小小的种子生长出来变成那个人日思夜想的人。   顾念兹猜李如惠得了这念果种出了安也,安也之所以会改变本性变成嗜杀放I荡的模样大概是受了勉疆下的蛊。   知道念果是什么后,陈一厘沉默了许久,然后走到一边打了通电话给方忖怡。   “乖儿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里方忖怡的声音响起,然后变得疑惑起来“我怎么听见你那边有人在哭呢?”   陈一厘看了眼蹲在地上痛哭的人,很是小声道“是安也叔叔的夫人。”   一听陈一厘说到安也,方忖怡激动地站起身拍了拍桌子。   “最近好像有人假冒你安叔叔跟以前的老同学骚聊!上次他打电话过来,说的话极为不正经!”   方忖怡狠狠叹了口气“然后我就去以前的大学宿舍群吐槽,其中有一个也是你安叔叔的师妹。我刚一吐槽完,她就和我说你安叔在五个月前就因为医闹死了。”   “我当时忙得昏天暗地,刚好那时候又丢了手机没时间买就那样错过了这个消息。”   方忖怡说道这里的时候声音也哽咽了起来“因为从医院分别后有十几年没见,我都以为他人变了。”   “你说你去安也合光医院探望朋友,能去探望什么呀!当初那个医闹的人一把火就将医院烧了精光,好几十条性命就这样白白搭了进去!你可别又是撞邪了!快回家!”   “是在五个月前吗?”陈一厘低声道,他记得当时还看见过新闻的标题,但因为繁忙只匆匆看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是的。”方忖怡道,抽了好几张纸擦了擦眼泪。   “那好,我立马带着安叔叔的夫人回家。”陈一厘又听了方忖怡的几声叮嘱,便挂断了电话。   “请问,这颗念果的种子是从哪里买来的?”   顾念兹一直站在李如惠的身旁,待她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才出声问道。   李如惠抽泣了好几声,一些原本被她忽略掉的事情和记忆慢慢浮出了水面。   安也死后她的情绪一直非常低落,每日都是以泪洗面。   直到她有一次哭晕在地被送进医院,检查出她怀孕。   摸着自己的肚子她还是内心悲恸不已,只是想一想安也的模样她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从医院出来,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直到一个光头和尚叫住了她。 第九十六章   李如惠被那位年轻的和尚叫住,从兜里掏出了这粒种子给她。   她半信半疑地将这粒种子带回家,只过一周的时间,她极度期盼的安也就出现了在她们的家中。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安也每日兢兢业业的上班养家,闲暇时间带着她在楼下不远处的花园散步。这虚假的幸福幻境让她逐渐遗忘事情的真相,觉得安也从未死亡过。   直到三个月前,安也的行为逐渐怪异起来。他表面对李如惠依旧很热情偏爱,实则已经开始冷漠了起来。   李如惠很快察觉,每周借着送饭的借口至少来一趟医院。   “和尚?”   顾念兹淡淡的语调里难得多了些疑惑,看样子的确是看不透这个和尚是谁。   陈一厘忽的想到了陈风浩口中的那个和尚,忍不住怀疑是同一个人。   李如惠发泄完情绪才在陈一厘的搀扶下站起了身,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念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的,是一个看起来才二十左右的和尚。”   她用哭哑的嗓子再次说到,声音之中皆是悲凉。   陈一厘听李如惠说着,突然感觉到周遭的冷气逐渐下降,温度越来越凉。   外面的下雨声很大,依稀能听见从远处传来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细听之下,这些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巨大的石头砸落在地发出的闷响,隔着一堵隔音墙永远也听不清楚那声音究竟是如何响动的。   “是御大人招的阴兵吗?”陈一厘抬眼朝顾念兹问道。   顾念兹摇了摇头,眼神凝重。   “这是勉疆做出来的百鬼兵!”不远处传来御白处不高兴的大喊,似乎对着百鬼兵相当憎恶。   待御白处走近,陈一厘才发现御白处正背着京成。   “回到你们刚才进入的那间房中去。”   御白处站在不远处朝他们说道,然后便转身跑进了地下室中。   陈一厘扶着李如惠和顾念兹也很快跟上,随着御白处进入了那间房中。   进入房间,御白处先将背上的京成放躺在了那老旧的沙发上,再去打量墙壁上的符咒。   陈一厘走到京成的身体旁,将京成的身体上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见呼吸正常心跳平稳才彻底放心下来。   “我要先将京成的魂魄送回他的身体里吗?”陈一厘抬头看向御白处道。   这人现在没了平时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浑身上下带着让人不住挺直身板的严肃。   “这还不行,京成的魂眼还没练好就这样送他回身体,他这辈子就会在一片黑暗之中度过。”御白处光着的脚丫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看着墙上的符咒四处走动着。   脚腕上一条银链跟着他晃了起来,发出轻轻的响声。   良久,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顾念兹开口道“那个把这家医院烧了的那个人,是不是也把自己烧死了?”   御白处从墙上扯下一章符咒,凝眉看着。“是的,一厘还见过不是吗?”   陈一厘不解道“我什么时候见过啊?”   他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就是你第一天来见的那个老爷爷不是吗?”   御白处嘴角一扬,转身看向陈一厘。见他惊讶的神色,御白处很是满意的将目光收回。   真见了鬼了!   陈一厘猜这猜那,就是没有猜到他来到安也合光医院第一天见到的老爷爷身上。   “据我打听,那位老人生病住院家里人不愿意为他支付医疗费用以及照顾他,一时间心灰意冷便点了把火将这医院烧了。”   “但是……”御白处玩味的说着,转了转手指笑道“你们真觉得一个病倒的老人真有将医院一把火给烧了的本事?”   “勉疆利用阴阳薄更改了这医院的时运。”许是不想再听御白处转着圈圈讲故事,顾念兹直接开口做了一个简单的概括。   御白处立即撇了撇嘴,觉得自己再说下去也已经是没意思了。   “所以这医院的人头数要算在勉疆身上吗?”陈一厘觉得那个老头也不能放过。   顾念兹慵懒的低声一笑,“当然不是。”   几人谈话间,陈一厘觉得那沉重的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李如惠听着,害怕得浑身发抖,两手死死得护住自己的肚子。冷汗从她的额头滑落,陈一厘却看见了她脸上的坚毅。   “求……求你们一定要带我出去,我不想让我的孩子没有机会看看这个世界的模样。”   “好。”陈一厘不懂得安慰人,只知道现在李如惠说出这句话就等于她想活着出去。   “顾大人,烦请你帮个忙。”   御白处的内心是不想请顾念兹帮自己这个忙的,人情这种东西一旦欠下就得还,更何况还是身上是非无比多的顾念兹,只要顾念兹答应帮他这个忙,他日自己不定得为顾念兹做多少事来偿还。   可是如果顾念兹不答应,今日便是死局。   他倒是可以逃出生天,但京成的身体在这,损坏一星半点那是不得了的。   “说。”   顾念兹笑眯眯地看向他,两上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烦请顾大人将这些黑底白字的符咒反转过来,化为己用。”   御白处心里头将顾念兹骂了个千八百,面上的笑容虽然不卑不亢,但是却能感觉出对顾念兹的请求。   “好说。”   顾念兹笑眯眯道,然后便盘腿坐在了房间的中心位置,念着口诀做了好几个术式。   陈一厘看着顾念兹,只见顾念兹的身下渐渐生出了一朵莲花,这朵浑身莲花幽红如同在血液之中浸泡过一样,带着淡淡的红光里浮着许多符文。莲花极其妖冶邪性,生的非常漂亮。   随着那些符文飘过,墙面上的符咒开始逐渐变色。   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直到站在了他们的门前。   “嘣!嘣!嘣!”   这暴力无比的敲门声响起,炸得人心一颤要颤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御白处看了门一眼,走到门前画了道符文然后盘腿坐下。   有他挡着门,那几声响安静了下来。   顷刻,门外的敲门身更加大了起来。陈一厘有些着急的站起身走到御白处身旁,抬手又要准备要自己手指了。   身后忽然伸出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牢牢抓住了他将要伸到嘴边的手指,并将脑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要没回都要手指,上面都是你的牙印了。”顾念兹怜惜地揉了揉陈一厘的指腹,然后扭头吻了吻陈一厘的脖颈。   冰凉的吻落在温热的颈间,让陈一厘想起了自己脖子上还挂着一道符咒,当即将它摘了下来。   “我这里还有道符咒。”陈一厘脖子上的这张符咒是保命用的,威力比绝鬼符大上了不知道多少倍。   “好好把你脖子上的符咒戴好吧。”御白处睁开一只眼瞥了瞥陈一厘悠悠道。   顾念兹低低一笑,声音很是好听。   “等会儿你要闭上眼,什么也不要看。可好?”   他揉着陈一厘的脑袋道,目光柔和的看着陈一厘。   陈一厘看着他没说话,并未答应。   大门被撞击到承受不住外力,朝内就塌了下来,御白处赶紧躺地上飞快滚到了一边。   朝门外看去,陈一厘什么也没看见。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飞快地走到了李如惠和京成的身旁。   墙上的符咒飞落下一张,他才发现满墙的黑底白字符文已经转变成了黄符。   这黄灿灿的一切,陈一厘也不知道顾念兹是如何做到的。   御白处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自己的衣衫,“这些东西被我抓去直接送进第十八层地狱去。”   顾念兹迈步踩在放倒的门板上,烧焦的气味已经涌到了这里,昏暗之中出现了火光。   然后又是整齐划一的奇怪脚步声,这声音四面八方皆有。   “阴兵什么时候来?”顾念兹问道。   “还需要一个时辰。”御白处比了个一,然后看向陈一厘“你在这好好守着他们,我们出去会一会那些东西。”   顾念兹转身看向陈一厘,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笑便转身走了。   没了那两个大腿,陈一厘胆战心惊的守着自己身上背负着的三条人命。   他看着敞开的大门,心想这两玩意儿就不能把门合上再走吗?   刹那间,门外忽然站了一堆人。   那些人表情呆滞直直地盯着陈一厘,眼睛瞪得奇大,眼圈周围是一圈熊猫眼睛般的黑,脸颊两侧打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红红的,惨白的嘴里紧闭。   他们身着的服饰是古代的,清一色的白,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有。   “什……什么东西呀!”   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正常人,李如惠转头看过去当初又被吓得大哭了起来,这次实在是哭不动了索性晕了过去。   陈一厘赶紧将李如惠放在了沙发上的一旁,生怕这位孕妇的肚子会出什么问题。   看着那些东西,陈一厘发现他们并没有动作,只是站在门外一直盯着他。   虽然这些东西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但数十双眼睛一直看着他,眼睛随着他走动的方向变换紧紧粘在他身上不肯挪开着实诡异得让人难受。 第九十七章   陈一厘只能坐在一旁和这些东西大眼瞪小眼,最后实在是觉得无聊才转移了目光,随便这些东西怎么看。   直到门口不远处响起了惨烈至极的叫声,陈一厘转头看向门外时才发现那些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连忙起身走到门边,探头朝外看去。   地下室的灯光微弱,并看不清远处发生了什么,只听见兵器激烈相撞的声响。   然后有那么一滩东西流到了陈一厘的白色球鞋边,他无意踩上去感觉到不对劲后连忙将自己的脚收回。   回到房间,他抬脚一看他的脚底上沾染上了不少的血迹。   有些过于担心,陈一厘想了想还是再次踏出了房间朝着那昏暗的地界里走了进去。   “停住,你不要再向前走了。”   陈一厘走在宽敞的道路上,提高着警惕看着四周。   这道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声音浑厚,语气很是紧张。   陈一厘很快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那个人站在一盏发着微光的灯下,身材高大,身着白衣大褂,深灰色的长裤和发亮的皮鞋。他的衣服熨得平整,穿在他身上就像挂在了衣服架子上。   他看向陈一厘的时候嘴角上翘,岁月留在他眼角的眼纹略微收缩,幽深的眼睛含着几分笑意。   和陈一厘初见的安也带给人的感觉非常不一样,出现在陈一厘眼前的安也浑身散发着优雅的绅士气息。   “安……叔叔?”陈一厘将人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才迟疑道。   安也看向陈一厘,然后走到他的面前。“好久不见,一厘。”   他对着陈一厘慢慢道,而后转头左右看了看。“你如惠阿姨呢?”   陈一厘抬手指向身后的房间,对于安也的出现还是很惊讶“您怎么上来了?”   刚才李如惠对他说安也在五个月前已经去世,纵使地府现在非常混乱但黑白无常的办事效率不至于低到连去世五个月了五个月的人都捉不下去。   安也看向那间房,然后道“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下去过,一直被勉疆困在这家医院之中。”   在五个月前,勉疆要挟安也为他做事,将医院所有最近的死亡名单交代出来。安也知道其中的利害,自然是不肯将这份名单交出来,他拒绝后勉疆也没继续强迫他直接将他杀了。   “我们现在先回那间房吧,现在勉疆的百鬼兵正和阴兵厮杀,你出去会有危险。”   几声脚步声传来,安也拉着陈一厘快速跑回了那间房中。   那些脚步声一步一步朝着两人走来,听到那脚踩大地的力度,陈一厘都怀疑是大象来了。   和着安也踏入房间,陈一厘刚一转身那些身着白衣的男女老少又出现在了门前呆滞的盯着陈一厘。   陈一厘叹了口气无奈将自己眼睛挪走,尽量不去看他们。   “惠儿。”安也蹲下I身摸了摸昏睡在沙发上女人的脑袋,轻唤了一声。   陈一厘抱着怀疑的态度打量着安也。   安也和李如惠相差了起码有十一二岁,两人结婚的日子也才过了三年,有时候安也会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但只是想到能遇见李如惠这么一个人就已经感到无比满足了。   安也静静的看着李如惠,眼中慢慢溢出了一滴血泪,目光之中的哀伤能够刮伤人的心了。   他将手放在李如惠鼓起来的肚子上,像是抚I摸着价值连城的宝贝。   如今阴阳相隔,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耽误李如惠的人生。   陈一厘从一见到李如惠时就有点羞于叫李如惠阿姨,李如惠长相偏嫩,和他只差七八岁叫姐姐还差不多,所以一直称其为安叔叔的夫人。   “我是不是太耽误你了?”他哑着厚重的嗓音问道,无力感削碎了他的坚强。   陈一厘见不得这苦情的画面,抱着膝盖坐在一旁的角落里悠悠道“安叔叔,不要这样想好吗?如惠……如惠姐姐为了你都将念果种出来了,你这样妄自菲薄压根不和她在同一线上啊。”   犹豫了好几秒,陈一厘决定还是叫人姐姐。   安也揉了揉李如惠的脸“我想说谢谢她了,可是她听不见。”   他被勉疆杀死后,勉疆又跟着那个老头在医院纵火,将医院所有人的灵魂禁锢在了医院之中,完全出不去。   直到看见李如惠挺着大肚子来到了这已成废墟的医院,她每周几乎来一次,似乎能看见坠入另外一个世界的医院所有的一切。安也开始觉得怪异起来,而后发现了另外一个安也。   他受勉疆限制无法走到李如惠身前告知她真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被念果形成的安也骗进医院残害。   “你终究是不知道阴阳相隔的滋味。”安也对陈一厘安慰的话并不太在意,悠悠道。   陈一厘抱着自己的双腿,想了想安也口中所说的阴阳相隔的滋味。   他是人顾念兹是鬼,他们也是阴阳相隔。不过就是陈一厘张了一双阴阳眼,什么都能看得见罢了。   撇了一下嘴,陈一厘承认自己的确不懂安也口中的阴阳相隔。   “那些东西为什么一直站在门外?”安也看向一直堵在门口无时无刻不盯着陈一厘的男女老少。   安也死了五个月,当鬼也有了一些经验。他能看出门外的东西不是鬼也不是人,察觉不出任何魂眼,是真正意义上的死物。   陈一厘摇头,“那些东西不是医院的鬼吗?”   他天真的以为那些东西身着的白色古代服饰是在筹办话剧什么的时候死去的,没想到安也来了这翻反问,他对这些东西更加好奇了。   “医院怎么可能有这种服饰?”安也嗤笑。   既然不是医院的鬼,又穿着古代的服饰,难道是外来的?   陈一厘转头看向那群人,惨白如抹了白I粉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诡异的微笑。   “不会是勉疆造出的百鬼兵吧?”陈一厘站起身,到另外一个地方。   那些东西的目光充满着邪性地随着陈一厘转动,越发的显得诡异。   “他们可不是勉疆弄出来的百鬼兵,更加的不是鬼。”安也见这些东西没有什么攻击的动作,便又转头看向了李如惠。   “啊!”   惨叫声忽然从外面传来,陈一厘看见这些东西脸上露出了几丝惊慌的神色,然后又消失不见了。   这些东西消失不见,没有了遮挡物门外又清晰了起来。   陈一厘见后,忍不住推了推眼镜。   只见地下室外通向停车场的道路忽然改变,出现了一条笔直宛如血液浇筑而成的红色道路,这条路上还有着淡淡水纹,前方的风一吹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后退了一步,陈一厘放在门槛上的手捏紧了,突出了手上的圆润的骨节。   “安也叔叔,你是从哪里来的?”陈一厘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   “是从医院的后山跑过来的,那时候顾大人和御大人在和勉疆的百鬼兵纠缠。”安也转头看向陈一厘。   陈一厘的眉头紧锁,目光之中带着担忧,表情冷了下来。   “顾念兹怎么样了?”   “他……”   安也犹豫了好一会儿,陈一厘已经知道顾念兹怎么样了。   门前的这条血路而来,带着不少顾念兹淡淡的魂息,想必那人已经受了不小的伤了。   “一厘!”   见陈一厘踩上血路向前跑去,安也赶紧大叫了一声,无奈陈一厘只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连头也没回。   这条血路的两侧演变成了无尽的黑,只有陈一厘脚下的血路是唯一有颜色的,尽管这颜色并不详。   将兜里的指引符抛到空中,陈一厘跟着跑了起来,感觉到顾念兹的魂息越来越弱他的心也沉入了谷底。   直到走过这条路,陈一厘才发现自己又来到了地方之外的冥界。   这里的天空是临近夜晚的黄昏色,平坦的地面枯草丛生,白骨累累,是让人心凉的寂静。   “顾念兹!”   陈一厘大喊道,踩过地上的枯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他赶紧低头将自己的脚挪开,不料又踩到了一个人的头颅。   可怕的是,这颗人头是切切实实的人头,是从生人的脑袋上直接给扭断下来的,颈部还在不断冒着血水,那双眼睛怨毒的正瞪着陈一厘。   忽然,不知道从何处吹来了一阵白雾将陈一厘包围着了其中。   “啊哈哈哈!怎么来了一个生人?”   空中传来鸭子般的奸笑声,显然对陈一厘的到来有了那么一种捡到天上馅饼的感觉。   陈一厘站定在白雾之中,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听见这道声音的出现,他反而沉着冷静了下来。   “无意冒犯,请问你是?”   “看你这般淡定一定是经常和鬼怪打交到,难道你就没听说过我掩青弥的大名!?”   听见这位把自己名字说出来后,陈一厘不由得把手攥紧了起来。   那日在第三层地狱傅鹏宇说得那个首当其冲欺负京成的人就是这个名字,当真是冤家路窄。   陈一厘微微一笑,“小的自然是听过的。”   “听过就好!听着,爷要你的身体还阳,你给不给?” 第九十八章   掩青弥说话霸道得不容陈一厘说出一个“不”字。   但陈一厘还是轻轻松松的就对他吐出了一个“不”字。   鬼魂借生人的身体还阳必须得经过生人的同意,无论哪个生人愿意不愿意只要是生人出口答应那么便可还阳。   京成因为抗拒受了不少掩青弥的折磨,陈一厘知道后都害怕这个孩子回到人间心理变得不健康。   现在这鬼就这么耀武扬威的出现在他的面前,陈一厘当真是没有放过这鬼的打算。   听见陈一厘漫不经心的拒绝,掩青弥冷笑了一声“你是要找死吗?”   虽然开始陈一厘就踏上了那条血路,可是该有的警惕他从来没有放下过。   顾念兹的魂息在那条血路上延伸到了地府,很明显是有人为了引他来到这里。   “我看你才是要找死。”陈一厘从兜里掏出了五张绝鬼符往上一甩,这五张绝鬼符立马分散开来环绕在了陈一厘的身前,百鬼皆近不了他的身。   这绝鬼符以前他用着威力并不算大,没想到现在能直接做到真正的绝鬼了。   几只不知死活的小鬼闯进白雾之中,朝着陈一厘扑去在接触到围绕在陈一厘身前的绝鬼符后顿时魂飞魄散。   掩青弥见此,惊讶的愣在了原地。   这些符咒上带着让他害怕的气息,时时刻刻提醒着属于他的噩梦。   “你有见过顾念兹吗?”将飞在自己身前的绝鬼符咒捏起一张,陈一厘问道。   这动作不言而喻,分明是在威胁躲在暗处看他的掩青弥。   陈一厘在明,掩青弥在暗。   掩青弥并不相信陈一厘真的有将他给杀了的机会,只听他不屑的轻笑了一声“没有。”   陈一厘挑了一下眉,再次道“你确定没有?”   掩青弥一直躲在这些白雾后不敢现身,顾念兹的魂息又有几分残留在此处,陈一厘估计是顾念兹先前就已经将身旁的这鬼打伤了。   “……”   掩青弥眯起眼睛细看着陈一厘的脸,熟悉的脸庞让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目光之中满是怨毒。   感受到这熟悉的目光,陈一厘眉毛一挑直皱眉。   自己上辈子究竟是做了多少招惹鬼的事啊?   “我今天定要杀了你!”掩青弥将围绕在陈一厘周围的白雾驱散开来,举起手中的弯刀迅猛地朝陈一厘劈去。   陈一厘飞快弯腰躲过,后退了几步。   白雾全部散开,陈一厘站定后也看见了掩青弥。   这鬼长得很是剽悍,手中还举着发着寒光的大弯刀,模样很是凶狠。不过这鬼此时已经被削断了一只手,血水沾染上了他的半边衣裳。   “?”   陈一厘感觉自己实在是太无辜了,他还没说什么呢。   当然,他不做没把握的事并没有提前放狠话。   将手中的绝鬼符一松就甩在了掩青弥身上,这鬼躲得非常及时,陈一厘抛空了。   很迅速的,掩青弥再次举起弯刀从地上一跃而起直控制垂直落下,弯刀的刀刃直对准陈一厘。   陈一厘想逃,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好像粘了胶水一样压根就动不了。   眼看着那把大弯刀要劈到自己头上了,一道白衣闪到陈一厘面前手中的长剑生生扛过了这一击将掩青弥弹了回去。   收回长剑的顾念兹背对着陈一厘看向掩青弥,目光森冷,原是温润如玉的脸上眉目间满是阴翳。   掩青弥摔倒在地连忙爬起身,在看清来人是顾念兹后脸上顿时慌乱了起来,不住狼狈后退。   “谁给你的胆子敢动他?”   顾念兹冷笑了一声,再次将手中长剑举起。   “顾大人还请开恩。”   从天上传来一道幽幽的男声,说话也不疾不徐。   陈一厘寻声抬头望去,见到天上有一辆马车飞奔而来。   那辆马车上的两头马是两具白骨,但奔跑的速度却比平常的马还快。只是眨了几次眼,那两匹骨头马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马车看样子很是奢华,车帘的暗红色的帘布上还有着用金线绣出来的花朵,陈一厘细看了一下那花便知道是彼岸花。除了彼岸花,还有星星点点以及悠闲飘着的云朵。   马车停下,那两匹骨头马瞬间幻化为了有手有脚的人。他们面无表情的对着顾念兹欠了欠身,又走到了车帘前将帘子掀开。   陈一厘对比了一下出场过分朴素的顾念兹,只觉得这人花里胡哨。   从车中慢慢走出了一个男子,一双含着万千风情的眼在看向顾念兹时笑意更浓了几分。   “顾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他先是对顾念兹笑着道,然后将目光放在了陈一厘身上。   而陈一厘也看向了他。   眼前的人着一身暗红的长衫,衣衫上精细的纹路是蛇纹,墨色的头发用着一根血玉簪简单盘起。   白皙的脸颊两侧好像画了两条细小的红蛇,栩栩如生的吐着信子。   陈一厘莫名觉得邪性不已。   “这位就是段大人的转世陈一厘公子吗?”   问着,他还礼貌得不顾拿着折扇的手对着陈一厘弯腰抱了个拳。   很是自来熟笑着道“在下九殿阎王容即嘉。”   “你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陈一厘只能别扭的说出这两个字。   容即嘉直起身,打开折扇遮住自己的半张脸直接笑出了声。“你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儿。”   顾念兹淡淡扫了容即嘉一眼,便举起手中的长剑直直朝掩青弥插了过去。   长剑入膛,没一会儿的功夫掩青弥痛苦的惨叫着烟消云散。   “回。”   轻吐了一个字,顾念兹抛出去的长剑非常听话的回到了他的手上。   容即嘉没想到顾念兹这么不给他面子,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顾念兹这才笑眯眯地看向他,非常欠扁道“这一不小心失手了,都怪你不早来点。”   “顾大人说得是。”容即嘉很快将自己僵硬地表情收起,微微一笑道。   陈一厘感觉两只老狐狸在唱戏。   冷笑了一声,顾念兹便转身拉起了陈一厘的手招来一盏独眼灯笼向前走去。   “医院失火难道和他也有关系?”陈一厘觉得这事并不简单。   顾念兹看着前方,淡淡道“不知道。”   “你没事吧?”   陈一厘听见他的气息并不稳,便停下的脚步。   “有一点问题。”顾念兹轻轻道,抬眼笑看向了陈一厘。   “不过问题比较严重的还是御白处。”   陈一厘望向他的眼中,见到了那一点戏谑。“他……怎么样了?”   “他应该能拖着身子将勉疆给带回来吧。”   顾念兹其实并不太在意御白处死活,只想着找一些话题吸引陈一厘的注意力。   可是陈一厘的手已经摸到了他伤口的位置,轻轻的不敢触碰太多。   “对不起,我走了那一条血路。”陈一厘吞咽了一下口水有些自责道。   “是因为担心我吗?”顾念兹又轻笑了一下,“知道你是担心我后,我的伤口也就没那么痛了。”   那条血路是容即嘉为了引陈一厘下地府做的手段,他本是想趁着顾念兹忙于和勉疆的战斗将陈一厘身上的法力拿走。   没想到顾念兹半路回来直接将掩青弥截胡,知道掩青弥打不过顾念兹便赶紧引走顾念兹,好让掩青弥留下对付陈一厘。   没想到顾念兹又转了回来,这让他不得不露面让陈一厘记住了他。   “顾大人真会说话。”陈一厘皮笑肉不笑道,“若顾大人不是每次撩完人就走,这话我听着还高兴呢。”   这下顾念兹沉默了。   他牵着陈一厘的手跟着独眼灯笼向前很快就又回到了医院的地下室,御白处满身血痕的站在了门外等着他们。   “顾大人临阵脱逃原来是去救人呀。”御白处看着顾念兹,表情多多少少带着埋怨。   他的脸颊上被划了一道血痕,陈一厘看着觉得挺恐怖的。   御白处哼哼着,抬手在自己脸上一抹那道血痕就消失了踪影。   陈一厘直呼医学奇迹。   “我已经将医院的冤魂都带入地府了,安医生你也尽快下去吧,你在这人间再逗留这投胎都有点难度了。”   御白处走到那破旧的沙发前将京成抱起,然后转身对着依依不舍看着李如惠的安也道。   “你要将京成带哪里去?”陈一厘见御白处转身要走,连忙出声道。   御白处神秘一笑,“当然是去给他找眼睛啦。”   “别说你要跟着去啊!你作为一个生人得留下来收拾残局,你不将这重点保护对象送医院去?”御白处指着昏迷的李如惠道。   “那好,如果京成三天之内没有回到我身边,我势必找你算账。”   陈一厘冷冷地看了御白处一眼,御白处当即背后一凉。   “我绝对会在三天之内把京成送回你的身边,保证是一个健康的小男孩。”   当然,假若心理不健康了我不负责。   御白处又在心里道。   “等等!”   御白处转身已经踏出了房间,没想到陈一厘又开口了。   “还要怎么样啊?”语气很是无奈。   陈一厘犹豫了一下,然后便坚决道“地府是不是有孟婆汤?能不能给京成灌一碗?” 第九十九章   给京成喝孟婆汤?   御白处垂眸看了看怀中的小男孩,心里并不愿意。   “这……这生人喝梦婆汤是会变痴傻的。”御白处胡言乱语,反正就是不想给京成喝孟婆汤。   他连连对顾念兹使眼色,好让顾念兹也跟着他说一说以提高他话语的真实性。   顾念兹轻咳了一声也跟着道“孟婆汤不可给生人喝。”   陈一厘看了看京成,然后将兜里包着京成魂魄的符咒掏出来放到御白处的手上。   “还请御大人想个办法让他忘记这些不愉快的事吧。他胆子小,人也腼腆受不住的。”   “好的好的。”御白处说完就转身飞快走了,身影消失在了门外的一片黑暗之中。   救护车来了之后,陈一厘也坐上车准备将李如惠送去医院。   安也没舍得走,一直跟在陈一厘的身旁。   待陈一厘将李如惠送到医院后,左看右看也没有见到顾念兹人。   “他已经走了,让你不要担心,好好回学校上课。”   安也确定李如惠没事后便走出病房对着呆坐在静候椅上的陈一厘道,他轻叹了一口气坐在了陈一厘的身旁。   陈一厘点了一下头,对于顾念兹突然消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顾念兹从出现在他的身边起,就一直来无影去无踪的,很难抓住他。   “你妈妈最近还好吗?”安也道。   陈一厘笑了一下“还好吧,我也好久没见到她了。”   “她就这样一直忙得不着边吗?”安也摇摇头然后又叹了口气,“你爸爸还没回家吗?”   陈一厘摇头,“从那以后他就没有回来过了,我爷爷说他已经死了……可是我妈不相信……我也不相信。”   “我也觉得你爸爸还没死。”安也沉着声音道“如果你爸死了,变成鬼肯定也要回来看你和你妈一眼。或许还不肯投胎,要守护你们呢。”   陈一厘听着,心有所感然后转头看向安也“安叔叔,你难道不下地府投胎?!”   安也将两只手握在一起放在腿上,无奈地笑了笑“我实在是不敢将她一个人丢下,何况还有个孩子。”   陈一厘沉默了下来,这种爱情亲情实在是难以割舍。   “都这么晚了,你先回旅馆休息吧。”安也拍了拍陈一厘的肩膀道。   陈一厘摇头,“再过两个小时就天亮了,天亮我带着如惠姐直接去车站坐车回家吧。”   “谢谢。”安也道。   将李如惠安全送回家之后,陈一厘才自己打车回家。   现在已经入秋,他家小区内的梧桐树开始变黄,树叶凋零在地,有那么一种寂寥的感觉。   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日期,这离他爸爸所谓的忌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将手机放回口袋,陈一厘才背着包向前走去。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京成呢?”一直站在楼下等着陈一厘的方忖怡看着陈一厘埋怨道,在看不见京成后有些着急。   陈一厘没想到方忖怡会出现在楼下愣了一下然后又急忙道“京成不是住校吗?今天才星期二。”   方忖怡有所怀疑地看了看陈一厘的脸,见没看出什么端倪才道“你小姨和你小姨夫的遗体已经接回来送去殡葬公司火化了,这两天就准备葬礼。”   “我们其实并不想和你那个道德败坏的小姨夫一起举行什么葬礼的,只是想到可怜的京成才不得不这样做,至少给孩子留个体面。”   方忖怡想到自己的妹夫就咬牙切齿,“不过京成是不会给你小姨夫家的。”   “那自然是不能给了。”陈一厘对这种家务事并不太在意,只是希望京成能够找到一个好的环境继续生活学习。   “不如把京成接到我们家吧?多个弟弟怎么样?”方忖怡一转话音,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对陈一厘道。   陈一厘打开电梯门,“多个弟弟我自然是高兴的,但这监护权你也要争取到才是。”   陈一厘知道在京成母亲家那边已经没有亲戚了,但是京成父亲家这边还有一个亲叔叔和奶奶。假若这个奶奶要京成这个孙子,那么方忖怡是绝对没有希望的了。   “他家儿子杀我表妹,他们哪里来的脸和我争京成啊?”方忖怡走进电梯按了按电梯键,气鼓鼓道。   “说不定人家真有脸呢。”陈一厘突然被自己说得焦虑了起来,害怕京成真被抢走。   一打开家门,陈一厘直接躺在了沙发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方忖怡捡了块毯子给他盖上,便转身去厨房捣腾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陈一厘又被方忖怡喊起来吃饭。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方忖怡道。   “明天。”陈一厘夹着红烧肉,塞到了自己嘴中。   方忖怡点了点头,“我明天也要继续上班了,最近受伤的人忽然上涨起来奇奇怪怪的。”   陈一厘的筷子一顿,“受伤的人?”   “是的,死得人也在上涨。反正什么车祸、枪杀、工地施工意外等等一大堆都来了,能救回来的都救了,救不活的人也死了。”   方忖怡话语中尽是疲惫,最近真的是忙坏了。   陈一厘将肥肉挑了下来,将瘦肉放进自己碗中。“那你最近是真的忙,多注意点身体呀。”   方忖怡看着陈一厘将肥肉留下将瘦肉吃掉,当即蹙眉“你这挑食的性子怎么又回来了,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赶紧多吃点肥肉!”   眼见着自家老妈要把肥肉夹进碗里了,陈一厘连忙将碗移开。   “我才不吃肥肉!”   说完,将碗里的饭飞快扒拉完就跑回了房间。   留下方忖怡气呼呼的说一堆他压根就不听的教训话。   将灯打开,陈一厘被躺在自己床上的顾念兹吓了一跳。   “原来陈一厘还有挑食的小毛病啊。”顾念兹放下手中的书对着陈一厘揶揄道。   “关你什么事?”陈一厘没好气的走到床边道“谁又准你到我床上了?”   顾念兹撑起脑袋对着他盈盈一笑,然后将脚伸到了陈一厘的腿上蹭了蹭。   “你不想我上你的床吗?”   陈一厘看着顾念兹,当即退了一步。“你又想做什么?”   他现在已经能判断出顾念兹什么时候怀好意什么时候不怀好意了,现在这般对他勾引定是没有什么好事。况且两人现在已经分手了,分手了!   气愤的想着,陈一厘瞪向了顾念兹。   顾念兹没羞没躁的翻身坐起,盘坐在床含笑看向陈一厘“我想和你做。”   “做什么?”陈一厘又后腿了一步,心里的不安感却稍稍降了下来。   顾念兹伸手拉住他,“做你喜欢的事。”   “那你把我携枝藤还我!”陈一厘拍掉顾念兹的手,对着顾念兹冷冷道。   “这不行。”顾念兹收回自己的手,然后又躺在了陈一厘的床上。   陈一厘指了指门,“那你出……”   忽的,顾念兹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拽到在了床上飞快起身压住了他。   “嘘……你妈妈还在外面呢。”顾念兹俯身在陈一厘耳边轻声道,还伸出舌头舔了舔陈一厘柔软的耳垂。   陈一厘挣扎无果,想到反正舒服就任着顾念兹来了。   “你可以主动点吗?就一次好不好?”   顾念兹亲了亲陈一厘的脸颊,然后又低哑着声音道。   “我才刚吃完饭,做不了剧烈运动。”陈一厘摊开双手,冷漠道。   顾念兹轻笑了一身,又吻了吻他的嘴角,然后贴他的双唇上将舌头身进那湿润的口中舔舐了一番。   “这红烧肉做得很不错。”   陈一厘侧过脑袋,依旧冷漠但是也没拒绝。   “一厘,如果能从来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顾念兹将冰凉的额头贴在陈一厘的额头上看似漫不经心道。   陈一厘眯起眼,想到了他那位为了救儿子把自己整失踪的老爸。   “我想成为一个正常无比的人,不会看见鬼怪,不会被鬼怪追杀。然后努力学习成为一代中医,过着平凡潇潇洒洒的一生。”   说这话的时候陈一厘是有非常多的情绪在的,为了保住他这条小命他的爸爸失踪直到现在生死难料,他的内心有着说不出的痛苦。   “可是这些都不能了不是吗?”陈一厘说着,声音冷下来。   如果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命运,对于自己的遭遇,他还是很不服气的。   顾念兹揉了揉陈一厘的脑袋,安抚似的又亲了亲陈一厘的脸。   冰凉的唇瓣落在自己的脸颊上,陈一厘的呼吸加重了几分。   他伸手拽住顾念兹的衣衫,将手挪了几下最后找到了顾念兹腰间束着的腰带,轻轻一拉。   “我不是故意的。”他立马义正言辞道。   在顾念兹有些惊愕的注视下,他赶紧又道“真不是故意的,我这就给你系起来。”   说着,他还真要将顾念兹的腰带重新系好。   顾念兹一把抓住他的手,轻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有够爱面子。”   将陈一厘的衣服掀开,顾念兹将手覆盖在他的小腹上慢慢滑了上去,轻柔的抚I摸着。   这时,门外传来了方忖怡的敲门声。   “一厘,你要和我下去散散步消食吗?”   顾念兹含着玩味的笑容看向陈一厘,故意顶了顶人。   “不去!”   陈一厘当即瞪了顾念兹一眼。 第一百章   方忖怡听见陈一厘的话后愣了愣,然后不住蹙眉道“陈一厘,你怎么跟你老妈说话的呢?”   顾念兹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恶作剧似的咬了一下陈一厘小巧的喉结。   陈一厘受不住,眼角噙着滴泪,连忙调整呼吸一把抓住了顾念兹的头发。   “妈,对不起。我好困就不陪您下去了。”   陈一厘认错态度良好,方忖怡双手环抱也不在追究,想到自己儿子东奔西跑回来还是有些心疼的。   “那你就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   陈一厘立马喊道。   直到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陈一厘这才放开顾念兹的头发直挺挺躺回床上大喘气。   “一厘……”顾念兹趴在陈一厘身上,那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小腹上勾得陈一厘一肚子火。   “一厘……”   陈一厘听着顾念兹一声又一声的叫着,或许从开始的时候顾念兹有所控制语调,可是到了最后连控制也没有了。   听着他凄凄的喊声,陈一厘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内心的不安感强烈袭来,他本想推开顾念兹的肩膀却早已为时已晚,现在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顾念兹也停下了所有动作,从陈一厘的身上站了起来,几乎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陈一厘。   他伸手将陈一厘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挑了挑,然后又顺着陈一厘的额头摸到了他的下巴,很是小心翼翼,温柔至极。   “你想做什么?”陈一厘已经在责怪自己鬼迷心窍了。   “对不起。”顾念兹淡淡道。   他朝空中伸出手,他的手上很快出现了一个碗。   碗中是水一样透明的液体,这是顾念兹受陈一厘启发去找孟婆特意调的梦婆汤。只要陈一厘一喝下去,就会忘记关于顾念兹参与他人生的所有片段。   陈一厘赶紧闭着嘴巴,红着眼看向顾念兹一直摇头表示拒绝。   “对不起。”顾念兹又道,这次他说的话没有任何语色。   然后他又俯下身将陈一厘扶起,捏住陈一厘的下巴就将这碗孟婆汤灌入了陈一厘的口中。   陈一厘的下巴被捏的生疼,却没法反抗。   他内心充满了疑惑,他不明白顾念兹为何要在招惹他之后又狠心抹去他存在的痕迹。   从他记事起,他从未有一刻这么的悲伤到难以开口过,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最终落在了顾念兹的手上。   灌完一整碗汤,陈一厘已经彻底晕了过去,因为他挣扎得过于厉害顾念兹不得已把他的下巴捏得红肿起来。   顾念兹轻叹了口气,抬手将陈一厘脸上的泪水抹去。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走出了陈一厘的房间。   方忖怡散步回来后心头莫名一阵焦虑起来,她在客厅走来走去,最终停在了陈一厘的房间门前。   “一厘?”   她抬手轻轻敲了敲。   陈一厘从小到大的睡眠一直很浅,平常只要客厅发出一点响动就会把他惊醒,可是到现在陈一厘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方忖怡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打开了陈一厘的房间门,走了进去。   只见陈一厘蜷缩着身体侧躺在了床上的一个角落,浑身发着抖。   “你这是怎么了?”方忖怡赶紧上前走到陈一厘的身旁,将捂住陈一厘的被子掀开了一角。   只见陈一厘满脸通红,脸上直冒冷汗,嘴唇苍白。   将手放在陈一厘的额头上一探,方忖怡被烫得缩回了手。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发高烧了呢?”   说着,她又赶紧走出去将医药箱提了进来。先是撕了一块退烧贴贴在陈一厘的额头上,然后赶紧去冰箱里拿出了一块冰放在水中融化,再用毛巾打湿在陈一厘的脸上细细擦了起来。   陈一厘小时候发烧的次数很多,对于这种情况方忖怡作为一个医生也算是应付得过去的。   只是到了后半夜陈一厘还是高烧不退,方忖怡只能将陈一厘扶起送往了医院。   “怡姐,一厘他现在情况已经好点了。你要不回家休息,我今天晚上值班可以帮你照看的。”   护士小崔看着方忖怡一脸憔悴的坐在陈一厘的床边,出声道。   方忖怡看向陈一厘,眼中一片担忧。   现在陈一厘依旧还在冒着冷汗,眼角不断流着泪,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着什么,方忖怡俯身去听然而什么也听不见。   叹了口气,方忖怡还是摇了摇头。   “这孩子已经很久没有发过高烧了,今天吃完饭之后就变成突然这样,我也被吓到了。”   “现在天气转凉,医院也挺多病人这样的。”小崔看了看手表,“那我先去别的病房查看了,要是有什么需要记得叫我。”   方忖怡点头。   再小崔走后她又是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扶额将手肘放在了陈一厘的病床上,浑身充满了无力感。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方忖怡赶紧站起身子走出了门外。   “喂?爸。”   当看见是陈老爷子打来的电话后,方忖怡犹豫了几秒还是滑开了接听键。   陈老爷子近几年来没有主动打电话给这位儿媳妇过,而方忖怡也因为丈夫的失踪对陈老爷子的态度有些隔阂。   “嗯,一厘怎么样了?”陈老爷子先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吻起了陈一厘的情况。   方忖怡瞬间怔住,她压根就没有告诉任何人陈一厘发高烧的事情。   “您……您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他现在高烧是不是还没退?”陈老爷子有些不耐道。   “是的,一直迷迷糊糊的说着梦话。”方忖怡里面道“他嘴唇发白,冒着冷汗,和很久以前他发的高烧一样。”   陈老爷子沉思了一会儿,深深的吸了一口烟斗道“把一厘脖子上挂着的符咒摘下来放在他的嘴中含着,如果明天高烧依然不退我就过来找你们。”   “好。”   方忖怡听见陈老爷子这么一说就知道陈一厘这次不是什么普通的发烧,搞不好陈一厘今天人就没了。   担忧着陈一厘的生死她的眼眶很快红了起来,作为一个母亲她在这种时刻已经怕的哽咽了起来。   “你别想太多,我相信一厘他撑得过来。”陈老爷子听见儿媳的哽咽声,无奈地安慰了一句便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后,方忖怡抹了抹眼睛走回病房之中。   陈一厘脸上尽是痛苦,似乎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将陈一厘脖子上的黄符取下放进他的嘴巴中后,方忖怡又转身调了调床头旁滴管。   深夜医院的走廊很是寂静,消毒水的味道散了不少。   御白处绕了一路才终于找到陈一厘的病房,站门外他看了看病床上面色惨白的人。   “这顾念兹下手真狠啊。”   “是的。”   跟在他身后的柯骸瞄了眼陈一厘,也跟着道。   “现在顾念兹又在何处啊?”   “估计是在诅咒碑前下跪道歉咯。”御白处撇了撇嘴。   “顾念兹最近应该不会再来人间找陈一厘来吧?”柯骸有些顾虑道。   御白处皱起眉头“这不好说,说不定他想上来看着陈一厘结婚生子渡过他所剩不多的日子呢?”   “真是没事找罪受!”柯骸翻着白眼评价道。   “算了算了,反正也没我们的什么事?”御白处直起身边转身离去,走了几步见柯骸还没跟着又停下脚步转过头。“柯骸大人,您还想做什么?”   他本不想从地府跑一趟上来看陈一厘的病况,是柯骸威逼利诱拉着他上来的,现在人见到了难道还不走吗?   “转世就是转世,永远不再是那个段云长了。”   柯骸哀叹道,然后便消失了踪迹。   御白处摇头笑了笑,并未说话。   他走远了几步,再一转身就看见了陈一厘的病房前站满了一堆的“人”。   那些“人”杂乱的站在陈一厘的门前,目光呆滞的直直透过病房门上的探望窗看向昏睡的陈一厘,像是被控制的傀儡没有了主人的指挥就那样待定般的站着。   似乎感觉到御白处的目光,那些“人”一下子齐齐转头朝御白处看去,御白处连忙后退几步对着那些做了个拜拜的手式瞬间消失。   御白处不见,他们又转回头盯着陈一厘。   陈一厘这高烧足足烧了三天,把方忖怡吓得每天眼眶通红,满脸憔悴。   陈老爷子不远万里迈着老腿奔到他床前,每天念着他干爷创的驱邪咒。   陈一厘便是在这念经般的驱邪咒中醒过来的,他刚睁开眼陈老爷子立马停下。   “哎哟!你终于醒了?哪里难受?”   一旁的方忖怡听见声响连忙走到陈一厘身旁,“哪里不舒服?”   陈一厘呆滞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浑身还是无力。   抿了抿干涸的嘴唇,他开口道“水……”   他的嗓子沙哑无比,说话困难。   方忖怡立马给他端来了水,帮着他起身喂他喝了下去。   “哥,你没事吧?”   病房门忽然被推开,走进来了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俏生生的小脸上挂着微笑,明眸皓齿,怀中抱着一束向日葵,这是少年最为干净的模样。 第一百零一章   京成抱着从学校旁边买来的一束向日葵走到了陈一厘的面前,用着明亮清澈的眼睛对他对视着。   陈一厘看着京成,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但他还是放下心对着京成笑了笑。   京成将陈一厘略微迷茫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下感到庆幸起来。   御白处在将他送出地府的路上说过,顾念兹将孟婆汤给陈一厘灌下关于地府的记忆全没了。顾念兹与陈一厘势必要分别,而陈一厘在这地府逛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好记忆可言,嘱咐他不要在陈一厘面前提起关于顾念兹的事情。   将向日葵放在陈一厘的床头柜上,京成站在一旁有些拘谨的拉了拉书包带。   “明天就要举行葬礼了。”方忖怡看向京成柔声道,目光之中是一片怜爱。   京成个子小小的,模样生的更是乖巧,看上去就惹人喜欢。现在出了父母双亡的这档子事,更让人对他怜爱了。   京成动作迟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方忖怡轻声道“是的。”   京成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变得勉强起来,看的方忖怡心里一揪。   “哎,京成……”犹豫了好一会儿,方忖怡还是问道“你想和我一起生活吗?”   陈老爷子和陈一厘一起看向京成,静静地等着京成的回答。   京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开心道“我当然是想和姑姑一起住的。”没有一会儿的功夫他又低垂下眼睛,看起来很是无奈伤感“可是我奶奶想要我和她一起住。”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陈一厘他们生活,御白处对他说过的话他一直铭记于心,他不想因为自己所谓的命里将陈一厘一家害得和自己一样,   “我奶奶年纪大了,又失去了一个儿子以后可能……会孤单。”京成眼角泛泪,表情不忍。   方忖怡只能又叹了口气,没有办法再说什么了。   .   天上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带起一阵缥缈的雾气,似乎连上天都在怜悯着死去的人。   京成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脚上穿着一双发亮的小皮鞋一脸哀色的走在了绵绵细雨之中,白皙如玉的脸上小溪般的雨水顺着下巴滴落到了他抱着的黑白相框之上。   而后,京成又倔强的伸手擦了擦。相框之中嘴角带笑的女子好像也因为他的这个举动笑得更欢了。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也是着一身黑色西装。他单手抱着京成父亲的黑白相框,一手举着伞。   斜眼看向京成时还带着几分不耐烦和嫌弃,但又不好表露出来所以直皱眉头,众人都以为他是在为哥哥的死感到伤心。   烟雨蒙蒙之中,京成好像看见一道墨蓝色身影,正举着一把油纸伞就站在不远处。   待京成一走近,那撑着油纸伞的人立即走到了他的身旁将伞举到了京成的脑袋上。   众人看不见御白处,严肃地向前走着。并没有察觉到京成的头顶没有了雨水。   京成微微低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边的雨渍完全忽视了御白处的存在。   “啊,你这悲催无比的人生这就启航了呀。”御白处看了京成一眼,没心没肺的笑嘻嘻道。   京成继续将他忽视了个彻底,完全没有理这个人。   “京成小朋友,你真的不和你御白处哥哥说话啦?”御白处感到气急,哼哼了几声。   京成看着前方,依旧没理御白处。   他认定这辈子就只有一个哥哥,那就是陈一厘。   对于御白处没羞没躁让他喊哥哥的行为,他表面不说内心那是烦透了的。   “算了,今天你父母举行葬礼我也不给你找不痛快了。”御白处自顾自道“我就是来告诉你,我们下一次见面就约定在你十八岁生日那天吧。”   他低头看向京成,“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   本以为京成会沉默下去,没想到他开口小小声的说道“我想要一朵从你体内长出来的花。”   御白处脸上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定定地看着京成“为什么想要我体内的花?”   御白处体内的东西压根就不是花,那是从他体内凝结出来的东西,只不过长得像花一样罢了。但是御白处还给这东西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净魂花。   这东西的用处只有一个,那就是能聚集大把邪恶的灵魂然后将其净化,但是这也有前提的。   “好玩。”京成回答得漫不经心,似乎并没有认真思考御白处的问句。   “好的。”御白处低低应了一声,然后便消失在了烟雨之中。   “京成小朋友再见啦。”临走前他还笑着对京成说了一句。   京成抿了抿嘴,并未说话。   御白处还将雨伞悬在京成的头顶,为他遮着雨。   陈一厘看着京成走着,脸部上的雨水逐渐变少,拿着伞走过去的他奇怪地停留在了原地。   “奇怪。”他蹙眉说了一声,便继续向前走去为京成撑伞。   而在陈一厘来后,御白处的那把雨伞也瞬间分散了。   陪着京成走完了所有流程,陈一厘到了和京成告别的时候。   京成的奶奶住在另外一个城市,这意味着京成要转学去那个城市了。以后能不能见面还是一回事呢。   陈一厘一手撑着伞一手推着京成的行李,将人送到了飞机场。   京成的亲叔叔走在前,是一脸的冷漠。   陈一厘看了一眼这位亲叔叔,又低头看了看京成“你真的要去陪你那位奶奶?”   听说京成那位奶奶身体不好,这位亲叔叔待侄子好像也是过于冷漠了。恐怕这次飞过去,京成的待遇不会太好。   京成点了点头,扬起了一个淡淡等我笑容“有空的话我就回来找你和方姨玩。”   “好吧。”陈一厘无奈的点头。   “哥,你为什么那么善良?”京成忽然问道,陈一厘不由愣住。   对于京成没来由的这么一问,陈一厘还是有些心虚道“世上都道好人难做,好人身上都有着善良的品质。可好到了一定程度,那不就变成烂好人了?”   陈一厘颇为苦恼的沉吟了一会儿,“善良总归是好的,但是就我而言我还真不敢说自己很善良。”   然后他谦虚道“也就一点善良。”   京成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送到安检处,陈一厘这才停下了脚步揉了揉京成的脑袋。   “你可以善良但是也要也锋芒,不要被人欺负了。”   京成点头,然后转身对着陈一厘挥挥手道“再见。”   听见京成的这一声再见,陈一厘脑子忽然一疼,有那么一种最近听再见这两字很多遍的感觉。   回到学校,陈风浩已经端坐在了宿舍门前等他着他了。   “最近搞什么呢!都请假几天了!?”陈风浩双手环抱坐在椅子上,瞪大着眼看向陈一厘。   陈一厘皮笑肉不笑,推开宿舍门绕过陈风浩就进了宿舍。   “才几天而已,发高烧呢。”陈一厘将行李箱的衣服拿出来,淡淡道。   陈风浩拍了拍自己脑子,奇怪道“可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请假了很多很多天?”   陈一厘无奈一笑,又将衣服塞进了衣柜里。   他的另外一个舍友王泾川穿着条大裤衩就从厕所回来,看见陈一厘后激动得大喊了一句“乘法!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害怕我期末挂科了!”   王泾川和陈风浩是靠着陈一厘期末前一个月对他们的发狂补习过考试的,现在陈一厘人回来了两人这才放心下来。   “我和你说,陈风浩这臭不要脸的背着哥俩脱单了,是和那个护理系的那个系花!林欣欣!”   王泾川指着陈风浩一脸遭道背叛的模样谴责道。   “现在乘法都回来了,请客!请客!请客!”   他笑看着陈风浩开玩笑道。   陈一厘没来得及接王泾川的梗,突然感到一阵恶心连忙冲到厕所里大吐特吐了起来。   “天呐,乘法你没事吧!今天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吐成这样啊?”   王泾川和陈风浩两个人趴在厕所门上担忧地看向抱着马桶吐个不停的陈一厘。   陈一厘吐了好一会儿,才从直起身来“我不知道……”   这种恶心感从他高烧退后就一直持续着,现在才开始吐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陈一厘又低头吐了起来。   吐了整整半个小时,陈一厘才虚脱的从厕所出来。   一个寝室都是学中医的,陈风浩和王泾川赶紧给陈一厘看了起来。   一会儿掀陈一厘眼皮,一会儿让陈一厘张开嘴巴,一会儿把脉……反正就是没有看出什么实质性的大问题。   “这看了那么久也没什么问题啊……要不然去B学院那边找那群西医瞧瞧?”王泾川建议道。   陈风浩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必要时刻,西医也是个选择。”   陈一厘自己给自己看了一番也的确没看出什么毛病,自己的身体他清楚。   他现在只是没来由的感觉恶心,想吐。似乎觉得自己的肠胃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一直想要呕出来。但具体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却只是他的感觉而已。 第一百零二章   陈一厘回到宿舍几天就吐了几天,最后实在是忍受不了直接打车去了医院检查,拿着医院检测报告出来的他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在确认自己身体没什么异常后他开始怀疑自己撞邪了。   最近他也发现了一件事,就是他的阴阳眼好像又被封住了一样,除了人间的东西他什么也看不见了。   虽然这对于他来说是好事,可是陈一厘还是对于自己消失的阴阳眼感觉奇怪的。   “结果出来了吗?”方忖怡穿着白大褂走来,脚步急匆匆的。   陈一厘坐在椅子上将检查报告递给她,“我身体还挺很正常的。”   方忖怡接过检查报告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只能无奈道“不是吃东西的问题,也不是身体问题。你要不然去找你干爷看一看吧。”   “这都快期末考了,等考完在回去找他看吧。”陈一厘说着,将手放在自己的脖子扭了扭酸痛的脖子。   方忖怡站在陈一厘的面前很快就注意到了陈一厘脖子上的小红点。   他脖子上的小红点有指甲盖的大小,颜色偏深。   “这是小草莓还是被蚊子咬的?”方忖怡说着隐约有那么点八卦的味道。   “啊?”陈一厘愣住,伸手摸了摸。“这……是蚊子咬的。”   如果方忖怡不说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脖子处长了一个红点,他这些天除了上课就是抓紧复习自己落下的功课,日子过得十分忙碌,肯定是没有心情去谈恋爱顺便给自己弄个小草莓的。   “骗鬼呢!都快入冬了哪里来的蚊子?”方忖怡双手环抱明显不信陈一厘的话。   “人陈风浩都有女朋友了,你不努力点?”方忖怡在疯狂暗示“我们院长那小女儿就非常不错,不然我把微信推你?”   陈一厘无奈道“我对女孩子不感兴趣。”   方忖怡愣了一下,然后放下手中的检测报告好像很是认真的考虑着。   陈一厘刚想开口打断他老妈的沉思,方忖怡就开口了“那个……其实我觉得你要是如果喜欢男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虽然我和你爸就你那么一个宝贝儿子。”   她的语气极为认真,这让陈一厘都开不了口了。   只听她继续道“你今年也快二十一了,不管你喜欢男的女的,总之恋爱自由嘛。”   “我才快二十,我都不急你急什么。”陈一厘打了个哈欠,然后双手插兜里。“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没等方忖怡说话,陈一厘赶紧无视方忖怡八卦的眼神迈着大步溜了。   走到公交车站,陈一厘坐在长椅上又拿出那份检查报告看了起来。   他的身体的确没出什么问题,无奈将报告收回书包里陈一厘看向了马路对面站着的和尚。   这个年代看见和尚是一件还算新奇的事情,陈一厘没事干也就多看了两眼。   这个和尚的脑袋光滑得在落日下还能反光,白色的袈裟上有一些亮晶晶的东西。虽然裹得挺多,但是还能看出人身材颀长苗条的。   当然,陈一厘只是偷看了几眼人家背面而已。   黄色的公交车停下,陈一厘重新背起自己的书包上了车。   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懒懒地将脑袋靠在了车窗上,微阖上眼。   没一会儿的功夫,胃里翻涌,他又开始恶心了起来。连忙翻找出公交车上为乘客提供的呕吐袋对准自己嘴巴,又控制不住地吐了起来。   车到了下一站又停下,车门打开的声音响了两遍。   然后有人坐到了陈一厘的身旁。   又吐了一回,陈一厘这才收起呕吐袋抬起头。   “同学,我看你这干呕也没吐什么应该不是晕车吧?”   坐在他身旁的人忽然开口道,陈一厘转头看向了那个人。   另外一头的车窗有斜阳透了进来,打在那个人的光头上发着光。他看向陈一厘眼中带着几分浅浅的笑意,阳光将他脸上细细的绒毛照了出来。   眼前的这位正是陈一厘刚才偷看的那位和尚,这让陈一厘莫名感觉心虚。   不是,为什么会有人好奇别人呕吐能出什么东西来?   “的确不是晕车。”   陈一厘将呕吐袋收了起来,先挂在了前方的后座上。   然后又微侧身把自己放在身后的书包拿到了自己胸前,拉开拉链他把自己一直随身带的保温杯拿了出来。   “你刚去医院看过了吗?”那和尚端坐在陈一厘的身旁,无论说得是什么话语调都不疾不徐。   陈一厘不是特别爱和陌生人说话,出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再打开自己的保温杯。   他的保温杯是黑色的,他捧着显得他的手越发白皙,修长的骨节在阳光的照射下让人感觉有点透明。   热水的白雾飘到窗户上,打上了一层白白的雾气。   那和尚看样子不是特别能说会道,见陈一厘面无表情地点了点便闭上了笨拙的嘴巴。   他在心里也觉得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就问东问西实在是有些过于奇怪了,心里犹犹豫豫要不要再继续搭话。   陈一厘慢慢地喝了一口保温杯中的温水,然后将盖子盖上慢慢地拧着玩,就是不拧紧。就这么一个动作引来了他身后后座两个女孩子发亮的目光。   陈一厘坐在公交车的倒数第二排,最后一排会高上一层台阶,所以后面的女子会依稀看见陈一厘后脑勺之外的模样。   “好帅!”其中一个女孩子对着另外一个兴奋悄声道。   另外一个女孩子则有些羞涩“他的手指好好看。”   ……   将水吞咽下去,陈一厘把保温杯的盖子又打开抬着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好似听不见地又拧着杯盖玩。   那和尚听着身后的两个女孩兴奋之中包含羞涩的说了一会儿,然后其中一个女孩子鼓足勇气将手机伸到了陈一厘和他之间,对着陈一厘道“右边的小哥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身怕和尚误会,她还分了一下左右。   陈一厘这才将杯盖拧紧,转过头看向了身后向他要微信的女子。   小女孩看向他的时候黑溜溜的眼睛发着光,小脸通红,嘴巴因为紧张死死的抿着,而她将手机递过来的手正在发着抖。   陈一厘拒绝的话就被这样卡在了喉咙中,觉得一个微信也没什么干系他便身手去接那一架二维码已经亮出来的手机。   他刚拿到手上,那手机瞬间息屏了。   按了几下开机键都没用,陈一厘将手机还给了那位女孩。   “你的手机好像没电了。”   “啊……”女孩听后忍不住苦着一张小脸接过了自己的手机,属实是想不通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的手机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电。   见到自己的小伙伴的手机没电了,另外一个女孩赶紧也将自己的手机递到了陈一厘的面前。   “请问,我……我也可以要你的微信吗?”   “可以。”   陈一厘伸手刚要去接,女孩子的手忽然一抖放开了自己手中的手机,任其摔落在地。   “啊……刚才我的手突然抽痛了一下……”女孩子急急忙忙弯下腰去捡手机,拿到手中一看,手机屏幕碎裂得像蜘蛛网一样。   “救命!这么那么倒霉!”女孩子欲哭无泪。   “幸好你要换手机了,不然真要哭死。”另外一个女孩子赶紧安慰道。   陈一厘默默收回自己的手,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自己的周围。   他开始确定自己最近撞邪了。   下一站很快就到,那两个女孩子万般无奈地对着陈一厘挥手下了车。   那和尚将目光从那两个女孩子身上收回,扭头看向陈一厘。“你不觉得这也太凑巧了吗?”   却只听陈一厘非常平淡道“……还好吧。”   最近虽然看不见什么鬼怪了,但这不代表他对某些事情的敏感度下降。   这点小事情对他来说,真的就很不在意。   不会说话的和尚这下彻底不会说话了。   一路上欲言又止扭头看了陈一厘不知道多少回,陈一厘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脸。   到学校旁的站点后,陈一厘背著书包便下车了。   一阵凉风吹来,掀起地上的枯枝败叶。   陈风浩拉着林欣欣的手正从不远处走来,在看见陈一厘后连忙挥手打招呼。   陈一厘将车上带下来的呕吐袋扔在垃圾桶内,也对他们招了招手。   “去医院看得怎么样?”陈风浩走近问道,陈一厘的脸色里透露出好几分憔悴。   林欣欣看着陈一厘笑了笑,像只猫咪一样可爱。   但陈一厘莫名觉得林欣欣对他有几分敬畏感,看向他的时候表现得也很乖巧,总得来说这种感觉就好像儿子带着女朋友来见家长了一样。   他寻思着自己虽然是陈风浩的舍友,但也没委屈自己做陈风浩的爹呀?   他对着陈风浩摇了摇头,“医院里也没检查出什么来,估计得回老家才有得治了。”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他看向两人。   林欣欣积极道“要去看电影!然后逛街!之后……嗯……干饭!过快乐的一个晚上!”   “那你们赶紧去吧。”陈一厘笑着道,“老师找我有事,我就先走了。” 第一百零三章   和着陈风浩道别后,陈一厘便先去了食堂。   一天很快过去,夜晚已经到来了。   “一厘,你要来了吗?”老师的声音从电话传来。   陈一厘用勺子舀起一个混沌,然后道“老师,我八点到可以吗?现在在吃饭。”   老师应了一声,然后嘱咐道“快点呀。”   陈一厘咽下混沌连连点头应是。   七点半的食堂只有三三两两的人,陈一厘坐在角落弯着身子慢慢地吃着那混沌。   挂了电话没多久,他又开始犯起了恶心。连忙站起身朝厕所跑去,趴在马桶上大吐特吐了起来。   刚落进胃里的馄饨就这样吐了出来,陈一厘看着马桶里稀碎的东西心里泛起了酸,他这几天就没有饱过的时候。   “不是身体问题,难不成还是心理问题?”   揉了揉眉心,他深深叹了口气。   “叩叩……”   突然门板上传来一阵敲门声,陈一厘寻声看过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同学,你没事吧?”   外面的声音粗大沙哑,让陈一厘感觉那人长相应该是很粗壮的。   陈一厘将马桶盖放下,便无力地靠在了马桶盖上喘了口气,有气无力道“我没事。”   “可是我听你的声音有点虚啊。”外面那个人还是不走,有些担忧道。   陈一厘低垂眼睛看向厕所门下的缝隙,不在说话。   厕所门外有公用的洗手池,现在晚上还开着灯。如果有人站在门外,灯光肯定会将这个站在门外的人的影子照出来,然而此刻外面什么也没有。   陈一厘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符咒,然后将符咒从衣服里面掏了出来。   可是外面的那个男子还没走,只听他继续紧张地敲了敲门。“同学!你没事吧?该不会晕过去了吧?”   “我没晕。”   眼见着那个男子要将门给踹开了,陈一厘只能无奈地开口道。   他甚至抬头朝厕所门上方看去,生怕上面突然间有个“人”趴在上面。   “你是恶心呕吐吗?”那个人还是急切地问道。   陈一厘皱着眉头,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外面这个鬼为什么要问得那么仔细。如果是想整他,那就直接闯进来吓他啊!   然后他看见有一只手从门缝下伸了进来,那只小麦色的大手上拿着一包用一个透明袋子装着的中药。   “刚好,我今天也身体不舒服恶心呕吐。要不然你试一试这个?”   陈一厘翻了个白眼,趴起身坐在了马桶盖上,将双脚也放在了上面屈起,将自己的下巴搭在了双腿上。   那只手坚持不走,只听陈一厘淡淡道“在人间,陌生人的东西是不能要不能拿的,鬼也一样。”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那只手顿时幻化成了一缕幽红的雾气最后消散。   等了好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后陈一厘才放下紧绷的神经,然后将头埋在了自己的双膝间。   眼睛忽然一阵酸涩,眼泪不自觉的涌了出来。   陈一厘觉得自己的心里一阵说不上来的压抑,很想说但是无从说起,也想不起要说些什么。   可是他最近的生活除了呕吐这件事其他都很顺利,他实在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可压抑难过的。   是真的心理出问题了吗?   这么疑问着,他站起身按了冲水键便打开厕所门走了出去。   而那只被他揭穿了的鬼没有留下一点踪迹。   走出食堂,陈一厘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朝着图书馆走去。   一路上凉风不止,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那位叫他来的老师,已经站在图书馆前等着他了。   老师的年纪看起来近四十,身材偏矮小了一点,带着厚厚的眼镜一双小眼睛正焦急的盯着陈一厘,花白的头发随风吹,浑身上下有着教师的正气和书卷气。   这位老师名叫陈晏河,是陈一厘爷爷的徒弟,与陈一厘的父亲一起学习中药知识过 ,两人年纪也一般大。   陈晏河抱着一个乌漆木质盒子站在台阶上等着陈一厘走近,“一厘,你快过来。”   没等陈一厘应声便转身急急忙忙地走进了图书馆中,然后又拐进了图书馆内的一间办公间中。   这间办公间并不是很大,堆放的文件杂物也多,唯独靠窗的一张红木桌子是空出来的,上面只放了一株长势不佳的仙人掌。   陈晏河走进去就将手中抱着的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看着陈一厘艰难的绕过那些堆放的乱七八糟的文件走到他的面前。   “陈老师,您叫学生来打扫一下这间房也不是不行。”   陈一厘的身旁有一堆到他小腿肚高的文件,他伸出手指摸了摸便是一手指的灰。   “无伤大雅。”陈晏河老师显然对着灰并不是特别在意“我好不容易拿到这房间的钥匙,你就将就吧。”   “您说的对。”陈一厘点点头,然后低头看向了陈晏河放在桌子上的乌漆盒子。   这盒子显然是手工精心雕刻出来的,盒盖上有一只神兽张着大嘴露出凶恶的神色,神兽的爪牙是用铁炼制而成的,装放在盒子的两边将盒子扣得死死的。   陈一厘推了推眼镜“这是?”   陈晏河也低头神色凝重的看着这个盒子“这是我的朋友去巫悯山探险时发现的,盒子里面是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他说着,伸出手指向盒子上神兽的爪牙。   陈一厘也看过去,只见那略微生锈的爪牙上带着一点已经凝结的血迹。   “这上面的血迹我们拿了一点下来检验做了DNA对比,发现是你爸的。”只听陈晏河高兴道“这意味着,你爸爸可能还活着。”   陈一厘挑了一下眉,连忙看向陈晏河“陈老师……这是真的吗?”   陈晏河转身从文件包里拿出一份DNA检验报告递给陈一厘,“这里面用的头发,是你爷爷提供的。”   “喊着说儿子已经死了的是他,抱着一点希望等待着的也是他。”陈晏河叹了口气道。   陈一厘知道陈老爷子保存着自己儿子的一撮头发,放在他干爷造的一个法阵上。如果头发被法阵的火烧没了,那么便不能保住陈一厘爸爸死后的魂魄。   仔细将报告看了一遍,陈一厘内心也燃起了希望。   “可是,我那个探险者朋友好不容易将这盒子从那个危险的地方带出来后就发生了一堆奇奇怪怪的事。”陈晏河的语气忽然浓重了起来,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我那位朋友回来后,第一天开始浑身上下长满无数红色斑点,第二天那些斑点开始溃烂开来,还没熬过第三天他人已经死了。而他抱着盒子回来的双手,被一把大刀砍下,血淋淋的挂在了他的病房门前。”   “您……”   陈一厘想到陈晏河抱着这个盒子,目光担忧地看向了老师的双手。   陈晏河抬手苦笑了一下,举起自己的双手“后来这个盒子转到很多人的手上,他们的手没事,就只有从山里把盒子带出来的人出事了,真是有够邪门。”   陈一厘点点头,俯身更近的打量着这个盒子。   莫名觉得盒子上的神兽很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有打开这个盒子吗?”陈一厘问道。   陈晏河摇头“这盒子一直打不开,敲呀,打呀,砸呀都试过了。”   “你看这个。”陈晏河将兜里的手机掏了出来,拉着陈一厘看。   陈晏河很快的打开手机相册,上面有一株枯萎的枝条。   “这枝条,有点儿像你爸爸当年带出来的那一根。”   那根枝条枯萎得干燥收缩起来,枝条上的皮大块脱落,有一段在冒着幽红的烟气。   “这根我把带出来打入我体内的那一根很像。”陈一厘点头,“为什么我感觉它好像要消失了一样?”   陈晏河点头,语气之中皆是疑惑“这根携枝藤刚到我手上身上忽然缠了几率暗红色的烟雾,像着了火一样燃烧殆尽。”   “暗红色?”陈一厘想到刚才那站在厕所门外的鬼,它的手消失时也是暗红色。   “我是先来告诉你的,这张照片我发给你。然后这个盒子就先放在这个没人来的房间,你来弄个法阵锁起来。”   将照片发给陈一厘后,陈晏河便道。   陈一厘的确是有能力画出一个法阵的,但是就威力来说陈一厘觉得自己不太行。   “确定要我来弄个法阵?”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我问过了,你干爷说你做好法阵后滴几滴血在阵眼上就好了。”陈晏河很相信陈一厘的干爷陈荇。   陈一厘点点头,便开始画起了法阵。   将法阵画好后,又咬了咬他可怜的食指滴上几滴血。他还觉得不够,在箱子周围贴了几道符咒。   将一切做好,陈一厘和着陈晏河走出了图书馆。   “听说你最近一直犯恶心呕吐?”陈晏河对陈一厘关心道。“要不去个大医院检查检查?你看你最近都瘦成什么样了?”   陈一厘凄惨的笑了笑“该检查的都检查了,我身体是很好的。”   “那心理呢?”陈晏河突然道,“最近我总感觉你莫名有点儿……嗯……该怎么说呢?”   “有点儿什么?”陈一厘挑了一下眉。   陈晏河放下配合自己表达的手“压抑?” 第一百零四章   和着老师道别,陈一厘又开始独自一人走回宿舍。   他叹了口气,现在连老师都觉得他压抑了。   一直走到宿舍门前,陈一厘又开始干呕起来,现在他肚子饿得要死除了一些水也吐不出什么了,但就是无法控制的在干呕着。   又趴在马桶盖上,陈厘觉得自己都快呕出血了。   “一厘,你去医院看了吗?”厕所外的王泾川问道。“要我给你拿瓶水吗?”   陈一厘应了一身,“好的。”   很快王泾川便拿着一瓶矿泉水走了进来,敲了敲厕所门。   陈一厘打开门伸手接过,在无意触碰到王泾川的手时,他感觉到王泾川手的温度冰凉不已。   “你的手好冰啊。”   陈一厘扭开瓶盖,仰头将水喝了下去。   王泾川收回手笑了笑,“是吗?可能是刚洗完衣服的原因吧。”   陈一厘点点头从地上站起,看了看阳台屋顶上刚晾起的衣服并没有怀疑什么。   .   一大早陈一厘就背著书包踏上了寻医的道路,清晨的空气非常新鲜,缓慢呼吸着他体内的呕吐感竟然好了不少。   走到停车场,陈一厘将书包放在了自行车上然后将其慢慢推了出来。   陈晏河上早课过来刚好就碰见准备上自行车的陈一厘,当即笑着道“想通了没?去学校的心理疏导室看一看?”   陈一厘牵强的将嘴角扬起,“我现在就过去看一看。”   “那就好,我就先去上课了呀。”陈晏河挥了挥手。   “老师再见。”   对着陈晏河说完,陈一厘便骑着自行车出发了。   走出宿舍楼没多久,一阵救护车的急救声急切传来,转了个弯陈一厘便看见在出校门的那一条宽敞的柏油路上有一滩鲜红的血迹。   几个护士将躺在担架上的人搬上了救护车,学生抱著书正围着看。   陈一厘捏住刹车也停在了一旁,朝着那辆救护车看去。   “天呐!这大清早的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有一个女孩蹙眉不忍道“那可是我们专业中的大人物呀!”   “不是,我瞧他性子不像是会惹事的人,怎么会被人砍了一刀?”   “不知道,血迹都快干了,估计在这里躺了很久。”   “我看那口子挺大,应该活不了了。”   ……   人群里的议论声不断响起,而救护车在把人抬上去后就开车离去了。   陈一厘将目光收回,还是没有了解到上救护车的那个人是谁。   最后他骑着自行车再次朝前走去,转弯上了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   很快就来到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刚停下车他就看见一个学生满面憔悴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当看见陈一厘的时候眉目一条,表情很是惊讶“学长?你来心理咨询室?”   “是的。”陈一厘礼貌的笑了笑。   那位学弟一拍大腿,“连大神都这样,这说明我学到心理出问题也还算是正常的。”   说着他还抹了抹眼角的眼泪,“我真是后悔学医了都。”   眼前的这个人相貌平平,身材高大,国字脸上有着非常明显的川字,能看出他学习得非常疲惫痛苦了。   没等陈一厘说话,他就自个儿抹着眼泪走了,哭哭唧唧配上他高大的身材看着莫名有点滑稽。   陈一厘略感奇怪的撇了撇嘴,转身走进了心理咨询室。   这所学校非常重视学生的心理健康,对于心理咨询这方面做得非常好。   “老师好。”陈一厘探头对着坐在办公桌后的心理老师打了个招呼,嘴角微微上扬。   心理老师正抬着一杯水喝着,见是陈一厘来刚到口中的水全部喷了出去。   “不是,我说你们中医学的学生最近是怎么了?昨天来一个,今天早上又来一个,现在你又来?!”心理老师显得很是不解的抽了几张纸将喷在桌子上的水擦干净。“你们中医学的老师是不是布置的作业太多了?”   陈一厘坐在心理老师面前笑了笑“没布置很多作业呀,只能说学医的压力比较大吧。”   “你学弟要是有你这觉悟就好了,就刚才出去那个我八点上的班已经和我诉苦一个小时了。”心理老师有些绝望道。   “那你呢?是来做什么呢?”   陈一厘在大一的时候名气就打响了,这还得益于那个以他为傲的老教授逢人便四处的夸赞,以及获奖榜上永远第一的名字。   心理老师显然是认识陈一厘的,可能是和老教授熟识的缘故对陈一厘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   “是来看心理的。”   接过心理老师端来的一杯热水,陈一厘低头喝了一口。   “最近我一直感觉我的心里头有些压抑,不过和生活学习上都无关。可能是这个原因,导致我一直想要呕吐。”   “我已经去医院看过了,该检查的也检查了身体上并没有事。”   心理老师刚想劝陈一厘去看医生,听了他的话后便没说了。   “那你的心里是怎么样的压抑呢?”   心理老师这是第一次听到不知道为什么压抑的学生。   “痛苦,酸楚,难过。”陈一厘把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这些情绪和之间好像一层透明的挡板,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但是不能触碰。”   “这些情绪只在你呕吐的时候出现吗?还是一直存在?”心理老师从笔筒中拿起了一根黑色钢笔,轻敲着桌面。   “只在我恶心呕吐的时候出现,呕吐的时候我莫名的有一种想把我肚子中所有东西都吐出来的冲动。”陈一厘回想道。   “你以前是否吃过你极为不愿意吃过的东西,或者是你挑食,吃了你不喜欢的蔬菜水果?”   陈一厘愣了一下,想到了红烧肉的肥肉。但是他记得那天他没有吃下那块肉,只吃了一块瘦肉。   那天他吃完饭后便回了房间,之后就发高烧了。   “在恶心呕吐之前我好像吃了一块红烧肉,但是他并没有吃我讨厌的肥肉。”   “说不定你还讨厌吃瘦肉呢?”心理老师看向陈一厘打趣道。   陈一厘有些窘迫的摸了摸鼻子“瘦肉的话不吃很多的话,我还是挺喜欢的。”   ……   和心理老师聊到中午,心理老师只点醒了陈一厘一点。   那就是他可能是真的吃了一些他非常讨厌的东西。   发高烧的时候,他脑子意识模糊不清,现在他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坐在学校的一方小花园内的长椅上,陈一厘捏下手中的一块小面包然后又捏碎扔到了前方的池塘中。   几只小鹅飞快游到了他面前,欢快的在那池塘里啄着。   长椅两旁各放着一盆开得金灿灿的菊花,陈一厘感觉这摆设非常的诡异。   他将双手放在自己身侧两边准备站起身却摸到了一行凸显的字迹,他低头看下去。   “观之淮的墓地。”   念出这五个字,陈一厘只觉得荒唐。   观之淮是大一的学生,不少人拿他和陈一厘对比,而两者之间基本没有胜负。如果一定要说出那位是胜者,那便是陈一厘胜在了比他大一届。   陈一厘记得这位学弟也是陈老教授重点关注的栽培对象,成绩优秀不说就连品行也让挑剔的陈老教授啧啧称赞。   这么会在这刻上这种东西呢?   陈一厘正感疑惑,旁边的小鹅吃完了面包碎屑跳到了他的脚边一直在向他讨要食物。   陈一厘的注意力便分散了过去,连忙将剩下的面包捏成碎屑扔给了这群小鹅。   .   到教室后陈一厘才刚放下书包就看见陈风吹一脸八卦的将头探了过来“嘿,我们学校今天有一个学生被人砍了一刀,你知道是谁吗?”   陈一厘茫然的摇头,“是谁?”   “是你那位鼎鼎大名的学弟观之淮,那孩子看起来压根就不像是会惹事儿的主!”陈风浩说着愤愤的拍了拍桌子,“到底还是自己学弟,说实话我有点儿生气。”   陈风浩和观之淮是见过面的,上次两人一起去参加学校举办的一个小活动。观之淮还乖巧的买了杯奶茶给他,又请他吃了顿饭。   而观之淮还有一个让陈风浩感觉亲切的点那就是他们是同一个村的,他们村的大学本科率不高,两年就出了他们两个上大学的,两人因此有点儿惺惺相惜。   陈一厘打开保温杯喝了口水,“那你知道他现在人怎么样了吗?”   他早上听那些人说,感觉伤得挺严重的。   “听说在那马路上躺了整整三四个小时,一直吊着口气,现在估摸着还在急救中。”   “有查出是谁的吗?”陈一厘叹了口气问道。   陈风浩摇头,一旁的王泾川道“那四周的监控都坏了。”   “那有够呛的。”陈一厘内心祈求他那位学弟能撑过来。   陈老教授抱著书来上课的时候满面忧愁,看向陈一厘的时候还有的眼泪掉了出来。   陈一厘知道陈老教授是想到了他那位还在抢救中的学生了。   上课上到一半,陈老教授的手机忽然响起他连忙放下课本急急走出了教室。   没过一会儿,他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大喊道“同学们,你们那位学弟情况稳定下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   底下一堆学生立马喊道。 第一百零五章   大学生凌晨被砍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学校赶紧组织安抚学生,通知所有人能组队就组队走,在没抓到凶手之前尽量不要自己一个人行走。   王泾川的胆子比陈风浩还小,从头到尾一直跟着陈一厘。   “乘法,我害怕你等等我啊!”   陈一厘停下脚步看向王泾川,“淡定点。”   “我也想淡定啊!本来觉得没怎么样,结果学校这么一安抚我更慌了。凶手说不定还是我们学校的人,救命!”   王泾川的表情很夸张,冲上来就要保住陈一厘寻求安慰。   陈一厘一个转身便冷漠的躲开了,“都说了淡定点。”   王泾川登时委屈。   “我们要不然过两天去医院看看那位学弟吧?”陈风浩站在一旁提议道,看得出来非常挂念这个学弟了。   陈一厘点点头,“这当然可以。”   .   说是两天去看那位学弟,陈风浩他们直接忙到昏天黑地,等想起来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   “听说……之淮小学弟明天就出院了?”陈风浩放下手中的笔有些尴尬道。   陈一厘从厕所干呕出来擦了擦嘴巴,“要不然现在就去看看他吧。再不去陈风浩你多多少少有些不合适了呀,好歹人家也是和你一起混的。”   陈风浩一脸心酸,“是的。”   三人开车来到医院,刚一踏进门就看见了方忖怡一身白大褂等在医院门口。   一辆救护车过来,抬下了一个人。几人非常迅速地将人抬上了病床,方忖怡立马跳上去跪着给人做心脏复苏,几人连忙推着朝急救室走去。   “这些天怎么感觉出事故的人很多呀?”陈风浩他们在门口站了还没有五分钟,一连就有两个人被推着进了急救室。   王泾川耸了耸肩,将提着的水果篮换到了另外一只手上。   陈一厘觉得奇怪,不过还是先跟着陈风浩走进了医院之中。   到了病房的时候,陈风浩还没有敲门,那扇门就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妇女,端着一个脸盆愣愣地看向他们几人。   “你们是?”   “阿姨好,我们是之淮的学长,特地来探望他的。”陈风浩立马客气的笑了笑道。   妇女迷茫的神色很快退去,笑意浮在了脸。她赶紧转身给陈风浩他们让路,“原来是之淮的学长啊!快进!快进!”   “之淮,你的学长们来看你了。”观母很是高兴带着陈风浩他们进入病房,对着坐在窗户边的男子喊道。   陈一厘朝这位学弟看过去,呼吸不住一滞。   观之淮懒洋洋的倚坐在摇椅上,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正拿着一本书,低垂下脑袋静静地看著书中的内容。   如墨般黑的头发被窗外的凉风吹起了几根呆毛,漫不经心地摇晃着。许是很久没有剪过头发的原因,耳边的碎发稍微遮住了耳沿。   这悠然自得的温润气质实在是不像刚经历过生死的人表现出来的,他现在就像是飘浮在湛蓝天上的白云,柔软白净得不受一丝污染。   听见观母的话,他将手中的书本关上转过了头。   这是很平淡的长相,淹没于人群之中便很难回想起来,平淡到乏味。   “学长好。”只听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悠然道。   陈风浩眼睛睁大,有些怔然。   眼前的这位学弟虽然相貌并不出众,但只才那么一会儿,举手投足之间那温润如玉的气质已经显现了出来。   可他记得,观之淮是个略微腼腆的人,至少……至少不会给他这样的感觉。   “啊哈哈哈,学弟好。”回过神,他尴尬地将手中带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观之淮的目光却绕过了他落到了还在出神的陈一厘身上,隐晦的看了一眼又赶紧收回。   “身体怎么样了?”王泾川将水果也放在了桌子上,笑着对观之淮问道。   “还好,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观之淮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亲切。   陈风浩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最近学长太忙了,本来很早之前就要来看你了。”   观之淮点头,十分善解人意道“这我理解,大家都忙嘛,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位学长是陈一厘学长吗?”观之淮突然将目光再次放在陈一厘的身上,问道。   陈风浩立马点了点头,将一直站在身后的陈一厘推到了观之淮的面前。   “是的,这就是那位你十分敬佩的学长。”陈风浩洋洋得意道。   “陈一厘学长,您好。”观之淮很是郑重的对着陈一厘道,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陈一厘却莫名感觉这笑容中有那么一点儿戏谑的成分存在,不过他还是笑了一下道“你好。”   “你知道那天砍你的人是谁吗?”陈风浩蹙眉问道。   一个月过去了,那个凶手还没抓到。就从那天起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警察排查了很多次都没有找到人。   观之淮撑着脑袋沉吟了一会儿,“我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当时他从背后偷袭的我。”   “不过,我觉得他还会在作案的。”观之淮抬眸看向陈一厘,乌黑的眼睛里含着一丝笑意“我平常时候都规规矩矩的做人,从来没有惹过谁。如果有人一定要杀我,原因我猜想应该是嫉妒或者无理由的乱杀。”   “我的成绩优秀深得老教授重视,说不定就因为这个引起了别人的嫉妒。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下一个会是一厘学长呢……”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陈一厘还没听完突然又泛起一阵汹涌的恶心,连忙转身跑出病房朝着厕所奔去。   好一会儿,他才从呕吐中缓过劲来。   “学长,你没事吧。”   又是在厕所,几乎同样的话。   陈一厘浑身冷得彻底。   可当他看向门板下的缝隙,外面的人却是有倒影的。   那人说话不疾不徐,带着些关心。   “我没事。”   沉默了一会儿,陈一厘这才开口道。   “要喝点水吗?”有一瓶矿泉水从门板下递了进来。   陈一厘这才听出这是观之淮的声音,他接过水便站起身来。   “谢谢。”   “不用,是我刚才说的话吓到学长了吗?”观之淮轻声问道“我那只是猜测而已。”   陈一厘打开门看向他,笑了一下“不是你说的话吓到我,我这两个月没事就会呕吐。”   观之淮这才放下心来,脸上带着舒心的笑“我还以为我的话把你吓到呕吐了呢。”   两人一起走出厕所,陈一厘看见一个孕妇正被推着进入接生室。   那孕妇脸色惨白,浑身冒汗,一直痛苦的叫着。   观之淮道“这是新生命的起点呢。”   陈一厘点头。   再次回到病房待了没多久,几人就走了。   回到车上的时候,陈风浩挠了挠脑袋感觉奇怪道“我记得学弟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就感觉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王泾川笑着道“可能是经历了一场生死,看开了?”   ……   陈风浩和陈一厘两人皆是沉默。   忽然一个拿着手机站在了他们的车旁的男人嚎啕大哭起来,无力地蹲在了地上。   “你说他们母子俩……都……怎么了?”   陈一厘心一沉朝窗外的男子看去,那男子哭得肝肠寸断。   “缺血?O型?”   听到男子的话,陈一厘敲了敲门意识陈风浩开车门。   陈风浩会意打开“你要去捐血?”   陈一厘点了点头“你们先回学校,我待会儿自己打车回去。”   “那好吧。”陈风浩闷闷道。   “回来的时候小心点。”王泾川想着观之淮的话有点儿担心陈一厘,“不然你到宿舍的时候打电话给我和风浩,我们来接你?”   陈一厘笑了一下“又不是女孩子,大可不必。”   陈风浩笑了起来。   从车上下来,陈一厘便将男子扶起。   “叔叔,我是O型血咱快点去吧。”   男子感激地看着陈一厘,连忙和陈一厘走进了医院。   做完一系列检查捐完血后已经八点多了,陈一厘叹了口气准备去找方忖怡。   走了没几步,陈一厘就看见观之淮扶着方忖怡走到了等候区,还为她接了一杯水。   “妈,你没事吧?”   方忖怡现在满脸疲惫,嘴唇都在微微发白。   陈一厘坐在她的身旁,给人检查了一番。   方忖怡摆摆手“没事没事,就头晕了点。最近受伤的人太多了,忙不过来了。”   “再忙你也要顾及一下自己的身体好吧?”陈一厘叹了口气,接过方忖怡递来的空杯子准备再给人接一杯。   观之淮又接过杯子对陈一厘道“我去接。”   陈一厘见人穿着病服有些犹豫,只听观之淮又道“我明天就出院了,伤口都好了。”   陈一厘这才点头。   方忖怡看着观之淮的背影笑了一下,“这小观是你们学校的?”   “是的,是我们系的学弟。”陈一厘探了一下方忖怡额头的温度,见正常这才作罢。   “小观人很好啊。”也不知道方忖怡受了观之淮的什么“贿赂”,现在他对观之淮的印象是非常好的。   陈一厘不置可否道“的确。” 第一百零六章   接过观之淮递来的水,陈一厘手贴杯璧确认温度可以后便递给了方忖怡。   方忖怡又喝了一杯,然后笑着道“我今天可以回家好好休息了,这里离家近,一厘你跟着我回家吧。”   “好的。”   方忖怡从椅子上站起,陈一厘连忙扶住了他。   观之淮见没有自己什么事了,便道“那我就先回病房了,方医生再见,一厘学长再见。”   只听他礼貌的说着,那声“一厘学长”却像小石子一样落到了他的心头轻敲了一下,陈一厘感觉有点痛。   方忖怡点头,拍了拍观之淮的肩膀“好孩子,快回去早点休息吧。”   观之淮便转身离去了,走了几步,陈一厘忽然驻足转头看向了观之淮的身影。   蓝白条纹的病房被他松松垮垮的穿在了一米八几的身上,一步一步宛若闲庭散步,优雅之中带着从容。   “看什么呢?”方忖怡笑吟吟的,直看着陈一厘脸部的表情。   陈一厘蹙眉摇头,扶着方忖怡继续向前走去。   回到家中后,陈一厘准备洗澡便去衣柜中寻找换洗的睡衣。   拉开衣柜中的小抽屉,他发现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着了两个透明的球形物品,以为只是个装饰物他也没怎么看就拿着衣服走了。   打开花洒的一瞬间,他忽然看向半透明的玻璃门外。   他感觉有人站在了哪里。   盯了好一会儿,见没有什么东西出现他才继续往身体上摸沐浴露。   沐浴露淡淡的香味和白白的水雾充斥在浴室,水雾贴在白瓷砖上凝结成了水珠,陈一厘没发现那些水珠顺着墙壁滑落到了一个地方,然后便好像受到了什么东西的阻挡开始转弯向两侧继续滑落。   穿睡衣的时候,陈一厘向后站了一步。忽然间感觉自己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急忙转头看去,身后却是一片空空。   他叹了口气,抬起两手揉了揉自己的脸。   他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了,心里头的压抑总是让他在深夜中情绪低落。   躺在柔软的床上,陈一厘没有感觉自己好受一点。   侧着身子蜷缩在床上的时候,又涌上了一阵恶心想要呕吐的感觉,不过这次他忍住了。   他轻喘着气,在想着自己究竟是吃了什么东西才会造成心理上的反胃。   后来他的气息开始平缓下来,眼皮也沉重不已,他就闭上了眼睛。   窗户外的大树哗哗响起,对于陈一厘来说像是催眠曲。   忽然梦中出现一个捏着自己下巴的手,陈一厘瞬间被惊醒睁开了眼睛。   他突然看见自己的床上躺了一个人,那是一个长相绝佳的白衣男子,静静地看着他,不悲不喜。   但是,他再一眨眼什么都消失不见了,好似他的幻觉一样。   心脏狂跳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全身发麻发软,眼睛莫名酸涩。   重新躺回床上,陈一厘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不敢入睡。   四周安静不已,没多久睡意再次袭来,陈一厘眼皮顶不住便控制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的浅意识里,他感觉到有人将他温柔的抱在了怀中。   .   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陈一厘就是买了包吐司面包跑到了学校的小花园之中,准备喂一下水池中的小鹅。   没想到见到的却是满池的血水,那几只还未长成的小鹅四肢被分解的丢入了池塘旁,沾染上血水的羽毛散落在四周。   这些小鹅是学校养的大鹅生下的,他们系的三个女孩子受老师嘱托带到了东边的池塘中养,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跟在陈一厘身后的三个女孩子当场痛哭了起来,这些小鹅是他们慢慢养长大的,人总是很容易对这些可爱的东西产生感情,就连陈一厘看了也难受不已。   “这到底……是谁干的?”   “这太可怕了吧!”   ……   那三个女孩子哭着道,然后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了老师。   陈晏河骑着自行车赶到,看见这副惨状,眉头直皱。   “这到底是谁做的?太不道德了吧?”   “我怎么感觉这人是心理变态呢。”就近的心理老师问询过来,绕着看了一圈很是认真道。“上次学生遇袭击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又这样,会不会是那个凶手干的?”   “说不定。”陈晏河小声道,然后拍了一下心理老师。“还有学生在呢,别引起恐慌。”   说完,陈晏河咳了几声对着陈一厘和那三个哭哭啼啼的女孩道“你们先回去上课,这事交给老师们解决。”   几个女孩点了点头,便结伴走了。   “老师再见。”   刚走出小花园,陈一厘看见观之淮正推着两个行李箱缓慢向前走着。   他停下脚步,转了个方向就朝着观之淮走去。“需要我帮忙吗?”   观之淮抬头看见他时,笑意温润的眼中多了些亮光。“啊,需要的。可以帮我推个行李箱吗?”   陈一厘道,“当然可以。”   走到观之淮的身旁接过行李箱的手柄,陈一厘放慢了脚步和他并肩而行。   “我记得你伤得很严重,怎么这么早就回学校了?”陈一厘想到那天清晨他看见的血量,并不觉得观之淮躺一个月就完全好了。   观之淮轻轻笑了笑,“因为要准备期末考试,我是努力型选手不敢落下。”   “无论怎么样,学习都没有命重要。”陈一厘不理解要一边努力一边消耗自己生命力的行为。   观之淮这次忍不住笑出了声,“学长说得对。”   陈一厘拖着观之淮的行李将人送到了宿舍门前,刚想开口说要走,没想到观之淮比他先开口道。   “真是感谢学长帮我把行李送到了这里,可以进去坐一会儿吗?也快到中午了,等下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陈一厘立即摆手“不用了,不要那么客气。”   “那如果是我想和学长一起吃顿饭呢?”观之淮看向陈一厘,语气之中多了很多不容拒绝的期盼。   陈一厘看向观之淮的眼睛,只感觉一片真诚,最后还是点了一下头。   观之淮随即喜笑颜开,打开宿舍门快速将行李推了进去。   “哟,那么快就回来了?”   一道男子嘹亮的声音在宿舍内响起,对于观之淮的到来似乎显得并不在意,甚至是感到有些厌烦。   陈一厘抬起头看向宿舍内,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很是熟悉。   “是的。”观之淮不卑不亢的回答道,然后便走了出来。   那个人对于观之淮的态度似乎不太满意,当即追着出来,陈一厘蹙眉看向他,这才想起这是那天早上从心理咨询室走出来的人。   “哟,学长送你回来的呢?”这个人扫了陈一厘一眼,然后看着观之淮皮笑肉不笑道。   陈一厘走到他的面前,将观之淮挡在了自己身后对着眼前的这个人笑了一下。“学弟,你还不去吃饭吗?”   本来是打算开口教训一下这个人,不过为了观之淮住宿舒适一点,他还是压下了自己本来就不好的脾气。   “当然是要去了。”见陈一厘护着观之淮,那个人也没有说什么了。   陈一厘冷笑了一下拉着观之淮就转身走了。   “他叫毕胡,是我们这届专业里的前五名。一直在我之下,心理似乎并不太好过所以对我的态度才那样。”观之淮说着话的时候神色淡淡的,谈不上有多谦虚。   两人走到楼梯口,陈一厘还转身看了那位叫毕胡的人一眼,总感觉怪怪的。   “他对你一直那样吗?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观之淮淮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应是“是挺过分的。”   “嗯?”陈一厘转头看向他,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仿佛与他无关一样。   “难道不是吗?”观之淮笑了一下,反问道。   观之淮带着陈一厘去了校门外的一家饭馆,走进去之后直接将菜单放在了陈一厘的面前。   陈一厘只点了两个菜品,观之淮点了许多,其中包括了一盘他重点说出的红烧肉。   他说,“只要瘦的不要肥的,可以多加钱。”   一听多加钱,不是特别愿意的老板娘便很是没有原则的将红烧肉的精华所在舍去了。   见老板娘转身要走,陈一厘立马喊住了老板娘将点菜单拿了回来,划去了好几道菜品。   “这些东西点太多吃不完的,光盘行动从你我做起。”   见老板娘一脸肉痛,陈一厘笑着道,将点菜单还了回去。   “你不吃红烧肉的肥肉吗?”陈一厘看向观之淮觉得很是好奇,没想到他们在这方面竟然志同道合。   观之淮点头“肥肉吃多了会油腻的。”   陈一厘表示无比赞同。   不过等一堆菜品送上来之后,陈一厘却只见观之淮夹了几次红烧肉而已。   而陈一厘吃肉吃得少,一般三四块肉就解决了他继续吃下去的欲望。到最后,这盘加了钱的红烧肉被陈一厘打包带给了他的亲舍友。   “小鹅们不知道被谁杀了。”陈一厘喝了一口海带排骨汤,然后慢慢道。   拿着勺子的观之淮先是一愣,随即勺子掉落在了碗中。   “你是说小花园里的那群小鹅吗?是谁干的,这也太可恶了。” 第一百零七章   对于小鹅子的死观之淮只是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并不是特别在意的谴责。   陈一厘看向他“你知道在小花园池塘旁的一张长椅上有刻着你的名字吗?”   “不知道。”观之淮抬眼看了一下陈一厘,看样子有些迷茫。   “你最近还是小心为妙吧,那上面刻着的字是观之淮的墓座。”   陈一厘用筷子戳了戳一块红烧肉,这筷子是铁筷子,夹了好几次也没有将这肉夹起来,他很快失去了耐心。   观之淮抬手便很轻松地夹了一个放在了陈一厘的碗中,“那上面的字是我舍友刻的。应该是开玩笑吧,但是刻字这种行为不太道德就是了。”   两人吃完饭后,还未走出这间小饭馆,天上就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两人都没有带雨伞只能站在门外等着雨停,小饭馆的门外放着两张木制椅子,陈一厘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见没有很晚向老板娘告知了一声便坐到了椅子上。   两人一人一张,悠闲的坐着看着雨幕。   观之淮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好似还不错的样子。   陈一厘看着他的模样,竟然觉得有几分的俊秀气来,给他的感觉还有那么几分熟悉。   “我听别人说,学长你最近身体好像有些不太好?”两人沉默了有一会儿,观之淮最先开口道。   陈一厘嘴角轻扯了一下,笑得勉强。“最近一直无端在呕吐,都快两个月了。”   观之淮目光不明的看了陈一厘一眼,然后低下了头,幽幽叹了口气。   陈一厘的目光一直落在满是雨水的地面,直到他看见一滩水中倒影出了一个光头的影子。   缓慢抬起头时,他看见了不久前见到的一个白衣和尚。   那位和尚戴着草帽,手中捻着一串佛珠徐徐向他走来。   “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将画着水墨画的油纸伞收起,和尚看向了陈一厘。   陈一厘点了一下头,“你好。”   本以为和尚要对着陈一厘说些什么,没想到他移了一下脚步站在了观之淮的面前。   “施主,我瞧你非常眼熟。”他的语气毕恭毕敬,脸上的皮肉却绷紧了一样不敢露出一点表情。   观之淮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是吗?我想了一下到也没见过禅师,能让您眼熟说不定是个缘分呢。”   和尚脸色忽的变了变,有点白了起来“自然是缘分,缘分。”   陈一厘打量了这个和尚好一会儿,莫名感觉这人有点怕观之淮的意思。   “贫僧卞净初来乍到,不太熟悉周围的路,请问出大学城应该坐什么公交车?”   卞净?   陈一厘回想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见过这个名字。   “306号公交车就行,站点往这个方向走五百米就到了。”观之淮向右指去的时候,大雨变小了下来。   “好的,谢谢。”卞净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看向了陈一厘将一个小药包递到了他的面前。   “上次在公叫车上就感觉同学你吐的情况有些怪异了,回去琢磨了一下,我调制出了这副药,希望对你有帮助。”   陈一厘伸手接过这个小药包,“谢谢。”   对着陈一厘笑了一下,卞净便转身向着刚才观之淮指的方向走去了。   看着卞净离去的背影,陈一厘揉了一下手中的药包。   这个药包只有他的拳头大,用着牛皮纸包装,上面栓了两根红色丝线打了个蝴蝶结。   他自己就是学医的,这两个月吃了不知道多少药来调养自己的身体了,中药当然也有吃,药种还是非常了解的。   观之淮道“这个和尚看起来挺神秘的,用得说不定是什么不为人知的偏方。”   陈一厘却是摇头,坚定道“不管是不是偏方,这个药我是不会吃的。”   观之淮一点意外也没有,对于陈一厘的话笑容中还显出了几分无奈。   虽然不吃,但是陈一厘还是将这个药包打开了。   他看着手中的东西,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些玩意儿,我一样也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观之淮撑着脑袋,看着陈一厘沉思的模样。   “最近真的是奇怪。”   陈一厘仰头靠在了椅背上,上次是厕所外的那只鬼给他递药,现在是和尚给他递药。   两人又待了一会儿,见雨停后便起身走了。   .   一晚上的课上下来,陈风浩直接累到趴在了陈一厘的身上直哼哼。   “好累哟……好累哟……为什么我要学医?为什么!?”   陈一厘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还未来得及一手给人拍去,另外一边的王泾川又压在了他另外的肩膀上。   “我也好累!好累!”   陈一厘脸色逐渐发黑,不过也懒得将这两个没骨头的人推开了。   凉风习习的冬至,几人紧挨着站在了一起。   “学长!?”   忽然身后有人急切地喊了一声,三人齐齐转过了头,陈风浩和王泾川在接触到观之淮目光的那一瞬间心头莫名涌上一阵可怕的寒意,不自觉地从陈一厘身上爬了起来。   陈一厘最后一个转头,见到的是观之淮清风般的笑容,干净得一尘不染。   他奇怪道“你怎么在这里?”   观之淮走到陈一厘面前,有些为难道“可能是上次被砍了一刀的原因,我回宿舍的那条路上我有点阴影不敢独自回去……”   话已至此,又是讲给陈一厘听的,陈风浩和王泾川很快听出了他的意思。   陈一厘不傻,当然也听出了他的意思。“那我送你回去。”   说着,他转身对陈风浩和王泾川道“你们俩先回宿舍。”   “谢谢。”观之淮笑吟吟道。   观之淮和陈一厘的宿舍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这意味着陈一厘送他回到宿舍自己得来回走一趟。   陈一厘不介意这点路程,反而对于观之淮稍微有点好奇起来。   他的性子偏冷,有时候一整天都是板着一张脸的,这导致这届的学弟学妹们没几个敢接近他。   但观之淮不一样,完全忽视了陈一厘冷然的外表,不断靠近着他温热的心脏。   道路两旁的灯光微弱,凉风习习。   陈一厘抱着两本书,慢悠悠地和观之淮走着。   忽的窥见一道身影朝花圃中窜去,陈一厘停下了脚步。   “你上次是在回宿舍的路上被砍的吗?”   观之淮点头,“我在学校门外开得那间二十四小时书店看书,因为看得太入迷一直到凌晨五点才回的宿舍,在路上就被砍了。”   “学校有搜查过全体学生和周围环境并没有发现凶器……”陈一厘灵光一闪,“说不定是在那个池塘中呢?”   “刚才有道黑影朝那个方向窜了过去,你看见没?”他又悄声朝观之淮问道。   “看见,不过我猜是学校内养的流浪猫。”观之淮靠近了陈一厘,两人手臂贴在了一块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了。   身旁的人靠近自己,陈一厘感觉到了他手臂传来的冰凉,愣了一下,然后快速伸手摸了摸观之淮的手。   环境过于昏暗,陈一厘并没有看清观之淮兴奋的嘴角。   他压了好一会儿声线,才开口道“学长,我的手怎么了吗?”   他说话尤其无辜,陈一厘心中的怀疑挥散了一些,他又伸手摸了摸观之淮的脖子,却是温热的。   “你的手被风吹凉了,我给你暖暖。”陈一厘很是敷衍道,放下了悬起来的心脏。   他刚才严重怀疑观之淮被鬼附体了,那冰凉的温度有点儿超越了正常人的手温了。   “学长都是这么暖心的嘛?刚才陈风浩学长和王泾川学长趴你身上都没事,我有点儿羡慕呢。”   陈一厘敷衍完后便收回了自己的手,导致观之淮感觉心理落差有点大。   不是,这关那两货什么事?   陈一厘不明白观之淮话中的意思,冷漠道“我不是暖男,这手暖一会儿就好了。”   观之淮这才讪讪收回手,谈正事。“学长感觉窜过去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刚才窜过去的东西并没有感觉什么大的问题,只是陈一厘挂在胸口上的符咒忽然热了一下。   他胸口上的符咒主要用来避邪,刚才窜过去的是只猫没问题,所以他怀疑到了观之淮的身上。   陈一厘摇头,“没什么问题。”   观之淮又靠近了他几分,两人肩膀几乎贴在了一起。   “你倒也不用这么害怕吧?”陈一厘不动声色地移了一下脚步,有意远离这位害怕到让他感觉扭捏的学弟。   但注意到他动作的观之淮心已经沉入了寒潭之中,冻成了一块冰,只一敲便碎了一地。   “被砍到进ICU,我对这条路太害怕了。”他委屈道。   陈一厘这才想起这位学弟的经历,将心头的不适感压下主动靠近了人。   “我陪着你呢,别害怕。”   某人垂下去的嘴角又上扬了起来,对于陈一厘的话感到非常满意。   “你陪我走回宿舍都快十一点了,我们宿舍就两个人,床也大。要不然学长今天晚上就住我们宿舍,怎么样?”   怕自己说的话没有说服力,观之淮继续道“这条路实在是太可怕了,就怕那个心理变态的人闯过来。”   陈一厘嘴角一抽,“大可不必。” 第一百零八章   陈一厘将观之淮送到宿舍楼下便头也不回的走了,观之淮静静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双眼睛忽然笑眯了起来。   走到宽敞的路上,陈一厘并没有急着回宿舍反而是停留在了通往小花园的那条小路前。   整理了一下有点勒脖子的连衣帽,陈一厘便抬脚走了过去。   他没有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脚步轻缓无声,原本就着一身黑的他完美的融入了黑暗之中。   石子落在水中的声音响起,陈一厘抬头看去,敏捷的躲在了一颗粗壮的榕树后面。   只听一个身形粗狂的男子坐在那张长椅上神神叨叨的念着“我要拿第一……我要拿第一……”   陈一厘没有戴眼镜所以看不清那个人的样貌,他只能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对着那个人,然后放大看。   可惜月光不给力,在他手机画面里还是只有一个黑乎乎的身影。   “上次是观之淮……下一个就是陈一厘……”那个人的脑袋不断抽搐着,嘴里一直念叨个不停。   依稀听见自己的名字,陈一厘当即脸色沉了几分。   然后那个人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站起身,手中挥舞着一把长刀,类似于西瓜刀。   看着那道黑影不断向自己靠近,陈一厘不自觉地后腿了两步。   “你以为你躲在哪里,我就发现不了你了吗?”   陈一厘赶紧转身就朝外面跑去,那个人也跟着奔跑了起来。   学校建造的小花园不大,为了绿色也只栽种了几颗大树而已。   而现在陈一厘感觉到这些树好像山中的树林一样多且杂乱,跑了不知道有多久,陈一厘身后的那个人才消失了踪影。   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诡异无比的暗林中四面渐起白雾朝他徐徐飘了过来。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他,一把将他扯入了怀中。清冷的香味萦绕在陈一厘的鼻间,一块白布掉落很快围住了他的眼睛。   愣了几秒,陈一厘很快挣扎起来,而那只冰凉的手确是无比温柔的用大拇指摩擦着他的手背,似乎是在安抚他。   陈一厘的眼睛被一块布给盖住了,看不见抱着他的人是谁,现在力量悬殊,为了不激怒对方,陈一厘没有再动。   那个人低垂着眼,细细地看着陈一厘的模样,眼中尽是不忍之色。   不过三月未见,怀中的人瘦了很多,身上的骨头关节越发凸显,脸部圆润的线条都变得更加凌厉了。   目光落在陈一厘白白的嘴唇上,那人终于抬起手忍不住来回摸了摸,很是痴恋。   陈一厘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搞,当场老脸一红显得非常窘迫。   “别碰我。”   他一说,那只手还真的就停下了动作,离开他嘴巴前还抬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鼻子。   陈一厘恨不得张开大嘴将这人的手给咬断,但理智告诉他,他现在处于弱位不能轻举妄动。   那人最后将陈一厘从怀中扶了起来,手牵着他的手,缓慢向前走着。   似曾相识的感觉让陈一厘忽略了对方冰凉的手温,到了某一个地点停下后,遮住陈一厘眼睛的布条化作一缕轻烟消散了。   眼前的建筑让陈一厘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被人送回了自己的宿舍门前。   左右环视了一遍,他并没有看见奇怪的身影,只能作罢回到宿舍。   .   冬至的清晨冷意刺骨,陈一厘从床上爬起恶心得呕吐又来,他连忙跑进厕所内。   陈风浩在床上蠕动了好一会儿,才从被子中伸出头“乘法,你没事吧?”   “没事……”   陈一厘呕吐声不断,这让王泾川也跟着将脑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再坚持坚持,就快期末考了……”   窗户外传来一阵警笛鸣叫的声音,陈一厘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嘴角便走到窗户边朝外看去。   “这是又发生了什么吗?”   陈风浩不情愿的拉开被子从床上爬起也走到窗外看了过去“该不会又是谁被砍了吧?”   “幸好乘法你昨天回来的早。”王泾川也从床上爬起,不过他对于陈风浩说的话并不相信。   三人走去教室的路上看见了抱著书站在小花园前的观之淮,他静静的看着被警察团团围住的小花园,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之淮?你们在这?”陈风浩先问道,走到了观之淮的面前。   观之淮淡淡道“那里面死的好像是我舍友,他昨天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陈风浩和王泾川对他平静无波的态度感觉奇怪,但到底没有出声询问。   陈一厘看了一眼小花园,知道观之淮的这位舍友性格不是特别好想吃的类型所以并没有在意观之淮的情绪。   “先去上课吧。”   说完,陈一厘便转身走了。   昨夜追杀他的人说不定是观之淮这位叫毕胡的舍友,但为什么会死呢?   答案很快给了出来,毕胡是自杀的。在印证毕胡自杀的同时,还发现了凌晨砍了观之淮一刀的也是他。   据说是毕胡抹脖子的那把刀上还带有观之淮的血,而监控内查看到他的行为也偏向这一方面。   毕胡自杀在了那张刻着“观之淮座墓”的长椅上,血液流进了池水之中。   心理医生哀叹的摇了摇头,“上次他来时就感觉到他学习压力非常大,没想到演变成了杀人夺第一的程度了。”   这就是您把我叫过来的原因?   陈一厘刚上完课就被心理医生的一通电话叫到了心理咨询室,可能是对于学生有点内疚,他害怕陈一厘的心理也出什么大问题。   在陈一厘旁边还坐着观之淮,观之淮也找过心理医生咨询过,是因为与宿舍人相处不好的烦恼。不过现在毕胡走了,他的烦恼已经烟消云散了。   两人齐齐的看着泪眼婆娑的心理老师,呆坐着不知如何是好。   “之淮同学,那你现在还有什么心理上的烦恼吗?”心理老师将眼泪擦干净,抬眼看向了观之淮。   观之淮笑了一下,“老师,我没有什么烦恼了。最近因为陈一厘学长所以一直很开心。”   陈一厘端起的保温杯猛的一抖,嘴角的笑非常牵强。   他最近一直送观之淮回宿舍。   本来以为是观之淮在班级里没什么相处好的同学朋友所以才让自己送回宿舍的,后来他发现观之淮就是想让他送自己回宿舍。   说不定对那路有阴影都是一个借口。   但是陈一厘没那么想拒绝,和这位学弟待一起的时候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那已经成惯例的恶心呕吐都没出现。   反倒是有时候一天不见,他就能吐上一整天。   他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犯上了不小的怪病。   “那一厘呢?”心理老师又转向陈一厘,和蔼可亲道“最近还吐吗?”   陈一厘放下保温杯摇头,“最近挺好的。”   无话可说后,心理老师最终把两人放走了。   观之淮轻声道“学长的呕吐最近好了很多吗?”   陈一厘点头,“就还好。”   将保温杯放进书包里,陈一厘准备走人。   观之淮一把拉住他的手,冰凉的手温让陈一厘在这冬天里一个激灵。   “学长,我请你吃饭吧。”   陈一厘赶紧将手抽了出来,“可以。”   “你的手为什么那么冰呀?”陈一厘实在是受不了观之淮的这双冰手。   观之淮伸出手爪子看了看,轻声笑道“可能是体寒吧。”   陈一厘点头。   “话说,学长放寒假的时候是要回老家吗?”   “是的。”陈一厘搓手,哈出一口白气。   “我也是要回老家,到时候可以去找你们玩吗?”   这位学弟说话可不拐弯抹角,陈一厘继续点头。   “学长,你有发现你的脖子上有一个小小的红痕吗?”   陈一厘蹙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颜色很深吗?”   这个红痕他最近没怎么在意,本以为会消掉,可是好像不是他预料的那样。   观之淮凑近陈一厘,仔细的去看他脖子上的印记。   温热的呼吸像羽毛般呼在脸上,陈一厘抿着唇,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观之淮微低着头侧脸看向陈一厘的脖子,当看见那个小小的红痕后眼中的笑意转变为了一片森寒。   红痕是指甲盖的大小,颜色比起第一次出现已经变浅了一些,看样子是会消掉的。   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这个红痕,他感受到陈一厘颤抖了一下,连忙问道“疼吗?”   陈一厘摇头,鼻尖划过观之淮的领口,他嗅到了淡淡的香味,让他想起了那天晚上遇见的那个人。   “红痕的颜色变浅了。”观之淮站起身笑着对陈一厘道。   “那就好。”陈一厘淡淡道。   .   期末考之后,陈一厘在宿舍收拾完行李箱便便准备下楼。   在看见站在门外的林欣欣和陈风浩抱在一块儿因为假期的分别流眼泪后,他又冷漠的一把将宿舍门给关上了。   王泾川早就收拾行李走人了,留下陈一厘独自面对门外的小情侣,尴尬不已。   “一厘,你什么时候的机票?”方忖怡打电话过来问道。   “明天的。”   “那你先回家一趟吧,我买了点东西你给你爷爷带去。”方忖怡说完哀叹了一声,“我还要工作……” 第一百零九章   回到家后陈一厘就疲惫的躺在了沙发上。   直到客厅一片昏暗,他才悠悠转醒,脑子迷糊的朝着厨房望去。   厨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堆身着白色衣物的人,咧着嘴没有眼白的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陈一厘瞬间被吓得清醒,可等他仔细去看的时候又是什么都没有了,厨房外一片空荡。   从沙发上站起,一条毛毯从他的身体上滑落了下来,陈一厘伸手接住,目光沉了下来。   他回到家就睡在了沙发上,并没有去拿毯子。   难道是妈回来了?   “妈。”   陈一厘想着,将毯子放在沙发上就喊了一声。   连走了几个房间也没有看见方忖怡的身影,陈一厘才作罢。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又打开了衣柜抽屉拿起了那两个透明的珠子。   细细打量了一番,陈一厘怀疑这玩意儿是他干爷以前在给他讲的故事中说的那个聚魂球。   用毛巾轻轻擦了一下,陈一厘细心的拿着毛巾包了起来免得碎裂。   这两颗聚魂球是怎么出现在我的衣柜里的?   陈一厘捏了捏下巴,将自己脑子里的记忆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也没有一点记忆。   不只是这两颗聚魂球,还有他突然消失的阴阳眼。   陈荇告诉过陈一厘阴阳眼是不可能从他的眼睛里去掉的,虽然可以人为屏蔽,但是也不能持续多久。   奇怪。   走到镜子前,陈一厘扒开了自己的衣领趴到窗户前仔细看了看脖子上的红痕。   白皙的脖子上那个小红点异常的明显,因为颜色变浅了不少,陈一厘感觉到里面还有点淤青。   这个红痕又是怎么来的?   从上次躺在床上看见的人,无故掉落的手机,以及这次的毛毯……这些都让陈一厘觉得有东西一直跟在自己的身旁,看不出什么恶意。   无奈摇头,陈一厘起身赶紧收拾东西。   .   从飞机上下来,陈一厘和陈风浩一起上了一个拼车的小型客车上。   陈一厘撑着扶手上车,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户旁的观之淮。   观之淮也看向了他,很快便对他笑了笑“没想到我们坐上了同一辆车。”   陈风浩有些吃惊,“你速度还挺快的。”   观之淮没有一点痕迹的将他忽略了个彻底,对着陈一厘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学长,我这里有空位。”   陈风浩看了观之淮一眼,虽然见人笑吟吟的但是他心里却无端发寒,发自内心的恐惧这位学弟。   可是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呀。   陈风浩垂下眼,非常识相的独自走向了车内。   “哦,谢谢。”陈一厘走到观之淮身旁,将行李放下后便坐下了。   “我和风浩学长同一个村,我们可以一起下车。”观之淮道,“我看学长你好像有些疲惫,不然你先睡一会儿,我们下车的时候可以喊你。”   不得不说,这位学弟是极为贴心的。   陈一厘昨夜想七想八心烦意乱到整夜没有睡觉,虽然在飞机上休憩了一会儿但是依旧劳累。   他点了点头,将脱下来的外套盖在了自己身上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   山路很长,车辆摇摇晃晃的前行着也不是特别颠簸,陈一厘很快睡了过去。   观之淮轻笑了一身,抬手将陈一厘遮住眼的刘海轻轻扒开,动作分外亲昵。   陈风浩无意看见这一幕,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内心担忧起陈一厘来。   然后他的目光停留了没多久,观之淮的的目光毫不掩饰的看向了他,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目光相触。   观之淮看向陈风浩的时候眼中温和的笑意带着了几分邪性,他笑得越欢陈风浩越觉得寒冷。   他连忙将目光移开,佯装无视的看向窗外。   这位学弟绝对有问题,有大问题!   观之淮挑了一下眉,便将陈一厘的脑袋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下午到村口,陈风浩僵硬地笑着和观之淮下了车。   陈一厘挥了挥手,觉得这觉睡得格外安稳。   .   村口的路上被大雪覆盖了一层,陈风浩推着行李箱颤颤巍巍的走在观之淮的身后,时不时的抬眼打量着他。   观之淮一手推着行李,一手插在自己的裤兜里,十分悠闲的走着。   忽然他停了下来,陈风浩的心差点跳了出来。   “风浩学长,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只听他悠悠地问道。   陈风浩下顿时张的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眨了好几次眼他才回过神来。“就在我家旁边不远处。”   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虽然外出上大学,但也不至于过了才半年就不知道了吧?   陈风浩极其震惊但是不敢说话。   “啊……原来如此。”观之淮漫不经心地点了一下头。   陈风浩将观之淮带到观家门前,这才自己回家。   观之淮回到房间后就躺在了床上,看着周围的一切。   观之淮家是农民,小小的几亩地种植不了多少农作物,可是也是这几亩地将他送上了大学。   家庭贫困到漏风漏雨,父母也还是拖着风湿严重的腿供他上大学。   顾念兹从观之淮的身体之中出来,便看向了窗外的人。   “你怎么来这了?”   御白处骑着黄牛就穿过了墙壁来到了顾念兹的面前,手中还拿着一本小学生的教科书。   “来看看顾大人最近在做什么呀?”御白处光着脚站到地上,走向了呆愣住的观之淮。“想不到顾大人最近大发慈悲救了位可怜人。”   观之淮被毕胡砍伤,若不是顾念兹路过看见吊住了他的一口气,人早就已经死了。他为了报答顾念兹让人俯身那叫一个非常乐意。   因为被顾念兹俯身太久了,导致他的灵魂反应过慢,现在还是呆愣着在原地。   “最近阴阳薄上的人命一直被划掉,导致无端有人受伤死去。顾大人你阻止我找陈一厘,那你倒是负责呀。”御白处皱眉道,将手中的教科书扔给了黄牛。   顾念兹坐在一旁,慵懒得撑着脑袋。   “话说,陈一厘将于浦和唐晚的魂魄带走,我难道不该去找他吗?”   御白处说完这话声音已经冷了下来,不怒自威。   可是顾念兹看也没看他一眼,反而问道“他体内为什么又重新长了一根携枝藤?”   御白处当即愣了一下,“这携枝藤怎么可能会重新生长,不是就只有那么一根吗?”   虽然是这样问道,御白处的声音里含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你是想你那位小朋友早点死吗?”顾念兹不紧不慢道,这话直中御白处要害。   御白处当即冷哼一声,“走啦。”   .   陈一厘回到家的时候陈老爷子正坐在院外和陈荇下棋,草药味飘满了整个院子。   “爷爷,干爷。”陈一厘问好道。   陈荇放下手中的棋子,然后转头看向陈一厘笑着道“一厘,终于回来了啊。”   陈一厘点头。   “你脖子上的东西是什么?过来给我看看。”陈老爷子的眼睛很是锐利,一眼便看见了陈一厘脖子上的红痕。   陈一厘放下行李很快走了过去,扒开自己的衣领将脖子伸了过去。   陈荇眯着眼睛看了看“你这痕迹好像是又长了一条携枝藤的特征,不过好像被压抑住了才导致颜色变淡。”   “又长一条携枝藤?”陈一厘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已经长满了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陈荇又掀开陈一厘的眼皮左右看看,“你的眼睛没什么大问题,阴阳眼也还在。估计这两天就能恢复了。”   “那为什么我会突然间看不见那些东西了?”陈一厘揉了揉眼睛,“然后我还一直恶心呕吐。”   “我听你姥爷说了,你过来我给你看看。”陈荇站起身,朝着屋内走去。   陈一厘跟着走进屋内,看见的是陈荇早就已经准备好的东西。   “我听你吐的情况,我感觉应该是你吃了什么你非常不情愿吃的东西。”陈荇拿出三根长香放在蜡烛上点燃,而后又将其分开,放在地上左右各插了一根,上方也插了一根呈现一个三角形。   形成的三条线上,各布满了黄符,陈一厘根据陈荇的指示站在了其中。   陈荇站在三角形的外面,掐着手决念了好几个术语,只见他冷汗直流,脸色越发难看。   陈一厘赶紧道“干爷,如果实在是不能测算就不要算了。”   虽然陈荇的法力修为很强,但这不代表他非常强大,可以与强迫陈一厘吃东西的那个人抗衡。   陈荇最终收手,无奈地撑着一张椅子坐在了沙发上直喘气。   “那个人我压根就算不出来,他给你吃了什么我也不能得知。”陈荇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但是一定有人强迫我吃了东西对不对?”陈一厘捏紧了拳头,向陈荇问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怀疑自己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陈荇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你本身就是不容易屈服的人,即便是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携枝藤会让你的心理极端反抗。”   “是这样啊。”陈一厘垂下眼眸坐在了黄符之中。   “不过这些也不算碍事,这东西早晚会被那呕出来。” 第一百一十章   陈一厘吃完饭后将方忖怡嘱咐带的东西交给自家爷爷后便揉着酸胀的头回到了房间,刚躺在软绵绵的床上,陈一厘眨眼之间就看见了一个身着黑色礼裙的女人。   那女人戴着面纱,珠光在她的黑色裙子上闪耀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陈一厘盛满了哀怨。   好像是阴阳眼还没恢复的原因待陈一厘再眨眼便看不见那个女人了,镇静下来,陈一厘立马站起身快速冲出了房间。   知道房间待了个什么东西,陈一厘自然是睡不着了,套了一件黑色的外套穿着睡衣就出去了。   已经到了半夜,陈老爷子和陈荇已经睡下了,客厅内空荡荡的寂静无声。   胸口的一阵呕吐感传来,陈一厘飞快地又奔向了厕所之中。   顾念兹站在陈一厘的身旁跟着他一起走进了厕所,看见陈一厘吐得脸都红了,他不说心痛是假的。   他当初将孟婆汤灌入陈一厘的嘴中时没有想到陈一厘这么抗拒,每次看见这人吐的死去活来,顾念兹都感觉是自己受得报应。   将手放在陈一厘的背部,顾念兹轻轻拍了拍。   还在狂吐的陈一厘感受到背上传来的一阵冰凉,挺直着背愣在了原地。   “是谁?”他沉声问道,心中敲着小鼓。   顾念兹的手瞬间从陈一厘后背离开,这才意识到陈一厘无论是外套还是睡衣都薄的可怜。   陈一厘很久没有感受到什么怪异的地方这才抽了两张纸巾擦着嘴从地上站了起来,站起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两眼发昏,头脑昏沉,身体失重向后倒去。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陈一厘只觉得身体悬空好像被人抱了起来。   顾念兹抱着陈一厘低头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陈一厘的额头上。   觉出陈一厘的额头很烫,顾念兹赶紧将人抱出了厕所,只见那个身着一身黑色礼服裙的女人优雅地坐在了客厅中的沙发上。   “你到底要纠缠他多久?”顾念兹出口问道,语气冰凉,目光也十分阴寒。   女子抬头含笑看向顾念兹,并不语。斜眼又瞧了一眼陈一厘便消失不见了。   顾念兹蹙眉,而后快速抱着陈一厘回了房间。   陈一厘极快的呼吸着,头脑一片昏沉疼痛,好像跳到了海滩上的鱼儿。   顾念兹将冰凉的手放在陈一厘的额头,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走进了浴室接了一盆冰水出来。   将陈一厘浑身上下脱I光,他拿着毛巾沾了点水给人擦拭了起来,好给陈一厘降点温。   发烧这种事在陈一厘的身上很常见,从小到大病灾不断陈一厘也习惯了,在当顾念兹拿毛巾在他身上不断游走的时候他也并没有什么防备。   顾念兹看着手下光溜溜的人,很快将人擦拭了一遍,然后掀起被子给陈一厘盖上。   “你是谁?”   陈一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看见了坐在他床头的人。   一身白衣,墨发披肩。   陈一厘差点受到恐怖电影中的影响,吓晕了过去。   得亏那人转过来的脸,生得面如冠玉,温润如风,仙气飘飘。   “我是……”顾念兹撑着脑袋想了想,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好的身份于是便道“你当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   “好。”姑且当你是傻I逼吧。   陈一厘笑了一下,扭头便昏睡了过去。   许是对陈一厘太了解,顾念兹见陈一厘那一笑便明白自己被骂了。   倒也没在意,依旧撑着脑袋坐在了陈一厘的床边。   陈一厘的身边围绕的许多阴怨的东西已经被他赶走了,但唯独那个身着黑色礼服裙的女人却怎么也赶不走。   对陈一厘的执念那么深,两人一定有什么渊源。   .   陈一厘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骨头要散架了一样,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他甚至开始想象自己死时的模样。   最近小病缠身,大病也不远了。如果挺不过,那么他只能认栽早点下地府投胎了。   将被子翻开,发现自己一丝I不挂后陈一厘又瞪大了眼直挺挺躺回床上。   昨天晚上的那只鬼,他已经想起来了!   白衣服的!长得还很好看!   但是关我什么事?   很快陈一厘就清醒了,套上衣服便从床上下来,刚站在地上头传来一阵眩晕。   站了好一会儿,他等这眩晕感消失后才去洗漱。   .   现在已经中午,在皑皑白雪之中的升起的暖阳尤其刺眼,陈一厘软绵绵的躺在了家门外的木桌上。   给自己把脉检查后,他已经深刻意识到自己体虚的有多厉害了。   一抹阳光打在他白皙的脸上,看出了几丝病态。   “干爷,我想去巫悯山。”   三人沉默地看向远山的白林,陈老爷子抽得烟斗飘出了浓重的烟草味。   听到陈一厘的话,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齐齐转头看向陈一厘。   “你是想早点死?”陈荇冷哼一声道,语气十分的不快。   陈老爷子没说话,看向陈一厘的眼睛里充满了冷意,仿佛只要陈一厘再继续说下去就准备给他一顿胖揍。   陈一厘将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不再去看两位老头的目光。“当我没说。”   然后三人又是一顿沉默,陈一厘在这安静之中又昏睡了过去。   陈老爷子伸手摸了摸陈一厘的头,“这个傻孩子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荇侧脸看向陈一厘,无奈笑了笑“谁知道呢,他爸爸有了那么点消息能做到表面平静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巫悯山谁还能活着进去活着出来啊。”陈老爷子浓重的叹了口气,白烟从他口中飘散了出来,消散在了阳光底下。   陈风浩哼着小曲踩着地上的白雪走进了陈老爷子的小院子,人还没走近就格外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陈荇爷爷好,陈爷爷好。”   两位老人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他这说话声非常不解大,陈一厘很快被惊醒,揉着眼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你这嗓门是什么时候安上了一个大喇叭的?”   把陈一厘吵醒,陈风浩没心没肺地笑了笑。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我都去逛街回来了。”   陈一厘翻个白眼继续没骨头的趴回了桌子上,像只慵懒的猫。   “姥爷,你知道俞家寨那边老俞家的女儿要结婚了吗?”陈风浩走到陈一厘身旁,找了张椅子坐下。   陈老爷子抽了一口烟,叹了口气“知道,明天我就让陈一厘去帮忙。”   “每次节假日一堆酒席去参加,份子钱交得我脑子痛的要死。”陈荇格外心疼起自己的钱包来。   陈风浩哈哈一笑。   “陈荇爷爷,您每次受邀给人作法收的钱也不少啊,别在我们两这大学生面前哭穷了。”   陈荇哼了一声,眯起眼“说到作法,那那给一厘取外号的老师最近好像中邪了,下午你们陪我去一趟要不要?”   陈一厘从桌子直起身,“您是说陈辉老师?他中什么邪了?”   “还不太清楚。”陈荇端起一杯茶悠闲的喝了一口。   .   下午的雪融化了一些,陈一厘一脚踩下去就能溅起水渍,扶着陈荇他走得格外小心。   陈风浩抱着一堆符纸跟在两人身后,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差点滑倒在地。   “没事吧?”陈一厘转头问道。   陈风浩纳闷的摇头,“这里怎么会有东西翘了起来。”   在他摔倒的地方有块木板垂直嵌在了雪地之中,这块木板生得非常腐朽,刚才被陈风浩那么一踢都断裂了。   陈一厘看了一眼,“应该是有什么人搬运东西掉落的吧。”   陈荇蹲下I身看了起来,“我怎么感觉这个是棺材的木板呢。”   “一块普普通通的木板怎么可能看出是棺材木板?”陈风浩并不赞同陈荇的话。   “算了,这个也不重要。我们赶紧去陈辉家看看。”陈荇也没那么在意,从地上站起继续朝前走去。   在他们走出不远,那块木板忽然幻化成幽暗的红烟没在了雪地之中。   .   来到陈辉家,陈一厘看见院坝上是满地的碎纸屑,他捡起一片看上面有用红笔打勾打叉,这应该是学生的作业吧。   陈辉是一名小学数学老师,在镇上的云岭小学任教。如今年纪三十五,还没有结婚,是一个村从头催婚催到尾的人。   在陈一厘的印象中这位老师幽默风趣,对教学负责,是个还不错的人。   “一厘,我发现这上面有你的名字。”陈风浩拿着一张被撕碎的纸悄咪I咪地走到陈一厘身旁,展开给了他看。   上面的姓名那一栏上的确是陈一厘的名字,那字写得歪歪扭扭,一笔一划非常用力,有着势必要把名字写好看的感觉。   陈一厘认出,这是他小学二年级的字迹。   他小时候体弱多病,到小学二年级自己的名字还写不出来,那时候他的心态是怎么样的陈一厘已经想不起来了。   不过他记得他的名字是陈辉一笔一划教他写的,那时候他埋头哭着写,陈辉一边教一边安慰着。   可能是写了几百遍也写不会,陈一厘在那天下午负气逃课了。他倒不是生陈辉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 第一百一十一章   陈一厘拿着手中的名字回想着,可是他的记忆停留在了跑出教室的那个画面便好像被硬生生按住了暂停键一样。   手中写着他名字的纸张被风吹起,从他的手中滑了出去,陈一厘扭头看去上前几步想把那张纸给抓住,然而落了一个空。   “你们来啦!快进屋!”陈辉的母亲吴月走出门外,在看见三人后苍老的脸颊上带着了几分微笑,浑浊的眼中好像也有了光。   她急忙招呼着几人进屋内,连端出来的脸盆中的水都没来得及到。   陈一厘垂眸看过去,见到盆中的水是血红色的。   收回去抓那张纸的手,陈一厘快步跟上陈荇的脚步一起进了屋内。   陈一厘推了一下眼镜,只见陈辉家屋内的客厅一片混乱,沙发上的皮被撕开棉花从中翻了出来扯的满地都是,上面还有着未干的血迹,满地是小学的课本以及还未批改完的作业簿。   整个客厅十分杂乱,压根就没有一个可以落坐的地方。   吴月赶紧尴尬的笑着不停收拾,在她蹲下身收拾本子的那一刻她额头上花白的一缕碎发也更着落了下来。   落下来的还有她满脸的憔悴,以及那滴滴无奈伤心的老泪。   收拾出一个位置给三人坐下后,她才捂着脸控制不住地抽泣道“他从上个月开始就变得越来越怪,先是在课堂上体罚学生,回家后开始大发脾气。”   陈一厘赶紧递给了她一包纸巾。   “本以为他只是心情不好,现在没想到已经开始自残了……”   “除了这些,他还有什么行为怪异的地方吗?”陈荇问道。   “他最近一直在翻看他以前学生的作业,翻出来又狠狠撕掉。他以前可是很宝贝这些以前学生留下的作业,说是要好好保存留作纪念。”   吴月擦了擦眼泪,无力感围绕在了她的身边。   “从上个月开始,他给我感觉就好像是变了个人。医生也去看了,没用。”   正因为如此,吴月才爬到山上把陈荇请了下来。   “现在他人在哪里?”   陈荇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见陈辉的身影。   “被我锁在了他的房间里。”吴月站起身道“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几人穿过昏暗的长廊走到了一扇门前,吴月并没有着急打开而是趴在门上听了很久见没有声音才转动门锁将其打开。   房间内开着的是一盏台灯,只照亮了某一处角落。   那是一张划痕非常严重的书桌,破烂的起了皮,柜门也脱落了下来。   书桌前正坐着一个男子,他满是颓废的仰头坐在椅子上,两手摊开至地上,眼角的泪微微闪烁着。   他张开的嘴中,含着一堆颜色各异的粉笔,看他起伏不停的喉咙看样子是想把这些东西吞下去。   吴月连忙冲过去将他口中的粉笔拔了出来,“你在吃什么啊!”   将那些粉笔拿了出来后吴月反手就是一巴掌呼在了陈辉的脸上,清脆的响声隔着好几步路都能清晰的传到陈一厘耳边。   陈辉被吴月打了一巴掌然后便疯魔似的嘿嘿笑了起来,死沉毫无亮色的眼看向吴月说不出来的诡异。   “这……这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呀!呜呜……”吴月一见他那模样顿时伤心欲绝地大哭了起来。   “老师。”陈风浩站在陈一厘面前,想了想还是怯生生地对着陈辉喊了一句老师。   陈辉扭了一下脑袋朝他看去,目光却落在了他身后的陈一厘身上。   “陈辉老师。”陈一厘对着他轻声喊道,也不知道陈辉会不会清醒一些。   没想到陈辉一下子从椅子跳了起来,朝着陈风浩的方向就奔来,凶猛的好像野兽,要将所有人都撕碎。   陈风浩赶紧躲过,没想到变成了他身后的陈一厘被陈辉死死掐住推到在了地上。   陈一厘赶紧抬手要将掐着自己脖子的手给拉开,没想到陈辉使出了吃奶的劲,不把陈一厘给掐死绝对不会放手。   陈荇赶紧咬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就着血点在了陈辉额头,陈辉这才松开手晕倒在地。   “咳咳……”   陈一厘揉着脖子从地上爬起,被掐的变青的脸色缓和下了一点。   “他这是被鬼附体了吗?”   这些所做所为近似疯癫,如果不是得了精神病那么就是被一些脏东西缠上了。   除此之外,陈一厘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解释了。   没想到陈荇蹲下身打量了一番陈辉,最后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他这不是被鬼附体,感觉是受到了什么影响才会变成这样子的。”   “影响?”陈一厘爬起来也蹲在了陈辉的身旁。   陈辉此刻两眼紧闭,眼圈周围紫黑,面色白的宛如抹了墙灰,嘴唇也是紫色的。   陈一厘想不出还能受到什么影响。   和着陈风浩将人搬上床后,陈一厘又和陈荇轮番检查起来。   陈辉的身上没有一点邪祟侵染过的痕迹,浑身上下都很干净。   陈荇直起身抚了一下花白的胡子,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对着吴月道“你有带陈辉去精神病医院看看吗?”   吴月坐在一旁抹眼泪,一听陈荇的话立马抬起头“不是,我儿子能得什么精神病?上个月都还好好的呢!”   “陈老,你是不是搞错了?”她抽泣了一声然后问道,面上的表情写满了拒绝。   陈荇皱了一下眉头,“去看看总归是能看出些什么的,你可以带去看看。”   “带去看个屁啊!”   没想到吴月翻脸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就愤怒大喊道“你让我带他去看精神病!?他这明明是中邪了!从小性格好,为人处事被夸赞,上个月还是正常人,这个月怎么就疯了?”   陈荇看了眼发狂吼叫的吴月无奈摇头,“你自己也该好好审视一下自己了。”   “审视你娘的!给老娘滚!”吴月转身就要捡起椅子朝陈荇砸来,陈一厘立马将陈荇拉到了自己身边。   “阿姨,你冷静点!”他大喊道。   没想到吴月瞪向陈一厘,“你个兔崽子给老娘闭嘴!”   “请来帮忙一个个都帮不了!一群废人!废人!滚!”   听吴月咆哮的话语,陈一厘觉得她找了不少人过来看陈辉的情况,可能每个人都说要她把陈辉带去精神病院,无奈之下找到陈荇,没想到陈荇也如此说,这让她真的感到绝望了。   带着陈荇出来,陈一厘捡起几张地上的碎纸屑塞进了兜里。   “陈荇爷爷,您真觉得是疯了?”陈风浩转头看了眼那个还在发着狂吼的屋子,有些不敢相信道。   陈荇并不回答他的话反而是面露委屈。   “这就是我归隐山林的原因了吧,每次说真话总是被骂,下次再也不出来了。”   陈一厘从地上站起走到他的身旁,“我看着不像疯了。”   陈风浩也附和道“我也觉得不像是疯了,就脸色成那样子一看就是撞大邪了。”   陈荇敲了敲陈风浩的头,“就你聪明!那你猜真正疯了的是谁?”   陈风浩犹豫了几秒道“我觉得是陈辉老师的妈妈。”   虽然在进门前看着的确挺正常的,可是刚才那疯魔的模样实在是惊恐。   “一个把另外一个逼疯也说不定。”陈一厘慢悠悠道,将脖子缩在了衣领之中。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夜晚的温度更低,寒风刺骨,刮得人脸生疼。   三人聊着,留了一串的脚印在身后。   “学长。”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陈一厘条件反射般的转过了头。   观之淮站在一个巷子口,正笑着看向他。   路灯给他渡上了一层暖光,笑容也越发的温和。   陈风浩看见观之淮后退了一步,悄声对着陈荇道。   “陈荇爷爷,您老神通广大。快帮我看看这位学弟是不是也中邪了,最近他给我的感觉可渗人了。”   “什么中邪呀?”没想到观之淮的耳力好得很,看向陈风浩的时候笑意更浓了。   陈风浩干笑道“什么中邪不中邪的,是在讨论恐怖片呢。”   陈一厘看了观之淮一眼,“你出来干什么?”   观之淮道“出来倒个垃圾,没想到就看见你们了。”   “陈荇爷爷好。”   他礼貌的对着陈荇道,直视着陈荇打量他的双眼,显得十分坦荡。   “嗯。”陈荇点了一下头,心里寻思着怎么在小辈之中还有人认识他。   陈一厘也在寻思着这个问题,他记得陈荇在他出生前就归隐山林了,父母那一辈的确知道陈荇或许也向小辈将过,可是那有第一眼就能认出的?   “少看点恐怖片吧,前面的路灯坏了,希望学长小心些。”观之淮意味深长道。   陈风浩立马寒毛竖起,观之淮说的那条路灯坏掉的路就是他回家的路,道路不长,但是黑灯瞎火走那么几分钟对于胆子小的他来说也是够吓人的。   “一厘,你要不要送……”我回家。   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来了他只感觉自己被观之淮看的都要戳出两个洞了,只能讪讪闭上了嘴。   陈荇笑了笑,就陈风浩抱着的一堆黄符中抽出了一张就递给了观之淮。   “看样子你也挺怕的,这张黄符送给你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谢谢。”   观之淮轻声道,然后接过了陈荇递给他的黄符。   见他拿走,陈荇才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   陈一厘见那道黄符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这才对观之淮笑了一下。   “我们就先走了,再见。”   观之淮非常乖巧的对他们挥了挥手。“学长,再见。”   走出一段距离,陈风浩奇怪道“他没什么问题吗?”   陈荇皱眉不语,陈一厘也低下了头。   三人朝着夜色中走去,到了村口的时候陈风浩便对着两人挥手告别了。   陈一厘扶着陈荇走了一半路,玄色的苍穹之中忽然飘下了密密绸绸的雪花,白雪很快覆盖在了陈一厘柔软的头发上,以及他的双肩上,而他的心一片冰凉什么也感觉不到。   回到家,吃完晚饭后陈一厘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将从陈辉家捡起的还算完好的几张纸摊开在书桌上后,陈一厘拉开椅子便坐下认真细看了起来。   这几张纸上的字迹都是他小学时期的,上面还有好几朵象征着勤奋好学且优秀的小红花,那是陈辉用他自己雕刻的印章印上去的。   几朵小花有些歪斜,算不上精致,但是这是陈辉对于孩子们的心意。   陈荇说陈辉疯了他并不那么觉得,虽然心里怀疑是吴月自己的原因,但陈一厘心里莫名的觉得造成陈辉变成这样的人有可能是自己。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陈一厘转头看去。   “进。”   而后,陈老爷子端着一盘黄橙橙的小橘子走了进来,放在了陈一厘的桌子上。   “你看这个做什么?”陈老爷子的眼睛扫了一眼摊在桌子上的东西,额头上的皱纹已经纠结在了一起。   陈一厘叹了口气,然后道“干爷不肯帮陈辉老师的忙,作为他学生的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你干爷都说疯了,你还能看出什么花来?早点关灯休息吧!”陈老爷子不由分说地一把将陈一厘桌子上的纸给抓起,然后就转身走出了门外。   在把门关上的时候,他还将房间的灯关上让陈一厘没来得及说出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嗓子眼里。   陈一厘将抬起的手放下,无奈地扶额又叹了口气。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的灯泡开关前将灯再次打开,没想到一下子就看见了坐在他椅子上的一个娇小的女孩子。   俞禾看向陈一厘,表情略带愤怒。   “一厘,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忘记了吗?”   陈一厘的手僵在了开关上,看向俞禾的眼中带着些迷茫。   他记得这位是他的初中同学来着。   “我……不是……你怎么会在我家?!”   俞禾看见陈一厘迷茫的神色,便一下闪到了他的面前。   “什么叫做我会出现在你家!我看你回村后没有打算去见我的父母所以这才来找你了!你到底帮不帮我这个忙!”   她激动的说着,手指头都要戳到陈一厘的鼻子上了。   “这个忙你当初明明也答应了!你一个男孩子怎么可以对一个女鬼反悔呢?”   说着,她急得眼泪就要从她眼眶里滑落了下来。   陈一厘后退了几步,和俞禾保持距离。   “等等,你已经死了?我又答应你了什么?”   “都跟你说是病死了,你答应我说要去和我父母说让他们给我迁坟,那山是能待的地方吗?”   俞禾吸了吸鼻子大喊道。   一瞬间,陈一厘胃里翻涌的恶心感不断传来,他赶紧转身跑进了洗手间吐了起来。   俞禾听着他干呕不断的声音又坐回了椅子上,双手环抱气势凌人的等着陈一厘出来。   陈一厘这一次是真的感觉自己要把胃都给呕出来了,眼角泛起了泪花。   待停歇下来后,他往马桶里看竟然看见几片猩红的花瓣。花瓣细长,头部会比尾部更宽一些。   “彼岸……花?”喘着气,陈一厘站起了身奔向门外。   见俞禾黑着脸还没走,他立马大步走到俞禾面前。   “我答应你什么了?我们是在哪里遇见的?”   他激动得问着,俞禾愣住不解道“刚才不是说了吗?你答应过我要让我的父母给我迁坟,还有我们不是前几个月在地府遇见的吗?你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陈一厘坐在地上,胸口一阵闷痛,头痛欲裂。   “你……你究竟是怎么了?”俞禾蹲下身,想将他从地上扶起。   陈一厘一手捂着自己的脑袋,从地上站起。   “我没事……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   说着,他有些想要逃离般的开门走出了房间,慢慢一步一步走下楼。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有点想去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叫什么在哪里,他现在完全想不起来。   他想不起俞禾说的他去过地府的事情,纠结的他一阵一阵头疼。   打开大门,陈一厘走了出去。   屋外的雪还在下个不停,刺骨寒风吹来非常不客气的掀开他的刘海,露出他饱满的额头。   找了块大石头坐下,陈一厘抱着屈起的双腿,将自己的半张脸埋在了双膝下。   这样做不是为了抵御寒风,而是他一贯无助时做出的动作,很无奈但愿意屈服。   雪花落在他的身上,然后融化,冰凉侵入了他的身体。   “他们说你命不好,从小总是无端生病,多谢了体内的携枝藤才活到现在。”他的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位身着墨绿色长衫的男子,他举着一把油纸伞遮住了陈一厘头上的雪花。   说着,他轻笑了一声“我怎么觉得反倒是你自个儿作死呢?”   陈一厘回过神抬眼看去,只见那人刚好也笑看着他。   脸颊两边墨点般对称的痣随着他的浅笑陷在了浅浅的酒窝里,白皙的脸颊上在路灯的暖光下十分柔和。   “管你什么事?”尽管现在很颓废,但是这不代表陈一厘可以被无端说一通。   那人轻哼了一下,“我说得不对吗?你看你,大雪天的穿着睡衣就跑了出来,虽然我感知不到这温度,但是看到你我就觉得冷。”   听他悠悠的说着,陈一厘转回头不想理人。   “早点回去吧,他要过来了。”   那人有些着急的说了一声,便将油纸伞放在了陈一厘的手中。   本来陈一厘是想回去的,可听那人说了那么一句“他要过来了”不由得继续蹲坐在了原地。   “学长!你大雪天没事坐这干嘛?”   观之淮朝他跑了过来,连忙将他从石头上扶起,又着急的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这个举动,立马让陈一厘想起了昨晚待在他房间的白衣鬼。   “失恋了。”陈一厘慢悠悠道,深深叹了口气伸开脚走下了那块石头。   观之淮愣在原地,“学长,你什么时候有的……”   只见陈一厘面色十分冷然的看向他,他立马闭上了嘴。   “你大半夜来这里干嘛?”   观之淮道“我是来找陈荇爷爷的,救命!陈辉老师从家里大喊大叫跑了出去,我们听见声音赶紧去他家一看,太可怕了!月婶儿她吊死在了她家门前的大树上了!”   “什么!”陈一厘惊道。   .   再次来到陈辉家,陈一厘一眼就看见了陈辉家门前大树上挂着的尸体。   寒风吹来,那吊在树上的人还有些摇晃了起来。   陈荇和陈一厘拿着手电筒走进,只见挂在树上的吴月面色发绀,双眼上翻,舌微外吐。   不死心般的抬手探了探鼻息,然而早已没有了任何挽回的余地。   “这是怎么回事啊?这陈辉最近再怎么疯,我瞧吴月也没打算把儿子放弃啊,怎么就上吊了呢?”   围着的一群人中有人惋惜说道。   “是啊!这陈辉还朝后山那头跑去,怕不是在找死呢。现在几个人拿着手电筒去那边看了,就希望人还没上山!”   还有的人在着急道。   警察将吴月放下,吴月的身体已经僵成冰块了,没有一点余温。   “好像死了有几个小时了。”   外面的风雪大,温度又低,造成吴月的身体降温很快。   “这死的不正常。”陈荇站起身,皱着眉头道。   “什么!?该不会是后山上的东西下来了吧?”   后山是个乱葬岗,飘荡着无数鬼魂,两个村老一辈的人都不敢接近。   陈一厘从人群之中退了出来,转头看向后山,抿了一下唇。   他在想,小学二年级写名字失去耐心逃课的那天他是不是进入了这让人害怕的后山之中。   好像有了那么一点儿的印象,但他想不起来。   “别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那些东西你们也信?”人群之中还有人不屑的说道,那是个正在磕着瓜子的青年。   “都快要过年了,怎么还整这种事呢!”   ……   一群人七嘴八舌道,但很快被警察给驱散了。   “别搞了别搞了,现在还整封建迷信呢。”   几个警察驱散着来围观的人,人群也很快便散开了。   陈一厘刚想走,没想到就被一个警察给抓住了。   “等等,听说你昨天下午来过这家,做个笔录可以吗?”   “可以。”陈一厘点了一下头,跟着警察走了。   “把衣服穿上。”   观之淮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大件棉袄飞快跑到陈一厘身旁,给陈一厘套上。   陈一厘披着棉袄,看向观之淮眼中神色不明。 第一百一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村里的好几个男子和警察一起上了后山。陈一厘和陈风浩也不例外,都跟着上去了。   山路崎岖,路上的积雪也多,一行人走得小心翼翼。   陈一厘走着,没多久就听见了观之淮的声音。   “学长!”   陈一厘站定脚步,眉头微皱等着观之淮的到来。   他寻思着观之淮并不是那种特别热情的人,为什么每次一看见他就学长长学长短的叫个不停?   观之淮很快走到他的面前,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温润的笑容。   “我跟你一起走吧,这后山我还从来没有进来过。”   后山对于两个村的人来说是非常神秘又可怕的,小孩子从大人们的口中听说,叛逆期到了的时候总免不了好奇一番,联系几个小伙伴一起进入后山之中。   陈一厘因为被百鬼追杀,除了小学二年级跑进去过便没有再接近这个地方,反倒是陈风浩和着几个小伙伴来了不知道多少次。   “我也没进去过,我靠不住。”陈一厘如实说道,并且还将希望寄托在了陈风浩的身上。   “我们就在这里分头行动吧,记住!找人不要把自己也给找丢了!不要往后山走太进去,遇见危险或者迷路记得放你们手中的烟花!不要走太进去!不要走太进去!不要走太进去!明白了吗?”村长拿着大喇叭喊道。   “明白了!”一群人回答完便分散开来,陈一厘和观之淮跟着陈风浩朝另外一条路走去。   “那家打算今天办喜酒的都因为这事延后了。”陈风浩走在前面,用着一根木棍扒开枯萎的野草和树枝。   陈一厘闷闷的应了一声,兴致索然。“嗯……”   “你还好吧?我看你脸色很差啊。”陈风浩转头看向陈一厘,目光之中带着担忧。   陈一厘昨天在石头上坐了差不多三十几分钟,今天没有发烧简直就是个奇迹,但是头还是有些昏沉。   他摇摇头,“没事。”   一路上石头很多,雪也凝结成冰,陈一厘看着沾染上了不少泥土的运动鞋鞋有些心疼。   等他一抬头,陈风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直紧跟着他的观之淮。   “他人呢?”静默了一下,陈一厘开口问道。   观之淮看着陈一厘没动的后脑勺,愣了一下然后急忙回答道“不知道,刚才光顾着找陈老师了。”   陈一厘叹了一口气,然后朝前走去也没等观之淮。   找了好几圈也没见到陈风浩的身影,陈一厘烦躁的往自己兜里掏了掏,发现没有烟花后又看向了观之淮。   观之淮没等他说话,直接摇头了。   这一下,陈一厘感觉自己的头更痛。   “回去吧?”他出声问道。   观之淮又是勉强一笑,“我们好像也迷路了。”   陈一厘这才转头朝四处看去,看见了先前留下的标记。   看着那条栓在树枝上的红飘带,陈一厘脑子里闪过了一道鲜艳夺目的红衣,脑子里的东西也逐渐清晰起来。   那道红衣破烂不堪,遮不住那满是伤痕的手臂。   当视线上移时,他只看见了那个人含着笑意的嘴角。   “再走一走吧。”陈一厘看着那条随风飘荡的红飘带,若有所思的转回了头。   观之淮点了一下头,继续跟着陈一厘的脚步向前走去。   再次回到标记红飘带的地点时已经是中午了,陈一厘叹了口气,将口袋中的食物掏了出来。   “先把东西吃了吧。”   这条路走了又回来,实在是诡异的要命。   两人放下书包找了个地方坐下吃起了东西,他们待的地方是半山腰,这里有一块格外突出的大石头,两人站到上面可以看见前面的炊烟袅袅的村庄。   陈一厘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不出所料,没有半格信号。   但是在一个半小时之前,有收到过陈风浩的一条消息:   一厘!我在集合点这里,你们人呢?   知道陈风浩处境还算不错,陈一厘就放心地把手机收回兜里了。   “那个……学长昨天晚上你说的失恋是什么意思?”   观之淮咬了一口面包,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只有他没发现自己快将手中的面包给捏扁了。   他记得自己一直待在陈一厘身旁没离开过,这人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陈一厘懒懒地应了一句,“就是失恋的意思。”   昨天晚上自己的那状态不是堪比失恋之后淋大雨的偶像剧男主角吗?他是有感而发的比喻罢了。   是谁?   观之淮已经将手中的面包给捏扁了,揉成了一坨压根就吃不了。   陈一厘垂眼看着他手中的面包,嘴角抽了一下。   本来以前只是怀疑,现在他已经确定了这个学弟分明就是暗恋他!?   想着,陈一厘脸莫名的烫了起来,红得就跟打了腮红一样。   他该要这么回绝这个人的心思啊?   观之淮难过了,吃完一顿乏味的午饭他便不说话了。   陈一厘看着他沮丧的低垂着头,打开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口水,看向村庄也不说话。   从这个高度去俯视那一片村庄,陈一厘觉得分外的美丽。   大片的梯田像挂着一条又一条的绿色方巾,村庄飘着茫茫白雾,因为要快过年的缘故褐色的建筑里夹杂着许多红色的小灯笼。   “学长,如果你遇见喜欢的人会做什么?”   观之淮最终还是开了口打破了这片宁静,语气平淡如水,好像这是一个平常的话题。   陈一厘又抬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认真的想了想“会和他告白吧,如果他也喜欢我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如果遇见我喜欢的人,我第一件是就是把他抓去和我成亲。”观之淮低低的笑了笑,“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成亲?兄弟,要不是我是你学长我还真以为你是中文系的,并且已经学文言文入迷了。   陈一厘内心道。   “走吧。”   他不太想和观之淮讨论什么感情,收拾好东西直接站起了身,大步走下了这块石头。   一个松树不知道为什么摇晃了起来,一滩雪直接掉下来砸在了他的头上。   陈一厘昏沉的脑子受到这个刺激竟然清醒了不少。   脑子里跳出来的画面之中,那个红衣男子正牵着他的手慢悠悠地走着,另外一只手则提着一盏红色精美的独眼灯笼。   他身着的深红色丝绸之上,有着复杂的金色云纹,从领口到袖口精细不已。一条黑色的腰带系在他窄瘦的腰上,将这身衣服衬托得更加精美华贵了。   虽然衣服被划破的地方很多,但丝毫不影响那个男子挺直清丽的气质,在此之中还带着凌乱的华丽。   那时好像正直夏季,他们走在一堆到达他屁股的草丛之中,萤火虫伴着他们一路飞行,美好的就像一副唯美的画一样。   观之淮见陈一厘愣在原地,轻笑着伸手将他头上的雪拍掉。   “你这是怎么了?”   陈一厘摇头,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想到我小时候跑到山里的事情了。”   他听方忖怡说,那天他跑进山里后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是独自走出来的。回来后,他就没有经常生病反而健康了不少。   不少老人说他是遇见了山神大人,可是只有他知道是一只鬼把他带出来的。   他记不清当时在这片后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那个牵着他向前走的人是一定是只鬼。   “你想到了什么?”观之淮放下手,对着他道。   陈一厘狐疑地看向观之淮,觉得观之淮的笑容和刚才画面中的那个人有些像。   观之淮立马就不笑了,瞪大了眼装得很迷茫。   那年是他第三次爬出地狱了,当时伤痕累累的又爬到了人间,碰巧就遇见了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子。   再仔细一瞧,那小孩眉眼干净和段云长长得非常相似,也就好心的把人带下山了。   再一次爬出地狱的那天,他一下子便认出了陈一厘。   可能是当时陈一厘年纪小的缘故,陈一厘什么都已经忘记了。   “没什么,赶紧走吧,不然就要天黑了。”陈一厘回到正事上,赶紧再次找了个方向走去。   “啊哈哈哈哈……嘿嘿……”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个男子疯疯癫癫的笑声。   这笑声非常尖锐,像刀片刮在铁上的声音一样刺耳。   “会是陈辉老师吗?”站在陈一厘身旁,观之淮慢悠悠地问道。   陈一厘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个笑声就是他的。”   然后他快步寻着那个声音跑去,走过四五棵大树,他看见了陈辉歪着脑袋正诡异的笑着看向他。   “一厘,真是好……久不见呀!啊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一边说,口水都没咽下去直接张着嘴任其从口中淌了出来。   “老师,您还记得我?”陈一厘看向他,有些焦急却又不敢靠近。   在陈辉的面前有两个大坑,坑内的东西因为陈一厘离得远并看不见,但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靠近。   陈辉疯笑着点点头,“我当然……记得你啊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他笑着笑着就哭了,“都是因为你不是吗?都是因为你把我害……成这样!”   他哭得泪流满面,泪水与口水混在了一起顺着下巴直流。   陈一厘因为他的话愣住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陈辉对着陈一厘招了招手道“你过来呀……啊哈哈哈哈……”   陈一厘着急得无意识的向前一步,观之淮立马拉住了陈一厘的手,冷声道“你别过去,我觉得他现在好怪。”   这都疯了能不怪吗?   陈一厘皱眉看着陈辉面前的两个大坑在不停的想着办法。   那两个坑长长的,大概是可以放下一具棺材的长度和宽度。   “这里面会不会是棺材?”陈一厘走上前的两步,想看那坑中到底都有些什么。   然后,陈辉看着他又是诡异的笑了两声,转身向后走了两步又开始跑了起来,陈一厘连忙喊道“老师,你别走!”   陈辉压根就没有听陈一厘的话,一路摸着树杆小跑着,笑得人毛骨悚然。   陈一厘四处看了看打算绕过这两个大坑去追陈辉,然而这两个大坑的两边都围绕着长刺干枯的藤蔓,那些刺生长的又粗又长,想不开走过去的话肯定会被刺伤的。   观之淮拉着陈一厘的手突然间向后退了两步,陈一厘踉跄了一下回过神来,朝着那两个大坑看去。   那两个大坑之中爬出了满地的黑丝,像蛇一样弯曲着身体扭了过来,迅速地宛如闪电一样。   “这什么东西?”   陈一厘看着即将到达自己脚边的东西,飞快又向后走了几步。   这些东西上还冒着黑气,怨气冲天。   虽然找人很要紧,但是陈一厘很惜命。他反手拉着观之淮的手就向来时的方向跑走,离去前还将两张绝鬼符扔进了坑内,里面很快炸出了一朵火花。   两人跑出没一百米,前方就突然有一东西从地面冒了出来,挡在了两人前面,宽大的面板上面布满了一根根长刺,在阳光下还闪出了锋利的光芒。   观之淮拉着陈一厘的手,让他离自己更近了一些“这里出不去了。”   陈一厘听着他的语气,并没有感觉到观之淮害怕,反而是非常的镇静。   这些事对于一个正常的普通人来说,应该是会感到慌乱的。   很早就觉得观之淮怪异,现在陈一厘更是觉得。   不过他没有急着去拆穿观之淮,两人又转了一个方向朝前跑去,没过多久他们的面前又多了一堆杂乱的藤蔓,上面依旧有着锋利的刺。   陈一厘明白了,那个躲在暗处操作这些东西的人在拖延时间等天黑之后出来,如果现在还不赶紧走出这座后山到了晚上就更不能出去了。   “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吧。”观之淮最终道,“我们应该去看看那两个大坑里到底有什么。”   陈一厘点了一下头,并且在脑子里想他们村究竟还有谁葬在了后山这边。   除了俞禾以外应该还有一个女子,那位女子是十四年前来到他们村的外乡人,据说是逃难来的。   后来进入了这座后山就没有再出去过了,很多人都认为她死在了后山之中。   两人又回到刚才的位置,一堆黑丝从两个大坑里慢慢地爬了出来,以大坑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圆。   而那些黑丝漂浮在白雪之上,悠悠的飘着,缓慢浮动。   待陈一厘走近,还飘到了他的手中。   陈一厘拿到眼前细看了一下,这才发现这些黑丝是滑嫩的丝绸,上面还有星光般的细小亮粉。   他的手上沾染上了一点,也变得亮晶晶的。   “这里面怎么会有丝绸?”陈一厘疑惑道。   观之淮拿起他的手,抹了一点了那些小亮粉,伸到自己眼前端详了一会儿道。   “我们还是去大坑内看一看吧。”   说完,两人一起走到了那些黑丝旁。黑丝缠到陈一厘的身上却并没有勒紧,小心翼翼地爬上他的双腿,然后没有别的动作了。   很奇怪的是,这些黑丝只缠在了陈一厘的身上。对于观之淮,那是避之不及的。   观之淮每向前走一步,那些黑丝就后退一步,直到直接缩回了坑内。   又因为他牵着陈一厘,那些黑丝只敢缠住他的脚脖子处不敢在往上移。   待两人走到其中的一个坑内,陈一厘推了一下眼镜伸着脖子看去。   坑内盘踞着一堆的黑丝,有的随风飘动着,还有的坚持不懈的攀爬上岸。   那些黑丝在包裹着一个东西,形成了像蚕茧一样的东西。   陈一厘站在一旁皱着眉头,看见观之淮向前走去的时候目光变了变。   “这里面会不会跳出什么大虫子呀!?”观之淮走了几步,觉得自己有一些露馅连忙佯装很害怕的样子。   他身后的陈一厘冷哼了一声道“难道还能跳出黑色的蚕虫吗?”   ……   观之淮脸上冒了些细汗,对于陈一厘的态度他有些捉摸不定。   见观之淮没出什么问题,陈一厘也走上前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运气差的缘故,刚一走到坑旁,就被几根丝带拉着进入了大坑中。   他不小心撞击到那个黑色蚕茧一样的东西,好比撞在了一块坚硬无比的石头上,他的肘关节疼得好像碎裂了一样。   忍不住呼了口气,他看见观之淮急忙对他伸出手。“快上来,疼不疼?”   陈一厘刚把手放在他冰凉的手上,他那些原本没有攻击力柔滑的丝带忽然坚硬了起来,转了几个圈便将陈一厘的双脚给拴住了,用力的想将他拖入坑底。   陈一厘用脚蹬了好几下没用,便连忙空出一只手从兜里拿出了一个打火机。   这个打火机还是陈荇在他出门前给他的,说是在山中难免会遇见些东西,这个打火机又是放在神佛供奉的地方,受的香火不少,和别的打火机不一样,让他好好利用。   陈一厘将打火机放在自己的双脚旁对准那些丝带就烧了起来,那些丝带惧火很快便松开陈一厘缩回了坑内。   观之淮见此,立马伸手将陈一厘从坑底拉了出来。   那些退缩的丝带中有一条被陈一厘用打火机点燃,在缩回去的时候很快将那黑色的茧也点燃了,最后所有丝带全部燃烧了起来。   “这火……”   燃烧起的大火跟普通的火不一样,这是幽蓝色的,蓝火烧的非常大直冒几根低垂下来的树枝。   然而这些树枝的树叶并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就连地面的积雪也没有融化的趋势。   “难道是幽冥鬼火?”陈一厘看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打火机,这个打火机绝对不会使出什么幽冥鬼火的,刚才那根丝带在退回去的时候带着的火光是正常的橘红色。   心中不好的预感腾然申起,一旁的观之淮猛得拉住他的手转身就要走。   “这些火是受到驱动产生的,不知道躲在暗处的人想对我们做什么,我们离远一点会比较好。”   陈一厘听见观之淮的话后,不由得转头看去,只见在那蓝火熊熊燃烧的大坑里那个黑色的大茧直直竖立了起来。   “陈一厘!段云长!”   一个女人轻柔似水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语调急切,好像是要告诉他什么事。   然而观之淮却转身走到陈一厘的身后,贴近陈一厘的同时还捂住了他的耳朵。   “别听!别去看!”   陈一厘愣了一下,觉得甚是迷茫,那个女人的声音听得他心头一颤,不知道如何是好。   观之淮将陈一厘的耳朵捂得死死的,转头去看向了那个大坑。   那个黑色的茧已经燃烧殆尽,露出了一个白色的骷髅头。   那骷髅头看向他,空洞的眼中漫出了幽蓝色的火苗,白色的骨架上也带着一些蓝色的光芒。   它歪了一下脑袋,看着观之淮咧嘴笑了起来。   周围忽然陷入一片昏暗,观之淮看见在这具骷髅的身旁出现一个带着黑色面纱的女子。   她笑着看向观之淮,一双杏眼中像是黑夜之中的大海,倒影着点点星光却又如此哀伤。   观之淮蹙眉看向她,身上充满了森寒之气。   “怎么了?”   陈一厘感受到观之淮放在他耳朵上的手越发冰凉,实在是忍不住将其拿开了。   然后他又听见女人的声音“一厘,你不来看看我吗?”   这么具有引导性的话语陈一厘很自觉的僵着脖子没转头,一般来说,如果听见鬼在身后喊你那铁定是没好事的。   他慢慢将手伸进裤兜里掏出了一张黄符,然后两指并拢捏住再一转,就将其扔了出去。   没想到那道黄符被挡在了布满了一片细小雷电的屏障上,观之淮皱了一下眉头。   观之淮的身体是很普通的身体,倘若他这个时候上手,先不说会不会被格外敏感的陈一厘给识破,观之淮能不能活着还是一个问题。   陈一厘没有听见身后传来什么响动,就知道他送出去的符咒没起到什么作用了。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条挂满了红灯笼的小路,陈一厘犹豫了一下,而后拍了拍观之淮的胸脯。   “要走这条路吗?”   观之淮抬头看去,一下子便明白这是秉止为了帮助他们给出的通往鬼市的路。   “走这条。”观之淮拉着陈一厘就快步朝前跑去,奇怪的是身后的那具骷髅和女人没有跟上。   终于跑到了一条街,陈一厘松开观之淮的手连连喘气。   “别跑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陈一厘喘了几口气这才撑着腰挺直了身子,抬眼时他看见一个身着粉衣的长衫男子,两手揣在宽大的蝴蝶衣袖中,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陈一厘跑得满头是汗,额前的碎发贴在了他的额头,下巴处还有一滴欲落下的汗珠。   秉止又看向了观之淮,漂亮的眼睛里尽是嫌弃。   “顾大人……”   “我姓观!不姓顾!”   秉止的话还没出口,观之淮立马打断到,然后又学着陈一厘喘起气来,场面一时之间变得非常滑稽。   “哈哈哈……”   秉止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墨绿色衣衫的男子,看着观之淮狼狈的模样抿着嘴笑个不停。   陈一厘将目光转移笑着的人,一下子就认出这个在大雪天站在他身旁递伞的男子。   男子想笑又不敢笑,面上努力憋着,他转移目光在看向陈一厘的时候笑意更浓了。   “是你!”他知道那时站在自己身边的是个鬼,没想到这才隔了没多久又见面了。   楚存江点了点头,“我们又见面了。”   他的声音哑哑的,像一张漏风不断的细网。   在接触到观之淮递来的眼神后,他彻底没了笑意,轻咳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向陈一厘。   只坚持了一下,又忍不住的轻笑出声对着秉止道“对不起,大人。第一次见到生人这副慌张的模样,实在是觉得有趣。”   虽然是向着秉止,但是这话是说给观之淮听的。   陈一厘云里雾里,不是特别理解这个人到底是在笑些什么。   秉止听了楚存江的话后微低了一下头,然后又看向陈一厘。“你没事吧?”   陈一厘摇头,“是你们把那条路铺出来救我们的吗?”   楚存江点头,宽大的袖子中的手举起了一个白瓷小杯子,里面还盛着满满的一杯酒。   他举到陈一厘的面前,那杯中的酒水竟然纹丝不动,稳得犹如停止了一样。   “为了给你们铺路,我连喝酒的时间都没有了。”   说完,在陈一厘看了一眼那杯酒后又递到了自己的唇边而后一饮而尽。   “谢谢。”陈一厘道。   秉止见陈一厘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你们怎么去了那座山?”   从古至今,那座山都是一堆亡灵的聚集地。   聚居在那座山的亡灵本来已经渡过了天罚可下地府投胎,可是黑白无常去了一趟,发现哪里的亡灵忽然怨气横生,嗜血滥杀,地府当即不允许下来。   “找人。”观之淮懒懒道。   陈一厘发现观之淮和眼前的这两个人很熟,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他不动声色地听着三人的谈话。   “找人?”秉止看着观之淮轻笑了一声,“小心别把自己老命找丢啊!”   你老命丢了又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陈一厘的!   见秉止晦暗不明的看着自己,陈一厘警惕的后退了一步。   一旁的楚存江又是噗嗤一笑,这个人是真的很容易憋笑。   “大可不必如此关心在下。”观之淮笑眯眯地看向秉止,移开目光的时候还冷冷扫了一眼楚存江。   楚存江看向陈一厘“这座后山最好不要进,虽然不知道这座山在人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但是在冥界它就像是一座浮在人间的地狱。”   御白处曾经带领百千阴兵到那座山,他将山中的怨灵全部封印在了那一座山上,山中的东西出不去但是不代表外面的人进不来。   当初御白处还算悠闲,没事就去山中虐一虐那些顽劣不堪的怨灵,顺便护着那些个爱探险的小孩子。   这些年因为人越来越迷糊的原因已经不去了,而山中的那些怨灵很快修炼成了怨力不可控的甲鬼上阶,御白处清醒之后再去看已经头疼的没有时间去管了,但他也一直在找合适的人选去负责这座山。   “哪里恶鬼不断,个个都伸着长舌等着吃人呢。”最后的几字他说得意味深长,看向陈一厘的眼睛暗了暗。   陈一厘没被吓到,很是镇静的点了一下头表示会听取他的话。   “现在我下了结界,外面的鬼火骷髅进不来,但是那个女人我就不知道了。”楚存江手中白瓷小酒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盛满了酒,他说完又抬起喝了一杯。   然后对着秉止连连夸赞道“秉止楼主酿酒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这一杯酒我感觉已经胜过了新开的那家花楼了。”   秉止皮笑肉不笑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对着陈一厘道“虽然如此,但那个女人早晚会带着那骷髅成功进入鬼市。”   “我猜想她的身份至少会是个鬼王。”楚存江手中的酒杯又满上了。   鬼王?!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的话可信不可信,但只是想想惹到鬼王级别的鬼陈一厘背脊就一阵发凉。   “总之,我们现在还不能出去吗?”观之淮打断秉止和楚存江两人之间的谈话问道。   那两人不约而同的点头。   “你可以住在我的楼里一晚,明天再走吧。”秉止对着陈一厘道,并未去管观之淮。   陈一厘犹豫了一下,见到这两人并没有什么图谋不轨的意思便点了一下头。   在把陈一厘带回聚阳阁送进上好的房间后,秉止在外对着这个房间施加了十几层的防护咒。   楚存江看着他无奈一笑,“对于他你也看得太重了,到头来他什么也不记得,你这不是白搭吗?”   秉止收回手,疑惑蹙眉看向楚存江“楚大人最近闲来没事来我楼中做客,在下十分欢迎。但如果楚大人闲到对我为我主子做事都要指手画脚一番,在下只能说您收拾东西去住太平洋吧。”   楚存江愣了一下,然后捧腹大笑起来“真不愧是主仆,都受不得别人说一句。”   秉止冷脸下楼直奔观之淮的那个房间,一脚踢开门,他就见顾念兹正坐在桌子旁悠闲地喝着茶。   “顾大人!您当初把孟婆汤灌入他口中的时候可是说过不会再见他的!”   “我这不是换了一种方式吗?”顾念兹撑着脑袋放下茶杯,懒懒指向昏睡过去的观之淮。   对于他的诡辩,秉止的愤怒值又上升了几位数。   “这难道就不是见吗?您老没事就滚回来闭关等死不行吗?非得到他哪里晃来晃去才舒服!?”   听完他的咆哮,没想到顾念兹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的确挺舒服的。”   秉止想开口大骂,没想到顾念兹继续道“他体内又重新长了一株携枝藤。”   一直到他附身于观之淮的身上他才发现,然而陈一厘脖子上的红痕越来越淡,红痕底下的东西也即将浮现出来。   “什么!?”秉止吃惊道。   顾念兹宽大的袖子中钻出了一条缓慢摇着尾巴的小骨龙,它委屈巴巴道“怪我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大人从主人身体之中取出来的携枝藤上,没有重新去查看……”   “可能也不是你的原因。”顾念兹淡淡道,垂眸看向了茶杯中的茶水。   小骨龙立马狗腿的蹭了蹭顾念兹冰凉的手,“大人宽容啊!”   谁料顾念兹又接着道“但一定有你的责任,去诅咒碑哪里呆着去。”   “大人!别啊!我待你身边,说不定会帮到你呢!”小骨龙哭唧唧道。   顾念兹理都没理。   秉止松开自己攥紧的拳头,沉思了一会儿。   “那女人为什么会找上一厘?”   顾念兹抬起手指将小骨龙弹摔在一边,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道“现在还不知道。”   .   陈一厘趴在窗户上探头看向楼下的街道,只见热闹非凡,鬼群拥挤。   红色的灯笼照亮着整条街道,能够幻化成死前样子的鬼笑容满面,外表看着就和正常人一样。   可是那有正常人会对着一个头颅断裂,冒着血水的人问好呢?   陈一厘嘴角抽了抽将视线移开,向别处看去。   街道的另外一头,灯光闪烁,霓虹不断。   好几个青年模样的鬼正在哪里手舞足蹈,笑得格外开心。   突然其中一个人退了出来,对着陈一厘就是非常激动的一阵招手。   陈一厘眨了个眼,那个招手的人忽然不见了,再一眨眼他看见俞禾笑着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又到鬼市来了?”   “我……”逃命来的。   陈一厘最终没说出来,而是对俞禾反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个鬼,当然得出现在这里了。”俞禾理直气壮道。   “你的房间怎么加了那么多的防护咒,有鬼追杀你吗?”   俞禾感受着这十几道的防护符,不断庆幸自己是个弱小如蚂蚁的菜鸡,这防护符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符眼里,将她忽视了个彻底。   陈一厘点了一下头。   “这会不会耽误给我迁坟呀?”俞禾想到自己的人生大事,有点害怕陈一厘会死掉。   “不会,我回去就和你的父母说。”   从诡异的后山走出来,陈一厘还可以说是见到了俞禾,凭借村民对后山的敬畏,俞禾的父母绝对会相信的。   这下俞禾放心了,“这个房间那么安全我就不担心你了,再见。”   眨眼之间,俞禾又消失不见了。   他将窗户关上,本着防患于未然的原则还往上贴了好几道自己的符咒。   当他贴好后,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他连忙翻身上床,将被子裹住了自己。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陈一厘将网纱的床帘放下后这才倒回了床上,把棉被拉至自己的半张脸盖上,他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竖着耳朵听着门外不轻不重的脚步声,陈一厘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顾念兹站在陈一厘的门外,伸手要去敲门,没想到被秉止原先布置的防护咒给弹了回来。   愣了一下,他扬起了嘴角。   本来是打算礼貌敲门问好再进入的,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穿过木门进入房中,顾念兹拍了拍手,对于秉止的能力表示哀叹。   屋内点燃的白色蜡烛已经熄灭,留下了飘荡着的淡淡烛焰气味。   顾念兹环绕了一下四周,最终目光落在了陈一厘的身上,见他盖着被子闭着眼睛正熟睡,无声的笑了一笑。   也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他便转身走了。   陈一厘对鬼的警惕性有多大他是知道的,现在陈一厘这般躺在床上大抵是在守株待兔。   等了好一会儿,陈一厘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入,这才放心的休息了下来。   他看着床顶,觉得奇怪极了。   他自认为对鬼不会这么的放心,可是到了这间聚阳阁之后他似乎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相信着这些人。   就这么缓慢的想着,他睡了过去。   梦中出现了一个飘散着墨发的男子,他看向陈一厘的时候眼中燃起一簇小火苗,与他相似的表情非常激动。   “一厘,你体内又重新长了一株携枝藤吗?快带着它去巫悯山!”   那人激动地喊道,“我的死因就是因为……”   “学长!”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成功阻断了陈一厘的这个梦,他睁开双眼见到的是观之淮。   观之淮神色担忧道“你睡了好久,我都慌了。”   “睡了很久?”陈一厘奇怪道,“现在几点了。”   “已经又到了晚上了,你睡了一天一夜。”说着,观之淮也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陈一厘突然睡了那么久。   反之陈一厘却很淡定,“老毛病了,别慌。”   该慌的人也要是他才对,他都没怀疑自己得了嗜睡症。   “喝点水吧。”观之淮将水端到陈一厘的面前。   陈一厘刚伸手接过来,房间的大门被突然被一脚踹开。   秉止不爽地看向观之淮,然后扭头指了指门外。   观之淮站起身就朝门外走去,看样子如临大敌。   但陈一厘看也没看他一眼,抬着水慢慢就喝了下去。   心里在考虑观之淮奇怪的地方都有那些,应该要这么把人给戳漏泄。   一碗水下肚他这才想起这是冥界的水,也不知道生人可不可以喝,这时想吐又吐不出来了。   观之淮走到一楼的时候,直接出了观之淮的身体之中。   从黄牛身上下来的御白处看着他笑了笑,上次的小学教科书已经换成了中学教科书,看样子在努力学习当中且无法自拔。   “御大人找我何事呀?”楚存江开门走进来对着御白处笑着道,看样子心情不错。   御白处先是对着顾念兹幽幽叹了口气,“我那日闭关预算,接到天示,命我着力培育下一任能够掌握大权,公而忘私的阎王。”   才说完一句,他对着顾念兹又是叹了口气“我本应不该如此繁忙的,奈何那些年的段公子推了于浦做阎王,虽说于浦治理中规中矩,但这十八层地狱相连的地方可是连成了一条线,欺上瞒下、互相包庇……”   他看似心力憔悴的揉了揉眉心,“这就算了吧,这些年的陈一厘带着于浦唐晚的魂魄出逃搅得地牢一片混乱,主要是于浦还弄丢了阴阳薄。”   “这人间死伤不知其数,地府也忙不过来了……”   “所以?”顾念兹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眯眯地看向御白处。   御白处赶紧收敛,认真道“所以还请顾大人帮我去看一看那座山上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   话说这座山也不应该由御白处来负责,不过于浦一走,他只能捡起这些差事了。   关于这座山顾念兹为了陈一厘是一定会管的,现在他来请求顾念兹无非是走个形式,好让这笑眯眯的老怪物到最后手下留情别烧山罢了。   顾念兹笑了笑“这可以。”   “为了让顾大人好做事,我把楚大人给招来了。”御白处指向站在一旁逐渐呆滞的人。   楚存江惊得跳起,一脸惊恐道“什么!?要我去那座山,御大人这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呀!”   他连忙摆摆手,还后退了几步。   楚存江自认为自己是十殿阎王之中最弱的一个,一直以来安分守己,从不淌浑水。   “当初楚大人可是说无论什么事也要帮我的哟?”御白处看向楚存江,笑得格外狡黠。   楚存江暗自叫苦。   他是被御白处给灌醉,在没有任何思考的情况下点头的。   御白处还把两人之间立得血契掏出来晃了晃,楚存江无奈答应。   .   陈一厘将碗放下,站起身就想走出房间,结果发现打不开那扇门。   观之淮离去的时候特意将门给关上了,那些人在门外商量什么陈一厘完全听不见。   叹了口气,他绕了两圈才让自己淡定下来。   观之淮再回来的时候一下子便打开了门,模样有些慌张“他们把我叫出去,我还以为是要干什么呢!结果只是搬了一桶水。”   如此不打自招,陈一厘已经被眼前的人的演技折服了。   “哦。”他漠不关心的应了一声“我们走吧。”   走出聚阳阁,他才发现外面的天依旧是黑色的,街道上的红灯笼高高挂起,照亮出了奇奇怪怪的物种。   “一厘,你真要在这个时候走吗?”秉止看向他,略微担忧道。   陈一厘抬头看着天,鬼市从来不分昼夜永远都是黑的,观之淮说的已经又到夜晚当真是鬼扯。   他点头应是。   楚存江叹了口气道,“那我这就给你们铺回去的路,一路上小心些啊。”   对于陈一厘的回家,他似乎有些感到遗憾。   楚存江念了几个法决后,在聚阳阁的门前就出现了一条路。   上次陈一厘忙着逃命没细看,今天在细看他发现这条路上还有许多的五颜六色的鹅卵石,上面还有三三两两的彼岸花。   道路两旁手腕粗的麻绳牵起了一盏盏红色小灯笼,而每隔一个灯笼便会有一个铜色的铃铛,铃铛上挂着墨绿色的细小麻花辫,麻花辫的头部挂着几颗碧玉珠子。   “去吧。”   楚存江放下手道,纤细的手腕上也出现了一根麻花辫式样的手链,也是挂着几颗碧玉珠子。   观之淮便拉着陈一厘踏上了这条路,走出没多远,陈一厘听见了一个男人娇嗲的声音。   “一厘公子,来我鬼市一趟,不到小绉的花楼坐坐吗?”   陈一厘感到一阵恶寒,忽然一阵大风刮来。   他抬头看去,只见一黑色的庞然大物朝他袭来,迅速将他从地上掠起飞到了半空中,留下了一脸黑线的观之淮。   陈一厘被一双巨大的类似于鸟爪的东西抓着双肩,半空之中的风像巴掌一样往他脸上呼个不停,他开始有点想吐。   飞了好一会儿,那只巨大的鸟才停下,然后变小。   它跳到陈一厘的手上啄了啄,豆子般的黑眼睛瞧着陈一厘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全身乌黑的羽毛反着光。   “乌鸦?”陈一厘内心直呼绝,为什么他会遇见一只这么巨大的乌鸦啊?   “过来。”从陈一厘的身后传来一道娇嗲的男子声音,那乌鸦便听话很快飞了过去。   陈一厘转身看去,只见那个男子衣着暴露,胸前的两粒粉葡萄不遮不掩的露了出来,开叉至腰身的裙摆压根就没有遮出他那双白花花的大腿。   救命!地府没有规定不能裸奔吗?   陈一厘蹙眉看向那个笑得娇羞的男子,“你把抓到这里来干嘛?”   小绉摸着自己的脸,扭捏了几下身子然后道“这不是好不容易看见顾大人不在,想和你来场艳遇嘛……”   说着,他还对陈一厘抛了个媚眼“我不会把这事告诉顾大人的。”   顾大人?   陈一厘完全不理解这个风骚的男人说得是谁。   小绉靠近他,伸出一根手指戳棉花似的戳着陈一厘的胸脯。   陈一厘没等他的手触碰自己一把便抓住了这个人的手腕,咬牙低声道“别动我。”   小绉身上有一股香味,陈一厘嗅着鼻头便是一阵发痒,想距离这个人远一些。   “什么嘛?是小绉长相不够妖冶得不到你的心吗?”   小绉将手缩回,又飞快出击在陈一厘的脸上揩油。   陈一厘无端被摸了一把,尽量压抑自己想打人的冲动。   小绉又娇滴滴的轻哼了一声,“顾大人说公子喜欢温柔的,也就是顾大人那样的。”   说完,他转身看向面露难色的陈一厘“小绉都这样了还不够温柔吗?”   这一句让陈一厘知道了什么叫做石破天惊,他连连后退了几步。   “谁告诉你我喜欢温柔的了?”   “顾大人呀。”小绉又上前了几步,一把拉住陈一厘的手,两人脚底瞬间出现一个法阵,一下子便消失不见了。   追来的顾念兹看着空旷无人的场地悠悠叹了口气。 第一百一十七章   陈一厘被小绉拉着飞快进入了一栋辉煌气派的阁楼之中。   环视着周围的一切,陈一厘有些惴惴不安,这里的人穿着华丽非常的精美,基本上古代的衣着与现代的衣着都有。   他甩开小绉的手当即停下了脚步,“这里是哪里?”   “我的花楼啊!哥哥,你是忘记了吗?前阵子你才来过,那时候闹了点不愉快害我来不及对你下手。”   他说话黏黏糊糊的,陈一厘听得太阳穴直突突的跳。   俞禾以及眼前的这只鬼都说有见过他,那么他一定是真的来过这个鬼市的,而他的记忆的确有缺失。   “来,我带你去我的房间玩玩。”小绉对着陈一厘笑得格外艳丽,拉起了陈一厘的手继续朝前走去。   路过几扇房门的时候,此起披伏的浪I叫声让陈一厘耳朵微微发红了起来,表示自己实在是没脸听下去。   下绉哼着调调,一脸的开心对这些声音浑然不觉。   很快来到一个房门前,陈一厘停下了脚步“你把我带来这干嘛?”   小绉瞪大了媚眼,佯装娇羞道“哥哥,当然是和你来一场惊心动魄的艳遇呀。”   他一把将陈一厘推进房间,然后就飞快地把门给关上了。   一直停留在他肩膀上的乌鸦,趁着门还没关上赶紧就着缝隙飞了出去。   “哥哥……我床上的功夫很好的。”小绉勾了一下陈一厘的下巴,很是自豪道“保证把你侍候的舒舒服服。”   陈一厘后退一步,认真且严肃道“我不想和你做。”   小绉被陈一厘的表情惊得怔在了原地,看着他呆呆地眨着眼睛。   很快他又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可是我想呀。”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竟然能在他的魅力之下做到如此自控。   陈一厘并不知道小绉自恋的心声,他也没欣赏来小绉的魅力。   “哥哥是想先和我培养感情吗?”小绉看得出陈一厘是个有原则的人,以自身的魅力为基础觉得陈一厘就是想培养两人之间的感情。   陈一厘嘴角一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绉独自陷入自我感动。   直到陈一厘淡淡的问出了那一句,“顾大人是谁?”   “你是失忆了吗?”小绉朗声道,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陈一厘点了一下头,“我不记得我以前来过这里了,不记得你口中说得顾大人是谁?”   “他就是一个表面看着温润如玉内里是个杀人魔的混I蛋!”小绉对顾念兹那叫一个恨。   脑子里不断回想着那天,被顾念兹捏得差点碎掉的下巴。   “叩叩……”   门外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小绉的脸色变得铁青起来。   那敲门声不紧不慢,一下又一下,看小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这敲门声倒是像一种凌迟。   “是谁?”小绉嘴上这样问,但心中已经大概猜出是谁了。   在地府之中带着可怕强大怨力的只有幽冥教主顾念兹一人,那可怕的怨力穿过房门像剑一样朝他射来。   小绉后退一步,冷汗直冒。   他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掳走陈一厘,那是他打听到顾念兹最近没有在地府,今天又只看见陈一厘的身边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逮住这个机会,他麻溜地就下手了。   这把人带来还没多久,没想到顾念兹已经追过来了。   “救命!”他最终把目光放在陈一厘身上,已经没有了刚才那副表情。   “啪!”房门轻轻被推开,轻轻的男声传来“打扰了,我是来找人的。”   顾念兹打开门的一瞬间眼睛便和陈一厘对视上了,他的眼中含着淡淡疏远的笑意。   眼前的男子生得非常好看,一下子就对陈一厘造成了视觉上的冲击,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顿时像被锤子砸了一下,疼得要命。   还莫名的有一种想冲上去大人的冲动,陈一厘赶紧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   小绉顿时腿软跪倒在地,皱着一张脸道“顾大人,我这……这……”   顾念兹懒懒地将目光移到小绉的身上,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到时候我在找你算账,现在给我滚出去!”   顾念兹的嘴没动,但是有声音传到了小绉的耳朵里。   陈一厘只见小绉连滚带爬出去,连头也没回。   抿了一下嘴,他面无表情地又看向了顾念慈。   他无比确定他见过这个男人,在他的床上在他的房间……或许还在他的身边。   陈一厘走到窗台旁的椅子上坐下,双手环抱,将一条腿搭在另外一条腿上。   他没说话,似乎在等着这个笑眯眯地男子开口。   顾念兹看见他这副模样低声笑了笑,而后走到他的身旁道“在下顾……”   “我知道你。”陈一厘冷声出口打断他,眼中迸发出寒光。   “观之淮也是你吧?”站起身一把拉住顾念兹冰凉的手,“同样的温度呢。”   顾念兹没有丝毫慌乱的模样,看着陈一厘的眼睛暗了暗,一片寂静。   从这双漆黑如夜的眼睛里陈一厘看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冷哼了一声便放下了他的手。   顾念兹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轻如浮云得又叹息了一声。   “我之所以一直徘徊在你的身边那是因为,那位蒙着面纱的女人。”   “她和我颇有些渊源,最近也一直在缠着你,这让我很苦恼。”   陈一厘并没有相信顾念兹的鬼话,冷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那在我失去记忆以前呢?你别说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顾念兹顿时噎住,对于陈一厘的话光速找借口。   “你以前很喜欢我,但是我拒绝了。仅此而已。”   陈一厘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窒息,原来自作多情的人竟然是他。   “你最好一直拒绝下去。”陈一厘冷冷道,然后站起身走出了这个房间。   顾念兹垂下肩,无奈一笑。   陈一厘皱着眉头刚走出狭长的走廊没多久,再一转弯,他看见了尽头处正站着一个女子。是在他房间出现的那个。   女子看向他,眼中一片浓郁的哀伤,不知道在面纱之下,她的表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陈一厘赶紧转身就跑,飞快朝着楼梯下奔去。   顾念兹赶紧跟上他的脚步,看向身后的女子,皱起了一下眉头,反手一掌对着那个人拍去。   女子没有什么反应,接住了他的这一掌后幻化成了一缕黑烟。   “和我走吧。”顾念兹提着一盏红灯笼走到陈一厘的面前道。   陈一厘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点头。   很快,他们便走出了鬼市来到了他们村的路口。   白雪在月色下反着光,一路上看去像是裹上了一层发亮的白纱。   “谢谢。”陈一厘看着观之淮道。“不过你不要俯身在他的身上了,他扛不住的。”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走了。   村中的人举着手电筒走来,看见陈一厘后惊喜道“陈老爷子,你孙子自个儿走回来了!”   然后陈一厘便看见陈老爷子拄着拐杖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你真是吓死我了。”   陈一厘立马走上前扶他,安慰道“迷路了一会儿,您别担心了。”   陈荇走来,扫了一眼站在陈一厘身后的观之淮,出声问道“小淮没事吧?”   观之淮摇了摇头,“没事。”   .   陈辉已经被村民给找到了,而吴月被认定为自刎村中在集资给他家办丧事。   陈一厘躺在家中的沙发上,盖着毛毯正熟睡着。   从鬼市回来的第二天,他先是又发了一场高烧后又开始嗜睡到现在。   这让他感觉回到了八I九岁的时候,每天头脑都是昏昏沉沉的,躺着医院的病床上,连医生都无奈地下了病危通知书。   陈荇和陈老爷子相视了一下,然后两人叹了口气。   “他体内的携枝藤好像不是原来的那一根。”陈荇走出门外,对着陈老爷子道。   陈老爷子咬了一下牙,哽咽“他究竟在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上次发了一场高烧,我到现在还害怕着呢。”   他现在儿子不知所踪,目前只有陈一厘这么一个孙子了。若是陈一厘出了什么大问题,他真的不知道要如何生活下去了。   “现在他体内的携枝藤生长十分不稳定,而一厘最近也是心神不宁的。”陈荇道。   两个老人坐在大门口皆是愁眉苦脸的。   陈一厘温热的额头忽然感觉到一阵冰凉,他难受的躲开后便睁开了眼。   顾念兹俊秀的脸,离他非常近。   “你来我家做什么?”陈一厘拉了拉毛毯,拍开了顾念兹的手。   顾念兹将一个盒子放在茶几上,“最近听闻你总是感冒发烧,虽说是小病但也是会要人命的,尤其那个女子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你。”   “所以呢?”   陈一厘满是睡意,只想再好好睡一会儿。他一天下来又吐又发烧,已经疲惫了。   “我每天会给你送一盒这种药来,你要吃下。”顾念兹想伸手揉揉陈一厘的脑袋,但很快他停下了动作将手收了回去。   “我不要。”陈一厘闭着眼把头埋进毛毯之中,不管有没有理解顾念兹在说什么,直接回绝了。   体内的携枝藤长到了他的胸口处,一下一下的抽痛着。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好一会儿,陈一厘没有再听见什么声音他这才悠悠睁开的眼睛。   没想到顾念兹还站在他的身旁,低着头正静静地看着他,洁白如玉的脸上带着些淡淡的忧愁,半张脸投下了一片忧郁的阴影。   陈一厘翻过身,并不想去看顾念兹。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这总是笑吟吟的人内心莫名有些愤怒,带着无处发泄的一腔怒气。   于是他憋着,忍着自己已经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伤心和心底的愤怒。   “把这药吃了。”这次顾念兹的声音沉了下来,语气不重带着些冷意。   陈一厘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那消失的记忆和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你说我从前喜欢过你,那又如何?从你拒绝抹去我记忆的那一刻起,我和你再也没有半点干系,我不会再相信你。”   陈一厘翻身坐起,看向顾念兹的眼睛里有决绝的寒光,面色冷淡。   “请不要在我的身旁转悠,我体质弱受不住顾大人的鬼气。”陈一厘蹙眉一字一句道。   顾念兹笑了一下,脸上的那片阴霾一会儿便驱散了。   “无论你相信不相信我,这盒药我是不会拿走的,你如此惜命,总不能丢掉。”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了。   陈一厘看了眼那盒东西,然后继续躺回沙发上昏睡。   .   昏睡了一上午,陈一厘还是打起精神离开沙发。   走出门外,寒风夹着雪花就朝他飞来,像散落的梨花一样四处飘落着。   “醒了?”陈荇从柴房里割了块腊肉回来,看见陈一厘的时候笑了一下。“你最近心神不宁,又嗜睡真是让我们这两个老头子感到一阵担忧。”   “你是发生了什么吗?还是因为失恋?还是学业上出什么大问题了?”陈荇想不到年轻人除了这些烦恼还有什么值得每天心不在焉的。   陈一厘愣了一下,迷茫道“我没有啊。”   “还是因为你爸爸的事?你现在别担忧,你爷爷不让你去也是有他的原因,而他也一直找人去那座山上探寻的,放心点吧。”   陈荇拍了拍陈一厘的肩,将手中的腊肉放到厨房后拉他来到了柴房。   陈一厘老家的人在过年之前都会熏腊肉,今年也不例外。   在陈老爷子房子旁的柴房就是用来熏腊肉的,同时也还可以用来烤一些小东西吃。   陈荇拉着陈一厘坐在火堆旁便把先前烤好的一块肉递给了他。   柴房的房顶上开了几个洞,里面燃烧的柴火烟雾悠悠从洞里飘了出去,陈一厘看着烧得慢吞吞的柴火打了个哈欠。   偶尔跳出几个火花,“噼里啪啦”的几声才让陈一厘微微回神。   “待这里更容易打瞌睡了。”陈一厘揉了揉眼睛,张着嘴直哈气。   “话说你小时候待这烤火差点儿就摔进火坑里呢。”陈荇忽然想到陈一厘小时候,立马让陈一厘把凳子挪远。   陈一厘懒懒应了一声,他对于这柴房的烟火气其实有点儿受不了,谈不上讨厌但至少不会一整天待在这里头。   “那个时候我们就觉得奇怪,你从后山走出来后就格外的喜欢待在柴房里,烤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陈荇吸了口烟斗笑着道“你爷爷那时候可担心了,一天到晚拖着老腰陪着你。”   “结果你这没良心的,烤完了东西拿着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泥。”   “是吗?”陈一厘挑了一下眉,咬了一口烤肉。   这烤肉嫩滑,胡椒味十足,一口咬下去浓郁肉油便出来,很是好吃。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的闲聊着到下午,陈老爷子开门走了进来,将雷锋帽拿下他的眼睛就锁定在一旁的陈一厘。   “你有女朋友吗?”   陈一厘吓得咳了好几声,对于自家爷爷没事关心自己的恋爱情况感到尴尬“没有,怎么了?”   “没破I处吧?”陈老爷子又问道。   陈一厘想着那白衣飘飘的某鬼,略微迟疑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以他现在的感觉来说,他是不可能喜欢顾念兹喜欢到跟人上I床的,自然的也认为自己失忆之前没做过这那档子事。   “正好!村里为吴月举行葬礼,晚上的时候你去哪里给她献几滴血去。”   陈老爷子说完,然后坐下,表情很是烦躁。   “那吴月表面是自杀,实则是被后山上的东西给害死的。她还留着一个疯儿子,死前肯定记挂着,这死后不拿几滴童子血压制住难免会怨气不散。”   陈一厘点头,“原来如此。”   .   到了夜晚,一行人聚集在吴月家。   将吴月放进棺材之中后,陈荇又派了几个人给棺材上钉。   “一厘,过来滴几滴血。”陈荇端出了一个黑色的瓷碗将其放在方形的桃木桌子上。   这张桃木桌是村里的木匠新做的,按陈荇的嘱咐并没有上漆,上面还有著书中的纹路。   避开这些纹路,上面用红点点出了三个圆圈,在圆圈的中央叠放了五张黄符,黄符旁还放了几枚铜钱。   “学长,你真的要去吗?”观之淮看着陈一厘,眼中有一些难以言喻的神色。   现在他没有被顾念兹附身,但是他答应顾念兹要将一句话传到陈一厘的耳中。   他紧紧拽住陈一厘,手指的骨节泛白,面上难色尽显。   “不……不然我去?”观之淮没脸说出那句话,决定挺身而出。   “不行!一厘他从小跟在我身旁修行,他的血对镇I压会更加有利。”耳尖的陈荇听见观之淮的话后,很快拒绝掉。   “可是……可是……”   自从观之淮恢复本性后,陈一厘这才明白陈风浩为什么会一直说观之淮住了个院就跟变成了另外一条个人似的。   观之淮生性胆小,且还非常腼腆,对人对事毕恭毕敬不敢拒绝,完全是老好人。   所以现在他急忙的拉着陈一厘就是说不出来那句话,脸也开始变得非常通红,夸张的红到了耳脖子。   “可是什么?”陈一厘见他说不出来,便忍不住问道。   直到一阵风吹过,刮起来几声呼啸。   他的耳边响起了男子悠然的轻笑声,“可是我们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待那风停止,陈一厘整个人好似石化了一样,任凭陈荇怎么叫也没有回过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急攻心,还是羞得想原地飞升,他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王I八蛋顾念兹!   最后还是观之淮上场滴血,陈一厘被陈老爷子用小三轮送回了家。   陈风浩见陈一厘晕倒,自然是不放心的跟了过来。   给陈一厘把了把脉,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眼鼻口舌,陈风浩更急了。   “姥爷,为什么一厘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最近也一直在感冒发烧?是不是进后山着什么道了?”   陈老爷子摇头,“他从后山回来没有沾染上一丝怨气,不可能受到影响。”   他最近和陈荇也一直在寻找原因,虽然很怀疑是陈一厘体内的携枝藤,但他们不敢将这玩意儿轻易取出来。   将陈一厘搬上I床,陈风浩感觉到身后又出现了一阵熟悉的恶寒。   他连忙惊叫道“姥爷,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暗处正盯着你?这房间怪怪的?”   陈老爷子倒了杯水放在陈一厘的床头,“没有啊。你放心,一厘他的这个房间你陈荇爷爷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做出了个法阵,一般鬼怪进不来。”   陈风浩住口,两颗眼珠子转了转。   一般鬼怪进不来?那进来的不就是很厉害的鬼吗?   他赶紧麻溜地跟着陈老爷子退出了房间。   待那两人离去,顾念兹这才从暗中走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昏睡的陈一厘。   将早上陈一厘只看了一眼的盒子拿出来,他缓慢地走到了他的身旁。   他实在是想不到陈一厘现在能因为一句话直接给气晕了过去,内心莫名气闷。   将盒子打开,他伸手就将里面的一颗琉璃色的小药粒拿了出来。   这时,躺在床上的陈一厘轻咳了两声然后睁开了双眼,在看见面带笑容的顾念兹后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滚出去!”   他大声喊了一句,如果现在他有体力,他保证一定会冲上去给这笑面虎两拳。   没想到顾念兹对他微微一笑,然后将手中的药粒丢入口中,又拿起陈一厘床头边的水喝了一口。   将这些东西含在嘴巴里,他便弯下I身,将手撑在陈一厘的一侧后,又抬起一只脚压在了床上。   就着这个侵占般的姿势,他抬起一只空闲的手迅速将陈一厘的嘴巴捏开,而后在陈一厘猝不及防间吻了下去。   陈一厘抬头原本是想坐起身,没想到正和顾念兹的嘴巴碰了个正着,顾念兹口中的东西全部渡到了他的口中。   那湿滑的舌头还将那粒药推入了他口中的更深处,陈一厘出于本能想要合上牙齿很快将顾念兹的唇部咬伤,口腔之中参夹了一丝血腥味。   只是愣了一会,陈一厘赶紧抬起双手将顾念兹推开,然后快速爬下床奔向了厕所吐了起来。   可是呕了好几下,那颗药粒就没有出来过。   “别挣扎了,那粒药一进你的胃部就会融化掉。”   厕所门被推开,顾念兹扬起嘴角对他轻声道。 第一百一十九章   顾念兹嘴角的血迹还未擦去,和着他上扬的嘴角一起,给了他几分强颜欢笑的感觉。   陈一厘看着他擦了擦嘴,看样子很是嫌弃。   “今天本想早点提醒你我们已经做过的事实,可是途中I出了点事我没有及时告知,真是抱歉了。”他低垂下眼,很是客气道。   陈一厘站起身,沉默地走过顾念兹的身边回到了床上拉起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   顾念兹知道陈一厘今天晚上是不会和他说话了,无奈一笑然后便又离去了。   待他离去,陈一厘才拉开被子擦了擦已经湿润的眼睛,这绝对不是因为委屈后悔。   吃了顾念兹给的药粒后他的身体情况的确好了一点,至少今天夜里他没有再突然惊醒。   一觉睡到天亮,陈一厘浑身上下软绵绵的洗漱完,又爬上了床。   窗外传来几声鸟叫,陈一厘侧身看向了窗台。   他想起忽然他小时候在柴房烤的那些东西都给了谁,小小年纪的他平安从后山出来后就一直特别崇敬山神,送了不少的玩意儿过去呢。   想到后山,他一下子翻身下床。   他今天要去找俞禾的父母,把迁坟的事情说一下。   收拾好一切,陈一厘对陈老爷子打了个招呼便拉着陈荇走了。   陈荇隐居山林,但在这村当算个能人,村民都也尊敬他。   陈一厘觉得俞禾的父母将俞禾葬在后山一定是有他们自己的原因,他就算说出自己见到过俞禾,他们也可能不听他这个小孩子的劝诫。   故此,他干脆拉着陈荇和他一块儿去。   绕了几条路来到俞禾的家门前,陈一厘只见大门紧闭,院坝上的积雪也没有铲掉。   “是没人在家吗?”他疑问道,然后走到门前敲了敲大门。“请问有人在吗?”   他敲了没两下,很快有人把门打开看向了他。   打开门的中年男人在看见的时候有些惊讶“一厘,你怎么过来了?”   俞父才四十几的年纪,头发却白得比陈荇还多,暗沉的脸上布满了深一道浅一道的皱纹,眉目之间带着浓重的阴沉。   他说话的语气算不上热情,只是淡淡的也没有让陈一厘进家门的打算。   “我I干孙是来和你说一下你家女儿俞禾的事。”站在一旁的陈荇开口道,语气比俞父的还冷淡,在气势把人给碾压了。   俞父听见陈荇的声音后把门拉得更开了一些,然后看向了陈荇情绪激动道“我女儿俞禾死了都有五六年了!你们在胡说些什么!?”   他的表情也变得格外I阴翳起来,看着两人非常的烦躁。   “我去后山的时候看见她了,她让我给你们传个话。”陈一厘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管俞父相信不相信先把话带到在说。“她让你们给她迁坟。”   陈一厘一说完,本想破口大骂的俞父顿时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颤着声音问道“你……你说什么?”   抿了一下唇,陈一厘再次道“她让你们给她迁坟。”   初中毕业之后陈一厘去了小镇上的重点中学,因为离家远所以住宿,一周只有两天待在村里,所以对村中的事物知之甚少。   就连俞禾是病死的也不知道,甚至于被埋在后山这种天大的事也没有了解。   他两次的话一出,陈荇也变了脸色。“俞禾是真的被埋在后山吗?”   “什么埋在后山!?我女儿是放进棺材抬进我们村旁边的山上的,当时大伙可是都在的!”   俞父猛得一拳捶在门上,愤怒地大喊道。   陈一厘看着俞父满身戾气,为了自身安全后退到了一个安全领域。   俞禾没有理由去编一个她要迁坟的谎言,大概率是俞父在说谎。   “那我们现在就去问问那几个抬棺的人。”陈荇皱起眉头转身就要走,没想到被俞父冲出来一把拉住。   “问什么问,俞禾是我亲女儿我为什么要把她埋在后山那个鬼地方!?”俞父咬牙切齿的大声问道。   陈荇冷哼一声,“那也只有你知道。”   一把甩开俞父的手,陈荇带着陈一厘准备离去。   “等等!”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之后大门打开。   陈一厘扭头看去,俞母眼眶通红,正含泪望向他。   “俞禾真的……说她要迁坟吗?”   “老婆子,快回去!”俞父见到俞母出门当即大喊了一声,表情很是慌张。   陈一厘瞄了一眼俞禾点头道“真的,她说那个地方她待不下去。”   俞母张着嘴巴哭得跪倒在地,痛苦的嚎叫着“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妈,您别这样……”俞家的小儿子俞淼走出来,连忙将俞母从地上扶起。   最后俞母不顾俞父阻拦将陈一厘和陈荇请进了家中,俞淼端了两杯茶各方在他们面前后,俞母抹了抹眼泪便道。   “俞禾自初二的时候就得了一场大病,去医院一检查是心脏病……家里没有钱,就偷偷给她断了药待回了家。”   俞母哑着声音哭着,“然后村外来了一个人,在俞禾即将要下葬的时候说,要把她葬在后山这样子才不会埋怨我们。”   陈一厘听着嘴角抽了抽,内心也是一阵无语。   把人药给断了,又把人埋进后上究竟是怎么样的洗脑才让您觉得俞禾不会埋怨你?   这把自家女儿给放弃掉,这传到村里他们也是无地自容,在陈一厘和陈荇离去的时候还一直嘱咐着不要告诉别人。   陈一厘走出俞家没有多久,分叉路前站着一个女子。   她躲在屋檐下,阴影投下让她藏身在了太阳底下。   她对着陈一厘招了招手,“一厘!快过来!”   陈一厘走上前去,看着俞禾笑得很欢快的表情。   “他们答应了没?”   陈一厘点点头,奇怪道“你为什么不回你家去看看?”   俞禾摇头,“不是我不想回去,是他们怕我报复他们设了法阵不让我进去。”   “呵!”她冷笑一声“说什么因为没钱给我断药断医,其实是担心我弟弟以后过得太穷罢了。”   “所以你想报复他们吗?”陈一厘问道。   俞禾却是摇头,很是开朗道“报复什么啊!心头少点怨恨活得更自在些!到时候我直接投胎都不用去地狱走一遭了。”   “这个东西,是我在后山认识的一个朋友叫我交代给你的。”她大大咧咧的说完,伸出手像是变魔术般的横空捏出了一封牛皮纸信。   “朋友?”陈一厘疑惑道。   俞禾将信封递到陈一厘的面前,笑着点头。   “你应该是见过她的,她带着黑色的面纱。”   说完这句话,俞禾便消失在了原地。   陈一厘快速将信封打开,从信封中落出一条黑色的丝带。   “这是什么?”   这时慢悠悠走上来的陈荇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问道,觉得莫名有些邪气。   “丝带。”陈一厘又伸手在信封里面摸了摸,掏出了一张信纸。   打开看了看,只见隽秀的字迹写道:我想与你见一面。   “情书?”陈荇爷子玩味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   陈一厘摇头,将信纸快速收了起来。“我想去找风浩玩一下,您要不先回去。”   “我先去打打麻将。”陈荇笑了笑,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两人分开,陈一厘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哪里究竟是有什么呀?   俞禾认识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可能受听于那个女子在引导他做一些事情。   思索之间,他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后山脚下。   白雪铺成的小路上一眼望去,仿佛和天边连在了一起,没有尽头。   在那之中,他看见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走了出来,三千青丝随着风扬起,眉目间温润,笑容犹如清泉流进了人的心里。   但那个人的脸和一直纠缠着他的白衣鬼一模一样,或者,根本就是那个人。   那个再走近陈一厘后瞬间消散,犹如幻影。   “顾大人当年爬出地狱的时候,他来过这座后山。”   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来到了陈一厘的面前,对着他说道。   “而他来到了这座后山,恰巧又遇见了你。”   “所以呢?”陈一厘看向她。   “如果不是他你以为你能安全走出后山吗?”女子移了几步,略低愠色道“说明白一点,你在进入后山时就已经注定要死了。是他,是他把我的命接到了你的身上。”   陈一厘愣在了原地,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的事情。   “我要……”   女子说着,低垂下脑袋。   “我要……让你偿命!”   说完,她朝着陈一厘就飞快袭去。   陈一厘弯腰躲过,赶紧向后跑。   “什么叫做我把你的命接到了他的身上。”   顾念兹笑着看向女子,将陈一厘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见人一来,陈一厘这才喘息了几下停下脚步。   “魏芷茵,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那是你的命吗?”   顾念兹笑着道“在陈一厘进入后山的时候,后面进来的女子她的命你确定是属于你的吗?”   “我养了她这么多年,没我她早就死掉了,能不是我的吗?”   魏芷茵看着顾念兹收起进攻的动作,又恢复了优雅恬静的模样。 第一百二十章   顾念兹并没有和魏芷茵耗下去的打算,略带玩味的沉吟着看向她。   “我可不管你将那个女孩养到多大,又或是要利用她为你做些什么,这些事御白处他自会评判。”   他轻笑起来,“不过你若伤我身后的这个人半分,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一厘看着他森白的牙齿在太阳底下微微发光,是寒光。   魏芷茵冷哼了一声,看着顾念兹咬牙道“那我的命又要怎么算?一千年才遇见这么一个合我灵魂的命格,我怎么再入轮回道?”   “你能不能入轮回我不知道,但你若伤了这个人半分,你连轮回道想都不要想了。”   楚存江的声音传来,他笑着看向魏芷茵道。   待楚存江一来,顾念兹便转身拉着陈一厘的手就走了。   顾念兹宽大的手包裹住了陈一厘的手掌,十分冰凉。   陈一厘跟着他走出去没多远,便听见他道。   “只是因为一句‘想见你’,所以你就这样毫无顾忌的来到这座后山吗?”   陈一厘蹙眉“顾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虽然一方面是想探知到这个女鬼自己究竟是欠了他什么,但是他来后山的主要原因还有其他的。   顾念兹被他的反问给弄得愣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微张着一张嘴,眼神躲闪个不停。   “多谢了。”陈一厘冷漠对着他道,然后便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他并没有往山上走,而是朝着山脚下的左边小路走去。   这条小路杂草丛生,被白雪压得趴到在地,奄奄一息。   顾念兹一直跟在陈一厘的身后,默不作声地和着他一起向前走。   陈一厘知道刚才他们口中的那名女子埋在这座山的什么地方,所以也顺道准备过去看一看。   他记得女子是被埋在村口泥路上的土堆之中,后来因为村中修路,必须得扩大道路面积就将这个女子埋到了后山之下。   陈一厘走到一条已经凝结成冰的小溪前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小溪后的一片光秃秃的石头地。   哪里石头遍地,导致不好栽种农作物又因为是在这后山脚下,所以从来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开垦。   “我没有拿那个女人的命换你的命。”   陈一厘一路上微皱着眉头缄默不言,从他清冷的表情里,顾念兹还是能感觉到陈一厘在忧虑着。   “那我为什么会活到现在?”陈一厘抬头看向他,对于这个人轻易地感知到自己的情绪而感到有些无奈。   那个时候陈一厘的父亲还没有找到携枝藤,他的命就好像飘浮在水上的一根羽毛,只要在受一点重力便会沉入水底。   “如果我小时候和你相遇的事成为了你的心结,那么可以让我看看你的心结吗?”陈一厘没有等着顾念兹的回答,语气之中带着些恳求转而道。“我想看看当时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我不需要你的口述。”   “是什么让你觉得与你相遇会成为我的心结?”顾念兹看了好一会儿陈一厘,忽然笑着道。   他的语气淡淡的,对于陈一厘的话丝毫不在意,而他又轻笑了起来了似乎在嘲笑陈一厘的天真。   陈一厘眨了下眼睛,“我小时候送的那些东西够你吃了的吧?”   顾念兹的笑意很快僵在了嘴角,看着陈一厘的时候带着些窘迫。   “没有心结就没有心结吧,我也不是特别在乎。”言语上的伤害,陈一厘觉得自己更胜一筹。   他转身看向那片冒着石头的土地,目光沉了下来。   顾念兹不想让他知道的事,他绝对是会想办法知道的,且会坚持不懈的去探寻。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从石头地哪里传来一阵尖锐奇怪的笑声,笑了一阵之后又变成了凄凄惨惨的哭声,一下笑一下哭,听得人心里毛毛的。   这声音是陈辉的,上次在后山被村民找下来后陈一厘就没有见过了。   他赶紧迈步踩在小溪中的大石头上,准备渡过小溪去那片石头地。   石头上结着一层薄冰,有些滑。他时不时的低头看上几眼,无意发现了薄冰之中的几滴血。   还没被溪水冲去,这应该是昨天晚上留下的。   担心陈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陈一厘脚步加快了几分,因为分心的缘故踩在石头上的脚便避无可避的打滑了。   顾念兹一把将他接住,然后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我送你过去。”他笑意连连道。   “放我下来。”走过小溪,陈一厘便立马道。   顾念兹将人放下,便站在了他的身旁。“你要进去找那个人?”   “是。”应了一声,陈一厘便快步向前走去。   跟着声音走了没多久,他便看见了爬在块结冰大石头上的陈辉。   陈一辉双手抱着那块石头哭笑个不停,脸上布满了泪痕。   “陈辉老师。”陈一厘喊着便朝陈辉走了过去。   听见他的声音陈辉便扭头看向了他,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陈一厘!啊哈哈哈哈……你怎么来这里了?”   “哈哈哈哈哈哈……是来给她认错的吗?”   他说着,抬手怜爱般的抚摸了一下那块大石头。   她?那个外乡女人吗?   陈一厘的目光转移到了那颗大石头上,细看之下,他在上面看见了一株红色的彼岸花。   这朵彼岸花是画上去的,一笔一划歪斜,线条也是扭来扭去的,缩小到只有手指头那么大。   “你快过来摸一摸这朵花……啊哈哈哈……”   陈辉说着,陈一厘感受到他所站在的这块土地上布置了一个极强的结界,甚至将顾念兹隔绝在外了。   这个结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半圆,上面幽蓝色的紫色细小电流在慢慢移动着。   看着顾念兹皱起眉头,陈一厘确定这结界并不好对付,他连挣扎都放弃了。   至少在结界内的他,还没感觉到什么危险的地方。   陈一厘走到那块石头处,蹲下半个身子便看向了那朵彼岸花。   那刻在石头上的彼岸花轻飘飘地便从石头中飞了出来,落在了陈一厘的眉间。   .   太阳落在山头,给天边渲染上了一层渐变的橘红色,云朵软绵绵的飘过去也染上了点红,今日的黄昏格外的美丽。   陈一厘趴坐在桌子上,眼眶和鼻尖红红的,铺在他面前的作业本上还有几滴泪。   他抹了抹眼睛,赶紧将田字格上的泪给抹去,绝对的不想让任何人发现他哭了的事实。   下课铃响起,课堂内响起一阵兴奋的吵闹声。   “同学们,下课了。还没写好自己名字的同学如果想留下来就留下来,我在这教你们。”   坐在讲台桌上的陈辉将课件收起,抵在桌子上轻轻砸了两下,好让它们变整齐。   一群小朋友闻言收拾书包就欢呼雀跃奔着跑出了教室,笑声朗朗。   然后,陈辉看见了坐在窗户边的陈一厘。   白皙的小手将那根绿色的铅笔捏得格外的紧,低垂着头还在一笔一划的写着。   他走过去,低头看向陈一厘写的字,属实丑得出奇,基本上是他在写什么都不知道的程度。   “别把笔捏得那么紧,慢慢写。”   他轻声道,目光已经注意到了那落在本子上的两滴清泪。   然后他想到了陈母把孩子送进来时候说的话:   我这小孩儿其实挺聪明的,就是身体不太好,自尊心也很强,可能是生病了太久的原因性子也是冷冷的。   还请陈辉老师多多照拂……   陈辉又道“你别着急,慢慢写。”   “你瞧你叫陈一厘,那不就是在成功的路上每走一步都相当于乘法乘以一厘米。”他尽量语调轻快道,为了缓解尴尬讲了这个冷笑话。   只听陈一厘小声道,“乘以一厘米?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乘以一厘米有什么用呢?”   说完,他就放下手中的笔跳下椅子飞快地跑出了教室。   没跑多久他就上气不接下气,扶着墙壁喘了起来,小脸也是一阵发白。   躲进一个草堆里,他无视了陈辉的呼喊。   对于已经二年级了,还写不出自己名字陈一厘的内心是很拒绝的。周围的一群小朋友,没事就拿这件事嘲笑他。   陈辉的喊声远去,陈一厘这才从草堆里爬了出来,尽情地流着眼泪朝前走。   就这样,一个没注意他就走到了后山脚下。   看着森森的树林,他准备倒退回家,没想到一个转头就看见一个举着大刀的鬼冲他挥了过来。   他吓得顾不上分方向就往后山跑去,等把那东西甩掉之后他已经迷路在这片林子中了。   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周围一片昏暗导致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见一片哀嚎。   他强忍着害怕不让自己出声,流着眼泪。   忽然一盏红灯笼飘到了他的面前,一只眼睛对他眨个不停。   “哎呀,这边怎么会出现一个小孩呢?”   之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些温和的笑意。   陈一厘被这灯笼吓得摔倒在地,后退个不停。   只一瞬间,一张脸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抬起他的下巴轻轻捏了捏。 第一百二十一章   陈一厘被迫看着那张俊朗的脸,害怕得浑身直发抖。   顾念兹自然是知道手下的这个小孩在害怕的,很快便将手给松开了。   刚才只一眼便觉得有些眼熟,估计是还未长开的缘故和他心里想得那个人差的还是有点多的。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顾念兹对着独眼灯笼勾了勾手,那只灯笼立马飞到了他的身旁,灯光加大了几倍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顾念兹身着一袭红衣,衣服上有些被火灼烧过的破洞,白皙的脸上也带着一点伤痕,虽然笑得十分温柔可亲但是陈一厘依旧害怕他。   陈一厘不想和他说话,从地上站起来就准备逃跑。   小脚还没迈出去,便被顾念兹一把抓住后领拉了回来。   “你管我怎么出现的?!”陈一厘当即挣扎起来,愤怒得像只扑棱的小鸟。   顾念兹笑了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暴躁呢?”   “关你屁事!”陈一厘依旧气愤大喊,顾念兹只是轻轻提着他的衣襟,他便挣脱不开了,这让他感觉十分不安。   将陈一厘放下,顾念兹撑着脑袋看向了他,懒懒道“要我带你出去吗?”   陈一厘发现自己脚抬不起来,手也动不了。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陈一厘小声问道,一张小脸上满是不相信的样子。   “你当然可以选择不相信我。”顾念兹抬手指了指周围的一切,“去和他们一起玩。”   陈一厘的眼珠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树中影影绰绰,一些狭长的白影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正窃窃私语。   不远处还传来好几声撕心裂肺的悲鸣,那哭声又长又悲,听得陈一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着小孩的脸上出现犹豫的神色,顾念兹从地上站起拍了拍宽大的衣袖,一阵凉风吹过带起了他额前的两缕弯卷的龙须,窥见了他眼角得意的笑。   陈一厘忽然发现自己全身可以动了,心里头却还是不情愿跟着顾念兹走的,犹豫地转头朝着深林看去。   忽然之间,有一匹棕黑色的马嚎叫着从树林之中冲了出来,马背上坐着一个身着铠甲的男子,他手中举起的大刀在月光下发出了锋利的寒光。   这是把陈一厘吓得跑进了树林之中的那位,真的是不依不饶。   陈一厘吓得立马躲在了顾念兹的身后,抓着他的袖子,小小的身体颤抖个不停。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求求你救救我!”   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小丈夫当然也是。   陈一厘如此安慰自己,将顾念兹的袖子抓得紧紧的。   顾念兹低低轻笑一声,揉了揉陈一厘的脑袋。“那我就大发慈悲救救你吧。”   那骑着马的兵举着大刀正朝顾念兹头顶劈下,没想到被一道力直接弹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红灯笼飘到顾念兹的脸庞,那兵看清后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惊恐道“顾大人!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恕罪!”   顾念兹悠悠沉吟着,看着那满是惊慌的士兵挑了一下眉头。“你哪里来的胆子敢杀人?”   他掐指一算,这次从地狱爬出来人间该是已经过去了百年,历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向前着,这士兵的穿着还停留在古时与身后的小孩明显不符合。   这类停留在人间不能投胎的鬼魂最忌讳的便是在人间杀人残害生灵,以往都是中规中矩的修炼不敢现身的。   “是……是……小的斗胆,想借生人还魂。”   那士兵颤抖着声音道。   “小的知道错了!还请顾大人饶恕!”   顾念兹叹了口气,“在这人间实在是带不下去了,要不然和我去地狱逛逛?”   他这一说,士兵直接被吓得也哆嗦大哭了起来。   “顾大人饶命啊!”   顾念兹轻轻一笑,将手中的折扇打开摇了摇就转身走了。   陈一厘知道身旁的这个人是有能力护着自己走出后山的,便顺从得拉着顾念兹宽大的袖子跟着走。   顾念兹腿长迈的步子也大,而陈一厘走得慢很难跟的上。   没一会儿,顾念兹就听见身旁的小孩开始喘着气一副要死了的模样。   陈一厘此时面色发白,嘴唇干裂,额头上布满了细汗。   “你这身体当真是羸弱不堪啊。”顾念兹停了下来,拿着折扇给他扇了扇风。   陈一厘嘟起嘴,用哭腔道“你以为我想弱的吗?我都快死了都。”   顾念兹觉得甚是有意思的笑了起来,“怎么就会死了呢?”   “我一天到晚都被鬼缠着,阴气重的同时身上还有各种各样的大小病。”陈一厘闷闷地道。   “啊……”顾念兹看似怜惜的轻叹了一声,“小小年纪,你可真是不容易。”   “可是人一出生不就是要走向死亡的吗?”顾念兹又悠悠轻笑道“只是活得长活得短的差别而已,有的人到了二十几岁还不想活了呢。”   “可是我才八岁,我只想活着,我想好好的活下去。我有一个话唠的漂亮妈妈,还有一个很负责人的爸爸和两个非常疼我的爷爷,他们都是我不想离开的人。凭什么我八岁就要向死亡屈服?”   陈一厘说着开始愤愤不平,“有的人是不想活了,可是他们不也在努力活着吗?反正我要活得很久很久,谁都别想妨碍我。”   “嗯……”顾念兹低低轻笑了起来,柔柔的像棉花一样。“那你想活到几岁啊?”   “起码得一百岁吧!”陈一厘哼了一声,觉得自己的理想实在是太伟大了。   “你别笑啊!”他瞪了一眼躲在扇子活笑得抖肩的人,然后道“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我会让你活到一百岁的。”顾念兹揉了揉他的脑袋,语调虽轻却很认真“你肯定能活到那个时候。”   陈一厘眨了眨眼,有些不太相信顾念兹的话。   “话说你是谁啊?这整个村的鬼我基本都见过了,可是没见过你这样……”好看的。   陈一厘闭上嘴不想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免得这个人骄傲。   “我刚从地狱爬出来,路过这里。”顾念兹笑眯眯道,看起来很是纯良。   可一听这人从地狱爬出来,陈一厘就感觉不妙了。   他爷爷给他讲得故事里,地狱是惩罚恶人的存在。   感觉到陈一厘微妙的表情,顾念兹无奈摇头。   “你是犯什么大错吗?”   陈一厘好奇地又问道。   和顾念兹聊天之后,他感觉这个好看的人其实挺温柔的,好像还挺好说话。   顾念兹点头,“我犯了个极大的错误,因为太信任我爱的那个人,把属于我的任务傻傻地交了出去。”   “那他把你的任务搞砸了吗?”陈一厘看见顾念兹的目光闪动,笑意之中带着些勉强和忧伤。   “不,他完成的非常好。”顾念兹又悠悠叹了口气,“只可惜他死掉了,本来他可以好好活着的。”   “真可怜。”陈一厘道。   不知不觉,两人慢悠悠地走到了一片草丛之中,一片萤火虫发着荧光飘着,清风吹来带起青草香。   陈一厘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僵成了两块石头,走不动了,甚至是因为头昏而站不稳。   “累吗?”顾念兹低头看陈一厘,问道。   身旁的小孩满头大汗,小小的胸脯因为呼吸急促起伏个不停,身子摇摇晃晃。   陈一厘点头。   “那为什么不说你要休息?小小年纪却那么死要面子。”   顾念兹说着便在陈一厘的蹲下身,“有时候面子是不能当饭吃的。”   陈一厘气馁道“可是我看你一点汗也没流,走得好像很轻松……”   “我是鬼呀。”顾念兹笑了起来。   “哦……”陈一厘这下才爬上顾念兹的后背,当他的小脸贴在那宽大的后背上时立即感受到一阵舒服的冰凉,忍不住再靠近了一些。   “为什么走了那么久我还没出山呀?”陈一厘看了看漫天星光,有些着急道“我全家肯定都急坏了。”   顾念兹沉默了一下,然后道“这座山有鬼打墙。”   两人已经走了很久了,顾念兹带着陈一厘走到了半山腰,可是越往下走路上的风景就变化越大。   “可是我们到了草地……这和山地有差别吧?”陈一厘抿唇开始怀疑自己相信错了鬼。   然后他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顾念兹停下了脚步,逗趣道“说不定。”   ……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忽然前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救命!救命!”   这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听起来年纪似乎不大。   陈一厘放开顾念兹的脖子撑着他的肩膀直起身看去,找不到那个传来的声音究竟是在那个方向。   “我听见有人喊救命了!快去帮帮她!”陈一厘对顾念兹急忙道。   顾念兹蹙眉,“你真要去救人?可能会染上些麻烦。”   陈一厘一听怒了,“当然是要救人了,为什么只是因为麻烦就见死不救啊!我爸说这样子的男人是最没出息的混账!”   “你要证明自己是英雄还是混账?”陈一厘质问顾念兹。   顾念兹又是无奈一笑,迈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便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顾念兹背着陈一厘很快来到了女子呼救的地方。   没等陈一厘将脑袋探出来,顾念兹很快的转身退了出去,然后将陈一厘放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你别过去,那个女子已经死了。死相很难看,恐怕会对你造成心理阴影。”   顾念兹看着陈一厘的眼睛轻声道。   “死了?”陈一厘非常震惊,“可是她刚才还在喊救命!”   说着,陈一厘想抬头看去却被顾念兹一把按了下来。   他没办法接受只才一瞬间,那个刚才还在呼救的女子已经死掉了。   “她是真的已经死了,你在这别乱走,我去看看。”   陈一厘还想在前进,却在猝不及防间被顾念兹的食指轻触了一下眉头,随后他待在原地踏不出去一步。   顾念兹朝前走去,再次看见地上躺着的女子后无奈轻皱了一下眉头。   躺在血泊中的女子脖子处一片血迹,身下布满的白骨还沾染上了她的一大滩血水。   女子似乎死不瞑目,瞪大着眼睛和嘴巴直直看着满天星空,似乎还能看见挂在她眼角的泪痕。   “呜呜呜呜呜……”   女子哭泣的声音传来,陈一厘转过身正看见那个女子捂着脸朝前跑去。   看见她浑身的血迹,和脖子上的血痕。陈一厘便知道这个人已经死掉了。   女子忽然跌倒在地,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她无力地捶着地,痛苦万分。   “你……没事吧?”陈一厘最终出声问道,语气不忍。   他的心里是害怕的,可是见一个鬼哭的怎么伤心欲绝还是第一次。   那女子哽咽着跪在地上,在瞄到陈一厘后连忙转过身生怕自己的模样吓到这个小孩。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一厘这才听清楚这个女子的音色,莫名觉得耳熟。   “我迷路了。”他撇了一下嘴道,语气小心翼翼问道“你……你刚才是被杀了吗?”   女子身形娇小,规规矩矩的跪坐在月光之下,乌黑的中短发搭在肩膀上,洁白的衣裙身后全是触目惊心的血液。   女子哽咽道“是的……”   “凶手是谁?我出去之后肯定报警然后把那个人抓起来!”陈一厘信誓旦旦道。   女子无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无奈道“凶手不在人间。”   “你在和谁说话?”   顾念兹听见陈一厘的说话声,走到了陈一厘身旁四处看了看,可是却没有看见什么不由问道。   陈一厘收起在女子身上的目光奇怪地看向顾念兹,然后伸手指向跪坐在他前面不远处的女子道“她在哪儿,你看不见吗?”   顾念兹顺着陈一厘的手指看去,只见那片地空空如也,草丛随风摇摆,蝉鸣响了一片。   “你确定你看见了什么?”顾念兹眯起眼再次问道。   陈一厘无比肯定的点了点头,还朝着女子道“他好像看不见你。”   女子擦了擦眼泪,在收拾好自己身上的血痕以及伤口后这才转过身看向了陈一厘。   “他看不见我的,我不是鬼而是一缕残念。”   “你是……”   在看清女子的样貌后,陈一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前两个月来我们村的外乡人!”   这个女子在前两个月来到他们村租了一间房后,便一直不出门。村里都觉得很奇怪,纷纷讨论着。   陈一厘只是见过她一面,但印象很深刻。   因为这个女子生得很漂亮,鹅蛋小脸上总是画着精致的妆容,琉璃般的眼眸总是含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忧伤,一张樱桃小嘴微抿,气质优雅,她与乡村完全格格不入。   女子点了点头,看着陈一厘的眼睛盛满了泪水,在月光下亮的像是一颗小小的砖石,非常的楚楚可怜。   “我叫魏芷茵。”   陈一厘看着她,“你……”   “我知道你是谁。”魏芷茵收起了眼泪,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看向了陈一厘。   “我知道你全家为了给你治病四处求医,四处求法。但即使如此,你的命依旧撑不过今年。”   “我和你做个交易如何?”她看着陈一厘柔声道,希望他能够同意。   她今天本可以不用来到这片后山的,只是偶然路过了陈辉老师的教室,见他正耐心地教着学生写字,也就不由自主地停在窗前多看了几眼。   夕阳的光辉打在那个人小麦色的脸上很好看,尤其是那个人将嘴角扬起的时候,带着天使般的纯洁感。   而后,她看见那个人的学生先是掉着眼泪跑出了教室,那个人随后也跑了出去,她便也跟着追上去了。   在看见陈一厘被一个士兵举着刀吓得哭喊着进入后山后,她连忙也跟着冲了进去,没想到遇上了山中怨灵极力设下的鬼打墙。   在心里叹道真是一场闹剧,她又看向了陈一厘。   “什么交易?”   “我把我的命格加固在你的身上保你活着到把我的命格还我的时候。”魏芷茵怕陈一厘听不懂自己的话,便又再次道“我其实来这个村子是要把我的命格还给原身的,只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而她现在不来所以目前只能这样了。”   顾念兹见陈一厘听得很认真,便抬手弹了弹他的额头。   “她都和你说了什么?”   陈一厘看了一下魏芷茵,见她没有想要守护秘密的模样便对着顾念兹道“她说要和我做一个交易,要把她的命格加在我的身上,可是我要还给她。”   “你问她为什么。”顾念兹双手环抱道。   对于陈一厘为什么能看见这一缕残魂,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陈一厘的阴阳眼是天生的,他的眼睛不受任何杂质,自然是能看见阴阳两界之外的东西。   残念这种东西,已经跳出了两界,并且会很快消失于虚无。   “我把我的命格借给你,其实也是在帮助我自己。”魏芷茵叹了口气,“这个命格是我的原身花了五百年的时间创造的,她让我入了轮回道投胎有了人身,本来她这些天是要用我还阳了的。”   陈一厘不懂就把魏芷茵的话全部复述给了顾念兹。   “是想抄小道投胎啊。”顾念兹感到佩服。“那你就答应她这个交易吧。”   陈一厘看了看女子,随后道“我答应这个交易。”   “可是,是谁杀的你啊?”陈一厘看着她身上的血迹问道。   魏芷茵抬了一下脑袋,目光闪了一下“是地府九殿阎王容即嘉。”   .   陈一厘再次清醒过来时看见的是盘腿撑着脑袋坐在他面前的顾念兹,这一下好像做了个梦一样。   “你都知道啦?”顾念兹看着陈一厘笑了笑,“你要把那个命格还回去吗?”   陈一厘点头,然后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头忽然传来一阵眩晕,陈一厘只觉眼前一黑便无力倒下。   顾念兹飞快站起身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看了眼还趴在石头上疯傻的陈辉,他悠悠道“如果你要一直装疯下去,不是很可笑吗?”   陈辉先前是受了这块石头的彼岸花影响才头脑不清疯疯癫癫的,现在彼岸花飘散,他还能疯什么呢?   陈辉的眼睫颤了颤,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忧伤。   “我妈……我妈不是她害死的……”   “那是谁?”顾念兹淡淡道。   “是容即嘉……”陈辉有气无力地说完,又将脸贴在了石头上。   他那时走到后山的时候,被一块玻璃一样的东西阻挡着。可能是魏芷茵为了护住他,设置的屏障。   他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了这块石头旁。   “容即嘉。”顾念兹转过身,口中慢慢重复道,嘴角扬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陈一厘醒来没多久,便看见自己的房间里坐了一个黑衣女子,她端正的坐着,一双水眸直直的盯着他。   “你不要这么一直盯着我好吗?”陈一厘有气无力道,从床上爬起来默默给自己倒了杯水。   魏芷茵眨了下眼睛这才转移开视线,“我的命格是借给你的,请问现在可以还我了吗?”   她轻声细语道,与前日那般形象很是不符合。   “当然是要还给你的,不过你可以再借我一段时间吗?”陈一厘看着她道。   最近,陈一厘总觉得自己快死了。浅梦之中都是他死的形象,好像很快就要来临了。   而他,他需要一些时间去探索一下I体内携枝藤的真相了。   关于体内的东西,他只是了解到了救人的部分而已。   魏芷茵静默了几秒,细想了一番。   她想抄小道投胎的事已经被顾念兹发现了,现在要回陈一厘体内的命格说不定会被告到御白处哪里去,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让你多活几年,这个忙我自然是乐意帮的,毕竟也算是积德了。”   半响,她开口婉转道。   就算是陈一厘有她的命格加重,但是陈一厘的小命也会没有的。   “有的人从一出生不是奔着死亡而去的,可当然也有人在后来的选择中向着死亡走去。”   魏芷茵遮在面纱下的嘴巴不紧不慢道,意味深长。   “我在想,你会想走什么样的路呢?”   说完,她站起身从黑色的小方包里掏出了一只铅笔递给陈一厘。   “帮我把这个交给陈辉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陈一厘坐在沙发上有些哀怨地看向陈风浩,“你叫我来你家到底是要做什么?”   他原本只是去陈辉家送支铅笔,走的时候正巧看见陈风浩在村口铲雪,礼貌问候一句打算离开,没想到被人一把拉住拖到了他的家中。   “什么来做什么不做什么!?”陈母看着陈一厘眉里眼里笑意不断,把家中存储的年货都给端了出来。   陈一厘看着茶几上的水果和糖,充分感受到了陈母的热情。   “陈婶,您儿子叫我八成是有事找我。”陈一厘从果盘里挑了一个黄橙橙的橘子,把橘子皮给剥开,便塞了一丫橘子肉进嘴巴。   陈母拍了拍陈一厘肩膀,坐在了陈一厘身旁“哎,这次不是他有事。是我找你有事。”   陈一厘很快将橘子肉给吞咽下去,“什么事呀?婶儿,你的事你就尽管说,我能办的肯定办!”   “其实,我想知道风浩他交的那个女朋友如何?”陈母说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想想也是真不容易,我还以为风浩要大学出来相亲呢!”   陈一厘看着陈风浩不断暗示的眼神,瞬间秒懂。“非常的好啊!人小姑娘才十九,跟着他每天可高兴了。”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陈风浩脸瞬间垮了下来,做口型道:兄弟,我要你帮我隐瞒啊!   陈一厘忽视了他的话,火上浇油道“小姑娘人真的很好,长得漂亮又能干,性格非常好。赶紧叫你儿子有空带回家来看看。”   陈风浩已经坐在两人对面,已经石化成一尊雕像了。   “听你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陈母很是开心道“其实我找你来也有个忙要你帮。”   “您说。”陈一厘道。   “风浩他表姐要嫁人了,就在下周所以我想请你下午开车和风浩一起去市区买点东西。”   陈母把车钥匙掏了出来,递到陈一厘的手上。   “你来开车,你稳当点。”陈母笑着道。   陈一厘收起钥匙点头,“刚好我也可以准备去买点东西。”   .   这两天的太阳格外大,也没有再下雪,开车上路安全了很多。   陈风浩坐上副驾驶,打了个哈欠。“为什么我一个寒假放假到现在还没有好好睡一觉过啊?”   陈一厘打开车门就坐在了驾驶座上,看了懒洋洋的陈风浩一眼“你驾驶证是考了个寂寞吗?”   “不是我不想开车,是我妈不放心我的技术。”陈风浩郑重其事道,但这狡辩压根就没用。   陈一厘笑了起来。   然后陈风浩立马又感到一阵熟悉的寒光,立马挺直了起来。   “救命!乘法,为什么我感觉到周围阴气森森的?”陈风浩欲哭无泪,差点就要抱到陈一厘的身上。   陈一厘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从中看见了坐在后面的笑眯眯地某人。   “你别多想,没什么东西。”陈一厘收回目光淡淡道,不耐的抿了一下嘴巴。   刚把车倒出来,陈一厘就听见车后的一阵喇叭声。   陈风浩打开车窗,把头探出去高兴大喊道“诶?!未来表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去拍婚纱照!你们要去干嘛?”车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大喊。   “去给你们筹备东西呀!”陈风浩说道“好了,我不说了。先走啦!”   说完之后,陈风浩便把车窗关上了。   “出发。”   陈一厘开车是真的非常稳当,陈风浩一觉睡下去,在十八弯偶尔陡峭的路上硬是没有醒过。   就连顾念兹把他般搬到了后座都不知道,陈一厘看了眼身旁的顾念兹无奈叹了口气。   “你总是跟着我I干嘛?”   “我怕你体内的东西再让你痛起来。”顾念兹有模有样的将安全带系上,对着陈一厘很是温柔道。   携枝藤生长进体内的时候是非常痛的,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就好比是凌迟处死。   “痛?”   陈一厘眉头一松,“你是说携枝藤吗?”   顾念兹点头,“是的。”   “早痛过了吧。”陈一厘漫不经心地戳中顾念兹的痛点。   顾念兹沉默了。   .   将车开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陈一厘把车开进酒店之中的停车场,计划先在酒店睡上一晚上。   陈风浩因为在车上睡了两个小时,现在精神百倍。“一厘,不然先去逛逛在回酒店?”   陈一厘摇头摆摆手“我先去睡个觉,你自个儿去逛吧。”   “这不是巧了吗?你们也住这家酒店呐。”在陈一厘后面停下的黑色奥迪车打开,走下来了一对男女。   “表姐!表哥!”陈风浩开心道。   “嗨!一厘!”女子抬手抚了一下黑长的秀发,对着陈一厘眨了下眼。   陈一厘笑着点头,“鸣姐好,智哥好。”   “我结婚上的事情麻烦你了啊。”陈鸣是很成熟的女人长相,显得大方自然。   “麻烦你们了。”刘智对着陈一厘和陈风浩笑着道,厚重的黑框眼睛下笑得十分开心。   “不客气。”陈一厘立马道。   最后,陈风浩跟着他未来表哥和表姐去逛街,陈一厘独自回房间。   在打开楼梯进去的时候,顾念兹又出现在了陈一厘的身边。   只听他不知道从何处来的感慨“结婚真是快乐呀。”   “你结过?”陈一厘皱眉道。   “冥婚算吗?”顾念兹看着他笑着道。   陈一厘冷笑了几声,迈步走出了电梯。   “我体内的携枝藤很平和,不疼。”在打开房门前,陈一厘看向了顾念兹。   言外之意,没你事赶紧滚。   顾念兹点头,“好的。”   可是他人就一直站着,没走。   陈一厘咬牙开门,顾念兹跟着他走了进来。   “来,把药吃了。”   陈一厘垂眼看向顾念兹手中的黄色小药粒,淡淡道“我不想吃。”   这玩意儿吃多了其实还挺让他难受的,吐得频率比吃前还多了。   “我改良过,不会再让你吐了。”顾念兹走近陈一厘,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靠在了他的耳边。   “或者,你想让我像上次那样喂你。”   他说这话时故意压低声音道,带着些性感的气音。   陈一厘冷漠将人推开,赶紧把那粒药送进了自己的嘴巴里,速度非常快。   “是我上次的服务不周吗?”顾念兹轻笑了一声,然后消失在了原地。   陈一厘僵硬的身体这才彻底放了下来,松了口气。   洗漱完之后,他便疲惫地躺在了柔软的单人床上。   睡意很快袭来,身体忽然猛得一抽,陈一厘睁开双眼。   只见到他的床边正站着一群“人”,那些“人”正呆呆地盯着他看,没有眼白的眼睛中目光涣散,红得十分鲜艳的唇微微张开,脸色白得吓人。   陈一厘吓得坐起身,跳下床。   可待他清醒过来,眨了下眼后那些东西又不见了。   他拍了拍自己猛烈跳动的胸脯,再次回到床上拉被子盖上。   没想到顾念兹忽然出现在了床的另外一半上,将陈一厘拉进了他温热的怀中。   “你还好吗?”将挣扎着的陈一厘抱紧,他叹了口气悠悠道。“别怕,我一直在呢。”   陈一厘嗅着他身上的清香,慢慢不在挣扎。   “你现在抱着我,然后你以前还拒绝了我。”陈一厘寻思着,“你是个绝世大渣男,养备胎呢?”   “这是什么意思?”在装不懂这条路上顾念兹一路狂奔,脸皮已经丢了。   “就是让你把我放开的意思!!!”陈一厘最近觉得自己的忍耐度好了不少。   顾念兹将他抱得更紧,翻了个身换成陈一厘直接趴在他的身上。   然后陈一厘的屁股不可避免的摩擦到了某人的某个部位,这又让他想起顾念兹说得做过很多次,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   顾念兹笑了笑,便将陈一厘放下了。   “你脸红了。”   陈一厘捏紧拳头,不断告诫自己打不过顾念兹,拼了命也没用。   他拉过被子,很快背对着顾念兹闭上眼睛装睡了起来。   顾念兹从他身后抱着他,悠悠地叹了口气。   放在陈一厘肚子上的手很凉,似乎这么也捂不热,最后陈一厘很是嫌弃地把他的手给扒拉开了。   然后顾念兹非常可怜的又是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聊起了往事“我准备成亲的时候,我的爱人死了。我知道这个消息,先是痛苦的大哭了一场后又在漫长的岁月中埋怨起了他来。”   “埋怨他,痛恨他成为我活下去的动力。我跳进十八层地狱里,是想让肉I体上的痛苦掩去心理上的痛苦。可是二者都是那么的清晰,导致我越来越恨那个人。”   陈一厘没说话也没动,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心里忽然涌上了无尽地酸楚。   “可当在见到他的时候,我只想着赶紧把他抓回来和我成亲。”顾念兹在说道这里的时候轻笑出声,“我的恨是多可笑啊。”   “我压根就忍受不了他受到一点伤害,一点痛苦。”   “我连报复他赐予我这漫长孤独痛苦岁月的勇气也没有,我只想让他按照他的心愿活着。”   “那他知道吗?”话说到这,陈一厘打断他问道。   “我怎么可能会让他知道?”顾念兹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陈一厘在顾念兹絮絮叨叨的话语中疲倦的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陈风浩收拾好一切,等着和陈一厘上街。   对于自己昨天如何睡在车后座的事,他的记忆已经被顾念兹抹去了。   陈一厘看着他精神百倍的模样,心下还觉得记忆抹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他的记忆抹得并不干净。   “一厘!好了吗?”陈风浩走进陈一厘的酒店房间,在桌上不客气地拿了瓶矿泉水喝。   喝着水他的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当看见柔软的大床上有两个成人高塌陷的痕迹后,猛得咳了起来,差点被水呛走。   昨天一厘和谁一起睡啊?   陈一厘这时刚好洗漱完出来,“可以了,走吧。”   看着陈风浩奇奇怪怪的看着他,表情之中竟然还有几分幻灭感。   “发生……什么了?”直觉告诉陈一厘不对劲。   陈风浩把水放下语重心长道“一厘,我知道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在生理方面,的确有一些需求……”   陈一厘听着陈风浩的话已经觉得不对劲了,“你别说了。”   “不!我一定要说!”陈风浩坚决道“咱们可是行医的人,道德感一定得高!你不能因为酒店给你塞了张小卡片就去嫖啊!”   陈一厘满头黑线,站在一旁的顾念兹已经笑的前仰后合,乐不可支了。   “我真没有,你不相信我?”陈一厘在反思自己最近都做了些什么,才导致陈风浩如此想他。   陈风浩自然是相信陈一厘的,不过对于床上的两个凹陷还是感觉奇怪。   .   街道上的两边光秃秃的大树还在悲惨的掉着为数不多的树叶,刺骨寒风一吹,哗啦啦得掉得更多了。   几片叶子落到陈一厘的身上,陈一厘抬眼看去,便看见天空犹如墨水打翻在了一块白布上,黑乎乎的一片。   “这是要下雨了吗?”陈风浩把买好的物品搬上车的后备箱,忍不住忧虑道。“老天爷,您今天就大发慈悲不要下雨了吧,我回家路上可害怕了呢。”   山路陡峭弯多,有些地方受大雨的影响还容易发生泥石流坍塌,当真是不怎么安全。   陈一厘搬了两提棉被放在车上,悠悠叹了口气。“怎么突然乌云密布起来了?”   “是啊!我真是感到烦恼。”陈风浩瘪着嘴,面上哀愁。   兜里传来手机铃响,陈风浩拿起电话一看见来人立马笑眯眯地站到一旁接起电话。   “欣欣,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   陈一厘打开车门坐了上去,看着天上的乌云心里头不知为何突然慌了起来。   “你们今天下午就要回家?”顾念兹坐在副驾驶上笑了笑。   陈一厘点了一下头,眉头微皱“如果今天不回去的话,这些物品可能来不及交给陈婶了。”   陈风浩的表姐表哥在早上的时候已经出发回去了,他们两人的婚礼还要做一些准备,而那些重要的东西还在陈一厘的车上。   “一厘,你在和谁说话?”   陈风浩接完林欣欣的电话这才回来,他洋溢着欢乐把手放在副驾驶上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   “我没有和谁说话,你去坐后面吧。”   陈一厘转头看向他朝后座歪了一下。   “一厘,咱们感情是淡了吗?我都不配坐你的副驾驶啦?”陈风浩心里莫名委屈,不过还是乖乖的转身上了车后座。   坐在副驾驶上的顾念兹淡淡的看了陈风浩一眼,陈风浩猛得打了个寒碜。   陈一厘嫌弃地哼了一声,扭了一下钥匙便专心开车了。   “噼里啪啦……”   上路没多久,车窗便传来雨滴的拍打声,雨滴落在窗户上很快又滑落出了一条条的细线。   “不是吧?真下雨了?”陈风浩靠在车椅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窗外的雨滴无奈道。   陈一厘打开车的雨刮器,“雨还算小,希望到最后不要大起来。”   他们现在已经上了山路,这山路狭窄就算想回去也没有地方可以掉头,只能往前开去。   “哎……”陈风浩悠悠叹了口气。“刚才欣欣打电话给我,说什么今天下雨天不要到处乱走,感觉我们会遇到危险,听得我心头慌慌的。”   和林欣欣交往之后,他发现了林欣欣说的一些话莫名的准,尤其是遇见某些危险的时候。   他刚说完这句话,口袋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和着车外的雨声一起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对劲。   陈一厘记得,陈风浩刚才接林欣欣电话的时候手机铃声不是这样的。   “你换手机铃声了吗?”他看着前方的路,问道。   陈风浩比他还要觉得奇怪,立马将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然后他发现这个并不是他的手机。   这个手机是已经快要绝版了的老人家,老旧得按钮都坏掉了,甚至有几个键已经有了掉落的迹象,整个机身因为磕磕碰碰所以上面的伤痕很多。   “这……这不是我的手机!它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兜里啊!”陈风浩一脸惊恐地差点将这手机抛了出去。   他感觉又在自己口袋里四处翻了翻,发现自己的手机还在,情绪这才稍微稳了下来。   “不是你的手机?”陈一厘通过后视镜瞄了眼陈风浩手中举起的东西,发现真的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老人机。“它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口袋里?”   陈风浩也觉得奇怪,回忆道“我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有个人撞了我一下,可是他无端塞个手机给我干嘛?”   他刚才和林欣欣互通电话,往车站旁稍微站了一下。没想到一个带着黑色帽子的男人路过的时候撞了他一下,那人道歉的态度很好,陈风浩也就没有再追究。   那个人道完歉飞快上了一辆大巴,陈风浩再未见到他的踪影。   本来以为只是个无意的小事情,没想到他的口袋里竟然会多出了一部老人机!   两人正疑惑着,那个老人机又响了起来。   陈风浩低头看去,的确是老人机在响没错,可是来电老人机的屏幕通常是会亮起来的,这部老人机除了发出声音外没有其他还算正常的地方。   陈风浩满头冷汗,抬手就要按下挂断键。   “叫他不要挂断,接起来。”顾念兹悠然道。   陈一厘赶紧对陈风浩道“你先不要挂,接起来。”   “啊?”陈风浩的脸已经带上了痛苦面具。“好吧……”   他说着,按了一下接听键。   很快电话里传来了一个老人苍老的声音,“喂?”   “您好。”陈风浩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你好像不是张泯。”老人沙哑的声音传来,显得格外失落。   “是的,我不是他。”陈风浩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道。   “那他人呢?”老人突然着急道,“我孙女嫁给他之后一直没回来看我,我心里难过呀。快让他带着我孙女来看我。”   老人说完又很是难过的叹了口气,陈风浩听见电话中传来的拍大腿的声音,老人无助地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老人机不用开免提声音非常大,陈一厘也听见了老人的话。   他看着窗外下得越来越大的雨,目光深沉了起来。   雨声一下子大了起来,拍打在窗户上也格外用力。   陈风浩吓得浑身一抖,连忙放轻语调道“这位姥爷,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张泯呀。他的手机怎么落在我这里我也不知道啊。”   电话中的老人忽然道“你们哪儿怎么下雨了?”   陈风浩看了一下窗外雾蒙蒙的一切,“是的,我们这里下雨了。”   “哦,那你们路上小心些。”老人说完便将电话挂断了。   陈一厘打开天气预报,上面显示是整个地区都在下雨。   “你听见老人的电话中有下雨声吗?”   陈风浩刚才觉得害怕的点也在这里,“我没有在手机里听见下雨声,那个老人好像带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说话的时候还有回声。”   “嗯……”他在脑子里快速搜寻着一个好的比喻,“就好比是在浴室这样子。”   “浴室啊……”顾念兹撑着脑袋目光看向了前面的道路。   道路上一辆深蓝色的大巴正在行驶着,坐在车尾后的一个小孩正把小脸贴在尾窗上,乐此不疲的做了一个又一个怪脸。   陈风浩抹了抹冷汗,舒了一口气将手机放下。   没想到那个老人机又响了起来,他看问陈一厘“这电话还要接吗?”   这老人打电话过来说的话没头没脑的,真的让他感到害怕啊!   “接。”   陈一厘转着方向盘,跟着那辆大巴车转移了方向。   “喂。”   老人依旧喂了一声然后有气无力问道“是张泯吗?”   “我不是张泯。”陈风浩又回答道“刚才说过了呀。”   “刚才?刚才我没打电话啊。”老人奇怪道,“那你不是张泯是谁?你快让他把我的孙女带回来看看我吧,我一把老骨头快撑不住了。”   老人的声音里夹着哭腔,“我好想我的孙女,她说她嫁人之后会常常来看我的。”   “我好想我的孙女……”   然后陈风浩听见老人又挂断了电话,老人机里已经没了声。 第一百二十五章   老人挂断电话之后便没有再打过来了,陈风浩连忙将手中的老人扔到车后座上,心里直感觉毛毛的。   “那个老人想表达的是,他的孙女嫁给了那个叫做张泯的人,可是自从孙女出嫁后便没有再回过家。”   陈一厘的手指轻轻拍打着方向盘,细想了一番刚才老人和陈风浩的对话。   “那个老人可不是人了。”顾念兹看着前方车上那个做鬼脸的小孩温柔地笑了起来,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光亮。   “我也这么觉得。”陈风浩看了一眼那个老人机一眼,“可是我们没有办法帮他呀。”   来到山路格外陡峭的地方,陈一厘将车速降了下来,开的格外小心。   “轰隆!”   一道蓝紫色雷电闪过,随后是将人心肺震得颤抖的雷鸣。   “天呐!这雷打得也太可怕了吧!”   陈风浩被雷声唬得一怔,有些忧虑道。   陈一厘这时已经眉头紧锁着停下了车,双手抓着方向盘看着前面那辆深蓝色的大巴车。   自从车开进山中后,他发现几缕白色的雾气一直在跟着这辆车,雾气渐浓,已经遮住了那个趴在后窗上做鬼脸的小孩。   大巴车的司机因为这些白雾已经将车停了下来,陈一厘跟着也停了下来。   陈一厘急忙得往四处看了看,目光最终放在了大巴车上方的山头上,抿了一下嘴巴。   将外套穿上又拉上连衣帽,陈一厘迅速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奔向大巴车。   “哎!?一厘,你要去哪里啊?”陈风浩看着陈一厘下车将车门关上,忍不住直起身子问道。   陈一厘冒着雨大声回答道“你待在车上别下来!”   大雨不停下,地面上坑坑洼洼一片水渍,很快便浸湿了陈一厘的黑色高帮帆布鞋。   他这时候倒也没工夫去心疼自己买的新鞋,飞快跑到大巴车的车门前激烈的拍了拍。   雨水很快透过他带着的连衣帽,流淌在他的脸上,打湿了他的头发。   “啪啪啪……”   司机正抽着烟,忽然听见一阵窗户的敲门声便转头朝外看去。   见到车外站着一个人,他连忙将车门打开。   “小伙子!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将烟头熄灭,司机探头对走上来的陈一厘大声问道。   “我是后面那辆白色车上的。”陈一厘用袖子擦了擦满是雨水的脸对着司机道。   “你把车在后退一点,不要再前进了,山上可能会发生泥石流。”   “泥石流?”司机笑了起来,看着陈一厘笑着道“怎么可能会发生泥石流?这座山的树是白长的吗?”   司机转头看向陈一厘,黄皮脸上带着不屑,狭长的眼睛有讥讽的笑意。   “我在这地方开车开了足足有二十年,这点雨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你瞧你慌张的。”   “小伙子,我知道你也是心好。可是这雨势已经小了,你不必这么大惊小怪。”坐在前面的一位阿婆笑呵呵道。   一个小孩子从车后奔了过来,跳坐在了阿婆的身旁,骨碌碌的眼睛正看着陈一厘。   “我坐张师傅的车那么多年,安全得很啊。”阿婆看了看他,然后好心道“你是不是第一次开车走这种路感到害怕呀,那你跟着张师傅准没错。”   张师傅?   陈一厘转头看向司机,“您叫张泯?”   “啊?”   张泯听陈一厘这么一问,悄悄将目光挪到了车外的后视镜上。   只见一辆白色的小汽车正好停在他的车尾,脑子里闪过讲电话的某人身后的车辆,他顿时脸色一慌。   “是啊!我叫张泯怎么了?”   陈一厘看向他,刚想开口却突然被张泯打断。   “不是,你到我车上到底是要来干嘛?”   他说话凶恶,似乎陈一厘是不怀好意上来的。   “赶紧给我下车!”   没等陈一厘回答,他又赶紧道。   陈一厘想要开口再说什么,没想到他的手忽然被一把抓住被拉下了车。   顾念兹忽然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微微一笑,“他上来就是想说一下可能会发生泥石流的事,如果车能退到安全的地方就退到安全的地方吧。”   “再见。”   张泯见人已经下车,连忙把车门关上,还瞪了陈一厘一眼。   “真是多管闲事。”小声的埋怨了一句,他抬起头时脸上挂满了微笑。   “这小伙子看来是挺担心的,等这雾散去,我们就走了吧。”   众人都没有什么异议。   “那个张泯会死对不对?”陈一厘一直明白因果,所以在那个已经死去的老人打来电话后便惴惴不安起来。   顾念兹慢悠悠道“如果他听你的话说不定不会死。”   拉着陈一厘回到车上,顾念兹将一块毛巾搭在他的头发。   坐在后座的陈风浩看着凭空出现的这个人吓得瞪大了眼睛,缩在车座上的角落。   “一厘,这……这位是?”   他看着顾念兹为陈一厘擦头发,动作轻柔,嘴角含笑。   “是一个缠在我身边的鬼。”陈一厘低声回答陈风浩的话,抬手挡住顾念兹的手,转头看向了那辆大巴车。   刚才一直做鬼脸的小孩不见了,贴在窗户上的是一个女子的脸。   女子画着精致的妆容,头发上戴着一顶金色的凤冠,金步摇微微晃动。   她睥睨着陈一厘,嘴角扬起了一丝不屑的笑。   听见“鬼”这个字,陈风浩吓得抖了一下。   “我……我要喊救命吗?”   陈一厘转回脑袋,看了顾念兹一眼然后道“不用喊救命。”   随意将自己的头发擦了一下,陈一厘倒退着车。   “我们今天回不了家了,前面的路不能走。”   他对着陈风浩解释道“前面那辆车上有鬼,怨气很强,那辆大巴车停靠的地方我怀疑她已经做好了手脚。”   “我们如果跟着这辆大巴车去,会死得很惨。”   “所以你刚才下车去那辆车上是为了提醒他们吗?”   陈风浩恍然大悟道,在看见顾念兹后又立马弱小地缩在了角落。   他明白的不只有陈一厘下车的问题,还有他每次感受到的寒冷视线。   陈一厘点头,叹了口气“我该做的都做了,相不相信是他的事。”   “可是……那车上人还挺多的。”陈风浩有些不忍道。   “不。”顾念兹轻笑出声,对着又贴在后窗上的小孩招了招手,很是感到有趣的笑着道“那满车上的除了张泯,没有一个人。”   当鬼修炼达到一定的程度,便能造出虚幻的人像。从跟在这辆大巴车身后开始,陈一厘就注意到了贴在后窗上的小孩在盯着顾念兹看个不停。   无论小孩或是成人,只要顾念兹不现身那必然是看不见他的存在的。可是这个小孩就和顾念兹在对视着,做着鬼脸。   那几缕带着怨气的白雾飘荡在车旁,让陈一厘开始不安起来。   “我其实有点儿想知道这个女子究竟能做出什么样的局来呢。”顾念兹放下对着那小孩招个不停的手,撑着脑袋悠悠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鬼话招霉运,陈一厘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   “帮我接一下。”   陈一厘忙着倒车,没空去拿手机只能对着顾念兹道。   顾念兹很快将手机拿起滑开了接听键,很快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颤抖的声音。   “一厘,救命啊!我们早上回家上山路,开着开着天忽然变黑,然后我们迷路了。”   陈鸣的声音响起,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天黑了?”   陈一厘问着,抬头朝天边看去,虽然乌云密布,但还是能依稀辨别出是白天。   “你们现在大概在那个位置?”   “我们是在小山口处迷路的,一走过小山口天就变黑,我们打开车灯看了看,的确是还停留在原地。可是,我们继续朝前行驶,却好像是在跑步机上奔跑一样,一直待在原地没出去过。”   刘辉拉着陈鸣的手,接过陈鸣递来的手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着陈一厘说道。   两人知道事情不对后第一时间就想着给陈一厘打电话,他们知道陈一厘跟着陈荇学过一些道法,因此将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那你们现在先停下来别动,将车门关好,千万不要出去。”陈一厘嘱咐道,“如果有谁在车外面叫你们,你们都不要听他的话。”   “保持清醒,知道了吗?”   说完最后一句,陈一厘再次道“我找到你们的时候会对你们说绝鬼符镇,万鬼退散。如果我没有对你们说这句话,那么就不要相信我。”   “好的。”刘智道。   “他们在小山口迷路了?!”陈风浩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吓得直接从后座上站了起来。   小山口是高斜度拐弯,一年几次下来起码发生五六次车祸,那里徘徊着的鬼魂都等着下一个人来代替自己留在那个拐弯处。   这是陈风浩听村里的老人说的,现在这种情况让他因为这个故事感到更加的慌张。   “你为什么慌的是小山口而不是他们那边的天是黑的呢?”顾念兹听见陈风浩大声道,不免好奇了起来。   陈风浩便把这个故事告诉了他。   没想到只见他懒懒一笑,“如果真有鬼魂逗留在哪里……”那就更有趣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陈一厘将车倒退到离那辆大巴车百米之外后,才停下车。   “为什么他们那边是黑夜?”他看向顾念兹问道。   顾念兹嘴角上扬,将手掌平伸在了陈一厘的面前。   “你知道黑白镜像之界吗?”   他说着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心,然后又翻转了一下变成手背。   “它一面是真实存在的世界,而另外一面却宛如是镜子照映出来的,反的,黑的。”   “她……”   陈一厘还想再问什么,天空又传来一阵雷鸣。   他转头看去,只见一条紫色的雷鸣飞快劈闪在了那辆大巴车顶的山林上。   几颗大树被劈断,滚落砸在了大巴车上。山谷之上巨石撞击的沉闷声而来,没过一会儿,泥石流快速从上方朝着大巴车迫不及待地奔去,最终泥土将这大巴全部掩盖住了。   陈一厘正要伸手打开车门,却被顾念兹俯身抓住了他的手。   “不可以哟,哪里太危险了,你都自身难保了。”   他说着,抬眼朝那个大巴看去。   原本围绕着大巴车上的白色雾气散开,向四处飘去,很快蔓延开来,已经到了陈一厘他们的车前。   前方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诡异无比的泥石流不仅是冲着那个司机,还冲着陈一厘而来。   它将白色的浓雾驱散的更开,不在围绕着大巴。   “这……它冲我们来了?”陈风浩惊恐地看了眼车窗外的浓雾,连忙将车窗快速关上。   陈一厘看向顾念兹,语气冷然“你知道她要冲我来?”   顾念兹抬手揉了揉陈一厘的脑袋,“可是我并不知道指使他的人在哪里呀?”   说完,他诡异的眯笑起眼睛,让陈一厘感觉到了他的恼怒。   他这次一定要找个机会将容即嘉这东西给处理掉。   陈一厘冷漠拍掉他的手。   想来也是,一个普通女鬼是不可能修出黑白镜像之界这种厉害玩意儿,而且他的车能在不知不觉中跟着张泯上路也绝对不是偶然发生的。   这些事情,是有人联合一起操作的。   “这就是你一直跟着我的理由?”陈一厘转头看向已经被泥土掩埋的大巴车。   “是的。”顾念兹道。   “救命!救命!”   陈一厘凝神望着,只见大巴车上的泥土掉了一堆下来,然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很快从里面爬下来了一个人。   是张泯。   他吓得满脸青紫,飞快地从大巴车上跳下来,朝着陈一厘他们飞快奔去。   每一脚踩在泥地之中,溅起一滩滩泥水,几次差点滑倒在地。   很快跑到陈一厘他们的车旁,张泯急忙地敲了敲车窗门,对陈一厘的态度转变得非常大,他几近带着哭声请求道   “小伙子,快开门,我……我那辆车出大问题了。”   打开车窗,顾念兹比陈一厘先一步说话。   “哦?你那辆车上发生了什么?”   他轻笑着问道,看向张泯的眼睛里充满了揶揄的意味。   张泯看了一眼白雾之中的大巴车,吓得浑身直颤抖。   “车上……车上有鬼。”   陈一厘看着他,打开了车门。“上车吧。”   反正都已经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能帮就帮,张泯若撑不过去也是他的事。   张泯对着陈一厘一顿感谢,动作迅速地上了后座。   陈风浩往里坐,将那老人机拿起就抛给了他,冷声嫌弃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把祸灾转移给别人的垃圾。”   张泯捡起撞在自己怀里的老人机,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水,他抬手抹了抹对着陈风浩尴尬道“真是……抱歉。”   这个老人机刚一落在他的手中,就开始叫了起来。   张泯脸色越发青紫,浑身颤抖,瞳孔收缩。   他一开始扔掉这个老人机就是为了摆脱不停打电话的老人,如果是从前老人打电话来他还会接听起来,不过自从知道这个老人已经离世后,他一看见这个电话就害怕得浑身发抖。   “接起来。”   车上的三个人听见手机想起后便先沉默了下来,只有顾念兹扭头扫了一眼脸色十分难看的张泯凉凉道。   “我……我不要!”   张泯却是快速得摇头,一把将手中的老人机扔在了车上,发出“啪”得一声响,听起来摔的很用力。   也的确是很用力,原本就坏得很脆弱的老人机被他摔下电池与电池盖都被砸得摔了下来,四分五裂,已经散架。   “滴滴……”   可是那部老人机还在响着,声音还像是开了倍数一样,越来越急,甚至是在地上剧烈震动了起来。   陈风浩抬眼看了一下张泯,忍不住挪了挪屁股,想离张泯远一点。   顾念兹低低笑了两声,便坐正了身子撑着脑袋看向了已经被泥土掩埋的大巴。   “你这电话……”   陈一厘才刚开口就被张泯哭着打断了。   “小伙子!这一直打电话过来的人就是个鬼啊!那老头已经死了有两月了,我害怕呀!”   仿佛只要陈一厘再逼他去接这一通电话,他就会死了一样。   ……   沉默地转回头,陈一厘烦躁的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   他们四个坐在这辆车内,透过车窗朝外看只见一片白茫茫,什么都再也看不见。   陈一厘拿起手机一看,发现连信号也没有了,而他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自己定格在了三点四十四分的时候,时间没有向前。   黑白镜像之界虽然以白为现实,但其实现实之中夹杂着虚幻,虚幻是由鬼魂创造的。   一般的鬼是创造不出黑白镜像之界,陈一厘从着片白雾中感受到的魂力无比强大,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再源源不断的为这个界输送着能量。   失去了去地府的那段记忆,陈一厘目前对鬼的等级了解只停留在魏芷茵这个还算好说话的鬼王阶段。   大拇指不断摩擦着方向盘,陈一厘一直很警惕地看着车外的白雾。   同时,他的余光也会瞥一眼身旁的鬼。   虽然不知道顾念兹能力怎么样,但至少前两天才对魏芷茵放过狠话,应该不是个弱鸡。   他在思考怎么在这个特殊时期抱好顾念兹这条大腿,逃出生天了。   忽然,白雾之中绽放出了一朵红雾,那雾气的颜色像血一样鲜红,再不远处慢慢地向他们这边飘了过来。   “那玩意又是什么啊?”   陈一厘欲哭无泪,他看见在这片突然生出来的红雾之中有一张人脸,就是刚才贴在车窗上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的眼神看着他们这辆车的时候冷冽且恶毒。   不过他的心中倒也没有出现太大的波澜,只是感觉自己莫名倒霉而已。   有些眼神接触多了,也就不痛不痒了。   “这是带着血的怨雾海。”   顾念兹说话的时候也叹息了一下,不约而同在心里和陈一厘感叹起了这倒霉的境遇。   “那女鬼最想杀得是后面的这个张泯,不如把他给交代出去吧。”   张泯一听他这样说,脸跨得不能再跨,急急忙忙道“你们……你们真要把我给交代出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话说完,老人机又孜孜不倦地响了起来。   “你就把它接起来吧!这都响了多久了!”陈风浩实在是受不了这诡异的手机铃了,弯腰将老人机捡起来一把按下接听键就塞在了张泯怀里。   张泯恶狠狠地瞪向他,没来得及推拉,老人机里响起了老人的声音。   “喂?”老人的这一声问候有气无力,带着浓浓的疲倦感。   过了一会儿没有听见人说话,老人又开口道“喂?”   陈风浩咬牙鼓着大眼睛看向张泯,嘴巴一直在动:快说话呀!不然就把你扔出去!   陈一厘也给张泯使了个眼色。   这没办法,有因必有果。这因还没搞清楚,怎么会知道果呢?   最大的问题一定是出在了张泯身上,陈一厘只能让张泯与老人对话了解一下缘由。   “喂。”张泯音色不停的抖,看样子很是崩溃。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老人冷哼了一声,讥讽道。   张泯抹了抹冷汗,“是的,我接电话了。您是有什么事吗?”   老人机里传出了木棍敲打在地上的声音,想必是老人的拐杖。   “我能有什么事?都跟你说了,我想看看我的孙女!你快带她来见我啊!不然我就要死了!”   老人情绪很是激动道。   “我只是想在死前在看我的孙女一面。”   陈一厘猜测老人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他生前的阶段,他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了的事情,处于懵懂状态的末鬼阶段。   “爷爷,你再等等。过几天我就把阿梅带回去。”张泯似乎在隐瞒着什么,眼神空虚,语气并不坚定。   陈风浩明显也看出来,瞪着张泯的同时还皱了一下眉头。   “过几天过几天,你每次都这样说!可是就是没有把她带回来!我打她的电话也没有人接!”   说着,老人停顿一下然后严厉质问道“我就问你,她人到底是上哪里去了?她怎么一嫁到你那边就跟失踪了一样?”   “啪!”   张泯一下子又把老人机扔在了地上,眼神飘忽道“我不知道……他在什么……我压根就听不懂!” 第一百二十七章   “鬼嘞!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陈风浩一看他那模样就明白这个人要装疯卖傻起来,当场想打开窗户把人扔出去喂鬼算了。   陈一厘冷眼看着他,“你那个叫阿梅的妻子究竟是怎么了?”   顾念兹笑着身后指向张泯身后的车窗,“你的妻子是哪位吗?”   张泯猛得转身,只见窗外正贴着一张脸吓得他直接向后跳去倒在了陈风浩的怀中。   这一下撞得陈风浩胸口一阵闷痛,有种要吐出血来的感觉。   贴在车窗上的脸,看着张泯惊吓的狼狈模样勾着红唇诡异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如蛇蝎一样泛着肃杀的气息。   “救……救命!”张泯吓得直接闭上了眼睛,一把抱住陈风浩。   陈风浩那叫一个全身心都在抗拒,想把身上的这个人扔到外面去。   “我才要喊救命呢!求求你不要发疯似的抱着我好不好?”   陈风浩艰难扭头去看张泯那头的车窗,哪里空空如也,却是什么也没看见。   顾念兹收回手指,抿唇微微一笑,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陈一厘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添油加醋般的朝着张泯问道“那张脸是不是你口中说得阿梅啊?”   张泯更慌了起来,张着嘴巴不说话。   冷笑一声,陈一厘坐正了身子,扭开钥匙发动车。   那片红雾已经快飘到他们车上了,不再往后退就要被包围了。   以防万一,他伸手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将几张黄符拿了出来挨个给贴在了车窗上。   张泯还未被吓疯,见到陈一厘掏出的黄符连忙直起身将其撕了下来全部贴在了他这边的车窗上。   陈一厘嘴角抽了一下,想打人的心已经有了。   张泯对着他干干地嘿嘿笑了几声,“我我……害怕。”   陈风浩气得牙痒痒。   没工夫去计较,陈一厘回过神专心倒车。   那些雾加快了速度,不依不饶地跟着他们向前蔓延着。   天边的电闪雷鸣已经消失,大雨也停了下来。   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叮咚声,似乎是雨水的滴落声。   无法在判断后面的道路后,陈一厘无奈停下车不再后退。   “你怎么停下了!?不是找死吗?”后座的张泯又大喊起来,焦躁得叫个不停。   陈一厘脸色沉了下来,冷冷瞥了他一眼。“你再吵吵,就把你给扔下去。”   他只要一板着脸,那气场就被撑了起来,四周就跟结冰了一样。   张泯一下子便闭上了嘴巴,然后规矩的坐回车椅上。   那红雾很快靠近了陈一厘的车头,陈一厘戴着眼镜看去只见车头很快被腐蚀,冒着“滋滋”的声音。   “下车!”   陈一厘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很快便下车了,陈风浩也赶紧开门下车。   只有张泯还抖着身子待在车内,“为什么要下车啊!那个女人一直跟着我们!这不是找死吗!?”   “爱下不下!”陈风浩凶道。   张泯还是只僵持了一会儿便飞快滚下了车,跟着陈一厘站在一起。   “对了,把那部老人机带上吧。”   顾念兹看了他一眼道。   张泯已经看顾念兹不爽了,当即恶狠狠道“我才不要!”   顾念兹无所谓,但却没在说话。   几人为了远离那片红雾飞快地朝着一个方向跑去,没想到跑了没多久,他们前进的方向涌来了一片墨蓝色的雾气。   “你有办法吹掉这些雾气吗?”陈一厘看向顾念兹,又开始急忙在自己兜里掏符咒。   “有的。”顾念兹道。“可是我们目前还不能吹掉这雾气。”   说着,那两道红雾蓝雾已经接近了他们然后掺和在了一起。   顾念兹将陈一厘拦腰拉入了怀中,把人护在了自己的怀中。   “啊!啊啊啊!”   陈一厘透过缝隙朝着着痛苦的叫声看去,只见着红雾与蓝雾混合在了一起,又很快变换成了一张巨大的嘴巴。   张泯的半个身子已经被咬去,血液横飞,化作一点点血滴撒入了这雾海之中更添颜色。   “陈……陈风浩!”   想到陈风浩的安全问题,陈一厘想要挣脱开顾念兹的怀抱。   那人紧紧将他禁锢在怀中,低声笑道“因为他是你的朋友,我送他去鬼市一日游了。”   听见他的话后,陈一厘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了下来,不过想想陈风浩进鬼市也是够呛的。   红雾与蓝雾逐渐混合,变成了暗沉的紫色。变换出的一张嘴巴向后延伸出一条像蛇一样的身子,嘴巴上两条长长的胡须在随风摇曳,空洞的黑色眼睛正看向陈一厘。   “常邪!?”陈一厘不自觉地喊出了它的名字,然后他回过神不由自主地愣一下。   他似乎见过这种生物,在昏暗无比的牢笼中,他的血流向了这些东西生活的池塘中。   顾念兹抬头看向那条巨大的常邪,看着慢慢分裂成了两条。   将陈一厘的脑袋拉靠近自己的怀中,他怜爱的揉了揉陈一厘的头发,在安慰着他。   小骨龙从顾念兹宽大的袖子中飞出来,再看见抱着的两人后连忙转过头,这一转头他便看见了那两条曾经被它拍倒在地的玩意儿。   “这东西怎么又复活了?!”它很是惊讶道,语气之中更多的是不耐烦。   随后它一下子变大,朝着紫色的浓雾之中飞去。   顾念兹的下巴搭在陈一厘的肩膀上,他抬手朝着那些雾气扇了一下,雾气顿时消散开来。   陈一厘抬头看去,他发现天已经黑了,四处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们正置身于小山口的转弯处。   汹涌的水从山顶上四面奔腾而下,像是挂着晾衣杆上的白色丝绸。这些水正往山下涌去,流进了下方像个巨大的碗一样的盆地之中。   哪里已经盛满了水,里面飘荡着鲜红的彼岸花。   一条紫黑色的常邪从里面跳跃而出,与陈一厘来了一个近距离的照面。   “这……”陈一厘被这巨大的生物惊得后退了一步,倒在了顾念兹的怀中。   “黑白镜像界中的幻象而已,不过它也可以变成真实的。”   顾念兹稳住他,然后看向了那条常邪。   昏沉的天边,骨龙嘴里叼着两条紫黑色的东西就丢进了这盆中。   “大人!放把火把这烧了吧?常邪这玩意儿恶心极了!”   飞在半空中,骨龙还颇为嫌弃地呸了呸。   那两条常邪落入水盆之中,溅起一片水花。   从那些水花之中,陈一厘看见了好几个挣扎嚎叫的白色灵魂。   “顾大人真是有够闲,哪儿都有你!”   天边飘来一辆马车,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陈一厘看着这身着红衣的男人,内心感叹一如既往的骚。   容即嘉打开折扇遮住自己的脸,露出的一双眼睛在看向顾念兹时没有了上次假情假意的笑容。   陈一厘已经想起了一些事情,在看见是容即嘉后内心稍感不妙。   顾念兹一派谦和的笑了笑,语气不变“容大人才是闲来没事做,尽在我眼皮子底下干这些事。”   容即嘉见顾念兹笑跟着也笑了起来,但是脸部很僵硬就对了。   “瞧顾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这是在为顾大人担忧啊。”   顾念兹挑了一下眉,发出一个疑问的声音。“嗯?这怎么说?”   容即嘉笑道“在下目前能力不够,地府又是一片混乱,这等顾念兹陨了谁能来接你的班?所以这才计划吸收这些魂灵的一些魂力而已。”   陨了?   陈一厘内心疑问。   顾念兹看着他笑咪I咪不说话,骨龙从空中飞下缩小了好几倍来到容即嘉的面前,便毫不客气的给容即嘉扫了一尾巴。   容即嘉飞落在地,手中的折扇滑落,嘴角已经带血。   小骨龙严声道“接顾大人的班?你也配!?”   到底是顾念兹没事往地狱十八层跳,让那些不自量力的阎王开始胆大包天了!   小骨龙气得鼻子直呼气,忍不住又要扫容即嘉一尾巴。   没想到容即嘉飞身躲过,飞站到了一旁。   他轻笑了一下将自己嘴角的血迹擦干,看向顾念兹。   “顾大人,是在下说得不对吗?您这一陨,地府可会受不小的影响呢。”   “瞧你这般要取别人魂力才能涨法力的样子,谁给你的信心让你觉得可以代替我了?”   顾念兹扬起嘴角,语调格外温和的给容即嘉插刀。   容即嘉的法力虽然高,但是是有缺陷的。   他从吸取别人的魂力加以炼化供自己使用,但是会在一段时间之后飞快流逝,所以他要不断找死去的灵魂。   既然地府有了黑白无常,在人间发生意外死去的人就不会有逗留在人间不能投胎的时候,而能打断这个连接且不被发现的人那必然是在地府的打工人。   “呵!早晚都要祭天的人有什么脸来说我?”   说着,容即嘉收回掉落在地上的折扇就朝顾念兹袭去。   陈一厘看着两道一红一白的身影闪个不停,拍了拍准备偷袭再给容即嘉甩一尾的小骨龙。   “你这偷袭不行呀,顾大人名声会有损。”   小骨龙这才高傲的收起尾巴,变得只有巴掌大小飞到了陈一厘的身旁绕了两圈,高兴得只摇尾巴。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主……主……不是,一厘大人最近过得还好吗?”   小骨龙嘴瓢了好几次,最后才艰难的问道。   陈一厘挑了一下眉,低头看向他。“过得还不错。”   这小东西不是个会说谎的,一句话就已经挑开了它与陈一厘以前见过的事。   看着它那娇憨的模样,陈一厘扬起嘴角笑了起来,那丝笑容中夹杂着丝狡黠。   但小骨龙压根就没有感觉到,看着陈一厘摇着尾巴,很是高兴地模样。   从空中传来一声如雷贯耳的咆哮声,带起的狂风吹得陈一厘踉跄了几步。   陈一厘转身看向那盆地之中翻滚的东西,揉了揉眉心。   “这玩意好对付吗?”   刚才小骨龙扔进去的两条常邪,化在了那碗水中和那些彼岸花融在了一起。   那碗水变成了深红的颜色,而在水中挣扎的白色灵魂已经变成了黑红色,面上迷茫的神色也开始逐渐退却,龇牙咧嘴的正看向他们,那目光如蛇蝎一般,朝着陈一厘奔来。   “应该不是好对付的!”小骨龙瞪大了空洞的眼,看着还活着的那一条常邪正在吞噬着它扔进去的那两条常邪的尸骨,自我怀疑的问道“我为什么要把那两条扔进去给它吃呢?”   他现在心里已经后悔刚才自己的洋洋自得了,有种想拿尾巴甩自己的冲动。   “他身上开始发光了。”   陈一厘打量着那条长邪,看见它身上慢慢生长出光滑到反光的鳞片神色凝固起来。   因为这些鳞片长出来就意味着,那条长邪已经从虚转变为了实体。   “得想个办法阻止才行。”   陈一厘说着朝顾念兹的方向看去,他和容即嘉之间的战况正焦灼着,无法抽身。   整个空间慢慢地风云诡谲,气息怨邪。   那条常邪从那鲜红的水中飞跃而起,再一次狂啸出声,震得陈一厘的鼓膜发痛。   猩红的眼睛盯着陈一厘,黑色的瞳孔上星星点点,陈一厘从中看见了伸出手的黑色怨灵。   常邪长嘴上的两撇胡子,朝着陈一厘就延伸而来。   陈一厘感觉跳后退一步,那两撇胡子已经将陈一厘刚才站着的地方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   碎石腾空飞起,将要掉落在陈一厘的身上。   小骨龙当即扬起尾巴,朝着那些石子一扫将所有石头扬到了那条巨大的常邪身上。   “哼,如今常邪只差一步即可成,我把你杀了之后要不要再顺路送你进轮回道祭天呀?”   瞧见常邪已经成型,容即嘉放下手中的折扇对着顾念兹很是得意的笑了起来。   地府众鬼都在觊觎十殿阎王之首的位置,而他却将目标放在了顾念兹的位置之上。   冥界向来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只要将顾念兹打败,得到他想要的位置便是易如反掌。   “哦?”顾念兹浑不在意地轻声笑了一下,“容大人看来想我这个位置已经想了很久呢,你想要早点说呀,我顾某人当是拱手相让。”   他说话的语气淡淡,含着笑意的脸无不表露着可怜容即嘉的意思。   容即嘉气得直接抬手将在袭击陈一厘的那条常邪引了过来,待那条常邪来到顾念兹面前,便是对着他伸手一指咬牙下着命令道“杀了他!”   那条常邪咆哮着就朝顾念兹如闪电般地飞去,顾念兹赶紧转身躲避,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幽红色的长剑。   小骨龙见情形不妙,赶紧摇身一变,变成巨大的骨龙奔到了顾念兹的面前。   陈一厘见容即嘉看向他诡异一笑,当即觉得不好,拔腿便跑。   没想到胸口忽然传来一阵挖心似的疼痛,他脚步还没挪开,便无力摔倒在地,白皙的手在尖锐的碎石上蹭破了皮肉。   容即嘉悠闲地摇着扇子走到陈一厘的身前蹲下,恶狠狠地捏起陈一厘的下巴。   “他说得果然不错,这几日是你体内携枝藤再次生长的时日,身体上经受的痛苦会比上一次的更痛。”   “呵。”轻笑一声,他凑近陈一厘森森道“顾念兹想护你,那我就要毁了你。”   他和顾念兹同出冥界始初,两人之间的能力不分高下,偏偏顾念兹比他先一步成为了幽冥教主。   生来具有的高傲让他不允许输给顾念兹。可他输了,致使源源不断的嫉妒在他心中任意滋生,杀意而来。   说着,他举起鬼爪就朝着陈一厘胸口伸去。   陈一厘咬牙忍住疼痛一把抓住他的手,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可怕力道直接将容即嘉的手给扭成了一个向上弯曲的形状。   疼痛从手上传来,容即嘉痛得嚎了出来。   “当初是你穿过我的胸膛把携枝藤取出来的吗?”   陈一厘艰难地站起身,身体不受控制的摇晃之间,他的脑子也突然疼痛了起来。   脑中出现的是一副他被一个男子一手穿膛的画面,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心中开始波涛汹涌的怒气。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体内的携枝藤究竟是什么宝藏,每个人总想取出来。   从小到大,那些追杀着他的鬼都是为了携枝藤,可携枝藤就相当于他的命,怎么可能放弃得了?   他不太明白着怒气涌现究竟是因为携枝藤被抢,还是因为被那个看不清人的脸一掌穿膛。   容即嘉听见陈一厘低低冷淡的声音,一瞬间噩梦袭来,他猛得抬起头顾不上手上传来的疼痛连忙后退着。   “我……我没有……”   他否认道,可是陈一厘沉默地看着他。   “噗……”   一口血从忽然陈一厘的口中喷出,他最终晕倒。   顾念兹飞来,在陈一厘摔在地上之前赶紧将人抱起,连忙将手放在他的胸口探了探。   “哎呀!这是气急攻心呢。”   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楚存江举着一把墨绿的油纸伞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顾大人,他好像是因为容大人想起了被您一掌穿膛而过的事呢。有些人表面不说,内心可把仇记得好好的呢。”   他说着,变换出一把白色的油纸伞递给顾念兹。   顾念兹接过举到他和陈一厘的头上,将手中的长剑抛出,轻声念道“杀无赦。”   那把长剑直径朝着天上和小骨龙厮杀的常邪飞去,快得连成一条条细红的长线在巨大的常邪上四处飞奔。   待它回到顾念兹的手中,那条巨大的常邪瞬间碎裂,血水朝着大地一片撒落,将顾念兹手中举着的白伞染上了一片刺目的血红。   一手拦住陈一厘的腰身,顾念兹举起手中的剑直直转了一个弯,格外缓慢的落到了容即嘉的脖子上。   “在下去轮回道做祭品可能会稍感孤独,你又一直把轮回道挂在嘴上,看样子是很想去呢。”   如冰的剑头将容即嘉的下巴挑起,在剑身上弥漫着的幽红之气已经将他的肌肤烫出一块焦烂的口子。   容即嘉看着顾念兹冷笑一声,直起身就将脖颈插入了这把长剑之中。   “顾大人可要将自己的宝贝看住了哟,下一次见到我就要将他偷走。”   一句话说完,容即嘉已经变成了一堆焦炭。   楚存江好奇地蹲下身,“我就说他怎么有胆子向顾大人叫板呢,原来还留着一手呢。”   顾念兹收回长剑,看着满地的焦炭目光沉了几分。   “听他留下的话,看来是已经找到顾大人的软肋了呢。”楚存江捏起碳灰然后弹了弹,一阵风吹来那些碳灰死灰复燃变成点点火光飘向了四方。   火光到达之处,点燃了一片火焰像是烧掉了掩盖的画布一样,外界的光亮照了进来。   楚存江站起身看向昏睡着的陈一厘,而后又轻笑出声。   “真是一出好戏呀。”   顾念兹淡淡得扫了楚存江一眼弯腰将陈一厘抱起,“那边后山你处理完了吗?”   楚存江的脸瞬间僵住,站在原地而后长长叹气。   “顾大人,那也不只是我的任务。我只是被派来协助你的而已,所有事能不管的我都不会管。”   “我没有御大人的责任心,更没有您的悲天悯人,我不过是个悠然的看客。”楚存江说着,朝前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他做得那条路上。   感受到怀中的人动了两下,顾念兹低下了头。   “把我放下。”   陈一厘尴尬道。   身上的疼痛还是存在,不过已经没有刚才的那般强烈了。   顾念兹很是听话的将他放下,柔声道“身子还疼吗?”   “还好。”陈一厘咬牙忍痛转过身,阳光刺眼,大雨过后,周围一片鲜明。   陈一厘意识到他们已经破了黑白镜像之界,虽然他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做。   “滴滴滴……”   地上的老人机突然响起,陈一厘喘了一下气,将它捡起按下了接听键。   “喂?”依旧是老人苍老的声音,细听一下他的声音很是空灵。   陈一厘抿了一下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带入口中的血腥味让他难受了一下。   “我在听。”   他抬手抹了一下嘴唇边上的血,然后对着老人道。   “你不是张泯呀……张泯呢?”老人问道。   张泯?   想到那个人被咬下了一半的身子,陈一厘扭头往四处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发现。   “张泯他死了……”   “管他死没死,快叫他把我孙女带回来!”老人情绪激动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陈一厘捏着老人机,低下头连忙在自己身上搜索了一番后找出自己的手机给陈鸣他们打电话。   陈鸣很快接起了电话,舒了口气说道“喂?一厘,你没事吧?我们这边天已经不黑了。”   他们听了陈一厘的话一直待在原地,坚持到了天亮。   “叩叩叩……”   陈一厘听见手机里传来的敲窗声,“是谁在敲车窗?”   陈鸣抬头看去,她的车窗前正站着一个男子。   那个男子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粗糙的手正不紧不慢地敲着他的车窗,不断张开嘴做着口型。   陈鸣抬手刚想打开车窗却被刘智一把抓住,对着她小声道“先别开窗,小山口这里怎么可能会出现人呢?”   “有人在敲你们的窗户?”陈一厘出声问道。   刘智接过陈鸣的手机,对着陈一厘道“的确有一个男的在敲我们的车窗,天亮之后他就一直站在我们的车窗前。”   “这个男的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看不清模样。”   “别打开车窗!”心脏处传来一阵绞痛,陈一厘倒靠在车上对着手机道。   按照刘智的描述那个站在他们车窗前的男子应该是张泯,可是他明明亲眼看见张泯死在了常邪的嘴下。   朝着常邪出现的那个方向看去,陈一厘还能看见几滴鲜艳的血水。   “上车。”   挂断电话,陈一厘打开车门上了车。   一直挡在他车面前的那辆大巴这时突然发动了起来,后退了几米距离陈一厘的车更近了。   大巴车像是疯了一样的狂抖了好几下,车身上的泥土很快落了下来,深蓝色的颜色露了出来。   后窗上又贴上了那张小孩的脸,他笑嘻嘻地看向顾念兹又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大巴车启动向前行驶。   陈一厘深吸了一口气,忍住身体上四处的疼痛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别动。”   顾念兹将手伸向他,却被陈一厘十分警惕地拦住。   “别碰我。”   陈一厘舔了舔发白的嘴唇,没有去看顾念兹一眼。   顾念兹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收回了自己的手。   余光扫到顾念兹些许失神的模样,陈一厘心里顿时一阵烦躁。   大巴车开得很快,贴着车窗的小孩旁忽然多了一个女子。   女子先是将自己盘着头发的金步摇摘下,而后也将盘在头上的繁琐的头饰一并拿下,顺滑的头发如瀑布一样倾泻而下落在了她的肩后。   她又抬手将嘴巴上嫣红的口红抹去,拿起一张纸巾将脸上的浓妆一点一点卸去。   来到小山口,大巴车猛然来了一个急转弯停在了陈鸣黑色的车前。   陈一厘也飞快开到了那个位置,趴在方向盘上他看见张泯的灵魂被一下子拽回车中。   车门“啪”的一声关上,陈一厘看见车门溅起了一滩鲜血,还有张泯痛苦的哀嚎。   而后大巴车又后退到了陈一厘的车旁,从大巴车的窗户上探出了那颗小男孩的头“哥哥!我姐姐说要你把老人机还给她,她要回家去找爷爷了。”   陈一厘打开车门走到大巴车的窗户前将那个老人机递了过去。   一只奇长的手从车窗里很快伸了出来,将老人机接了过去。   陈一厘听见老人机又响了起来。   “喂?”老人有些绝望的又喊了起来。   女子的声音含着笑意响起“爷爷,我今天就带着张泯回去找你了。”   “那真是太好了!你快回来!”失望退去,老人十分高兴。   没一会儿,张泯的绝望的哭声从中传来,听得陈鸣和刘智惊得一身冷汗。   他们看不见这俩大巴车,见那个男子突然消失哭泣吓得相拥在了一起。   他们的车停靠的一颗大树下,在他们车周围绕了三根红线。   陈一厘看见女子挂完电话,又伸出了白得发光的手,将那三根红线收了回来。   小男孩没心没肺的笑声响起“这次就绕过你们啦……”   ……   陈风浩再次回到车上,连连深呼吸。   “我刚才一下子就瞬移到了一条街上,差点给我吓岔气。”   看着前面刘智和陈鸣稳步前进的车,他又松了口气“真是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啊!”   “话说那个张泯呢?”他直起身四处看了看,却没发现张泯的踪影。   “被他老婆接走了。”陈一厘道。   “哦,原来如此。”   陈风浩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陈一厘阴晴不定的脸上,“一厘,你在生气吗?”   顾念兹转头看向陈风浩,眼神并不善。   “有一点。”   陈一厘坦然道,在停下车后转头不爽地看向了顾念兹。   顾念兹立马换上一副温和的笑容,然后消失不见。   .   回到家中后陈一厘直奔洗手间,在车上他就一直想吐了。   从他的口中吐出来的这次不是酸水,而是一种淡淡的东西,带着点奇怪的酸味。   陈老爷子踏进家门就听见陈一厘从厕所传来的干呕声,他用烟斗敲了敲门。“没事吧?”   陈一厘直起身,“没事。”   这一顿吐完,他的恶心反胃感就降了下去。   不过身上的疼痛却还在密密麻麻的在他的神经中四处传递,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你出来一下,我帮你看看你身体之中的携枝藤。”   陈荇端着的一个铜色木盆中,放着几枚铜钱、红线、还有几张符文复杂的黄符。   陈一厘便站起身走了出去,跟着陈荇走到了后院中的祠堂内。   祠堂空旷宽大,陈荇已经将先人的排位规规矩矩摆放成了一个圈。   站在中间,陈一厘转着圈对着这些排位拜了又拜。   “好啦,你赶紧坐下。”   陈荇在一旁画着符咒,见陈一厘还在拜忍不住笑着道。“你活到现在也不是没有道理,对祖宗这么规矩谁不喜欢你。”   陈一厘这次停下,勉强地笑了一下坐在中间的红色木椅上,将双手搭在自己的双膝上闭上了眼睛。   门外挂着的铃铛响起,逗弄着铃铛的清风吹了进来。   陈荇布置完一切,转身很是尊敬的对着牌位都拜了拜“陈家的列祖列宗,还请帮陈家后代陈一厘扫除阴邪,稳定他的命格。”   将手中的香插在排位前,陈荇便退了下去,他将门给关上的同时陈一厘睁开了眼。   身上的疼痛越来越严重,他的整张脸的开始发白了,唇色逐渐变淡。   被陈荇拜托的列祖列宗跳出来一看见又是自家的短命后辈,登时倒地唉声叹气起来。   “不是吧?这孩子怎么每次一来求我们都是这种情况?”一个胡子拖地的老爷爷捶胸顿足道。   “别说了,我可真羡慕那老黄家。人家祖孙求得就是发财,没别的了!”   一个捏着绣帕的老奶奶只擦额头。   “不过我们这后辈从小到大就和别人不同,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   老奶奶迈着小脚走到陈一厘面前,拿起绣帕给陈一厘擦了擦脸颊上的细汗。   “他这体内的携枝藤正在野蛮生长,这疼痛是少不了的啊。”一个稍微年轻的的男子又叹了口气。“不然去求助顾大人,他人慈悲肯定会帮这个忙。”   显然这群祖宗还不知道顾念兹和陈一厘两人的关系。   他们才刚谈论起的人,忽然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吓得他们跪倒在地。   顾念兹摆了摆手,温和无害的笑着道“起来起来。”   陈一厘现在头昏脑胀,意识不清不楚。   并没有细听这些祖宗们在说什么,连顾念兹的到来都没有发觉。   他从椅子上站起,踏出陈荇为他设的法阵上,朝着一块空旷的地板走去然后躺在了地板上。   老奶奶看见陈一厘躺在地板上,无奈“哎呦”了一声。   “他这往那地上一躺,肯定得发烧。”   顾念兹朝着陈一厘走出,冰凉的手在京成的脸上探了探道对着他们道“我带他去顾府一趟还请各位同意。”   见顾念兹要帮忙处理这难搞的后辈,陈家祖宗高兴得差点从地上跳了起来连忙道“可以可以!我这可怜的后辈就交给顾大人了!”   顾念兹将陈一厘抱起,对着他们笑了笑便消失在了暗中。   陈一厘再次醒来看见的便是顾念兹笑吟吟的脸,“我怎么在这?”   “你祖宗把你交给我了。”顾念兹很是认真道。   陈一厘翻了个白眼,转回头看着床顶叹了口气。   这坑当真是避无可避。   不过,他很快感觉到他身上的疼痛散去了,身体还很舒服。   “你用了什么办法帮我镇痛的?”陈一厘做直了身体,看向顾念兹。   “止痛药。”   顾念兹轻声道,然后站起身走到桌子旁给陈一厘倒了一碗水。   “鬼话连篇。”   陈一厘明显是不相信顾念兹的鬼话,接过水的时候冷哼了一声。   “你这几日就住在顾府,等你身体彻底好了之后在回去。”   顾念兹说完,便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   陈一厘见顾念兹走得急感觉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深究。   他从床上下来,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   这间房很是简朴,家具几件,稍显空荡。   窗户旁放着几盆花朵,陈一厘走过去细看了一会儿,然后一个老人站在窗外笑着看向了他。   “一厘公子。”   “你是?”陈一厘看着这个红光满面的老人,有几分熟悉感。   “哦,奴是司明。” 第一百三十章   地府的天是昏沉的,将暗不暗。   陈一厘盘腿坐在门前无聊到已经开始打量这片天了,司爷还很是贴心的在他坐下的那一处设了一个案几,上面正放着一壶茶和几个白瓷茶杯。   “你看起来好像很无聊。”   一个骑在一头牛身上的灰衣男子慢悠悠地说道,来到陈一厘面前的时候从他身上掉落出了一本初中的教科书。   陈一厘看了一眼那本教科书,然后又抬头看向御白处。   “你好像比我还无聊。”   御白处笑了一下将地上的书捡起,很是正经道“我这可不是因为无聊才拿着本人间的教科书。”   “顾大人他不在吗?为何只有你一个人?”   御白处将书收好,便转头四处寻找顾念兹的身影。   在一旁打扫庭院的司爷听见御白处的声音,便放下了手中的竹扫帚走到了御白处的面前对他行了一个礼。   “我家大人在内院之中,不知御大人有何事?”   御白处点了一下头,“的确是有些事呢,烦请带一下路。”   看着司爷领着御白处朝后院走去,陈一厘收回目光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留在院子里的大牛变幻成了人身,他把人给招过来,见怪不怪的给人倒了杯茶递过去。   老牛受宠若惊接过。   .   御白处被司爷领着走进后院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此处的墙壁全都灰黑,石灰地板竟然有些松软。   蹲下身看去,御白处发现了从中生长出来的透明叶子,叶脉发着点金光,看上去柔弱不堪。   “这是从陈一厘身体之中取出来的那根携枝藤吗?”   石板地对过去的屋子木门被打开,顾念兹从中缓缓走了出来,踩着满地的幼叶走到御白处的身旁,他回答道“是的。”   他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无力。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御白处绕过顾念兹朝着那间屋子看去,目光之中透露出无比好奇的神色。   顾念兹轻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不可以。”   御白处收回目光哼了一声,然后开始谈论起正事。“现在他的身体之中又长出了一条携枝藤,你打算给他拔出来吗?”   顾念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撑着脑袋细细考虑起来,他望着脚下的幼叶最终道“那根携枝藤是从他身体之中自己生长出来的,做到了与他真正意义上的血脉相连,如果将其取出他的性命是真的不保了。”   “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活着,可是只要携枝藤一直在他的身上,那么他的命运就已成定局。”   御白处说着轻笑了起来,语调缓慢,像刀子一样在割顾念兹的心一样。   “所以你又有什么办法?”   顾念兹抬眸看向他,笑意薄凉。   御白处倒不是经常性的八卦,尤其是在这么忙的情况下,对于顾念兹的事更是不想理睬。   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好事,今日上顾府定是又要做交易。   “阴阳薄。”御白处挺直着背,来回走了两遍才道“阴阳薄可以更改陈一厘的死亡时期,并且瞒天过海。”   “众所周知,阴阳薄上的内容更改起来十分不易,尤其是被画了红圈的人。非常之不幸,陈一厘就是那画了红圈的人。”   他来回走动着,“阴阳薄被偷走,人间死亡人数巨增,想必那个拿到阴阳薄的人有了篡改阴阳薄内容的办法。”   听他说到这,顾念兹已经知道这人要说什么了。   “还请顾大人帮忙找到阴阳薄,人间死亡人数巨增,可是地府并未收到亡魂。这样下去,会出大问题的。”   御白处语气之中多少带着着急,对于阴阳薄的事情是真格外上心。   他将后山的事交给楚存江,是为全力搜查阴阳薄做准备。   地府现在四处动荡,不难保证有人私藏或者利用职务之便帮助于外界的人。   顾念兹虽然执掌冥界,但管理的便是不断循环的轮回道。如果顾念兹和御白处一起巡查,以顾念兹千年以来建立的威望定当可以震慑住下面的人。   御白处提出的这个请求,顾念兹也并没有办法拒绝,阴阳薄与整个冥界都是息息相关,其中与他管理的轮回道关联最大。   “以前不是已经答应过了吗?”顾念兹淡淡道。   “还请顾大人尽快行动。”这句话才御白处一套话术完的重点。   内心生怕顾念兹还未来得及找到阴阳薄,到时候就纵身一跳献祭给轮回道了。   顾念兹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   地上的幼叶瞬间枯萎,卷缩在地,腌成了一片。   御白处看见之后却是一喜,看了看顾念兹低垂的脑袋,连忙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   .   御白处回到前院,看见自家的牛在泡茶喝莫名觉着几分滑稽。   老牛见着御白处回来又幻化成了牛的模样,对着陈一厘礼貌道“谢谢招待。”   “哈哈……好一个谢谢招待。”御白处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一厘,然后带着几分戏谑道。   陈一厘很是淡定自若道“这是顾大人的茶和水……不必客气。”   此时顾念兹的一脚刚踏进前院,正巧听见陈一厘的这句话忍不住嗤笑一声,“看来你在我这待了一天后都适应了不少。”   “嗯……”陈一厘尴尬得端起茶杯,然后又喝了起来。   送走御白处走后顾念兹便坐在了案几的另外一边,接过陈一厘端到自己面前的茶盏他笑了一下。   “这茶好喝吗?”   陈一厘看着在他茶杯之中微微荡漾的茶水,“是挺好喝的。”   他现在在意的其实是他什么时候可以走出地府,很难想象他在自家祠堂被自家祖宗给合伙买了。   “身体还痛吗?”顾念兹看着陈一厘的脸色逐渐好转,心情好了不少。   不仅是身体不疼,就连呕吐感都没有了。陈一厘现在感觉自己总算和健康搭上边了。   “已经不疼了,那我可以回家了吗?”   “还不行。”顾念兹轻声道。   “这本医书算是给你解闷的。”他伸出手一本有一元硬币宽的书籍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陈一厘接过“谢谢。”   然后他低下头翻开了起来,发现这本所谓的医书和人间的完全不一样,这是医鬼的。   “我没有在地府当医生的打算啊。”陈一厘嘴上说着,但像被猫挠了一样的好奇心促使他翻看下去。   顾念兹撑着脑袋看着他,目光里一片温和。   时间慢悠悠地过去,陈一厘看着看着觉得十分困倦,撑着脑袋便在案几上睡着了。   顾念兹温和的脸上顿时列出了几丝痛苦的表情,他抬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努力将从陈一厘身上接过来的疼痛消化掉。   感受着这份疼痛,顾念兹有些不敢想象陈一厘是怎么在三殿的地牢中坚持过来的。   闭上双眼昏睡的陈一厘已然进入了梦中,见到那个和他长相相似的男子。   段云长手中正提着一盏红色的独眼灯笼,身处于黑暗之中端正的站着看向他。   陈一厘轻呼了口气,不自觉地迈开脚步便上前走去。   “别过来了。”段云长看着他道。“你现在待在顾府,去找找顾大人挖出来的那颗心脏吧。”   说完,段云长将那盏灯笼放开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陈一厘一下子睁开眼,便看见了顾念兹痛苦的模样连忙道“你没事吧?”   他站起身走到顾念兹身旁将他给扶了起来,准备送进房中。   “我没事。”   那份疼痛被顾念兹强忍住了,脸上的表情很快恢复如常。   陈一厘看着他内心感到几分担忧,因为这分神的片刻脚未跨过门槛超前摔了过去。   顾念兹将他拦腰抱住,力道出奇的大。   陈一厘连忙站好,离顾念兹远了一些“你没事就行。”   说完他便僵硬地转身离去,不敢在看顾念兹一眼。   刚才的那个梦和他部分的记忆有了链接,顾念兹没有心是真的。   忽然,顾念兹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只握了几秒便放开了。   “你刚才打瞌睡了,也快点回去休息吧。”   陈一厘点头,踏出门外。   顾府虽然一派的简朴,但是占地却是极大的。   他一路穿过长廊,走到一扇拱门前抬头看向了两边挂着的独眼灯笼。   两盏灯笼上的眼睛瞪得很大,被微风吹得轻轻摇晃了两下。   在看见陈一厘的时候还懵懂的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一厘公子,你来这做什么?”   “我想散个步。”他笑了一下,然后道。   两盏灯笼转了转眼球,有些为难道“可是顾大人不允许有人进入后院。”   哦,原来如此。   陈一厘嘴角扬起一丝微笑,从兜里掏出了两张黄符念了个法决就贴在了两盏灯笼身上。   两盏灯笼张大着嘴准备呼叫,没想到被陈一厘的一张符咒贴了过来,瞬间失声完全动不了了。   陈一厘轻声道“真是得罪了。”   然后便迅速地抬脚进入了后院之中,在进去之前还使用了隐身的符咒,并且将魂息也隐去了。   他走进后院后一直四处打量,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陈一厘的目光落在了石板地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陈一厘蹲下身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叶子,伸手去摸了摸,薄如蝉翼似乎再用一点力便会碎裂。   他站起身跟着一条发光的金色长枝慢慢抬步向前走去,这些东西虽然看似无比脆弱却突破了僵硬的石板路生长了出来。   怕这些是虚幻的,陈一厘还抬脚用力踩了踩。地面非常坚固,按道理来说这些枝叶应该不能从这石板地里砖出来才是。   让陈一厘感到忧虑的是,这东西是携枝藤。   陈荇告诉过他,他体内的携枝藤是第二次生长出来的。现在又看见另外一条携枝藤,那会不会是他体内原来的那一根呢?   他停下脚步没有抬脚走下去的力气,定定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有些事情他实在是想不通了。   转过身,他没在再去看那扇木门,将手插进衣兜里摸了摸里面的两颗珠子,陈一厘决定先走出顾府。   将贴在灯笼上的符纸拿下,陈一厘对着两盏灯笼笑了笑。   “顾大人说不能进去啊?那我就进去了。”   两盏独眼灯笼有些感到奇怪,但到底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着陈一厘眨了眨眼。   陈一厘凭着自己的直觉朝外走去,没想到真的走到了顾府的大门前,对于自己来过这里的事陈一厘已经深信不疑了。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一人抬脚悄悄往前走去。   没想到府外独眼灯笼清脆的声音响起“黑衙大人到了!”   这一声响彻顾府,陈一厘再一抬头只见司爷已经来到了大门前。   在看见陈一厘后他目光闪动了一下,脸上浮起笑意“一厘公子怎么会在这?”   陈一厘勉强地笑了一下,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出来散步。”   司爷点了一下头,然后转身把大门大开。   一个黑色的骷髅头先探了出来,而后穿着宽大的黑色衣袍歪歪扭扭地走了进来。   “司明,顾大人呢?”   黑衙空洞的黑眼睛在扫到陈一厘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对着陈一厘道“真是好久不见了!”   陈一厘还未开口说话,司明便先说道“黑衙大人怕是认错人了,一厘公子是第一次来顾府做客,您以前怎么会见过呢?”   这也暗示的太明显了吧?   听着司明话语中的掩饰,陈一厘嘴角抽了一下,装作很迷茫的样子。“我……好像没见过您。”   黑衙看了司明的眼色,瞬间了然然后又豪迈的哈哈大笑起来。“哎呦!瞧我这眼神是真认错了,上次顾大人带到我府上的那位可是位美人儿。”   黑衙走进顾府没多久后,还进来了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   矮到只达黑衙的腰部,花白的头发梳得非常服帖,别着三根手指长的红色发夹,发红光。苍老的脸颊上有几丝皱纹,却带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深褐色的眼睛在看向陈一厘时有几分的惊喜。   “这位是?”   她苍老无比的声音响起,像是大树裂开的表皮,粗糙不已。   “这位是顾大人受陈家组织所托带到顾府照拂的生人,名唤一厘。”司明介绍道。   “这位是孟婆阿柒,这位是一殿阎王黑衙。”   黑衙空洞的黑眼睛看了看陈一厘,没头没脑道“怎么感觉比上次见的时候还瘦了呢?”   司明因为他这句话愣了一下,然后转身看向黑衙对着他笑了起来。   陈一厘站在司明的身后并看不见他的笑容到底是怎么样的,不过瞧黑衙的那受惊程度司明似乎和他主子有的一比了。   阿柒叹了口气摇头,便独自先向前走去,她的步伐看似悠闲走得却是十分快速的。   顾念兹坐在大厅的主位揉了揉眉心,“你们找我干嘛?”   黑衙笑了一下然后抬起了自己的黑骨手晃了晃,看样子有些兴奋“大人,我再过三日便完成任职日期可入轮回道了。”   这事他已经惦记了好久,数着日子等解放。   黑衙是十殿阎王之一,身上有着天命,就算是任职时期完成也需要将天命给卸下来,这样子才能了无牵挂地跳下轮回道。   顾念兹点了一下头,也知道黑衙的意思了。   黑衙需要顾念兹给他卸天命。   “卸职仪式我已经做好准备了,现在只要等着就好了。”黑衙嘿嘿笑着道。   “那你的接班人是谁?”顾念兹掀开茶盖,绕着碗沿轻轻摩擦着。   这下黑衙倒是收住笑意,挠了挠那光滑的黑脑袋。   “本来我的心中的人选是华其生。”   华其生从逃出地牢后先是在鬼市混得风生水起,后又是来到地府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地府是个凭实力的地方,尽管他身上有着罪名但是只要实力足,犯了多少罪只要以后偿还倒是可以包容的。   “不过,他一个从地牢出来的人为什么会一下子在鬼市混得风生水起呢?我怀着寻求真相的态度去查了一下,发现顾大人帮了不少忙呢。”   黑衙慢悠悠地把证据抛出来,一个个光球之中都有着顾念兹的身影。   顾念兹面不改色地放下茶盏撑着脑袋道“所以呢?”   黑衙又嘿嘿一笑“说好听一点这也算是大人在培养人才,但我觉得他现在还不够格接我的班所以现在感到为难。”   “魏芷茵如何?”   本以为顾念兹要帮华其生说话,没想到他说出了一个不太经常听见人的名字。   黑衙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思考了一番“有待观察。”   “那你呢?你又来做何?”顾念兹撑着脑袋看向阿柒,似乎因为心虚地缘故还扫了坐在一旁看戏的陈一厘一眼。   阿柒笑了一下,看向顾念兹道。“顾大人,老身年岁越来越大许多事都管不住了,可也不能当作看不见呀。”   “您把我的那一碗……”   “茶?一碗茶而已孟婆也太计较了吧?”顾念兹笑眯眯地看着阿柒,阴测测的。   “我老婆子一个那敢计较啊。”阿柒无奈笑了起来“今天来只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她说着看向陈一厘,棕褐色的眼睛很是沉静“听说这位公子总是恶心呕吐,不知道现在好点了吗?”   陈一厘犹豫了一下,然后道“现在好些了。”   阿柒点了点头。   .   “去外面走走吗?”   顾念兹看着那两人离去,然后转身对着陈一厘道。   ?!   陈一厘连忙道“要!”   走出顾府的时候顾念兹引来了一盏独眼灯笼递到陈一厘手中,然后和他并肩而行。   拿着这眼睛直转悠的东西,陈一厘内心还是有些拒绝。   “这个是怎么做成的?”   “肯定不是用人眼做成的。”顾念兹轻笑了一下。   难不成是鬼眼?   陈一厘表情不好了。   走到一条长河旁,陈一厘看见河水之中飘荡了不少幽红的莲花,有些好奇的走上到了河堤路上。   他蹲下身便捞起了一朵红莲,认真打量了起来。   “这种颜色的莲花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顾念兹站在他的身旁,垂眼看了一下“你可以多看看。”   陈一厘便盘腿坐在了地上,清风吹来,带来一阵花香。   顾念兹随后也坐在了他的身旁,目光轻飘飘地投向了远方。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陈一厘将手中的莲花放进河水之中然后道“这是忘川河吗?”   “是的。”顾念兹看向烟雾缭绕的河水,细看之下忘川河中还飘着细小的灵魂,随波逐流着。   今天的顾念兹话似乎不是特别多,面上的笑容也浅浅的,整个人向平静无波的湖面一样。   “你为什么要救我?”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陈一厘还是问出了口。   从他发现顾念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以来,他一直被保护得很好。   顾念兹身形顿住,然后轻笑出声“不知道啊。可能是因为拒绝你之后的愧疚吧,我向来心地善良。”   陈一厘不想再听他的鬼话,在他没有恶心呕吐之后,一些记忆也慢慢回笼。   “哦?这是顾大人吗?”   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两人纷纷转过了头。   楚存江很是惊奇地看着他们,“顾大人您怎么把一厘给带下地府来了?”   “为了我体内的携枝藤。”陈一厘道。   楚存江瞬间了然,“对哦,你体内长那玩意儿疼起来会要命的。”   “我看你们蹲坐在河边很无聊的样子,不然和我一起去鬼市喝花酒吧?”楚存江的话题跳得很快,对着两人邀请道。   “去吧。”   陈一厘是真的觉得自己快无聊透了。   三人来到鬼市一齐朝着聚阳阁去了,空荡的楼层里秉止孤独的坐在椅子上,与外面的喧哗声格格不入。   见到陈一厘再次来到聚阳阁他一下子就从椅子站起来,瞪向顾念兹。   楚存江连忙解释了一遍。   “那二位来我这倒闭的阁楼有什么事?”秉止对着楚存江和顾念兹吼道,明显的不欢迎。   陈一厘笑了一下,“他们说要去花楼喝花酒,送我来这他们就走。”   顾念兹并没有要喝花酒的打算,一听陈一厘怎么说温和的面上有所崩裂。   陈一厘似乎不想要他一直跟着。   “那顾大人我们赶紧走吧。”楚存江看了一眼秉止,拉着顾念兹转身就走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楚存江和顾念兹走后,聚阳阁很快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我带你去楼上的阳台上坐坐吧,哪里的空气比较好些。”   半响,秉止轻声道。   陈一厘点了一下头,“谢谢。”   迅速扫视完聚阳阁周围的一切,陈一厘收回了目光跟着秉止上楼了。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喝酒?”秉止将手放在扶手上,脚步轻缓的朝前走着。   陈一厘轻咳了一声,“不想喝。”   来到这里的最大目的还是先要摆脱顾念兹,他现在想先把于浦和唐晚的聚魂球投进轮回道之中。   “整个聚阳阁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吗?”   陈一厘想起自己上次来的时候聚阳阁内空荡荡的只有秉止一个人,现在再次来看整个聚阳阁依旧空荡荡的。   尽管空荡,但是陈一厘能看的出秉止将这里打理的非常好。   桌椅依旧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花瓶之中插着一束红梅。地板干净的一尘不染,上面的花纹没有掉下一点漆。   陈一厘能够感受到秉止对这间聚阳阁有很强的执念,不愿意离开这里。   “是的,整个聚阳阁只剩下我一个鬼了?”   秉止带着陈一厘来到阳台上,将一张柳条编织的躺椅移到了围栏旁。   围栏上的蓝色牵牛花迎风颤抖,开得很是鲜艳。   “请坐。”秉止对着陈一厘道。   “谢谢。”陈一厘很快躺了上去,微风一吹让他感觉十分的舒爽。   “在这聚阳阁内就只有你,你不会觉得孤独吗?为什么不早点去投胎?”陈一厘闭上双眼,全身心放松下来。   秉止垂下鸦羽般的睫毛,望着黑棕的地板。“是有些孤独的,也想去投胎。可是我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我的主子了。”   他想着,至少也要再见一面他的主子再去投胎。   “你的主子?”陈一厘感到好奇,便立刻睁开了双眼。   秉止看着陈一厘软绵绵地躺在那张椅子上鼻头忍不住一酸,转过身没有说话就走了。   “哎?”陈一厘眨了眨眼,想着是不是自己无意戳中秉止的痛点了。   看样子秉止想要静一静,他也没有跟着追出去了,也省得他找借口把人支走。   躺了一会儿后,陈一厘便坐起身跳到围栏外,快速找了几个点踩着跳下去。   刚一落地,陈一厘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瞪大了眼睛他连忙转身就要走。   可惜他没躲过,小绉仿佛脑袋后长了眼睛似的在陈一厘转身那一刻扭过头。   在看见陈一厘后立马兴奋大叫起来,“一厘哥哥!”   然后扭着腰就朝陈一厘奔来,陈一厘吓得一个踉跄赶紧朝前跑去。   转弯跑进一个小巷,小绉迈着小白腿也跟着跑了过去。   这条小巷并不是昏暗的,从上方的三条细线上发出了白炽灯一样的光线照射在下方。   陈一厘看着几具白骨从他的身边歪歪扭扭地跑过,叽叽喳喳个不停。   “哥哥!等等我!你怎么跑那么急呢?”   声音越来越近,陈一厘知道自己跑不动了干脆就停了下来,不浪费力气。   小绉从乌鸦身上下来,拿着块手绢给陈一厘擦了擦汗,而陈一厘拼了命的躲。   “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为什么今天他没有待在花楼里啊!怎么就出来了呢?   陈一厘内心咆哮。   “你为什么要这样子躲着我呢?”小绉看着陈一厘,眼眶红了起来。   “我想你想了那么久,今日瞧见顾大人独自一人去花楼赶紧就来找你了。”   别说得好像我和你在偷情一样好吗!?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陈一厘已经被他逼得贴在了冰凉的墙壁上了,万年板着的脸上带着几丝慌乱。   小绉抬手摸了摸陈一厘的脸,笑着娇嗲起来“当然是要和你共渡良宵啦,难得今天没有顾大人。”   “别,你别靠近我!”陈一厘已经明确拒绝过他很多次了,没想到这人不依不饶如此倔强。   “和你共渡良宵?”   小绉听见这温润的问话后吓得正要转身,一把冰凉的剑身已经贴到了他的脖子处。   剑刃十分锋利,拿着剑的人还没有用力已经将他的脖子割出了一条血痕。   “顾大大大人!”小绉惊叫道。   他往顾念兹酒杯里下了不少药,把人给弄晕了这才敢来找陈一厘。   没想到人还没碰着,已经被抓包了。   “滚。”   顾念兹不想在陈一厘的面前暴露自己嗜杀的一面,把剑收回低声对着小绉道。   小绉那有胆子敢和顾念兹对着干,连滚带爬的溜了。   半响,陈一厘抬眼看向顾念兹,内心更加煎熬了。   顾念兹明显是喝醉了酒,平时白皙如羊脂玉的脸上像是被打了两大团腮红,殷红的嘴巴微张吐着热气,原本穿得规规矩矩的衣服现在衣襟处大大的敞开,看得陈一厘脸红心跳不已。   “他……他勾引你?”   顾念兹打了个酒嗝,一股子桃花香飘了出来,喝得应该是桃花酿。   这酒是花楼的招牌之一,管你是人是鬼喝上三杯肯定倒下。   顾念兹带着质问的语气,就连那迷离的眼神看向陈一厘的时候都淡去了不少。   “没有。”   陈一厘深深觉得小绉那不叫勾引,而应该是叫做恐吓。   顾念兹的贴着陈一厘的身体,把陈一厘的手禁锢在了墙壁上,然后低头急切地吻了上去。   轰隆一声,陈一厘觉得自己的脑子里被一道雷劈得火花四溅,混乱成了一片。   上次顾念兹吻他自己可以姑且装傻安慰是喂药吧,这次亲他是为啥?难不成是被下药了?   陈一厘喘不过气来,一直想用舌头把那条带着酒香的舌头给推出去,没想到适得其反,被带着一起纠缠了起来。   用尽全身的力道挣扎了好几次,陈一厘还是不能从顾念兹的手中脱离出来,甚至纹丝未动,毫无用处。   顾念兹吻得很用力粗暴,完全不像他平时温柔如风的作风。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放开陈一厘的嘴巴。   嘴角沾了点血,那是陈一厘咬出来的。   陈一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感觉自己的嘴巴应该已经肿成两条香肠了。   “你说你,桃花运那么泛滥,我一走立马就会出现下一个。”   顾念兹喘了一下气,然后低声道,语气之中带着深深的酸楚。   “等我死了,想到你也不会记得我,就稍稍感觉吃味呢。”   “不是你拒绝我的吗?”   顾念兹将手一松开,陈一厘立马把他推开了几分,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   “说,你为什么拒绝我!”他一把将顾念兹扑倒在地,坐在顾念兹的胯部冷声问道。   顾念兹倒在地上,直视着亮光的眼睛闪了闪,迷离的神色正在退去。   陈一厘很快发现过来,连忙抓住顾念兹的衣襟又再问道,可顾念兹仍然没有说话。   陈一厘没办法,只好摸了摸顾念兹身上想找一些银两,就这样很单纯的摸着身下的人起了不单纯的反应。   “只能说我好手艺吧。”陈一厘简直欲哭无泪,连忙从顾念兹身上爬起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将摸出的银两拿到手中后,他带着顾念兹朝着花楼走去。   服务员瞧他豪迈的将银两丢在柜台上,然后恶狠狠地道“给我来五坛桃花酿。”   “好的!”服务员连忙应下。   艰难地把顾念兹送进房间,陈一厘感觉自己的已经累得快散架了。   今日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只要把顾念兹灌得死醉,他去轮回道就顺利多了。   五坛桃花酿很快来了,服务员被陈一厘脸上几近惊悚的笑给震得傻愣在地,直到房门被“啪”的一声关掉才反应过来。   “顾大人!”陈一厘打开一坛桃花酿就端到了顾念兹的面前,非常不要脸道“来,喝点水解解酒。”   “好的。”   顾念兹很是乖顺的接过酒坛子喝了起来,陈一厘满眼放光就等着顾念兹赶紧喝晕过去。   “啪啦!”   倏地,坛子落地声响起。在陈一厘还催促着顾念兹赶紧喝完的心态下,他被顾念兹一拉放到在了柔软的床上。   顾念兹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然后低头撬开了陈一厘的嘴,将一口酒渡到了他的嘴中。   陈一厘奋力挣扎,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流到了脖子处,有的顺着嘴角留下,一片晶莹剔透。   “想算计我呢?”   顾念兹撑着手从陈一厘身上起来了一点,看着他笑眯眯道“你不知道道行厉害的鬼,解酒很快吗?”   所以才买来五大坛想要灌醉你啊!   陈一厘喘着气内心咆哮着,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顾念兹,有些不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嘴角的酒渍。   他没想到自己这副模样,落入顾念兹的眼中是多么的勾人。   顾念兹的呼吸声加重了几分,看向陈一厘的双眼幽深不已,他低下头吻得更加用力。   “别……”   陈一厘的双手放在顾念兹的肩膀上用力的推着,在顾念兹的一条腿放在他的双腿间后连忙不自觉的夹紧,感觉到顾念兹颤了一下而后被压得更密了。  “停……停……”陈一厘不断地喊着,向后倒退,结果被顾念兹拽住脚腕一拉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   顾念兹低头深深地望着陈一厘,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停下手中的动作。   陈一厘瞪着顾念兹,眼眶微红,倒也不是害怕而是心中感到委屈。   “额……”   顾念兹突然一把捂住胸口,翻身到在了陈一厘的身旁,模样看起来很是痛苦。   陈一厘立马坐起身转头看向他,抬手放在了顾念兹的手上“你是胸口疼吗?”   感受到陈一厘手心传来的温度,顾念兹反手拉住了他,将这份疼痛忍下。   “抱歉。”   他再次睁开的眼睛一片清明,看向陈一厘的时候含着歉意。“刚才是我无礼了。”   说完,他放开陈一厘的手,坐起身拉拢自己的衣服后便在两人的安静之中离开了房间。   陈一厘抬起被顾念兹刚才触碰到的手,冰凉的感觉似乎还残存在上面。   怪不得他一直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顾念兹几乎没有再牵着他的手穿越黑暗了,是有意的在疏远他。   从房间里出来,陈一厘并没有看见顾念兹的身影。   现在两个人心知肚明的分开是为了让对方冷静下来,陈一厘谨慎的走出花楼将自己的指引符咒拿了出来。   一路跟着符咒走,陈一厘再路过聚阳阁的时候,正巧看见醉得东倒西歪的楚存江扶着门框走进里面。   奇怪了一下,陈一厘赶紧跟上指引符咒向前跑去。   楚存江意味深长地朝着陈一厘远去的方向笑了笑,然后抬手敲了敲聚阳阁的大门。   “秉止!快开门,楚某要一间房。”   “啪!”   聚阳阁的大门被暴力的打开,秉止丝毫没有掩饰自己不耐烦的神色。   “本店已经倒闭,楚大人还是另寻他处吧!”   楚存江丝毫没有听他的话,绕过秉止便走进了聚阳阁,他笑着把门关上转身看向了秉止。   “楚某今日陪顾大人喝了十坛桃花酿,不幸中招,将下了药的那一坛子如数灌进嘴里现在属实难受,还请公子收留我一晚。”   秉止冷笑了一声,转身要把那扇门再次给打开“本店已经倒闭了,恕不留人。”   “哎呀,你这生意为什么就不做了呢。现在聚阳阁只剩下你一个人……”他说着靠近秉止的耳朵,含着笑意的声音很是磁性“今晚特殊,要不你买我一晚。”   秉止反手一巴掌就把人打出了百米之外,娇艳的脸上浮现出了可怕的阴翳。   “买你一晚?你能拿出什么做买卖?”   楚存江从地上爬了起来,撑着脑袋不正经的看着他。   “你这一下可打得真疼……我用魏芷茵的命格做为交换如何?”   “命格?”   现在顾念兹推举魏芷茵做一殿阎王,目的就是为了要她的命格,而命格到了楚存江的手中,许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她的命格怎么会在你的手上?”秉止找了张椅子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楚存江。   楚存江沉吟了好一会儿,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秉止身前。   “最近不是在管理那片后山嘛,顺道收的。”   “是她自己给我的哟,我可没做什么逼迫的事。”瞧见秉止狐疑的眼光,楚存江立马澄清道。   然后他将手放在秉止的肩膀上揉了揉,轻笑起来“就一晚可好?”   秉止把他的手放下,无言地低下头。   楚存江便迫不及待的将手伸进他的衣襟之中,温柔地揉了几下,然后靠在了秉止的肩上。   “别在这,去我的房间。”   秉止站起身拉着楚存江便走向了二楼。   楚存江低低笑了起来,伴着衣衫脱落的声音。   “别这么急,我们来玩点厉害的。” 秉止忽然道。   秉止走到楚存江的面前然后坐在了他的双腿上,低下头凑到了楚存江的下巴处轻轻舔了几下。   楚存江喘息了几声,然后低下头对上了秉止的嘴巴。   “你想玩什么?”   “我这里有根绳子。”秉止的手转向另外一个地方,勾了一下手中便多了一根绳子。   这绳子泛着幽红,上面还带着一丝丝的符文。   楚存江立马觉得不妙,连忙站起身人还没踏出一步便被那根绳子牢牢捆住了。   “顾念慈早就知道魏芷茵把她的命格给了你……”   瞧见楚存江被绑得手脚不能动弹倒在地上,秉止笑了起来“到底还是楚大人过于天真了。”   楚存江可不在意什么命格不命格,他看着秉止缓缓露出了一个无比委屈的表情。   “我要这命格没什么用,倒也不在意给顾大人。只是……我现在真的很难受呀。”   秉止冷哼一声,楚存江现在面色正常是药是酒都该散去了。   “帮我……”楚存江开始使用苦肉计。   秉止翻了个白眼,原本转身要走的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   陈一厘正向前跑着,突然打了个喷嚏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走到忘川河旁他看见了一叶小船正缓缓向他驶来,于是便站定在了河岸旁。   没一会儿,那艘小船便飞快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陈一厘这才看清划船的人是孟婆阿柒。   “孟婆?”   “上来。”   她开口对着陈一厘道,语气淡然。   不知道为什么,陈一厘很服从的上了船。   忘川河中飘满了幽红的红莲,小船走的地方被拨开的一片。   “去我府上坐坐可好?然后我在送你去轮回道。”   孟婆说的话一下戳中陈一厘的心思,让他的心脏忽的跳了一下。   “您怎么知道我要去轮回道?”陈一厘道。   “从你的记忆逐渐恢复开始。”孟婆坐在船中,看着陈一厘轻笑了起来。   “从顾大人把那碗孟婆汤灌入你的口中开始,你就一直在呕吐反抗着,那可不是什么大毛病。”   “现在你吐完了,人也就好了不是吗?”   “那我的携枝藤造成的疼痛呢?”   这才是让陈一厘感觉奇怪的地方,对于携枝藤的痛他是最先想起来的,可是自从来到了地府就没有再痛过了。   他知道是顾念兹帮了他的忙,但可能是直觉的原因吧,他总觉得顾念兹的方法有点问题。   “顾大人将你身上所有的痛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孟婆端坐着悠悠叹了口气,皱起的眉头说不尽的无奈。   “你知道顾大人为什么要远离你吗?”   “为什么?”   “因为他不能和你再一起,他再过几个月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他管理的轮回道从千年以前便出了问题,到现在也一直修理着,现在要做的是要把顾大人融入其中以稳固轮回道的运行。”   陈一厘感觉自己好像被浇了一盆冰水,从外冷到里面,骨头都有些要碎裂的感觉了。   “没……没有办法去阻止吗?”   孟婆摇了摇头,“有的人从一出生就注定要走向牺牲,他们难以也不想违背自己的使命。”   “不过你不必难过,他远离你也是为了你好。你知道他没有心吧,他对你所做的一切只能说是出于本能了。他连判断自己是否爱你都不知道了。”   陈一厘深吸了口气,心头却不可避免的闷痛了起来。   “您知道他的那颗心放在哪里吗?”   “我这就是要带你去拿呀。”孟婆看向陈一厘,苍老的面容很是悲凉。   “当初他把心脏取出来的时候整个地府都惊呆了,只是为了一个凡人便可做到如此。”   陈一厘低下头,两行清泪从滑过了他的脸颊。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你要寻找的答案,我知道你问题还有很多,可是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回答的了。”   船停靠下来,孟婆站起身就朝着岸上走去。   一阵凉风吹来,悦耳的铃声从不远处一颗光秃秃的大树上传来。   陈一厘抬眼看去,那棵树树干幽红,树枝上挂满了摇晃个不停的铃铛。   上面的红丝带交缠着,包裹住一颗发着光的东西。   “你想看看顾大人的心结吗?”孟婆背着手看向那颗大树道。   陈一厘愣了一下,然后坚定道“想。”   心结是最不会骗人的了,它不会像顾念兹的嘴。   “希望你可以在这里面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孟婆说完,双手捧出一个圆形的黄色法阵。   那个法阵从她的手中慢慢飘了出来,然后开始变大,直到大到似乎顶天了它才停了下来。   上面发着亮光的几个点混在了一起,连接成了一个复杂的图案,从中出来了一个透明的球将陈一厘带进了里面。   陈一厘一瞬间便陷入了黑暗之中,他似乎在穿越人群的喧嚣之中。   风起风止,红光撒落在忘川河上,变成了一朵朵红莲。   孟婆转过身,只见顾念兹脸色惨白得看向了那颗大树。   “你做了什么?”他出声问道,语气冰凉。   孟婆叹了口气,便跪倒在地朝着顾念兹道“我把一厘公子送进您的心结之中了,还请大人息怒。”   顾念兹一听,立马朝着那颗大树快速闪去。   孟婆见他要将法阵收回,连忙一把抓住了他叹道“让他了解了解你吧,总不能稀里糊涂的喜欢着不是?反正最后只当是大梦一场,再也不会见你一面。”   顾念兹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在向前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陈一厘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油油的田野。   几个穿着古代粗布衣的男子弓着腰插着细嫩的秧苗,裤管被他们撸到了膝盖之上,光着的黄腿上面沾染上了不少了泥土。   一阵清风吹来,带来淡淡的植物香味。   这种清香味,吸入后胸腔会感觉到一阵清爽,陈一厘分辨不出这是什么植物的味道。   远处的太阳落在了西边的山头上,只剩下通红的半边圆。   陈一厘收回目光,发现地面上有一道魁梧的影子正走向他。   他顺着地面上黑色的影子看去,最终落在了朝他走来的一个大叔身上。   那个大叔褐色浑浊的眼倒影出了陈一厘的身影,随后对着他微微一笑。   他可以看见我?   陈一厘内心疑惑,反应过来,这里似乎与普通的心结不一样了。   “小伙子,你从哪里来的?看样子,不像是本土的人啊。”那个大叔将嘴巴里叼着的一根绿草吐掉,对着陈一厘和蔼的问道。   目光却不受控制的还在打量着陈一厘的穿着和面孔。   “啊?”   陈一厘一时间慌乱起来,脑子转了好几圈这才道“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穿越过了一片红海。”   也算没扯谎吧,忘川河的确挺红的。   大叔奇怪的凝眉,然后疑惑不解道“我们这没听说过红海啊。”   “不过我也没瞧见过你这种穿着的人。”看了好几眼陈一厘身着的黑色卫衣和束脚裤,大叔自个儿也想不通了。   不过,他很快把这些烦恼给抛开了。   本着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想法,他完全没有想要去深究陈一厘的念头。   这时,一个身着紫色衣裙的女子抱着个女孩走了过来,女子看着年纪不过三十,怀中的小孩似乎才三岁。   “这位是?”女子奇怪的看着大叔问道,在转头看向陈一厘的时候笑容很是温和。   陈一厘俊秀的脸蛋很得宠爱,没想到连小女孩也没有放过。   那小女孩看着他的眼睛顿时跟发光一样,放开抱着女子脖子的手就朝着陈一厘伸过去。   “哥哥抱!哥哥抱!”   陈一厘听着小女孩急切地叫唤,看了她的父母一眼,在得到允许后这才伸出了手。   “这位是谁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大叔耸了耸肩道,一脸我也不知道的模样。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呢?”女子向着陈一厘问道。   陈一厘抱着小女孩如实的摇头,“我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那下山的路你知道吗?”大叔笑着问道。   陈一厘转头看了看周围一片又一片的田野,完全没有看见一条宽广的道路。   “这……我也不知道。”   大叔嘿了一声,“这就奇了怪了,你不知道路怎么走到这里的?”   这下难到陈一厘了,犹豫了一下他指着西边的落日道“刚才追着太阳不知不觉就走上山了,夕阳很美。”   女子扭头朝着陈一厘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公子真是好雅兴。”   “那个,你们可以带我下山吗?”无论如何,先下山比较重要。   “当然可以。”大叔很是爽快的答应道。   走在陈一厘的面前,便道“我们现在就出发了,走吧。”   陈一厘赶紧跟上。   经过一番了解,他知道了这位大叔的名字叫做王大柱,而大柱的妻子也就是紫衣女子叫做何素,他们的女儿叫做王月安。   两夫妻除了有一亩地种植粮食还经营着一家面食小店,店的生意还不错,夫妻俩也过得安稳。   小月安似乎很喜欢陈一厘,一路上安静的窝在陈一厘的怀中脸上扬起的笑容很是甜蜜。   “请问一下,这个地方叫做什么?”陈一厘和他们走下山后便上了一辆简陋的马车,往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地名牌示才出声问道。   “哦!”   王大柱坐在前方挥着鞭子恐吓着缓慢前进的棕色马,希望它能走快点。   听见陈一厘的问话后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颇为自豪的笑着道“我们这里叫做红荷城,百姓安康,相处融洽很是安稳平静呢,你以后要是养老呀,这里绝对是个极佳的选择。”   “是啊!有顾大人坐镇这里,真是上辈子积福了。”何素也跟着笑着道,然后将月安牵到了自己的面前。   “顾大人?”陈一厘有些激动道,“请问是叫做顾念兹吗?”   两人看向陈一厘皆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不是叫做顾念兹,是叫做顾忱风。”   王大柱笑着道“顾念兹是顾忱风的大儿子。怎么,你认识他们?”   陈一厘连忙挥了挥手“不是,我不认识他们。只是一路走来,听见过他们的事迹。”   “那是必然的,顾家是个好的家族呀。”   何素感叹道。   “从前朝开始他们就是朝廷忠臣,对待百姓爱民如子,有着极大的声誉呢。”   “原来如此。”   陈一厘笑了一下。   四人从郊外到达红荷城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陈一厘踏上铺满灰黑色的石板路上,迎面而来的是笑容满面的人群,他们三五成群的讨论着,看起来很是欢快。   让陈一厘感到惊艳的是,街道灯火通明,在两边摆设摊位上都挂着一盏幽红的灯笼。   这些灯笼都是圆柱体的,红色的宣纸上都画着一只简单的眼睛和一张嘴巴,其他的地方上金色的花纹很是精致,看得人很入迷。   如果不是眼睛和嘴巴都是死的,陈一厘甚至怀疑这是顾念兹的独眼灯笼。   吆喝声和鬼市的很像,让整个街道都热闹了起来。   红光落到地面留下了光晕,一条街都是红的。   “你来得可真是时候,我们现在正在过节呢。”   何素拉着月安的手走到陈一厘的身旁笑着道,“这个节叫做红荷节,每个来红荷城游玩的人大多数都是奔着这个节日来的。”   “娘亲,我要吃冰糖葫芦。”月安拽了拽何素的裙子,用着糯糯的声音道。   “我这去给你买。”何素笑着揉了揉月安的脑袋,便向陈一厘道别了“我们就先走了呀,公子可以好好玩一番。”   她好心地给陈一厘说道“这条街在前行一百米,就会有一家招云楼客栈,可以入住。”   “谢谢。”陈一厘很是感激道。   但问题是他没钱,他内心哀叹着今晚的何去何从。   两人道别之后,陈一厘便独自一人游在了大街上。   这里的热闹程度不亚于鬼市,吆喝声喊非常的有激情。   陈一厘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一只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外来的游客吗?身上衣着如此奇葩?”   说话的男声连着大声问了他两个问题,在引来了陈一厘的目光后便立刻将脑袋缩了回去,低着头不敢瞧陈一厘的眼睛。   “的确是外来游客,但也不算奇葩吧?”   陈一厘蹲下身与这个小孩平视着,然后认真回答道。   他其实是因为不能接受自己的衣品被说奇葩。   小孩因为陈一厘蹲下与他说话,紧张地一把抓住衣袖,刚才的气势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怯生生道“可是……就是挺奇葩的呀……”   他小声说着,抬起头看向了陈一厘。   “你也是迷路了吗?”   也?   陈一厘心道。   小孩骨碌碌的大眼睛含着泪,挺翘的鼻尖微红,看来是已经哭过一场了。   “你是迷路了吗?”   “你难道不是?”小孩很是倔强道,在听见陈一厘的话后明显有些挫败。   陈一厘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我没有迷路,我是在找人。”   小孩哽咽了起来,“怎么就我一个人迷路了。”   “别哭,我带你去找你的家人。”陈一厘最受不得小孩子哭了,没想到来到这里第一天就经历这种老掉牙的桥段。   他这么一说那个小孩当即不哭了,连忙靠近陈一厘的身边。   想到顾家堂堂二公子因为贪玩所以迷路,再又想到传到他那位哥哥的耳中他就感觉生无可恋。   他蹲在街边瞧了半天终于瞧见一个完全不像本地的人,连忙走到人的跟前。   如果不是本地人的话,他就可以带着他问路问到顾府,这样一来,可以跟下属说自己先回家不是迷路,面子上总归是过得去了。   “你可以帮我问问顾府往哪里走吗?问一次给一两银子。”   顾沂竹说出这句话后,陈一厘的眼睛立马亮了几分,这简直就是为了他解决没钱的烦恼而出现的活菩萨啊。   “当然可以,你说顾家的二公子吗?”   陈一厘打量了一番顾沂竹的眉眼,和顾念兹还是有差别的,又是要去顾府出手阔绰,他只能猜是顾沂竹了。   顾沂竹立马如看见什么可怕生物一样连连后退,还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半张脸。   “我不是!你别胡说!”   他无力地否认道。   在陈一厘揶揄的目光下,最终他放下了手。“你……你别说出去,我……我要面子的。”   陈一厘一下子笑出声,不过在想到这孩子死后对京成干的事后笑容便慢慢淡了下去。   天使堕魔了吗?   这记忆一下子涌来,陈一厘愣在了原地。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这是怎么了?”   顾沂竹见陈一厘有些出神便皱着眉头出声问道。   陈一厘回过神后摇头站起身。   不管怎么说,在顾念兹心结中的人都已经死去了,现在都是虚幻的。   “没什么事。”   简单的回了一句,他转过身道“现在我就带你问路吧。”   究竟是怎么样的路痴才能连回家的路都不知道呢?   陈一厘瞧着顾沂竹内心揶揄着。   顾沂竹走在陈一厘的身旁,小小声的威胁道“这事你绝对不能说出去,你一说出去我就……”   “我就……”了半天也没见他说出什么话,只见他在陈一厘的目光之下尴尬地低下头,“你快去问吧。”   带着顾沂竹问了一路陈一厘的确是收了不少的银两,拿着一袋子钱最终把顾沂竹带到顾府前,陈一厘没钱的焦虑这才打消了。   顾沂竹对他道了谢,便迈开小腿跑到了门前的台阶之上。   守在门外的两个家丁很快将他围拢,将他左拥右护地带进了府内。   “公子是?”   待陈一厘转过头正撞见顾念兹。   他现在年纪看起来十二左右,带着几分青涩,白皙的脸颊上有几分恰当的笑容。   陈一厘心跳加速赶紧道“我是路过的。”   已经答应顾沂竹小朋友不把他迷路的事情给败露,陈一厘很是随便的找了一个理由。   “可是我一路看着你将我小弟带着回了顾府。”   顾念兹眯笑起了眼睛,无论从小到大看着都很温文儒雅。   “很感谢你给他带路。”顾念兹轻笑出声,“今晚他出门玩乐走丢真是很让人担心。”   “不……不客气。”   陈一厘看着顾念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这个少年看着一尘不染,笑意似乎是从内心出来的。   “告辞。”   顾念兹道完谢便与陈一厘擦肩而过朝着顾府走去了。   这时,陈一厘发现顾念兹的身上还没有那股淡淡的清香味。   朝着远处走去,他陷入了沉思。   下午在山上嗅到的香味和顾念兹身上的很像,但是现在十二岁的顾念兹身上还没有这种味道。   他思考着,没有发现顾念兹走到府外的台阶上后转头看向了他。   目送着陈一厘离开,顾念兹这才转身走进顾府。   漆黑如夜的眸子闪过一丝亮光,很快便隐没了过去。   .   来到何素说的那家招云客栈,陈一厘十分感慨的拿着那袋子钱顺利入住了。   他猜测红荷城快到了出事的时候,现在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顾念兹的心结不会只停留在一片祥和之中。   刚躺在床,陈一厘昏昏欲睡中忽的听见一声凄惨的嚎叫,大脑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睁开双眼便下床走到了窗前。   窗外一片的灰蓝色,不断向前蔓延着。   在这片灰蓝所及之处慢慢衍生出一道道白色的魂灵,像水中的浮萍一样漂浮在空中。   这声凄厉的惨叫惊醒了周边的人,几栋小屋很快点亮了烛灯,暖黄的灯光贴在纸糊的窗户上。   一个体型弯曲的身影穿梭在这些窗纸上,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哎呦!救命!这是又出什么事了?”   门外传来男子惊慌失措的声音,陈一厘转身打开门便快速走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   他抓着一个披着外衫的男子问道,看向聚集在客栈大厅的客人。   “好像是隔壁小面馆出事了,我也才刚起来还没去看呢。”那个男子皱着眉头道,赶紧往下跑。   陈一厘很快跟了上去,来到了那家小面馆前。   围着的人很多,一脸惋惜的在讨论个不停,其中几个可能是亲属已经红着眼眶哭了起来。   穿过人群,陈一厘朝那间面馆看去。   大门敞开,各种各样的菜散落了一地,还有一筐打碎的鸡蛋,黄色的液体里掺着刺目的红色,那是人的鲜血。   “别去看!别去看!这太可怕残忍了!”   一个白胡子老人皱着眉头出来,对着人群大声道,然后就跑到一边蹲在地上狂吐了起来。   陈一厘见他这副模样便停下了脚步,屋内的人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他转过身朝着那扭曲的身影离去的方向跑去,来到了一个深巷之中。   这里是只有他一个人是实的,其他皆为虚,就算受到什么攻击也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   但他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顾念兹的心境中的人能够和他产生交集,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和段云长有关?   在他疑惑的时候,他身侧两旁的灰黑色墙壁上已经爬满了白色的灵魂,它们攀岩在墙壁上静静地看着陈一厘。   陈一厘看向它们,这才发现这些灵魂从脚开始逐渐变黑,迷茫的神色淡下去。   “咔嚓!”   断裂的声音传来,陈一厘寻声望去只见墙壁开始裂开,从裂缝之中涌出了浓重的血腥味。   那些一直匍匐的灵魂身体已经变得扭曲不已,对着陈一厘呲牙咧嘴起来。   陈一厘慢慢地移动脚步往后,而那些东西跟着他的脚步向前。   然后,对着陈一厘一跃而起,一副势必要把陈一厘碎尸万段的模样。   陈一厘赶紧捏紧了兜内的黄符,关键时刻,一道白影落在了他的面前。   顾念兹手起刀落很是潇洒地将这些东西砍成了两半。   瞧着落在地上的东西挣扎了两下化作青烟散去,陈一厘将符咒收回对着顾念兹道“多谢。”   顾念兹这个时候的能力好像也不弱,刚才挥舞得那几剑干脆利落且刀刀致命。   “你来这做什么?”   顾念兹收回手中的长剑转身看向陈一厘。   “刚才有个东西朝这个方向逃走,我就跟过来瞧瞧。”   陈一厘听着顾念兹淡淡的问话,只道人小鬼大。   “东西?你胆子倒是不小,敢追着过来。”顾念兹嘴角上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夸陈一厘。   不过陈一厘直觉是被讽刺自己不知死活了,微微皱眉他不爽地低头看向顾念兹。   “哪里哪里,和顾公子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陈一厘咬牙皮笑肉不笑道。   “呵。”   顾念兹走上前,见陈一厘没有跟上来便转过头“快些走出来,这里是禁地。”   陈一厘正观察着墙壁上的裂缝,看见有鲜血从里面漫了出来。   “我看见血了。”   他对着顾念兹道。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裂缝流血呀?”   “因为这里与地府相连,下面的地府不断上升想要占领这块地界,忘川河中的血水便涌了出来。”   顾念兹眯起眼看向陈一厘,“这听起来很荒谬吧?”   陈一厘摇头,然后直起身走到了顾念兹面前“比这更荒谬的事情我见过的多了去了,这不算什么。”   “听起来,你知道的东西好像很多。”   顾念兹和他并肩走出巷子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的功夫一辆马车便过来了。   车夫拉住马,对着顾念兹行了个礼道“老爷说先让我来接你回顾府,他要处理今晚发生的事。”   顾念兹垂下眼轻轻地应了一声,便朝着马车走去。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陈一厘道“去我家做客如何?”   他其实内心并没有想要将陈一厘邀到家中做客的念头,但是他就是这样无法控制的转过身说出了这句话。   想是被人操控住一般,身不由己。   陈一厘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符咒收回,对着顾念兹笑着道“十分乐意。”   就他这么一笑,顾念兹发现了端倪。   这个人究竟为什么要接近他?   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顾念兹,陈一厘对自己越来越好的法术运用感动十分欣慰。   和着顾念兹坐上马车,陈一厘便掀开了窗帘。   “你刚才做了手脚?”顾念兹撑着脑袋一双明亮的眼睛盯得陈一厘心里发慌。   陈一厘摇头,打死也不承认。   “哼。”   顾念兹轻哼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陈一厘尴尬地僵坐着,心虚地将目光放在了车窗外。   那些白色的灵魂飘荡在街道上,排列成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你为什么能看见这些东西?”   顾念兹倒是对他提起了兴趣,开始问道。   “天生的阴阳眼。”陈一厘谦虚一笑。   顾念兹意味深长地轻笑起来“真不错呀。”   “你既然自己主动上门要到我家,我刚才又救了你一命,不如做个朋友,留在我的身边陪我说说话怎么样?”   陈一厘挑眉看向他。   果然纯洁的外表下的城府比地狱十八层还要深啊。   虽然知道要被利用一番,但好歹是留在了顾念兹的身旁了。   “刚才顾公子救我一命,在下理应是要报答的。”   顾念兹慢慢点了点头,对陈一厘的回答很满意。   进入顾府,陈一厘发现这里和地府的顾府基本一模一样。   不过这里会奢华一些,仆人很多。   顾念兹走进去便有一个人老头子走了过来,陈一厘抬头一看,这个老头是司明。   司明对着顾念兹着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二少爷贪玩走丢,您回来不到一个时辰又悄无声息地往外跑,夫人担忧到这大半夜也没睡着。”   “嘘。”   顾念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道“别再说沂竹走丢的事情了,给他个面子。”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司明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了陈一厘。   “这位是?”   “我的一个朋友,你带着他去我的院子内给他安排一间房。”   “我去梨花院见一下娘亲,免得她担忧。”   交代完,顾念兹和陈一厘对视了一眼便大步朝前走去。   陈一厘抬头望着他的背影,他年纪轻轻但清正的风骨已经显现了出来,白衣飘荡有些仙气味儿了。   “公子这边请。”   司明伸手引路,对着陈一厘十分客气道。   点了一下头,陈一厘跟着司明脚步走向了还算熟悉的道路上。   鹅卵石铺陈的小道两旁种了几团娇嫩的花簇,在花簇的后面还有着一些药种,蝴蝶翩翩起舞很有生机。   可是在现实世界里的顾府给陈一厘最大的感觉是荒凉的,里面没有花草只栽种了几味中药,没有忍笑悄声说话的仆人就只有眨着眼的独眼灯笼,只要顾念兹和司夜不说话便是寂静无声。   走到院落之中,司明带着陈一厘进入了西边一间被唤做“西”的房间。   “公子今晚就在此处歇下吧,你现在饿吗?我可以吩咐厨房送点吃的过来。”   司明对着陈一厘和蔼道。   陈一厘很感激司明的细心,笑着婉拒了。   在司明走出房门后,陈一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虽然是顾念兹的内院,但陈一厘从来没有踏足过,他一直被顾念兹安排住在前院。   这个后院就只有两间房,顾念兹居住的房间在东边,陈一厘现在入住的在西边两间房相对。   在两间房的中间有一冒着白色寒气的长方形水池,寒气笼罩在水池上方看不见池水之中的东西。   陈一厘走出房间,看向生长在池水旁繁茂的大树,那颗大树的树枝快低垂到池水之中了,树叶结冰,晶莹剔透。   “很好看吗?”   陈一厘寻找声音的方向看去,见到顾念兹背着手站在了大树下。   一时间看得入迷,他连顾念兹什么时候来的都没有察觉。   “除了好看我还感觉有点神奇,大夏天的这里冷得跟冬天一样。”   陈一厘下了石阶,朝顾念兹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呀?”   顾念兹看了眼陈一厘,抬起手就朝池水里伸去。   “下面有一把剑,寒性十足。”   他的手再次伸出来,骨节分明的手上挂满了水滴。   那些水滴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流,滴落在地的时候竟然自动凝结成冰了。   “我体内阳气足,需要利用这个来压制。”   陈一厘瞪大眼后退一步,低头看向顾念兹的手。   “我每日都要将我的手放入这寒池内泡上五个时辰,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它的寒气了。”   这就是顾念兹的手一直冰凉不已的原因吗?   陈一厘看着顾念兹淡然的表情说不出话来,咽喉像被火烧了一样,逼得他眼眶红了几分。   拿出一块方巾优雅地擦了擦手,顾念兹见到陈一厘微红的眼眶略感奇怪地挑了一下眉。   “已经夜深,先睡了吧。”   说完便转身走进了自己的东房,留下一阵凉风。   .   坐在石阶上陈一厘眼睁睁地看着顾念兹将手伸进寒池内,刚张开的嘴巴被他强迫合上。   他的阻止是无济于事的,这个心结也不会因为他而发生改变。   看着顾念兹被冻得嘴唇发紫,他的呼吸沉重了起来。   司明双手捧着一块白色的手斤恭敬地站在顾念兹的身旁,目光落在没入寒池的手,嘴角颤了一下,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念兹!念兹!快把手给伸出来!伸出来!不要再听你父亲的话放进去了!”   急促的脚步声在院外响起,女人哭喊的声音从紧锁的门外传来。   顾念兹好似没有听见,眼皮不眨一下。   他静静地将手放在冰凉刺骨的水中,睫毛低垂,目光里一片淡然。   陈一厘听见司明哀哀地叹了口气,之后便没有再有任何响动。   “念兹!快把手伸出来……”   女人的哭喊声逐渐变得嘶哑,好几次都哽咽地说不出话。   然后是重物倒地发出了一声沉闷声响,女人的声音一下子消失。   “夫人!”   一个丫头脆生生的惊叫传来。   “快去叫郎中!这都晕倒了!”   门外顿时脚步声乱作一团,过了一会儿,这些声音便离去,后院再次安静了下来。   这个过程里,陈一厘紧张地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   而顾念兹已经成为了一个石像,对一切不闻不问,保持着一个动作。   “少爷,夫人她晕倒了。”司明低头对顾念兹轻声道,眉头紧蹙。   陈一厘眨了一下眼,“去让何郎中看一下。”   “是。”   司明这才退下,走出了后院。   陈一厘默默地看着顾念兹,一直没有说话。   感受到他的目光,顾念兹抬眼和他对视。“看着我这样做你不会觉得奇怪吗?”   陈一厘抿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调整自己的呼吸这才艰难道“所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念兹轻笑了一下,手在水中拨了拨,然后往下伸“为了能拿到水中的能把剑。”   宽大的衣袖漂浮在水中,很快凝结成了冰。   “我好像拿到了。”   他忽然开口道,有些惊喜的模样。   咬了一下牙,他收回的手中多了一把剑。   这把剑通体如羊脂玉一样洁白,篆刻的符文像长龙一样潇洒飞舞,呼之欲出。   这把剑陈一厘确定自己见过,只是剑身上没有那片幽红。   他看见顾念兹很高兴的捧着剑走出了后院,立马隐身跟了上去。   .   来到前院的大堂内,顾念兹将手中的剑递到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手中。   男人接过顾念兹手中的长剑高兴地看了几眼便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喊道“我儿出息!历经一整年的寒池终于把这剑拿到了!”   然后他走到了侧位坐着的和尚面前,连忙道“文禅师,这把剑已经取出接下来要怎么做?”   被称为文禅师的和尚低头看着这把剑,然后沉吟了好一会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忱风很快看出文禅师有疑虑,“文禅师直说无妨,地府的恶鬼在满月之时便要倾巢而出。他们昨日又残忍杀害了一户人家,我这红荷城的百姓怕是已经发现了什么,现在都人心惶惶的。”   他说完又是摇头忧虑叹着气。   文禅师犹豫地将目光放在了顾念兹的身上,目光之中似有不忍。   “老僧曾下过一趟地府,地府之中一片混乱,恶鬼从十八层地狱纷纷爬出。阎王受心魔所困,对人间憎恶不止。他领着恶鬼势必要人间血流成河,才能卸下心头所恨。”   “地府鬼差群龙无首,轮回道无端裂开,局势已经失控了。”   “这……这要怎么办?总不能等死吧?”   顾忱风急躁地坐回椅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茶盏被震得一下子飞起掉落在地,热茶溅了一地。   现在不只是红荷城被百鬼包围,其他城也是如此,无论盘踞在那座山上的道士都被悄悄请下山,来应对这种荒谬的情况。   文禅师将目光从顾念兹身上转移,面露不忍之色。   顾念兹却好似已经猜到了什么,向前一步走到了文禅师的面前。   “是要我做什么吗?”   他语气笃定,态度也坚定。   文禅师愣了一下,张了好几嘴才说出了声“我在郊外的山野上栽种了一株携枝藤,将它放入你的体内与你融为一体。届时,不能保证你可以灭掉所有恶鬼,但至少你可以护住一些人。”   “天命道,你可以灭得了世间一切罪恶。”   听完文禅师的话,陈一厘愣在了原地。   携枝藤一开始就是顾念兹的东西吗?   “我可以。”顾念兹淡淡道,语气之中带着妥协。   “你这个妖僧在胡说些什么!?”顾沂竹闯进大厅指着文禅师直接破口大骂道。   “我娘都跟我说了,这携枝藤进入我哥体内我哥就是死命一条!压根就没有活路!”   他哭得鼻尖发红,跑到了顾念兹的身旁哽咽道“哥!你别听他的!别听他的!”   “你这孩子!尽胡闹些什么!”对着顾沂竹严厉地吼了一句,顾忱风又转头朝外喊道“来人!给我把他拉下去!”   很快就有几个人仆人走进来,强制将顾沂竹给抱了下去。   文禅师深深叹了口气,“你的弟弟说得对,你会死的。”   “如果用我一条的命能够换更多的人活下来,我觉得值了。”   顾念兹说完,然后转身走出了大堂。   陈一厘将隐身符收回,小跑到顾念兹的身旁。   “你真这么豪言壮志!?”   他现在百感交集,看着顾念兹内心一片慌乱。   他当然知道顾念兹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到做到,温和的表面钢铁般的心。   顾念兹点了一下头,埋头向前走。   陈一厘看得出他的脚步慌乱,需要冷静一下了。   他向来不会安慰人,更别提开导了。   所以陈一厘选择闭上嘴巴,静静地跟在顾念兹的身旁。   顾念兹走出顾府,让司明叫来了一辆马车便飞快地坐了进去。   陈一厘急急忙忙的跟着,生怕把人跟丢。 第一百三十七章 (虐)   陈一厘跟着顾念兹来到的地方是陈尸间。   这间陈尸间比陈一厘以往见过的都还要大,大了不知道有多少倍。他站在一头,一眼望过去都是盖着白布的尸体。   顾念兹迈步走到最里面,然后停下看向面前放着的两大一小的尸体。   这是昨天刚死的人,被拉到太平间还多久。   陈一厘低头看去,见到他们的心脏处蔓延出了一片鲜红的血迹,很有可能被挖去了心脏。   待顾念兹俯身将白布掀开,陈一厘才知道昨天死去的人是带他来到红荷城的一家三口。   “昨天是他们把你带到红荷城的吧?”   顾念兹出声道“我在你带着我弟弟问路的时候碰巧遇见他们,便打听了一下关于你的事。”   顾念兹一路跟着他们两个,在疑心防备陈一厘的同时也在护他们的安全。   昨日的红荷节是没有打算过的,顾忱风发布了命令禁止过节,酉时不许出门。却抵不过百姓对节日的期待,夜晚一到来,街上纷纷攘攘立马把这道命令抛到了九霄云外。   “是的。”   顾念兹捉摸不透的笑了一声,“这对夫妻善良,见你独自一人站在山上,怕你出什么意外才主动找你说话将你带到了红荷城。”   陈一厘心下一沉,对于这对夫妻的死感到更加惋惜。   “躺在这陈尸间的所有人虽然不能肯定得是全是好人,但他们也命不该绝。”   顾念兹将白布细致地盖上,然后继续道“近日来,地府的恶鬼爬上来跃跃欲试着,不断杀人。”   “实在可恶至极。”顾念兹说着,声音逐渐冷了下来。   “你说用我一个人的命换回安宁护住更多的人,值得吗?”   陈一厘无法开口,一个人的命也是命,一群人的命也是命,而命这种东西完全不能用来做对比。   “可我不想你死。”   陈一厘冲动地开口道,他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了,不想再去做衡量。   顾念兹抬眼看向他,心头感觉十分奇怪“我和你不过认识才一天,你为什么这么的在意我?”   陈一厘愣了一下,连忙道“不只是我在意你,你的娘亲,你的弟弟……他们都很在意你。”   顾念兹看着陈一厘无奈地摇头轻笑起来,叹了口气然后便走出了陈尸间。   .   随着王大柱一家三口的死,红荷城的百姓开始相信顾忱风的话,不约而同的一道夜晚便关门居家,把黄符贴了满屋子。   可这也没能阻止恶鬼的厮杀,红荷城每天都在死人,一个两个不断上涨。   许是上天怜悯,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   乌云密布的天空将能够给予人心里安慰的太阳给遮了去,倾盆大雨落下,砸得满地都是水花。   陈一厘站在西房的台阶上一直看着顾念兹的东房,眼眶通红,含着泪。   顾念兹痛苦的呻吟穿透过房屋,夹杂在雨声之中徐徐传进了陈一厘的耳中,听得他心揪了起来。   用隐身符将自己隐去,陈一厘再也坐不住的冲进大雨之中闯进了顾念兹的房中。   走到床前,陈一厘看见顾念兹正捂着手痛苦的叫着。   这双还没长大的手沉在寒池中整整一年,早已经生出了极大的毛病,一到下雨天就会疼痛异常。   陈一厘眨了下眼,泪水便从他眼眶划落。   顾念兹双手紧握着,整张脸已经白没有丝毫血色,小脸皱成了一片满脸痛苦。   陈一厘颤抖着捧住顾念兹冰凉无比的手,低下头对着呼气,心里一阵绞痛。   “你别叫了,我心疼啊……”   陈一厘再也绷不住哭了起来,想到明日就要如顾念兹体内的携枝藤更加难过了。   文禅师说过他的携枝藤是第一次入人体内,进入的过程会让顾念兹痛的生不如死。如果他坚持不下来在这之中晕过去,顾念兹就会真的永远的晕死过去。   开门声忽然响起,一个女人急忙走到了顾念兹的床前。   陈一厘被迫让开,站在了一旁。   这个女人头发散乱,美丽温婉的面容上满是心疼,蕴在眼眶的泪水直打转。   “兹儿,手还好吗?”   “为娘都让你不要在把手伸进去了!你怎么那么傻啊?”   女人握着顾念兹的小手哭个不停,熟练的揉捏着,希望能给顾念兹缓解疼痛。   好一会儿,顾念兹痛苦的哼声才弱了下去。   陈一厘看着顾念兹惨白的脸,心一下一下的抽痛着。   他显然已经忘记自己也受过这种痛了,有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觉得还好,可一旦发生在深爱着的人身上那就是身心双重痛苦了。   顾念兹对此更是深有体会了。   “娘……”顾念兹无力地轻声唤道,缓缓睁开了眼睛“我没事,您不要哭……”   听顾念兹这么一说,顾母哭得更加伤心,一时间显得比方才顾念兹呻吟声还要痛苦。   “上天啊!我儿子为什么要这样遭罪!?为什么!”   几近崩溃,她趴在床前大哭着,显得十分的渺小又无力。   .   一夜大雨过后,乌云逐渐散开,太阳缓缓照射着大地。   地上的积水倒影出了顾母的身影。   她将一把剑举在自己的脖子上,严声威胁道“你们如果将携枝藤这种东西放进我儿子的体内,我就死给你们看!”   她深知,只要携枝藤一进顾念兹的体内那便是死路一条,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顾念兹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双脚已经没有力气上前去阻止了,用尽全力的他从椅子上站起狼狈地趴到在了地上。   “娘……”   顾忱风看着自己心爱的妻子举着剑,连忙迈步出去“柔儿!你别做傻事!”   他一把将顾母手中的长剑夺过,一把将人抱起关在了大堂旁的一个房间内。   陈一厘看了顾念兹一眼,实在是不忍心逃避般的躲进了顾母待着的房间内。   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没有现身,他一直都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因为这只是顾念兹的心境而已。   顾母被顾忱风关进这间房后,急切地哭叫个不停,撕心裂肺。   之后便是顾念兹痛苦至极的惨叫声,叫的人心都快裂开了。   顾母拍打着方门的手停下,她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当看见顾母的目光放在桌上的长剑上,不好的预感涌上了陈一厘的内心。   这次他没有那么理智了,他冲上去想要阻止顾母去拿能把剑,手却穿透过顾母,什么也没抓住。   这下,陈一厘知道了为什么顾念兹从寒池中拿出的那把剑为什么会围绕着幽红色的光了。   那是,顾母的血。   .   顾府上下挂满了白绫,白色灯笼上写着大大的祭奠二字。   顾念兹的身体还在残忍的疼痛着,陈一厘看着他咬牙从床上艰难地爬起,准备搀扶的手又落了个空。   默默跟着顾念兹来到灵堂,顾沂竹挂着两行清泪正烧着纸钱。   顾念兹跪在他的身旁,沉默不语地拿了踏纸钱也跟着烧了起来。   站在两人身旁,这次陈一厘没有使用隐身符但是他们再也看不见他了。   “因为我不是亲生的,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好挂念的,什么也没想一抹脖子就走了。对吗?”   顾沂竹忽然道,童音带着深深的怨恨。   顾念兹放下手中的纸钱,转头看向了他,猛得一巴掌就扇在了他的脸上。   “从你进入顾家,她对你如何你心里不清楚吗?你在内涵她什么?”   “她对我永远都不如对你!也是!我就是捡来的一个野孩子,在这里奢求什么啊!”   这一巴掌将顾沂竹扇得愣了一下,然后大哭着喊完便站起身跑了出去。   “你……”   胸口难耐的疼痛传来,顾念兹本想拉住顾沂竹,无奈疼得倒在了地下。   陈一厘看见文禅师走了进来,蹲在了顾念兹的面前。   “够疼吗?不够我在加点?”   本应该慈眉善目的一个人此时笑得万分恶毒,“那老东西以为将携枝藤打入你的体内就有一线生机?当真是可笑至极。”   这已经不是真正的文禅师了。   顾念兹看着他,冷声道“你要干什么?”   文禅师邪笑了起来,“当然是要杀了你!顺便再让你魂飞魄散!”   顾沂竹惨烈的叫声从大堂外传来,陈一厘心里一惊连忙扭头看去。   那小小的身体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抽搐了几下便没在动了。   文禅师转身饶有兴趣的看着,没有发现顾念兹已经爬到了桌前拿下了那一把剑。   “你以为你拿着那把破剑就能活着出去?”   待一转头,文禅师不屑地看着顾念兹手中的剑。   顾念兹看着他却是笑了起来,“说不定呢。”   随后,陈一厘见顾念兹把剑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很是干净利落的一抹。   上天创造生命似乎很不容易,所以对待自刎死亡的人从不轻饶。他们的灵魂在受尽苦厄之前不会轻易的魂飞魄散,顾念兹将这个算在了其中。   现在打不过这个被阎王附身的文禅师,不代表以后不能。为下一步做好准备,顾念兹向来如此。   他天生的傲骨也不允许自己死在这种人手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从窒息般的感觉中回过神,陈一厘这才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朝前走的时候,空旷的环境中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声。   这里是怎么回事?顾念兹的心境已经结束了吗?   不知道走了多久,黑暗之中飘出了一盏红灯笼,向着他而来。   独眼灯笼看着陈一厘,眨了眨眼又绕了几圈,而后飘到了陈一厘面前。   陈一厘跟着它朝着前方走去,黑暗逐渐退去,他看见顾念兹站在顾府门前正看着他。   “一厘。”   他出声对陈一厘喊道,面上没有一丝笑容。   “你在我的心结里面有看见段云长吗?”   走到顾念兹的面前,陈一厘摇头。“我没看见他。”   听他这么说,顾念兹的表情似乎放松了下来,笑容又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携枝藤……”陈一厘低下头,难以开口道。   顾念兹轻笑出声,“你体内原来的携枝藤的确是我的,而现在你身体之中的是自己长出来的。”   至于陈一厘身体之中为什么又重新长出携枝藤,顾念兹到现在都还不明白,不过他已经将所有伤痛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体上,忍过这个阶段便不会带给陈一厘什么麻烦了。   “你把我身上的痛全都转移在了你的身上吗?”   陈一厘开口看着顾念兹,眸子里像是碎裂后被粘合的玻璃杯,满是伤痕却依然有冰凉的感觉。   顾念兹轻笑了一声,“欺骗了你的感情,当然是要做点事来道歉的。”   “不需要。我不需要你这样做,赶紧……赶紧把我送回人间。”   陈一厘忽然觉得自己脑子一阵眩晕,眼睛酸涩。   “我觉得挺好的。”顾念兹看着他嘴角上扬,似乎正因为陈一厘的表情而感到高兴。   眼前一黑,陈一厘再也支撑不住晕倒了过去。   小骨龙从顾念兹宽大的衣袖中飞出来,哀哀道“大人为何一直执着主人的死因?”   “我想确认会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如果是,我真的很想报复一下他呢。”   顾念兹说着,低头看倒在自己怀中的陈一厘,目光之中的柔色消失不见。   .   御白处来到聚阳阁的时候,只见楚存江被脱的光溜溜地挂在大堂中央,被一条麻绳绑了一圈又一圈,好不狼狈。   打开门,瞧见楚存江这副模样,他先是皱眉转身背然后才哈哈大笑了起来,等笑够了他又抖着肩转身。   “楚大人,您这是发生了什么?这副毛毛虫的模样,也太可笑了吧?”   楚存江抬头望着天花板,任凭御白处看着他笑个不停。   等御白处笑得没有力气在笑后,他慢慢开口道“秉止不愧是段云长的手下,是我楚某人小瞧了。”   动了动被栓的格外紧的手,楚存江又生无可恋的叹了口气。   “御大人快别笑了,帮帮我这个可怜虫吧。”   听他这么说,御白处这才抬手朝着吊着楚存江的绳子划去。   麻神断裂,楚存江直直的摔倒在地发出“哎呦”一声。   秉止听见门外传来声音,便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   打开门,正瞧见一丝不挂的楚存江。   楚存江立马溜进他的屋内,将房门一把关住,掩住了御白处夸张的笑声。   “别!别!”   眼见着秉止不悦地伸手放在门栓上要开门,楚存江连忙抓住秉止将人拉到了床上,用力将人推到在床,翻身压了上去。   “秉止,我已经够丢脸的了。幸好现在地府还不时兴人间那玩意儿,不然一定被拍照发朋友圈。”   “下去。”   秉止没有听楚存江委屈巴巴的诉说,冷着一张脸道。   “别呀,我这还挺着呢。昨儿我可是被你栓在大堂吊了整整一夜呢。”   楚存江俯下身亲了亲秉止,得到了秉止的一巴掌。   “宝贝儿!你可真辣!”   被人打了一巴掌,楚存江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了一句便又俯下身去了。   御白处站在门外听着房间内火热的声响,直道是秉止独守空门寂寞空虚冷了,便骑着黄牛往顾府的方向去了。   .   来到顾府,御白处看见顾念兹正抱着陈一厘走进府内。   “他这是又怎么了?”御白处看陈一厘脸色发白,额上冒着细汗略感不妙。   “他身体一直很弱,又发烧了。”顾念兹紧抱着陈一厘,快步朝前。   御白处深深叹了口气,“他这样怎么活得过五十呀。”   “我打算留下他体内的携枝藤,再加上魏芷茵的命格足够他活到百岁了。”顾念兹淡淡道。   御白处皱了一下眉头,想着自己刚才走来见到的场景“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地府当差的大多没有任何感情念想,但是楚存江他好像有了。”   “他对秉止我老早就觉察出不对劲了。”   “我总觉得地府有种东西在崩裂。”   御白处皱眉想着连连道,将唐晚和于浦,顾念兹与陈一厘都用来和楚存江做了对比。   “可是我觉得他……说不出的奇怪。”   顾念兹停下脚步,“他和秉止都待在冥界,千年里都没有见一面,这次相见能单纯到哪里去。”   “秉止好歹是段云长培养出来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   被顾念兹送回人间的时候,陈一厘躺在祠堂内已经过了两天了。   临近除夕,方忖怡拉着一个行李箱回到了老家。   她先是来到陈老爷子的家中,左右没有看见陈一厘便心急地放下手中的水杯问道“一厘呢?我怎么没见着他人!”   陈荇呵呵一笑,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陈老爷子。   “是啊!一厘呢?”   陈老爷子放下烟斗瞪了眼陈荇,“他最后明明见的是你,你问我干嘛?”   方忖怡顿时站起身,急忙道“他没出什么问题吧!?人究竟去哪里了?”   “我没出问题。”   陈一厘扶着大门,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心里对自家两位老爷子感到佩服,他人在哪里待了有两天,怎么就没人去看一下!?   方忖怡连忙走到他身旁扶着他走进屋子,“你是摔倒啦?怎么都站不稳了!?”   陈一厘仰头长叹了一声,“是摔倒了。”   两个老爷子心虚地的低下头。   这两天没有陈一厘看着,两人直接住进了麻将馆,什么事都给忘了。   .   回到房间,陈一厘直接倒在了床上。   正看天花板,眨眼间,白衣服木头似的人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再一眨眼,这些人没有消失而是垂直下来离他近了不少。   陈一厘抿了一下唇,又眨了一下眼睛。   那些白衣服又离他近了!   这次他们没有眼白的眼睛直直对着陈一厘,比石榴还红的嘴巴微微张开,滑稽又诡异。   陈一厘这次不敢眨眼睛了,瞪大着眼睛看向他们,心里敲小鼓。   “啊!”   突然,那些白衣服一下子滑落下来,与陈一厘之间只有两厘米的距离。   陈一厘尖叫了一声,连忙翻身下床摔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   顾念兹走进陈一厘的房间,正撞见这副景象。   他大步走到陈一厘面前蹲下问道。   “吓……吓死……”我了。   陈一厘在顾念兹的搀扶下站起身,再往自己的床上看去,却什么都没有了。   鬼并不可怕,就怕神出鬼没地跳出来吓人。摸了摸自己的心房,他无奈呼了口气。   顾念兹也跟着看向了床,并没有发现什么。“你看见了什么?”   陈一厘看向顾念兹,无奈摇头“一群白衣服的鬼,他们两边的脸颊上有红红的东西,嘴巴也是红红的,眼睛全黑。”   “本来以为是容即嘉或者是魏芷茵耍得一些手段,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重新躺回床上,陈一厘这才感觉到舒适了。   他这小身板躺在地上两天到现在还能活着,一定是个奇迹。   “我帮你揉揉?”   顾念兹见陈一厘一只手不断柔着自己的腰,出声道。   陈一厘腰疼得不行,便对顾念兹招了招手“拜托了,十分感谢。”   顾念兹笑了一下,伸手给他揉了起来。   他力度把握的非常好,时而轻时而重,堪比按摩店内的师傅。   “顾大人去当过按摩师吗?”陈一厘把头埋在臂弯内,闷闷道。   顾念兹道“没有。”   “那为什么技术那么好?”陈一厘已经快睡过去了。   顾念兹听了之后很开心的笑出了声。   “要不,你给我揉一辈子吧?”   睡意袭来,陈一厘脑子昏昏沉沉,轻轻说完这句话后他便睡着了。   平稳的呼吸声传来,顾念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晦暗不明的看着陈一厘,静默不语。   想到陈一厘刚才说的东西,他的手猛得收缩,开始环视着整个房间。   月光温柔地洒落在窗前,照亮了窗台上的物品。   顾念兹的目光随之落在窗台上,眯起眼,隐隐约约看见了一排乌黑无光的眼睛。   那是魂傀。   魂傀这种东西是人仿照着鬼魂做出来的傀儡,魂傀属于禁术,在人间能做出这种东西的人少之又少。   究竟是谁?   阴阳薄的丢失说不定会和这个有关。   想着,顾念兹若无其事的俯身躺下,抬手轻轻揉了揉陈一厘柔软的头发。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愿称之为装扮play)   陈一厘往自己身旁摸了摸,很快摸到一具温热且毛茸茸的身体,上前蹭了蹭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躺在他身旁是一头熊,白色的毛发十分柔软,黑色的鼻子微微发亮,闭着眼睛睡的很是酣然。   陈一厘压下震惊地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又闭上了眼睛,待一分钟后他又睁开,熊还是那头熊。   陈一厘顿时傻眼了,连忙坐起身一把将熊给踹醒。   “你是啥玩意儿啊!”   这头熊身上散发着动物死后变成灵魂的白色光芒,这是一头熊的亡灵。   虽然知道如此,但是陈一厘还是不能接受自己一觉睡醒起来身边多了一头熊的事实。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顾念兹为了捉弄他,将自己套进了一个逼真的白熊玩偶内。   那头熊无端被陈一厘踢了一脚,很快便醒来过来,它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看向了陈一厘。   棕色的圆眼内一片茫然,然后他张了张嘴巴开口了“一厘,你为什么踢我?”   听见这是顾念兹的声音,陈一厘原本震惊的情绪一下子散去,噗呲一声抱着肚子大笑了起来。   “天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哈哈哈哈……”   陈一厘笑得泪花都出来了,坐在地板上大力地拍着床。   白熊看着陈一厘笑得癫狂的模样,一脸的懵,然后它低头看见自己胖乎乎的手后连忙下了床跑进浴室中的镜子。   顾念兹看着镜子内傻乎乎的白熊,很快意识到自己中了魂傀操作人的招了。   陈一厘捂着肚子走到浴室门口,原本清冷的眸子里笑意泛滥,嘴角难得扬出了一个巨大的弧度。   “顾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哈哈哈哈哈哈……”   问完,陈一厘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笑出的泪花,深吸了几口气忍住了笑意。   他怀疑这是那些神出鬼没的白衣鬼做的事,并且目标可能是放在了他的身上,然后昨晚准备动手的他们因为顾念兹的到来,又将目标放在了顾念兹的身上。   总得来说,是顾念兹替他挡了一劫。   顾念兹看着陈一厘笑得眉飞色舞的模样,无奈地笑着双手环抱歪头看向了陈一厘。   “想不到你这么幸灾乐祸。”   见一头白熊歪着脑袋对自己眨眼睛,一派的天真单纯可爱模样,陈一厘伪直男的小心脏瞬间被戳中。   他走上前一把抱住几近一米八的白熊蹭了蹭,“你别卖萌啊!这也太可爱了吧!”   然后他直起身又揉了揉白熊的脸,一脸的笑容。   顾念兹任凭陈一厘揉捏着,憨笑着看向他。   很少能见到陈一厘能够笑成这样,下来这人似乎很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啊。   一番过完瘾,陈一厘这才收拢神智正视着顾念兹的这副模样。   “虽然是挺可爱的,但是你也不能一直保持着这样吧?”   顾念兹点头,“这头熊的亡灵可能融入了我的原身里。”   “也就是,他会用你的身份去活动是吧?去地府找御白处问一问吧,你身份那么尊贵万一他用来干什么坏事那就不得了。”   陈一厘眼光亮亮的看着顾念兹,脑内高速运转。   “白熊的亡灵肯定不能做出这种高难度换魂身的事情,尤其是和你换魂身,这背后的人肯定修为法力极高。如果不是人间的,那么地狱剩下的九殿阎王你也可以去查一查。”   顾念兹很爱笑,尤其是在陈一厘说话的时候。   陈一厘对于顾念兹官方的笑容看多了,早就觉得他就像是带了一个笑着的面具,内里不知道是如何的。   现在他变成白熊依旧这样轻轻的微笑,陈一厘才发现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   陈一厘说完便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白熊,心里感到不是滋味。   顾念兹早就已经没了心,对他所做的一切皆出于本能。   ……   见着陈一厘的笑容淡去,顾念兹便开口问道“怎么了?”   陈一厘摇头,一把闯进了他的怀里把熊抱得紧紧的。   .   御白处和楚存江两人看着眼前的白熊模样原本很是淡然的,直到陈一厘默默说出白熊就是顾念兹,两人再也坐不住倒地狂笑起来。   “果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顾大人这遭得是啥报啊?”   楚存江笑得东倒西歪,手里的酒杯撒出了不少浓香的酒液。   “恶报!这铁定是恶报!”御白处笑得差点上演一幕惊天地泣鬼神的鬼笑死的场景了。   顾念兹端坐在陈一厘身旁,看着两人笑个不停原本是想威胁一下,但想到作为一头熊去做人的动作表情很是滑稽可笑便没有动作了。   认命的等着没心没肺的两人笑完,他才开口道“还请二位调动地府上下打听一下关于这具白熊的事,然后通知下去若见到我的魂身立刻上报给我。”   御白处含泪笑着点头,从兜里掏出了一长方形的小东西,对准顾念兹一顿狂拍了起来。   “地府已经开始用手机啦?”陈一厘道。   地府内当差的都是古时候的鬼,对于人间的进步发展并不感兴趣,在牵引现代鬼魂投胎的时候也没有看这种东西一眼。   御白处笑着摇头,“是我自个儿在学着用,我预示到我以后可能有一段日子会去人间生活。”   陈一厘点头,对于御白处能预知未来的能力还算了解。   楚存江看着御白熊拿着的手机,笑意瞬间消散,脸色忽的变青。“御大人,你没拍我照片吧?”   御白处N瑟的拿着手机在他面前晃了一圈,欠扁的笑着反问道“谁知道呢?”   “你不在意自己被拍吗?”看着顾念兹淡然的喝着茶,陈一厘问道。   白熊的嘴巴是稍长的,顾念兹抬起碗喝茶后陈一厘就等着他的茶水从嘴巴两边流出来了。   没想到顾念兹斜眼看透般的扫了他一眼,他笑着转过了头。   茶水一滴不漏的进入顾念兹的嘴中,他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拍就拍吧,不是挺可爱的吗?”   陈一厘赞同的点了点头。   御白处和楚存江闹腾完这才正色讨论起来。   “我听说北方的林家出了一个相当优秀的弟子,今年似乎才二十五岁左右连魂傀都会做了。”楚存江说道。   御白处想了一下,也跟着道“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人……但才二十五就能做魂傀实在是过于夸张了。”   陈一厘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想了想他听到这个人会做魂傀的事的时候,那时他也才十五岁。   如今过去了将近七年,那个人应该也有三十二岁了吧。可是楚存江却说了一个“今年”,他不免感到奇怪。   “你最近见过这个人?”顾念兹朝楚存江问道。   楚存江点头,回想“前段处理后山,我向林家购买了不少的符文,其中有的符还是这个人提供的。”   “那个人看起来挺年轻的,名字好像叫做林攸祁。”   既然现在有了一个会傀术的人消息,陈一厘便接着问道“你在哪里找的他?”   “鬼市。”楚存江放下酒杯笑了笑,“不过他不经常来,你们见他得凭运气。”   说完,他便站起身。“在下先行告辞了。”   楚存江离去后,御白处抬手晃了晃手中的茶水,细小的茶渣浮了起来。   “我们去鬼市看一看吧,我接到消息阴阳薄在林家内部似乎出现过一次。”   .   动身来到鬼市,陈一厘走在大街没多久就又遇见了俞禾。   自从陈一厘和她父母说了迁坟的事后她似乎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每次遇见到陈一厘都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模样。   “明天就除夕了,你还晃到地府来呢?”   人间过的节日地府也有过,鬼市此时的街道上挂满了红灯笼,很多鬼在摆摊卖I春联,尽管那字写的歪歪扭扭极其诡异。   鬼市每天都很热闹,到节日的时候多了的也只有春联而已。   陈一厘赶紧道“我到这里来找个人,叫林攸祁。你见过吗?”   “没见过。”俞禾摇头,但依旧热心肠道“我可以叫我朋友帮你问一问。”   “谢谢。”陈一厘道。   找了很久问了一路也没有见到林攸祁这个人,陈一厘最终无奈地只能准备打道回府。   “你们回去吧,我在这儿守着。保证这人只要踏进鬼市一步,我必抓到。”   御白处盘坐在黄牛身上,信誓旦旦道。   “真是辛苦你了。”陈一厘对着他笑了一下。   拉着顾念兹回到人间,陈一厘对着他道“你先待我房间里。话说你可以吃人间的东西吗?”   顾念兹点头。   “那我等下给你拿点吃的上来。”   瞧着陈一厘飞快离去的背影,顾念兹坐在床上笑了一下。   看向窗户,他已经看不见那些魂傀的影子了。   那个人在得到顾念兹的原身后就开始撤退了,没有留下一丝踪迹。   顾念兹抬起双手揉了揉自己胖乎乎的脸颊,然后又看了看满手的白毛,低头轻呼一口气,几根毛发掉了下来。   还未落在地,它们就消失了。   吃完饭,陈一厘端着一大碗食物回到了房间。   里面鸡腿,肉片等高高摞起,丝毫不吝啬。   “够了吗?”他还生怕顾念兹饿着。 第一百四十章   第二日是除夕,鞭炮声响接连不断地从窗外传来,陈一厘将被子拉盖住自己的整颗头,皱眉直哼哼。   最后实在是听不下去,他才无奈地掀开被子爬下了床。   身边的白熊已经不知所踪,陈一厘扫了眼顾念兹昨晚躺下的地方便转身走到了浴室。   拿起牙刷又慢悠悠地挤上牙膏,陈一厘放进自己的嘴巴里来回动了起来。   他脑子里一直想着林攸祁这个陌生的名字。   “干爷,你知道林攸祁这个人吗?”   来到客厅,陈一厘向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陈荇道。   宽大的液晶屏里正上演着激烈的战争,大炮四处乱飞,激烈的枪声响起,一片枪林弹雨。   陈荇听见他的话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陈一厘“知道啊,你问他做什么?”   “前几天,我的身边出现了魂傀。”陈一厘开口道。   “魂傀?”陈老爷子端着碗糖果走到两人面前,再听见陈一厘说的话后蹙眉道。   他的语气之中并没有带疑惑,听上去有些惊讶。   陈荇深吸了口气,和陈老爷子对视了一眼。   “现在就我知道的,会魂傀的人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陈归,一个就是林攸祁了。”   说着,陈荇从碗里拿出了一颗软糖撕开花哨的糖衣,扔进了自己的嘴中咬了起来。   “可是林攸祁早在七年前就在一场探险中失踪了。”   陈老爷子听见林攸祁失踪,顿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   “那他究竟是死没死?”   “估计是死了的,你最近不是经常去地府鬼混吗?到下面去打听吧。”   陈荇老不正经的看着陈一厘,笑嘻嘻道。   陈一厘翻了个白眼,“干爷,我一生人天天往地府下面跑你就不怕我有一天死在下面?”   “那倒是真的不担心,我经常听下面的小鬼说你和幽冥教主走的很近。”   陈荇笑了一下,耸肩。   陈一厘感到一阵头疼。   .   “一厘!”   门外响起方忖怡的呼唤声,陈一厘大步走到门边。   院坝内的积雪被方忖怡给铲在一旁,留出了一个宽阔的通道。   “和我去逛一下集市吧?”   方忖怡倚靠在车门上说道,转了转手中的钥匙。   方忖怡开车的技术陈一厘十分不放心,在看见她手中的钥匙后赶紧上前一把夺到了自己的手中。   “我开车。”   方忖怡得意一笑跟着陈一厘上了车。   在陈一厘上车后,他才发现后座里还坐着一位女士。   她的年纪和方忖怡的相仿,对着陈一厘笑的时候微微抿唇面容亲和,身着黑色的长羽绒服。   “郑阿姨好。”   陈一厘很快想起来这是方忖怡的小姐妹,这两人感情甚好,一有假期必定会聚在一块儿。   “哎呦,一厘又长高了不少嘛。”郑蓉看着陈一厘把长辈通用的夸赞话语搬了出来。   “话说,有女朋友了吗?”   陈一厘准备插钥匙的动作僵住,笑容也尴尬了几分。   方忖怡笑着挖苦道“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这傻孩子一天到晚忙个不停,没事的时候就生病发烧,那有什么时间谈恋爱啊?”   “你那有资格说一厘,你自己不也是吗?他的身份证都被消掉了,你不考虑考虑?”   郑蓉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无奈道。   “只要没见到他的尸骨,我这辈子都无法认定他死亡。”   方忖怡放低了声音,看着窗外慢慢道。   陈一厘心咯噔了一下,捏紧了方向盘。   “不管如何,我觉得你最好……”郑蓉忽然严肃起来,但她的话很快被方忖怡打断。   “好啦,我自有分寸。”方忖怡笑着摆了摆手,将话题又扯到了陈一厘的身上。“你还是帮我劝一劝一厘吧,快把七大姑八大姨逼婚的气势用上。”   躺着也中枪,陈一厘无奈道。“别吧,我这才二十二,你们也用不着那么着急。”   “一厘,我女儿颜妤你不考虑一下吗?”郑蓉似乎对逼婚很感兴趣,继续对着陈一厘道。   她这话让陈一厘笑出了声,“阿姨,你女儿很好我知道,我觉得有一个男人护着她就好了。”   “而且,我喜欢男孩子。”陈一厘很是坦然道,看着前方的道路。   方忖怡和郑蓉都是很开明的人,对于自家儿女是放养式的教育,特别尊重儿女意愿。   郑蓉没有吃惊,很是得意的一拍大腿朝着还沉浸在震惊之中的方忖怡道“你看,我这不就猜对了吗?”   事实上,陈一厘从小体弱多病没少被这位阿姨吐槽过娇弱,后来瞧陈一厘生的越发清秀就已经感觉出他是会被照顾的那个人了。   方忖怡花了须臾的时间消化完陈一厘的话,又在梳理了一遍陈一厘话中的意思。   “你有喜欢的人啦?”只见她很是八卦的笑着道。   陈一厘想了好一会儿才道“目前还不能告诉你,因为那个人我还没哄到手。”   “哦!加把劲啊!好儿子!”方忖怡已经开始兴奋了,脑内构想着另外一个儿子的面孔。   郑蓉看着陈一厘莫名感到惋惜,叹了口气摸摸脸又看向陈一厘的后脑勺。“本来你已经是我的内定贤婿了的。”   陈一厘安慰道“我瞧你家那位准贤婿挺好的。”   尽管说这话让他感到有点违心。   昨日下了场小雪,路上结着薄薄的冰在冬日的暖阳的照射下发着亮光,冷淡新鲜的空气里混着青松的香味。   在距离陈一厘他们村的十公里之外有一个偌大的集市,这是几个山头上的村民聚集一起买卖形成的集市,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下了车,陈一厘便看见一位带着叮当作响银色头饰的苗族少女从他们面前走过,对襟短衣上的袖口处有一圈精美的花纹,长至抵足的百褶裙的花纹更加复杂绕得人眼花缭乱。   陈一厘朝她看去的时候,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陈一厘微微一笑而后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上前了两步,陈一厘就停了下来。   除夕这天是春节最后的一次集市,所以聚集的人会比平常更多,如果陈一厘向前去追说不定会出什么意外。   方忖怡拿着包从车上下来,看见陈一厘不停的在人群之中张望也跟着看了过去。   “你在看什么?”   陈一厘摇头,收回了目光。   郑蓉从车上下来将车门关上,戏谑道“说不定在看美女。”   “看美女的话这里不是有两个吗?”陈一厘小嘴叭叭甜,逗得两个中年妇女开心不已。   “你们去逛街我就不跟着了,我去找一下人。”   对着两人挥手,陈一厘就飞快没入了人海之中。   走进一条几乎无人的小巷里,陈一厘拐进一家店内。   这家店的店面很破败,写着“阿归丧葬用品店”的牌匾破了几个大洞,上面布满了裂痕,字体上金色的漆掉落得只剩下了一点儿,老旧不已。   经营这家店的是一个老人,躺在前台的摇椅上在见到陈一厘进来的时候还把身上的毛毯拢了拢,继续闭着眼。   “陈归爷爷,你别睡了。我来这是向您打听个事儿的。”陈一厘走到老人身前推了推,放低的音量道。   陈归孤家寡人一个,独自经营着一家丧葬用品店,只要这个月收入足够他过活,那么顾客便不再是上帝了。   现在他的收入可以足够支持他过完年,所以对于陈一厘也就爱搭不理的。   他闭着眼埋在毯子里继续睡着,直到听见陈一厘把挂在门上的铜钱摇了几下,发出了一阵撞击声。   “你在搞什么……”   他终于睁开了一只眼睛,在看向陈一厘的时候有些责怪之色,但是他并没有开口说一句陈一厘的不是。   陈一厘拨弄了几下那几枚铜钱,转身看向陈归,而后将自己脖子上的黄给一把给扯了下来。“陈归爷爷,我除了打听事还想换个符咒。”   陈归懒懒地瞥了陈一厘一眼,然后很是不情愿的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他的背已经快弯成了一座拱桥,也有点像是一座山峰。   陈一厘走到陈归面前将一旁的拐杖递到了他的手中,“我脖子上的符咒沾染上了不少的怨气。”   “你是不是经常下地府?”   陈归将符咒拿到自己手中端详着,不到一分钟便对陈一厘道。   陈一厘点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身体可以进入地府之中,并且还可以进入心结内。”   陈归意味深长道“只能说自有天意。”   “那我这下地府的频率会不会……”   “不会!你要死早就死了。”陈归老爷子直接打断陈一厘担忧的话,“而且,你怕死的话你下去干嘛?”   “我下去……”   “你体内原先的携枝藤都能让人骗了去。”陈归说着鼓起了掌,“不愧是陈荇那老王I八蛋的干孙子!”   陈一厘算是明白了,眼前的老头可能几天前和自家两个老爷子打了场麻将,被那两个里里外外敲诈了一番吧,现在他一来直接撞枪口上。   “终究是你太年轻感情用事了!”   陈归冷哼一声,算是稳住了自己的情绪了。   “你要找我问什么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   陈一厘赶紧道“您见过林攸祁吗?”   林攸祁算是陈归的半个徒弟,所学的魂傀是陈归教的。   陈归冷哼了一声,似乎有点儿气“我怎么可能见到他,人不是已经早死了吗?”   “死啦?”陈一厘有些惊愕。   “人去北极旅行的时候出意外死的,林家将他下葬了之后便没在管过了。”   陈归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递到陈一厘面前,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沧桑。“弄的他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陈一厘接过茶将冰凉的手放在了杯身上,面色凝重。   待陈归将他挂在脖子上的符咒怨气除尽,他便站起了身。   “我就先走了,什么时候有空去找我爷爷他们继续打麻将呀?”   陈一厘将符咒带在自己的脖子上,塞进了衣服之中。   “哼!谁要去找那两个无德的人打麻将。”   老头子傲娇的哼了一声,转头便走进了里屋。   陈一厘无奈一笑然后走出店。   这个巷子是居住的地方,所以基本没人会逛街逛到这里。   陈一厘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想着变成白熊的顾大人过得好不好。   伸了个懒腰,一阵铃铛的轻响声忽然传进了他的耳中,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   陈一厘快速转头看去,只见他下车时看见的那一位苗族少女正站在他的面前微笑着对他招了招手。   抬步朝前走去,那少女便转过身随着他向前跑去,脚步轻盈得像是在跳舞一样。   等陈一厘停下脚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拐进了一条陌生的深巷之中,而眼前的少女也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在一堵墙壁内。   一片乌云飘来将阳光遮住,周围顿时都失去了颜色,像是进入了黑白的画面之中。   陈一厘从兜里掏出眼镜带上,只见那位少女娇羞的站在那堵墙壁后,不时探出半张脸笑着看向他。   陈一厘默默后退了两步。   那少女只见头探出来了一小会儿,看向他的眼睛水灵又清澈,小脸上的笑容娇羞得像是含羞待放的花苞,一红唇微抿十分诱人。   停下脚步,陈一厘看着她有些恐惧地深吸一口气,放在身后的手两指并拢夹紧了手中的黄符。   那少女一下子又将头探回墙壁内,隔着相同的时间又将头探出了墙壁之外。   如此反复着,陈一厘提高了警惕。   忽然!   那少女再探出头变成了一张枯竭干燥的黄脸,暗黄色的眼睛凸出眼眶,白色起皱的嘴巴上布满了血丝。   虽然知道一定会出什么恐怖的画面,但少女突然露出这样的一张脸还是让陈一厘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你警惕性一直都那么高的吗?”   男人的声音从屋檐上传来,笑意甚浓。   “这般将我逼出来,是谁教你的呀?”   陈一厘脚踩在镇眼上,脚下灰尘被突如其来的大风刮去显露出了五张血字的黄符,它们不为所动的躺在地上围在陈一厘的身边。   这法镇是顾念兹提前设下的,驱动的法阵是陈一厘。   陈一厘看向屋檐上白衣飘飘的人,眉头快拧成了一股麻绳,寒气逼人。   “我得罪你什么,你要这样害我?”   举起手中的黄符,陈一厘眼睛也没眨一下地就朝那少女扔去,那位少女身上顿时起火烧的她痛苦的哀叫个不停。   林攸祁嘴角轻挑的看着陈一厘,挂着顾念兹的脸笑的格外猥琐。   “害人需要理由吗?”   陈一厘是颜狗,是要求十分高的颜狗。   顾念兹的脸突然间被糟蹋成这样,他的心顿时碎裂了一地,想杀鬼的冲动有了。   “我……”   把爆粗的冲动忍下,陈一厘满脸阴翳的看着林攸祁。   现在他还不能走出这个法阵,顾念兹嘱咐过他。   在知道自己打不过林攸祁的情况下,陈一厘选择待在了原地。   林攸祁盘腿坐在屋檐上,大风吹来掀起了他脸上的发丝,他眯起眼看向陈一厘气得牙痒痒的面容,一嘴将到他嘴边的发丝给咬在了嘴里。   他似乎已经抓住了陈一厘的痛点,用着顾念兹的脸笑得各种千奇百怪,做着奇奇怪怪的姿势。   陈一厘干脆捂住自己的眼睛,画面过于惊悚,不忍直视。   “这就受不了了?”林攸祁轻笑一声,对着下面捂着眼快要气疯的人道。   受不了你妹啊!   陈一厘内心大骂着,咬着牙不和这傻I逼说话。   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了陈一厘放下手接起了电话。   “喂?”   里面传来林欣欣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内疚。“一厘学长……那啥……你见到我表叔林攸祁了吗?”   “见到了。”陈一厘瞪着林攸祁道。   “那你记忆恢复了吗?”林欣欣又道,然后也没听陈一厘的回答直接把顾念兹给供了出来。   “顾大人给你灌了一碗孟婆汤之后你就失忆了,为了你好我也不敢说什么,可是我表叔趁你记忆紊乱的这个时候将魂傀放在了你的身边。”   林欣欣说着都快要哭了,“我都不明白他在搞什么,你万事小心一点。”   陈一厘看着还是坐着各种各样怪动作的人,忍耐度已经到达了极限。   “好的。”   听见陈一厘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两个字,林欣欣已经知道他这位极爱搞怪作弄人的表叔已经把人给惹毛了。   “希望……希望你能留下两缕魂魄,我拿回家给我爷爷的时候他好有个念想。”   “一缕怎么样?”温和的话语从手机里传来,林欣欣手一抖直接摔在了地上。   顾念兹这人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她赶紧连忙挂断电话。   陈一厘转身看向还是白熊模样的顾念兹,“你去哪里了?”   “处理了一点事,怎么样?”顾念兹抬头看向林攸祁,从表情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林攸祁在见到顾念兹来了之后笑了笑,盘腿坐在了房顶上面。   “顾大人,我这熊样用的可还好啊?”   顾念兹站得笔直,棕亮的眼睛看向他的时候冒着寒光,但却听他轻笑了一声。“用得也还好,不过我这副皮囊到你手中就有一些的浪费了。”   何止浪费!简直就是糟蹋啊!   陈一厘内心咆哮着,林攸祁把那欠扁的表情简直做到了极致。   “别跟他扯了!快给我换回来。”陈一厘拍了一下顾念兹。   “我以为你更喜欢白熊些。”顾念兹垂眼看着他,低声说道。   林攸祁看着顾念兹嘻笑着,“这副皮囊还你就还你呗,除了这一次其他时候我也用不上了。”   他的话音一落,身后出现了一堆身着白衣的人,它们带着的白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脸颊两边的圆形腮红,红唇扬起看起来实在是诡异无比。   之后,他坐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圆形法阵,符文绕着他转个不停,白光落下待陈一厘睁开眼时站在身边的是个帅气的人了。   “感谢顾大人相助,我必定好好弘扬一番您的大恩大德。”   白熊已经站在了林攸祁的身旁,表情看起来有些懵,眨了好几次眼睛似乎才回过神来。   顾念兹轻笑了一声,“那大可不必。”   陈一厘抬眼看着林攸祁,只见他的身影忽的闪了一下,再一眨眼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陈一厘,你能活到现在不容易啊。”   “是挺不容易的。”   陈一厘的声音冷冷下来,眸子里倒映出男子的面容。   林攸祁留着一头微卷的的头发,乱七八糟的长到他的脖子下,茶色的眸子里一片戏谑笑意。   “我觉得你老爹更不容易,你想去巫悯山看看吗?”   他低头靠近陈一厘轻声问道。   陈一厘的心瞬间就像断了弦一样,他的脑子内十分混乱。“你知道?”   林攸祁挑了一下眉头,“他们不要你去,我可以带你去。”   “一厘。”身旁的顾念兹轻唤了一声,将人拉近自己。“你别听他的话。”   陈一厘却是摇头,对着林攸祁道“我要去。”   就算没有遇见林攸祁他也要去,他要去巫悯山看看。   听见陈一厘坚定的回答林攸祁对着顾念兹N瑟一笑,然后便消失不见了。   “那我也陪你去吧。”   静默了几秒,顾念兹抬头对着陈一厘道。   .   再次来到地府,陈一厘先是去找了独自一个人的秉止将从人家带来的一小瓶米酒给了他。   “新年快乐呀。”   秉止死的时候没有亲人,死后也没人供奉,突然间得到一小瓶米酒表面不说心里却不免感到开心。   “新年快乐。”他也对着陈一厘道。   顾念兹的目光轻飘飘从他手中的酒瓶扫过,面上的笑容越发的假了。   御白处骑着牛满是疲惫的走过来,在看见陈一厘后笑着招了招手。“你弟弟京成寄了新年礼物给你,不过好像是寄到你学校去了,你记得取。”   陈一厘点头,转头看向御白处。“他和我说过了,你怎么知道的?”   御白处臭屁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脑子聪明,没办法。”   “当鬼当到了一定程度,什么脸面也不要了。”俞禾端着杯饮料道。   “听说你想在地府当差?”御白处看向俞禾皮笑肉不笑。   “咋地!” 第一百四十二章   “乘法,你这请假请得也太长了吧?”   王泾川看向坐在书桌前收拾东西的陈一厘,不太明白陈一厘为什么要请那么长的假。   “是啊,我也没办法。这段时间你好好学习,我回来记得给我补课。”陈一厘抬头对他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推着行李就打开了宿舍门。   王泾川撇了一下嘴,“得了吧,说不定到最后是你在帮我补习呢。”   “再见。”   陈一厘无奈摇头,挥挥手便转身走了。   一阵冷风刮来,地上枯黄的树叶被吹得起飞。   一个骑着自行车的人转了个弯,便停在了陈一厘面前。   陈一厘抬眼看了一下,然后勉强的笑了起来“老师……”   陈晏河看着陈一厘随后停下自行车,将背上的书包拿下。   “你真要去哪里?”   陈一厘点了一下头,“我老爸说不定还在,我怎么可能不去?”   陈晏河抱紧了怀中的木盒,眉头紧锁,内心挣扎了一番。“我把这个盒子交给你吧。”   将木盒递到陈一厘的手中,陈晏河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骑上自行车就快速走了。   “他为什么不劝劝你?”身旁突然出现一个声音,陈一厘很快转过身看向了来人。   林攸祁双手环抱,穿着一件棕色的毛呢大衣,半张脸缩进了黑色毛衣的高领之中。   “他知道他劝不住我。”   陈一厘转过身继续向前走,脚步匆匆。   “你这次去巫悯山除了找到你爸爸外,你还想做什么?”林攸祁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一个跳跃便来到了陈一厘的面前低下头问道。   直视着陈一厘眼睛,棕色的双眸里荡漾开了一抹异色,似乎将陈一厘的内心已经看透了。   陈一厘歪头一笑,很是冷淡道“就是想找到我爸爸啊。”   知道他不说实话,林攸祁轻哼一声,然后转过身不在倒退走路。   只见马路中央正站着一个戴着白色围巾的女孩子,扑闪着一双大眼正瞪着他。   “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林欣欣在看清林攸祁后气愤地问道,然后又转头看向陈一厘。   才刚回校没有多久,陈一厘又拉着行李箱准备出校门了。   “学长,你为什么又拉着行李?”重点是为什么要跟着林攸祁?   瞧见林欣欣一副怕陈一厘被自己拐去谋杀的模样,林攸祁又冷哼了一声对着林欣欣道“你管我!小孩子家不好好读书整天瞎逛什么呢?”   林欣欣涨红着脸,感觉自己要被气过去了。   她干脆无视林攸祁转头看向陈一厘,着急问道“学长,你要去哪里?”   “巫悯山。”陈一厘道。   听见后林欣欣深深吸了一口气,寒意爬上了她的心头。“你……”   没等他开口,陈一厘继续道“我要去。”   “不可以!我要把这件事告诉阿姨。”   林欣欣大喊道,把手伸进手机里就准备打电话给方忖怡。   林攸祁眼疾手快,一掌毫不留情的劈在了林欣欣的脖子上。   看见林欣欣两眼一闭倒在林攸祁的怀中,陈一厘皱了一下眉头。   “你下手就不能轻点?”   “我要下手轻点她电话都播出去了,你先出发我把送到陈风浩那小子身边。”   林攸祁说完,转身抱着林欣欣就消失不见了。   陈一厘撇了一下嘴,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去。   来到地下室,陈一厘转着钥匙走到一辆白色的车前打开车门。   只见车的副驾驶上放着一朵几近透明的花,花朵十分娇小,脆弱得像是一捏即碎的玻璃。   抬头左右看了看,没有看见一只鬼影,陈一厘便默默将这朵花拿起。   这朵花一刚接触到他的手,瞬间像水一样化掉融入了陈一厘的掌心。   冰凉感从掌心一直蔓延到他体内携枝藤生长的地方,携枝藤像是被水浇了一般,变得健康了起来。   陈一厘收回手,然后坐上车将车门关上,顺便在车门上贴了一道黄符。   “我说,要不要这样?”林攸祁的手刚一接触到车门,就被一股力给弹了回来。   陈一厘淡淡的撇了他一眼,很是认真道“顾大人跟我说你身上有厄运,让我在到巫悯山之前都要离你远一点。”   没想到顾念兹留着那么一手,林攸祁被噎住便消失在了陈一厘眼前。   陈一厘深深叹了口气,把方向盘捏得十分紧。   不只是林攸祁有厄运,陈一厘觉得自己一路上应该都不会好过。   顾念兹和御白处在处理轮回道的事情,目前还不能抽身出来,他现在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将车开出地下室,陈一厘就从车外的后视镜里发现了一辆黑色跟着他一起开出了地下室。   陈一厘皱了一下眉头,觉得容即嘉是真的死缠烂打。   地府那么多人的魂力比他强,干嘛一直跟着他呀!   揉了揉眉心,他看见放在后座上的书包动了动,拉链慢慢拉开小骨龙从里面探出了一个头。   “这书包里面好黑!”它委屈巴巴的大叫道,飞到了陈一厘身旁转悠了好几圈。   陈一厘笑了一下,“地府不也是黑的吗?”   “那不一样。”小骨龙哼了一声。   开车上了公路,陈一厘瞥见后面的车还在跟着他。   小骨龙也跟着看了过去,语气不悦。“这容即嘉是真的想死吗?”   “打不过他。”陈一厘摩擦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的眼冷了下来。   从黑白镜像界出来,容即嘉的九殿阎王之位没少受到顾念兹的打压。对顾念兹的怒气正盛,好不容易看见落单的陈一厘当然是想搞点事了。   小骨龙嘿嘿一笑“您打得过,他前些日子被顾大人欺压成那样。现在我又将在,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陈一厘点了一下头,踩了油门加快速度。   那辆黑色的车紧跟着他,不依不饶。   开了不知道多久,陈一厘再次看向车外的后视镜发现那辆黑色的车已经不见了。   “你放心开车。”   顾念兹的声音传来,还有书本关上的声音。   陈一厘看了一眼副驾驶座,“轮回道怎么样了?”   “现在安稳了一些。”   顾念兹撑着脑袋看向他。   “那你什么时候跳进去?你跳进去之后真的就没有了吗?”陈一厘撇了一下嘴,皱眉道。   顾念兹的目光轻轻落在陈一厘的脸上,嘴角轻挑。 第一百四十三章   陈一厘的话顾念兹并没有回答,在安静之中便把这个问题刻意绕开了。   巫悯山的山脚下有一家红色旅馆,在青山绿水之中那抹红色十分亮眼。   红色的旅馆不大,是个四四方方的两层平方。在旅馆的平地上种满了大片的红色彼岸花,明明不是它盛开的季节,它却开得像是燃烧的红火一样。   一片彼岸花中有一条可以让两个人并肩而行的道路,棕黑色的泥土格外细腻,上面绿色的嫩草青葱弱小。   陈一厘下车看过去,“这里是个结界吧?”   现在还处在冬天,而这里的鲜花大树开得格外茂盛。   顾念兹走到陈一厘的身旁朝着那间红色的小旅馆看去“是的。”   这座巫悯山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中,它在平行世界的边缘里。所以彼岸花开的地方是边界,而这个旅馆是入口。   “啊!?”   李攸祁闪到陈一厘面前,目光不经意落到顾念兹身上后便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顾大人,您怎么来了?!”   地府内的轮回道已经在逐渐崩裂,现在阴阳薄被人暗中随意更改,按理来说这个人不可能有时间来陪陈一厘上山才对。   不过他很快发现,顾念兹脸上的笑意略微僵硬且一成不变。   “这是顾大人的分I身?”他将看向陈一厘道。   陈一厘点了一下头,然后将行李从车上拿下就抬步走向了那条小路上。   当他的脚踏入这条小路后,他抬眼望去,那间红色的旅馆却不见了只有无边无际的彼岸花。   “这里没那么好进入,你小心些。”李攸祁跟在他的身后慢慢道,然后又瞄了一眼顾念兹。   陈一厘放下手中的行李箱,环视着周围晃动的彼岸花。   风从西边吹来,带起了几片花瓣。   抬起手,陈一厘伸手接住了飘向他的花瓣,细细打量了起来。   落在他掌心的花瓣很是冰凉,上面有些水渍。   “救命!他们怎么跟来了?”李攸祁皱着眉头看向另外一边道。   他看去的那个方向一群带着黑色帽衫的人机械地朝他走来,每一步都好像是被控制的木偶。   “我先去引走他们,你小心些。”   “好的。”   陈一厘看着那些带着黑帽的人,放下手扔掉了手中的花瓣,目光沉了沉。   这片彼岸花和那间旅馆没有关系,这些都是幻象。   李攸祁离去没多久,陈一厘便看见一直跟着他们的黑车压着一片彼岸花朝他而来。   黑车在他的面前停下,而后车门打开。   陈一厘看见一团黑色的雾气从里面飘散了出来,围着他的同时用着巨大的蛮力将他拉到了距离顾念兹很远的地方。   顾念兹想靠近陈一厘,却不料被一股力给拽住站立在了原地。   “到底还是顾大人力不从心,给你的这个分I身也就一般般吧。”   一辆红色的轿子从暗沉的天上飞了下来,伴随着容即嘉带着得意笑的声音。   陈一厘抬头看着他这装逼的出场,将兜里的一道黄符甩出直接破了栓在身上的黑雾。   “他只是来帮助我,锦上添花而已。你不会真以为,我很弱吧?”   以现在陈一厘的能力加上小骨龙,他绝对可以压得住容即嘉。   容即嘉看见陈一厘身上的黑雾散去,脸色顿时一变,赶紧举起扇子遮住了自己半张脸。   “一条骨龙而已,你当真以为我怕了?”   他狠绝的说着,举起一只手然后猛得攥成拳,他的手中很快漫出更多黑色的雾气。   被困在黑雾中的顾念兹很快散去,消失不见。   陈一厘的心顿时揪了起来,顾念兹给他的这个分I身并不弱,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容即嘉解决掉局面是相当不好了。   况且,这分I身一死顾念兹那边会受到不小的反噬。   容即嘉哪里来的魂力?   蹙眉朝容即嘉看去,陈一厘提高警惕掏出兜里的黄符两指并拢夹住。   “容即嘉这是怎么回事?”   小骨龙从陈一厘背着的书包飞出来,一瞧见容即嘉立马惊讶的大叫起来。   “他怎么涨了那么多的魂力!?”   陈一厘摇头,冷静道“不知道。”   小骨龙冷冷看了一眼容即嘉然后飞快朝天边飞去,变大之后再次飞向了陈一厘。   “上来,我护着你!”   陈一厘很快跳到了骨龙背上,将自己手中的五张黄符向容即嘉扔去。   陈一厘再那五张黄符飞向容即嘉后又拿出了一张符,轻轻一摇,那张黄符很快便自动燃烧了起来。   趁着符咒还没烧完,陈一厘便又朝着容即嘉扔了过去。   容即嘉很快躲过,那带着火的黄符燃烧着飘过他的身旁,橘黄色的光很快变成了蓝光。   陈一厘皱了一下眉头,低声道“他身上带生魂的魂力,可能是吸收了将死之人的怨力。”   “那阴阳薄?”小骨龙闪身躲过容即嘉的一击,出声道。   “可能会和他有些关系吧。”   一般有怨力的鬼魂大多数都是枉死的,被杀、出不正常的事故等死亡都是怨气产生的重要原因。   现在掌握阴阳薄的人很可能就是在收集这些东西,但如果容即嘉一开始就拥有阴阳薄那么在黑白镜像界也不会被顾念兹打得那么惨,很可能是拥有阴阳薄的人和他勾结了起来。   “那现在怎么办啊?”小骨龙问着飞身起来,便想要一尾巴对着容即嘉扫去。   没想到那个人闪得很快,直接来到了陈一厘的面前。   惊得张大眼,陈一厘飞快翻身跳到了骨龙的尾巴上,离容即嘉远了好几十米。   骨龙感受到容即嘉来到了他的背上,因为陈一厘在自己尾巴上的原因他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混I蛋!快给我滚下来!别脏了我的背!”   它愤懑地大喊着,语气之中很是着急。   容即嘉冷淡的轻笑了一声,扇子再次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只一瞬,陈一厘看见他遮住的脸上那两条血红色的蛇纹好像活了一般,口吐的信子动了动,整个身子卷在了一起。   “你的脸好像有点儿东西?”   他轻笑着看向容即嘉,平淡的目光闪了一下。 第一百四十四章   容即嘉看向陈一厘挑了挑眉,手中举起的折扇稳稳当当地遮住他的半张脸,但他的动作却是闲情逸致的。   “哦,你是看中了我的脸吗?不怕顾大人伤心?”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带着嘲讽的笑意道“不对,顾大人是伤心不了的,他从一开始就无法在意你。”   陈一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他听了容即嘉这段话心里还是很不舒坦的。   他不舒坦,当然也不会让容即嘉舒坦。   将兜里的绝鬼符拿了出来,他便凝神调动了所有魂力在上。   容即嘉一双蛇眼看着他笑得格外诡异,似乎在等着他将这张绝鬼符抛来。   陈一厘扭头看向容即嘉便察觉出他的眼神不对,可是他手中的绝鬼符已经朝着容即嘉飞出去。   心里暗道一声不妙,他赶紧大步向前要收回绝鬼符。   容即嘉看见陈一厘要收回绝鬼符眼神变沉,伸出手朝着绝鬼符飞了过去。   一把接住绝鬼符,他迅速地反手使出全身的力气朝着陈一厘的胸口打了一掌。   这一掌直接将陈一厘推出骨龙的身上,朝着下方掉了下去。   地面上的彼岸花在这时消散成一缕又一缕黑色的烟雾朝着骨龙袭去,拧成了一股绳状将骨龙控制在了半空之中。   陈一厘吐出一口鲜血,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快被震得粉碎。   无意识地朝着下方坠落,在昏迷过去的前几秒他似乎看见了顾念兹的身影。   顾念兹将陈一厘抱在怀中,目光森然地看向了半空之中的容即嘉。   怀中的人浑身无力,软绵绵的倒靠在他的胸膛上似乎奄奄一息。   手转了一圈,他的手中多了一把寒光锋利的长剑。   “你是活腻了吗?”   他抬头看向容即嘉的时候双眼变得暗红,里面滚着血红的星火。   见顾念兹此番模样,容即嘉当即心悸起来。   将被控制的骨龙收回,他趁着顾念兹一半心神还放在顾念兹身上接了顾念兹几招后赶紧逃离了。   恢复成原来的模样,顾念兹将陈一厘放下检查了一番。   陈一厘体内的携枝藤受到容即嘉强烈的一震,好不容易伸长出来的枝条已经断裂了。除此之外,他的五脏六腑均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将陈一厘抱起,顾念兹抬步再次踏入彼岸花丛中间的泥地小路。   埋在路上的怨灵因为他的一步又一步而害怕的后退着,最后直接躲进了花丛之中。   红色的旅馆前,早有人站在门前等着顾念兹的到来。   站在司明身旁的女子在看见顾念兹后立马上前了一步,跪倒在地。   “大人,不是我不想出去帮一下是旅馆前忽然多了一个结界,我出不去……”   没等她说完,顾念兹对她淡淡点了一下头,然后便走进了旅馆之中。   司明赶紧走上前带着顾念兹来到了一间极佳的房中。   将陈一厘放躺在双人床上,顾念兹对着司明轻轻挥了挥手,司明立马识趣地退下了。   陈一厘昏迷不醒,全身不断冒着冷汗,脸色逐渐泛白。   顾念兹伸手探了探他脸上的温度,很快俯下身吻在了陈一厘痛苦得微张的嘴唇上。   司明站立在门外感受着顾念兹魂力不断流逝,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   修复携枝藤需要用到的魂力究竟要多少没人知道。   .   感受到柔软冰凉的东西像果冻一样覆在自己的嘴上,陈一厘一下子睁开了眼惊讶地看着顾念兹。   除了感受到他柔软的嘴唇,陈一厘还能够感受到自己逐渐恢复的身体。   他不禁在心里连连感叹医学奇迹。   可显然这医学奇迹是有代价的,他看着顾念兹白皙的脸上布满了汗珠,脸色变得十分不好。   他想推开顾念兹,没想到这鬼将他的两手都禁锢在了头顶上方,让他动弹不得。   知道这样子下去对顾念兹没什么好处,他便伸出舌头勾着那张柔软的东西深吻了起来。   顾念兹没料到陈一厘回来这么一遭,用了须臾的时间考虑便很快从善如流的和陈一厘热吻了起来。   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陈一厘与顾念兹额头相互轻抵沉声道“不要用你的魂力……养我体内……的携枝藤。”   顾念兹轻笑了一声,然后从陈一厘的身上坐了起来。   将一直手搭在膝盖上,他撑着脑袋玩味地看向了陈一厘。   “失去这点魂力换来你的一个吻也是不错的。”   陈一厘泛白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十分尴尬地扭过头转移视线。   他这才注意到他现在身处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内,从布置上来看竟然有几分和顾府相似。   身下的木床不知道掂了多少棉花很是柔软,白色的幔帐被风飘起,床头旁的柜子上的一个素雅的白瓷瓶中放着几束花。   看着看着,陈一厘眼皮垂下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样难以睁开。   瞧着陈一厘再次昏睡过去,顾念兹站起身走下了床。   司明听见开门声后里面转头看去,在见到顾念兹扶着墙时连忙走到他的身旁。   “大人!”他担忧地喊了一声。   顾念兹捂着发闷发痛的胸口,在司明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把迎叶叫来。”   “是。”   坐躺在旅馆内大厅中宽大的沙发上,顾念兹放下了捂住胸口的手,将淡淡的目光放在了跪倒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女子在接触到顾念兹的目光后似乎是因为害怕,脸色逐渐变青,纤细的身子也在抖个不停。   “大人饶命,迎叶……”   “嘘。”   顾念兹对着她笑了一下,然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巫悯山下的红色旅馆是顾念兹前不久建立的,这间旅馆未到巫悯山只在山外,但顾念兹设下的结界很强除了这个女子可以驱动没人能进得来。   他静静地看着女子,然后抬起桌上的茶盏十分悠闲的品了起来。   他越是这样跪倒在地的女子哆嗦得越厉害,眼中噙着的泪水流了下来,她拼命压抑着根本不敢出声。   “我虽然不经常来这里,但好歹是我布下的结界,容即嘉还没有资格可以闯入这里设界。”   他平淡地讲诉着,脸上的笑意甚浓“要不,你在想想别的借口?” 第一百四十五章   顾念兹的话让跪倒在地的女子打了个冷颤,畏畏缩缩的低下了头。   司明静静地看着女子,走到她的面前。“迎月,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他的语气冷淡,看向迎月的眼眸里已经带着了寒光。   “我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为什么容即嘉会进来……”   迎月低下头掩饰着眼中的一片心虚,放在双腿上的手死死抓住衣裙。   顾念兹轻笑了一声,低低的。   他坐直身体,慢条斯理地撑着自己的脑袋,素白的指腹漫不经心地敲着他的脸颊。   迎月咬着牙感受着从顾念兹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忍不住倒退着。   从顾念兹坐着的地方开始慢慢蔓延出一白色的寒雾,很快结成了冰。   当那些冰凝结完一整个房间,忽然又快速融化,流下的竟然是鲜红的血水。   迎月不可置信地抬起手看了看,她明明没有受伤,可是体内的血在不断流逝着。   她微张的嘴唇颤了颤,身体上的疼痛传来,她顿时瘫倒在地痛不欲生。   “大人,我没有……我真没有……”   司明看向她眼睛微眯,语气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   “不知死活的东西,再问一次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蚀骨的疼痛从身上各处传来,像被刀刮一样,血液中的寒气更让她痛得钻心。   “大人……是容即嘉威胁我!如果我不照做,他就要让我魂飞魄散!”   迎月还是不肯说实话,谎言不断。   “横竖也是要死,你却偏偏想死在我这。”   站起身,顾念兹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一走,迎月就像玻璃一样碎裂,而她的血液就像玻璃杯中的红酒在杯子破碎时哗啦一下全部流出。   血液慢慢流到司明的脚边,他低头看了一眼,白色的眉毛不禁动了一下。   顾大人已经许久没那么生气过了。   雨声拍打在窗户上的声音穿透陈一厘的耳膜,唤醒了他的意识。   一下子睁开眼,陈一厘夸张地大口大口喘息着,他的胸口是一阵郁闷的痛。   梦中那个与他长相相似的人,不断喊他远离顾念兹,喊声撕心裂肺。   这让陈一厘莫名地感觉到,如果自己此刻不远离顾念兹他即将后悔一辈子。   眨了下眼,噙在他眼角的热泪很快滑落,深吸了口气他连忙坐起身抬手抹了抹眼泪。   房间内一片昏暗,窗外虽然是下雨天却透进了几丝光明,光亮落在的角落,一片嫩叶正静悄悄地生长着。   “醒了?”   开门声响起,顾念兹推开门看向了陈一厘。   “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   他漆黑如夜的眼中含着几丝亮光,在看向陈一厘的时候笑意温柔不掺一丝虚假缥缈。   陈一厘看向他,伸出了手。   顾念兹大步走到他的身旁,握住了他的手。   陈一厘的脸毫无血色,眼睛湿润,纤长的睫毛下垂,饱满的额头上有一层薄薄的汗珠。   顾念兹的手很凉,却又柔软舒适,陈一厘来来回回摸了好几遍。   “你这是作何?”顾念兹轻轻一笑,目光闪动。   陈一厘无力地叹了口气,然后站起身。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角落那片嫩叶,然后摇了摇头。   “轮回道稳定下来了吗?你怎么一直在这?”   他听御白处说轮回道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再不维修空间都要错乱了。   顾念兹道:“算是稳定下来了,我想带你上巫悯山所以就过来了。”   “谢谢。”   陈一厘下了床,感觉到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你怎么变得那么客气了?”顾念兹轻笑着道,拽住陈一厘的手将人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陈一厘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顾念兹有些慌乱道“你要做什么?”   “把这个喝了。”将陈一厘放下,顾念兹将床头柜上的一碗东西递到了陈一厘的面前。   陈一厘坐下,端着这碗东西的手不可控制的摇晃了起来,心里七上八下。   “啪!”   当碗掉落在地后,他赶紧装出一副很是抱歉的模样看向顾念兹。   “对不起……手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抖。”   顾念兹嘴角翘了翘,看着陈一厘一直颤抖的手。   “没关系,我待会儿在做一碗端上来。”   陈一厘又道:“谢谢。”   话一出,他很明显地看见顾念兹脸上温和的笑容在慢慢退去。   陈一厘心一惊,当即低头朝着他的嘴巴吻了上去。   在轮回道裂开这种重要时刻,顾念兹还跟着他来到巫悯山绝对是发觉到了什么。   一吻结束,陈一厘看向他。   “我们……我们做吧。”   顾念兹微蹙眉,抬手放在了陈一厘的脸上。“你这是怎么了?”   “就是……一想到顾大人要跳轮回道……就有点……”   陈一厘咬了咬嘴唇,努力将自己的眼眶逼红。   当看见角落的绿叶消失后,他即将落出眼眶的眼泪一下子又缩回了眼中。   “一想到顾大人要跳轮回道就有点伤心,你真的就会消失吗?”   他又再次问道,逼视着顾念兹的眼睛无比认真。   “有没有一种可能,让你活着回来?”   见顾念兹沉默陈一厘的眼泪夺眶而出,这次不是伪装。   “有。”   顾念兹将手移到陈一厘的头上,揉了揉而后轻声道。   这话说出来不过是安慰陈一厘,他已经决定好了一切。   “你有办法吗?”   “以后说。”   留下这句话顾念兹便转身开门走出了房间,完全不敢再看陈一厘一眼。   陈一厘见人离去飞快下床,走到刚才嫩叶长出来的地方。   他从一开始就感觉到那片绿叶是从他体内生长出来的,很难想象只是吸收了一下顾念兹的魂力,他体内的携枝藤就疯狂生长了起来。   幸好顾念兹没有发现,不然他这根携枝藤说不定又会被拔掉。   段云长残留的魂念一直在他的身体之中,梦中时不时就会出现他的呐喊,最主要的是还影响他的心情。   顾念兹那只老狐狸绝对是在隐瞒什么,而最大的问题肯定出现在江拢古城的携枝藤身上。   那天孟婆将他送入顾念兹的心结之后,他回来时顾念兹直接一条路将他带到了顾府。   也不知道那位孟婆是不是还活着?   陈一厘在心里叹了口气,林攸祁都能察觉到他来巫悯山还有别的事,说不定顾念兹很早就注意到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陈一厘的身体恢复地很快,只在床上躺了两天便没有任何奇怪的疼痛感了。但是,将顾念兹打翻的那碗药他没有再端过来一次。   “这间旅馆没有主人吗?”站在长廊上,他转身向顾念兹问道。   陈一厘走在灰色的长廊上细细打量着,长廊每隔差不多五十米就会有两根长方体的白玉柱,柱子上至屋顶下达地面撑起整个偌大的空间。   白玉柱上雕刻着许多复杂的符文,陈一厘并看不懂,但能感觉到它传来的力量,浑厚的像座厚实的墙壁。   地面上的黑白纹路看起来很是迷幻,陈一厘走一步那纹路就变化起来,像云雾一样。   顾念兹走在他的身后,步伐缓慢。   “有主人的。”   陈一厘猛地停下脚步,两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向周围“可是我没有看见……”   他住了那么多天,是人是鬼好歹出来遛一遛吧?   “他想出来的时候就会出来。”顾念兹漫不经心道,对于白吃白住丝毫不感到愧疚。   陈一厘没有他这样的脸皮,有些心虚地笑了笑。   和顾念兹走了几层楼,陈一厘便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这间旅馆不是最多只有两层楼吗?”   从外表来看,它的确只有两层楼的高度。但陈一厘和顾念兹每上一层楼,就会无端多出一层楼,就在楼梯的转角处。   走进每一层楼的房间,陈一厘发现他们的布置但是不一样的,但也有重复。   “这间旅馆叫做边界百层旅馆,最出名的是它的楼梯。”   顾念兹抬手将陈一厘脸上的汗水抹去,凭空拿出了一个黑色保温杯。   陈一厘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平常最爱用的保温杯,这次来到巫悯山他还给带上了。   “你可真厉害!”   他对着顾念兹由衷的赞赏道,接过保温杯他坐在冰凉的台阶上便慢吞吞地吹着热气喝了起来。   “为什么最出名的是它的楼梯?”   顾念兹听了他的夸赞抿嘴又是一笑,整个人柔和了下来。   坐在陈一厘的身旁,他说道:“这个楼梯叫做云诡阶梯,是人间与冥界巫悯山的衔接。想走到这层阶梯的尽头,很难。”   很难?   那我老爹是怎么走上去的?   陈一厘皱眉抬头朝着楼梯上方看去,满腹疑惑。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顾念兹一眼,然后掩饰地将保温杯举到了自己嘴边喝了起来。   温热的水流入他的口中,带着沁人心脾的甘甜,温润着他的腹部。   今天陈一厘只爬了三层便已经累得走不动了,无奈进入楼层,走到变幻莫测的长廊上随意挑了一间房。   他打开房门时,在看见里面的布置后不禁愣在了原地。   这个房间的布置和他家中的几乎一模一样,狭小但温馨,白色的墙壁上贴着几张动漫人物的海报,而在海报的旁边还贴着几张绝鬼符。   带着木纹的黄色书桌放置在窗前,窗台上还有着一盆可爱的仙人掌,单人床上铺盖着的竖条被纹也和他房间内的一模一样。   “这是根据你心中想休息的地方幻化的,如果你想要更加高档的地方可以闭眼想象一下,也会有的。”顾念兹道。   所以他醒来时才会觉得那间房像顾府的布置。   在心里舒了口气,陈一厘点头踏进房间便一头栽倒在了柔软舒适的床上。   顾念兹轻笑了一声,坐在了他的身旁揉了揉他的脑袋。   陈一厘伸手抓住他冰凉的手,一把压在了他的肚子下。   “凉。”他叹道。   闷闷摇头,陈一厘握着这双手又将其放进了自己的衣服之中,他很想将这双手捂暖。   感受到陈一厘腹部传来略灼热的体温,顾念兹温柔地揉了揉。   “不怕我再次一掌穿膛吗?”   带着笑意的话语轻飘飘落进陈一厘的耳朵,陈一厘的心跳漏了一拍。   顾念兹果然已经发现他的记忆回笼了,那碗端到他面前的东西的确是孟婆汤。   陈一厘没想到原先想给京成灌下的孟婆汤最后到了自己的肚子里,活活坑了自己一把。   在这个时候装蒜是没有用的,陈一厘只能翻身对上顾念兹的眼睛,蹙眉冷淡道“你想杀了我吗?”   顾念兹摇头,继续揉着陈一厘的肚子,小心地掐着陈一厘的皮肉却什么也没有摸出来只能作罢。   “不太想。”   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低下头深深叹了一口气道。   那就是有想过杀了?   陈一厘纠结了一团,内心的疑惑没让他因为顾念兹的回答感到愤懑。   “想知道段云长究竟是怎么死的吗?”他看着天花板淡淡道。   顾念兹却是摇头了,以前想知道真相的那份急切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跨坐在陈一厘的身上,而后俯下身笑与他对视。“你难道知道他是怎么死了的?”   暖气扑面而来,陈一厘将脑袋歪在了一边避开顾念兹的视线。“段云长的心境已经毁了,我没有知道真相的机会了。”   “没必要去知道。”   顾念兹并不算温柔地捏住陈一厘的下巴,将他板正与自己再次对视。   “这次我带你上巫悯山寻找你的父亲,回到人间后你必不能再踏入地府一步,我们之间的缘分也终将断的干干净净。”   他轻柔地说着残忍的话语,看着陈一厘淡然的眼睛露出破绽逐渐变红,而后湿润不已。   “跳入轮回道是我的使命,没有人可以阻止,你不要抱着任何希望。”   冰凉的指腹将陈一厘眼角的泪水抹去,顾念兹沉声道。   “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招惹你,这是我的错。”   陈一厘无力地闭上眼,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却被顾念兹死死按在了头顶上方动弹不得。   “别说了……”   他的声音沙哑万分,酸涩的眼睛在看向顾念兹时一片模糊。   顾念兹低下头与陈一厘额头相贴,他在读取陈一厘脑子里的记忆,想知道陈一厘是否真的知道段云长惨死的真相。   陈一厘浑身僵硬,仿佛变成了植物人,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次抬起头,顾念兹嘴角又扬起,温润的笑还在他疏朗的脸上。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再次睁开眼,本来俯身趴在他身上的顾念兹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影。   陈一厘抬手摸了摸自己因为顾念兹的接触而变得冰凉的额头,缓了很久,整颗快要凉透的心才热乎了过来。   翻身躺在床上,他将被子拉盖上目光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白光逐渐暗了下来,几声嘶哑的鸟叫声传来,好像是乌鸦的惨叫。   努力的眨了好几下眼睛,陈一厘只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难以睁开,最终无奈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顾念兹的手从房间的门上慢慢滑下,停顿了良久最后收了回来。   “大人。”   司明站在他的身后,低头轻轻唤了一句。   顾念兹转过身朝着长廊深沉走去,脚步轻缓无声。   “有线索了?”   “是的,您最近恐怕得提防着他了。”司明的声音在空荡的长廊轻轻回响着。   顾念兹点了一下头。   .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房外传来,陈一厘凝眉,试着再睁开眼。这一次他的眼睛成功睁开了,他撑起身子坐起。   在他的床尾又出现了魂傀,他们面上麻木地看着陈一厘,红色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陈一厘看了一眼他们,又将目光缓慢移向别处。   这个房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白雾,所有家具上冒出了不少的水珠,他注意到这些东西正在缓慢下沉着。   陈一厘感觉翻身下床,朝着门奔去。   那些魂傀顺着他转了个方向,还是木讷的盯着他。   打开门,陈一厘来到长廊上就听见连续不断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声。   这些声音很是清晰,他听着听着还听出了一道迫切的男声。   这男声和林攸祁的很像,陈一厘寻声望去,那道男声也越来越近。   顷刻,他看见林攸祁趴在一只大白熊的背上风风火火的惨叫着朝他跑了过来。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直接将陈一厘捞起放在了白熊的背上。   “我去!我都以为你被整死了!”林攸祁低头看着陈一厘,然后转身朝着后面吹了一声口哨。   那些原本呆站如木的魂傀忽的闪现在长廊上,形成了一堵“墙”,很快挡住了跟着林攸祁的黑雾。   “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顾念兹干的好事呗!”   林攸祁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很是无奈地咆哮着。   顾念兹?   陈一厘双手环抱着白熊的毛茸茸的脖子,莫名感到一阵心悸。“他……怎么了?”   林攸祁冷笑了一声道,“杀鬼呗。”   他的话音落下,随即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条黑色的道路。这条路不与长廊相连,像个漏了底一样的长方形悬在长廊之上。   大白熊腿向前猛的一跨,很快跳到了那条黑色的道路上。   陈一厘朝着后面的黑雾望去,只见那些黑雾开始幻化成一个一个黑色人形的东西,用着奇怪的姿势攀爬在墙壁上,将挡着的魂傀一口吞下。   当这些黑色的人形雾气一下子散开,陈一厘看见了站在中间的顾念兹。   他抬起头,正巧与陈一厘对视。   那双漆黑的眸子温和如水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里面好像落进了一块寒石导致他的目光冰凉且薄情。   心一惊,陈一厘还没来得及打量完那个人便被白熊带着进入了一片黑森林之中。   “他要杀你,然后你把我抓起来威胁他?”   虽然是这么说,陈一厘感觉事情的发展并不应该如此。   林攸祁听了他的话不屑地笑了一声,然后道“给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用你来威胁他,是他自己出了些问题罢了。”   “他……”   “他不是从你身体里抽出了一根携枝藤吗?那根携枝藤虽然以前是他的,但是现在却是只属于你的。”   林攸祁勾起嘴角八卦地笑了起来,“但是顾大人却要将它强接进自己的身体里,最近又因为轮回道的问题受了不小的反噬呢。”   不只是受轮回道的问题,还有将他自己大半部分的魂力渡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陈一厘放开手就要站起身,“不行!我要去找他!”   林攸祁扯住他的后领,“这可不成!是顾大人拜托我把你从旅馆带出来的,你在回去他一定不会让我好过。”   “况且……这是我还他的一个人情。”   说着,林攸祁用力一拉陈一厘便倒在了熊背上。   看着陈一厘满面愁容,林攸祁道“你别太担心,顾大人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我原先的那根携枝藤容不进他的体内吗?是很排斥的那种吗?”   没想到陈一厘很快转移目标问出了这两个问题,林攸祁跟不上陈一厘的思维只能愣愣点头。   陈一厘看了他一眼,敏捷地反身甩开林攸祁的手,飞快地跳在地上然后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携枝藤从他爷爷打入他的体内之后就没有出现任何排斥的反应,一直平静的护着他。   携枝藤从一进入顾念兹的体内就要痛不欲生,而他新长出的携枝藤也是让他感到非常痛苦的。   或许,顾念兹体内的那根携枝藤原本就是他的。   陈一厘跑了没多久,在前方的黑暗中忽然出现了四五个人,将他团团围住。   这四五个人身着厚重的衣服,上面带有虎纹,看着那顺滑的皮毛,陈一厘感觉是从动物身上扒下的皮。   其中一个满脸黑胡子的人向前站了两步,举起手中的猎枪对着陈一厘。   “看见一个骑着白熊的人从这里跑过去吗?”   他才刚问出来,林攸祁就骑着白熊跑了出来。   当看见这几人后哈哈一笑,然后小心翼翼道“各位……各位追那么紧的吗?”   他身上的白熊在看见这些猎人后乌黑的眼睛凶猛的瞪大几分,张大着嘴巴嚎叫起来,似乎要将这些人撕碎。   陈一厘见林攸祁怂怂的模样大概知道形势不妙,便慢慢退到了林攸祁身旁。   “你该不会惹的就是这些人吧?”他悄悄对着林攸祁问道。   林攸祁点点头,为自己狡辩“我不是打不过他们,是他们身后有人!那个人在暗中搞我!”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他们现在所处的森林是通往地府的道路,顾念兹带着陈一厘走过几回,生人若没有指引压根就入不了这片森林。   陈一厘抬眼打量着这些人,他们面色红润有光泽显然是生人。可虽然是生人,他们的身上却弥漫着浓厚的怨气。   这些怨气不来自于他们本身,似乎是带着复仇意味地在纠缠着他们,而又好像是受到了什么阻隔只能围绕在他们的身边进入不了其身体。   细细打量了一会儿,陈一厘确定是有人在他们身上施了咒术。   “你知道他们身后的人是谁吗?”陈一厘问林攸祁。   林攸祁叹了口气,“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上次他借顾念兹的身体号召冥界甲鬼奔着去搅了这些人的生意,一直被追杀到现在。   “哼!林攸祁你坏了我们的好事,这次你以为这次你能逃得过吗?”   为首的高大个将猎枪对准林攸祁,冷哼了一声。   那把猎枪上萦绕着一缕幽蓝色的烟雾,上面有着不小的咒力。   陈一厘急着去找顾念兹,没有心情和这些人耗下去,不过这些人看着挺难缠,他一时之间没有逃出去的办法。   林攸祁倒也没有想服软的想法,他骑着的白熊迎着能把猎枪便飞快地跑上前去,很快便纠缠着打在了一起。   山林之间传来飞鸟悲凄的鸣叫,然后涌出了一些白色的动物魂灵,朝着那些猎人凶猛的扑杀着。   一片混乱之中,陈一厘看见御白处骑在他的黄牛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林攸祁,你这活干得可真不利索。”   御白处埋汰了林攸祁一句,转而跳下牛背赤脚走到了陈一厘的面前。   “真是个好机会,顾大人他懒得没有跟在你的身旁。”   “什么意思?”   陈一厘的目光无法控制的看向御白处背后厮杀成一片的人,倏地,那位拿着猎枪胡乱开枪的人被一头猛兽从头咬了下去。“咔嚓”一声,身子的一大半很快被咬去,血肉横飞。   画面过于血腥,陈一厘皱了一下眉头赶紧收回目光。   御白处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伸出一根食指转了个圈圈,原本盘旋在猎人身上的怨气变得十分凶猛,凝成一条黑雾直接冲进了猎人的体内。   人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林攸祁看着势头回转,没了刚才的怂样,从白熊身上跳下任它大杀四方。   “段云长的残魂一直想传递一个讯息给你,顾大人从一开始便竭力阻止。”   他迫不及待地开口对着陈一厘道,挂着几丝神秘的微笑。   御白处也压抑着隐隐兴奋跟着道:“趁现在那老东西现在手忙脚乱,我带你去轮回道转悠一圈如何?”   轮回道?   陈一厘有些犹豫的看向来时的方向,想到顾念兹刚才的模样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那老东西不会出事的。”见陈一厘实在是放心不下顾念兹的模样,御白处干脆的甩出一张符咒将陈一厘整个人绑了起来扔在牛背上。   “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御白处扭头对林攸祁道,十分开心地挥了挥手。   陈一厘被黄牛背着走向了黑暗之中,御白处并没有跟着他。   黄牛驮着被捆绑成毛毛虫的陈一厘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沉闷的脚步声在黑暗之中传着回响,黄牛落在地面的每一个脚印最后都转化成了一朵幽红的莲花。   “是去轮回道吗?”   被御白处强迫拉上牛背,陈一厘最后还是妥协了。   但感受到他不再反抗,束缚着他的那张符咒瞬间消散,化作了点点星光飘向更深处的黑暗之中。   黄牛吸了口气,有些吃力道“是的。”   陈一厘不重,在黄牛这里相当于羽毛一样轻。让它感到吃力的是,这个地界之中顾念兹设下的法阵。   虽然御白处在来之前花了不少力气在削弱这个法阵上,但法阵恢复得很快。如果不是黄牛的背上有陈一厘,黄牛已经因为受不住这个法阵而倒下了。这也是御白处那没良心的不肯跟来的原因。   陈一厘感觉到这个法阵的存在,但他体内的携枝藤却在不断地抗衡着,而且很轻而易举地便将这个法阵融化出了一个洞。   “其实这条路以前并不是黑暗的。”黄牛忍着法阵带来的伤害,有意找陈一厘说话分散注意力。   “是什么样的?”   陈一厘的手放在了黄牛的背上,试着将携枝藤带有的魂力渡到了它的身上,为它分担一点伤害。   “以前这条路不是路,是忘川河的一部分。后来在地府承受着天谴,一时间,死伤无数。鲜血百骸全部堆积在了此处,底下软绵绵的东西是在赎罪的魂灵。”   黄牛低下头看着自己踩出的血莲,“因为这里苦果太多,顾大人索性将它布置成了一片黑暗。”   “想要走出这条路,在没有顾大人的独眼灯笼情况下就只能到这里了。”   说完,黄牛便停下了脚步。   陈一厘从他的背上下来,踩在一片黑暗之中上的确能感受到下面软绵绵的。   “我不能在陪着段大人走下去了。”黄牛很是无奈道。   顾念兹将通往轮回道的路设了两条,一条是上天许可转世的人才可以进入,而另外一条只在顾大人的许可下才能进去。   御白处为了人陈一厘能走进这条路,在和顾念兹施法稳固轮回道的时候,每次来回这条路上做了不少手脚。   但他无轮怎么努力,也只能在顾念兹毫无查觉的情况下帮助陈一厘走到这里。   “你若想知道携枝藤的真相,或想知道前世的残念是什么,就往下走吧。”黄牛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跑走了。   留下陈一厘踩着地上的的罪灵呆愣在原地,想到御白处那兴奋的笑容。还有以这地府薄情的同僚情来看,估计他往轮回道走下去会发生巨大反转。   踩了软绵绵的地板两下,陈一厘挑眉看向浮现的血莲。   这和忘川河中的莲花一模一样,上面幽红的光不断散发着。   没了独眼灯笼的指引,陈一厘想了想还是掏出了颇为信任的指引符。 第一百四十九章   陈一厘跟着指引符咒慢慢向前走着,在一片望不尽的黑暗之中只有指引符咒微微发着亮光,带着他缓慢向前走去。   被黑暗包裹,陈一厘心中出奇的平静,他踩着的地下虽然软绵但是他的双脚却没有陷进去。   血莲开了一地,而后又慢慢消散,没入黑暗之中。   没多久,一直飞在半空之中的指引符咒突然间着了火,烧得一点儿也不剩。   看着指引符咒被毁,陈一厘的嘴角抽了抽,暗暗发誓如果能活着出去一定要把那没心没肺的御白处往这里丢。   低下头,陈一厘漫无目的地继续向前走去,脚底一片黑,他什么也看不见。   走了没多久,脑袋忽然被一块冰凉的东西抵住,陈一厘飞快抬起头。   他的眼前依旧是一片昏暗,但他抬手去触碰时摸到了玻璃一样的东西。   这块东西微微震动,波动出一股强劲的力道。陈一厘赶紧将手放下,后退几步。   倏地,周围狂风大作,那些血莲慢慢融成了暗红色的烟雾,随着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陈一厘没来得及逃走,被卷入其中,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   顾念兹将身上的黑雾驱散开来,便无力地跪倒在地,心口处传来难以言喻的震痛。   月光从长廊的窗口上倾泻下来,照亮了他。   他一袭白衣上血痕累累,扎束的头发散乱开来,杂乱的发丝在皎洁的月光下微微发光。嘴角流下的鲜血在他白皙的脸上格外鲜明,漆黑的眼眸正愣愣的望着前方。   司明恭敬地捧着一块白色的毛巾走到他的身旁,展开轻轻搭在了顾念兹的两肩上。   “大人。”   他的眉头忍不住跳了跳,轻声道。   顾念兹体内的携枝藤已经顺从天命认定了陈一厘一人,无论时间过了多久,这根携枝藤也没有更改的打算了。   顾念兹轻叹了一下,缓缓垂下眼皮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这个心房早已失了心,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地方感觉到了疼痛。   “携枝藤怎么办?”司明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无声地握紧双手。   顾念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低眉看着被月光照出一块白斑的空地。   “那就继续取陈一厘心口处重新长出来的那一根携枝藤。”   半响,他平静无波道。   司明低下头叹了口气,“这样做的话大人计划的一切不都成了空吗?他依然会死。”   顾念兹扯了一下嘴角扬起淡淡地笑容,他抬手用大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迹站起身。   “是啊,得在重新想个办法才是。”   他语气平淡,又因为他叹了口气而显得有些无奈。   “哎呀!顾大人看来伤得不小啊!”   前方传来御白处没心没肺的笑音,随后他从暗中飞奔到了顾念兹面前。   顾念兹抿了一下唇,在司明的搀扶下艰难地站稳。   “一厘呢?”   “他被林攸祁带着溜了,去了陈家的那片界地。”御白处很是自然的说着。   听后,顾念兹垂下眼,纤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了一片忧郁的阴影。   他现在的状态无法探知到御白处话里的真实性,只能姑且相信御白处一回。   “好。”   招来一盏红色的独眼灯笼,司明扶着顾念兹转身正要朝黑暗中去。   御白处连忙出声道:“顾大人,现下地府混乱不堪,您又受此重伤确定不让我医治?”   御白处自认为自己对鬼的医治能力是冥界高等,说话的语气有些得意的傲慢。   顾念兹和司明却浑然不觉,继续迈步向前走去。   见事情要脱离正轨,御白处感觉跳到两人面前满脸落败道:“顾大人,我主动医治您可以了吧?”   别看顾念兹外表温文儒雅,内里却是一副铁骨。   就拿他敢违抗天命这事来看,御白处当真是甘拜下风,也知道自己和顾念兹不可比了。   他的话让顾念兹迟疑地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御白处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亮。   御白处对他挤出了一抹讨好的笑容,“虽然说您急着想要跳轮回道但身体好歹得要恢复过来吧。”   顾念兹眨了一下眼,眼中染上了些捉摸不透的笑意。   “那有劳御大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御白处听顾念兹轻飘飘地说着,一股寒意爬上了他的背脊。   .   睡梦之中,陈一厘听见自己的耳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鼻尖还萦绕着极为熟悉的淡雅香味。   他动了动手指,努力地想将眼睛睁开。   几次昏迷几次睁眼,每次醒来所看见的场景都不一样,他其实有些不太敢睁开眼。   清浅的呼吸声越来越靠近他,暧昧的热气扑在了他敏感的耳朵上,陈一厘立马睁开了双眼转头看去。   只见顾念兹正笑吟吟地看着他,白皙的脸上带着点红晕,白色的长衫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胸前的衣襟大开露出了一大片极佳的风光。   陈一厘呼吸一凝,呆愣住了。   因为他感受到那双冰凉的双手伸到了被子下,正抚摸着他。   那双手从他的胸前慢慢滑过,在他胸口处挑弄着打圈圈。   “你干嘛?”陈一厘紧张地抓住顾念兹的手,他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的躺在被子下!   顾念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抬起手捏住他的下颌稍抬起,俯下身轻吻了一下。   “段公子,你这是要吃干抹净不认账吗?”   他一语点醒了陈一厘,顺便让他注意到了自己屁股后传来的诡异疼痛。   靠!到底是谁把谁吃干抹净啊!?   听见顾念兹对自己的称呼,陈一厘很快明白自己又进入了段云长的心魂来到了江拢古城。   陈一厘半响没有说话,这让顾念兹不满的又低下头轻吻了他一下,掀开被子重新压在了他的身上。   敏感的地方被抓住,陈一厘脑子乱成了一团,两手放在顾念兹的双肩上推拒着。   “疼!别来了。”   他轻呼道,双腿在触碰到顾念兹柔软的肌肤后忍不住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呵……”   顾念兹低声轻笑着,直起身将垂落到胸前的长发拢到了身后。 第一百五十章   顾念兹抿唇对陈一厘微微一笑,然后从他身上醒来潇洒地大步站在了地上,将自己垂到半肩的衣襟拉上遮住了夺目的春光。   陈一厘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空白的脑子才渐渐有了思考的动力。   现在这是什么时候?   顾念兹见他失神的模样,上前担心的问道:“云长,不舒服吗?”   陈一厘摇头,手撑在床上站了起来看向顾念兹。   他站在他的面前,衣衫已经整理好了,长发落至胸前,满身清雅。   顾念兹走上前去将陈一厘拢到了怀中,冰凉的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我们成亲吧。”   半响,他开口道。   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很是坚定。   陈一厘惊讶地看向他,挑了一下眉,身体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   打开房间的窗户,很快便听见外面街道上传来的喧哗声,晚风进来掀起陈一厘额前的碎发。   他趴坐在位置上,迷茫地看着窗外的天空,不知道剩下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   顾念兹在听见他的回答后便很是开心的离开了房间,那抿唇微笑的面庞出现在自己的脑袋里,陈一厘总感觉有点过于缥缈了。   心里莫名出现的怪异也让陈一厘感到越发奇怪。   “叩叩……”   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响起,陈一厘转头看去。   “是谁?”   门外的人哼笑了一会儿,然后才压着笑意道:“在下御白处。”   皱了一下眉头,陈一厘道:“请进。”   御白处这才推开门缓缓走了进来。   他身着一袭灰蓝的长衫,窄细的腰上有一条灰白的腰带,上面正挂着有绿色丝带的铃铛,他的每一步都让他摇晃了起来。   目光落在那铃铛上,陈一厘想起了楚存江。   御白处缓缓走到他的面前,灰黑的眼眸里荡漾出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向陈一厘的时候更加收拾不住了。   陈一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叹道御白处当真是没心没肺的坏到底。   “顾大人想将你体内的携枝藤取出来,不过他若真的将这携枝藤取出来放自己身上那必将是走向毁灭。”   垂眸意味深长地看了陈一厘一眼,御白处转身走到了桌子旁坐下,还动手为自己添置了一杯茶水。   陈一厘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而动,偶尔还能听见茶杯相碰的声响。   “你想帮他吗?”   轻嘬了一口,御白处迎上陈一厘的目光,与之对视。   陈一厘感受到这具身体点了点头,听见他道:“这些时日就把该做的都做了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你不怕死吗?”   御白处见他如此坦然,不明白的问道,他理解不了。   “我说的死,是指灵魂消失,从这个世界这个空间里彻底消失,成轮回道的基石。”   段云长点头,平静道“我知道。”   “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你终究不能和顾大人在一起。”   “只是觉得,他活着的话会更有价值。”   说完,段云长垂眸不语了。   .   江拢古城没有往日的繁茂了,街道上的喧闹是百姓激烈的争吵,或是为一人,或是为一物。   恶劣的情绪不断在这座城中激涨,到处都充满了压抑。   陈一厘坐下楼梯跟在御白处身后,他感觉到他的每一步都很沉重,脑子不断回想着顾念兹轻声说出的话语。   “我们成亲吧。”   ……   胸口上传来极致的闷痛,陈一厘只觉得有些难以呼吸了。   “顾大人说要和你成亲?”   御白处走在他的身前,打开折扇晃了晃凝重道。   “你怎么知道?”段云长皱眉。   “本官掐指一算,所以事尽在我的掌握之中。”   御白处很是得意的吟唱起来,顺便又掐了几下手指。   “顾大人说要和你成亲,那也就意味着他要违背天命不会主动投身于轮回道,这是他对天的背叛。所以……”   他顿了一下转过身看向陈一厘,笑了起来。“所以天就选择你,惩罚他。”   “怪不得世人常说命运弄人。”   陈一厘早就感觉到了一些问题,经过御白处这么提点完后对于自己的处境也算是明白了。   他为什么从一出生就被百鬼追杀,原因很简单,从江拢古城这个节点开始,他就不是能活下去的人。   顾念兹从一开始就是要将携枝藤转到自己身上,可能是对于这一世的愧疚吧,他想替陈一厘跳入轮回道。   “你想要怎么死?”   走动一处阴森森的荒野之地,御白处停下脚步满面迫不及待地看向他,拿着扇子的手停下。   “有没有一种办法,可以不知道我的死因?”   陈一厘听见段云长忧郁道,感受到他的胸膛升起了一腔怒火。   “你想在这个时候阴尤婵一把?”御白处老奸巨猾地对着段云长笑了起来,欠扁地挑了一下眉头。   “不过正好,我也不想让顾念兹知道我杀了你这件事。”   “待会儿杀了我,记得把我尸体往尤婵前面扔一下。”段云长笑了一下“同时也希望御大人可以将你动手杀了我这件事瞒得好好的,给你自己留个周全。”   若顾念兹知道真相是这样的,必当将御白处打入轮回道做壁垒,若心实在是狠,搞不好下辈子他都不会知道御白处这个人的存在了。   对于段云长的还御白处一阵做出了很是感动的模样,朗声道:“段大人来了地府,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知道你跳入轮回道的。”   “动手吧。”懒得在和御白处搭腔,段云长闭上眼睛冷淡道。   御白处看不清死因的办法是在阴阳薄上划去了段云长的名字,死因完全未知。   出了身体之后,他看着自己的尸体道:“如果所有人的死都像我这样无病无痛就好了。”   段云长的身体倒在粗糙的地上,脸色什么的都很正常,除了胸口不在起伏。   “年轻人,别总是想着这种梦话。”御白处笑了起来,打开了一个木盒。   “人的生死如何和他们本身有关,你死得这么无知无觉是上天亏欠于你做出的让步。”   段云长看着他打开的那个木盒,上面的凶兽纹路很是逼真。   “进来吧。”御白处的眼睛朝着木盒撇了一眼,然后笑眯眯道。   “你的灵魂进入这个木盒子里,顾大人就寻找不到你了。”   段云长应了一声便钻进了这个木盒内。 第一百五十一章   陈一厘睁开双眼后已经达到了轮回道之前,脑子里多了许多关于前世的记忆,在胸口之处他感受到有一个东西在不断消散着。   想了想,他觉得是段云长的那点残念。   抬头望向眼前偌大的圆形白色空间,陈一厘在上面看见了一条巨大的裂缝,那裂缝还在不断延伸即将要断裂开来。   陈一厘伸手放在兜里掏了掏,很快便拿出了那两颗聚魂球,朝着里面丢去。   “谢谢段大人!”   聚魂球进入之时,陈一厘听见了于浦充满了感激的声音。   挑了一下眉,陈一厘慢慢收回手挠了挠松散的头发。   “大可不必,希望你们两位下辈子能结成婚吧。”   “谢谢。”   在唐晚的一声“谢谢”后,那两颗球便彻底进入了轮回道之中。   偌大的空间寂静下来,陈一厘慢慢走到了那条巨大的裂缝旁,伸手触碰了一下。   那条裂缝延伸出来的细口子在陈一厘的触碰下慢慢消失不见,感觉舒适了很多。   陈一厘的手被裂缝中发出来的光道割出了好几道口子,血水沿着他修长的五指滑落进了那些裂缝之中。   几片透明发着黄光的叶子从裂缝恢复的位置探出了头,微微摇晃着。   无论顾念兹再取多少回他体内的携枝藤,受一些原因的问题,携枝藤自己会长出来。   收回手,陈一厘又抬头看了轮回道一眼,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不管如何,他决定还是先去一趟巫悯山寻找一下自己的父亲。   在他转身后,裂缝之中生长出来的叶子顿时枯萎消失。   走出轮回道的时候,陈一厘只觉得浑身虚脱,一点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一厘?”   苍老的声音传来,陈一厘听着声音转头看去。   孟婆提着一盏灯笼看向了他,拄着拐杖的手微微哆嗦。“你怎么在这啊?”   陈一厘张了张嘴,决定道:“我和林攸祁走失了,迷路来到了这里。”   他不知道顾念兹会在做出什么,决定先将轮回道的事隐瞒下去。   “刚好我要去鬼市,我就顺路带你过去?”孟婆走到陈一厘身前。   灯笼发出的光在黑暗之中照亮了陈一厘宛若白纸的脸颊,嘴唇上带着淡淡的青色。   不过陈一厘的目光很是平静,像夜晚的湖面清凉无波。   陈一厘颔首,动身从地上站了起来。   孟婆窥见他的眼中流露出一抹犹豫,接着听到他说:“孟婆,我还是不去鬼市了。”   陈一厘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我想去边界百旅馆。”   “这盏灯笼送你。”   孟婆愣了一会儿,没有出声阻止陈一厘将手中的灯笼递到了他的面前。“祝你一路好运。”   “谢谢。”陈一厘接过灯笼,就见孟婆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在孟婆走后,他深吸了口气艰难地迈出了脚步。   他的身体很乏力,但头脑却是无比清醒的。   段云长跳入轮回道最终没有成为基石,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出自于顾念兹。那时段云长和御白处两人合伙欺骗他,在跳入轮回道之时被赶来的顾念兹拆穿,强取了他胸膛之中的携枝藤。   这次御白处并不想让顾念兹知道他们的打算,御白处明哲保身这次只愿意把段云长的残念展开投入他的记忆之中。   轻叹了口气,陈一厘又想起了顾念兹身着红装在灵堂内的棺材旁哭得死去活来的模样。   在远离轮回道之后,陈一厘体内的携枝藤很快将他的身体修复了一番,体力逐渐恢复。   孟婆给的灯笼虽然没有独眼灯笼那样稀奇古怪的长相,引路的作用却不比独眼灯笼差。   在昏暗不知方向的空间内行走了不知道多久,陈一厘又来到了边界百层旅馆前。   鲜红的彼岸花还在迎风摇晃着,一眼望去,在湛蓝的天空下尤其夺目。   陈一厘看着那栋红色的平方,微微眯起了眼,发现在旅馆的身后有着透明的东西,在日光的照耀下它的边沿泛着金光,像是楼梯。   迈步踏入那条小路,陈一厘感觉自己的双脚被拽住,难以前行。   几次抽了抽脚,这些东西都没有放过他,无奈皱眉轻哼了一声他接连掏出几张绝鬼符就朝着地上抛去。   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他的脚脖子也被放开了。   “小兄弟,你做事可真绝啊。”   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出声对着陈一厘幽幽道。   陈一厘停在原地,抬头望向他。   因为背光的原因,陈一厘看不清他的模样。   一阵凉风吹来,那个人到脖子处的长发被扬了起来,他清瘦的身子似乎在风下摇晃着。   闻言,陈一厘颇为心虚的低头看向地上被绝鬼符虐得哇哇大叫的魂灵。   “他们挡了我的路。”他清清淡淡道,将自己那抹心虚藏在了心底。   “上次顾大人带你来,将我的侍女迎月给杀了。这次自个儿你来,又将我的魂灵毁了一大半。”   那人很是忧愁道,还伸手挠了挠头。   陈一厘这才感觉他们两人做的有些过分,不是特别自然的张嘴道:“对……对不起。”   “啊哈哈哈哈哈哈!段大人还是像以前那么有趣。”那人捧腹大笑了起来。   一言一句中,陈一厘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望向他,却发现他的脸上一直徘徊着一缕雾气,看不清他的面容。   陈一厘倒也没纠结,只觉得地府里的人都没有一个正常的。   “欢迎您的到来,请随意入住。”说完这句话,那个人瞬间消散。   陈一厘自己打开门走了进去。   空旷的大厅内装饰的豪华无比,连着几面墙上都有着闪烁的几块石头,那些石头的光集中在了大厅内的正中央,照亮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法阵。   地板上的纹路因为陈一厘的每一脚都在发生变化,像流淌着的墨汁。   动了动鼻翼,陈一厘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目光微落,他瞥见宽大的沙发下有一滩已经凝结得乌黑血迹。   “顾大人要您在第一层等着他,别乱走。”   头顶上传来刚才那人的声音,陈一厘直接惊得头皮发麻。   为什么顾念兹知道自己回到这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空气中不知道从哪里弥漫来了一阵湿凉的水汽,周围的温度降低了几分。   陈一厘静静地看着沙发下的血迹,顷刻,他转身朝着楼梯走去。   站在楼梯前,陈一厘抬脚便踏了上去。   转身坐下,陈一厘收起自己的长腿将手肘放在了双膝之上。   “你想要吃点东西吗?”   静谧之中,有人站到了他的面前,陈一厘很快便抬起头看向来人。   “顾大人他没事吧?”   再看见司明之后,陈一厘一直吊着的心脏才稍稍放下来了。   司明现在能离开那个人的身边,那个人应该也伤得不厉害才是。   看着陈一厘着急的神情,司明微低下头慢声道:“顾大人伤情已好转,还请一厘公子放心。”   顿了一下,他又接着道:“一厘公子在这里等待三天,顾大人便会来此。”   “我还是去找他吧。”   听司明这么说,陈一厘猛地站起身。   停留在这里,不能上楼层也不能随意乱走,还不如去找顾念兹。   司明叹了口气,颇为为难道:“顾大人不太想让你去找他。”   陈一厘眸子看向司明,目光就像是附上了一层寒冰,凉凉的。   “为什么。”   “怕你心疼,怕他自己心软。”司明抬头迎上陈一厘的目光,浑浊的眼神中满是无奈。   陈一厘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求你带我去吧。”   .   水声潺潺,红色的河水之中飘着无数发着幽光的血莲,波涛拍打在石头之上不断发出清脆的声音。   水榭上的白色轻纱帘被风吹起,挂在房檐下的铃铛晃了起来,叮铃声夹杂在水声之中传进了御白处的耳中。   御白处从黄牛身上跳了下来,笑容满面的朝着水榭走去。   顾念兹躺在一块红色的圆垫上,白衫上的血迹还存在着,惨白如灰的脸上满是汗水。   “顾大人,您这是何苦呢?把这玩意儿取出来,您就不用受这个罪啦。”   御白处迈步来到顾念兹身旁,变幻出一把折扇给顾念兹扇起了风。   现在顾念兹身体的恢复最大的阻碍是那根枯萎的携枝藤,因为这根携枝藤的阻止,导致御白处的净魂花无法在寄生。   顾念兹缓缓睁开眼,淡淡道:“不取。”   “顾大人,陈一厘你娶不娶?”御白处瞧着沦落成病弱美人的顾念兹笑了起来,带着玩笑语气道。   顾念兹扭头看向他,笑了起来。“当然是想娶的。”   他笑的格外勉强,话语也很轻柔,但那双眼睛里的杀意却一点儿也没有掩饰。   “那您这携枝藤不取走,您怎么娶他?”   御白处无视顾念兹的威胁,不屑地轻笑了一下。手中的折扇拍打在他身上,站起身道:“这根携枝藤已经脱离了你的控制,你在强行把它镶进自己的身体里不就是在找死吗?”   “我的生死不是由天吗?”   顾念兹语气冰凉,并不在意自己受得这点痛楚。   “还望御大人再想想其他办法。”   总之,他就是不愿意将体内的携枝藤给取出来。   御白处气得冷哼一声,转头不想再去看他一眼。   无意间却看见陈一厘从不远处走来,挑了一下眉头,他又欣欣然对着顾念兹道:“说曹操曹操到,您想娶的人这不就来了嘛?”   顾念兹坐起身,向御白处面向的那个方位看去。   陈一厘正面无表情地朝着他所在的水榭走来,司明低着头在后面默默地跟着走,两手插在了宽大的衣袖里,表情里多多少少带着些委屈。   “我还从来没见过司明这般脸色……”御白处惊疑道。   顾念兹的眼睛比较尖,看见了司明宽大的衣袖中飘出了一缕白烟,上面有绝鬼符的气息。   最近陈一厘的魂力大增,在御符这件事上有了很大的突破,很难想象现在都能压得了司明了。   “你没事吧?”   陈一厘走到他的面前,便立马生硬的开口道,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严重却藏着别扭。   “有事。”   顾念兹很是虚弱的咳了几声,非常可怜道。   御白处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如果眼皮可以飞,现在已经飞到天上了。   在装可怜这条路上,顾念兹走得相当稳健。   司明垂头暗自委屈着,擦了擦自己被陈一厘一纸绝鬼符烧伤的手。   他听令于顾念兹的话,在陈一厘的几番请求之下就是不愿意带人来找顾大人。   后来陈一厘没了耐性,对着他就掏出了绝鬼符。   “那你怎么还没死?”   陈一厘冷淡的看向顾念兹,蹙眉阴阳怪气道。   愣了一下,顾念兹继续咳了起来。那咳嗽发自肺腑,真得不能再真,终于是吐出了一口血水。   陈一厘赶紧向前将他抱在了怀里,“你别咳了,我知道你是装的。”   将顾念兹拦入怀中,陈一厘的手放在顾念兹的腹部,借着身体之中的携枝藤不断安抚着顾念兹体内的东西。   听着陈一厘气闷道,顾念兹心下一片柔软,喜上眉梢。   不过再感受到陈一厘渡给体内携枝藤的魂力后,他的笑容顿时僵在了嘴角。   “瞧你那模样!”御白处上前一步,给顾念兹投去了一个鄙视的表情。“一厘渡入你体内的气息是不碍事儿的,至少解决了净魂花不能寄生你体内的问题。”   “在下也不打扰你们了,告辞。”   潇潇洒洒的说完,御白处就转身走了。   陈一厘听见御白处传入他耳中的密言,“不要透露给他你前世记忆中的事。”   见御白处离去,顾念兹又将目光移向杵在一旁的司明,挑了一下眉。   司明很会识眼色的当即退下,为两人腾出了肆无忌惮相处的空间。   将陈一厘的手拿下,顾念兹将嘴角的血渍拂去转身看向了他。   “那时候吓到你了吗?”   他很在意陈一厘心目中自己的形象。   陈一厘摇头,如实道:“没有,那时候你还是很好看的。”   顾念兹轻笑了一声,心情好了很多。   “顾大人……”   陈一厘坐在顾念兹面前,伸出食指抵住了他的脑袋。   “你好好听我说,我给你分析一下……” 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一定要跳入轮回道的话,那么离现在还有多久?”陈一厘问道。   顾念兹漆黑如夜的眸子暗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大概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那么,就算是要和我撇清关系,你能好好的陪着我渡过这最后的日子吗?”   陈一厘低下头轻声道,顾念兹看见他的耳朵满满红了起来,非常可爱。   对于感情,陈一厘从来都不是太主动的人。   他晃神了一会儿,“你最后会很痛苦的。”   “等你走了,我就去找孟婆要一碗孟婆汤。这次是我自己要喝的,我不会再吐了。”   陈一厘很快说到,抬眼看向顾念兹的时候眼眶已经湿润,泪光闪闪。   “请让我再好好陪着你。”   请求的话语卑微地飘进耳中,顾念兹感觉自己头昏脑胀,好像软绵绵的东西塞进了他的脑子,不轻不重地挤压着。   “好。”   良久,他才轻缓出声。气息轻得像是轻飘飘地云雾,一吹即散。   陈一厘上前抱住了他,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   顾念兹轻叹了一声,抬手抚上了陈一厘松软的头发,他冰凉的脸颊贴在陈一厘的脸上。“你这是何苦呢?”   陈一厘将脸埋在他的颈肩,嗅着他衣襟里清雅的香味。“没有什么苦不苦的。”   他靠在顾念兹的怀中,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陈一厘并没有睡好。   此时躺在顾念兹的怀中,身上的戒备卸下,睡得格外安稳。   感受到怀里的人半天没有动作,顾念兹低头看向他。   怀中的青年熟睡着,清秀的脸上看样子似乎睡得很是舒适,挺翘的鼻子下小嘴轻抿着。   将陈一厘抱上床放在自己的身旁,顾念兹忍不住伸手放在他的脸上轻抚着。   是他心软了呀。   .   陈一厘在装羸弱的顾大人身旁待了两天,见人逐渐恢复过来他也放心了下来。   河中的波涛起伏不停,浪花拍打在水榭的底柱下。   顾念兹坐在陈一厘的身旁,将一朵红莲递到了他的手中。   陈一厘接过红莲,那朵红莲只停留了不到几秒,融进了他的手中。   “它消失了。”陈一厘郁闷道。   顾念兹笑着:“被你体内的携枝藤弄化了。”   收回手,陈一厘笑了一下。   孟婆划着船桨过来,小船停在水榭下后,她笑着看向了顾念兹。   “黑衙大人他要进行退休仪式了,顾大人现在可以去一趟吗?”   她的白发被河风吹得飘起,却不凌乱,戴着的一朵红色花样饰品,瓣叶轻轻抖动着。   笑意从容,眼角的细纹带着岁月留下的和蔼。   “自然是可以的。”顾念兹笑了起来,站起身。   听见顾念兹的回答,孟婆又转身看向了陈一厘。“一厘来吗?”   陈一厘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他希望孟婆能彻底忘记上次两人见面的事情,最好御白处将她收买了,不要最后被顾念兹察觉出来。   .   再次来到阎王一殿府前,来人陆陆续续地走进了里面,对着黑衙祝贺个不停。   在地府任职有好处也有坏处,若能忍受寂寞待在地府也没什么不好,但黑衙更向往的是人间的生活,所以现在这一番操作也算得上是光荣退休了。   他没什么抱负,只想休息。   黑衙迎面走来,黑色的骷髅头摇摇晃晃着,迈步走得十分潇洒,能体会到他快乐的心情了。   “顾大人,您可总算来了。”黑衙对着顾念兹行了个礼,黑色的手骨交叠在胸前。   他那一身松松垮垮的袍子,因为他的动作才没有掉落在地。   顾念兹点头,转头看了一圈。“仪式要开始了吗?”   “还没呢,要等好一会儿。”黑衙嘿嘿一笑,“我还想和兄弟们再说几句话呢。”   “要进轮回道就进轮回道,那来那么多话呢。”御白处轻飘飘地走到他身后内涵一句。   楚存江跟着他来到了三人面前,看着顾念兹八卦道:“话说这一殿阎王的继者是谁啊?”   陈一厘也颇为好奇,转头看向了顾念兹。   “还没人呢。”黑衙深深叹了口气。   原本内定为魏芷茵,没想到人家直接为爱拒绝了。都是想要跳入轮回道的人,哪里有想要就职的想法?   “不是魏芷茵吗?”陈一厘记得有推选过魏芷茵。   “她求着顾大人让自己投胎,连一年的阎王也不想当。”黑衙说着莫名感觉委屈,思索几番,他觉得一殿阎王已经算是最安逸的职位了,没想到众人皆没有想当的想法。   这个空职目前只能抛到顾念兹手上。   “华其生呢?”陈一厘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别!我做鬼市的鬼王坐得可开心了,这淌水我可不想参加。”   华其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陈一厘的身后,听见说到了自己连忙开口道。   得亏黑衙只有一颗光秃秃的骷髅脑袋没有皮肉,做不出那苦大仇深的哀怨表情。   “我觉得我这一殿挺好的,怎么现在就后继无人了呢?”   孟婆摇头笑着道:“因为天意吧。”   其实在地府的人都有察觉,头顶上的那一片天最近似乎不太稳定,在暗中总会漫出一片不详的血红,而后有顾虑似的将其收回。   大家见能预知未来的御白处还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才那么不动声色。   楚存江举起手中的酒杯,看向陈一厘眨眼一笑。   那笑容带着不明所以的玩味,让陈一厘感到一阵不舒服。   “秉止呢?”他左右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那道熟悉的粉色身影。   “他呀?他该跳入轮回道了。”顾念兹缓缓答道。   秉止早在之前就可以进入轮回道了,因为心中有执念迟迟没有投胎,现在也已经到时候了。   陈一厘无端感觉心里一阵麻。   “哎呀!大家别站在这聊天了,快进去喝几杯!”黑衙笑着将一群人推进了屋内。   陈一厘抬头看向冥界上的天,上方一片昏暗,像混沌一般。   顾念兹轻轻握住他的手,“他回来找你的。”   “……”   陈一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用陈一厘这个身份来看,他似乎和秉止的关系一般。   但顾念兹的语气,明显是在安慰他的担心。 第一百五十四章   黑衙府内的大厅上摆了一张很长的漆红色木桌子,上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佳肴,色味具佳。桌长两边各坐着十个人,桌子一头坐着黑衙,另外一头侧坐着顾念兹。   陈一厘坐在桌角处看向不时在桌子相撞的酒杯,轻轻的一声“嘭”,醇香的酒水便从杯中撒了出来,水光交错在暖黄的灯光下像是散落的水晶。   散落的水晶里映着两边人的笑容,没有虚伪,也没有真情。他们似乎感受不到黑衙的离别有什么难过的地方,这一场是毫无感情的欢送会。   站起身,陈一厘不动声色地从桌位上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大厅。   他来到黑衙的后花园,蹲坐在石板阶梯上手捧着一杯温水,深吸了几口气他才将烦闷的情绪压下心头。   地府上下的七情六欲迟钝无比,几乎没有与人类似的感情。   于浦之所以被打下主殿阎王之位,最大的原因便是对唐晚生出了爱意,所以生生世世都难以与唐晚成婚。   甚至是顾念兹对他的所作所为都是缘于上辈子心中的执念形成的本能,魏芷茵和华其生拒绝成为一殿阎王最大的原因是入职前必须绝情绝爱这一点。   本能?   陈一厘将垂下眼帘,一阵酸楚。   他大概知道当初顾念兹为什么可以回答他不喜欢段云长了。   黑衙的后花园百花齐放,他用幻术造出的暖阳格外逼真,陈一厘伸手去触摸那道光线,还有一阵暖意。   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飞来,还停留在了他的手上。   陈一厘看着停留在指尖的蝴蝶,心下涌上来的想法让他忍不住一颤。   黑衙从很久以前就很喜欢人类的环境,这种喜欢是对一种东西的喜爱,人在也会对某些物品生出喜欢的感觉。   脑子里闪过那些人笑着的画面,陈一厘手中的水杯掉落在地。   那些人会让黑衙安全的进入轮回道吗?   顾念兹……顾念兹在百层旅馆杀的那个鬼究竟是谁?   “你待在这想什么呢?”   顾念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一厘才从一阵惊疑中回过神来。   他转身看向顾念兹,眼睛不禁看向了那人身后的雕刻的木墙,墙的另外一头是黑衙所在的大厅。   木墙上的雕刻是镂空的,透过精妙绝伦的花纹朝里看去,还能看见开怀大笑的人影。   匆匆瞥了一眼,陈一厘很快将目光移到了顾念兹的身上。“没想什么。”   “手中的水杯怎么落到地上了。”顾念兹斜眼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水杯碎片,嘴角带着些笑意。   “看见这花园,你是不是在害怕黑衙不能投胎?”坐在陈一厘身旁,他眨了一下眼睛道。   心里想的事被发现,陈一厘也没慌,坦然地点头。   “你很聪明,他们的确有这想法。像整于浦那样捣乱一番,可怜于浦最终都没发现。”顾念兹抬手轻捏了一下他的脸,柔软的手感传来让他心情愉快了不少。   陈一厘不客气地将人手拍掉,凉凉道:“你们这群人都没心没肺的。”   顾念兹撑着脑袋歪头看着陈一厘,手指饶有趣味地怕打着自己的脸,好看的脸上一对黑眉因为他皱眉距离拉进了不少。   “可以除去我吗?我觉得我挺善良的。”   他很是认真地对着陈一厘说道,语气诚恳。   陈一厘嘴角上扬而后又被他压下,他朝着黑衙所在的大厅扬了一下眉。   “顾大人要是善良就规规矩矩的送走黑衙吧,人家想投胎已经想了几百年了。”   记忆中,段云长是与黑衙相识的,倒也受过黑衙不少小帮小助。   陈一厘是个不想欠人情的人,所以即使是上辈子的事情,他也要能帮就帮一下。   顾念兹笑着点头,笑容十分十分纯良。“那是自然。”   陈一厘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   要不是前几次被坑过,他都差点信了顾念兹的邪了。   “不过,我需要你帮一个小忙。”顾念兹挑了一下眉,调皮道。   .   顾念兹在说完他的打算走后没多久御白处就走了出来。   大概率是喝昏了头,东一步西一步,步伐紊乱。脸颊两侧像是开了两朵红艳艳的花,红得让他整个人妖媚了几分。   御白处不愧有脸自称地府一枝花……   陈一厘默默评价完,转过头抬起顾念兹重新端给他的水喝了起来。   顾念兹很是细心,水温掌握的很符合陈一厘的标准。   见陈一厘无视自己转头继续悠闲地喝着水,御白处上前跨了一大步,没想到踩着自己拖到地上的衣摆直接给陈一厘表演了一个精彩的滑跪。   陈一厘见此,放下水杯鼓掌。“御大人客气了不是?一来就给我表演怎么高难度的动作。”   从段云长的残魂来看,显然最后把段云长干掉的人就是御白处。   这人倒也很会,将尸体往尤婵面前扔之前,还变幻成段云长的模样招惹了尤婵一番,间接导致段云长的尸体被尤婵大卸八块。   不是好人。   陈一厘心里埋汰着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御白处听见陈一厘阴阳怪气的话后,打了个酒嗝抬头看向他。“段大人可真是爱说笑。”   他喝酒喝了很多,整个脑袋昏沉沉的,对于段云长和陈一厘这两个人压根就没区分。   “您倒也不必揪着您尸体大卸八块这件事不放,灵魂完整就好了呀!缝缝补补的,多有派头!”   他说着说着,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   陈一厘看智障似的看着他,一言难尽的模样。   御白处又打了个酒嗝,撑着地慢慢爬了起来,弓着腰居高临下地与陈一厘对视。   “话说,陈一厘你究竟把于浦和唐晚的残魂带哪里去了?”   御白处是个很负责人,没心没肺但公平公正,兢兢业业。   对于浦和唐晚被陈一厘带走这件事,碍于顾念兹的脸面不好过问,现在喝昏了头倒也没那么多顾虑了。   一下子段大人一下子陈一厘,对于御白处跳跃的思维,陈一厘深感佩服。   “多亏御大人助我进入轮回道,我将他们放下去了。”   “淦!” 第一百五十五章   御白处没想到自己把自己给坑了,瞧陈一厘眼角N瑟的笑纹,气得心脏疼。   他软绵绵地转过头,语气冷然。“要不是你对我还有点用处,我就弄死你……”   陈一厘凉凉地轻哼一声,“御大人在顾大人的眼皮子底下这不是不能动刀子吗?不必说出来了。”   御白处斜看了他一眼,朝前走去。   却发现来时的道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覆盖上一层白色的逸雾,那雾气看似温和,可漫过的地方却都被腐烂了个彻底。   他微抬头懒懒地从镂空的木门里看向在大厅内的人,窥见黑衙正举着酒杯对着趴在桌上的人敬酒。   黑衙空洞的两个眼眶子里多了两株蓝色的幽火,枯手上举起的酒杯缓慢转移了个方向,酒水随意地倾泻而下。   来的人已经被迷晕趴在了桌子上,手中的酒杯翻到,流淌在了桌子下。   “哇哦!”   御白处笑着喊了一句,抬起手中的酒杯对上了自己的嘴巴喝了一口。“黑衙留了一手啊!”   “话说,顾大人呢?”御白处眯起眼睛,站直了身体。   陈一厘随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趴在桌子上的人里也没有楚存江。   “我得出手了啊。”御白处撸起袖子,手抵在门上准备破门而入。   “哎!”   陈一厘喊住御白处,上前一步将他的手给拉下。   “你出什么手?”他佯装不懂地问道,眼中带着点害怕的感觉。“他们……他们为什么都晕了?”   顾念兹要他想办法拖住御白处,陈一厘搜肠刮肚也想不到有什么和御白处好说的,原本是想激怒御白处将其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可御白处显然并没有和他吵架的想法。   御白处很是机灵,在陈一厘说出这句话后便发觉了不对劲。   他摇了摇头,身上的酒气从他身上慢慢溢出,一阵浓重的酒味冲得陈一厘连连倒退了几步,嫌弃摆满了脸上。   “小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御白处身上的酒气散去,他脸上的红晕也消失了,灰黑的眼眸清醒看起来清醒无比。   陈一厘僵硬一笑,弱弱道:“我能跟你斗什么啊?”   “我知道你恢复了段云长的某些记忆,凭着上辈子黑衙帮你几次,你这次自然是想帮他的。”   停顿了两秒,御白处看着陈一厘贱贱地笑了起来。   “但是,我得明确的告诉你黑衙他今天是入不了轮回道的。”   “凭什么?”   陈一厘的声音冷了起来,眼眸中的光像是刀刃上锋利的光。   他虽然平时高冷,但他身上的那股子冰凉气息只围绕在自己身旁,从来没有用来震慑别人。   可此时他就那么轻轻地一问,身上的那股冰凉已经成了寒冰,直向人狠狠戳去。   这气场,倒与段云长生气时有些接近了。   御白处将陈一厘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灰黑的眼睛莫名亮了几分,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   “他在地府任职百年,你一直遵从的天意也允许他卸职圆满入轮回道,他该受得罪一样不落的承受了,现在也该结束了。”   陈一厘看着御白处慢慢道,压低了两人之间的氛围。   御白处伸出手指摇了摇,颇为得意道:“天意还许我多给他几分磨难呢。”   “那你做错的事,天意可说要给你罚呢?”   陈一厘从有了段云长的记忆后,内心最为抵触的就是御白处,是那种看十分人不爽的感觉。   此刻,在御白处把天意挂在嘴边后,没想到感到更加的烦躁抵触了。   御白处看了他一眼,扭头朝周围不断改变的风景看去,他不慌不忙地眯眼打量着陈一厘造出的结界。   是让人感到哀伤的血红色,漫天的血红像是一个人心口不断流出的血水,窒息难过。   但御白处的情绪并没有受到陈一厘造出的结界影响,他拍了拍手夸赞道:“几日不见,你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让他大为惊叹的是陈一厘还是生人这一点,他竟然可以驱动段云长留下的法术了。   “亏得我这几日想破了头,想怎么在顾念兹毫无查觉之下解决掉你呢。”   陈一厘抬起手,一条发着金黄的叶子从他掌心砖了出来。   “那今天就看一下,谁解决谁。”   “哎!别!”御白处伸手做了个停顿的动作。   “回答你上句话,我做错的事上天自然会降罪于我,我也自是会欣然接受。”   他说完,笑容灿烂地眨了眨眼。   “那么,就让容即嘉拖住你吧。当然,上天这次给你弑杀他的机会,你不用担责。”   说完,他便消失在了陈一厘的视线里。   迈步正想追去,忽然冒出来的容即嘉挡住了他的去路。   容即嘉将扇子从自己半张脸上挪开,目光流转。   “段大人?您回来了是吗?”   陈一厘凝眉看向他,手一翻将掌心的携枝藤给引回体内。“是又如何?”   容即嘉眉眼欣喜,轻笑出声:“是的话,在下想在你法力还未全部恢复之前,将其转移在我身上。让它派上真正的用途。”   陈一厘冷笑一声,“那我也将我体内的携枝藤给你好不好?”   从来没见过将抢夺别人东西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   “如果不是有这东西就要跳轮回道,我还倒是乐于接受的。”容即嘉故作为难,“只是,在下还想在玩乐百年不想献祭于轮回道,所以这东西段大人收好就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这个结界里突然狂风大作,天上的血红正被忧郁的暗蓝色侵染着,御白处正在外头帮着容即嘉控制这个结界。   怪不得容即嘉今天怎么有胆子敢露面了。   看着容即嘉脸上的两条红色蛇纹灵活地爬着,陈一厘后退了一步。   容即嘉见陈一厘后退还以为人害怕了,当即嗤笑了一声,抬手将脸上的两条蛇纹从脸上拉了下来。   那两条蛇纹在他的手中,像水蛭一样挣扎着,扭来扭去。   陈一厘将目光挪开,实在是不忍直视有人从脸上抠出两条虫子这样诡异的举动。 第一百五十六章   将上门的“客人”们都迷晕,黑衙的目光落到了门边笑吟吟的人身上。   几丝清风飘来,柔柔地掀起了顾念兹的衣摆,额前的两缕龙须也向后飞去,干净得出尘。   “大人,您知道我为什么如此想要入轮回道吗?”   黑衙对着顾念兹隆重的作了个揖,而后站直了身体。   顾念兹眉眼微弯,平静地摇了摇头。   他并不在意黑衙是去还是留,从他说要跳入轮回道投胎开始,都是在为自己招惹旁人暗算罢了。   黑衙轻叹了口气,“您一直跟在段大人身旁,即使没有心也依旧尽全力护着他。”   “受段大人的影响我想你是能感受到的,这个地府太过老旧无情了,我不喜。”   黑衙话里话外是在暗示顾念兹已经生出了七情六欲。   “还请让我走吧。”他对着顾念兹恳求道。   顾念兹点头,手随意一挥他的面前便生出了一条白亮的道路,上面光晕轮转,精妙绝伦。   这是顾念兹手上掌握的通往轮回道的一条路径,是供给地府官职人员投胎使用的,而能不能走过去,全凭天的意思。   黑衙感激不尽地对着顾念兹鞠躬道谢,而后朝着那条路上走去。   “顾大人,您是要乱了分寸吗?”   御白处的声音从屋顶传来,接着是一声巨响,一堆瓦砖碎裂直接掉落在了顾念兹的面前。   黑衙听见御白处的声音,迅速踏上顾念兹给出的路向前奔去。   见他已经跑出了几百米,顾念兹抬手将那条路过隐了去。   御白处从大洞上跳下来,瞪向顾念兹。   顾念兹不慌不乱地扶了扶衣袖,抬头对他微微一笑。“何出此言呢?”   语气尾调被他故意放低,看着御白处的眼神也是十分不对劲。   御白处后退一步,直觉告诉他,顾念兹似乎知道了什么。   “顾……顾大人,别笑那么渗人,刚才的事我当做没看见。”   “咱们往日再见哈。”   说完御白处飞也似的逃走,眨眼间消失不见。   顾念兹垂下眼眸,掩饰过眼中的哀伤。   .   陈一厘和容即嘉过了几招后,最后失去耐心直接引出体内的携枝藤将人干净利落的除掉了。   容即嘉的头从空中落下,摔在地上的时候眼睛瞪得和鱼眼睛一样大。   “御白处……骗我……他骗我……”   “他说你法力还没恢复的……”   陈一厘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手。   “也不知道谁给你的勇气,让你相信御白处的鬼话。”   他的话音落下,还在天上盘旋的两条巨蛇从天上落下直接砸在了容即嘉的脑袋上,好不容易炼出来的一具实体就这么碎裂成浆糊了。   那两条巨蛇受了陈一厘不小的打击,本身作战魂力来自于容即嘉的身上,现在容即嘉一死它们也就散去了。   陈一厘对于御白处诓骗人的行为表示严厉地谴责,对于容即嘉千里送人头的行为表示同情。   结界散去,他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静默地看着他的顾念兹。   大风吹过,黑衙府邸的一切化作星光随着飘向在暗沉的天空。   顾念兹的衣摆在风中强劲地飘荡起来,及腰的墨发凌乱不已。但他直挺地站在哪儿,宛若一座雕塑,不悲不喜。   瞧他神色莫测,陈一厘看着他抿了抿嘴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良久,顾念兹嘴角扬起温润道。“陈一厘,你想不想听?”   陈一厘心里的小鼓打得飞起,没有思考就赶紧冲他摇头。“你说你要好好陪着我的。”   顾念兹刚扬起的嘴角落下,黑色的眼睛深邃不已。   两人这么静静地对望着,直到身后的建筑消失殆尽。   顾念兹缓缓迈开脚步,走到了陈一厘的面前一把将人揽入了怀中。   只听他疲惫地叹了口气,便转头张嘴含住了陈一厘被风吹得发凉的耳垂,伸出温热的舌头细细地舔舐着。   陈一厘身子猛得一僵,有些怀疑顾念兹有要咬掉自己耳朵的打算。   可顾念兹就像受了伤的小狗细细舔舐伤口那样,动作里尽是道不尽地温柔。   “舔够了吗?”   半天没见人松口,陈一厘满头黑线地伸手抵住顾念兹的额头,上半身往后倒。   顾念兹笑了笑,“上辈子的记忆进入你脑子里,适应得了吗?”   就知道瞒不过这老狐狸……   刚才顾念兹为黑衙开路的时候,很快便发现了通往轮回道的路径有一条被做了点手脚,加之御白处心虚的模样便想到了。   默默看着陈一厘风风火火将容即嘉收拾掉,他便确认无误了。   有那么一瞬间,陈一厘怀疑自己被御白处这个小人出卖了!   对上顾念兹笑意连连的眸子,陈一厘点头。“还算适应。”   “那就好。”顾念兹又将他拉入怀中,温情地抱着。   陈一厘却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从心里的直觉出发,他认为顾念兹在知道他恢复记忆后不应该是这种情绪。   “我们去巫悯山吧,得要赶紧找到你父亲才是。”   再次松开陈一厘,顾念兹揉着他的脑袋道。   “好。”   .   边界百层旅馆稳稳当当的落座在巫悯山前,上次被陈一厘摧残了一番的魂灵已经恢复了生机,活蹦乱跳在那条路上。   看着顾念兹牵着陈一厘走来,顿时吓得窜到了草丛内,连看也不敢看一眼。   被顾念兹冰凉的手紧握着,陈一厘内心的不安渐渐缓了下去,心也放在了来此的目的上。   打开旅馆大门,顾念兹带着他再次踏上了阶梯。   “顾大人,您又来了?”   旅馆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向着顾念兹问道。   顾念兹笑了一下,“是啊,三番四次到来真是打扰了。”   “这到无妨,不过您上次在这杀人弄脏了我的地板,叫司明给我打扫一下呗。”   看来那人将注意打在了司明的身上。   杀人?   陈一厘看向顾念兹,想到了沙发底下凝固的血迹。   “那就去叫他打扫吧。”顾念兹淡淡道,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   陈一厘跟着顾念兹走到了第四层阶梯,在踏入楼道时,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顾念兹握住陈一厘的手,抬手招来了一盏独眼灯笼。   独眼灯笼飘向他们的同时,发出的灯光照亮了周围,它徐徐飞过来,陈一厘忽然看见一乘轿子从灯笼旁飞去。   那轿子通体灰白,从材质上来看似乎是宣纸糊成的。大概有半个人那么高,轻盈地飞在半空之中前进着。   独眼灯笼与这乘轿子擦肩而过,完全没有察觉这轿子的存在。   直到独眼灯笼飞到身旁,那乘轿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你看见了吗?”陈一厘转头向顾念兹问道,心中隐约感觉有些不安。   顾念兹神色凝重的点了一下头,将陈一厘拉近了自己好几分,环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他们现在处在第四层楼,通向上一层的通道藏匿在了这层楼里,他们不得不走进第四层楼中寻找阶梯。   “希望你的家人不要发现你来这里的事,不然他们会担心你的。”顾念兹道。   刚才过去的白色轿子名为“念轿”,物如其名,它承载着的东西是念中的一类――挂念。   如果这时陈一厘身边的亲朋好友格外挂念担心他,这些轿子便会穿透空间位置将挂念陈一厘的人带到这里。   陈一厘抬脚跟着顾念兹向前走,因为顾念兹环抱住自己的缘故动作多多少少有些迟缓。   走了几步,因为不太舒服他开口道:“要不,你手还是放下来吧?不用那么紧张我。”   他自己也贪生怕死着,不用顾念兹这么护着也会一直走在顾念兹的身边,若被某些拉扯,第一反应也肯定是会拉住顾念兹。   当然,这些对于陈一厘来说问题不大。   最大的问题是因为顾念兹的手放在他的身上,导致他腰部那个位置像是羽毛刮一样,很痒。   顾念兹闻言看向陈一厘,恶趣味地轻捏了一把陈一厘的腰取笑道:“很久没有一起做,才那么敏感吗?”   陈一厘身子颤抖一下,然后满头黑线。“这哪里是关做不做的问题?而且……”貌似也没有很久吧?   顾念兹瞧他话没说完,知道人害羞便轻笑着收回了手。   陈一厘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得逞的笑意,扭头冷哼了一声。   这一扭头,他看见了侧面的黑暗之中I出现了一张巨大的骇人面具。   那个面具依旧是白色的,黑色无神的眼睛在看向陈一厘时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嘴巴张得老大。   陈一厘赶紧凑近顾念兹,对于这丑东西半点好奇心也没有了。   顾念兹抬眸看了那面具一眼,他黑色的眼眸瞬间变成了幽暗的红色,迸发出一道光。   面具吓得惊叫一声,连忙仓皇逃窜。   陈一厘转头看向顾念兹,他的眼睛又恢复成了正常的黑色。   “你做了什么?”   “看了一眼。”顾念兹对着陈一厘眨了眨眼,很是无辜道。   陈一厘对顾念兹口中的看一眼持怀疑的态度。   见陈一厘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顾念兹抬手揪着衣袖给他擦了擦。   这次再来挑战这个百层阶梯,陈一厘与上次比确实进步了,气喘的少了些,看来段云长留下的法力还是很有用的。   不过到了第四层楼,对于陈一厘这肉I体凡胎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于是他们计划着在第四层楼休息一晚。   来到一扇古旧的木门前,顾念兹伸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轻轻扭开。   房间内幻化出来的是顾府中的房间,古朴简单,一支红色的蜡烛在圆桌上燃烧地“噼里啪啦”直作响,蜡油顺着烛身慢慢往下滑。   “虽然这里幻化成了顾府的房间,但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顾念兹走进房间,仔细地看了一下周围。   陈一厘将绝鬼符掏了出来,左右上下各贴了一张,相当保险。   放下手,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声。   陈一厘的眉头瞬间拧在了一块,眼中充满了焦急之色。   这声女人的尖叫竟然与方忖怡的有些相似!   “我出去看一看。”留下这句话,陈一厘转身就要出门。   顾念兹将他一把拉住,“你出去做什么?”   “你没有听见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吗?”陈一厘看顾念兹脸上一片迷茫,问道。   顾念兹却摇头,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没有听见。”   陈一厘还是有些心急地往门那边看去,“可是我听见了,那和我妈的声音好像。”   加之门外的那些念轿,陈一厘生出了方忖怡被带到这里的想法。   “那我们便出去看一看吧。”   两人走出门外,长廊依旧是一片昏暗,和来时一样静谧不已。   走了好一会儿,陈一厘并没有听见方忖怡的叫声,便咬破手指画了咒文在一张符纸上。   将符纸朝着黑暗中扔去,陈一厘不住握紧了拳头。   方忖怡与他血脉相连,这道符送出去如果还是找不到人,那么大概率就是他听错了。   顾念兹的手覆盖在他的拳头上,慢慢掰开,手指与他交握着。“放心。”   他在周围探查了,也没有发现方忖怡的踪迹。   飞出去的符纸久久没有回来,陈一厘悬起来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啊!”   忽的,又是一声女人的尖叫。   这叫声比起刚才的惊恐,变得格外惨烈。   陈一厘猛地握紧了自己的手,顾念兹感到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唇色泛白,眼睛里满是焦急。   刚才陈一厘好不容易缓下的情绪又回来了。   觉得事情不对,他将陈一厘的身体掰向自己。   “一厘,你是不是又听见了什么?”   陈一厘心里像被火烧一样,他想寻找那道声音去找方忖怡,可是那尖叫声每个方向都有。   “我妈……的惨叫声。”   陈一厘语气不稳,心神已经乱了。   “可我没听见,是你幻听了。”顾念兹的双手捧起陈一厘的脸,凝视着陈一厘认真道。   “我真的听见了,那不是幻听……”   因为这惨叫声持续的声音很长,此起披伏。   幻听的话会听见那么多次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瞧着陈一厘心神不宁的样子,顾念兹转头朝着长廊深处的黑暗看去。   提起手中的独眼灯笼,他牵起陈一厘的手沉声道:“既然你觉得不是幻听,那你和我说一说叫声从何处传来?”   “四面八方。”陈一厘垂下眼,那些叫声忽远忽近,不知真假。   “四面八方?”顾念兹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走了一段路,那些叫声又渐渐变小最后没了声。   停下脚步,陈一厘有些灰败地抿唇道:“这个声音消失了。”   顾念兹为什么会听不见呢?   难不成是因为某种介质造成了他幻听?   这时,一乘白色的轿子从前方朝他飞来。   独眼灯笼的灯光照耀着,陈一厘看见了薄薄的宣纸透出一个人影。   让他放下心来的是,那个人影高大与方忖怡的并不符合。   轿子停在他们的面前,一只手修长的手张着鬼爪倏地伸向了陈一厘朝着他的脸抓去。   电光火石间,顾念兹后退一步将陈一厘拉向了自己的身旁,躲过了这一击。   “哎呀!顾大人好身手!”懒洋洋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林攸祁拉开了轿帘,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脸上尽是恶作剧得逞的N瑟。   顾念兹墨黑的眼眸淡淡望着他,扬起嘴角。“你来这干嘛?”   看了一眼顾念兹的笑容,林攸祁心下缓了起来,干笑着道:“我也想上一趟巫悯山,搭个伴呗?”   “段大人,我顺路救了秉止还顺带帮你带来了,不用太感动哟。”   林攸祁话音落下,又有一乘白色的轿子落在了他们身前。   秉止很快掀开轿帘,沾满血水的手在白色的轿帘上留下了一个格外清晰的红色手掌印。   他弯腰准备走出轿子,一个没站稳便摔倒在地,还吐了一口猩红的血。   陈一厘瞧他衣衫有几处被划破,白皙脖子上的血痕还冒着血,上前一步将他扶起。   秉止在陈一厘的搀扶下缓慢站了起来,张了张嘴,连说话力气也没有了。   “大……人……”   “谁做的?”陈一厘看着林攸祁冷声问道。   林攸祁欲言又止地瞥了眼昏迷不醒的秉止,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是柯骸。”   秉止猛然摇头,拽住陈一厘的衣服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口中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模样很是凄惨。   “不……”   可他只能发出一个音,看着陈一厘的脸越来越模糊,头脑昏沉,最终两眼一闭彻底晕了过去。   抱住秉止瘦弱的身子,陈一厘转头看向了顾念兹。“不然先回去吧?”   现在秉止奄奄一息,浑身上下冰凉得像是一块冰,魂息渐散。   刚才送出去的符咒在这时飞来,停留在陈一厘的面前不到两秒便自燃了起来,红色的火光烧出了一缕黑色的雾气。   这意味着陈一厘听见的声音真的是幻觉,带着极深的迷惑性。   陈一厘感到一阵心惊,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刚才他是真的陷入了这幻听内,无端有一种被控制的感觉。   轻拍了下陈一厘的后脑勺,顾念兹道:“没事就好,快把秉止带回房间吧。”   将秉止放在床上扒开头发,陈一厘这才看清楚他满是伤痕的脸。   “真的是柯骸做的?”顾念兹注视着秉止挑了一下眉头。   柯骸在聚阳阁没倒前是挺经常去的,他和秉止谈不上什么私交好,但也不至于大打出手。   林攸祁坐在一旁点头,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浓郁的茶香飘满了整个房间。   “我看见的的确是柯骸,不过秉止刚才那疯狂摇头的模样让我疑惑了。”   床上的秉止深陷昏迷,魂息不断飘散着。   陈一厘外头看向顾念兹,“上次你给我的那本医书呢?”   做为一个人,他还真的是不会医鬼。   顾念兹献佛似的将那本治鬼的医书掏过陈一厘,“我先帮他止住飘散的魂息。”   在顾念兹的帮助下,陈一厘一番折腾,秉止才稳定了下来。   “哎……”   林攸祁忽然一声长叹,目光落在秉止身上。   “你叹什么气?”顾念兹问道。   “我几日前到御大人府上做客,偷偷摸摸看了眼御大人做的推测。”   林攸祁犹豫着摸了摸鼻子,压低声音。“御大人正巧在推算秉止的未来,未来几日说不定他会魂飞魄散。”   陈一厘抬头看向他,不可置信道:“什么?”   “他会死。”顾念兹淡淡道,仿佛说出的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   “凭什么?!”陈一厘大声道,声线不稳。“凭什么他要死?”   林攸祁看着他的模样轻笑了起来,“你不用那么悲恸,只能说这是命吧。”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只是这样而已。”顾念兹道。   陈一厘觉得自己被一股浓重的无力感挤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闭上嘴巴,他坐在了床边颓然地低下头。   来往地府几回,他越来越不明白冥界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存在。   把这些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竟然只是一个口头上的天意。   见人沉默下来,林攸祁站起身伸了懒腰打着哈欠就出门寻找一个让自己舒服的房间了。   关门声响了一下,顾念兹坐在了陈一厘身旁。   “你在想什么?”   他轻声问道,陈一厘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子的一面。   他环抱着双膝坐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将自己护得死死的,露出来的双眼无神。   “没事。”   轻声说了一句,陈一厘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桌旁。   顾念兹缩回准备搭在陈一厘身上的手,很快察出了陈一厘的躲避。   失神片刻,他莞尔一笑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秉止才悠悠转醒。   抬眼看向陈一厘,眼漫了一片水雾。   陈一厘坐在桌子旁手撑着脑袋已经睡了过去,纤长的睫毛垂下,在他眼下打下了一片阴影。   不像,他和段大人不像。   他在心里执着地说着,滚烫的泪珠从他眼中滚落了下来。   所以这次的结局一定要不一样。   顾念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眼含笑。   “你的任务完成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长廊上的白轿在慢悠悠地飘着,不知道哪里投来了一道暖光,照射出了轿内影影绰绰的影子,它们静静地端坐着不动。   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撕心裂肺得让人不禁跟着心颤了起来。   陈一厘猛得睁开眼,深呼吸了一下。   发现自己此时正躺在顾念兹的怀中,顾念兹抱着他准备离开秉止所在的房间。   “怎么了?”见怀中的人清醒过来,顾念兹柔声道。   陈一厘挣扎了一下,从顾念兹的怀中下来。“没事,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   “你现在精神不济,容易被外面的东西影响。先去睡一会儿吧。”顾念兹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带着他一起去寻找另外一个房间。   陈一厘有些担忧地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秉止,见人还安然的睡着,便和顾念兹一起走了。   重新找了一间房,布置依旧和顾府相似。   陈一厘很困,所以一踏进屋子就上床准备睡了。   床很大,他往里躺留了一大半位置给顾念兹。   疲倦的身子因为躺在柔软的床上而得到了解放,他放松的躺着很快闭上了双眼。   听着身旁的一阵O@声,顾念兹过了一会儿才上的床,凑近了陈一厘几分。   “要关灯吗?”   他呼出来的气是温热的,一直温润的声音此时有些隐忍的沙哑。   陈一厘没有发觉,点了点头依旧闭着眼。   顾念兹虽然这样问,但他并不着急去关灯。手膝抵在软枕上撑着脑袋后,他便将目光落在了陈一厘的脸上。   他轻呼着气闭上双眼,优越的脸蛋在姜黄色的暖光下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顾念兹伸出食指轻抵着陈一厘的额头,而后慢慢滑下,滑过他清秀的眉眼,挺翘的鼻梁,薄薄的红唇……   他的动作格外旖旎轻柔,陈一厘觉得被他摸过的地方都痒痒的,但他闭上眼睛假装无视顾念兹。   心里直道,这大半夜的发什么情?!   顾念兹的的食指一番游走后最终停留在了陈一厘的嘴唇上,他轻笑着揉了揉手下软糖似的唇,用了点力便撬开陈一厘的嘴巴将手指送了进去。   陈一厘咬住他不安分的手指,睁开了眼睛直直看向他,一双清澈的眼眸里已经乱了一池春水。   “你究竟要干嘛?”   他咬着顾念兹的手指没有松口,说出的话也迷迷糊糊的,滑热的小嘴一张一合,津液将顾念兹的手指沾染成湿漉漉一片。   感受到这温热,顾念兹呼吸一凝,愣了一下。   而后他又动了动食指,陈一厘没敢用力,不由的赶紧松开了口。   顾念兹的手指很快摸到了陈一厘那一块传来阵阵痛意的牙齿,轻轻按压了起来。   陈一厘微张着嘴,感受着顾念兹的动作,内心有着说不出来的情绪塞满了他的整个胸腔。   他的牙最近不时的痛了起来,虽然不算严重,但多多少少还是蛮影响他的情绪的。又急着去巫悯山,算是已经把这个痛痛的牙遗忘了。   没想到偶尔揉揉下巴处的动作都能被顾念兹发现察觉。   “你这是长智齿了。”顾念兹慢慢地揉着,看着陈一厘的眼眸幽深了下来。   陈一厘微张着嘴,口水沾满了他的手,口中滑润湿热让他想到了陈一厘身上的另外一个地方,哪里似乎比这里还能让人疯狂。   听见顾念兹下的结论,陈一厘眨了眨眼,不自觉地伸了下舌头轻舔了一下疼痛的那个部位,可顾念兹的手在哪里。   这么一下舔过去,顾念兹很快停下了挤压的动作,起身又凑近了陈一厘含笑道:“你这小舌头真不安分。”   陈一厘顿觉危险,连忙坐起身后仰远离了顾念兹几分,离开了顾念兹的手指。   灯光下,那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水光一片,泛着让人脸红的光泽。   吞了一下口水,陈一厘沉下脸假装冷静道:“不小心的,我现在已经不痛了,不用按压了。”   可他的嘴此时红得跟樱桃似的,胸口起伏不停,眉眼处因为刚才的事被弄得微微发红,莫名有了点媚的感觉。   顾念兹伸手一把捏住他的下巴,低头与他相触着鼻尖,那根手指抵在了陈一厘的嘴唇上,他自己也吻了下去。   微闭上眼,他偏过头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陈一厘,轻叹了口气道:“你怎么……怎么那么诱人呢?”   他低声软软地说着,语调暧昧地一下一下戳着陈一厘柔软的小心脏。   “顾大人……”陈一厘一把推开顾念兹,很是正经道:“您就正经点吧。”   听他这么说,顾念兹的眼眸里顿时充满了委屈,只听他又幽幽叹了口气道:“说到底,你还是对我有戒备。”   知道就好。   陈一厘躺下身子,拉过被子就将自己遮盖住了,不再理睬身后哀怨的人。   .   坐在三生石前,御白处歪着脑袋看着石头上的字。   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变化着,眼花缭乱。但御白处却面色深沉的盯着看了三个时辰了,他身旁的黄牛已经累得趴在地上睡了过去。   呼噜声传来,让他烦躁的心情又上升了。   他黑着脸,转身正要一巴掌给这头牛拍去,却看见一绿色长衫男子朝他款款而来。   楚存江走到他的面前,作了个不大不小的揖。   “御大人,好久不见。”   御白处眯起眼,然后又转头看向三生石懒懒点头。“嗯,好久不见。”   “大人是在看顾大人和段大人的姻缘吗?”楚存江饶有趣味地问道。   “是的。”   三生石上的字还在密密麻麻转换着,速度飞快,几乎看不见字影。这需要御白处将心沉下来,集中注意力去看。   楚存江转头看了一眼,便觉得眼睛已经不行了。   “大人这要看到什么时候?在这万千姓名之中,顾大人的名字早就被埋没了。”   “埋没了不知道找啊!”御白处暴躁发言。   楚存江点头应是,站了一会儿人就是不走。   御白处转头盯向他,“你在这站着究竟是要干嘛!?”   楚存江笑了笑,“只是好奇……只是好奇……”   “那你滚一边好奇去!”   话是这么说,但滚的却是御白处。   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一把将牛给拍醒骑上牛背就潇潇洒洒地走了。 第一百六十章   陈一厘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依稀能感觉自己失去重力在空中漂浮着。可当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又能感受到顾念兹的手是放在他腰上的以一个保护的姿势将他护在了怀中。   只是这么一个感觉,他又再次闭上了眼睛不受控制的睡去了。   顾念兹撑着脑袋静静的看着陈一厘在睡梦之中皱起的眉头,忍不住伸手想要抚平。   但他也知道陈一厘敏感,见人好不容易睡过去,他不敢有什么动作。   这里分不清黑夜还是白昼,两人所处的这个空间有着难得的静谧,完全阻隔了外面的杂音。   长廊上却不似空间里,这里的白轿飞得很快,不断穿梭于黑暗。   林攸祁拿着一壶酒走到长廊,看着飞来飞去的轿子,眯起眼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   而后,在穿行的白轿中飞出来了一辆别具一格的轿子。   这乘轿子是红色的,金线细丝,流苏随着它的起落不断摇晃着,衬托的更加雍容华贵,轿帘上的凤凰龙纹栩栩如生,要飞出来了似的。   “哇哦。”   打了个酒嗝,林攸祁面色镇定的轻叹了一声。   这顶喜轿在他面前停留了一会儿,周围墙壁上忽然衍生出了好几张白色的面具,瞪大着无神的眼睛发出一声怒吼便跳了下来。   看着它们生长出与人无异的双手双腿,林攸祁镇静的脸开始慢慢崩裂又发出了一声惊呼“哇哦!!!”   “没见识!”   几个面具无神的黑眼睛又开始长出了眼白,看向林攸祁的时候傲慢得不行。   “亏得还是个鬼王,不过如此!”   几个面具甚至张开了嘴巴,在林攸祁的面前你一言我一语的嘀咕起来。   看着这几个怪模怪样的生物叽叽喳喳嘲笑自己,林攸祁气得将手中的酒壶扔在地上。   “你们究竟什么玩意儿!”   “是你爷爷!”   “没错,是你爷爷!”   酒壶被残忍地摔在地上发出“嘭”地一声,碎片顿时向四方炸裂开来。   可还没林攸祁膝盖高的面具人直接将他的行为给无视个彻底,依旧目中无人哈哈道。   它们对着林攸祁做了个鬼脸,又转了一圈分散走到了喜轿四角将其扛在了小小的肩膀上。   “哇哦!”   和林攸祁发出同类惊讶的又来了一个。   楚存江从白轿上下来,在看见地上的面具人后一把将扇子拍在手中惊呼道。   “这些是什么玩意儿!?”   林攸祁被突然出现的楚存江又是给整得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自己不在跳动的小心脏。“你怎么会来这里?!”   楚存江羞涩一笑,徐徐道:“闲来无事去聚阳阁溜了一圈,见秉止不在我顿时心生思念,就被念轿送过来了。”   解释完,他转头看着那些抬着轿子向暗处跑去的面具,疑惑的沉吟着。“所以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那辆轿子是怎么回事?”   他与同样迷惑的林攸祁面面相觑,“难不成是旅馆老板要成亲啦?”   “在下还没卸职,那敢成亲?”   黑暗之中传来一阵恼怒的声音,只要楚存江再把他往这轿子上套,他绝对会跳出来手刃了这拱火的人。   楚存江当即哈哈一笑,认错态度良好。“是在下错怪馆主了。”   林攸祁听着黑暗中传来的男声,当即腿软,叹了口气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如果地府内的疯子排名,这个边界白层旅馆的主人绝对名列前茅,说不定还能越过顾念兹称做第一,能不要惹就不要惹。   在去巫悯山的路上,无论发生什么,他只想做一个隔岸观火的人。   楚存江道完歉便屁颠屁颠地奔着秉止在的房间跑去了。   关上门,他迫不及待地闪到了秉止的床前,看着人苍白无力的面色,他轻笑了起来。   “秉止。”   俯下身,他凑近秉止的耳旁哑着声音喊了一声。   秉止似乎被困在了梦魇之中,皱着眉头,没法睁开眼。   第四层阶梯很容易影响人的情绪,在心底滋生出心魔,鬼也不例外。   在楚存江的一声轻唤后,秉止猛得一把抓住被子,表情由开始的隐忍变得痛苦扭曲起来。   脸上不断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汇聚成一条小溪流到了天鹅般的长颈之上。   “滚……滚开……”   “楚存江……滚开……”   楚存江听见他这么说着,笑容越发深刻。   “宝贝儿,瞎说什么呢?”   他用恶劣的语调说着亲昵的称谓,恶意不止。   秉止这时冷汗直流,胸口开始急切地起伏着,就算是在梦中,他都能体会到那蚀骨的恐惧。   .   陈一厘彻底醒来后,他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他还算是平稳地睡了六个小时。   吃了点顾念兹给他的食物,他就走到了秉止所在的房间。   秉止已经没有清醒过来的趋势,浑身冒着的冷汗让陈一厘看着感到十分不妙。   “他怎么昏睡了那么久?”陈一厘着急着,却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情急之下,他道:“不然我用携枝藤试一试?”   顾念兹看向他,然后点了点头。“我觉得可以。”   陈一厘这么想救秉止,他自然也想帮上一点忙。   “他还没有醒来吗?”   林攸祁走进房间,看着陈一厘正扶着双眼紧闭的秉止起身便随口问道。   左右看了看,他没发现楚存江的身影又不住问道:“楚大人呢?他不在吗?”   “楚大人?你是说楚存江吗?”陈一厘扶正秉止后,转头看向了他。   林攸祁面露疑惑,点头。“对啊,他昨晚坐着一乘念轿来了……”   “我只是出去寻了个东西,没想到各位还挺挂念我的嘛?”   寻声看去,只见楚存江正拿着一张符纸站在门口晃了晃。   “有了这张符纸,秉止大概率会顺利醒来的。”   “究竟是谁把他伤成这样的?”   放下手,他眯起眼寒声问道。   “柯骸。”林攸祁坚定自己所见,肆无忌惮地报出了柯骸名字。   陈一厘的目光落在楚存江手中的符纸上,在脑子内搜寻了一番,并不知道这道符咒究竟有什么用处便竖起了警惕心。 第一百六十一章   楚存江在听见柯骸的名字后眉头一跳,似乎没有预料到会是他。   “柯骸?!”   他疑惑地轻呼一声,“他怎么会伤了秉止?”   问着,他加快脚步走到了秉止的床前,要将手中的黄符贴在秉止的胸前。   陈一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扫了一眼黄符道:“这是什么符咒?”   “这张黄符顾大人是知道的。”楚存江看着陈一厘冷然的模样,便对顾念兹仰了一下头。   顾念兹伸手拿起他手中的黄符,悠哉地沉吟道:“这是鬼符内的愈符,出自我手。”   这是顾念兹在入地府前所画的,当时他的法力在鼎盛时期,画出来的符咒纯善不染一丝一毫邪气,流传到现在到也成为了一个宝贝。   现在的他受体内携枝藤的影响,已经不能够再画出这种符咒了。   听完顾念兹的解释,陈一厘这才松开手让楚存江将符咒贴在秉止的胸口处。   亲眼见着楚存江将符咒贴在秉止胸口,陈一厘又将视线移到了秉止的脸上。   他的胸口正常地起伏,呼吸声平稳的传来,脸上痛苦的表情逐渐缓和了下来。   楚存江见秉止有所好转,放心地笑了笑。   “不过,我的符咒为什么会在你身上?”顾念兹转身坐在窗户旁的柳滕躺椅上,看向楚存江的时候人已经懒洋洋地躺在了上方。   楚存江从容地移步走到顾念兹面前,“地府流传着,我当然也得收藏一下不是吗?”   说完,他还不忘接上一句彩虹屁。“主要还是因为顾大人强劲让人羡慕的法力啊!”   林攸祁不屑地轻笑一声,看着楚存江的眼神表露的是:你还真说得出口!   楚存江挺了挺腰,当做没有看见。   翻了个白眼,林攸祁看向躺在床上迟迟未醒的人。“要不然我们先出去找通往下一层楼的阶梯,一直待在这也不是办法。”   他说得是对的,待在这个房间不动是在浪费时间。   陈一厘思忖着,然后抬起头道:“那我们现在出去吧。”   “我留下来照顾秉止。”楚存江道,看向秉止的时候眼中满是忧虑。   “不行。”陈一厘冷漠道。   他细细地看着楚存江脸上的表情,这个人虽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但地府当官的都是没感情的,楚存江在他眼皮子底下装什么深情?   “推荐林攸祁留下。”   顾念兹懒懒指向林攸祁,笑道。   楚存江知道陈一厘并不信任自己,被拒绝后也不恼怒,妥协地耸了耸肩。   两鬼一人再次走出了房间,来到了昏暗的长廊上。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股味道,飘荡在空气中进入陈一厘的鼻子中,刺激着他的神经。   这个味道是清香味儿,又仔细嗅了嗅陈一厘联想到了进入心境时,曾经嗅到的残智香。   可当他再闻第三遍时,空中的味道已经消散了一干二净,什么也没有了。   “你们有闻到什么味道吗?”陈一厘抬起手揉了揉鼻子,试探性地出声道。   楚存江和顾念兹皆是怔然,而后同步摇头。   顾念兹挑眉,“你闻到了什么?”   “淡淡的香味。”   举起手中的独眼灯笼,陈一厘走出几步朝着四周看了看,却是空空如也没有一点收获。   “香味?”楚存江笑了起来,“是女人身上的香味吗?”   顾念兹眯笑起眼看向他,温和道:“楚大人可真会想。”   楚存江顿时闭嘴。   这条长廊实在是太过于昏暗了,陈一厘什么也看不清,他甚至是感觉到是越来越暗了,带上眼镜,他都看不清自己的五根手指。   得想个办法把这里变亮。   他提起手中的独眼灯笼,凝视了好一会儿。   独眼灯笼在他的双眼下茫然地眨着眼睛,直到被陈一厘看得心里发毛,才抗议地摇晃着身体,张大着嘴巴道:“一厘大人不要这样看着在下,我怕!”   这灯笼很实诚,陈一厘含蓄道“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独眼灯笼眼睛眨得飞快,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我……我……可以拒……”绝吗?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他便看见顾念兹对它柔柔一笑,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它不答应就是死……   它连忙转口,一副大义鼎然的模样。“我当然是可以的!为一厘大人办事,在下在所不辞!”   陈一厘身后的顾念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眼中还有点夸赞的意味。   接下麻烦事的独眼灯笼感到安慰了。   “去每一乘来回的念轿上点燃一根蜡烛。”   陈一厘说完,对顾念兹使了眼色。   顾念兹身上有着一个极大的储物空间,陈一厘发现这事,还得益于顾念兹不时变给陈一厘的保温杯和食物。   之所以能确定顾念兹身上有蜡烛,是因为昨晚两人睡在一起时,不远处桌子上的烛火。   除了他们的那个房间,其他人房间中的光是本身就有的,光源出自哪里都不知道。   顾念兹很快将身上的蜡烛都掏了出来,陈一厘数了数,只有二十根了。   他肉痛的将十根蜡烛递给独眼灯笼,然后将剩下的十根还给了顾念兹,并嘱咐道:“一定要好好保存。”   顾念兹轻笑着应是,满是宠溺。   楚存江感受着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转了个方向就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往另外一头走。”   顾念兹点头,对楚存江的行为很是满意。“你应该早点走的。”   楚存江简直听不下去,飞快跺着步子走了。   独眼灯笼提着陈一厘打包好的蜡烛,便慢悠悠飞向了念轿。   陈一厘双手环抱,走到了一边靠着墙。   瞧着独眼灯笼将蜡烛放在念轿里点亮,念轿从传来的暖光几乎照亮了整条长廊。   直到独眼灯笼带着剩下的最后一根蜡烛进入下一乘念娇内,陈一厘看着独眼灯笼将蜡烛点亮,一道黑色的人影又从念轿中照映了出来。   陈一厘惊得瞪大眼不由上前一步,想再仔细辨认那道黑色的人影,推翻已经在心中的人。   那是个女人家的身形,身姿纤细,卷而蓬松的头发及肩。   陈一厘一下子就认出,那是他妈方忖怡! 第一百六十二章   陈一厘急忙上前来到那乘轿子上,快速掀开轿帘看向了轿内的人。   轿子里倚坐着的人正戴着一张红白相间的面具,面具上的眼睛画得很大是一个火焰的样子,两颊上是红色的裂痕,接着是扬到耳朵的嘴角。   方忖怡倒在轿子上,迷迷糊糊感受到自己的脸上戴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冰凉地贴着她的肌肤好似要与她的脸融在一起。   “妈!”   轻微的喘息着,她忽然听见了亲儿子着急的呼唤,猛得一下子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也的确是陈一厘着急的脸。   “一厘!?”   陈一厘两手捏着她的两肩膀疯狂地摇着,可能是急昏了头,没发现方忖怡正瞪着两只大眼睛看向他。   “别……别摇了!”   顾念兹很少见到陈一厘这急得暴走的模样,低头抿唇笑着,倒也没有提醒他。   被方忖怡吼了一句,陈一厘才回过神来放下手。   “您终于醒啦!?”   方忖怡看了他一眼,觉得脸上是一阵粘腻的不舒适感,她便抬手去摸了摸。   在触碰到脸上铁片质地的东西,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用手使劲扒了扒。   “我脸上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摘不下来!”   陈一厘先是将方忖怡从念轿上拉了下来,然后抬手去摘方忖怡脸上的面具。   “您先忍着,我试试能不能摘下来。”   方忖怡很相信自家儿子,于是放轻松地将脑袋凑到了陈一厘面前。   几次下来,陈一厘还是没能将方忖怡脸上的面具摘下来,于是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顾念兹。   “这面具究竟是什么东西?”   顺着陈一厘的目光,方忖怡这才发现他们身旁还站着一位面如冠玉,温文儒雅的美男子。   并且,眼前的这个美男很是赏心悦目,于是她眯起眼便问道:“你是?”   顾念兹愣了一下,然后笑容温和道:“在下顾念兹。”   对着方忖怡说道,顾念兹又看向了陈一厘,解释道:“这面具是第四层楼的奴隶。”   他抬眼徐徐看着方忖怡脸上诡异的面具,“应该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影响才黏在了你母亲的脸上。”   他轻飘飘地说着,眼眸中闪过了一抹异色。   方忖怡听了顾念兹的话后将双手环抱起来,“我做完一个手术昏睡了一下,没想到就来到了这里。”   说完,她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诡谲的轿子飘在空中来来往往,形成了一条长廊,而长廊两侧又是一片昏暗。   “所以这里究竟是哪里?”   她一把抓住陈一厘,皱起了眉头,语气之中带着几分诘问。“你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待在学校里吗?”   陈一厘被方忖怡牢牢抓着,隐隐约约还感觉到有些疼痛。   “我……我我来找我爸。”犹豫了一会儿,陈一厘如实道。   方忖怡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整张脸就像风干的橘子皮。“你爸他很早就失踪了去……你好好待着不行吗?”   考虑到原来的话会让陈一厘感觉到压力大,方忖怡赶紧改了口。   陈一厘能活下来是因为陈父寻找到的携枝藤,但陈父在找来携枝藤后就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多年过去,拥有携枝藤的陈一厘还是面临着小命难保的问题,方忖怡为此也一直在担忧着。   尽管方忖怡不愿意让他接触到任何的神鬼之色,可她也不能封闭了陈一厘的阴阳眼。   陈一厘摇头,“陈叔说他可能还在巫悯山上。”   “陈叔?你是说陈晏河?!”方忖怡道。   方忖怡一下子说对,这让陈一厘无法反驳地低下了头。   陈晏河一直在寻找着陈父,对于他能找到巫悯山方忖怡一点儿也不感觉到意外,但对于陈晏河将陈父出现在巫悯山这事告诉陈一厘表现得很是气闷。   “他没事掺合什么?”方忖怡松开气得攥紧的手,然后站起身拉着陈一厘就要走。   “你爸不在这里,别听陈晏河瞎说。我们快点回家!”   顾念兹伸出一只手拦住她的去向,语气格外温和道:“请夫人稍安勿躁,在这里乱跑是会出事的。”   方忖怡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了眼前的男子,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这个人实在是让他感觉到似曾相识,但是又想不起来。   陈一厘也反拉住方忖怡,轻声道:“妈,先别跑。”   方忖怡点了下头,然后老实地跟在了陈一厘身旁。   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她心里多少有些好奇。陈一厘从小就能够看见她所不知道的世界,作为一个母亲她很担心自己的儿子,因此也想了解一下陈一厘能够看见的东西。   没想到被莫名其妙弄来到这个地方,自己竟然能够看见到这么一个光怪陆离世界。   她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仔细地开始打量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巫悯山前的旅馆吗?”   记忆中,她依稀记得自己的丈夫满身是伤拿着携枝藤回家,安慰不停哭泣着的自己,讲述着这个地方的有趣。   “您知道?”顾念兹颇为惊讶地挑眉看向她。   方忖怡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他:“我丈夫有来过这里,或许还和你见过。”   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笑容温和的男子已经活过了很多年,甚至是在很久以前他们说不定还见过。   顾念兹目光一动,笑着转过头避开了方忖怡的视线。   陈一厘在听见方忖怡的话后,感觉奇怪地皱了一下眉头。   三人跟着已经点了蜡烛的轿子向前走去,没过多久,他们发现了一个缺口的黑瓷碗。   这个碗孤零零地落在走廊的角落,碗沿缺口,露出了内里的白瓷,碗内又放了一个红色的鸡蛋上面缠着根红色毛线。   “这鸡蛋是什么?”   陈一厘蹲下身推了推眼镜,不是特别理解这个鸡蛋是干什么用的。   方忖怡站在他的身旁,只瞥了一眼便道:“这种鸡蛋是乡下人在结婚或者是孩子满月时经常煮的,用来表达祝福。”   眼罢,她笑着看向陈一厘道:“等你结婚的时候,你妈我也给你煮。”   站在她身后的顾念兹笑得眯起了眼。   陈一厘感到一阵濉 第一百六十三章   “重点是,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一个碗?”   陈一厘捏起下巴,看着墙角下的黑瓷碗。   顾念兹看着那东西沉吟了一会儿,“第四层楼是念楼,而它之所以把人带到这边,是为了要吞噬人。”   方忖怡又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面具,冰凉地质感传来,加上顾念兹的话让她心惊起来。   顾念兹接着道:“它在没被封印以前,常将人带到这里,所以这个人间常有莫名其妙失踪的人。”   “那这个碗难道是某个在成亲的女子带过来的?”陈一厘话是这样说,但心里却十分不相信这荒诞的发展方向。   顾念兹笑了起来:“这我就不敢妄下结论了,它说不定就只是一个碗而已。”   两人谈论间,方忖怡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脸越发紧了,像是用了某种不适合自己的护肤品导致脸颊干涩紧绷一样。   陈一厘扭头看她僵硬的站在原地,便道:“妈,怎么了?”   方忖怡指了指脸,“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有点紧。”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把这面具拿下来?”   陈一厘着急地向顾念兹求助着,在看见面具上的火焰开始蠕动后更加地心急火燎。   “这得去问旅馆的馆主,我试着唤了他好几次,可他现在还没出现,很可能是发生什么意外了。”   顾念兹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看向了长廊无尽的黑暗之中。   .   楚存江离开陈一厘和顾念兹两人反而是下楼了,来到第一层楼他便走到了前台一个劲地狂按铃。   一台念轿从门口徐徐飘来,安静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没露出什么马脚吧?秉止呢?”   白色的帘子内传来漫不经心地男声,看着白色宣纸透出的隐隐约约的身影,那里面的人坐没坐相的倚靠在轿壁上,光着的脚丫正欢快的摇晃着。   脚腕上的铃铛又因为他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响音,一下一下在静谧的大厅内肆无忌惮地响着。   楚存江看见来人后便倚靠在了前台的柜子上,叹了口气。   “御大人,在下本无心争什么输赢,当什么阎王。我楚存江能做到二殿阎王,也是得多亏您的辅佐。”   “所以您让我走出第二层地狱参与到这件事来,我也是义无反顾。”   他说到这里时,御白处忍不住嘲讽地轻笑出声。   “既然你义无反顾,那陈一厘身上的法力你放弃如何?”   没想到楚存江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对名利没什么追求,现如今只想讨得一人欢喜。”   收敛起笑容,他又站直了身体恭敬地对御白处作揖。   “还请御大人此次给秉止一条生路,让他安心地踏入轮回道吧。”   念轿内的人因为楚存江的话而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晃着的脚顿时停了下来,铃铛声也随之消失。   御白处眨了眨眼,灰黑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很快,他眼中的神色退去换上了难以掩饰的厌恶。   他一直以来都不明白,他不明白如今的地府究竟是怎么了。   他分析了一下,认为是从顾念兹和陈一厘两个人开始出现的异变,接着是于浦和唐晚,然后又是黑衙,再然后又是楚存江和秉止。   他不太理解为什么地府会滋生出和人完全一样的欲望情感,所以对这些一直有着无言的愤怒,一直中规中矩的他觉得这些人是在违背着地府创下的规矩还有天理。   这让兢兢业业的他,感到痛恨。   “你可知在地府所有鬼入职前,第一件事要做的是什么?”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严肃之中透着完全掩饰不了的冷冽。   楚存江垂下眼眸,睫毛微颤。   “是断情绝爱。”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只想护住秉止。”   楚存江的回答很坚决,在御白处强大的压迫之下站稳了身子,没有妥协。   “大人,有的东西是彻底摆脱不了的,你不是吗?”   他的话让御白处回过了神,不敢再细想,不敢再去回味。   “闭嘴。”   他冷声道,一下子飞出念轿一把掐住了楚存江的脖子。   没了帘子的遮挡,他面上的狰狞一丝不挂的展现在了楚存江的眼中。   他掐住楚存江的脖子,手指不断收缩,势必要将这个人地脖子给扭断。   “大人……您……生气……了吗?”   楚存江嘴角扬起一丝笑容,直视着御白处艰难道。   这话让御白处意识到了自己此刻不正常的情绪,愤怒地抬起手一把将楚存江摔了出去,砸在一旁的沙发上,沙发顿时悲惨地碎裂成了一堆木头。   “胡说!我才没生气!”   辩解完,他再转身看向楚存江的时候是满脸吊儿郎当的笑容,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是他对楚存江开的一个玩笑。   “总之,你们爱咋地就咋地,我身为一个判官我也只能给你们判罪。”   他嘟起嘴耸了耸肩,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十分得没心没肺。   楚存江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堆木头下吐了口血,在听见御白处的话后翻了个身,从木头堆里爬了起来。   跪到在地,对着御白处磕了个头。   “还请御大人放过秉止。”   御白处看着楚存江,沉默了下来。   楚存江是他看着长大,看着死掉,又是看着当上二殿阎王的。   这个人是什么样的性格,他很清楚,直到今天,他还以为楚存江身体内的傲骨不会向任何一个人屈服。   没想到,这个人向一个兔子爷屈服了。   “得,帮我办成这件事,我就放过秉止。”   “谢谢大人。”楚存江道。   御白处拍了拍手,表现得很是惋惜地摇着头。   他依旧不明白楚存江做到这般田地是为了什么。   抬手敲了敲柜台桌面,御白处撑着脑袋懒洋洋道:“馆主,您还不出来吗?”   “来了!来了!”   一道黑影喊着就飞快闪现在了御白处的身前,语气之中多多少少有着恐惧:“御大人有何事?”   御白处看着他意味深长地一笑,“你说我找你能有什么事?”   眼前的人的两只手手不断交握着,看起来很是紧张。   “知……知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方忖怡的脸越来越紧,连她脸上的面具也开始逐渐变形,凹陷。   顾念兹赶紧上前一步,举起手指在方忖怡的面具上的额头前用力一点,将逐渐变形的面具压制住。   “司明。”   收回手,他转身轻喊了一声。   司明很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恭敬道:“大人找我有何事?”   “馆主呢?”   “我清理完一楼沙发底下的血迹便来到了四楼,一直跟着你们。现在馆主在哪里,老奴也不知。”   司明低下头,有些责怪自己。   “那我现在下楼去找他,司明你就跟着一厘他们。”   顾念兹说完这句话,便消失在了原地,追着馆主去了。   司明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到陈一厘面前,“那我们继续去找楼梯口?”   方忖怡缓过脸上的疼痛后便看向这个老大爷,忍不住道:“那位顾大人看着人模人样的,连老人都使唤……”   糟糕!   司明内心惊呼一声。   顾大人未来的丈母娘对他的态度似乎不太好!   他连忙摆着双手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是顾大人的仆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方忖怡带着面具,司明并没有看见她震惊的面孔,接受过高等教育的方医生此时已经傻眼了。   “天呐……”   陈一厘赶紧推着方忖怡向前走去,“别说了,赶紧走。”   “顾大人他是个好人。”司明还在给顾念兹解释着。   方忖怡跟着两人走了一会儿,便停下了脚步。   “你是要上楼梯吗?”   陈一厘点头,“我来的目的就是要找我爸。”   方忖怡劝道:“一厘,你爸保住你这条命不容易,你往这跑不是在送死吗?你跟我回家,你不能再走下去了。”   “可是我爸说不定会在这里。”   “那……那我们可以和你干爷说一说,你这样来,真的很让人担心。”   “不用。”   陈一厘知道家里的那两个老头子和眼前的这位女士一样,比自己还要在乎他的这条小命。   如果能和这两位爷说,他早就说了。   方忖怡见软得不行,便要来硬的。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家?”   方忖怡就陈一厘这么一个宝贝儿子,鲜少用这种严肃的口气来与陈一厘说话。   面对方忖怡严肃的问话,陈一厘依旧淡定摇头。   “不回去。”   方忖怡抬手就要朝陈一厘脸上打去,但到手掌只离陈一厘的脸颊几厘米后她又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掌风掀起陈一厘耳边的碎发,惊得司明停下了脚步。   陈一厘抬眼看向她,淡淡道:“你打吧。”   方忖怡泄气地放下手,泪眼婆娑。“我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你万一出了个什么好歹你要你妈我以后怎么办?孤独终老?白发人送黑发人?”   陈一厘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   “你这样做不仅是在拿你的命在开玩笑,也是在那我的命开玩笑啊!”   方忖怡哽咽着。   “妈,你别这样。”   陈一厘看着方忖怡哭个不停,只能这样安慰道。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把这条小命放在了一叶小船上,任大风大浪拍打,他也要回到岸边。   拿着这条命,他的心就像被大石头压住一样,沉重得快让他呼吸不过来了。   他父亲为了他去死,顾念兹为了他也要去死。   他完全承受不住!   见陈一厘一直没有回答,方忖怡无奈叹了口气,先把话题放下了。   三人无声地向前走去,点着蜡烛的念轿缓缓飞着。   “咯吱――”   刺耳的声音传来,陈一厘猛得抬眼望过去,皱起眉头。   “好像是桌子挪动的声音?”司明走到两人面前,抚着自己花白的胡子。   .   御白处拍了拍馆主的肩膀,笑容很深。   “这事就拜托你了。”   馆主点点头,不在说话。   比起顾念兹,御白处给他的报酬和条件都是极为诱人的。   在百层阶梯旅馆待了那么多年,他只想脱离着孤寂之地,如今得到御白处的允诺,他更多的是狂喜。   见到人点头,御白处满意地转身回到念轿上。   “楚大人,可要谨慎行事哟。”   轻笑着说完这一声,念轿便漂浮在空气之中走了。   楚存江将身上的灰尘拍去,又将嘴角的血迹抹去才站起身,来到了馆主面前。   “圻勒,你真要和他一起吗?”   很久没有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了,楚存江的话让圻勒脑子片刻空白,而后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自己的名字。   圻勒点头,将戴在自己头上的黑色连帽摘了下来。   他的年纪看起来似乎和司明相仿,脸上有着学多黑色的老年斑,眼皮无力垂落,眼角处是好几条细长的皱纹,灰褐的眼睛里是一片麻木地沧桑。   御白处给了他允诺,他自然也要完成御白处给的要求。   这次这个人多了心眼,将他七情六欲又拔除了一遍。   楚存江无奈摇头,“也是各有各的选择了。”   他迈步朝前走着,来到第一层楼前正与走下来的顾念兹面对面撞见。   “顾大人?你怎么来一楼了?”   也不知道刚才的话有没有被顾念兹听去,他舔了一下嘴角残留的血迹笑着道。   顾念兹似乎没有留意到他的动作,越过楚存江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圻勒。   圻勒这时又将帽子戴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压了压帽檐。   在看见圻勒后,他连忙转正身子看向了顾念兹。   “顾大人?”   顾念兹温和地笑了起来,“劳烦馆主去第四层楼,将被带来这里的女士脸上的面具摘下。”   “女士?”   圻勒疑惑,上前站了一步。   “第四层的念轿大概在十四年前被毁,无法在穿梭于时空将人拉入这里了。”   那方忖怡是谁?   顾念兹抬起眼皮,脸上的笑意淡去。   “我一直想说了,自从陈一厘进入第四层楼心态就发生了变化,情绪受到影响。”楚存江道。   “那位女士,可能是陈一厘公子自己想出来的东西。”圻勒最后下了自己的结论。   是吗?   顾念兹倚靠在墙壁上,细想了起来。   陈一厘从一开始就听见了他完全没察觉到的声音,最后发展还造出了连他也能瞒过去的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独眼灯笼飞进黑暗之中,照亮了那一张挪动的暗红色的方形桌子。   陈一厘走到木桌子旁低头看了起来,平滑的桌面上有黑色的墨汁,汁水在上面肆无忌惮地蔓延着,弯弯曲曲的流淌着,像极了月光下的枯树枝。   眨眼间,那些墨汁悄无声息地回缩,又伸展开来慢慢漂浮出了一副画面。   画中下着雨,滴落在荷花开满的池塘中溅出了一圈圈涟漪,一位长发及腰的男子举着一把油纸伞低头静默地凝视着池水。   有风吹来,男子宽大的衣袖被吹起,长发随之飘摇。他清瘦的身形伫立在连成细线的雨幕中,寂寥落寞不已。   陈一厘目光微动,继续看了下去。   一副画完成,墨汁又收回成团而后又流淌向桌面四方。   左上角出现了一座灯笼高挂的府邸,牌匾上的墨汁慢慢聚在了“顾府”二字。陈一厘目光往下,顾府的两扇大门上各贴了两张双喜。   墨汁流向左下角,画出了一个棺材,棺材中躺着的人双眸紧闭,从棺材下又流淌出了一堆墨汁,暗示是大滩的血迹。   接着是右上角,是那位先前站在雨幕中的男子,高堂前,他瘫坐在棺材旁喝着酒,浑身散发着无尽的悲伤。   来到右下角,原本躺在棺材中的人这时站在了巨大的一个圆前,纵身一跳。   ……   这些墨汁描绘的是陈一厘前世记忆中的画面,是他在与顾念兹成婚时发生的事。   跳下轮回道的那天,他已经忘记自己是怎么样的心情了。   陈一厘沉浸在这些画面之中,没有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方忖怡正看着他的后脑勺一步一步后退着,方忖怡的目光柔和,眼角泛着发亮的泪滴。   她慢慢向后移,将要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厘!你母亲……”   司明伸手想拉住她,手却直接穿过了方忖怡的手腕,拉了个空。   陈一厘回神快速转过头,走到方忖怡面前“妈!?”   他本能地伸手想拉住方忖怡,可眼前的人一下子远离了他好几分。   “我再问一次,你要不要和我回家?我知道你现在在打什么主意。”   方忖怡脸上的面具此时慢慢消散去,露出了她温柔的脸庞。   她直视着陈一厘,微眯起眼睛,嘴角下拉却是一副非常严肃的脸。   “我没有办法……”   陈一厘蓦然发现方忖怡问的这句话,已经在他的心中说过了。   他的心中很快又响起了一句话:可是你真要抛下你妈我一个人吗?   “可是你真要抛下你妈我一个人吗?”   方忖怡重复着他心中的话,眼眶内打转的眼泪滑落了下来。   陈一厘呼吸一凝,瞪大了眼。   眼前的方忖怡是从他心中滋生的心魔!   “你身边还有亲人、朋友……你放得下!?”   方忖怡的质问从他内心传来,陈一厘感觉自己像被压在了海水之中,难以呼吸。   司明见陈一厘的面色不对,站在一旁急忙喊了起来:“一厘!你清醒点!”   陈一厘却僵硬地站在原地不为所动,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   顾念兹一行人很快回到第四层楼,四处寻找却没有发现陈一厘他们的身影。   “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得去吗?”楚存江道。   圻勒摇头,苦涩道:“这里已经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了。”   顾念兹闭上眼,抬手在空中画了一道符文推向了黑暗深处。   良久,他睁开眼,眼眸中不见喜色。   他还是没感受到陈一厘气息……   楚存江对他笑了一下,“顾大人别着急,人在这,总不会丢的。”   说完,他的目光看向了从他身旁经过的一乘念轿。   “你们还没找到楼梯吗?”   林攸祁开门走出了房间,正看见站在门口的三人,忍不住揶揄道。   楚存江看向他:“秉止醒来了吗?”   并没有等林攸祁的回答,他自己便走进了房间内。   床上的秉止还未醒,平稳的沉睡着。   站在房间内,他听见顾念兹的声音。   “我先去找一厘,你们去找楼梯。”   司明跟在陈一厘的身旁,顾念兹还是有找到陈一厘的把握的。   .   御白处在圻勒的帮助下掩盖了自己的魂息,鬼鬼祟祟地终于来到了陈一厘所在的位置。   下了念轿,他很是坏心眼地转身将陈一厘留下的气息全部吹散。   “顾大人,这下可有你好找的了。”他嘿嘿道。   肩膀上倏地搭上了一只冰凉的手,轻皱了一下眉头,御白处转过脑袋看向了那只手。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敢来挑衅我?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断收缩着,力气大得快要将御白处的肩膀给捏碎了。   当看见这只手时,御白处不耐地神色立马变了,露出一副狗腿的笑容。   “顾大人,真是好巧啊!”   顾念兹站在他的身后低低轻笑了一下,松开了手,温柔地拍了拍御白处肩。   “御大人,您刚才在说什么呢?”   他温和的说着,散发的气息却是冷冽的。   御白处直觉得脊梁骨发寒,连连稳住心神。   “啥也没说!”   “顾大人,我来这是为了找个碗,黑黑的,圆圆的……”   御白处说着废话,“顾大人见过吗?”   顾念兹笑着摇头,看起来很是纯良。   也不知道是不是把在角落看见的那个碗给忘记了。   御白处佯装纳闷地叹了口气,心里直道:我可信你个鬼,二十分钟前你还在端详那个碗呢!   “咦?我怎么没有看见一厘?”他演技炉火纯青,连连问道。   “大概在附近。”顾念兹笑眯起眼。   御白处感冷飕飕的。   顾念兹没给他太多眼神,转身就朝黑暗中走去了。   随手找来一盏独眼灯笼,灯光很快照亮了他的道路。   “大人!我们在这里!”   不远处传来司明的喊声,顾念兹跟着这个声音很快便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御白处一路小跑跟随。   陈一厘已经晕倒在地,灰色的衣服上有着几滴墨汁,是桌角处滴落下来的。   司明将陈一厘扶起,把人拉远离了这张诡异的桌子。   “怎么回事?”顾念兹蹲下,将陈一厘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刚才一厘受到了心魔的反噬,支撑不住便晕倒了。”司明道。   御白处站在一旁垂眼看了昏迷的陈一厘几眼,嘴角轻扬。   虽然说陈一厘晕倒了,但至少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打算。   “一厘。”   顾念兹低头在陈一厘的耳边轻唤道,伸手握住了怀中人微凉的手捏了捏。   陈一厘先是感觉到手掌传来的痒感,而后听见了顾念兹的呼唤。   他浓密的睫毛颤了颤,轻咳一声后缓缓睁开了眼。   “我没事……”   直到他看见站在顾念兹身后对他粲然一笑的御白处,陈一厘翻了个白眼。   御大人,您要是再这样试探我,我就不保证我会心甘情愿跳入轮回道了。   御白处的耳边传来陈一厘凉凉的声音,让他脸上的笑容顿时跨掉。   这话就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也只有他一个人愣在了原地。   司明见他脸色不对,便出声道:“御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御白处回过神,努嘴道:“没事。”   让他忌惮的不只是陈一厘身上在不断增长的法力,还有那一句不再心甘情愿跳入轮回道。   利用陈一厘的心态引出心魔,又在他的加工下造出了一个连顾念兹都不会怀疑的方忖怡,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陈一厘察觉了。   想到陈一厘的警告,他后面也不敢在做什么试探陈一厘的把戏了。   陈一厘在顾念兹的搀扶下站起身,再次看向桌子上的墨汁。   墨汁在他识破心魔后便失去了流动的能力,幻化成水珠的模样冒着水汽正消散着。   直到墨汁干涸,他目光一动,看见墨汁下的一张照片。   他伸手将照片拿了起来,拉过衣袖将照片上还残留的墨汁擦干净,被墨汁掩盖的人也都露了出来。   照片上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六岁大的小男孩,身旁正站着一位身着白大褂的女子。   虽然过了很多年,但那位女子的风姿不曾减少,笑容柔和,气质优雅。   男子和她很是般配,干净利落的寸头,清澈英气的眉眼,一张微抿的薄唇是一个帅气的人。   他怀中抱着的小男孩笑得眉眼弯弯,调皮的伸出了粉红的小舌头。   在看清楚照片上的人后,陈一厘捏着照片的手指猛得收紧,那张照片便随着他的手指凹陷了下去。   顾念兹看见陈一厘逐渐变红的眼眶,迈了一步靠近他,将手放在了陈一厘的肩膀上。   他能够感觉到陈一厘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身体,却无法共情他现在的情绪。   “一厘……”   顾念兹张了张嘴,轻若浮云地说出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名字。   陈一厘沉默地看着这张照片,心里一片酸涩,眼睛酸痛。   依稀回想起父亲消失的那天,他发着高烧住进了医院,呼吸器戴在他的脸上,徘徊在他病床前的除了哭得泪眼朦胧的方忖怡还有好几只站在一旁的恶鬼。   它们站在他的床头、床沿、床位,只要他一睁开眼他就可以看见那些外貌可怖恶心的东西。   于是他不敢睁开眼,他艰难无比地呼吸着,头脑昏沉得好像被搅拌成了一碗浆糊,耳朵旁传来蜜蜂鸣叫似的声音,乱糟糟的。   生病对他来说是常事,唯有那一次他觉得自己可以准备好去找阎王爷报道了。   半夜里,窗外大树摇晃的声音传来,陈一厘迷迷糊糊间恍然听见了一声开门声。   然后,他感觉到一直盯着他的那些冰冷视线突然消失,缭绕在床的诡异气息也散开了。   一双大手覆盖在了他的额头上,温柔无比地将他额头上的细汗轻轻抚去,拨弄着他被汗水打湿粘在额头上的头发。   “一厘,我是爸爸。”   男人的声音浑厚温和,听起来很有安全感。   他深吸了口气,努力地想睁开眼,但眼皮沉重不已,他睁不开。   “爸……爸……”   “你坚强点,好好活下去。”   男人揉了揉他的脑袋,似乎不舍。   “还有,帮我照顾好你妈妈……”   ……   远处传来热闹的铜锣拍打,嘹亮的唢呐声。陈一厘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听着这个声音看去。   “这是什么?”   御白处转身看去,很是好奇道。   前方发着红光,不一会儿一乘红色的喜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几只面具一蹦一跳地抬着轿子,嘴咧到了耳朵旁,瞪大了眼,显得这笑容越发诡异。   还有几个面具人敲锣打鼓,站在前面的一只正激情忘我的吹着唢呐,一会儿悲一会儿喜。   陈一厘将手上的照片放进了兜里,警惕地看向那乘轿子。   那乘轿子看着和普通的喜轿没什么区别,但散发出的邪气却让众人难以忽视。   顾念兹微挑了一下眉,将陈一厘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们猜从这轿子下来的会是玩意儿?”   御白处玩味地笑着道,似乎已经知道轿子上的东西会是什么了。   陈一厘想起刚才自己在桌子上看的东西,也隐隐约约猜到了是什么。   顾念兹向前一步,悠悠地含笑道:“我怎么觉得……下来的会是我呢?”   说着,他抬手指向那乘轿子。   “毕竟,我当初准备用那顶轿子将眼前人给娶回家。”   修长的手指在红光下微微发亮,显得很是红润。   他将目光投向了陈一厘,笑容柔和且深情。   “屁,你当初要娶的明明是段云长。”陈一厘双手环抱,翻了个白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上辈子是上辈子,那跟现世是两回事。   虽然这有点砖牛角尖了,但陈一厘对于顾念兹这话,还是有点在意的。   “哦?”   顾念兹表现得有些惊讶,“你是在暗示我这辈子应该要娶你一次吗?”   随后顾大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笑眯眯继续道:“顾某人自然是非常之乐意,良辰吉日我已经挑好了,不如现在?”   陈一厘满脸黑线,“顾大人自重,自重。”   顾念兹逗人逗得很高兴,眉眼都笑弯了。   “嘭!”   不出预料,轿子里出来真的是“顾念兹。”   与往常的真啊假啊不一样,这是由陈一厘的心魔生长出来的东西。   顾念兹在看见后,笑容僵在了嘴角愣住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顾念兹万万没想到由陈一厘的心魔生长出来的会是这样的自己。   轿子上下来的“顾大人”着一身玄色的长衫,宽大的蝴蝶袖沿用耀眼的金线绣出了一圈精美的卷云纹,在衣襟处也有同样的纹式。   原本一直半扎半披肩的头发此时全部扎束了起来,露出了饱满光洁的额头,他的眼睛像黑夜一样深邃冷漠,俊朗的面孔却在此时板成了一块冰。   “顾大人!您头发扎起来看起来精神了不少啊!”   御白处捏着下巴看了起来,心口不一地夸奖道。   听着他的话,顾念兹低低一笑,抬起手将额前微卷的一缕龙须绕在了自己的手指上,转了几圈。   “一厘,你喜欢我什么样?”顾念兹含着笑意对陈一厘道。   ……   陈一厘看了看眼前的顾念兹,又看了看身着黑衣的“顾大人。”   只能说各有特色……   陈一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魔中会生长出来这样子的“顾大人”,他转过头看向那个冰冷的人,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   “顾大人”看向陈一厘的时候对着他凉凉一笑,并没有那份一直让他忍不住悸动的温和笑容。   他忍不住去想,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顾念兹就是眼前这样子的存在。   “一厘,我从你的心里而来,你是喜欢我多一点?还是那个虚伪的人多一点呢?”   “顾大人”冷笑着道,语气之中掺着说不出来的嘲讽。   虽然眼前这玩意儿是从他的心魔中生长出来的,但陈一厘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冒牌的东西会这么的有自信,竟然敢拿它和顾念兹比。   他当初一见顾念兹便确定了自己的理想型是什么样了,温柔那是绝对要有的。   可眼前的这个“顾大人”,实在是称不上温柔。   于是他凝眉看了“顾大人”一眼,语气淡淡道:“谁给你的勇气和顾大人比?”   顾念兹眉头一抽,似有似无的笑着,看向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谓将嘲讽拉满了。   “我可是你想象中的他啊,你真的不觉得我好?”   “顾大人”继续坚持不懈道,丝毫不在意顾念兹藏在温柔脸庞后的嘲讽笑意。   御白处笑着拍起了手,“好精彩的一场戏,容我去拿包瓜子儿。”   放下手他便转身要离去,“顾大人”抬眼看向他脚下的地面,御白处周围顿时塌陷,他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跟着塌陷掉了下去。   “我去!”   御白处惊呼一声,然后在司明笑吟吟的表情下消失不见。   顾念兹递了个眼神给司明,司明微颔首将手上的一张黄符丢了进去,紧接着又传来御白处愤怒地大叫:“顾念兹!你这王/八蛋!迟早遭报应!”   陈一厘看着御白处掉下去,冷漠地转过了头继续看着“顾大人”。   “有没有办法把他弄走?”怕伤着“顾大人”的自尊心,陈一厘特地放轻了声音。   可站在不远处的“顾大人”耳力很好,还是听见了陈一厘的话。   他冷呼出一口气,看着陈一厘的眼神也冰冷了起来,口气十分不好。“想把我弄走?哪有那么容易?”   说音落下,他抬起手就朝陈一厘拍了过来。   顾念兹眼疾手快地将陈一厘拉到自己的怀中,转了个圈,稳稳躲过了这一击,顺便还反手给了“顾大人”一掌。   “顾大人”被打得连连退了三步才站稳,抬头和顾念兹对视起来。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对视着,眼中迸发出的是刺目的火花,对方的气场都不弱,旗鼓相当。   “找死。”   “顾大人”从牙缝里吐出这句话后便很快再次朝顾念兹冲了上去。   陈一厘从顾念兹的怀中退开,抿唇看着一黑一白快得只剩下一道影子的对决。   “顾大人”的精力似乎比顾念兹的还要好,出手快而有力,招招都是要将顾念兹撕碎的狠绝,而顾念兹则含蓄柔和多了,从容不迫地躲避着。   抬手看了一眼面露狠色稍显狰狞的人,顾念兹控制不住地皱起了眉头,觉得十分的厌恶不喜。   不过他的表情只停留在了微蹙眉上,其他一律管理的都非常好,他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模样。   陈一厘看着来来回回的两人,目光动了动,倏地,“顾大人”将身子转了一圈朝着陈一厘袭来,一把将他拉入了自己的怀中。   再是一转身,带着陈一厘后退几步。   顾念兹看着那双手放在陈一厘脆弱的脖子上,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陈一厘在“顾大人”的挟持下跟着缓慢后退着,身后的人虽然是从心魔中出来的,但实力也不容小觑。   体内的携枝藤和他身上的法力都被压制住了,现在他完全动不了。   身后的喜轿轻轻飘了过来,“顾大人”一转身很快将他推入了轿子内,自己也迅速地转身上去。   顾念兹的目光随着陈一厘到了那辆喜轿上,直到陈一厘进入轿子中,他脸上的柔意全部沉了下去。   那位“顾大人”,实在是让人难受……   司明不解地站在顾念兹的身旁,低声问道:“大人,真要让他把一厘大人带走吗?”   话语间,那辆轿子已经飞快没入了黑暗之中,了无踪影。   顾念兹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抬手覆在了心房。   “他要是不想跟着那个人走,运用符咒早就脱身了。”   陈一厘脖子处的折叠成三角形的黄符轻飘飘地搭着,露在了卫衣的衣襟上,刚才顾念兹清楚的看见陈一厘瞄了一眼,犹豫之下,却没有去动那张符咒。   “那一厘大人这是想做什么?”司明看着喜轿离去的方向。   顾念兹垂眸轻笑了一声,不同于往日的温和,多了些森然的感觉。   “他或许再打我那寄放在孟婆那的那一颗心吧。”   “哈?”   “可他不是要急着去找父亲吗?”   “你再想一想。”   顾念兹放下手,将一手背在了身后,转身慢悠悠地走去。   司明望着喜轿去的那个方向,半响,才恍然大悟地大笑起来。   “妙啊。”   此刻躺在地狱里的御白处万万没想到,自己加工造出来的东西会被陈一厘利用上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顾大人”将手圈在陈一厘的脖子处,勒得不算紧但能够很好的禁锢住陈一厘的身体。   陈一厘动了动感觉到“顾大人”在他动的一瞬间手臂收缩,当即规矩地挺直身体不动了。   以一个奇怪地姿势倚靠在“顾大人”的怀中,陈一厘整个神经都绷直了,那冰凉的怀一点儿也不柔软。   “不用那么紧张。”   “顾大人”缓慢开口道,语气薄凉。   陈一厘挑了一下眉,思忖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如实道:“倒也没紧张,是我靠着不是特别舒服。”   “可以放开我吗?”说着,陈一厘特意放低了声音。   “顾大人”闻言,便将手给松开了。   远离了陈一厘几分,静默地坐在一旁。   他能够感觉到两人乘坐的这辆喜轿在不断上浮,像乘坐上升的热气球一样。   陈一厘想,第四层的阶梯他们已经找了很久了,就连顾念兹都没有办法或许只能另辟蹊径了。   但发现御白处利用他受第四层楼的影响而滋生楚的心魔,他就考虑到了可以让心魔带领他找到第四层楼阶梯。   陈一厘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人,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薄凉的顾念兹,那人常将温和的笑容挂在脸上,总是一副温温润如玉,纯良的模样,不过了解到他的人都能够知道顾念兹这个人不过是只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现在的“顾大人”端着顾念兹的样貌,将那张虚假的的脸给扔掉了,满脸的冷漠薄情。   或许顾念兹会以为这是我眼中的他……   想到这,陈一厘莫名感觉有点不妙。   见陈一厘盯着自己看个不停,“顾大人”眯起危险的眼睛俯身凑近陈一厘伸出食指轻挑起了他的下巴。   “我很好看?”   他简单的吐出这几个字,黑色的眸子幽暗了几分。   陈一厘觉得自己是个实诚的人,所以很实诚的点了点头。   因为一直处于温度较低的空间内,陈一厘的脸颊也受温度影响变得冰凉起来,他一低头便压在了眼前人的手指上。   柔软的感觉从指尖传来,“顾大人”很快将手缩了回来。   陈一厘双手环抱,嘴角挂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通往地府的道路一般需要地府的人指引,或者自己直接开辟。   好不容易远离顾念兹身边,陈一厘猜测顾念兹会认为他会先上百层阶梯寻找父亲,所以陈一厘决定趁现在去一趟地府。   但又要如何不被顾念兹发现?   捏着下巴,陈一厘沉思了起来。   .   御白处被司明的一道符咒直接炸到了地狱第十层――牛坑地狱。   躺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御白处浑身痛得动弹不得,只能麻木地去盯着那片血红的天。   冥界最近天色大变,原本昏暗的天空盘旋着的那几丝血红忽然散开,像是染缸里的红水,不断搅和在这片昏暗的天中。而这些,都是冥界要遭天罚的预兆。   他闭上双眼,依稀想起千年前地府遭天罚的景象。   段云长为了世间轮回不被打乱,不阻拦奋力跳下轮回道。正常情况下,段云长身骨灵魂应该全部碎裂依附于轮回道的内壁,不再拥有轮回才是,可陈一厘出现了。   他那时候也受了一道雷劫,灵魂被分离,半缕进入了段云长留下的心结中。而在地府中任职的他,过得也是糊涂不已。   又是一番细想,御白处皱起眉头。   段云长跳入轮回道不久,顾念兹便跳入了十八层地狱,在此当中反反复复受劫,痛苦不已。   ……   “奇怪……实在是奇怪……”御白独自喃喃自语道。   为什么顾念兹会跳入十八层地狱?   想了良久,他也没有考虑到究竟是哪里奇怪。   等两条腿可以动了的时候,他便翘起了腿,不断晃着。   脚腕上的铃铛在寂静之地悠悠响起,清脆又单调。   御白处忽然感觉到一道视线停留在了自己的脸上,十分敏感地睁开了眼。   对上了一双满是疑惑的眼睛,那双眼睛眸色极浅,与御白处对视时平静无波。   “御大人?您是来我牛坑地狱冥想吗?”   那个人蹲在御白处的脑袋旁边,很是尊敬地问道。   “那也不能躺在这里吧?要申冤的畜生们都得从这里过呢。”   “……”   御白处歪过看向洛秩,“你没看见我的胸膛处,有你顾大人下的定身符吗?”   受到他的提醒,洛秩才将目光慢慢挪到了他的胸膛处。   此时御白处灰蓝的衣衫前有着烧痕,烧痕是龙飞凤舞的符文,一撇一捺间有着大山压顶的劲道,连起来却飘柔得好像浮到半空中。   “哦!”   洛秩恍然大悟地一拳拍在掌心,惊呼了一声。   “这是顾大人画得符文啊!就是使用者用得不太给力,不然您就不是躺在这里那么简单了。”   当真狗嘴吐不出象牙!   御白处眯起眼含着警告意味看着洛秩。   “哎呀,您为什么要去惹他呢?”   洛秩很是没有眼力见,继续摇头评价道:“早就知道您老人家爱玩,没想到竟这么疯魔去惹顾大人。”   “……”   御白处翻了个白眼,转移目光不想再看他。   洛秩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态度,抬手轻拍了拍御白处还在阵痛的胸脯。   “御大人……您可以起来了吗?您躺着,真是当我道了。”   “这路那么宽,你绕过我走过去是会魂飞魄散吗?”   御白处痛的老眼挤出泪花。   十殿阎王洛秩是个死脑筋且是个卑微的强迫症,听完御白处的话,他稍微感觉到了地上人的怒气,于是不敢说话的缩回了手。   他转头看了排了两条队伍的猫猫狗狗,然后又看了眼绕过御白处才能走的路线,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又将目光投向了御白处,“御大人……这路实在是不能绕……”   “为什么?”   御白处痛得直不起上半身,耳边还有一个人碎碎念,心情当真是低落到了极点。   “这路一绕就不是原来的路了,我走着难受。”   脑子里灵光一现,御白处猛得直起身看向洛秩,一把拉住他的衣襟:“你说什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说……这路一绕就不是原来的路了,我走着难受……”   洛秩被一下子坐起身的御白处吓了一条,哆哆嗦嗦重复着刚才的话。   “是这样吗?”御白处茅塞顿开地松开手,突自笑了起来。   洛秩看了一眼笑得疯魔的御白处,忙不迭地低头整理好自己的衣襟,妥妥的娘家妇男。   看着眼前人越发疯狂的笑容,他忍不住抿了抿唇担忧道:“御大人……您没事吧?”   .   拉开轿窗的帘子,陈一厘侧头看去只见外面是一片混沌的暗黑,隐隐约约能够看见黑色的阶梯。   他们所坐的喜轿正在上楼梯,速度很快。   其实顾念兹同样也可以飞快地上楼梯,只是因为陈一厘一个肉I体凡胎只能跟随着缓慢踏上阶梯。   陈一厘这次利用喜轿上有这个空间内的气息,将自己生人的魂息掩去,受到的阻力也就跟着变小了很多。   从他的心魔中生长出来的“顾大人”从另外一个程度上来说,也是这个空间创造的,因此可以操控喜轿向上一楼走去。   这个方法让陈一厘少了不少的麻烦,很快就飞过了几十层楼。   “找到你的父亲,你回到人间继续好好生活吧。”   “顾大人”微低头捏着眉心道。   陈一厘不由一愣,转头看向了“顾大人”。   他很怕的是顾念兹为了自己而跳入轮回道中,这是心魔产生的原因吗?   “可跳入轮回道是我的事。”   陈一厘对顾念兹避而不谈轮回道的事,因为没心的顾念兹在为他跳入轮回道的这件事上从来没有考虑到继续活下去的陈一厘会是怎么样的状态。   “……”   陈一厘语气很是强硬。   “顾大人”一抬头便对视上他的双眼,陈一厘的眸光好像淬着一块冰,冷得沉静坚定。   “那又如何?我只想让你活着。”   “顾大人”轻蔑一笑,看着陈一厘的眸光也是寒冷的。   陈一厘顿时感到一阵愤闷,想把眼前这个人从轿子里给扔下去,奈何他还得利用和这空间内有关联的“顾大人”将他带到巫悯山去。   反正是自己的心魔,陈一厘懒得多说话去辩解。   待轿子停下,陈一厘很快站起身掀开轿帘走了出去。   轿子停留在了荒芜的空地之上,一眼望去,这里枯草断茎,地面干涸裂纹蔓延自远处。   抬起头,陈一厘看见头顶上方的天空是一片忧郁的浅灰蓝,没有一丝白色的云纹,是不纯净稍显浑浊的颜色。   喜轿在他下来后便连同那位“顾大人”一起消失在了原地,陈一厘回头看向喜轿方才停留的那个位置,目光黯淡了下来。   那乘喜轿的出现其实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却跟着“顾大人”一起出现了,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对于上辈子的红衣还是有遗憾的。   将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的山头上,陈一厘眯起眼推了一下脸上的眼镜。   干裂的地面与灰蓝的天连接处有一排错落有致的黑色山头,一高一矮地凸凹着,山形笼罩着黑色的浓雾慢悠悠地飘向天上。   那里是巫悯山吗?   陈晏河说他的朋友曾经来过这里,起初陈一厘以为只是一座普通的山脉,可当他来这里走了一遭后便很快发现这里连上来都这么艰难,那些人又是怎么上来的?   陈晏河和陈父一起长大,受陈荇的教导也学会法术,当初两人与林家的林攸祁齐名,但两人不从事道士这个特殊的行业,一个成为了大学老师一个成为了中医。   后来,林攸祁在一场意外中死去,陈父在上巫悯山之后失踪,所有的一切就像转瞬即逝的流星。   陈叔他的那些朋友是怎么上来的?   陈一厘抬手摸了摸身后背着的书包,疑惑着。   不多时,陈一厘抬脚向前走去。   .   “顾大人,一厘大人应该已经到了巫悯山前了。我们现在要动身吗?”   林攸祁将目光从楚存江上挪开,又落在了盘坐在窗前的顾念兹身上。   楚存江伸手想将秉止扶起,手指刚触碰到秉止的手臂就被一股电流给电得快速收回手。   娘的……   将被电流电到的那根手指放在自己眼前,楚存江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陈一厘自从恢复法力后就好像任督二脉被打开了一样,再原来的符咒上创新又创新。   在走之前他就不放心将秉止一个人放在第四层楼,而秉止受伤昏迷,他也不能将他带在身上。于是他就做了道护身雷符出来,很是细心地折成了一个三角形挂在了秉止的脖子上,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接触到秉止。   试了几次也没有办法接触到秉止,楚存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   在这层楼一直等着陈一厘回来也不是不可,假若陈一厘遇上不测挂掉了,这道符咒也会自个儿解开。   “顾大人……”   林攸祁良久没有听见顾念兹的回答,口干舌燥地喝了杯茶又开始扯着嗓子喊道。   顾念兹低着头,看向摆在桌面上的棋盘,表情看起来很是放松柔和。   他从容不迫地抬手从棋盒中捻起一枚光滑的白色玉棋,然后将其放下。   坐在他对面的司明看见顾念兹放下的棋子,知道又输一局,便毫无感觉地收回目光。   “大人,要出发了吗?”   顾念兹撑起脑袋,灵活地转着手中的玉棋子。   “嗯……”   “出发吧。”   沉吟了好一会儿,他才道。   林攸祁眉眼抽了一下,看向顾念兹手中被碾碎成粉末的棋子,顾念兹手一张开,那白色的粉末随即飞落出他的手中。   这个人到底是在紧张什么?   “我待在这照顾秉止,只能祝愿大家一路顺风了。”   楚存江笑着对众人道。   “希望各位别遇见那玩意儿……”   他意味深长地转了个语调,看向顾念兹“当然,也希望一厘也不要遇见。”   顾念兹笑眯起眼,声音薄凉无比:“希望。”   陈一厘在干涸分裂的大地上走了好一会儿,倏地,枯草中传来一阵响动。   那声音就像是老鼠在不断嚼着东西,OO@@地朝他迅速爬来。 第一百七十章   御白处在洛秩的搀扶下站起身,收住脸上的笑容转头看向了洛秩身后排了百米开外的队伍,猫猫狗狗都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齐齐叫了一声。   烦请御大人赶紧让道,我们急着去申冤呢……   御白处明白他们的意思,脸上的不耐烦因为他的一个新发现消失得干干净净,只见他很是欢快地对着一排的猫猫狗狗挥了挥手,笑呵呵道:“真是抱歉了,各位现在可以过去了。”   “喵~”   “汪!”   洛秩将他放在了一旁,正转身要带领着猫猫狗狗继续向前走,不料被御白处拉住了衣袖。   洛秩呆滞着转头看向他,语气很是疑惑:“御大人还有何事?”   他自觉任职以来和御白处没什么交集,两人见面都是在一些不得不出面的场合内,偶尔见了也只是礼貌性地打个招呼而已。   低头看着御白处对他笑得一脸灿烂,洛秩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他对笑容已经有了很大的阴影,显而易见,这是拜顾大人所赐。   现在眼前对他笑的人换成了御白处,他也条件反射地跟着警惕了起来。   见洛秩脸色发白,御白处又轻轻扯了扯人的衣角。   “洛大人,我又没顾大人那样子笑得让人惶恐的本领,您至于吗?”   至于……非常至于……   洛秩眼皮不安地跳了起来,“御大人,您……您有事吩咐就说,在下能帮则帮。”   对于御白处,他有着一点儿心虚。   “顾大人当初跳下地狱,是直接入了最后一层吗?”   洛秩闻言很是认真地细细回想了一番,最终点头道:“是的,他从第一层上方直接跳入了第十八层地狱,共计两次。”   第一层地狱到第十层地狱是十殿阎王对应管理,而余下八层则是十殿阎王共同管理,操作流程更为复杂紧密。   “顾大人在下面待着可有说过什么话?”   “有说过什么话?嗯……”   “在下某日去十八层地狱,好像听过顾大人要把轮回道给拆了……”   洛秩小小声说着话,然后笑了起来:“不过我想,这也是顾大人的一番玩笑话罢了。”   “他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拆了!?   御白处皱起眉头,低声道:“他自然是不会做这种事。”   “算了,我先走了。”   见在洛秩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回答,御白处干脆地把人放走了。   洛秩见御白处转身向前走去,忍不住向前一步抿了抿唇问道:“御大人……请问黑衙已经入轮回道了吗?”   闻言,御白处停下脚步轻笑一声:“是的,洛大人想要效仿他吗?”   虽然是笑着说话,但御白处语气森然。   洛秩赶紧惶恐不安地摇头,“御大人说得是什么话,在下哪敢这样想?”   “最好是。”   御白处抚了抚衣袖,然后轻盈的继续前行。   他光着的脚丫在松软的泥土上踩出了一窜深色的脚印,跟着他不断延伸。   很快,他颀长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洛秩轻挑了一下眉头,收回了目光慢吞吞地带着一排的猫狗向前走去。   御白处想要知道的可不是顾念兹跳下地狱多少次……   .   灰蓝的苍穹之上,正慢慢地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暗雾。从远处的山头飘来,向着陈一厘而来。   风吹得呼呼作响,像是低低哀鸣声。地上的枯草被吹得飞起,飘落在陈一厘的身上。   陈一厘抬眼看着这一切,凝神听着那诡异地O@声,这道声音还在不断逼近着他。   左右上下都被这道声音包围,陈一厘处于退无可退的困境。   这声音在他周围响了半天,又倏地消失不见,周围静谧了下来。   又等了好一会儿,见那个东西没有再发出声响,陈一厘不住的呼了口气。   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草丛内忽然探出一条柔软如蛇的长条东西向他的脚腕快速伸去。   陈一厘反应及时的后腿了两步,不料身后的草丛内又探出了一条飞快地缠绕在了他的脚腕上,力度极大地将陈一厘拉摔在地。   陈一厘赶紧将手中的符咒亮了出来,念着法觉将这些东西给逼退。   符咒的效用不大,那些蛇一样的东西力度只松懈下来了一点,依旧执着的在缠绕在他的脚腕上。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这些东西像是火一样,贴在陈一厘的肌肤上烫得陈一厘痛得两眼发黑。   将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掏出,陈一厘快速朝脚腕上的东西划去,可惜刀未来得及落下,很快又窜出来了一条缠绕在了陈一厘的手腕上。   “云长大人……”   这时,一道清凉的女声在他的身后响起,语气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   陈一厘转头看向她,警惕地绷直了神经。   官筱挺直腰板站在百米之外,扎在脑后的两条乌黑辫子随着红色的缎带向后飘着,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扬起,一双没有眼白的黑色眼睛呆滞且毫无神色,嘴角处的两道缝痕让人觉得残忍不适。   “云长大人,您还记得我吗?”   她问着,慢慢走到了陈一厘的面前蹲下身。   “您恢复记忆了的,千万别骗我。”   瞧陈一厘没有开口说话,她又再次道。   “夕……夕皖?”   因为相貌服饰差别很大,陈一厘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从沉旧的记忆中搜寻到了眼前这位姑娘一星半点的影子。   当时在应菏府上的时候,官筱逃走了。   官筱点头,然后开口道:“您知道是谁拿了阴阳薄吗?”   陈一厘在这件事上只是有猜忌,但并不确定。   所以他并没有回答,看着官筱面无表情地神色,皱起了眉头。   当时被囚禁在应菏府上,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应菏的侍女,不过现在看来又好像不是那么简单了。   官筱因为陈一厘没有回答,原本无神的眼睛开始森寒了起来。   “你真的不知道?”   她自死后便被拖入了地狱,灵魂一半受勉疆和尤婵两人的控制,直到遇见了他现在的主子才摆脱了那两个人。   陈一厘也不甘示弱的冷淡道:“我不知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您不知道的话没有关系,在下倒是可以现在告诉您。”   身后先是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而后是包含着无奈与惋惜的话语。   随着那个人的话音落下,陈一厘手上脚腕上的东西松散开来,快速退缩回了草丛之中。   陈一厘揉着被勒得发红的手腕站起身,看向了身后的人。   那人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流泻至他的腰间,几根发丝垂落在他的眼睛前,微微遮住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笔挺的鼻子下一张青紫的嘴唇微抿。   从没见过……   陈一厘看着他,在脑子里搜寻一番也没有找到这个人的一点影子,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是顾大人拿走的阴阳薄……”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又是谁?”   陈一厘皱起眉头,修长白皙的两指正夹着一张符纸,符上的符文像火一样烧出了飘逸的纹路发着光。   “我是……”   那个人上去一步,想要和陈一厘解释清楚。   倏地,西边的一阵狂风带起满地的黄沙朝他们扑面而来,三人落在了迷人眼的黄沙之中,辨不清方位。   手腕一紧,陈一厘被一双冰凉地手抓住。   “走。”   顾念兹轻笑着说了一声,轻松地将陈一厘拉入了自己的怀中,顺便揉了揉他的脑袋。   掉入熟悉的怀抱,手腕上是让人心安的冰凉。   陈一厘尽管不愿意跟顾念兹走,但思忖再三,还是决定先抱大腿。   跟着顾念兹跑了几步,他听见了林攸祁的声音。   “哟,沈水大人怎么游玩着就游玩到了巫悯山内了?”   沈水抬手将漫天的黄沙挥去,然后看向了站在面前的林攸祁。   细长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寒光,而后他眨了眨眼平静道:“地府的阴阳薄丢失,轮回道破裂,顾大人又要以身祭祀轮回道……这种种事情,让沈某在外无心玩乐了。”   他说话的速度不紧不慢,很是淡然地说完,便消失在了林攸祁的面前。   林攸祁见人一瞬间在自己面前消失,对着速度他惊讶地愣了一下,缓慢将头转向顾念兹带着陈一厘逃跑的方向,他耸了耸肩。   “不愧是判官之首。”   官筱并未跟着沈水前去,而是留下来看着林攸祁。听见他的这句夸赞,很是认同道:“沈水大人,是最靠谱的。”   林攸祁将手中的长剑举起,对着官筱歪了一下头:“姑娘留着,不过是想看住我,但万一你看不住呢?”   官筱毫无表情的看向他,亮出了一条长鞭,毫无预兆地就朝林攸祁抽去,林攸祁赶紧忙不迭地弯腰躲。   陈一厘被顾念兹牵着跑了一路,最终累得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反拉住了顾念兹的手。   “我……我跑……不动了。”   “我背你。”   顾念兹蹲下身,没等陈一厘做出反应很快将人拉倒在了宽大的背上,将陈一厘背在了身上。   猝不及防地被背起,陈一厘慌忙双手环抱住了顾念兹的脖子,俯身倒靠在了顾念兹冰凉的背部。   看着顾念兹的侧脸,他忍不住感到稀奇。   从黄沙之中跑出来,陈一厘感觉到顾念兹含笑从容的表皮下的那一丝难以察觉的慌张。   那个人究竟是谁,能够人顾大人怎么慌张?   想着,他忍不住转头看向来时的方向。   “别转头哟。”   顾念兹柔和地说道,从容不迫地快速向前前进着,速度快得两侧的静物几乎连成了一片虚影,陈一厘只扫了一眼便感觉眼花。   “好。”   顺从地趴在顾念兹的肩膀上,陈一厘有气无力应道。   脚腕处传来的疼痛,让他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嘶出声。   刚才那细长的东西,掀开了他脚腕上的表皮,从那个口子内进入了他的体内。   “没事吧?”顾念兹道。   陈一厘摇头,“没事。”   闭上眼,他感觉那东西正在潜入携枝藤所在的地点,速度很快。可携枝藤并不排斥这东西进入它的领地,反而很欢迎,主动将枝叶探了出去。   一阵疼痛消失,陈一厘脑子是一片昏沉。   顾念兹背着陈一厘快步前行,肩膀忽然被背上的人大力的抓了一把,再之后背着的人脑袋无力垂下靠在了他的背上。   “一厘?”   顾念兹试探性地轻唤了一声,再没得到回答之后,转了个方向拐进了离他们最近的那片昏暗的树林之中。   .   冰凉的肌肤贴在额头,让热得浑身躁动不安的人得到了一些宽慰,呼吸加深。   顾念兹抬起头,伸手仔细抹去陈一厘脸上的细汗。   “这次我可不会输。”将陈一厘额前的碎发撩到一旁,顾念兹的嘴角轻扬了一下。   陈一厘喘着气,手开始无意识地抓住了顾念兹冰凉的手,拿到脸颊上蹭了蹭。   良久,陈一厘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正抱着一只的手往脸上贴。   将手放开,他看见了顾念兹撑着脑袋正柔柔地笑着看他。   动了一下脚腕,陈一厘被撕裂的痛刺激得清醒了好几分。   “……”   他抬头看了一下周围,发现自己和顾念兹躺在一个巨大的法阵上。   法阵的幽暗的红光升到了两三米高,将他们与外界完美的隔离了起来。细小的黑色符文慢慢滑动,没有停歇。   躺下的地方很是柔软,有一块软绵的垫子。   “顾大人也有逃命的一天啊……”   陈一厘翻了个身,将顾念兹盖在自己身上的外衫拉好,不忘揶揄一句。   顾念兹笑了笑,丝毫不觉得窘迫。   “是啊。”   “你的脚腕还痛吗?”   他坐起身,来到陈一厘的脚边,抬起来看了看。   “很痛。”   这是真的很痛,像一个被划了三厘米的伤口,还没有缝合麻醉一样。   “可是我没有看见你的伤口。”顾念兹凝眉沉吟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陈一厘道。   陈一厘立马直起身子,将脚抬到了自己眼前低头看了看。   如顾念兹所说,他的脚上没有一个伤口。   转了转脚腕,可是那痛还是那么清晰。陈一厘又伸手摸了摸,也没有摸到什么。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重新倒回垫子上,陈一厘道:“看不见就算了。”   他的双眼盯着灰蓝的天空,双手很是规整的交叉放在腹部,安然地平躺在垫子上,一副已经看透人生的模样。   尽管他想忽视这痛,可还是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顾念兹将他的腿抬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伸出冰凉的手放在他的脚腕上轻轻揉了揉,再看见陈一厘那副模样后感觉很是有趣地抿唇笑了起来。   “还疼吗?”   陈一厘闭上眼,涌入他身体之中的东西好像已经撤离了出去,一切都很安然。   “唔……”   “不疼了。”   那个东西携枝藤不排斥说明对他应该没有什么伤害,只是睡了一觉起来,体内的东西不在了,估计是顾念兹做了什么。   两人现在在暗中较着劲去争夺一场让自己成为祭品的机会,一直以来,表面的柔和下是暗潮汹涌。   “没想到你会利用心魔直接冲了上来。”   顾念兹放下他的脚,坐起身撑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陈一厘。   他的嘴角懒懒地噙着一丝笑意,脸部没有什么变化看着陈一厘的时候显得格外柔和,漆黑的眸子里闪耀着明亮的光。   “只是凑巧而已。”   陈一厘略微心虚地将实现放在天上,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安然闭上眼。   深灰蓝的长空上,乌黑的云朵被强劲的风吹走,露出了一轮皎洁的月亮,月光倾泻而下,温柔地落在了他的眉间。   顾念兹凑近陈一厘伸出一根手指轻放在了他的眉眼之间,顺着月光慢慢滑下。   手指给陈一厘的触感就像是羽毛一样,轻柔地不像话,痒感让他的心颤了起来。   陈一厘的眉目很是清秀,带着几分英气,显得他这个人有些冷淡不易接近。   那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明明非常好看,可陈一厘经常板着一张脸不愿意去放肆大笑,但他憋笑的时候是很可爱的。   “我可以吻你吗?”   顾念兹俯下身贴在陈一厘的耳边虔诚地问道,语气温柔旖旎,呼吸温热地扑到陈一厘的耳边,就像是要模糊两人之间的安全界限。   陈一厘的耳根子蹭得一下红了起来,软得不行,他感觉到自己大脑好像充血,乱糟糟地一团压根就思考不了。   所以他就轻点了一下头。   顾念兹便从善如流地撑着身子来到了陈一厘的面前,对着红色的软糖吻了下去。   这是很温柔的一个吻,虔诚地小心翼翼细舔着,是被人珍贵的感觉。   很快,顾念兹便直起身笑看着他。   餍足后他的笑意甚浓,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开心的。   陈一厘等脸上的热度退却,然后坐起身。   什么时候变那么纯情了?真只亲一下?!   陈一厘不动声色地在心里翻着白眼吐槽,而后手放在顾念兹的肩膀上撑着站了起来。   他将双手放在法阵的围壁上,试探了一下。   “这个法阵为什么那么硬?完全透不出去?”   一般来说,法阵于在阵内的人而言是没有什么阻力的,可顾念兹做得这个没有这个功能。   陈一厘不由得多了个心眼出来。   顾念兹跟随着来到他身后,“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等过一个时辰,我们再上山。”   陈一厘自从上次吐得要死要活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要是早知道陈一厘那么抗拒,顾念兹也不会将那碗孟婆汤给灌入陈一厘的口中。   “外面有很多怨灵存在,所以我加固了法阵。”顾念兹道。   “哦……”   陈一厘闷闷应道,在想要怎么才能跑出去。   .   法阵外。   怨灵不断咬牙冲击着这个法阵,对着里面传来的魂息如狼似虎,贪婪的低吼着。   怨灵之外还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人,银白地头发在月光下镀上了光亮,而他的眸子因为月光森寒了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山头,捏紧了手中的拳头,生气地一拳打在了身旁的大树上,大树不堪这个力度很快折了半腰倒了下来。   “陈允安……你找死呢!”   咬牙吐出这句话,沈水冷哼了一声背手走进了树林之中。   寒风徐徐吹过,树叶飘零。   而山的那一边,被骂得人打了个喷嚏,无所谓的揉着鼻子举起身旁的望远镜。   在看见沈水远离的背影后,他轻蔑地轻笑了起来。   “哼!”   “狗玩意儿,你在骂我呢……”   将融入黑夜的鸭舌帽摘下,夹着大量白发的头发散乱下来,泡面一样的头发落在了他的肩膀,遮住了他的耳垂。   黑色的牛仔马甲破烂不已,深棕色的裤子布满黑色的污渍,有些地方凝结成块,像是干掉了的血迹。   整体看来,这个人很潦草狼狈,可他挺直身体,一举一动间都是带风的利落潇洒。   翻身站在树杈上,陈允安将望远镜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悠哉跳了下去。   落在地上,他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林攸祁。   “老林,好久不见,你依旧那么年轻啊。”   他和林攸祁两人年纪差不多大,但可惜林攸祁死得早,样貌定格在了他鼎盛的二十几岁,依然俊朗年轻。   林攸祁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在夸他,但他懒得去细想。   “你要是这个时候死,也会变年轻的。”   他心里很佩服陈允安,他没想到他能在巫悯山一个人孤独地生活十几年。   “那可不成,我都计划了十几年了,可不能功亏一篑啊。”   “你的计划不会成功的!”被绑在一旁的官筱大喊道,对于两人的行为感到十分愤怒。   “顾大人要是真的跳下了轮回道,你们必遭天谴,包括陈一厘!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陈允安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将一直遮住自己眼睛的长刘海一把掀起,看向了官筱。   虽然老了许多,但他的眉眼之间和陈一厘极其相似,尤其是在微蹙眉凝视人的时候。   他给人的压迫感比陈一厘还多,看向人的时候,琥珀色的眼中有着明显的轻佻之色,这让人知道,他可不在意什么天,什么命。   嘴角一歪,他轻蔑笑着道:“我可真害怕呀……” 第一百七十三章   陈一厘的双手覆在法阵的壁垒上用力推了推,面前的那堵墙却坚硬无比,完全没有一丝动弹。   轻吸一口气,陈一厘默默将手给放下。   顾念兹撑着脑袋躺在软垫上,含笑着看向他,见他放下手又轻挑了一下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坐着休息一会儿吧,这法阵我做得很牢固,你不用担心外面的东西会进来。”   意思是:我把法阵加固了,你别妄想出去了。   陈一厘低头揉了揉眉心,压下心中的烦躁,转而看向顾念兹。   “我们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走到顾念兹身旁坐下的时候,顾念兹很是细心地掏出了一个黑色的保温杯递给他。   陈一厘接过保温杯便打开吹着热气喝了起来。   他们身处的这个空间周遭的温度低,冷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刮在人的脸上直冻得脸部僵硬。   拢了拢自己的灰色外套,陈一厘又抬手将身后的连帽理了理。   顾念兹忽地坐直了身体,双手将陈一厘揽入了他宽大温热的怀中,下巴抵在了陈一厘的肩膀上。   “我只是手冷,你可以多靠靠我的身子。”   他在陈一厘的耳边低声道,语气温柔无比。   陈一厘没有多犹豫,顺其自然地就将整个身子窝在了他的怀中,顺便将他宽大的蝴蝶袖扯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待他动作稍微停下,陈一厘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抱在怀中,像是捧着一块冰一样。可陈一厘没有半分在意,很是珍贵的捧着。   “我的手冰。”   顾念兹疏懒地笑着要扯回自己的手,陈一厘却是微微轻哼不愿意撒手。   “既然手冰就要多捂捂。”   他将大拇指放在顾念兹的手背上摩擦起来,感受着那像面皮一样滑嫩细软的手背。   陈一厘毫不遮掩地看着法阵中的红墙,眸子里的光芒带着深深地探究意味。   “不要出去。”   顾念兹轻声道,然后将自己的手背抽了出来。   “我是来找我爸爸的,找到了我就走,你不用这么防着我。”   陈一厘蹙眉开口道,语气之中多了几分不耐烦还有急切。   他猛得转身看向顾念兹,多有责怪。   顾念兹转过脑袋躲着陈一厘的目光,看着周围的法阵。   “你会找到他的,但不是现在。”   说完,他扯下软垫上的毛毯搭在了陈一厘的身上。   陈一厘见他站起身,迅速问道:“你要去哪里!?”   顾念兹轻笑了一声,抬起手轻抚了一下他眉心。“我会回来的。”   话音轻飘飘地落下,陈一厘再一眨眼那个人便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见不到人,陈一厘猛得站起身顿时心慌了起来。   “顾大人他老人家走了没?”   不知道过了多久,法阵外传来一道悠悠地男声,轻快地打趣道。   在法阵内着急得来回踱步的陈一厘闻言立刻停下了脚步,抬头寻着这声音望去。   “走了。”   他凝眉压低着急的声音道:“御大人快想办法破了这法阵。”   法阵外的御白处略感麻烦地咬了咬牙,后退几步抬头打量着这道法阵的壁垒。   “顾大人真的是……”   竟然把这法阵加固了那么多……   .   刺骨的寒风在山林间肆意地穿梭着,呼啸声由远几近吓得魂灵纷纷如兔子一样散开,在看见在山中行走的顾念兹后惊叫着又害怕地躲藏起来。   顾念兹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行走着,目光落在黑雾弥漫的地面渐渐多了几分沉思。   “唉……”   半响,他包含无奈地叹出了一口气。   行至一颗大树下,顾念兹抬头看去。   “顾大人,好久不见。”   陈允安从树杈上跳下,落在顾念兹的面前客气地学着地府那些人的手势对他作了个揖。   顾念兹嘴角客地上扬,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头。   “真是劳烦陈先生在这里守候这么多年了。”   陈允安看着眼前的男子,双手环抱笑了起来。   “为了我的儿子,在这里守多少年我都可以。”   顾念兹闻言轻轻一笑,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黑色山峰,一座连着一座,像是匍匐在地的野兽。   陈允安随着他的目光望去,两人静默了下来。   回想起方忖怡和他从医院走出来,看见站在大雪之中的人,陈允安不免感到唏嘘。   鹅毛般的大雪从深黑的苍穹落下,满地像是铺了宽大的白色毛毯,一脚踩下去,碎雪便“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救护车着急的呼救着一路飞快开到了医院门前,接着两个人将救护车上的人台下快速搬到担架车上。   方忖怡脸色惨白,满脸是密密麻麻的汗水。   肚子上的疼痛传来,不过比起痛她感到更多的是害怕,害怕腹中的小家伙出什么大问题。   “方医生!您撑住啊!”   方忖怡的同僚一把拉住她欲伸出去的手着急的大喊道,推车的速度也加快了。   方忖怡一把收回自己的手,转而去拉住丈夫的手,咬牙忍痛睁开了眼。   “别担心,会没事的。”   陈允安看着妻子眸中泛着的泪花,一阵揪心的疼,反握住她的手尽量放低声音安慰道。   “我在外面等着你……”   眼见着方忖怡被推入分娩室,陈允安不得不停下脚步,站定在外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陈允安看着一个小护士急急忙忙冲出分娩室又冲进去,一颗心被高高悬起,心脏的每一下跳动好似垂死挣扎一般。   “恭喜,是个男孩。”   等到那扇门打开,医生摘下口罩对着他道。“方医生的情况也稳定,不用担心了。”   “不过,孩子得要观察一段时间。”   医生想起刚才孩子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时候竟然没有哭闹,摸到小小的心房处,竟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心跳。   可当她再次探手去摸时,孩子的心跳声却又是健康无比的。   “刚才……刚才孩子的心跳暂停了一瞬。”   思虑下,她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陈允安。   陈允安听后愣了一下,然后着急道:“那孩子现在如何?”   “挺好的,您先不用这么着急。”医生道。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将孩子抱在自己怀中,陈允安抬头看向方忖怡大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孩子情况现在还算稳定。”   方忖怡伸出手将孩子抱到自己的怀中,看着怀中青紫的脸,忍不住的发着抖哭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干爹他有什么办法吗?”   在孩子还没有出生前,陈荇就有告诉他们,腹中的孩子可能会被百鬼追杀,阴孽缠身,难以活下去。   陈允安垂下眼眸,语气之中满是无可奈何。“今天出院,我们直接回老家吧,到时候再想想办法。”   方忖怡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小孩。   圆圆的脸蛋上上是一片青紫,嘴唇也是,紧闭的双眼,若不是小小胸口还在安稳起伏,还以为已经死了。   到了下午,两人抱着孩子心事重重地走出了医院。   这个月的大雪飘了很久,地面堆积的雪越来越厚。   陈允安将围巾扯下围在了方忖怡的脖子上,撑起伞两人走向了纷纷大雪之中。   走出医院没多久,陈允安忽然看着前方停下了脚步,目光之中满是诧异。   方忖怡跟着他看去,却是什么也没见着,忍不住紧张地抱紧了怀中的孩子。   “您好,在下顾念兹。”   陈允安看见那人两手放于胸前对他礼貌地微微鞠躬,在那人抬头后,一张俊雅的脸上满是温润的笑意。   “希望二位可以将那孩子交给我。”   他语气平稳,含着点温润的笑意。   陈允安听见他的话后顿时警惕起来,将方忖怡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陈允安开了一双阴阳眼,他能够看见自从他的孩子出生后周围聚集地越来越多的鬼物,每一个都贪婪地盯着他的孩子看。   在黑夜之中,在白昼……它们无处不在,只等他偶尔疏忽一瞬,将他的孩子吃掉。   可眼前的东西虽然是鬼,却和其他的鬼物相差甚远,他有着和人类相差无几的身体,这是很难炼化成的实体。   这人身着一身白净的衣衫,行为举止都非常儒雅有礼。   很像……很像他曾听说过的人……   “请问您唤做顾念兹?”   陈允安沉下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波动。   顾念兹很是坦然一笑,然后点了点头。“是。”   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身随后越过他看向了方忖怡怀中的孩子,“方夫人怀中的孩子什么样的命格,我想二位是有听说过的。”   “他从一出生便是轮回道的祭品,只是一个稳固世间轮回的存在。”   陈允安抬头听顾念兹一字一句慢悠悠地说着,看见他鸦羽般的睫毛忧郁地垂下,漆黑的眸子中轮转着无尽地哀伤,语气非常无力。   “二位如果想要他活下去的话,还请现在把这个孩子交给我,两日后我便将他抱还于你们。”   方忖怡看着陈允安脸上多了些犹豫的神色,心里莫名慌了起来。   “我没有相信您的理由。”   半响,陈允安闭上双眼道。   是乎早已料到陈允安会这样说,顾念兹轻轻嗤笑一声。“唔……”   “不管您拒绝还是同意,我刚才说的那翻话也只是通知您一声罢了。”   顾念兹客气的语气不变,说出的话却让陈允安心咯噔了一下。   一阵寒风刮来,他还来不及转身护住自己的孩子,人便晕了过去。   看了眼双双到地的夫妻俩,顾念兹抱起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微蹙眉看向被棉毯包裹成粽子似的小东西,顾念兹轻哼了一声。   “段大人,这次必是我赢。”   怀里的小东西睁大着豆子大的小眼看着他,张了张嘴,挣扎了几下似乎要反驳他说的话。   .   “嗯……”   陈一厘心上忽然一揪,疼得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御白处在发阵外忽然听见陈一厘一声痛苦的闷声,转了转手上的法术眼,抽空问道:“你没事吧?”   嘴上是这样问着,御白处内心对陈一厘会不会出事却是没有一点儿担忧,相反如果陈一厘现在出什么大意外导致一命呜呼他高兴都来不及。   “没事。”   陈一厘深吸了口气将疼痛压下去,再次抬手覆在法阵上和御白处里外配合消掉这块屏障。   又过了一会儿,御白处轻笑着问道:“这次你想怎么个死法?”   陈一厘的眼皮顿觉不安地跳了跳,听着御白处欠扁的声音忍不住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死得安稳点就好……”   攥紧拳头,陈一厘淡然道。   “死得安稳?”   御白处听完陈一厘的要求,沉吟了一会儿。   “我一剑刺死你怎么样?”   陈一厘深吸了口气,“有没有不见血的?”   御白处又沉吟了一会儿,道:“要不然我委屈一下我的腰带借你上吊自尽?”   “……”   “那样子死得太难看了。”   陈一厘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顿觉得不行。   上次段云长被御白处丢到尤婵哪里给整的大卸八块,到了地府后属实是不太好看……   这次他到地府后总不能吐着一根长舌头吧?   这下御白处陷入了沉思之中,“那我再想一想有没有什么靠谱一点的死法。”   “话说顾大人的心脏藏匿在孟婆的府上,你要去拿吗?”   在这里搞了半天,顾念兹做的法阵是半点没消,御白处一思索想出了另外一个办法。   陈一厘见法阵没消便收回了手,揉了揉发痛的手腕。   他的确是想去孟婆哪里取顾念兹的心脏,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不自信还是对顾念兹太了解,他总感觉顾念兹没那么好糊弄。   “要。”   御白处既然这么问,一定有办法让他在这个法阵中直接进入地府。   “那好,我这就在顾大人的法阵中设法。”   御白处两指并拢,将身后的邪灵如数引到了法阵旁。   一时间,他的身后暗云密布,黑色的浓雾一缕缕飘出在他的身旁围绕了一圈又飞向法阵,如飞蛾扑火一般,一缕黑雾被法阵毁灭,又有一缕义无反顾的冲上去。   感受到法阵的法力再次加强,陈一厘退了几步。   “你在里面配合我,我给你造出一条通往地府的路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在两人的轮番配合下,顾念兹所设的法阵终于出现了一条通往地府的道路。   “陈一厘,你要自己走进去,这条路受顾大人法阵的影响,怕是不那么稳固,你且小心些。”   御白处双手环抱倚靠在一颗歪曲的大树上,看着那泛着幽红的法阵慢悠悠道。   陈一厘淡淡地应了一声,御白处竖起耳朵细听下来倒也没有觉察出他的情绪。   再次直起身,他拍了拍手转身便朝着深林中走去。   陈一厘深吸了口气,抬脚进入了法阵壁垒上的黑色的方形洞内。   才刚踏入其中,陈一厘便从不远处听见了流动的水声。   似乎还有船桨摆动地声音,轻轻划着,在缓慢匀速向他靠近。   低下头,陈一厘才发现自己正站在岸边,彼岸花似火地开了遍地。   黑河中正飘着幽红的佛莲,发着光,随着流水一起向前。   他静静地站在岸边听着越来越近的划桨声,直到看见一叶小船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河中。   划着船地是一位老人,花白的头发被微风吹得微微摇晃,浑浊的棕色眸子在看向陈一厘的时候先是一惊,而后很快蕴含了浓郁地笑意。   “一厘公子,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孟婆加快了划船的速度很快停靠在了陈一厘的面前,放下船桨她便站定在小船上抬头笑望着陈一厘。   两人的头顶上是陷入了一片黑暗的苍穹,而这片苍穹又蕴含了一片不详地幽红,慢慢在这片天空蔓延。   “孟婆,我想要顾大人的心脏。”   陈一厘开门见山道,也并不想在打什么试探性的哑谜。   “顾大人的这颗心的确是你的,但当初顾大人将心寄放在我这里时嘱咐过,这个心谁都无法再拿到。”   孟婆先是叹了口气,然后道:“顾大人在心上设下了法咒,没人能够解开。”   “我去试一试。”一咬牙,陈一厘道。   他看向孟婆的目光多了分警惕,假意说着,后退了一步。   看见陈一厘后腿一步,孟婆当即放下手中的船桨冷笑一声:“一厘大人似乎发现了什么?”   陈一厘看见对方这不善的冷笑,直感觉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我……我说我什么也没发现可以吗?”   “一厘大人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什么也没发现呢?”   孟婆低哑的声音模糊了一瞬,再次听见后她已经变成深沉嘶哑的男声。   她猛得抬头看向陈一厘,脑袋像是被重重提了一下,有点儿像木偶。   是是是……我发现你是恶鬼了……   陈一厘看着孟婆慈祥的面容逐渐退去,眼前的人面部扭曲,五官歪斜,眼珠子里留着血泪。   此鬼物模样虽然怪异了几分,但至少没有又长虫,又腐烂……   陈一厘拍了拍胸脯,庆幸是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   就在他放下手的一瞬间,他的心脏又莫名的抽痛了一下,胸口由下向上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焦虑感,这让他十分慌乱。   就在他发愣这段时间,那鬼物已经跳上了岸,吐着猩红的长舌挑衅着他。   陈一厘抬眸看向那东西,忽然意识到自己带来的书包似乎不在身边了。   .   “顾大人,您确定要这么做?”   陈允安抱着怀中的盒子,看向了坐在一个巨大圆形法阵之中的人。   这个法阵以顾念兹为圆心,向四处散发出一条红色的线,缠绕在线上的东西是细小的藤蔓,藤蔓上面的叶子散发着淡淡的金光在微风中摇摇晃晃,看起来脆弱无比。   顾念兹盘腿坐在其中,两手端放在膝盖上,面色沉静。   当听见陈允安的话,他嘴角上扬了一下而后睁开了眼。   “确定。”   他的说话声不大,有着一股子云淡风轻地感觉。   林攸祁蹙眉站在一旁,想着地府没了顾念兹以后的状态不免担忧道:“顾大人,您这么一搞万一真的回不来怎么办?”   顾念兹轻呼了口气,撑起脑袋看向他。“横竖都是一死,为什么不争取一下呢?”   陈允安放下手中的盒子,听见顾念兹的话连忙鼓掌称赞道:“顾大人当真是通透极了。”   他比较害怕顾念兹突然反悔,陈一厘的小命还得靠这位大人保,无论如何都要坚持到最后。   林攸祁对着心有所图的陈允安翻了个白眼,“陈允安,你这老家伙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好吗?”   “哎!”   陈允安对林攸祁眯了一下眼睛,“瞧您说得什么话,我陈允安的儿子连贞操都献出去了,再怎么不济也得捡一条命回来不是?”   “……”   “咳……咳咳咳……”   坐在圆心上的顾念兹转了转眼珠子,眼神飘忽不定,貌似心虚。   陈允安也不知道这位没了心的大神的情绪是不是真情实感,秉着安慰人的态度给对方画了个大饼。   “顾大人别不好意思,倘若这次顾大人能活着回来,我倒不介意把我唯一的儿子托付给你。”   他倒是真的希望顾念兹能活着回来,不出意外的话,陈一厘会在顾念兹的帮助下避开天眼逃离堕入轮回道的苦楚,但完事皆有因果,陈一厘以后在人世间是不会活得很滋润的。   冤孽缠身这一命格也更改不了,这些年来若不是顾念兹压制住轮回道有意维护陈一厘,陈一厘怕早就在鬼门关游荡了。   往后顾念兹不在,陈一厘没了维护,命格上是过不去的。   这意味着陈一厘可能会英年早逝,但值得安慰的一点是他不会终止轮回,会投胎会再次重新做人。   顾念兹撑着脑袋的手动了一下,然后笑着对陈允安点了一下头。   “还请陈先生记住这句话。”   “唔……”   他漫不经心地沉吟了一会儿,又道:“虽然我有自信该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但得到你们的同意终究是好的。”   他在远处低低说着,陈允安只见他若有所思地嘀咕着,耸了耸肩也没有兴趣细听他在说啥。   陈允安将目光放在他面前的盒子上,然后蹲下身。   这个木盒是陈一厘书包里的那一个。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木盒上刻画的怪兽栩栩如生,张大的嘴巴露出的獠牙透露出了相当危险的气息,一双拳头大小的眼睛怒瞪着直视着人,面容上毛痕就快要浮动了一般。   陈允安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放在胸前活动了好几下,才郑重的将手伸向木盒。   将其打开,盒中枯萎的枝干迅速被以顾念兹为中心驱动的红线包裹住,眨眼间拉入了顾念兹的胸腔之中。   顾念兹虽然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这东西再次进入体内时,他还是疼得差点失去了意识。   这根枝干是段云长体内的携枝藤,顾念兹在陈一厘出生后便将他和这根携枝藤连接的缘切断,本以为这样做陈一厘不会再受到什么上天的旨意,没想到陈一厘得靠携枝藤才能活下去。   顾念兹没有办法将这根携枝藤切成了两根,一半重新寄放回了陈一厘的体内。   再次将陈一厘体内的携枝藤给取出,陈一厘身体之中再生了一根,顾念兹不取只是为了陈一厘留下活下去的保障。   “呃……”   顾念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在地上痛苦得抿紧了嘴唇,满面是密密麻麻地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滑下汇聚成一滴滴汗水掉落在地。   看着顾念兹浑身发颤,一身白衫上莫名多了一条又一条的血痕,陈允安叹了口气。   “这种相当于凌迟吧?”   林攸祁捏着下巴紧张地蹙眉看着法阵之中的人,忍不住开口道。   他浑身发着颤,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   陈允安闭上双眼,不敢在看这场面。   法阵上飘出了许多道红色的利光,快速的相交着从顾念兹身上擦过,血痕便很快出现在顾念兹的身上,血液飞溅在地。   .   陈一厘看着眼前的怪物抖着手捏起了手中的黄符,他的瞳孔忍不住颤动,心脏紧张地跳个不停。   这不是因为眼前的怪物,而是心脏那处好像要传达什么信息一样,这不是特别太好的事。   “让我吃了你吧,反正你要坠入轮回道,肉身交给我也不会是什么损失。”   那怪物歪着脑袋对陈一厘说道,举起的手幻化为五指奇长的爪牙,黑红色的指甲长而尖锐,发着锋利的光芒。   陈一厘听着眼前怪物的话,眼皮跳了跳。   “我最后的确是要死,但是也不想死在你的口中。”   要心中的那股子焦躁压下,他便举起了手中的黄符。   放在自己眼前,陈一厘闭上眼凭着意念不断地在心中画着一道又一道的符咒。   在他的身后,很快便凭空出现了随着凤飘扬的黄符,红色的字迹在黄色的纸页上潇洒不已,那抹红异常刺眼。   “哼!”   对于陈一厘创造出来的符咒那怪物明显不屑,只听他讥讽地哼了一声便举起爪牙飞快扑向陈一厘。   陈一厘转了个身,两指并拢夹紧黄符转了个圈,一直在他身后的那些黄符也跟着旋转了起来,围在他的身旁变成了一道屏障。   再次睁开眼,凛冽的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   那怪物扑了个空,转身看向陈一厘,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忍不住愣了一下。   透过符咒的缝隙,他清晰地看见陈一厘冷如冰川的眼神,像是连接天与地的那片空白,虚幻且结实,虽然望不透但它确实存在。   陈一厘看着他微微蹙眉,眉心之中满是不耐。   “找死呢你?”   只听他启唇一字一句道,原本围着他的符咒倾巢而出向怪物袭去。   那怪物没想到陈一厘会是这样的存在,当即吓了一条,来不及躲藏,数道符咒进入他的身体穿膛而过,血液飞溅了一地。   陈一厘向后退了几步,避免这些血液溅到自己的身上。   垂下眼去检查自己的白色球鞋时,陈一厘看着鞋子上明显的血迹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他赶紧蹲下身拿出面巾纸仔细擦了擦。   他擦拭鞋子的动作不如平常的淡然从容,夹杂着急躁不耐,还能品出几分慌乱。   将鞋子擦干净,陈一厘站起身没去看被自己击杀彻底死亡的怪物,便转身朝前走去上了那艘小船。   他不太明白,如果按照以前他绝对不会把这个鬼物直接击杀到魂飞魄散的程度,刚才他莫名心急,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是失去了理智的。   抛出指引符,陈一厘便跟着符咒向前划去,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假若顾念兹将他书包中的那个盒子,御白处现在还在巫悯山绝对不会让顾念兹做什么动作的。   心里这么想着,陈一厘闹出了传音符咒。   “御大人,他将我书包中的木盒拿走了,你去找一找他。”   符咒消失在黑暗之中,陈一厘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一点点。   .   接过这道传音符,御白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沈大人,您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他颇为纳闷的看向坐在树杈上的男子,蹲在树下不断敲击着身前细小的碎石块。   沈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御大人倒是有脸问我?”   我当然有脸问你,反正出了什么大事受到天罚的也不会是我……   御白处嘟了嘟嘴,没心没肺的想着。   看见御白处那样,沈水顿时知道这个人在想些什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炸裂声,沈水迅速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只那么一下,那道声音便消了下去,仿佛只是他的幻听。   他低头和御白处对视了一眼,便一起寻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飞去。   “你这丫头!放什么炮呢?!”   陈允安叼着根狗尾巴草眯起不善的双眼看向躺在地上的官筱,抬起的双手又因为对方是个女孩子而收了回来。   官筱在放了一炮之后便被顾念兹的一计魂力给弹到地上,顾念兹因为这个意外到也没有手下留情,官筱倒地便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官筱看了眼已经满身是血的顾念兹,瞪向陈允安和林攸祁。   “你们的计划不会得逞的!天命本应顺从,你们却如此这样做是会遭报应的!”   “神经病!”陈允安忍不住扶额咬牙道。   “神特么天命!不这样做他就是要我儿子的命啊!”   他怒视着官筱,眼眶已经红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御白处和沈水很快出现在了顾念兹列阵的地方,当看见浑身是血的顾念兹时双双变了脸色。   “顾大人!”   御白处上前一步很是惊恐地急切唤了一声,连忙飞身向前随时要坏了这个法阵。   陈允安自然没让他那么顺利,眼疾手快地跟上去开始和他纠缠起来。   林攸祁抬头看向沈水,表情之中略稍微有些惶恐。   “沈……沈大人?”   自入冥界以来,他只听说过沈水这个人。   眼前的男子面无表情,剑眉星目之间带着威严之气,一双精致的丹凤眼看向人的时候像是一只箭,要将人心下掩藏的那点心虚给戳穿。   沈水看向林攸祁,伸出手在掌心间凝聚出了一枚白色的珠子,上面布满了细小的紫色雷电,发出了细小的“滋滋”声,听得林攸祁冷汗直掉。   他知道这枚珠子唤做“雷劫珠”,这是伴随天罚落下的一道雷炼制而成的。   他后退一步,内心直呼救命。   没想到沈水猝不及防的一个转身便将这枚珠子投向了顾念兹,珠子立马被法阵形成的一道屏障给阻挡在外,顽强的抵抗着。   坐在法阵之中的顾念兹脸色越发惨白,紧抿着双唇,拧着眉头。脸上的汗水在珠子散发的白光下微微发亮,看得见他清雅的脸上隐忍的痛意。   沈水冷哼一声,面向顾念兹冷声道:“顾大人,你再不收手可别怪沈某不客气!”   顾念兹是绝对不能做祭殉于轮回道的,不只是人间百世运转和他有偌大的联系,就连地府的存在也和他有关。   也就是,他一死整个地府就完了,这就是御白处竭力阻扰他的原因。   见顾念兹没有放弃的样子,沈水上手就要朝法阵飞去。   林攸祁这时再也呆愣不住,赶紧飞到法阵前,双手展开阻止沈水。   沈水和御白处一样,从天地间横空出世,是谜一样的存在。   林攸祁不敢做出什么得罪人的动作,只能温声劝道:“沈……沈大人,顾大人也不容易,让他坚持做完这件事,失败的话你们也可以轻松地把人拖回去不是吗?”   对于他没有任何说服力的话,沈水翻了个白眼,便挥手直接向人袭去。   林攸祁眼睛惊恐地睁大,连忙躲避,可沈水的速度快如闪电,朝林攸祁做出动作变成了一道道虚影,林攸祁完全无处可躲。   几个回合下,林攸祁便被打趴在了地上。   一旁和御白处对战的陈允安还在坚持,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沾染上几滴血痕。   沈水转而进攻法阵,这个法阵形成的屏障因为他的加入在顾念兹的加持下变得更加顽固。   沈水一时之间不能进入,只能气得咬牙道:“顾大人,你若真替陈一厘去死,你不会真以为他往后会安然地活下去吧?”   从携枝藤进入段云长的体内那一刻起,他无论几个轮回转世都陷入了死局,他必死无疑。   顾念兹长长的睫毛因为他的这句话颤了几下,胸口内一股气只往上窜,逼得他一张口,鲜血顿时喷出。   一抹刺目的鲜红流在他的嘴角,在他苍白无比的面容上格外凄美。   抬手捂住胸口,顾念兹轻呼了口气,嘴角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   跟着指引符划了不知道多久,陈一厘的眼前才出现一片幽红的佛莲,它们静默的飘荡在水中,花瓣上带着点点滴滴的水珠,哭泣的美人大概不过如此。   陈一厘蹲下身,从水中捞起一朵佛莲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看见花瓣上流转的幽红逐渐加快起来,佛莲快速衰老。   他手上的这朵佛莲,很快干枯成了一朵枯黄色的干花。   轻轻一捏,便脆弱的碎裂在了陈一厘的手心之上,不知道何处吹来一阵风,这花的碎粉随风飘扬落入了水中。   陈一厘眨了眨眼,一直不安的心情更加严重了。   “孟婆!”   陈一厘急忙大喊道,死寂的周围不断传来他的回声。   连着喊了好几声,一艘船才从佛莲之中慢慢划了出来。   孟婆整个人看起来不太好,花白的头发散乱下来及腰处,衣衫上是深一道浅一道的伤痕,被皱纹堆积的脸上也是鲜血淋漓。   “一厘……”   孟婆艰难喊了一声,陈一厘看见她拄着拐杖上前一步,最后无力跌倒在船板上,身体的重量让船下的水溅出了巨大的水花。   “孟婆?”   一声惊呼,陈一厘飞快来到了孟婆的身旁。   跳到她的船上,陈一厘这才注意到满船的鲜红血迹,踩在船板上粘腻的感觉从脚底传入了他的心中。   “发生什么了?”   他来不及适应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急忙蹲下身扶起孟婆。   孟婆一把抓住他的手,哭喊道:“顾大人……顾大人他疯了!”   “他准备用自己的性命代替你去祭轮回道,他的心……他的心已经被他自己拿走了!”   “一厘!你一定要阻止他……这样下去,地府会完蛋的……”   “什么!?”   陈一厘一下子反应过来,背脊一阵一阵发寒。   顾念兹是故意放水让他来地府寻找心脏的!   也怪,顾念兹做的法阵这么可能会让他和御白处找到一处破绽?   “顾大人把阴阳薄封印在了这里!”   孟婆没等陈一厘反应过来,连忙又道。   她手上的血水已经沾满了陈一厘的手,冰凉无比。   “真的是他拿走了阴阳薄?!”   陈一厘只觉得头脑昏沉,难以呼吸。   是他太低估顾念兹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会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还是他被顾念兹那温润的表象给蒙蔽了?   他站起身朝着孟婆手指的地方看去,小船在这时突然猛烈摇晃了起来,一波大浪凶猛而来,直接将船打翻两人瞬间坠入忘川河河中。   陈一厘屏住呼吸,手连连摆了两下,想要游到水面上去。   没想到小船上散出来的血液突然变成了一根根细长的红丝,将他拉入了幽暗的深渊。   孟婆瞪大了眼,伸出去想要拉住陈一厘的手拉了空,眼睁睁看着陈一厘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第一百七十八章   陈一厘在难以调节的呼吸中中头脑开始变得昏沉起来,眼前的世界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旋转个不停,细小的杂音在他的耳边不断响着。   他眯起眼伸手想要触摸前方的一团浆糊,很快一道力将他吸入了其中。   “大人,阴阳薄上的东西不是您想更改就能更改的。”   杂音消失,陈一厘听见了司明苍老而又无力的声音。   陈一厘睁大了双眼,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里是顾府的后院,几块棕黄色的土地上栽种的草药摇晃个不停,挂在房檐下的独眼灯笼也跟着晃荡了起来。   走近,他看见顾念兹正慵懒地躺在柳条躺椅上,侧着身,正撑着脑袋翻看着一本蓝色的书籍。   墨黑的长发随意散在身后,却并不凌乱,他垂下的目光很淡然,陈一厘瞧他慢慢地眨了眨眼,模样有点儿忧郁。   顾念兹在听见司明的话后淡淡地扬了一下嘴角,继续翻着身前的书籍。   “就如同段大人的命运,不是你想改变就可以改变的!”   司明见主子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哭丧着一张脸激动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一句话,像是遥控板上的暂停键。   顾念兹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手指微微弯曲,悬在书本之上,停滞了一般。   他没说话,就这样愣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去翻那本书。   陈一厘站在他的身旁,已经感觉他不对劲的情绪了。顾念兹很少这样子不知所措,陈一厘几乎没有见过。   “大人!?”   司明跪趴在地颤着老年音喊道,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   顾念兹依旧没有说话,他这次沉默着端起一旁小圆桌上的茶杯,递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这次的茶水他让司明沏得是苦茶,苦涩感进入他的口中,也慢慢在浸泡着他心中的苦涩。   瞧见他微蹙的眉头,陈一厘便知道这壶茶过于苦涩了,顾念兹不喜欢喝这种苦涩的茶水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时候的心境?   陈一厘转身四处寻看着,并没有找到特别有标志性的物品证明时间的节点。   苦茶?   顾念兹会在什么时候喝苦茶?   “嘘……”   顾念兹手指竖起放在润红的唇前,发出的一个轻声让司明彻底没了声。   他的目光颤动了一下,然后道:“你跟了我很长时间了,知道我的脾性。”   “我想你也知道,在这虚渺的时间里,云长对我的意义。”   云长?   听顾念兹这么一说,陈一厘连忙看向屋檐下的独眼灯笼。   独眼灯笼上的一只独眼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似乎对顾念兹和司明现在的气氛感到不安。   “如果他真的消失不见,我不知道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他了。”   顾念兹深深叹了口气,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他真的一无所有了。   司明埋在地上的脸尽是苦涩,顾念兹的话让他无法再说什么。   他无论做人还是做鬼一直都尽心尽力地伺候着顾念兹,对于眼前的人是非常敬重的。   “可是大人,阴阳薄又要如何隐藏?于浦大人他很敏锐。”   司明见劝不过,最终还是顺从了。   顾念兹轻吟了一会儿,最后将身前的书籍合上拿在手中。   陈一厘诧异地看着深蓝色书籍上写着的“阴阳薄”三个大字,只听顾念兹轻笑了一声道:“我倒觉得孟婆哪里是个好去处。”   说着,他从躺椅上坐了起来随意伸了个懒腰,每一个动作都是漂亮的弧形。   陈一厘看了眼阴阳薄,又看了眼顾念兹,已经知道这大概是什么时候了。   是他第一次掉进地府的时候。   “我去孟婆哪里看看,你去人间看看段大人的转世陈一厘。”顾念兹的手一转,那本阴阳薄便消失在了他的手中。   “大人为何如此确定是陈一厘?测试的魂血不是不一样吗?”司明从地上站了起来,疑惑道。   顾念兹看向司明挑了一下眉,“魂血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为了摆脱段大人的魂咒总得要耍些心机。而且……”   尾音拖长了几分,顾念兹才说出下半句话。   “段大人很好认的。”   段大人很好认?   想想那只有四分像的面容,还有略微不同的性格,完全不一样的魂息,司明感到更加疑惑了。   顾念兹含笑离去,陈一厘连忙跟上人的脚步。   这可能是附着在阴阳薄上心境,但出自于谁呢?   陈一厘走在顾念兹的身旁,两人并肩而行,他转头仔细端详着顾念兹的半张脸。   顾念兹白皙的脸颊因为周围的荧光而带上了些暖色,加上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一副和善的微笑脸,显得他这个人很是温柔。   “嗯?”   顾念兹忽然转过了头,深黑的目光一瞬间和陈一厘对视,惊得陈一厘愣在了原地,不敢动。   但顾念兹很快将目光移了回来,似是无意识地望他这边瞄了一眼。   陈一厘愣在原地,脑中回想着顾念兹刚才的目光。   那目光之中略带调侃,就像往日他不住看向顾念兹时,顾念兹得意的揶揄一般。   很奇怪……   但陈一厘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眼见着顾念兹走出几步远,他连忙抛掉刚才的心惊跟了上去。   再次打量身侧的人一番,只见人已经找不出一丝奇怪地地方。   陈一厘攥紧了一下拳头,心一横索性将手伸到了顾念兹的眼前左右上下都晃了晃。   顾念兹眨眼速度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目光轻柔地看向眼前,完全没有看见陈一厘,或者是没有意识到他的存在。   直到顾念兹穿过自己的掌心走过,陈一厘还是有些怀疑,但更多的是对自己想法的不可置信。   顾念兹手提着一盏红色的独眼灯笼,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对陈一厘的存在浑然不觉。   陈一厘站定在原地看着往前走的人。   顾念兹墨黑的长发垂落在腰部,白色的发带夹在三千丝间若隐若现,一身白衣恍若嫡仙。   将视线转移,陈一厘的目光落在了顾念兹手提着的独眼灯笼上。   灯笼的红光照亮了顾念兹周围的环境,一只独眼还在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黄色的流苏跟着顾念兹的脚步摇晃。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夜色如墨,天空的一抹红似一滩血水不断蔓延,四周疾风骤起,呼呼作响。   沈水用尽全身的力气驱动着那枚白色的珠子不断想要突破顾念兹的法阵,法阵和那枚珠子激起的火花四溅,刺耳的声音夹杂在风声中依旧刺耳无比。   陈允安和御白处交手的同时还在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焦灼的目光偶一落在法阵之中的人身上又匆匆转头全力应对御白处。   法阵之中的人浑身是血,原来一身白净素雅的长衫已经被血水染红,被划破的衣服碎片在风中凌乱着。   他微垂着头,脸上的血水往下滑落从他的下巴滴落在地,在他身前开出一朵凄惨的红色花朵。   沈水细细看着,心里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   .   陈一厘的目光慢慢下移,最终和那盏独眼灯笼对视。   独眼灯笼似乎没有预料到会接触到陈一厘的目光,惊慌失措了一瞬,眼珠子不断乱转,而后很快恢复正常。   这个人……真的是!   收回目光,陈一厘了然的抿了一下嘴唇大步跟上了顾念兹的步伐。   他现在没有打算揭穿顾念兹,只是默默跟着,一路上都静悄悄的。   待穿过一片静谧的黑暗,光亮乍现的时候陈一厘已经发现他们走到了一片鲜红的彼岸花盛开的地方。   他转过头,在不远处看见一个巨大的灶台,暗红色的砖块有顺序的高高堆砌起,在墙外几个空洞内还吐出了活蹦乱跳的火舌贪婪得舔舐着墙壁。   在这个巨大的灶台上还放着一口巨大无比的黑色锅,里面透明无色的汤汁滚烫,热气腾腾,白雾缭绕。   陈一厘动动鼻翼轻嗅一下,却是什么也没有闻到。   彼岸花种植在道路的两边,一片连接着一片。   在另外一边,陈一厘看见白色的魂灵接过凭空出现的一碗汤汁,然后仰头喝下去。   每只魂灵在端起这碗汤汁的时候表情各异,但最终都将这碗汤汁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和顾念兹走了没多久,前方便出现了一间简陋的草房。   黄草耷拉在房顶,像是修剪过头的黄发,狭小的田字格窗户透露出红光,陈一厘看见一道黑影晃过。   咯吱――   “大人?”   刺耳的开门声响起,孟婆推门而出,在看见顾念兹的时候目光多有不解。   “您为何来此?”   听闻顾念兹爬出地狱不久,没想到人此刻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孟婆轻声问着,由上到下打量了顾念兹一遍,见到人身上没有一分一毫的伤不由大惊。   自她做了孟婆以来,顾念兹是第一个从地狱爬出来完全没有一丝伤的人,虽然前两次爬上来受了不小的伤,但这第三次似乎已经超脱了。   顾念兹很是客气地点头面露和善的微笑,“想借孟婆的屋子藏一下东西,可以吗?”   孟婆这里地府的人百年不会来一次,因为孟婆不喜欢被打扰所以没人喜欢来接受一份孟婆汤的洗礼。   但顾念兹不一样,因为孟婆难得百年以来见过这么一个性子温和的公子,长相还极佳,所以对待顾念兹总是宽容得很多。   但这只是在刚认识顾念兹时候的印象而已,在见识到这笑面虎的内在后,孟婆只抱着避开再避开的态度,没想到现在人直接找上了她。   “呃……请大人容我多问一句,为什么要借用我的小屋?”   “还有,大人要藏什么东西?”   最后一个问题,孟婆问得十分小心翼翼。   顾念兹倒也没想隐瞒,伸出手的时候阴阳薄便毫无隐藏的裸露在了孟婆眼前。   “把于浦大人的阴阳薄给偷了过来……”   说着,他眼睛里泛起了点调皮的笑意。   “现在他抓得紧。”   孟婆一看见那手上的蓝册子顿觉得双腿发麻,手中的拐杖从手里掉落,一下子跌倒在地。   “大人!这……”使不得!   顾念兹没让她把话说完,眼睛下垂笑意甚浓道:“怎么样?”   他的语气含笑加重了几分,一字一句听似温和,却有着直白的威胁感。   孟婆猛地打了个寒碜,然后抬头看向他,为难地沉默了几秒无奈了点了两下头。   顾念兹满意地歪了一下脑袋,走到了孟婆身后推开了那脆弱的木门。   陈一厘看见木房四周漂浮着的咒文,从白一下子变成了深幽的红色,不断围绕着这间小屋。   陈一厘算是明白,顾念兹为什么会将阴阳薄放在这间木屋里了。   小屋的地面很坚硬,地下的咒力极强,一片以外没有生长彼岸花。   这是被洗刷的回忆交织的咒力,被禁锢在这片地面上,断绝了与外界可以接触的一切,也就是跳到了另外一个空间之内。   将阴阳薄放在这里是个好办法,于浦和御白处两人无论怎么设阵查找都不会接触到这里,虽然会想到孟婆的府邸但他们来了这里也不会想到阴阳薄会被淹没在一片回忆之中。   陈一厘绕过还跪在地上的孟婆跟着顾念兹走进小屋,可当他开门进去后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小屋里只有一张古老的木桌,桌上只有一盏油灯,火花突然闪了一下,陈一厘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走进这盏火光乱跳得油灯,陈一厘低下头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屋子好空,就只有这一盏油灯。   顾念兹端坐在陈一厘的面前,看着他谨慎的靠近着那盏油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着。   陈一厘并看不见他,只认为有什么机关藏在这盏蜡烛中,所以一直很认真地看着。   因为一下穿梭在巫悯山,一下子又来到地府,再又运法过多,他的精力已经有些跟不上了,所以脸色发白。   红光打在他发白的脸上,粉白的嘴唇也因此变得红润了些。   顾念兹撑着脑袋看着他,目光柔和不已。   陈一厘两只清明发亮的眼眨了眨,还在看着那盏油灯。   完美的轮廓被烛光衬托得有些模糊,挺直的鼻梁更加立体起来,眉眼间英气不减。   顾念兹近乎痴迷的看着他,待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伸向了他。   骨节分明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之中,欲前又不前。   最终,顾念兹心有不甘地撇了一下嘴放下了手。   陈一厘看着眼前油灯,眨了几次眼睛,他终于看见了一道白色的虚影。   虚影正撑在他的前面,似乎正静静地看着他。   陈一厘连忙眨了几次眼睛,急切地伸手去触碰。   而他的手猝不及防地穿过了那道虚影,这让陈一厘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将手收回来,他坐在小木桌旁的长椅上,胳膊放在了木桌之上。   他现在处于一段心境之中,这里会重复以前发生的事,如果顾念兹如他所想那般来到了这个心境,那么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顾念兹撑着脑袋悠然地看着陈一厘不断敲击着木桌上的手,一下快一下慢,和他的思绪同步齐飞。   没过多久,他转过身站了起来。   走到木屋的墙壁前,他抬头慢慢地看着浮动于墙壁上的咒文。   墙壁上的符文还没有变化,一片昏暗之中浮现的是白色的符文,这些符文清秀俊逸,带着一股不肯外露的内敛。   若说字如其人的话,写出这段符文的人会是一个沉静内敛的人。   陈一厘只见满壁漆黑,压根就没有看见墙上的字迹,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盏静谧燃烧的油灯。   嗒――嗒――嗒――   嗒嗒嗒嗒嗒嗒……   顾念兹听见身后人敲桌子的声音频率越来越高,感受到陈一厘已经流逝殆尽的耐心不由得笑了起来。   .   陈允安最终在这纠缠中败下阵来,那是因为御白处已经失去耐心和他纠缠了,也不在顾忌他是个人类的事,直接反手一掌将他拍出了百里之外。   加快脚步来到法阵外,他和沈水一样皱着眉头看着盘腿坐在法阵中间的人。   “沈大人,我觉得有些奇怪。”   没过多久,御白处便说道。   盘腿坐在法阵中间的人血水已经漫过了法阵,而法阵还没有被触动,尽管有着珠子在这里,但以顾念兹的能力可直接破了这珠子直接驱动法阵的。   血水弥漫过的地方,携枝藤从中生长了出来,枝叶繁茂,藤蔓细长。   沈水看向法阵之中的人,又低头看那残忍无比不断流淌的血水。   血水,是幽红色的。   “顾大人的魂息是幽红色的,这些血水应该是他魂息化的。”   御白处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走近法阵,他蹲下身看着满地的血水。   “不用看了。”   听见沈水这么一说,御白处停下了手。   躺在地上的陈允安一时间停滞了呼吸,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就要跳了出来。   沈水双手环抱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陈允安,面色凝重,眼中含着厉气。   “真的顾念兹现在是不是在地府?”   陈允安嗤笑一声,抬手一把将嘴角的血水抹去道:“顾大人不是那位快死的人吗?”   他看了眼法阵,瞪向沈水。   知道这已经被识破,陈允安还是不愿意屈服。   沈水表情冷了下来,周围的压强非常诡异。 第一百八十章   随着时间的流逝,陈一厘越发感到不安,在他脆弱无比的脖子上似乎正有一双手掐着他,这让他难以呼吸。   最终,他从长椅上一下子坐了起来。   听见响动,顾念兹转身看着陈一厘匆忙跑出小屋,眸光流转了一下。   他猜想是陈一厘此刻想到了些什么,所以才往外跑。不过,现在无论陈一厘想到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了,   将目光重新移回到墙壁上的文字,顾念兹将手探入其中。   墙壁上的文字顿时飞散,墙壁像是一片融化了的黑色泥浆,弱弱的将顾念兹的手吞噬在了其中。   待顾念兹再伸出手,他的手上多了一本蓝色的册子,这就是一直丢失的阴阳薄。   他走到桌前将阴阳薄摊在了桌子上,手中多了一支精致的毛笔。   又变幻出一个小小的碟子,顾念兹拿出一把刀面无表情地朝着自己的手心划去,鲜艳的魂血从他手心流淌至碟子中。   他将阴阳薄偷了出来,能瞒得了地府上下的人却瞒不了屋外的那片苍穹。似乎是为了威胁他,上天让人间人类的死亡率在不断攀升。期间,他多翻阻止都没有用。   可他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他一定要让陈一厘活下去。   拿起毛笔,顾念兹伸向盛满血水的碟子之中,沾了沾。   笔端的白毛很快被染红,从血液中抬起,血水还顺着笔端流下。   顾念兹抬眸看向阴阳薄上的字,不断寻找着陈一厘这三个字。   上天注定陈一厘是要坠入轮回道的,陈一厘的名字在阴阳薄上正在逐渐变淡褪色,不仔细去看已经找不到了。   顾念兹拼命的记住陈一厘名字所在的位置,手指也挪到了名字的位置。   陈一厘这三个字基本上已经消失了,白色的纸页上就只有这一处空白,好像被挖空了一样。   手搭在阴阳薄上,顾念兹起笔快速写下了陈一厘的名字。   写完这三个字,没一会儿的功夫又消失了,消失的地方逐渐空白。   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顾念兹索性坐在了长椅上,不断起笔书写着陈一厘的名字,势必要将陈一厘这三个字写入阴阳薄之中。   碟子内的血用光了,他便继续放血,丝毫没有怜惜自己分毫。   从将阴阳薄盗出来,他重复这个行为已经上千次了。   陈一厘跑出小屋很快看见了抱着拐杖坐在彼岸花旁的孟婆,她浑浊的双眼不时为难地看向自己的小屋,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又转回头。   陈一厘伸手去摘彼岸花,手一直穿过花叶,气得他一咬牙,死马当活马医直接咬破了自己的食指让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   这一次,彼岸花终于被他摘到了手中。   他快速掏出兜里的黄纸,在上面写了符文又将彼岸花夹在其中,便念了个法决将这符文直接烧毁。   这样做能告知到御白处自己现在所处的地点,但最大的问题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突破这个心境。   他现在看不见顾念兹,只能做自己现在可以想到的办法。   做完这件事,他走到了孟婆身旁,想找到一下有用的信息。   他现在要必须要找到顾念兹的心脏。   然后他注意到,孟婆的手中正端着一个黑色的小酒坛子。   孟婆将目光从小屋收回后便一直心神不宁,她不明白为什么顾念兹能为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对于这样的行为她甚至开始怀疑顾念兹作为人类的基本情绪和复杂的感情波动没有被彻底去除。   于是她掏出了顾念兹交到她手中代为保管的一颗心,想再仔细端详一番。   陈一厘趁此刻赶紧蹲下身跟着看了起来,然后他傻眼了。   他有看见过顾念兹的心脏,那被顾念兹从胸口挖出来的东西,带着血原本是鲜活的,跳动的。   眼前的这颗心脏已经干枯,皱在了一块儿,与其说是心脏不如说是一块漆黑斑驳的石头。   孟婆看见这个东西也是神色大变,他的手猛得一抖,手中的东西掉落在地,一下子湮灭成灰散去。   陈一厘不由得深吸了口气,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摆,全身都在发着抖。   这颗心是假的!   那顾念兹从头到尾就一直在算计着让他活下去,不是他没有心就不听任何人言语,而是就算他有心也亦是如此!   慌了一瞬,他感觉转身跑进了小屋内。   他看见的,依旧是一站孤零零的桌子和渺小的油灯。   只见他面色冷然的从兜里拿出了一把匕首,干脆利落地将刀鞘扯下,然后将利刃架在了他秀颀且脆弱的脖子上。   顾念兹顿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怔然的看着他。   .   接到陈一厘送来的信息,御白处颇为难受得舔了舔后槽牙。   “顾大人……他已经在地府了,一厘说他被困在了心境之中。”   他是万万没想到顾念兹可以分两个地方进行,而他只将目光放在了巫悯山这边。   惆怅着,他转头看向了已经完成的法阵。   在法阵中间的人被金黄的携枝藤包围着,而他浑身血红,就像携枝藤的花蕊。   沈水和他都不能破开这个法阵的屏障,没办法御白处决定先去找陈一厘。   现在顾念兹已经是万事俱备的状态了,轮回道的道路也掌握在他的手上,待昏暗的天空被染红,那么,他就可以跳入其中了。   陈一厘的是死是活对他们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因为从刚一开始,陈一厘就被顾念兹圈在了计划之中了。   当看见陈允安的时候,御白处迟钝的记忆才堪堪回想起来,顾念兹除了这一回他最近爬出地狱的时候,似乎是二十一年前。   按照陈一厘的年龄推算,这老家伙早在人出生的时候就开始打算盘了。   刚开始的一切试探,全是在装蒜啊!   一巴掌拍在牛背上,御白处满是懊恼。   运法飞快进入心境,御白处很快来到了陈一厘说得小屋,从牛背上爬下来他推门而入,只见将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陈一厘。   “……”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转头看见了捏着毛笔,满头大汗在阴阳薄上写字的顾念兹。   好家伙!一直被耍的团团转的竟是自己!?   想到他还拜托顾念兹帮自己找阴阳薄这件事,御白处更加得感到愤懑了。   陈一厘看不见顾念兹,是因为顾念兹运用了地府通用遮掩法术,换做其他人可能看不见,偏偏御白处眼睛特殊就这么看见了。   虽然顾念兹满头大汗,但风度不减他轻笑着抬头看了御白处一眼,算是打过招呼了。   御白处内心第一想法是大步走上前,狠狠扇眼前的这个笑面虎一巴掌。可是他不能动,从一踏进这间小屋他就动不了。   原先他还纳闷为什么陈一厘举着匕首迟迟不肯下手,现在他终于明了了。   陈一厘动不了,他握着匕首的手完全动不了。   他知道顾念兹现在正站在自己的面前,他阻止不了他。   顾念兹的目光落在陈一厘的身上,看着他眼眶逐渐通红,发亮的泪珠正噙在他的眼中。   最后落笔,阴阳薄上的名字没有再消失,鲜红的血液让这个名字很是鲜明。   他走到陈一厘的身前,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将陈一厘手中的匕首拿了下来,将遮掩的法术给撤了。   “别哭。”   他轻声道,抬手放在了陈一厘柔软的头发上,温和的揉了揉。   当看见顾念兹的那一刹那,陈一厘感到害怕了,这种害怕他从小到大第一次体会到,像是无尽冷然的深渊里的一只手违背着他的意愿不停将他往下拉。   顾念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十分惨白,漆黑的眸光黯淡了下去,满身的病态无助。   陈一厘终是忍不住了,眼中的泪水滑落。   “我知道你不希望我这样做,可这个世间就只有你陈一厘一个,我也只要你一个。”   顾念兹宽大的手掌慢慢移到陈一厘的脸庞,将他脸上的泪水轻轻抹去。   御白处在一旁眼角跳了跳,“你有想过这样做,你人没了而让陈一厘一个人活着,这不是在惩罚他吗?”   顾念兹挑了一下眉,看向御白处,他眯笑起了眼,笑容意味深长。   御白处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然后轻咳了一声。   “当初……段大人跳下去的时候,可没管我一个人会怎么样呢。”   他不痛不痒道,然后一挥衣袖将御白处扔了出去。   陈一厘手指动了动,反应过来后,他后退了几步。   “你……没必要这样做……”   他哽咽道,感觉自己的咽喉都是沙哑的。   当目光落在顾念兹满手的鲜血,当看见阴阳薄上的字迹……陈一厘百感交集,痛苦不断在他的心头攀升。   将陈一厘揽入怀中,顾念兹闭上双眼感受着怀中的这个瑟瑟发抖的人。   他觉得自己向来宽容,可唯独段云长跳下轮回道的那件事让他无论怎么样都忘不掉。   当初说好的一起想办法,段云长想出来的办法却是义无反顾地代替他跳下轮回道。   那般决绝的态度,他无法忘记难以释怀。   动了动嘴唇,他将陈一厘抱得更紧了。   他的手掌感受到陈一厘清瘦的身子,他的鼻尖是淡淡的香味。   但到底,他还是无法让陈一厘难过成这样,对待这个他一心一意想守护的人他的心比棉花还要柔软。   “一厘,我会回来的。”   “分别的日子我无法估计,但我希望你过好每一个人生,我可能会在明天来找你,也可能在明年会来找你,或者又是经历一个奇妙的轮回来找你……”   “可能会晚点,但我一定会来找你。” 第一百八十一章 【番外】一直算计从未超越(一)   顾念兹坠入轮回道后,天上的那抹血红就开始慢慢退散,没有受到顾念兹消失的影响,地府反倒是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而陈一厘自从被送回人间后,身体就开始变得羸弱不已。   此时他站在通往教学楼的几百层阶梯上,弯腰两手撑在膝盖上不时的大喘气,胸口难以呼吸。   “学长,你没事吧?”   认识他的一位小学弟抱著书路过,在看见学长脸上冒汗,脸色发红,气喘吁吁的模样驻足关心地问道。   陈一厘摆摆手摇了摇头,简洁道:“我在运动。”   从地府回来,他吃不下任何东西甚至是开始嗜睡,整日整日消瘦。   直到陈允安端着一碗孟婆汤站在了他的面前,“我不知道你和顾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如果这段记忆让你这么痛苦,一碗孟婆汤下肚总能忘记的。”   陈一厘想也不想的立马摇头,扯过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脸。   方忖怡一把将陈允安手中的孟婆汤夺了过来,转身走进洗手间就将其倒入了马桶内。   “如果这些东西都那么好忘,我早就把你抛到九霄云外去再婚了。”   瞪着陈允安,方忖怡直接一巴掌盖在了人肩膀上,不给陈允安诉说的机会,将人推出门外。   “我教的孩子我自己明白,你给他些时间,他会振作起来的。”   门被一把关上,方忖怡的话语声渐远。   良久,陈一厘将被子慢慢扯开露出了自己的小半张脸。   方忖怡说得对,他并不是那种一蹶不振的人,宅在家自闭了一月,他现在有了那么点出门的勇气。   只是偶尔一想到回忆中的白衫男子,他便心里发酸,眼眶泛红,好不容易有了点那么积极的情绪又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那学长你可适当点运动吧,这烈日炎炎的。”   小学弟说着,抬手指了指两人头上的烈日,担忧道。   陈一厘点点头,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好,谢谢。”   话停在这里,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小学弟只能讪讪地转身走了。   转过身,他捏着手机的手不由转紧了几分,满脸的懊恼。   “为什么那么不争气,手机举这里了,倒是赶紧要微信啊!”   听不清小学弟在嘀咕什么,陈一厘转身继续爬楼梯。   “你还在爬什么呢!”   陈风浩看着小学弟哭丧着一张脸离去,双手环抱站在更高的阶梯上对陈一厘喊道。   陈一厘没想到他会来,有些惊讶道:“你不是要等到下午的毕业典礼才来吗?”   现在已经是毕业季了,离校出社会是他们现在最重要的选择。   陈风浩在大四就选择去一家著名的医药公司工作,陈一厘是选择回了老家在个去了一家中医馆坐诊。   陈风浩对毕业典礼是很看重的,一下飞机就赶来这里,在看见陈一厘犯病似的来来回回爬阶梯忍不住出声问道。   “我提早请假了。”   陈风浩将手里的矿泉水往陈一厘扔去,“这大太阳的,你在这里来来回回走什么呀?”   “锻炼身体。”   陈一厘接过水扭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很是认真地回答道。   瞧他很认真不似开玩笑的模样,陈风浩顿觉无语。   “你这是在找虐吧?那能是在锻炼身体?”   “兄弟,咱失恋的伤心颓废阶段要有个度,你看你这都几年了?”   眼见着陈风浩就要长篇大论,陈一厘一言不发地转身快速跳下楼梯离去。   陈风浩委屈瘪嘴。   下了楼梯后,陈一厘看见穿着碎花裙的林欣欣欢快走来。   “你去找找风浩吧,他对失恋似乎有了点研究。”   “啥!失恋!研究!”   林欣欣瞪大了杏眼,想起自己前些天对陈风浩闹脾气喊分手,真怕陈风浩当了真,踩着小高跟匆匆就往楼梯上爬。   陈一厘笑了一下,再转身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的面前多了一条被黑暗包裹着的道路。   这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让陈一厘的心一下子紧张地跳动了起来。   两年前,被御白处送回人间后他就没能找到通往地府的道路,没想到现在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他站定在道路前,面色平静地看着,心跳却像擂鼓一样。   不知道过身多久,陈一厘才舔舐了一下干裂的嘴唇,鼓足了勇气踏上了那条置身于黑暗的小道。   走到这条路上,陈一厘身后关于学校的风景尽数被黑暗掩埋,涂黑。   站在原地,陈一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前行。   脚下的东西是软绵绵的,却能很好的将他托起不会落下。   “好久不见呀,陈一厘。”   像铃铛一样欢快的声音响起,陈一厘寻声望去。   御白处赤足坐在一头健壮的黄牛身上,长发尾端随意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扎束起拦到了前肩,刘海下的一双灰色眼睛正泛着没心没肺的笑意。   陈一厘一见这人便感觉没好事,双手插兜里表现出与人并不熟络的态度。   御白处自来熟,压根就没有在意陈一厘冷淡的脸庞,黄牛驼着他走到陈一厘的面前,只见他笑嘻嘻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陈一厘抬眸看见御白处比出的两根手指灵活地活动着,在他这里最好的消息无非是有了让顾念兹回来的办法。   “好消息。”   他面不改色地满怀希冀道,同时下定决心如果御白处敢耍他,他绝对现在就把头扭下来当足球踢。   御白处放下手从黄牛身上跳了下来,道:“好消息是那老家伙要从轮回道出来了。”   “坏消息也是那老家伙要从轮回道出来了。”   “很难想象顾大人用自己的魂息作为支柱撑起了整个轮回道,如今他一出来,轮回道还需不需要你来献祭又是一个问题。”   “总的来说,你的小命难保哟。”   御白处笑意甚浓道,看样子似乎在等着看好戏。   “顾大人又会做出什么事,让人很期待呢。”   陈一厘在听见顾念兹要回来的消息后,恍惚了好一会儿,深吸了口气:“这次……我不会让他得逞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番外】一直算计从未超越(二)   站在忘川河旁,陈一厘提着手中的独眼灯笼抬头望去。   血红色的河水拍打岸边石头的声音悠悠传来,波浪一圈圈荡漾开来,飘荡在河水中的白色透明的灵魂一起一落,遥遥望着陈一厘皆露出好奇的目光。   这是它们第一次看见生人来到这里,一些看不见的嗅着魂息迫不及待地跳上一些灵魂的背上伸长着脖子细细看着他。   御白处将陈一厘送到这里,嘴角的微笑恰到好处。   “我去拟一份血契,你在这等着,我片刻就来。”   陈一厘点点头,走向了不远处的水榭之中。   地府的九殿阎王被陈一厘给整没了,魏芷茵继承了二殿阎王之位,华其生也继承了三殿阎王之位。   目前主殿阎王和九殿阎王空缺,御白处思来想去,运算了一下法盘想将九殿阎王的位置抛给陈一厘。   毕竟顾念兹是冥界的幽冥教主,待人归来后一起上班,一起渡过千年再一起陨落也算是御白处为两人着想的一种美德。   御白处美滋滋地想着加快了去拟血契的步伐。   陈一厘默默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眨了眨眼,倚靠在了巨大的圆柱上。   他并没有什么想成为阎王爷的想法,并且御白处还说是以他生人的身份去做这份工作。   地府的工作不工作他倒没有多在乎,不过生人不能进入地府这个规矩已出,他必须得成为这条规矩的列外不可。   想着,他转身跳上水榭的围栏上,低头看着下方的忘川。   只听他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白色略宽松的衬衫迎着风,在陈一厘的身上胡乱飞舞。衣襟前的扣子忽然松开,胸口前一抹诱人的雪白还有精美的锁骨皆让人移不开眼。   他站在围栏上,身形微微摇晃,下一秒就要掉落下来似的。   游躺在河中的魂灵好奇地仰着小脑袋看向他,眨着空洞的眼睛。   陈一厘突然有一种想要坠落的冲动,他也顺着自己的这份冲动迈开腿朝前冲去了。   他径直往下掉,跌入了忘川河中。   原本待在下面仰望他的魂灵纷纷吓得散了开来,跑得屁滚尿流。   落入水中之后,陈一厘运用符咒让自己飘在了河水之上,红水将他包裹侵湿和染红了他身上的衬衫。   这水像血一样鲜红,却没有半分异味。   陈一厘让脑子沉了下来,刚才的那一跃似乎也将他的心结丢了出去。   忽然,一双手拦腰抱住了他。   宽大的手掌传来的是熟悉的冰凉,无心摸到他结实的小腹上,将他的腰身牢牢握在了手中。   那双手一拉,快速将他拉入了一个同样冰凉的怀中。   那个人将下巴轻轻搭在陈一厘的肩膀上,温热暧昧的气息像羽毛似的刮擦着他的脖子,痒到了陈一厘的心里。   陈一厘一愣,连忙转头看去,顿时呼吸一滞。   他的唇一时间碰到了那个人冰冷的脸庞,嘴唇软绵绵地贴着那张脸,而那张脸像玉一样滑嫩。   因为两人离得太近,陈一厘并看不见这张脸,可是刚一嗅到那人衣衫上雅淡的香味,陈一厘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