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   怀崽后朕跑路了   作者:远志当归   文案   沈故穿成了一本古代权谋文中的傀儡皇帝。   原著中,傀儡皇帝疯狂加戏,不停作死。登基第三年,被摄政王楚昭凌一杯毒酒送上西天。   而作为主角的楚昭凌则顺利登上皇位,成为一代明君。   沈故穿过去时,原主已经登基两年半,也不遗余力地作了两年半。只差半年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为了活命,沈故只能刷楚昭凌的好感度,什么招儿都使了,最后竟不小心将自己搭了进去。   甚至还揣上了崽子!!   眼瞅半年过去,为以防万一,沈故决定揣崽儿跑路!   这傀儡皇帝爱谁当谁当,他不伺候了!   -   楚昭凌手握兵权,朝野上下都知道他挟天子以令天下。只等时机成熟,取而代之。   所有人等啊等,一直没等到这一天到来。   倒是等来了不少小道消息。   “昨晚摄政王又留宿皇上寝宫了。”   “听说皇上屏退了所有人,连个值夜太监都没留。”   “摄政王每次留宿,皇上就罢早朝。想必是彻夜谈论国事,累着了。”   “传下去,皇上怀了摄政王的孩子。”   沈故(受)X 楚昭凌(攻)   可爱精明小甜豆(受)X 暴躁阴狠护短(攻)   排雷:有受女装情节(大概文章中后期)介意勿入。   内容标签:生子 宫廷侯爵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故,楚昭凌   一句话简介:热乎的包子!   立意:人生如逆旅,世间皆行人。加油生活! 第1章 穿书   沈故坐在圆凳上,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以及脖子上的一圈红痕,有一瞬的恍惚。   一个荒谬的事实――他穿书了。   原主跟他同名同姓,是个傀儡皇帝,手握炮灰剧本,登基第三年被男主楚昭凌一杯毒酒送上西天。   当初追这本小说时,沈故除了惊讶一秒同名同姓的巧合外,对这个傀儡皇帝没有别的印象。一个炮灰工具人而已,谁会刻意关注。   如今竟然成了他。   沈故气得拍桌子:“这叫什么事!同名同姓还是我的错了?!”   气了一会儿,沈故开始盘目前的局势。   根据原主的记忆,他登基已有两年半。而按照剧情,再有半年,一杯毒酒下肚,他就嗝屁了。   傀儡皇帝自然不知道自己拿的是炮灰剧本,作得越狠,死得越快。自登基的第一天起,就开始跟男主楚昭凌斗智斗勇。   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不仅没对楚昭凌产生任何实质性伤害,还把自己推到了死亡边缘。   沈故一声长叹,抬手摸了摸脖子,疼得呲牙咧嘴。凑到铜镜跟前看了看,嘀咕:“破皮了,难怪这么疼。”   脖子上的红痕,很明显是上吊勒出来的。   至于傀儡皇帝上吊的原因……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沈故正琢磨着,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管是谁,先装昏再说!   他刚穿过来,没彻底摸清楚之前,装昏最不容易露馅。抱着这个想法,沈故慌忙站起身,迈开步子朝床边走去。   走得太急,脚尖不小心踢倒了圆凳。沈故被它绊了一下,整个人失去重心,直接脸朝下摔在地上。   沈故:“……”   听到开门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沈故用胳膊蒙住头,只想一趴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有一个世纪,也可能只有一秒钟。低沉厚重的声音响起:“准备装死到什么时候。”   敢这么跟皇上说话的,不用想也知道是摄政王楚昭凌。   才刚醒就跟对他仇恨值拉满的男主碰面,沈故欲哭无泪。   沈故不动如山地趴在地上,脑子里开始琢磨对策。   眼下最重要的是维持住傀儡皇帝的人设,千万不能让对方发现不对。   傀儡皇帝极度厌恶楚昭凌,每次见面都火/药味知足。如同一只状态时刻在线的斗鸡。   “朕乐意!你管不着!”沈故从地上爬起来,梗着脖子,气势十足道。   说完这话,沈故觉得自己离死又近了一步。故作镇定地拿余光瞥了眼楚昭凌,沈故愣了一秒。   额头饱满,剑眉入鬓。鼻梁挺翘,线条也十分流畅,再搭配上高的眉骨,立体感一下便出来了。而且显得眼睛格外深邃。身形挺拔如松。黑色蟒袍加身,威严不可侵犯。   不愧是作者笔下的男主,颜值确实顶呱呱。   视线相撞,沈故连忙收回目光,重重“哼!”了一声。   楚昭凌看着面前的人,目光不自觉落在脖子上。白皙秀颀的脖颈出现一圈红痕,想不看都难。   沈故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生怕哪里露了马脚。   片刻后,楚昭凌淡淡开口:“七日内,把你脖子上的痕迹去掉。”   说完,抬脚走人。   跟在楚昭凌身后的侍卫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里放着一件龙袍:“龙袍已经做好了。王爷说,皇上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都可以提。”   沈故不耐烦挥手:“赶紧走!都走!”   待侍卫退出去,沈故急忙关上殿门。长出一口气,小声嘀咕:“应该过关了吧?”   楚昭凌就算再精明,也没有未卜先知和读心的能力。沈故这样安慰自己,慢慢把心放回肚子里。   不经意瞥到桌子上的龙袍,沈故一整个无语住。   都怪这件衣服!要不然原主也不会死!他也不会莫名其妙穿过来!   腊月初四是每年一次的祭天仪式。制衣局提早为皇上赶制新龙袍,在这件事上,傀儡皇帝和楚昭凌产生了分歧。   傀儡皇帝想要玉珠子缝制的龙眼睛,楚昭凌坚持用金色丝线刺绣。两人相持不下。   傀儡皇帝和摄政王,制衣局选择听从后者。   龙袍做好后,傀儡皇帝看着丝线缝的龙眼睛,气得将龙袍剪个稀巴烂。   他剪一件,楚昭凌就送一件。桌子上的已经是第四件。   于是傀儡皇帝便想出了以死相逼这招儿。他没准备真死,小说里也确实没死。但眼前的情况是,傀儡皇帝一命呜呼,沈故穿过来,替代了他。   此事看似很小,却代表着摄政王的权利已经超过皇权,对傀儡皇帝的控制也渗透到各个方面。   楚昭凌是先帝封的异姓王,战功赫赫,威名远播。之前一直安分待在封地,先帝驾崩后,他承先帝遗诏,进宫辅佐新帝。   结果竟生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你怎么对得起先帝!”沈故对着龙袍指指点点,把它当成了楚昭凌,“识相点就饶我一命!不然要你好看!”   越说底气越不足。   沈故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自言自语:“人家可是男主,整个江山都是他的。”   如此粗壮的大腿,他不仅没抱住,还得罪个透透的。   前途一片黑暗。   没等沈故郁闷完,殿外想起一道声音:“皇上,孟总管来了。”   沈故心中烦躁,刚要说“不见!”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   孟总管全名孟贤,是太监总管,也是本文中的大反派。同样觊觎皇位,一次次想置楚昭凌于死地。   不仅如此,孟贤还利用傀儡皇帝。把傀儡皇帝当成保护伞,自己躲在后面,操纵一切。   傀儡皇帝和孟贤,就好比提线木偶和提线人。   然而傀儡皇帝不仅恍若未觉孟贤的利用,还非常信任孟贤。有什么事都问他,孟贤说什么他信什么。二人的关系十分亲厚。   自然不能不见。   刚演完一场戏,下一场就接上了。   沈故心累。   调整好情绪。沈故轻咳一声,语气欣喜:“快请进来!”   孟贤走进来,跪地行礼:“奴才参见皇上。”   孟贤此人极会做表面功夫。每次见面都客客气气,没有半分不恭。这也是傀儡皇帝信任孟贤的原因之一。   沈故从脑子里扒拉出两人以前相处的画面,试着开口:“快请起。这里没外人,孟总管不必多礼。”   孟贤本是先帝跟前的人。先帝薨逝后,便开始侍奉新帝。加上原主对他十分信任,一直称呼孟贤为孟总管。   孟贤站起身,笑意盈盈拍马屁:“在奴才眼里,皇上永远都是皇上。在哪里都应跪拜。”   沈故心中冷笑:骗鬼呢你!一次次拿我当枪使,激化我跟楚昭凌的矛盾。老狐狸!   “朕知道,整个皇宫只有孟总管是真心对朕好。”沈故觉得奥斯卡欠自己一个影帝。   孟贤继续端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眼神一瞥,落到龙袍上,随口说了句:“眼睛还是丝线绣的,倒也挺好看。”   听听!听听!又开始挑唆!   傀儡皇帝和楚昭凌闹到如今势不两立的地步,孟贤功不可没。   只是戏还得接着演。   沈故一拍桌子,怒气腾腾道:“好看什么好看!那个楚昭凌压根儿没把朕放在眼里!简直岂有此理!”   孟贤表面安抚,实为挑拨,劝道:“他毕竟是摄政王,皇上万万不能得罪他。”   沈故不甘心如此被孟贤利用,心生一计。   他抬眼看向孟贤,眼含期待:“孟总管替朕去说吧!你入宫多年,又伺候过先帝,德高望重。你开口,楚昭凌一定会听!”   按照目前的剧情进度,在楚昭凌的视角里,孟贤的反派身份还未暴露。毕竟反派boss都得留到最后解决,不然多没意思。   孟贤面上不显,心中鄙夷:叫你一声皇上,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这……奴才……”孟贤犯难。他现在还不想得罪楚昭凌。   “孟总管不愿意吗?”沈故蔫下来,难掩失落,“孟总管是待朕最好的人。”   为了让沈故信他、听他的话,孟茴对沈故向来有求必应。现在自然也不能拒绝,不然万一离了心,就不好控制了。   思及此,孟贤道:“奴才试试。但不一定能成功。”   沈故开心一笑:“相信孟总管一定可以!朕等你的好消息!”   扳回一局,沈故却不觉得开心。待孟贤离开后,继续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跟孟贤斗智斗勇那都是小打小闹,重要的是楚昭凌。沈故想了很多让楚昭凌放过他的法子,条条行不通。周围更是连个可信任的人都没有。   为今之计,就只有跑了。   一切矛盾的根源是皇位。傀儡皇帝想要皇位,楚昭凌想要皇位,反派孟贤也想要皇位。   沈故一摊手,语气无辜:“那我只要放弃皇位不就行了。”   他对皇位一点也不感兴趣。当皇帝多累,整天为国事操劳,劳心劳神,哪有当咸鱼自在。   只要远离矛盾漩涡,就能活命。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   沈故觉得此法可行。   然而宫里不是孟贤的人,就是楚昭凌的眼线。想大摇大摆地离宫是不可能了。   “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行。”   沈故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第2章 逃跑   他现在掌握的信息实在有限。唯一知道的出宫机会就是七日后的祭天仪式。   按照原主的记忆,祭天仪式先要游街,接受百姓叩拜。一路到达祭坛后,由大祭司主持祭天仪式。到了晚上,还有驱邪仪式。   回忆完,沈故勾唇一笑,找到了最佳的逃跑时机。   “咕噜噜~”肚子叫唤一声。   沈故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冲门口喊了句:“传膳!朕饿了!”   不多时,沈故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肴,心里感慨:当皇帝真好!天天吃满汉全席!   伺候用膳的太监夹了口菜放到沈故面前的碗里。动作不紧不慢,生怕失了礼数。   沈故忍住自己来的冲动,矜持地夹起来,放进嘴里。   整个人顿时凝固住。   原主嗜甜如命,不喜欢吃辣。饮食上自然得依照皇上的喜好来。菜品全是甜的。   而沈故恰恰相反。无辣不欢,讨厌甜食。   嘴里的菜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一个吃甜没命的人突然不吃甜了,旁人看了会不会觉得奇怪?   宫里全是孟贤和楚昭凌的人,甚至可能连身旁侍奉的小太监也是。要是传到他们二人的耳中,会不会引起怀疑?   沈故不敢赌,硬着头皮咽了下去,并作出一副很好吃的模样。   小太监继续给皇上布菜。   吃完饭,沈故屏退所有人,继续一个人待在殿内,大口喝水来冲淡嘴里的甜味。   他这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甜食。而且有些菜做成甜的后,非常难吃。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吃下去的。   沈故心累地叹出口气,躺到床上睡觉。   -   三日后,孟贤端着新龙袍来找沈故。   自从穿过来后,沈故一直都是一个人待在殿内,不用人伺候,也不许人进来。   下人们只以为是皇上不想让人看到现在的样子。毕竟险些被吊死,光想就知道有多不好看。   沈故则是怕露馅。   而孟贤,虽然是太监总管,却不在沈故身边贴身伺候。毕竟他从未真心尊敬过这位傀儡皇帝,表面功夫做好即可。   进殿之前,孟贤询问候在殿外的小太监:“皇上这几日如何?”   “回总管,皇上昨日又把龙袍剪了。自己闷在殿内不出来,也不让我们进去。”负责监视沈故的小太监如实汇报。   孟贤心中冷笑,出口的话却很尊敬:“奴才求见皇上。”   听到是孟贤的声音,沈故知道又得演戏了。想了想,绷着声音道:“进来!”   原主心情不好时,经常拿孟贤撒气。他现在的心情就不好。   孟贤一听语气,就知道屋里的蠢货又不开心了。端着龙袍走进去,只见沈故一脸不悦地坐在床上。脚边是被剪碎的龙袍。   “奴才参加皇上。”   “起来吧。”沈故没拿正眼看他。   “这是制衣局新做的龙袍,皇上看看,可还满意。”孟贤端着龙袍走到沈故跟前。   沈故睨了一眼。龙眼睛换成了玉珠。   如此短时间新作一件肯定来不及。制衣局应当是提前准备了很多件一模一样的龙袍,得到楚昭凌的命令后,将原本刺绣的龙眼睛挑掉,再缝上玉珠子。   沈故翻脸如翻书:“朕就知道总管一定可以!”   至于孟贤是如何同楚昭凌交涉的,沈故才不管。他巴不得两人立刻亮明身份,省得他夹在中间当炮灰。   “为皇上分忧,是奴才的荣幸。”孟贤皮笑肉不笑道。后面又跟了句,“只是奴才在说这件事时,摄政王心不甘情不愿的。”   沈故听完,情绪饱满地“哼!”一声:“走着瞧!朕一定不轻饶他!”   其实内心毫无波动。   实话实说,要不是他手握剧本,说不定也会被孟贤蒙骗。事事以你为先,恭敬顺从,话术又十分高超。积年累月下来,不自觉就会被对方影响。真是个可怕的人。   龙袍送到,孟贤并未多留,借故离开。   殿内又剩下沈故自己,抱起新龙袍仔细端详片刻:“我也觉得用玉珠子做龙眼睛更好看。”   -   三日后,便是祭天仪式。   天还没亮,沈故便被下人们喊起来沐浴更衣。折腾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勉强完事。   离吉时还有一段时间,沈故坐在椅子上,呵欠连天。   “参见王爷。”   殿外的声音吓得沈故激灵一下,顿时清醒了。盯着走进来的人,浑身绷紧。   楚昭凌依旧一身黑色蟒袍,将他衬得威严又贵气。也不行礼,直直坐到沈故对面:“我说的话都忘了?”   免跪拜礼是先帝特允的,楚昭凌独一份儿。而且就算没免,楚昭凌也不会跪沈故。   见他在看自己的脖子,沈故了然。脖子上的红痕还没完全淡去,浅浅一圈。   沈故抬起下巴:“纯天然项链,别人想要还没有呢!”   反正我今天就逃走了,往后再也不用受的你气。放肆一回又如何!   楚昭凌就知道他不会乖乖听话,猛地站起身。   以为楚昭凌要动手的沈故双手护住脑袋:“朕是皇上!你……你不能打朕!”   “……”楚昭凌看着缩成团儿的某人,咬了咬后槽牙,抬脚走过去。   “啊!来人!护驾!”沈故吓成鹌鹑,抖着声音喊。   “闭嘴!”楚昭凌冷声呵斥。   沈故被吓了一跳,立刻不出声了。   “手拿下来。”楚昭凌命令道。   沈故迟疑片刻,慢慢放下手。   这时沈故才注意到楚昭凌手里拿着一个圆形的粉钵。   好像,误会了?   “仰头。”   沈故仰起头,戒备地盯着楚昭凌。   楚昭凌懒得猜他怎么想,打开盖子,用手指沾了些水粉,扑在沈故脖子上。   “嘿嘿嘿!”沈故措不及防笑出声。   楚昭凌抬眼看他。   虽然没说话,但沈故就是觉得对方在骂他――用眼神。   “朕怕痒。笑笑还不行了。”沈故理直气壮。   水粉遮盖住脖子上的痕迹。   楚昭凌用未粘着水粉的手掏出手帕,擦干净手后,扔在一旁,转身出去了。   沈故撇嘴,不服气地嘀咕:“你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   半个时辰后,祭天仪式正是开始。   为了让百姓瞻仰天子姿容,銮驾四面只挂了一层薄薄的纱帘,完全也不能挡风和御寒。偏巧今天还是个阴天,寒风阵阵,连阳光都没有。   沈故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冕旒,端坐在銮驾上,冻得直打哆嗦。   六匹骏马拉的马车,此刻却慢如乌龟。马车所到之处,路两旁的百姓皆行礼跪拜。   将都城主要街道都转一遍,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终于,马车在距祭坛百米处停下,沈故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从车上下来。   沈故走在最前头,左则是楚昭凌,落后小半步。楚昭凌的身后跟着文武百官。   这才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等他今日逃出宫去,就连压在楚昭凌头上的、虚假的一人之下也没有了。   主持祭天仪式的大祭司已经等在祭台上,除了天子外,再无第二人可以上去。   沈故循着原主的记忆,一步一步走上祭台。   他是无神论者,向来不信神啊鬼啊的。不过经此一事,倒由不得他不信了。要是真没有,他是怎么穿到书里来的?   沈故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大祭司,内心发怵。   万一对方真的有真本事,会不会看出他的芯子已经换了?   在沈故的担心下,祭天仪式顺利结束。沈故重新坐到马车里,前往驱邪仪式的地方。   驱邪仪式在都城最繁闹之地。依旧由大祭司主持,百姓们也可参加,甚至还可以将牲畜牵过来,得到驱邪庇佑。   沈故坐在二楼看台,面前用纱质屏风挡着。旁边站着一位贴身伺候的小太监。外面还有侍卫把守。可谓是戒备森严。   待天色完全黑下来后,驱邪仪式也就开始了。篝火燃起,大祭司在下面的木台上跳大神。   沈故安静坐在椅子上,琢磨逃跑的方法。余光瞄到桌子上的吃食,来了主意。   随手捏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再“呸”地吐出去,愠怒道:“这么难吃的东西也敢端到朕跟前,还不去换!”   小太监一听,立刻端起糕点,急匆匆跑了出去。   把守侍卫见是小太监,知道是皇上的旨意,只淡淡看了一眼,没拦着。   有一就有二,如此反复了十多次,小太监叫苦不迭,把守侍卫也麻了。心说皇上可真能折腾人。   小太监端着一盘新鲜的水果走进去:“皇上,水果来了。”   “放下吧。”沈故淡淡道,“朕忽然想吃如意楼的桂花酥,你去买。”   小太监只有遵命的份儿:“奴才这就去。”   如意楼离此处甚远,一来一回起码得半个时辰。   一刻钟后,沈故脱下龙袍,露出了侍卫服。再把侍卫服脱掉,里面是太监服。   有备无患,早上穿衣服时,沈故屏退了下人,自己躲到屏风后面穿了好几件不同身份的衣服。为的就是得到更多逃跑机会。   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沈故躬着身、垂着头走了出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把守侍卫截住他,纳闷询问。   “奴才早就回来了。”沈故夹着嗓音道,“皇上要吃烤鸭,让奴才去买。”   进进出出太多次,侍卫也记不太清了。又是晚上,光线昏暗,并没看出此小太监非彼小太监。遂放他出去了。   顺利溜出来后,沈故躲到一个角落,脱掉身上的太监服,露出一身浅蓝色衣裳。   蓝色是他最喜欢的颜色。恰好原主的衣柜里有蓝色便装,他便穿上了。   大摇大摆混进百姓之中,沈故远远看了眼楚昭凌,心中越发开心。   祝你江山稳固。   祝我吃喝不愁。   再也不见! 第3章 搜捕   沈故没敢多耽误时间,从百姓中间挤出来,直奔城门而去。他必须赶在楚昭凌发现他不见之前出城。   正大步流星往城门口走,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城内禁止驱马疾行。谁这么大胆?沈故纳闷。   马蹄声越来越近。   待对方经过时,沈故用余光瞄了眼,马上的人正是宫内侍卫。看方向,也是往城门口去的。   楚昭凌怎么知道自己要出城?而且来的也太快了些!   沈故正震惊着,忽听到一道声音。   “宫内重要物品失窃!立刻关闭城门!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城!”为首的侍卫拿着腰牌,对守城士兵道。   城门缓缓关上。   看着不过百米之外的城门,沈故气得跺脚。   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他就能逃出去了!   赶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沈故退到一条巷子里,借着黑夜,悄无声息地离开此处。   再找机会。   皇宫他是一定不回去了!   -   小太监怕晚了皇上怪罪,跑着去跑着回,愣是将时间缩短了一半。端着桂花酥进了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哐当”一声,食盒摔在地上,里面的桂花酥滚落出来。   小太监拔高声音:“皇上不见了!”   楚昭凌看着桌子上五花八门的吃食,以及地上的龙袍和侍卫服,眯了眯眼睛。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逃离,绝非一时起意。   “皇上想吃如意楼的桂花酥,命奴才去买。奴才买回来,皇上就不见了。”小太监跪在地上解释。   侍卫一听,发现不对:“不是烤鸭吗?大概一刻钟前,你出去,说是皇上要吃烤鸭。”   小太监:“奴才是一炷香之前出去的。”   话到这儿,所有人都明白怎么回事了。皇上假扮成太监,溜了出去。一刻钟前出去的其实是皇上。   “奴才失职,请王爷责罚。”把守侍卫立刻道。   “起来吧,不关你们的事。”楚昭凌语气淡淡,而后又吩咐道,“以最快速度赶到城门口,就说宫内重要物品失窃,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侍卫领命而去。   小太监也跟着退出去。心想:得把这件事汇报给孟总管。   楚昭凌的贴身护卫小五开口:“王爷是觉得皇上出城去了?”   “他要跑。”屋里就他们两人,楚昭凌直接道。   小五一愣,十分纳闷:“皇上不要皇位了?”   楚昭凌不语。   他也很想知道,一个吃饭睡觉都恨不得在龙椅上的人,怎会突然不顾一切地逃跑。   -   宫内重要物品失窃,自然要严加排查。一连数日,城门紧闭,士兵挨家挨户地搜查。   沈故早就料到会如此,提前藏了起来。   有道是狡兔三窟。沈故一共给自己找了三处藏身之所。每一处都隔得很远,且方位也不一致。足够庇护他成功绕开士兵们的搜查。   都城百姓众多,人家院落更是复杂。一个人有心藏匿,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如此过了十日。都城已经被翻了一遍。   负责搜查的士兵首领来跟楚昭凌汇报:“回禀王爷,并未发现皇上的身影。皇上会不会已经出城了?”   楚昭凌坐在椅子上,轻阖双目,手捏着额角。自从沈故逃跑后,他就没怎么睡觉,连带着头疼病也犯了。这会正不爽着,闻言冷冷扫了对方一眼:“你有何高见?”   士兵首领一噎:“这……”   “打开城门,就说失窃物品已经找到。”楚昭凌语气冷淡,“免除排查,一切照旧。”   待对方退下后,小五端着一碗药走进来:“王爷,先把药喝了吧。”   王爷的头疼病是在战场上落下的,据说受了很重的伤,险些把命搭进去。小五进府晚,不曾亲眼见过,只听其他人提过几嘴,知之甚少。   楚昭凌接过来,一饮而尽。好像喝的不是苦药汤,而是琼浆佳酿。问小五:“出城后有几条路,分别通向哪里?”   小五立刻去拿舆图:“共有五条,分别通向遂城、云鼎寺,以及三处村落。”   楚昭凌看了眼舆图上不同地方与都城间的距离:“派几个认得皇上的人去各条必经之路守着。再命人暗中盯着城门口。一旦发现,直接绑了。”   “你跟我去云鼎寺。”   沈故,抓不住你,我不姓楚!   -   城门打开,排查撤掉,一切恢复如初。进出城的百姓络绎不绝。   得知此消息的沈故自言自语:“就知道是做做样子,你肯定也不希望我留在皇宫。到时随便找个理由,将驾崩的消息昭告天下,沈故就彻底消失了。”   光明的未来正朝他招手。   以防万一,沈故买通了一位车夫。   车夫起初并不信他:“直接出去不就行了,干嘛要藏到我的菜车里?”   沈故只得编故事:“实不相瞒,我却有隐情。我家境殷实,与一位贫寒人家的姑娘互许终身。家里不同意,我们约好,今日私奔出城。我怕城门口有家丁,这才出此下策。”   沈故生的好看,特别是一双大眼睛,看上去无辜又单纯,极具迷惑性。加上穿着不俗,确实很像有钱人家的公子。   车夫还在犹豫。   沈故一咬牙,从钱袋子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给车夫:“您行行好。只要送我安全出城,之后的事与您再无干系。”   车夫看着掌心里的碎银子,没耐住诱惑,终于点头:“成!但若是你被家里人抓住,可不许将我供出去。”   “放心放心,绝对不会。”沈故连连保证。   就这样,沈故顺利逃出城。   与车夫告别后,沈故开始盘算下一步路。   他看过舆图,出城后一共有五条路。太引人注目了不行,容易被发现。太偏僻了也不行,他没有武功傍身,又只身一人,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只有等死的份。   沈故琢磨半天,决定按照本来的计划,选了通往云鼎寺的那条路。正好今晚还能在那里借宿一晚。   “等安定下来,得把骑马学会。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交通工具。”沈故手里捏着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边走边道。   走了整整一天,赶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沈故终于到了云鼎寺。   敲开寺门,沈故双手合十,冲开门的小和尚行了一礼:“在下从都城而来,路过贵寺,天色已晚,不知能否借宿一宿?”   小和尚见他面善,又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让开身:“施主请进。”   沈故道谢,抬脚走了进去。   -   楚昭凌坐在禅房里,闭目养神。他跟寺中的须弥方丈是旧交。当年若不是对方拿出还魂丹救他性命,他早就一命呜呼了。   不凑巧的是须弥方丈出门远游,未能得见。   至于还魂丹,名字虽有夸张之嫌,但确实是异常珍贵的奇药。只要还有一口气,服下后,便能保下性命。   楚昭凌轻阖双目,脑子里全是种种往事。好的,坏的,开心的,悲伤的……五味杂陈。   小五安静站在一旁,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打扰到王爷。   天色渐黑,禅房外响起脚步声。   楚昭凌睁开眼睛:“开门。”   小五立刻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一位僧人走进来,冲楚昭凌行了个合十礼:“楚施主,您等的人到了。”   小五惊讶:真让王爷猜着了!   楚昭凌反应平静,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麻烦加到他的斋饭里。”   僧人和小五俱是一愣。   “只是寻常的迷药,我想安静带他走。”   如果对方清醒着,一定会奋力反抗,楚昭凌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一手刀砍晕他。   还是给彼此省点力气吧。   -   进了禅房,沈故摸了摸瘪瘪的肚子,舔着脸问小和尚:“不知寺里还有没有剩下的斋饭?”   小和尚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施主请稍等。”   过了有一刻钟,小和尚给沈故端来一碗素面。接着退出房间,并关上房门。   在宫里这几日一直吃甜食,腻的不行。口味清淡的素面对沈故来说简直是美味佳肴。连汤都没剩下。   吃饱喝足,沈故走到床边,脱掉鞋子,穿着衣服躺到床上。万一有什么意外,方便跑路。   “明天继续沿着这条路往南走。等到了江南,买一处宅院,再买一个铺子,开店赚钱,富甲一方!走上人生巅峰!”   在现代当不了霸总,到了古代,怎么着也得体验一把。   子孙满堂就不指望了。因为他是个天然弯,只喜欢大帅哥。   沈故一边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一边傻笑。没多一会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门打开。   楚昭凌走进来,负手站在床边,低眸凝着床上呼呼大睡的人,不由得捏紧拳头。   他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为数不多的耐性都用在了沈故身上。偏偏对方一次又一次得寸进尺。好让人生气!   身后的小五怕王爷一个冲动,直接把皇上了结在这儿,赶忙道:“我来背皇上。”   “不用。”   说完,楚昭凌掀开被子,手臂圈住沈故的腰,一使力,直接将人扛在肩上,扭身就走。   小五顿了顿,拿起皇上的鞋子,跟在王爷身后。   三人悄无声息离开云鼎寺。   睡得正香的沈故全完不知自己醒来后将要面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沈故:光明的未来近在眼前!(苍蝇搓手) 第4章 擒回   沈故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熟悉无比的寝宫。他先是愣住,随后一笑,自言自语:“原来是做梦啊。”   “罢了,就当在梦里最后体现一把皇上的待遇。”   话刚落,殿门打开。楚昭凌从外面进来,径直走到床边,目光沉沉地盯着沈故。   “……”沈故抄起枕头砸在楚昭凌身上,无比嫌弃道,“做梦还能梦到你,晦气!”   被砸的楚昭凌咬了咬后槽牙,语气阴冷:“你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沈故抬头看着面前的人,表情由不解到震惊再到惊悚。最后逃避现实地给自己洗脑:“就是在做梦。”   说完,直直地躺到床上,开始挺尸。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明明在云鼎寺,怎么一睁眼就到皇宫了?!   还是说他其实一直没逃跑,之前的事都是他想象出来的?   沈故闭眼装死,脑子里满是问号。   楚昭凌拎小鸡仔似的拎起沈故,质问:“为什么逃跑?”   沈故:“……”   看来一切都是真的。逃跑是真的,被抓也是真的。   沈故睁开眼睛,死不承认:“朕什么时候逃跑了?朕不过是去云鼎寺上香而已,大惊小怪!”   闻言,楚昭凌轻笑一声,松开沈故,从怀里拿出沈故的钱袋,解开绳子,口朝下,里面的东西“哗哗啦啦”掉在地上。除了很多碎银子外,还有好几锭黄金。   “上香需要带这么多银两?”   黄金拿来买宅院和铺子,以及启动资金,碎银子是日常花销。沈故都计划好了,结果全部泡汤!   自由没了!富甲一方没了!古代霸总没了!   沈故的心在滴血,瞪着楚昭凌:“这是朕准备的香油钱。还没来及给,就被你连人带钱绑回了宫!”   漏洞百出的说辞,却又有合理之处。最重要的是,楚昭凌不能为了此事真把沈故怎么着。   “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绑起来。手脚戴上锁链,脖子也戴上,另一头拴在柱子上,让你一辈子都待在这个房间里。”   一番话说的轻描淡写。楚昭凌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浅淡的笑,眼神却冰冷狠戾。   沈故完全不觉得对方在说笑。明明已经怕的不行,为了维持帝王威严,仗着胆子开口:“大胆!你竟敢威胁朕!”   在楚昭凌眼里,此刻的沈故就是一只虽然吓破胆,但依旧试图用气势击垮对方的鹌鹑。   怎么看怎么怂。   懒的理他,楚昭凌转身走了出去。   功亏一篑,沈故气得捶床。气呼呼地数落自己:“你怎么睡得这么死!从云鼎寺到皇宫,这么老远都不醒!”   这次逃跑,沈故完完全全被楚昭凌拿捏住了。对方就好像开了天眼一样,不仅预判了他的逃跑路线,而且守株待兔,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擒回宫。   为了自己的这条小命,沈故是不敢跑第二次了。   但是活人不能让尿憋死。既然逃跑这个办法不可行,那就再想别的招儿。   沈故又捋了捋剧情。   原主之所以会被楚昭凌一杯毒酒送走,是因为他勾结匈奴人,想杀了楚昭凌。   小说具体是怎么描写的,比如剧情细节、人物心理活动这些,沈故都忘了,他只记得有这个情节。   还有一点,勾结匈奴人这个办法是孟贤告诉原主的。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被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   以目前的进度来说,还没走到死局。   捋完剧情,沈故心里大概有了计划:   首先,绝对不做任何伤害楚昭凌的事,也不跟他对着干,而且还要刷好感度。   其次,尽快让孟贤的反派身份暴露在楚昭凌跟前,省得自己夹在中间当炮灰。   沈故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楚昭凌的喜好。原主极其讨厌楚昭凌,只会变着法儿的作对,才不会想了解他。小说里貌似也没提。   而且想起这几次见面楚昭凌留给他的印象:长的帅,脾气差,同时又很厉害。   沈故撇嘴,嘀咕:“这不就是妥妥的禁欲系男主,能有什么爱好。”   正发愁,门外响起孟贤的声音:“奴才求见皇上。”   应付完一个,还得应付另一个。沈故坐起身,迅速进入状态,气呼呼喊了句:“进来!”   孟贤抬脚走进来,见沈故一脸不爽地坐在床上,心中很是纳闷: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逃出宫去。莫非是哪里出了问题?   “皇上,奴才可担心死您了!”孟贤眼里满是担心,将自己粉饰成忠仆。而后小心翼翼地问,“只是奴才愚钝,不知皇上为何要出宫?”   沈故:套我话是吧?   “朕听说云鼎寺香火鼎盛,求什么都灵,便去求佛祖让楚昭凌从朕眼前消失!没想到竟然被他擒了回来!他还威胁朕,说要把朕拴在寝殿,哪儿都不让朕去!”   这番话孟贤绝对不会告诉楚昭凌,沈故完全不怕穿帮。   孟贤不相信这番说辞,但又觉得像是沈故能做出来的事。   左右现在人回来了,跟楚昭凌之间的矛盾再次激化,于他没什么坏处。   “摄政王那是吓唬您呢,怕您龙体受伤。摄政王手握重兵,想保护皇上安全还不是易如反掌。皇上放宽心。”   这个挑唆水平,没十年宫斗练不出来。   沈故顺着对方的意图,开演:“保护朕?!朕看他是想造反!”   孟贤并未言语。   看着面前的人,沈故计上心头:“朕又想到一个办法,从楚昭凌的喜好下手,进而找到他的弱点。只是朕一向很讨厌他,对他也不了解。调查楚昭凌一事就交由孟总管了,越详细越好。”   孟贤很不喜欢沈故命令自己,却碍于身份无法拒绝:“奴才遵命。”   沈故已经捏死了对方的心态。孟贤想控制他,就得先哄着他、顺着他。他这个傀儡皇帝,既是挡箭牌,也是祖宗。   所以沈故完全不怕。   孟贤离开时已是晌午,到了用午膳的时辰。沈故坐在凳子上,手里捏着筷子,冷眼瞧着一桌子的甜食,非常想吐。   “云鼎寺的大师跟朕说,清淡饮食有利于龙体康健。”沈故灵机一动,假装很惋惜地撂下筷子,“把这些都撤掉,换些清淡的来。”   要不是原主讨厌吃辣,沈故一定吃辣吃到爽!   不多时,桌子上的菜肴全部换成清淡的。   沈故被小太监伺候着用膳,一边吃饭一边琢磨接下来要做什么。既然跑不了,就要适应新的身份。   这里的制度是十日一早朝。重大事情君臣聚在一起商讨,其他事情写折子呈给皇上。   现在的楚昭凌已经开始把持朝政,把御书房当成自己的书房,来去自由,整日待在里面。名义上是辅佐皇帝,实则越俎代庖。   原主为了维护自己的皇权,也整日待在御书房。楚昭凌批折子,他也批;楚昭凌召见大臣,他也召见。   如此一来,朝中大臣自然而然分成了两波。一波是楚昭凌的人;一波表面是原主,实则是孟贤的人――此时的孟贤早已在暗中笼络朝中大臣。   方法就两种:抓把柄、给好处。   吃完饭,没等沈故开口,旁边贴身伺候的小太监道:“皇上可是要去御书房?”   沈故睨了对方一眼,面色不悦:“朕要做什么,岂是你能擅自揣测的?”   孟贤不把他放在眼里,手底下的人也有样学样,出言随意放肆。   小太监慌忙跪到地上:“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揣测圣意可是死罪,小太监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故“哼”了声,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小太监自然不敢起身,只能继续跪着。   -   御书房里。楚昭凌正在批奏折。前些日子为了找沈故,政务便耽搁了,奏折堆成山。   小五站在一旁,给王爷研墨。   “皇上驾到――!”   随着话音,沈故大摇大摆走进来。楚昭凌不为所动,继续坐在椅子上批折子。   沈故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朕也要批奏折!”   “……”楚昭凌抬眼看他,“我拦你了?”   沈故:那倒没有。我这么不是给自己加油打气么。   楚昭凌跟原主共用一张桌案,原主批完的奏折楚昭凌还会重新看一遍,十份有九份半通不过。   原主批奏折只是为了跟楚昭凌作对,对于奏折里的事情,并不能提出有用的建议。   沈故觉得这跟两人的年龄和阅历有关。   原主今年十九岁,楚昭凌今年二十六。年龄差了七岁,人生阅历也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小说开篇就是楚昭凌领先帝遗诏,进宫辅佐新帝。那年楚昭凌二十三岁。二十三岁之前的事小说没写,沈故自然也不知道。   而按照原主的记忆,只知道楚昭凌战功赫赫,被封为异姓王。之前两人并无交集。   沈故面前铺着一份奏折,手里捏着毛笔,一边啃笔头一边走神。   御书房里都是他啃笔头的声音。   “好吃吗?”楚昭凌嫌烦,冷不丁问。   沈故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激灵,手一抖,毛笔头直接戳在了牙花子上。   “唔!”沈故捂住嘴巴,痛的眼泪都出来了。 第5章 男宠   沈故疼得说不出话,捂着嘴,眼泪汪汪地瞅着楚昭凌,控诉意味十足。   楚昭凌:?   自己啃笔头戳到嘴,怪我?   不过在对方湿漉漉的眼神的注视下,楚昭凌什么都没说,往沈故那边靠了靠:“张嘴。”   沈故立刻张开嘴巴,让对方查看。   被戳到的地方果然流血了。不过这种伤在楚昭凌眼里什么都不是。无情道:“死不了。”   “疼啊。”沈故委屈嘀咕。   身上伤疤无数的楚昭凌十分无语:“就破了块皮,怎么那么矫情?”   沈故理直气壮:“朕是皇上,娇贵着呢。”   楚昭凌无法反驳,耐着脾气,抬手端起一旁的茶盏放到沈故面前。   沈故喝了一口,再吐掉,冲走嘴里的血腥味。继续对着奏折发愁。   他不想批奏折,光模仿原主字迹就是个难题。字迹这东西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同样,想突然改变也很难。   原主批的每一份奏折楚昭凌都会查看,必定十分熟悉他的字迹。   沈故想了想,将右手捏成泡椒凤爪的形状,一惊一乍:“哎呀呀!疼疼疼!”   “……”楚昭凌额筋跳了跳,“又怎么了?”   “泡椒凤爪”举到楚昭凌跟前,沈故一脸认真道:“手抽筋了。”   跟楚昭凌因为舞刀弄枪而变得粗糙的手不同,沈故一直被好好养在宫里,人生的白皙细嫩,手也一样,纤细修长,指甲修剪的很整齐。   楚昭凌打眼一看就知道他是装的,耐心告罄,抓住沈故的手指,一掰:“我给你……”   捋捋。   话没说完,只听沈故痛苦地“啊!”了声,爆豆子似的:“疼疼疼疼!”   楚昭凌不信:“我没用力,别装。”   旁边一直认真研墨没说话的小五小声开口:“王爷您手劲儿大,皇上的手嫩。”   一个武功高强,力能举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哪是能放在一起比的。楚昭凌确实没怎么用力,但对沈故来说已经很疼了。   楚昭凌一听,连忙松开沈故,语气带了点急:“我看看。”   沈故下意识躲开。   “……去叫太医。”楚昭凌吩咐小五。   一刻钟后,太医匆匆赶到御书房,给沈故检查手。沈故“哎哎呦呦”地叫唤,演的那叫像。   楚昭凌一旁看着,直截了当:“断没断?”   并没有瞧出任何问题的太医:“……没有,但还是固定一下为好。”   皇上乃万金之躯,万一有个闪失,他可担待不起。   沈故看了看缠成猪蹄的手,心道:这下不用批奏折了。不过他还是身残志坚地抓起毛笔。   一个字还没写,毛笔便被楚昭凌抢了过去:“回寝宫去,别在这儿碍眼。”   沈故从善如流地端着“猪蹄”离开了御书房。   回到寝殿,小太监还跪在地上,算算也有半个时辰了。见沈故进来,立刻诚惶诚恐地请安。   “起来吧。”沈故语气淡淡,“下不为例。”   小太监急忙谢恩。   沈故坐到床上:“都下去。没朕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很快,寝殿内只剩沈故一个人。他走到窗边的桌案前,解下缠在手上的布条,找到原主写的东西,准备临摹。   打开原主抄写的诗词,沈故乐了。   大概是老天爷看他处境太惨,所以帮了沈故一把――沈故的字迹跟原主字迹很像。   严格来说,世上不会有完全相同的字迹。但这里是古代,没有什么字迹鉴别的软件。只要肉眼看着像,那就是像。   露馅的风险减少一个,沈故非常开心。   考虑到硬笔书法和软笔书法的差异,沈故没闲着,开始练毛笔字。   蘸着墨汁的笔毛落在纸上,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沈故不由得出神,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慈祥老人的形象。   沈故六岁时父母意外身亡,他是跟着爷爷一起长大的。爷爷在书法、篆刻上造诣颇深。沈故耳濡目染,自是差不到哪儿去。   高二那年夏天,爷爷脑出血去世。沈故不想触景生情,便把它们都扔下了。   再接下来的重大变故,就是前脚毕业论文答辩刚通过,后脚就穿到书里来了。甚至连学士服都没捞着穿。   “好久没写,手都生了。”沈故收回思绪,轻声自语。   -   翌日早上,沈故刚起床,孟贤便过来请安。   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瓷瓶,孟贤道:“奴才听说皇上的手受伤了,这是奴才老家那头的偏方,活血化瘀有奇效。”   沈故收下,问:“朕让你调查的事,进展如何?”   孟贤答的模棱两可:“奴才倒是打听到一些事情,只是不知道真假。”   “真假朕都要听,快说。”   “奴才听说,摄政王在府里养男宠。”   沈故:“!”   还真有意外收获!   表面生人勿进,私下竟然如此奔放。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沈故自然不会全信孟贤的话:“光这一点还不够,再查,越细越好。”   孟贤应了声:“是。”   跟着又道:“这些奴才刚进宫没多久,贴身伺候皇上,不知皇上觉得如何?”   孟贤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问题,定是那个小太监跟他说了什么。   果然是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沈故用十分信任的语气道:“孟总管挑的人,朕自然放心。”   听到此话,孟贤也放心了。   待孟贤离开后,沈故叫小太监进了寝殿。   “都跟孟总管说什么了?”沈故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似闲聊般问。   这块玉佩要是放到现代,一定价值连城,能卖老多钱了。   小太监心中一惊:“奴……奴才愚钝,求皇上明示。”   “去刑罚司走一遭就知道了。”   刑罚司是宫里头最可怕的地方,凡是进去的人,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   小太监一听,慌作一团:“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你最好拎清楚。”沈故注视着地上的人,“不然哪天丢了小命,可别怪朕没提醒你。”   沈故想有自己的人,可宫里连只蚂蚁都不可信,只能自己亲手培养,化敌为友。   小太监连连应下,心中原本稳固不动的天秤开始发生变化。   沈故站起身:“朕要出宫,你跟着。”   眼见为实。楚昭凌养男宠这事,没亲眼见到,沈故是不会信的。   -   沈故身着一袭蓝衣,手里拿着一把耍帅用的折扇,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上回光顾着东躲西藏了,都没机会好好看看。   街道两旁开着各种铺子,还有各种摊贩,中间是往来不绝的行人。吆喝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一派繁荣景象。   沈故眼睛都不够用了,看什么都想买。不过今日出宫另有目的,不能多耽误时间,沈故压下蠢蠢欲动的心思,改日再逛。   半个时辰后,沈故溜达到楚昭凌的府邸。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威武霸气,门匾上提着三个字――将军府。   笔走龙蛇,无拘无束。   这座府邸是楚昭凌当将军时先帝赐的,府名便一直保留了下来,封为异姓王后也不曾改过。   沈故看了一会,抬脚走到门口。   小太监上前拍了拍门环,又退到沈故身后。   开门的是位中年男子。沈故猜测应该是管家、总管之类的,而且看对方的反应,他认得自己。   这就更好办了。   沈故双手背在身后:“朕来看看,不必行礼。”   福伯连忙让开身:“皇上请进。”   沈故走了进去,仗着身份,理直气壮道:“带朕随便瞧瞧。”   福伯不敢违逆,前面领路。   走到后花园门口,还没等进去,便听到一阵阵高谈阔论。光听声音,都是男子。   沈故伸长脖子往里面瞅:“什么人?”   福伯想起王爷交代的“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养的男宠。”毫不犹豫道:“回皇上,是王爷的人。”   措辞上到底是委婉了些。   其实这些人都是楚昭凌的门客,要么才识过人,要么身怀绝技,是楚昭凌的智囊团。   只是人多眼杂,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就说是王爷养的男宠――福伯自然而然把沈故划为了外人。   听到这话,沈故按捺不住好奇心,走了进去。   花园里一共七位男子。   一位在饮酒;两位在执剑对打,长得一模一样,是双胞胎;一位在抚琴;还有一位在单手举铁。   按类型款式总结就是:风流倜傥型一位;高冷肃杀型两位;温润如玉型一位;虎背熊腰型一位。   饶是沈故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依旧控制不住地咧了咧嘴:“你家王爷真厉害。”   既当零又当一。   福伯很是谦逊:“您过奖了。”   -   楚昭凌正在御书房批奏折。   自从沈故上吊未遂后,早朝便一直耽搁着。朝中党派众多,每次上早朝,都像打开了斗鸡笼子,吵得一地鸡毛不说,还讨论不出个结果。   偏偏楚昭凌不善言辞,每每遇到这种情况,都只想把这些人抓起来,一人来一拳。   所以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事都是靠奏折。   帮倒忙的某人没来,楚昭凌觉得看奏折都快了不少。   这时,小五走进来:“王爷,皇上去了府上。”   楚昭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的府上?”   “您的。”   作者有话要说:   楚昭凌: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沈故:咕咕咕   楚昭凌:?   沈故:夜猫子叫。 第6章 胃疼   陌生人的进入顿时引起七人的注意,齐刷刷看向沈故,眼中的情绪各不相同。饶有兴趣、警觉、不悦……   沈故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哪个是正宫?   “阁下何人?”一位喝酒的青衣男子冲沈故盈盈一笑,“不妨进来坐坐。”   沈故想了想,抬脚走过去。一屁股坐到凉亭里的石凳上,摇着扇子:“我也是王爷的人。”   这几人个个都是人精,唯一的榆木脑袋正在单手举铁锤。早就通过管家过分恭顺的态度看出了不对。   ――此人一定身份尊贵,且十有八/九是宫里的人。   青衣男子微挑眉梢:“那你说说,王爷都喜欢什么。”   “王爷喜欢咱们。”沈故答的干脆利落。   收集各种类型的男宠就是楚昭凌的喜好。沈故对此深信不疑,并决定亲自帮楚昭凌“集卡。”   搞好关系最行之有效的一步就是投其所好。沈故懂。   听到这话,其他人俱是一愣。   青衣男子忍笑问:“在下叶青衣,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沈故想也没想:“沈蓝衣。”   穿青衣就叫青衣,那他穿蓝衣,叫沈蓝衣没毛病――沈故觉得对方在拿假名字诓他。   叶青衣这下没忍住,“扑哧”笑出声,连连赞美:“好名字,好名字。”   沈故:“彼此彼此。”   叶青衣觉得沈故有趣,倒了杯酒给他:“沈公子请。”   不清楚原主酒量如何,沈故不敢喝,婉拒:“在下不胜酒力,无福消受。”   叶青衣没坚持,转手自己喝掉了。   断掉的琴声重新续上,细微悠长的琴音仿佛某种暗号,其他人继续之前的事,表面上放下了对沈故的防备。   没有才艺的沈故坐在他们中间,一边听琴,一边看舞剑。做一位安静的看客。   楚昭凌进了后花园,看到的就是和谐又诡异的一幕。   沈故坐在石登上,后背靠着石桌边缘。折扇轻摇晃,姿势慵懒随意。楚昭凌竟在他身上看出了些许的洒脱。   最先发现楚昭凌的是叶青衣,赶在其他人之前,迫不及待跑到楚昭凌身边。   手指捏住楚昭凌的袖子,撒娇一般:“王爷~~”   “……”楚昭凌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有病就去治。看诊钱本王出的起。”   沈故惊讶:“你真叫青衣?”   叶青衣扭身看他,似笑非笑:“是啊,沈蓝衣公子。”   听到沈故的声音,楚昭凌几步走到他身边,二话没说,直接将人提溜起来。   沈故被楚昭凌薅着后衣领,走的趔趔趄趄。不服气的抗议:“我自己走,你撒开我!”   仗着自己高,力气大,了不起是不是!   楚昭凌不为所动。   目送王爷拎着“小鸡仔”离开后花园。   举铁的魁梧壮汉放下铁锤,操着一口娃娃音问:“他是谁啊?”   抚琴的白衣男子缓缓道:“当今皇上。”   -   一直到前厅,楚昭凌才放开他:“来这里干什么?”   沈故说谎不打草稿:“朕来看看你。”   楚昭凌睨着他,明显不信:“自己走还是我赶你。”   “……”沈故不悦,挺直腰板,“朕是皇上,你放尊重点!”   楚昭凌懒得跟他废话,作势又要提溜。   “朕自己走 !”说完,提起衣摆,“蹬蹬蹬”跑了出去。   出了将军府,沈故从钱袋子拿出几块碎银子,递给小太监:“找一个娇软乖顺的男子来。”   他本想找个骚一点的。但古人大多矜持端庄,怕是不好找。左右楚昭凌府里也没娇软乖顺的,不算重复。   小太监领命而去。   沈故进了家饭馆,坐在靠窗户的位置,问店小二:“你们这里有没有辣椒?”   按照真实历史,辣椒美洲传进国内的。小说是架空的,不知道有没有。   “有!我们店什么辣椒都有!”   “把所有带辣的菜都端上来,多放辣椒,往死了放!”光是想想,沈故的口水就止不住了。   一刻钟后,沈故被辣懵了。   原主讨厌吃辣,一日三餐都不碰,身体对辣的承受能力自然很低很低。沈故光顾着馋辣,忘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嘴唇被辣得通红,鼻涕一把泪一把,胃也火燎燎的。   沈故不停地喝水,余光瞄到一个男子挑着两个竹筐走进来,上面用布盖住。   小二见到他,急忙迎上去,先是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接着两人一起进了后厨。   鬼鬼祟祟,那框里一定没装什么好东西。沈故心想。   不过他忙着解辣,很快便将此事忘到了脑后。   一个时辰后,小太监将一位少年带到沈故跟前。   沈故瞧着还算符合标准,便问:“要做什么都跟你说了吧?可愿意?”   少年点点头:“说了,我愿意。”   给有钱人家当男宠,好过当杂役和下人。   沈故看了看天色:“再等等,天黑了再行动。”   -   回府后,楚昭凌便没再去皇宫,一直在书房里看书。不知不觉间天就黑了。   书房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咚咚咚”跟着是敲门声。   以为是福伯叫自己吃饭的楚昭凌:“进。”   门打开,半天没有声音。楚昭凌掀起眼皮。   一位陌生少年站在门口,年纪也就十六七岁。见楚昭凌看过来,小声道:“小……小的是沈公子买来伺候您的。”   少年很害怕。刚刚进府时,他看到门匾上写的是将军府。那面前的人就是战功赫赫的护国将军,杀人如麻,性情暴戾。万一对方不喜欢自己,一怒之下杀了怎么办。   跟少年想的截然相反,楚昭凌并没找他麻烦,而是问:“沈公子人呢?”   “在……在外面。”   书扔在桌案上,楚昭凌起身走出去,依稀看见沈故蹲在院子里。   楚昭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走过去,伸手揪住沈故的后领,将他提起来:“你……”   话没等说完,沈故便像没骨头一样靠在楚昭凌怀里,声音发抖:“胃……胃疼。”   楚昭凌身体僵住:“别装,这招没用。”   沈故没说话,不停地倒吸凉气。   听着痛苦、粗重的喘息,楚昭凌犹豫半晌,横抱起沈故,朝自己的卧房走去。   进了房间再一看,沈故面色苍白,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已经疼得说不出话。   楚昭凌把人放到床上,朝门口喊了句:“叫叶青衣过来。”   很快,叶青衣进了房间,嘴上没个正经:“王爷这么急着叫我,人家还没有准备好呢。”   楚昭凌装听不着:“他胃疼,给他看看。”   叶青衣这才注意到床上的沈故,饶有兴趣道:“这不是沈蓝衣公子么。”   沈故意识清醒着,只是胃疼得厉害,没力气说话。听到叶青衣的挖苦,心说:真记仇。   楚昭凌催促:“快点。”   叶青衣走到床边,轻飘飘道:“我医术时好时坏,治死了可不负责哦。”   沈故闭着眼,装听不到。   叶青衣拿出针灸包,对着几个穴位扎下去。   沈故起先没反应,过了半刻钟,胃疼缓解了不少。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多谢青衣公子。”   “不客气,蓝衣公子。”   叶青衣搭了搭沈故的脉,问:“都吃什么了?”   楚昭凌在,沈故自然不敢说是吃辣吃的:“什么都没吃。”   叶青衣只当他说的是真话:“我去熬药,银针不要乱碰。对了,我看门外站着个人,咱们府又来新人了?”   因为后面这句话,楚昭凌横了他一眼。   叶青衣溜走。   “那是我给你挑的男宠。”沈故平躺在床上,主动交代,“乖顺类型的,你府里没有。”   楚昭凌拳头硬了,内心不停告诫自己要冷静。一字一句:“不、需、要。”   “……”沈故,“不要就算了。你帮我把他叫进来。”   少年走进来。   沈故扯下腰间挂着的钱袋:“这里面有些银两,只要好好利用,足够你立足了。你拿着,出府吧。”   楚昭凌不喜欢,不能硬塞。这种事讲求缘分。   少年小声道:“可是我已经是公子的人了。”   “那我就命你好好活着,不必跟着我。”   话已至此,少年收了钱袋,给沈故郑重其事磕了个头,含着泪道:“公子的恩情我会一辈子记住。”   沈故冲他摆摆手:“走吧走吧,晚了客栈该打烊了。”   少年离开,房间只剩下沈故和楚昭凌。   沈故现在不能乱动,脑子就格外活泛,继续为楚昭凌琢磨别的类型的男宠。   像是看出沈故的想法,楚昭凌咬牙警告:“此事没有第二次!”   这意思是不让他送男宠了。沈故另辟蹊径:“那你还有别的喜好没有?说出来,我一定满足你。”   “没有。”   沈故循循善诱:“怎么会没有。这里就咱们俩,你别害羞,大胆说出来。”   “……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敲晕。”楚昭凌拒绝交流,并决定使用武力威胁。   沈故一听,“刷”一下闭上眼睛,装死。   男人心,海底针。难闹。   过了有一个时辰,沈故都要睡着了,叶青衣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晾得差不多就能喝。”   接着取下沈故身上的银针,非常迅速地离开――王爷心情不好,他不想当牺牲品。   楚昭凌坐在椅子上,估摸药晾好了,端起来递给沈故:“喝吧。”   沈故坐起来:“有糖吗?”   虽然他不喜欢甜,但喝苦药汤得吃甜的东西去去嘴里的苦。   “……没有。”   “果脯也行。”   “没、有。”   沈故头扭向一边:“那不喝。”   楚昭凌险些把药碗捏碎。   作者有话要说:   沈故: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啾~ 第7章 青楼   楚昭凌端着药碗,直接来硬的:“不喝我灌了。”   沈故一听,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一双大眼睛瞪着楚昭凌:“唔唔唔!”   “……说人话。”   “吃你家一块糖都不行,真抠!”说完人话,沈故又飞快捂住嘴。余光睨着楚昭凌,观察他的反应。   被他这么贼溜溜地看着,楚昭凌莫名没了脾气,放下药碗,转身出去。   再进来,手里拿着一包果脯:“这回能喝了?”   沈故打开油纸,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手端着药碗,喝一小口药,吃一大块果脯。   喝药时五官皱成一团,吃果脯时一脸享受。   “……”楚昭凌光看着都觉得费劲,后悔没直接灌,“一口闷会不会?”   沈故“嘿嘿”笑出声:“其实这药不苦。怎么样,我表演的像吧?有没有开心一点?”   楚昭凌拳头捏的“咔嘣”响,非常“开心。”   眼瞅着对方又要暴走,沈故赶紧把药喝掉,碗口朝下:“朕喝完了!”   “喝完就回宫。”楚昭凌下逐客令。   沈故懒得动,想了想,问楚昭凌:“有句话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对吧?”   “所以?”楚昭凌挑眉。   “所以,你的府邸是的府邸,也是朕的府邸。”沈故拍了拍床,强词夺理,“这张床是你的床,也是朕的床。”   脑子没追上嘴,沈故脱口而出:“连你也是朕的!”   两人俱是一愣。   “是朕的子民!”沈故赶紧补充。   他虽然是弯的,虽然楚昭凌非常符合他的择偶标准和审美,但他不喜欢海王。   再说了,他一个炮灰去撩男主,谁给他的胆子。   楚昭凌没说话,原地站了一会儿,扭身出去。对福伯道:“打扫间客房出来。”   福伯:“给皇上住?”   “……我住。”   福伯:“是。”   皇上不愧是王爷的克星,名副其实。皇上一来,王爷就乖乖让出了房间。   -   睡到太阳晒屁股,沈故终于舍得起了。随行的小太监进来伺候沈故更衣洗漱。   “叫什么名字?”沈故见他手脚麻利,态度也恭顺了不少,问。   “回皇上,奴才名唤多喜。”   “何时入的宫?家里还有什么人?”   多喜不敢隐瞒:“去年夏天入的宫,家里还有三位兄长和一双父母。”   “那你怎么入宫了?”   父母健在,上头还有三个哥哥,怎么样也不会沦落到当太监的地步。而且一般来说,幺儿应该是最受宠的。   “奴才家里穷,人又多。奴才身体瘦弱,干不来力气活。为了不拖累家里,奴才就自愿入宫了。”   沈故了然,没再多说什么。   难得出趟宫,自然不能急着回去。吃过午饭,沈故想上街溜达,奈何两袖空空,一个铜板都没有。   沈故去找福伯借。   福伯大方给了沈故二十两银子,然后翻开账本,一笔一划写下:三月十八日午时两刻,皇上借二十两银子,无利息,不归还。   看着最后的“不归还,”沈故竟生出一种赖账不还的内疚感。   “小门小户过日子,每笔开支都得记清楚。”福伯合上账本,“请皇上谅解。”   沈故自然谅解,并认真保证:“这钱朕明日就还。”   福伯一听,再次翻开账本,划掉“不归还,”在后头认真写上:明日还。笑眯眯谢恩:“奴才谢过皇上。”   沈故:楚昭凌能这般家大业大,福伯功不可没。   -   沈故走在街上,看着眼前的繁华,不由得想起如今的局势。   这个国家名叫沈国,疆域辽阔,资源富饶。北面和匈奴国接壤,几十年的宿敌。东面和南面临海,西面是西域四国。从上上位皇帝开始,沈国便和西域四国达成了友好条约――互通贸易,互不侵犯,几十年没生战事。   “沈故”是沈国的第五位皇帝,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昏君。亲小人,远贤臣。国事政事方面更是一窍不通。   有道是昏君误国,现在的沈国还能这般繁荣祥和,一来靠的是前四位皇帝积攒下来的底子,底子厚,扛造;二来有楚昭凌这位战无不胜的护国神将,使得在他手底下连吃败仗的匈奴不敢来犯。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梳理完,沈故更加坚定了刷楚昭凌好感度的决心!   多喜见皇上盯着卖糖人的摊子两眼放光,以为皇上想吃,犹豫片刻,飞快走过去买了一个糖人。   糖人递到沈故面前,小心翼翼道:“奴才见皇……公子一直盯着看,擅自买了一个。”   沈故愣了下,接过来:“怎么不给自己也买一个?”   “奴才不爱吃这个。”多喜道。   “之前忘了问你,多大了?”   “十七。”   比我还小两岁。这样想着,沈故从钱袋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再去买一个,正好把银子换成铜板,方便。”   多喜接过银子:“是。”   沈故自然不指望这样就能收服人心,收服的轻易,往往背叛的也轻易。沈故只是觉得,十九岁的他有糖人,十七岁的多喜也应该有。   夜晚降临,街上更加热闹。   沈故找了家卖馄饨的小摊,点了两碗馄饨,开始填肚子。叼着馄饨一瞥眼,瞧见多喜站在一旁。沈故用眼神指了指另一碗馄饨,含糊不清道:“给你买的,赶紧趁热吃。”   多喜这才坐下,诚惶诚恐:“谢公子。”   一碗馄饨没等吃完,吵闹的街道传来一道格外清晰的男声:“今晚碧落公子初次揭面,且与有缘人共度良宵,都进来看看啊!”   沈故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循着声音看了眼,奈何街上人太多,什么都看不出来。   注意到沈故的目光,卖馄饨的男子道:“碧落公子是春香阁的头牌,是天下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前只卖艺不卖身,今天也不知怎么了。”   说完,还摇了摇头。不知是怜惜美人即将清白不保,还是遗憾自己没钱参与。   沈故心里已经猜个七七八八:“春香阁又是?”   “男妓馆。”男子直截了当,手拿勺子搅动着锅里的馄饨,上下打量了下沈故,“我看你穿着不俗,不如也去看看。光进场就得十两银子。”   天下第一美人。   有多美?   沈故生了好奇心,站起身:“去就去。”   白天沈故从福伯那里借了二十两银子,逛街花了一部分,剩下的十两肯定够,但也肯定没有二十两。   沈故站在天香阁门口,摇着扇子,大喇喇地问守在门口的龟公:“我们有两位,能打折……啊,不是……能便宜点不?”   龟公:“概不讲价。”   站在沈故身后的多喜小声道:“公子,奴才就不进去了,进去也没用。”   沈故觉得此话有理:“那你回去吧。”   “回哪儿啊?”   皇宫?还是将军府?   “早上从哪儿出来的,就回哪儿。”   多喜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沈故交了十两银子,大摇大摆走进去。   别看有十两银子的“门票”作为筛选,来的人还真不少。   沈故大致扫了眼,大多是些三四十岁的男子。毕竟这“有缘人”都是靠钱砸出来的,没点底子谁敢来。还有一波是跟沈故年纪差不多的,这波人应该是家境殷实的富家公子。   沈故对这位天香阁头牌更加好奇了。坐在座位上,安心等着好戏开始。   一炷香后,所有座位全部坐满。春香阁大门关闭,阻断了那些没赶上的人。   沈故冲旁边的龟公勾了勾手指:“再给我来盘花生。”   龟公表情隐忍地走到沈故跟前,端起桌上的盘子去盛花生,心说:这都第三盘了,不怕放屁么。   沈故正低头给橘子脱衣服,忽听到一片惊呼声,抬头看,一位红衣男子从二楼正对着楼梯口的房间缓缓走出来。流苏遮面,衣袂随风而动。   先不说样貌如何,气质这儿块拿捏的很死――沈故在心中给出评价。   “揭面!揭面!揭面!”厅里响起整齐划一、充满激动的喊声。   碧落男子站在楼梯口,食指抵住嘴唇。   所有人像被施了禁言术一般,鸦雀无声。   沈故:厉害!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碧落公子缓缓摘下流苏面帘。   沈故情不自禁地“哇”一声,心说:这是什么小狐狸转世。又美又妖。而且毫不掩饰自己身上的妖里妖气。   这十两银子花的真值!   接下来的竞价沈故不准备参与,碧落公子虽美,但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而且还撞号了。   沈故拖着下巴欣赏对方的样貌,耳边是此起彼伏的竞价声。   周围的一幕让沈故想起了橱窗里精致昂贵的商品,谁路过都会看一眼,但只有有钱人才能得到。   至于得到后会不会好好珍惜?   沈故看了看四周的人,眼里尽是垂涎和欲望……   “两千两!”   随着一道男声,竞价推到最高潮,无人再跟。   片刻后,主持此次竞价的人开口:“今晚碧落公子归……”   “五百两黄金!”沈故脑袋一热乎,高声道。   -   晚上,楚昭凌回到将军府。从马车里出来,见一个人坐在府门口的台阶上,正四下张望。   借着月色,楚昭凌认出了对方是沈故的贴身太监,便问:“皇上呢?”   多喜连忙起身行礼:“回王爷,皇上去了春香阁。”   楚昭凌皱眉:“说清楚。”   “今晚春香阁头牌碧落公子摘面,还会择一有缘人共度良宵。皇上好奇,就去了。”   “何时?”   “天刚黑就去了。”   现在已近亥时,起码两个时辰过去了。   楚昭凌低低“呵”了声。   “王爷放心,我一定将皇上平安带回来。”小五多机智,立刻道。   “不。”楚昭凌捏了捏手指,发出几声脆响,“本王亲自去找。”   小五心中一惊。   完了,王爷很少以“本王”自称,皇上要倒大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故(狗狗祟祟探脑袋):朕还能活到下一章吗? 第8章 索吻   五百两黄金好像如有实物一般,“哐当”一声,砸懵了在场的所有人。   在这个朝代,黄金的贵重程度远远高于白银。两者之间的兑换更是夸张。五百两黄金,差不多可以兑换四千两白银。   而且更重要的,一个人可以拿出四千两白银,但不一定能拿出五百两黄金。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碧落公子的身上移开,落到沈故身上。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彼此间起码都能混个脸熟,却从来没见过此人。   不知谁说了句:“五百两黄金岂是你想拿就拿得出的?一定是骗子!”   为了救美人出火坑而冲动消费的沈故此刻正后悔着。先不说别的,这事要让楚昭凌知道了,非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沈故害怕。   一听这话,立刻顺杆爬,点头附和:“啊,对对对,我没有五百两,我是骗子。快把我赶出去吧!”   其他人:怎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不对,是五百两。   主持竞价的人适时开口,语气严肃:“竞价没有反悔余地。”   所以哪怕沈故真是骗子,只要没人出价高过他,这五百两他也得出。   为了不让碧落公子砸手里,沈故疯狂怂恿:“大家伙继续出价啊,碧落公子那么美,起码千两黄金起步!”   此情此景,其他人都把沈故的话当做了挑衅。   离沈故最近的一个人轻嗤一声:“不就是不能第一个开/苞吗,没什么大不了。初夜没了,往后更便宜。”   “谁告诉你我要跟碧落公子做那事了?”沈故的冲动劲儿又上来了,“我们都是文人,要吟诗作对,还要从风花雪月聊到人生哲学!”   听话此话,站在楼梯口的碧落微微愣了下,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故。   “今晚碧落公子属于这位蓝衣公子。”   此话一出,事情尘埃落定。   其他人兴致缺缺地离开,沈故被人引着去了碧落公子的房间。   打开房门,对方已经在里面等候了。见沈故进来就开始脱衣服。   沈故:“!”   “别别别!”沈故赶紧制止,“你先冷静!先停一停!”   碧落停下宽衣解带的动作,一双美眸凝着沈故。   “我是想救你来着。”沈故坦白交代,“但是没控制住,价起高了。”   碧落心中轻笑,面色继续一副无辜表情:“公子是觉得我不值五百两黄金?”   “……倒也不是。”   “那就好了。”碧落继续脱衣服。   “我不想跟你睡觉!你别脱!”沈故像是受到了惊吓般,连连后退好几步。   碧落:“……”   这人怕不是不行吧。   “是我不美吗?”碧落继续无辜问。   “美。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咱俩也……不太搭。”   撞号的问题无解。就算碧落为爱做一也不行。因为沈故只对大猛一情有独钟,就像楚昭凌那样的。   脑海中自然而然跃出楚昭凌的样貌。   沈故被吓了一跳,心里数落自己:竟敢肖想男主,不想活了是吧!   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听到这话,碧落的表情险些没绷住,严重怀疑沈故审美有问题。   两人面对面站着,沈故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何况钱都花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瞄到桌子上的酒,沈故灵机一动:“咱们喝酒吧!”   说完,给自己倒了一酒盅,先干为敬。   烈酒入喉,灼烧感和辛辣让沈故狠狠皱了皱眉。他还是更喜欢喝啤酒,可惜这里没有。   碧落走过去,同样饮了一杯,对沈故道:“碧落陪公子一醉方休。”   两人面对面坐着,桌子上摆着几道下酒菜。   沈故开始还嫌酒太烈,后来越喝越来劲。怀里抱着酒坛子,脸颊红扑扑的,眼神迷离,明显已经醉了。   反观碧落,什么反应都没有。他看着沈故,眼里写满兴趣。   “公子。有人来了。”   门外的声音让碧落收回目光:“请进来。”   这个“有人”自然不是指普通人,而是苏律也应付不来的人。所以苏律才会来禀告他。   碧落又看了眼喝醉了的沈故,轻笑道:“来头不小啊你。”   -   “五百两黄金,也忒有钱了!”   “我之前没见过他啊,你们知不知他是谁?做什么生意的?”   “不认识。估计是刚来都城不久。”   “什么东西都是第一口香,我要有钱我也买。”   去春香阁的路上,楚昭凌时不时就能听到类似这样的对话。东拼西凑,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有人出五百两黄金买了与春香阁头牌第一次单独饮酒作乐的机会。   楚昭凌只希望那个人不是沈故。   不然……   到了春香阁,在楚昭凌的授意下,小五直接亮明身份:“我要找一位身穿蓝衣的公子,他在不在。”   苏律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位公子正与跟碧落公子共度良宵。”   共、度、良、宵。   他辛辛苦苦、不分昼夜地批奏折,处理政务,某人却在这里鬼混!还败出去五百两黄金!   楚昭凌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旋即恢复正常,声音微冷:“叫他出来。”   苏律转身朝二楼房间走去,很快又回到一楼:“碧落公子请您进去。”   楚昭凌没客气,直奔二楼而去。小五站在原地等着。   上到二楼,推开门,只见沈故坐在圆凳上,怀里抱着酒坛子,已经醉得东倒西歪。   沈故对面是一位极其貌美的男子,正在打量着楚昭凌。   楚昭凌只看了碧落一眼,便挪开了目光。走到沈故跟前:“醒醒。回家了。”   听到声音,醉醺醺的沈故抬起头,眨巴着醉眼,瞧了楚昭凌半天,突然“嘿嘿”一声笑了。   酒坛子搁在桌上,沈故趔趔趄趄站起身。一手搭在楚昭凌肩膀上,另一只手捏着楚昭凌的下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嗝~~”   一个酒嗝打断了沈故的话,他缓了缓,继续耍流氓:“来,给本大爷稀罕稀罕。”   说完,噘起嘴去亲楚昭凌,还发出“啵啵啵”的声音。   本来就一肚子火的楚昭凌此刻都快气背过去了,一个闪身,躲开了沈故的纠缠。   沈故扑了个空,失去平衡,直直向地上跌去。   楚昭凌怕沈故这一磕让他本就不聪明的脑子更加雪上加霜,迅速抬手揪住沈故的后衣领,往自己这边一拽,人就倒在了他的怀里。   沈故继续贼心不死地索吻。闭着眼,噘着嘴,一脸期待地往楚昭凌脸上凑。   楚昭凌脸色铁青,忍无可忍,一巴掌呼在沈故的嘴上:“老实点!”   被呼疼了的沈故不满地大声嚷嚷:“我花了五百两黄金,亲一下都不行!退钱!”   接着就开始不老实起来。   楚昭凌怕沈故摔倒,一直单手抱着他。沈故张牙舞爪地闹腾,连带着他也站不稳。   耐心彻底用完的楚昭凌抬手一个干净利落手刀,直接将沈故劈晕。抱起来就要走。   “公子留步。”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碧落终于慢悠悠开口。   楚昭凌看他。   碧落睨了眼楚昭凌怀里的沈故:“这位公子还没给钱,五百两黄金。”   沈故就算捅了天大的篓子,楚昭凌也只会关起来门来教训。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楚昭凌:“人我带走了,钱去将军府拿。”   说完,带着沈故径直离开。   送走贵客,苏律去房间找碧落:“公子,我们的计划落空了。”   他们拿钱办事,调查都城私盐泛滥一事。查到一位关键人物喜好男色,这才有了今天的局。本来鱼儿都上钩了,谁承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无妨。”碧落翘脚坐在凳子上,对于这位打乱计划的“程咬金”没有丝毫不悦,“再找机会。”   “苏律,我好看吗?”碧落突然问了句。   苏律毫不犹豫:“好看!公子是天下最好看的人。”   “跟刚刚那个人比呢?”   坚定相信公子永远是天下第一的苏律再次果断道:“自然是公子更好看!”   碧落开心了。想起之前的一幕,又不爽起来。   看上他,看不上我。   没眼光。   -   一记手刀加上一肚子烈酒,让沈故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头疼的快炸开,后颈也疼。沈故一脸痛苦地坐在床上。看了看四周,认出了这是楚昭凌的房间。   记忆渐渐回笼。昨晚的画面开始一帧一帧浮现在脑海里――不仅祸祸出去五百两黄金,还调戏、索吻楚昭凌。   沈故后背发凉,觉得自己离死就差一哆嗦了。原主起码还能活半年,他马上就完。   房间里除了他没别人,外头也非常安静。沈故迟疑片刻,开始着急忙慌地穿衣服。   得赶紧回宫。回了宫,躲在寝殿不出来,楚昭凌就拿他没招儿。   沈故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穿好衣服,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一条缝儿,确定外面没人后,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鬼鬼祟祟摸到府门口,沈故勾唇一笑,“刷”地打开折扇,摆出一副浪荡公子哥的姿态,一脚迈出门口。   迈另一只脚,忽感觉到一阵拉力。   沈故向后瞥了眼,楚昭凌竟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手正捏住他的后衣领。   四目相对。   “去哪儿?”楚昭凌问。   作者有话要说:   沈故:去你的心里(害羞脸) 第9章 算账   浪荡公子哥瞬变可怜小鸡仔,被楚昭凌一路提溜回房间。   沈故站在地中间,双手自然下垂在身侧,垂着头,姿态乖顺。试图用短暂的乖巧迷惑楚昭凌,让他放过自己。   楚昭凌才不吃这套,直直发问:“昨晚的事还记得吗?”   “记得。”   两害相权取其轻,沈故毫不犹豫:“朕要稀罕你,你没让朕稀罕。”   “……”楚昭凌呛咳了下,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还有呢。”   “没了。”沈故下意识道。   楚昭凌抬眼看他:“没了?”   沈故一点头,斩钉截铁:“没了!”   五百两黄金,说败出去就败出去了。此时的沈故就好比做了错事不敢承认的熊孩子,哪怕知道“家长”已经掌握全部事实,依旧选择装傻充愣。   “咕噜噜~”一声格外响亮的肚子叫。   楚昭凌:“……”   沈故抬手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可怜兮兮地瞅着楚昭凌,殷红的嘴唇抿起,不敢说话。   沈故的眼睛又大又圆,双眼皮也很大。眨巴着眼睛看向某处时,会显得格外无辜单纯。再配上求投喂的表情,宛如一只饿肚子的小猫咪,就差没朝你翻肚皮了。   没几个人能招架得住。   楚昭凌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跟我来。”   “干嘛去?”   “吃饭。”   以为对方要跟自己算账的沈故愣了下,随后屁颠屁颠跟上。   刚出房门没几步,福伯迎面走过来,怀里抱着账簿。   沈故:“……”   忘还钱了。   然而福伯根本没理沈故,对楚昭凌道:“今儿早上,小五奉王爷之命从老奴这里支走五百两黄金。请恕老奴僭越,请问王爷,这五百两黄金去了何处?又所为何事?”   听到这话,更加心虚的沈故往楚昭凌身后藏了藏。   福伯打理府中事务多年,楚昭凌自然了解他的性子。一心为王府,无半点私心。也知道突然没了这五百两黄金,能让他几天几夜睡不好觉。   楚昭凌意有所指:“发生了一些事,拿去堵窟窿了。”   某个“窟窿”缩在楚昭凌身后,极力降低存在感。   “还拿不拿得回来?”福伯不死心。   楚昭凌:“拿得回来。”   有了这话,福伯心满意足地离开。   沈故没忍住,拿余光偷偷看了眼楚昭凌。   楚昭凌好像会读心术一样:“怎么?觉得我拿出五百两黄金不正常?”   “正常!非常正常!”沈故毫不犹豫道。   一品大臣每月俸禄二十两纹银。楚昭凌养着七个男宠,又住这么大的王府,家大业大的,没点外捞哪能养得起。   楚昭凌懒得解释钱的来源,也不在乎沈故做何猜想,抬脚出了府。   两人来到一家酒楼,找个位置坐下。   早就饿瘪的沈故瞅着挂在墙上的木板,刚要点菜,被楚昭凌抢先一步:“一碗白粥,大碗的。”   沈故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昭凌。   楚昭凌气定神闲:“刚拿了五百两黄金堵窟窿,没钱吃好的。”   听到这话,“窟窿本窟”沈故伸手去掏挂在腰上的钱袋。口朝下抖抖抖,四个铜板争先恐后掉在手心。   “……”一心想吃好的的沈故顿时蔫了。耷拉着脑袋,像个受气小媳妇。   “宿醉后不宜吃荤腥。”楚昭凌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转瞬即逝,“喝粥养胃。”   小二动作很快,很快端上一大碗粥。   “蘑菇汤有吗?”楚昭凌又问。   小二先是一愣,随后兴奋地点点头,扭身大步朝后厨走去,生怕楚昭凌后悔一样。   这个时节的蘑菇汤可不便宜。什么东西都是吃个稀奇,这会儿的蘑菇都是去年的蘑菇成熟后,晾干后保存下来的蘑菇干。卖的自然贵。   生活在现代,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蘑菇的沈故并没意识到这件事,只把蘑菇汤当成寻常玩意儿。   他看着碗里的白粥,思绪不由得飘远。   自从爷爷去世后,沈故就一个人生活。靠着爷爷留给他的钱,生活也算富裕。只是没有家长的小孩,是没人关心的。   沈故努力活得大大咧咧,就是不想别人可怜他。从结果上看,这个计谋被他贯彻的很成功。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乐观开朗、元气满满的小甜豆。   已经很久没人关心过他了。   楚昭凌看着恨不得把脸埋进粥碗里的人,觉得有些不对,以为他还不开心,道:“不是给你点了汤么。”   沈故抽回思绪,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干出如此悲秋伤怀的事。甩甩脑袋,冲楚昭凌呲牙一笑:“你请和我喝粥,谢谢你哦!”   楚昭凌:“……”   莫名其妙。   吃完粥,又喝了一碗鲜美的蘑菇汤。沈故拍拍肚子,心满意足:“吃饱了!”   “吃饱就回宫。”楚昭凌语气严肃下来,“以后不许再乱跑。”   一听对方没再提五百两黄金的事,沈故知道自己这是蒙混过关了。从椅子上站起来,兴冲冲道:“我这就回!”   走到酒楼门口,又折回来:“多喜还在你府上,你告诉他一声,我先回了,让他也回。”   说完,一阵风儿似的出了酒楼。   楚昭凌望着沈故离开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   沈故前脚刚到寝殿,孟贤就过来请安。   “皇上连着两日不回宫,可把奴才担心坏了。”   沈故端起茶水喝了口,慢悠悠地应付着:“宫里无聊,出去走走。”   孟贤观察着沈故的反应,开始套话:“奴才听说您去了将军府,皇上若有什么事,尽可吩咐奴才去做。”   听到此话,沈故掀起眼皮睨了眼孟贤,迅速进入角色,愠怒道:“楚昭凌府里竟然养了七个男宠!简直岂有此理!”   孟贤一听,立刻问:“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处置?”   “朕要多多赐他男宠,让他整夜劳作,精.尽人亡!”沈故一本正经道。   想借刀杀人,我才不上你的当!   孟贤结结实实愣住了,被沈故的脑子折服。   “这件事你去办。”沈故没给孟贤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挑几个样貌出众的,亲自送到他府上。”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楚昭凌的喜好,沈故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孟贤见沈故□□吃秤砣,只能顺杆爬:“皇上足智多谋,想出来的办法也别具一格,奴才这就去办。”   沈故冲他摆摆手:“去吧去吧。”   -   自打皇上交代膳食要清淡后,御膳堂的厨师每次都准备两份菜品,一份是甜的,一份是清淡的。免得出现纰漏,惹龙颜不悦。   两种口味的菜肴各占半边天,整齐放在桌子上。   多喜犹豫半晌,盛了一碗清淡鲜美的蘑菇汤:“皇上您尝尝,这是从南方运过来的新鲜蘑菇。”   这让沈故想起中午的蘑菇汤,后知后觉地问:“这东西很难得?”   多喜认真回答:“回皇上,现在时节不对 ,北方长不出蘑菇,只在南方一些雨水充足的地方才有。”   “不能人为养殖?”沈故记得古代有一种人工栽培香菇的技术。   多喜摇头:“奴才没听过。”   沈故了然。书中的朝代是架空的,没有也正常。   柔软娇嫩的蘑菇经过长途运输,能完好无损到达都城,可想而知要废多少心力。   沈故低头喝了口蘑菇汤,不由得想起了楚昭凌。唇角不禁翘起一个弧度。   “让厨房留些蘑菇,朕有用。”   -   翌日,卯时一刻。   天刚蒙蒙亮,楚昭凌便出现在寝殿门口,身着官服。问值夜的太监:“皇上醒了吗?”   小太监摇摇头。   “去准备,伺候皇上出寝。”   小太监领命离开。   摄政王这个时辰来,应当是叫皇上起来上早朝的。每次到了早朝的日子,摄政王都会亲自前来。小太监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殿内一片昏暗,楚昭凌驾轻就熟走到床边,用火折子点着烛台上的蜡烛。   床上的人睡得四仰八叉,呼吸声格外清晰。   楚昭凌说了句:“沈故,起来上朝了。”   毫无反应。   楚昭凌拔高声音,连着喊了好几次。   突然被喊醒的沈故脑子还没完全清醒,闭着眼睛,气得直蹬腿。白白嫩嫩的脚丫子用力刨床,发出“砰砰砰”的闷响。   楚昭凌寅时就起床了,不仅要顾自己,还要进宫喊某人起床。结果对方还在这儿跟他耍脾气。咬牙启齿:“起床,快点!”   起床气发作的沈故在床上来回打滚,嘴里跟爆豆子似的:“不起不起不起!”   每次上早朝,喊他起床都得费老鼻子劲。   耐心用完的楚昭凌用力扯过衣架上的龙袍和中衣,猛地掀开盖子沈故身上的被子,倾身而上,抬手去扯沈故身上的亵衣。   衣服前襟被扯开,露出白皙的胸口,凉飕飕的。沈故睁开眼睛,惊恐地看着身上的楚昭凌:“你……你干什么?!”   “伺候皇上您出寝。”说完,继续扒衣服。   “不用你!”沈故耳垂爬上一抹红色,挣扎着小声道,“我自己来!”   “哐当――”   “哗啦――”   两道声音同时传来。   准备伺候皇上出寝的多喜端着面盆走进殿内,猝不及防看到皇上被摄政王压在身下,皇上的上衣散开,摄政王的一只手还放在皇上胸口上。   多喜吓得手一哆嗦,面盆摔地上,水溅得到处都是。   求生的本能让多喜飞快跑出去,面盆都没顾上捡。生怕跑慢了被摄政王拧掉脑袋。 第10章 早朝   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让楚昭凌和沈故双双愣住,动作也停了下来。   沈故上衣的搭扣全被解开,衣襟滑向身两侧。墨发如瀑,杂乱地散在锦被上。因为用力挣扎,所以呼吸声很重,脸颊也微泛红。嘴巴噘得老高,正睁圆了眼睛瞪视着楚昭凌。   这便是楚昭凌视角中的沈故。   床头旁的烛火将楚昭凌的影子放大拉长,沈故完全被笼罩在阴影之下。加上一上一下的姿势差别,沈故第一次感觉到来自楚昭凌的前所未有的压迫力。   他挣了挣手腕,起床气散得干干净净,细弱蚊蝇:“放开朕。”   楚昭凌像被烫到了一样,慌忙松开沈故。直起身,理好衣摆,眼睛看向别处,硬邦邦道:“起床上早朝。”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多喜端着新的面盆哆哆嗦嗦候在殿外,见楚昭凌出来,刚要行礼,被对方制止:“进去伺候。”   “刚刚之事,不许对他人提起。”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楚昭凌才离开。   多喜面上不显,心中却掀起骇浪:皇上跟摄政王有一腿!不然为什么怕别人知道!   而且他虽然入宫当了太监,但画本还是看过的。刚刚那姿势,分明是要行周公之礼。看样子皇上还不太情愿。   皇上也真是可怜。朝政上被摄政王处处把持也就罢了,连身子也不自由。   多喜现在已经不自觉地站在了沈故这边,丝毫没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孟贤,以此来得到奖赏。   沈故觉得一个糖人换不来人心,可对多喜来说,一个甜甜的糖人,足够了。   多喜端着面盆进去,见皇上坐在床上,红着脸,嘴巴抿成一条线,正垂头整理衣服。怎么看怎么委屈。   余光瞄见多喜进来,沈故轻咳一声:“这件事替朕保密。”   多喜忙不迭点头:“奴才遵命。”   穿戴整齐,沈故乘坐龙辇,前往勤政殿。穿过来后第一次上早朝,而且之前毫无准备,只能随机应变了。   上好的金丝楠木散发着淡淡微香,闻起来十分舒适。九乃数之极,象征着至高无上的九条龙盘踞在龙椅上,栩栩如生,威严气派。金漆镶嵌的技艺赋予了龙椅奢华贵气之感。   身着龙袍的沈故端坐在上面,挺直腰板,低眸打量着文武百官。   以皇帝为准,左文右武,按官职大小站位。右边站在最前面的便是楚昭凌。   沈故不由自主地向右瞄了眼,不期然撞上楚昭凌的眼神,慌忙收回目光。   早朝上议论的,自然是些大事。   第一件就是迁都。   听到大臣们讨论,沈故也随之想起了具体细节。   迁都之事可追溯到半年前。   半年前,天降异象,乃不祥之兆。都城选址不吉利的言论随之而起。在孟贤一党人的怂恿下,原主便生了迁都的心思。   此事一提出,朝中立刻划分出了两派:同意和反对。   以楚昭凌为首的一批大臣强烈反对,认为此事劳民伤财、百害而无一利。同意迁都的则以丞相王岐为首。原主一心跟楚昭凌作对,自然双手赞同迁都。   双方僵持不下,吵了半年都没吵出结果。   手拿剧本的沈故知道,在楚昭凌的极力阻挠下,迁都一事并未成功。同时也意味着原主和楚昭凌的矛盾达到顶峰,算是后面原主勾结匈奴人暗害楚昭凌的伏笔和动机。   沈故还知道,迁都从头到尾都是孟贤和王岐串通一气做的局。迁都就意味着要新建皇宫,不仅工程巨大,而且要花无数的真金白银。这二人想从中贪污。   所以,不管是跟楚昭凌搞好关系,还是出于为君者的考量,迁都一事都绝无可能!   已经有了主意的沈故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大臣们互扯头花。正好趁此机会辨一辨忠奸。   或许是楚昭凌的气质太过出挑,让人难以忽略。沈故看着看着,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礼制规定,三品以上紫袍。   楚昭凌作为正一品的护国将军,紫色官服穿在他如松挺拔的身上,华贵又威严。灿若朗星的眸子冷冷凝着对面不停叨叨的王岐,看样子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沈故忍笑。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反过来也一样,面对能言善辩的文官,寡言少语的楚昭凌同样应付不来。   楚昭凌似是觉察到了沈故若有若无的目光,猛地斜了眼沈故。   沈故被吓了一跳,坐直身体:“都别吵了!”   殿内瞬时安静下来。   站在下面的楚昭凌不悦睨着沈故。   沈故处处跟自己唱反调,楚昭凌并没放在心上。但大是大非面前,沈故若还不长脑子,楚昭凌可真不会惯着他。   反观王岐则胸有成竹。皇上站在他们这一边,就是最大的致胜砝码。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只听沈故慢悠悠开口:“朕决定,不迁都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禁愣住。不明白恨不得立刻迁都的皇上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王岐第一个坐不住:“可是皇上,天降异象,此地恐怕不吉。”   边说边用余光扫了眼旁边的楚昭凌。之前还好好的,一定是他从中作梗!   “皇上乃九五至尊,容不得任何闪失。臣建议迁都。”   对方一字一句都是为自己好,沈故自然不能恼。   “昨晚皇祖父给朕托梦,把朕骂了一顿。骂朕是猪脑子,听信谗言,枉为人君。朕琢磨来琢磨去,定是迁都一事引得他老人家不满。”   沈故说话的语速不疾不徐,语气又很是认真。由不得不信。   “听信谗言”四个字吓得王岐后背冒出一股冷汗,到嘴边的话生生停住,不敢再轻易进言。这大抵就是做贼心虚。   “朕想明白了,此地自立国之始就是都城,必定得上天庇佑。迁都才是大大的错误!”沈故大手一挥,直接拍板,“迁都一事休要再提!”   接着问:“还有没有其他事要奏?”   “启禀皇上,臣有事要奏。”站在王岐身后的大臣出列。   从刚刚的吵架来看,是楚昭凌一派的。   沈故立刻道:“准奏。”   “皇上到了年纪,选秀一事也该提上日程。臣觉得不如就定在明年开春。”   按说选秀早就该开始。但沈故地位尴尬,大臣们都不愿意把自家女儿送进宫里,彼此都心照不宣地不提这茬儿。久而久之,便这么搁置了。   如今皇上过了年就二十,充盈后宫必须提上日程。   沈故一愣。   选秀?   再过五个多月,这天下都改朝换代了,还选哪门子秀,平白连累无辜女子。   “此事不急。”沈故大言不惭,“朕现在心里只装得下国事,装不下其他。”   说着,忍不住偷瞟了眼楚昭凌。对方没什么温度的眼里竟浮上一丝笑意。   可不得笑嘛。   前天刚在男妓馆败出去五百两黄金,扭身就说自己莫得感情。   沈故心虚地挪开目光。   -   一个时辰后,早朝终于结束。   沈故坐上龙辇,迎着初升的早阳,不停打呵欠。末了含糊不清道:“回寝宫,朕要睡觉。”   龙辇进了寝宫大门,站在正殿门口的孟贤连忙行礼:“奴才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昏昏欲睡的沈故被吵醒,掀起眼皮,从龙辇上下来:“今日来的倒挺早。”   孟贤继续端着一张笑脸:“今日是早朝日,奴才自然不敢偷懒。”   这里是十日一朝。不上朝的时候原主也是个懒虫,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   皇上睡觉,当奴才的自然不敢打扰。   进了寝殿内,沈故坐到床上。一脸困倦:“上早朝可真够累的。针眼大的事都能吵起来,吵得朕脑仁疼。”   孟贤见此,不动声色开口:“奴才听说,皇上不准备迁都了。”   沈故面上继续装困,心中嗤笑:消息够灵通的。“嗯”了声:“昨晚皇祖父给朕托梦。说朕有眼无珠,亲小人远贤臣。孟总管你说,这小人是谁?贤臣又是谁?”   孟贤心中一惊。把不准此番话是询问,还是试探。沉默半天:“皇上恕罪,奴才不了解朝堂之事,回答不了皇上。”   “也是。”沈故瞬间被说服,“问你也没用。下去吧。”   被孟贤这么一搅合,沈故也不想睡觉了。叫多喜进来:“摄政王在哪?”   “回皇上,摄政王此时应当在御书房批奏折。”   沈故毫不犹豫摆驾御书房。闲着也是闲着,刷好感度去。   -   下了早朝,楚昭凌直奔御书房,替某人批折子。   很快,小五端着泡好的雀舌走进来。   “私盐泛滥一事进展如何?”楚昭凌头也不抬地问。今日早朝此事再次被提及。   “对方说已有了些眉目,但还需要些时日。”   楚昭凌没再说什么,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高呵,沈故拎着菜篮子走进来。   在楚昭凌的注视下,沈故径直走到他身边,菜篮子放到桌子上:“给你的。”   篮子里装了些新鲜蘑菇。   “这是从南方运过来的新鲜蘑菇,朕特意给你留了些,炖汤、干炒都特别好吃。”沈故献宝一样道。   楚昭凌淡淡看了一眼:“不用。”   “收下嘛。朕特意给你留的,都没舍得吃。收下吧。”   作为一颗小甜豆,撒娇卖萌对沈故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   吃软不吃硬的楚昭凌别扭着收下,温声训斥:“没事少撒娇。”   一旁的小五:?   王爷对蘑菇过敏啊。不能吃。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五(摸下巴沉思):撒娇这么好使,下次我也试试。   楚昭凌:呵。 第11章 房契   贿赂成功,沈故拍拍屁股就要走人。被楚昭凌叫住:“干嘛去?”   “钓鱼。”   大冬天钓鱼。楚昭凌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沈故。   “不是那个钓鱼。”沈故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解释,“私盐只有卖出去才能获利。朕要开一家全都城最大的酒楼,肯定能吸引到贩卖私盐的人。到时候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到他们的老巢!”   “这个就叫钓鱼执法,简称钓鱼!”   沈故冲楚昭凌挤挤眼睛:“怎么样,朕是不是特别机智?”   “你怎么能保证对方一定上钩?”楚昭凌问他。   “不能啊。但是万一呢。”   “不跟你说了。”沈故站起身,迫不及待,“朕要去干大事。”   说完,就兴冲冲地出了御书房。   小五看着沈故离去的背影,不由道:“皇上的思想真活泛。”   想一出是一出的。   楚昭凌继续批奏折:“小孩子心性,随他去。”   只要沈故省心,他哪怕在宫里头种地,楚昭凌都不会管。   -   沈故带着多喜走到街上,左瞧瞧右看看,试图找到一家适合开酒楼的商铺。   路过一家饭馆时,听到里面有吵闹声。   “你这个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怎么吃饭不给钱呢?!”   “我没钱。”一道女声辩解,“这样吧,你跟我去客栈,我兄长有钱,他肯定会给你的!”   对方明显不信:“别找那么多借口!赶紧给钱!不然送你去见官!”   沈故耐不住看热闹的心思,进去了。   只见一个小姑娘正在跟店小二争执。看对方异域风情的穿着,应当是西域人。   沈故走到她身边,试探道:“汉话说的这么好,定是久居在中原,怎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女子闻声扭过去:“我汉话好,是因为我母亲十分喜爱中原文化。我一直生活在西域,是前日才来的中原。而且我知道吃东西要给钱,只是没带而已。”   原来如此。   沈故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店小二:“我替她给了。”   女子愣了下:“你请我吃饭,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吗?”   沈故被对方的自恋和天真逗笑:“不是。只是展示一下我们中原人的慷慨。”   “不管了!”女子摆了摆手,“你请我吃饭,我们就是朋友。我叫阿依慕,你叫什么?”   “沈蓝衣。”沈故对自己的新名字很满意,决定以后对外就用它了。   皇上登基是要昭告天下的,沈故这个名字不能用,容易露馅。   店小二把剩下的钱还给沈故。   沈故收好,对阿依慕行了一礼:“在下还有事。你初来中原,还是尽早回客栈找你兄长为好。”   “那我们还能见面吗?”阿依慕对这个请她吃饭的人印象很好。   “有缘自然能见。”   一段小插曲结束,沈故继续找铺子。走了好几条街,一个满意的都没找到。相中的已经在营业,空着的他又不满意。   多喜见皇上有些郁闷,小声道:“您可以让底下的人给您找,这样更快些。”   沈故固执地摇头:“我要自己找。”   就这么转悠到晌午,依旧没有眉目。沈故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先吃饭。”   找了家饭馆,正在点餐,余光见一抹灼眼的红色从门口进来。着急填肚子的沈故起先没在意,直到那抹红色停在桌前。   抬头一看,正是碧落公子。   沈故愕然:“碧落公子?”   他不在春香阁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没等沈故相邀,碧落直接坐在沈故对面的长条凳子上:“没想到能再与公子见面。上次一切发生的匆忙,还没请教公子姓名。”   “沈蓝衣。”沈故看了一圈也没确定吃什么,便对小二道,“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端上来。”   之后继续跟碧落聊天:“你能随意出来?”   碧落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说谎不打草稿:“我现在自由了,是沈公子替我赎了身。”   “……我?”沈故用食指指着自己。   “公子那晚给的太多,足够给我赎身。”   沈故了然,没等他说什么,只听碧落继续道:“所以我现在是公子的人了。”   沈故被这话吓够呛,连连摆手:“你既然自由了,就好好活着,做些喜欢的事,不必与我扯上关系。”   “我最喜欢与公子待在一处。”碧落起身坐到沈故身边,一双美眸暗送秋波。   他就不信了,还能有人对他的美貌不动心。   沈故往旁边挪了挪,拉开距离,一本正经:“你冷静,你听我跟你分析。你现在对我并非喜欢,而是……”   懒得听他墨迹,碧落又追过去:“碧落以后都跟着公子,公子只说行还是不行。”   那当然是不行!   沈故又偷偷挪了挪屁股,口苦婆心:“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是我对你真的没那方面的兴趣。”   碧落继续追过去:“没有兴趣可以培养,我对自己的技术有信心。”   沈故光顾着应付碧落,没注意到已经挪到凳子边缘,见碧落凑过来,连忙往旁边挪。   坐空的沈故“噗通”一声,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儿。   碧落没忍住,“扑哧”笑出声,对沈故的兴趣越来越浓厚。   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玩的人了。   一旁的多喜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去扶沈故。却被抢先一步。   楚昭凌拉住沈故的胳膊,沉声道:“还要坐到什么时候,丢不丢人?”   回过神的沈故借着楚昭凌的力量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路过。”   批完奏折,楚昭凌回府。走到此处便看到沈故跟个小媳妇似的任人调戏,想也没想,直接进来了。   沈故“哦”了声,拍了拍屁股:“那你吃饭了吗?没吃一起,我点了好多菜。”   楚昭凌直接用行动说明――坐到凳子上。   沈故毫不犹豫挨着楚昭凌坐下。怕不够近,还往楚昭凌身边挪了挪。楚昭凌也没躲,任他紧贴着自己。   对面的碧落单手托腮,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轮转,慢悠悠开口:“原来沈公子喜欢这种类型的。”   神色冷峻,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明明是个极危险的人物。   难不成小白兔都喜欢大灰狼?   正在喝茶的沈故吓得呛住,咳了几声:“不……”   “知道就别自讨没趣。”属于楚昭凌的声音传来,低沉悦耳,隐隐带着威慑。   碧落一耸肩,摊手,无辜又惋惜道:“看来今天这顿饭我是吃不成了。”   站起身:“沈公子,我们改日再见。五百两黄金的恩情,我必亲自偿还。”   估摸着碧落离开了,一直低头装死的沈故终于敢抬头,小声辩解:“我不喜欢你,碧落瞎说的。”   楚昭凌淡淡“嗯”一声。   之后两人谁都没说话,默默等着上菜。   待菜全部上齐后,沈故瞄了眼站在一旁不肯坐下的多喜:“坐下一起吃,你不饿啊。”   多喜慌忙摇头:“我不饿。”   “让你坐你就坐。”沈故一把将多喜按在椅子上,“这里又没外人。”   听到最后三个字,楚昭凌眼里划过一丝意外,没说什么。   沈故专心埋头干饭,楚昭凌也发挥“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习惯,多喜更是不敢说话。一顿饭吃得格外沉默,与周遭吵闹的环境截然相反。   终于,吃饱喝足的沈故撂下筷子,揉了揉肚子,语气满足:“吃得好饱啊。”   楚昭凌习惯性替沈故操心:“找到铺子了?”   “还没。”提到这茬,沈故一脸颓相。   撂下筷子,楚昭凌站起身:“跟我来。”   沈故愣了愣:“……你知道哪里有?!”   楚昭凌没吭声,自顾自往前走。沈故连忙跟上。   -   将军府内。   福伯正在拨算盘核对账簿,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看到账簿上突然支出的五百两黄金,福伯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五百两黄金啊!说没就没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补上。往后的日子必须节省开支。   对完账,福伯列了一个省钱计划,并召开王府会议。   楚昭凌回府时,福伯正在给大家灌输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   身后的沈故小声问:“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楚昭凌没吭声,等福伯说完了,领着沈故走过去:“福伯,我前几日交给你一张房契。”   “对,老奴记得。”但凡经过福伯手的东西,他都不会忘,“王爷要用?”   楚昭凌点头:“钥匙也拿来。”   “王爷稍等,老奴这就去取。”   被迫听课的叶青衣打了个呵欠:“蓝衣公子,又见面了。”   “你好。”沈故打招呼。   其余五人皆没理会沈故,他现在是沈蓝衣,不是当今皇上,不必过分尊重。沈故也没跟他们说话,安静待在楚昭凌身边。   福伯将房契和钥匙交给楚昭凌:“王爷说的可是这个?”   楚昭凌展开看了眼,点点头,递给沈故:“拿着。”   沈故一顿,不确定地问:“给我的?”   “不要?”楚昭凌反问。   沈故赶紧接过来:“要!我明日就让人把钱送过来!”   “不必,乖点就行。”   楚昭凌是这么想的:给沈故找点事做,总好过他整天在自己面前晃悠。   沈故小鸡啄米地点头:“我肯定乖!”   沈故急着开酒楼,没多待,拿着房契开心地走了。   “我怎么觉得,养沈公子一个,比养我们五个还费钱。”叶青衣摇着扇子,气定神闲地开口,“之前那五百两黄金也花在他身上了。”   楚昭凌横了他一眼。   福伯一听,都快站不稳了。不知是心疼的还是气的。问楚昭凌:“叶公子说得可是真的?”   楚昭凌默认。   久久的沉默后,福伯来回好几个深呼吸,勉强平静地开口:“王爷,有些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   楚昭凌硬着头皮:“……讲吧。”   “走走走,我们去别处。”叶青衣叫走其他人,幸灾乐祸,“别耽误福伯给王爷上思想教育课。”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大概又可以叫《冷面王爷和他的小吞金兽》(认真脸) 第12章 借宿   五百两黄金加上一张房契,受到严重刺激的福伯也不管什么主仆之别了,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教育:“王爷,持家过日子讲究节俭。咱们王府这么大,到处都得花钱……”   楚昭凌是福伯看着长大的,表面是主仆,实则是亲人。楚昭凌从来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唯独对福伯多了些尊敬。   面对言语激动、滔滔不绝的福伯,楚昭凌一声不吭,乖乖听训。但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说累的福伯缓了口气,提起了别的事:“王爷也老大不小了,该娶亲了。趁着我还能动,好给您带孩子。”   楚昭凌终于有了点反应:“此事不急。”   他不急,福伯急了:“还有不到半月过年,过了年您都二十七了。寻常家的男子十五六岁就娶亲了。怎么还能不急呢!”   一旦话题歪到娶亲生子、繁衍后代上,再不善言谈的长辈都能超常发挥。何况福伯本就健谈 ,一句没说完,另一句都排上队了。   整整半个时辰,在得到楚昭凌‘遇到合适的就娶’的保证后,福伯才终于住了嘴。   从房间里出来,只见叶青衣坐在庭院里一棵树的树上,摇着扇子。以他的武功,想听清刚刚屋内的谈话,不过易如反掌。   楚昭凌眯了眯眼,非常不爽。   叶青衣不怕死道:“福伯之前教育我们要节省花钱,我寻思王爷作为一府之主,哪能不以身作则。再说了,您养沈公子比养媳妇还费钱,是得好好反思一下。”   “都说丈夫给媳妇花钱天经地义,这沈公子又不是王爷的媳妇,给他花那么多钱做什么。”   跟叶青衣生真气,死人都能让他气活了。   楚昭凌不想英年早逝,用内力“拾起”地上一枚小石子,朝叶青衣丢过去。   叶青衣急忙躲闪。几乎是同一时间,“咻”地一声,小石子牢牢嵌进他刚刚坐的树枝上。但凡叶青衣慢一点,都得“血溅当场”。   “脾气真差。”叶青衣小声嘀咕。   -   沈故当然不知道楚昭凌遭遇了什么,按照房契上的地址,成功找到了铺子。   一共三层,从外面看豪华又气派,地段也很不错,拿来开酒楼再合适不过。   打开门看里面,装潢也很新,柱子上刷的漆光亮见人,没有丁点裂纹和老旧感。   “这么好的铺子,怎么就搁置了?”沈故不解嘀咕。   身后的多喜试着道:“可能是摄政王太忙,顾不上经营。”   沈故一听:“有道理。”   沈故从小就想开家店,当个小老板,赚点小钱钱,不用受人管束。没想到上辈子没来得及实现的愿望,这辈子给补上了。   他一锤掌心:“开干!”   赚钱钓鱼两不误!   “多喜,你去买一些红纸和笔墨来。”   多喜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去办了。只留沈故自己,在脑子里设计规划酒楼。   此事沈故也是第一次做,并没有经验。若说有什么优势的话,不过是一些现代人的思维和眼光。   “就算赔了。”沈故摸着鼻子,自言自语,“应当也不打紧。”   朕人美钱多!   多喜动作很快,前后不过一刻,便拿出沈故要的东西回来了。   沈故将红纸铺子地上,拿起毛笔,蘸上墨,在红纸上方的中间处写了两个大字――招聘。   接着另起一行,顶头写道:   一、掌柜。   具体要求:有一年以上做掌柜的经验,熟练掌握账务处理,为人诚实本分,稳重踏实。   薪俸:每月十两白银,绝不拖欠。   多喜被薪俸吓了一跳:“公子,薪俸太高了。”   沈故一停:“嗯?高了?”   多喜点头。   “那五两呢?”   “也有点高。一般都是二三两。”   沈故想了想:“那就四两吧。”   说着,便把“十”改成了“四。”   修修改改全部写完后,沈故又认真誊写一遍。之后将它交给多喜:“明天弄点浆糊,贴在外头。”   房子装潢沈故很满意,不准备大改装,只需添置些桌椅即可。这些东西得去木匠铺定做。沈故问多喜:“你知道哪里有木匠铺吗?”   多喜点头:“我进宫前在都城待了一年多,公子跟我来。”   找了家大的木匠铺,沈故告诉木匠需要做的东西,以及形状和具体要求。遇到说不明白的,沈故就边画边解释。全部敲定好,天已经黑了。   交了定金,沈故离开木匠铺。   “公子,我们要回宫吗?”多喜小声问。   沈故四下看看:“不回,皇宫离的远,进出也麻烦。咱们去别处借宿。”   一炷香后,多喜抬头看写着“将军府”的门匾,上前敲门。   这回开门的是门童,不知沈故身份,便问:“公子找谁?”   “我叫沈蓝衣,你只管进去通报。”   福伯听完门童的转述,连忙赶到府门口。见真是沈故,内心叫苦不迭:这小祖宗怎么又来了。再来几回,将军府都得让他搬空了!   “福伯,我来借宿,顺便蹭饭。”沈故毫不掩饰自己的“狼子野心,”问,“不知赶上没赶上?”   “公子哪儿的话,快请进。”福伯只能乐乐呵呵把人请进来,扭脸吩咐一旁的下人,“去叫王爷,说沈公子来了。”   “我亲自去。”沈故哪能错过在楚昭凌跟前刷存在感的机会,“你带路就好。”   -   楚昭凌的生活单调到无聊,有政务时处理政务,没政务时就回府看书,每个月会去校场两次,跟士兵们切磋。   这会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楚昭凌便在书房里看书。身旁无需人伺候,房间内外都格外安静。   “王爷!”恰在此时,外头响起一阵呼喊,“出来吃饭!我饿啦!”   楚昭凌皱眉,这声音怎么听怎么熟悉。   “你不开门我进去了!不许生气,不许打我!”   接着是一阵“蹬蹬蹬”的脚步声,门被打开,沈故走进来:“晚上看书伤眼,咱们吃饭去吧。”   楚昭凌纳闷地看了他一眼:“不回宫,来这里干什么?”   “酒楼的事还没弄完,皇宫进出也不方便,路还远。这些日子我就住在你府里了。”   “……我同意了?”   “王爷宅心仁厚,心地善良,自然不忍心我露宿街头。”千穿不穿马屁不穿,沈故小嘴抹蜜,一顿狂吹。   “宅心仁厚,心地善良。”楚昭凌把这两个词放在嘴里品了又品,越品越不是滋味,一阵冷笑,“那你倒说说,我如何宅心仁厚、心地善良。”   沈故脱口回答:“王爷守家国不失寸土,护黎明百姓安全。这就是最大的善良。更是大义。”   “我手上沾满鲜血,无数条生命葬送在我手里。”楚昭凌像个固执的孩子,一定要改变沈故的想法,因为他从未觉得自己是好人。这种评价,在他看来是讽刺和嘲弄。也不需要。   沈故一耸肩:“出发点不同而已,反正我觉得你人很好。沈国百姓也认为你是大英雄。”   楚昭凌被夸的别别扭扭,书扔到桌案上:“吃饭,饿了。”   沈故屁颠屁颠跟在身后:“你答应我借宿了?”   “再问把你扔出去。”楚昭凌训斥。   沈故立刻闭嘴。   -   晚饭楚昭凌会和门客一起吃,方便交流事情。不过今晚多了个沈故,大家有很有默契地缄默不语。   沈故挨着楚昭凌坐,低头扒饭。像个坐在家长身边好好吃饭的乖宝宝。   叶青衣一刻闲不住,戏精上身:“王爷,今晚您要去哪里睡?人家都独守空房很久了。”   楚昭凌甩给叶青衣一记刀子眼:“不吃就出去。”   叶青衣假哭几声:“王爷有了新欢,就忘了旧人。当真是无情。”   完全没有“新欢”自觉性的沈故继续吃饭。   叶青衣身旁的白衣男子燕微雨无奈摇头,给他夹了块排骨,温声道:“好好吃饭。”   叶青衣要是听话,就不叫叶青衣了,继续叭叭:“我今日读了个故事,说一个女子惨遭负心汉抛弃,投井自尽后化为厉鬼,专杀世间负心汉。王爷当心此鬼半夜去找你!”   楚昭凌这回连眼神都懒得给。   别看叶青衣长得人模人样,实际就是个小泼皮,跟这种人认真就输了。   倒是一直埋头吃饭的沈故,小声开口:“能不能好好吃饭,别……别说这些。”   叶青衣一挑眉,不仅没停,还声情并茂起来:“那女鬼舌头一尺长,眼如铜铃,眼角还往外渗着血。手化为利爪,专掏人心!”   “再多说一句,本王就把你的舌头拽成一尺长。”楚昭凌侧隐隐地开口。   为了保住舌头,叶青衣立刻闭嘴。   -   用完饭,众人散去。楚昭凌也回到房间,洗漱完,躺到床上休息。   不知过了多久,快睡着的时候,听见门外有人说话:“楚昭凌,你睡了吗?”   楚昭凌正处于将睡未睡的状态,各方面反应略迟钝,没辨出声音的主人。以为是叶青衣玩心作祟,扮鬼吓他。   翻身下床,用力拽开门:“你……”   门外的人让楚昭凌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好悬咬了舌头。   沈故站在门口,头发散开,没了发冠的约束,发丝有些凌乱,柔软地垂着。眼巴巴地望着楚昭凌。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作者有话要说:   叶青衣:平平无奇的助攻小天才罢了。 第13章 同床   沈故躺在床上,缩成一小团,被子裹得严丝合缝,连根头发丝都不敢露出来。   他从小怕鬼,跟鬼沾边的半点都听不得,否则好几天不敢睡觉。   怕鬼的人多半爱脑补,喜欢自己吓自己。凭着叶青衣说的那几句话,沈故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外面刮起了寒风,呼呼作响。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沈故躲在被子里,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女鬼闯进来,把自己抓了去。   “哐当!”寒风不知把什么东西吹掉了,沈故吓得激灵一下,咬咬牙,从床上爬起来,闷头跑出房间。   -   看他只穿着亵衣,连鞋子都没穿,楚昭凌闪开身:“先进来。”   关上门,阻断了不停往屋里灌的寒风。   楚昭凌看着身型单薄的沈故:“大半夜的,怎么了?”   “我怕鬼,不敢一个人睡。”沈故可怜兮兮地说。   “……那些都是假的,别自己吓自己。回去睡,没事。”楚昭凌难得耐着性子安慰。   沈故头摇成拨浪鼓:“我真害怕,咱俩一起睡行不行?”   “我不喜与他人同睡。”   “那怎么行。”沈故今晚是赖上他了,“你总要娶媳妇的吧,到时候总不能还一个人睡。我先提前帮你适应适应。”   说完,拽着楚昭凌往床边走。   覆在手腕上的手冰凉柔软,楚昭凌鬼使神差地没挣开:“照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   沈故没吭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去:“快进来,还热乎呢。”   楚昭凌:“……”   废话,我焐热的。   不过一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这么想着,楚昭凌躺到外侧,轻阖双目:“睡觉老实点。”   话音刚落,沈故就一骨碌滚到他怀里。两人身形上的差距使得沈故轻松“藏”进楚昭凌怀中,还拱了拱。   如此亲密的距离和姿势让楚昭凌十分不适,拧眉道:“你往我怀里钻做什么?”   “抱着你睡,女鬼就抓不走我了。”沈故很满意。   在楚昭凌看来,怕那些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已经很荒谬。沈故能说出这话,也不足为奇。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女鬼专挑浓眉大眼的人抓。”   沈故身体一僵:“别……别说了!快睡觉!”   黑暗中,楚昭凌勾了勾唇角,默许了沈故抱着他睡的行为。   -   卯时三刻,楚昭凌准时睁开眼睛。身边的陌生气息引得他戒心突起,待稍稍清醒后,杀意迅速收敛。   熟睡中的沈故自是不知,不过顷刻功夫,他就在生死线上打了个来回。呼吸清浅,眼睫向下敛着,半张脸埋在楚昭凌怀里。   门外响起脚步声。小五端着面盆走到门口:“王爷,您醒了吗?”   楚昭凌翻身下床,掩好床幔,行至屋中央:“进来。”   进入屋内的瞬间,小五便察觉到了第三人的存在。下意识向床上扫了眼,沙质床幔并不能完全阻隔视线,相反,会显得朦胧和欲盖弥彰。   小五看到床上躺了个人。睡着王爷的床,盖着王爷的被子,甚至和王爷同床共枕!   会是谁呢?   二十六年来第一个出现在王爷床上的人。   小五不由自主地伸长脖子,想看清庐山真面目。   “咳!”楚昭凌轻咳一声,以示警告。   小五麻溜收回目光,目不斜视。   太好了!王爷开花了!   “开花”的楚昭凌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带着小五离开房间。   用早饭时,楚昭凌忽然对下人道:“留些饭,放锅里热着。”   小五心领神会:定是给房间里的人留的。王爷真贴心!   下人应了声:“是。”   用完饭,楚昭凌动身去皇宫。进了宫,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迎面撞上了孟贤。   孟贤也没想到在此处遇上楚昭凌,连忙行礼:“奴才参见王爷。”   “孟总管好雅兴,散步都散到这里来了。”楚昭凌一番话说得不咸不淡。   这附近除了御书房就是勤政殿,还有皇上召见使臣的地方,总之都跟政事挂钩。除非是御前伺候的太监,否则不得随意靠近。孟贤虽是太监总管,也没有例外。   孟贤不慌不忙地应付:“王爷莫取笑奴才了。奴才早上去给皇上请安,落了空,寻思皇上可能在御书房,便过来瞧瞧,谁承想也没在。”   “孟总管同皇上关系亲厚,当真羡煞旁人。”   不走心的寒暄几句,彼此各走各路。   楚昭凌看着守在御书房门外的太监,侧头低声对小五道:“以后御书房用自己的人。”   小五迅速领悟:“我明白,王爷放心。”   进了御书房,楚昭凌没有片刻耽误,立刻处理奏折。   小五站在桌案旁研墨,情不自禁说了句:“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能长大。”   没外人在场,楚昭凌没计较小五的僭越,轻飘飘说了句:“大不了守到我死。”   三年前,先帝薨逝。次月,楚昭凌收到一封密旨,让他进宫辅佐新帝。   然所有人皆知密旨,却不知密信。   那是先帝抛开君臣之别、地位之差,对楚昭凌说得掏心窝子的话。这世上再无第二人知晓。   不轻诺,诺必果。楚昭凌既然答应了,就会尽全力。   何况沈故总会有孩子。总不可能孩子还是个昏头巴脑的缺心眼。楚昭凌活得久点,总能培养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沈家皇帝。   -   昏头巴脑的缺心眼――沈故睡到太阳晒屁股才醒。别说勤政爱民了,连早起都做不到。很有当昏君的潜质。   衣服鞋子都在原来的房间,沈故赤脚下床,走到门口,探头探脑:“多喜!”   早就醒了的多喜听到喊声,循着声音就过来了:“公子,您怎么在摄政王的房里?”   沈故干咳一声,不好意思说自己怕鬼,眼神躲闪:“你去我房间把我的衣服和鞋子拿来。”   多喜多聪明一孩子,立刻明白是摄政王强迫的,没再多说一句,扭身去拿衣服。   穿戴整齐,沈故看了眼日头,准备去厨房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剩饭什么的。   还没到准备午饭的时间,厨子回了房间,并未在厨房,里面什么人也没有。   沈故走到灶台前,掀开锅盖,锅里放着两菜一饭,还冒着热气。   “这是给我留的吗?”沈故不确定。   多喜:“应该是。府里的人都吃过了。”   既如此,沈故没客气,一口气填饱肚子。出府继续忙酒楼的事。在府门口遇到了福伯,吃好喝好睡好的沈故开心打招呼:“福伯早,今晚我还来,记得做我那份饭。”   福伯看了眼高升的太阳,心说:不早了。   到了酒楼,多喜把招聘书贴到门外:“公子,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等人来应聘。”   有道是人多好办事。这么大个酒楼,就算沈故有心也无力。   一个时辰后,一名青年男子出现在门口,试探着问:“请问是这里招杂役吗?”   沈故坐在新买的椅子上,面前是长方形桌案:“是,进来吧。”   男子走进来。   “之前都做过什么活?”沈故问。   男子答:“在米铺扛过大米。后来我娘生病,为了照顾我娘,就不干了。”   沈故又道:“我这里只要能长期干的,起码一年往上。短期的不要。”   “我可以!”男子连忙保证,后话锋一转,“就是……就是能不能提前给我一个月的薪俸。我娘病刚好,家里的钱都用光了。”   沈故没答,看了眼多喜。   “那怎么行!”多喜心领神会,“万一给了你钱,你跑了怎么办!”   “我不会跑的!”男子把家住何处、家里有几口人交代的清清楚楚,“老板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干!”   写完雇佣契书,沈故放下笔:“这样吧,你先干一天,我看看你活干的怎么样。若是干的好,我就答应你。”   男子一听有戏,一口应下:“好!”   “多喜,带他去后院。”   一直到晚上,除了急需用钱来碰运气的男子外,再没有其他人来应聘。沈故料到了这种情况,并不着急。   “公子,”多喜带着男子走到前厅,“后院都打扫干净了。”   沈故愣了下:“都弄完了?”   多喜:“还有两颗树,明天拿上锯,把它们伐倒。”   “树招财又旺宅,留着。”沈故边说边从袖中拿出准备好的钱,递给男子,“这是你两个月的薪俸。活干的这么好,今天算你一天工。明天辰时来上工,别迟了。”   男子双手接过来,连连道谢。   沈故从桌子上拿起两张纸:“这是雇佣契书和你提前支取薪俸的凭证,在上面签字按手印。”   男子看着白纸黑字,面露困惑。   沈故猜他可能不识字:“你若信不过我,可以拿回去,找人给你念一遍。”   “信得过!”男子拿起毛笔,毫不犹豫签上自己的名字,并按上手印。   -   今天政务有些多,回到王府天已经黑了。   楚昭凌从马车上下来,深厚的内力让他成功捕捉到很远处熟悉的声音:“多喜你看着,你家公子我日后必定富甲一方!到时候我非得在楚昭凌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话语里尽是骄傲和憧憬。   多喜受他家公子高昂的情绪感染,重重“嗯”了声,激动道:“富甲一方,打倒摄政王!”   这样公子就不用在委身求全了!   沈故跟着喊:“打倒摄政王,走上人生巅峰!”   喊完后,主仆二人不约而同笑出声。   恰在此时,福伯打开王府大门。   府门越开越大,楚昭凌仿若一副缓缓打开的画卷,随着府内投出来的光亮,慢慢从黑暗中显露出来。 第14章 报复   看到楚昭凌的瞬间,沈故吓得差点当场来一套军体拳。   多喜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公……公子,摄政王听到了?”   沈故估摸一下距楚昭凌的距离:“应该没听清,他又不是顺风耳,放心大胆走。”   放心大胆的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走到将军府门口。沈故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对楚昭凌道:“门口站着多冷,快进来。”   之后扭头看向福伯:“福伯,明天往门外挂俩灯笼,照亮,要不然晚上容易磕着。”   在福伯不解的目光中,沈故拽着多喜一溜烟跑进府里。   “王爷,这……”福伯愣住。   一直不说话的楚昭凌抬脚走上台阶:“听他的。”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楚昭凌回来便能开饭。饭桌上,大家都很安静。叶青衣也没抽风讲鬼故事。   沈故埋头干饭。该说不说,这王府的厨子做饭是真好吃。吃得正欢,忽听到身边的楚昭凌道:“叶青衣,把昨天的鬼故事再讲一遍。”   沈故:“!”   这个坏蛋!   他刚刚一定听到了!故意让叶青衣讲鬼故事吓唬自己!   有人搭台,叶青衣必须唱一出。放下筷子:“讲重复的多没意思,这回讲个新的,更吓人。”   沈故本想走,奈何还没吃饱。转念一想:听就听,大不了今晚还跟楚昭凌睡。   就着绘声绘色的鬼故事,沈故又吃了一碗大米饭。吃饱喝足,便亦步亦趋跟着楚昭凌:“天色不早了,咱们睡觉吧。”   楚昭凌:“我要看书。”   “那我也看!”   挂在楚昭凌身后来到书房,沈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角落里的盔甲。铁叶攒成的盔甲泛着金属独特的光泽,透过它,能一窥马革裹尸的战场。   沈故走过去,扭头问楚昭凌:“我能摸摸吗?”   “它沾着无数人的鲜血,不害怕就摸。”   宝剑与盔甲,是为军者最宝贝的东西。不过看他那么期待,摸一下就摸一下吧。省得又哼哼唧唧的撒娇。   沈故才不怕,指尖抚过甲片,触手生凉,威武霸气。沈故突然很想看看楚昭凌穿上后的样子,不过跟这个比起来,他更愿盔甲蒙尘,宝剑永不出鞘。   楚昭凌坐在椅子上看书。摸完盔甲,沈故随手拿了一本,坐楚昭凌旁边看。   穿过来的这些日子,沈故的生物钟早改了,天一黑就犯困。再加上书本这种绝佳催眠神器,沈故心甘情愿被它撂倒,趴桌子上就睡着了。   楚昭凌本意就不是来看书,这会儿见沈故睡着了,合上书本,起身的瞬间感觉衣服被扯了一下,低头看,沈故的一条胳膊下垂着,葱白的手指正勾着他的衣摆。   看了半晌,楚昭凌半蹲下身,抓起沈故的胳膊放在自己肩上,一手扶住后背,一手抱住大腿,稳稳地横抱起来。   或许是感觉到了身体的移动,窝在楚昭凌怀里的沈故意识不清地嘟囔了句:“摆驾回宫。”   楚昭凌:“……”   还不如直接回房间,还得把他抱回去。   抱着人走到岔路口,楚昭凌犹疑片刻,抬脚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让他自己睡,万一半夜醒了,不还得过来找他。不如一起睡,省得麻烦――楚昭凌给自己找到一个非常完美的理由。   回到房间,将已经睡熟的人放到床上。楚昭凌一手揽住沈故的后背,让他半靠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摘掉沈故头上的发冠。   墨发如瀑般倾散下来,发丝划过指尖,轻柔细密的流动感让楚昭凌一愣,随后勾唇轻笑。   不愧是精细养着的人,连头发都比其他人的好。   -   沈故自知早上起不来,昨晚便将铺子的钥匙给了多喜。果然,等他睡醒,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身旁早就没了楚昭凌的身影。   不愧是一代明君,勤政爱民,严于律己!   沈故冲身侧空的位置竖起大拇指:“你当你的皇帝,我当我的老板!咱俩互不干涉!”   洗漱完,填饱肚子,沈故前往店铺。   一只脚刚迈进去,多喜就兴冲冲地跑过来,献宝一样:“公子,有个人来应聘掌柜。他之前是有钱人家府里的账房,后来那家人家道中落,他也就不干了。我听着觉得还行,便留下了。”   沈故望着多喜求肯定、求夸奖的小眼神,一点头:“做得不错。还有吗?”   “还招到了一名杂役和一名店小二,但是没有厨师。”   “无妨。”沈故倒不是很着急,这才第二天,哪可能这么快就招齐人。   “对了公子,”多喜又想到一个事情,“您该给酒楼想个名字了。”   沈故早就想好了:“叫沈氏饭庄。”   这样大家都知道这家酒楼的老板姓沈。   多喜自然无条件支持公子:“好听!”   酒楼名字定下来,接着就得制作门匾。晚上,沈故站在将军府外,仰头看着门匾上题的“将军府”三个大字,心下一动。   “福伯,你可知门匾上的字是谁题的?”   福伯没隐瞒,言语里带着骄傲:“是王爷亲自题的。”   楚昭凌乃名将之后,母亲生他时难产去世,十六岁便随父征战沙场。十九岁时,父亲由于常年征战,身体感染疾病,不治而亡。同年,楚昭凌被封为将军,领兵退敌数十里。   这座府邸便是凯旋归来后,众多赏赐之一。   圣上赐名将军府,楚昭凌亲手题字。题的是字,更是凌云壮志的少年气。   福伯不由得面露怀念――已经许久未一睹王爷锋芒外露的风采了。   二十六岁的楚昭凌更加成熟稳重,就像入鞘的宝剑,剑锋犹在,却懂得了收敛。   沈故一听,又问:“王爷回来了没有?”   福伯摇头:“还没。”   “我去门口等他!”走到中庭回廊的沈故立刻折回去,“多喜你跟福伯回屋吧!”   既然有事相求,就得拿出诚意来。   沈故蹲在东侧的石狮子前头,左右来回张望。也就一炷香的功夫,车轮声由远及近,越发清晰。   “王爷!!”   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楚昭凌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睁开眼,语气不悦:“怎么了?”   外头的小五委屈:“不是我。”   马车随之停下。   “王爷!”   声音从马车侧边传来。楚昭凌扭过头,只见沈故双手扒住马车窗户的边缘,脑袋探进来:“王爷你回来啦!”   “饿不饿?累不累?”   过分殷勤,楚昭凌警觉眯眼:“又闯什么祸了?”   “怎么会,我可乖了!”沈故继续扒着马车,“快下来!”   楚昭凌跳下马车,沈故立刻凑上来:“忙一天累了吧,我给你捏捏肩。”   “你……有话就直说。别这样。”楚昭凌特别不习惯,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生怕沈故又给他捅了什么篓子。   “我想让你给我的酒楼题字。”沈故也没藏着掖着,指了指门匾,“福伯说这个是你写的,我很喜欢。”   楚昭凌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眼神有一瞬飘远,干脆利落:“好。”   “哎?!”沈故一愣,“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不然呢?”   沈故挠挠脑袋:“没,就是有点吃惊。”   他都做好磨破嘴皮的准备了。   “进去了,外面冷。”   楚昭凌抬脚进了王府,沈故跟在屁股后面絮絮叨叨:“等酒楼开业了,你一定要去,到时候我给你递请柬。”   “再说,不一定有时间。”把不准的事,楚昭凌不会轻易答应。   沈故知道他忙于政务,想了想:“那就选在你不忙的时候开业!”   楚昭凌步伐一顿,没想到对方会迁就自己,轻轻“嗯”了声。   -   自打出宫后,沈故便把自己的皇帝身份抛到九霄云外,一门心思扑在酒楼上。   皇位迟早是楚昭凌的,沈故也不爱要。他只想跟楚昭凌搞好关系,等时机成熟,脱下龙袍,一心一意当老板。   开店既是喜欢的事,也是沈故谋的生存之道。   如此过了几日,人已经招的差不多,在木匠铺定做的座椅板凳什么的还没做好。沈故估摸着年前开业是够呛了,元宵节之前差不多可以。   他不信什么黄道吉日,什么时候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开。   晚上回到王府,用完饭,沈故跟着楚昭凌回房间休息。   “……”楚昭凌回头看他,“叶青衣今晚没讲鬼故事。”   “是。但他昨晚讲了。”   鬼故事的保质期多长,取决于有多吓人。昨晚的鬼故事起码能让沈故害怕三天。   楚昭凌无奈,只能让沈故跟着他进屋。   两人躺在床上,楚昭凌忽然道:“明日早朝,随我一起进宫。”   没想到十日过得这么快。沈故:“什么时辰起床?”   “寅时四刻。”   沈故:“!”   这也太早了!   “这样吧。”沈故心生一计,“明天你先别叫醒我,把我抱上马车,等到了皇宫再叫醒我。这样我起码能多睡半个时辰。”   “……你倒会算账。”   沈故顺杆爬:“毕竟是要当老板的人了。”   “不可能。明天给我准时起床。”   坏毛病都是被惯出来的,楚昭凌绝对不会惯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楚昭凌:绝对不会! 第15章 生气   寅时四刻。   身边人的呼吸声平稳而清晰,楚昭凌迟疑半晌,没忍叫醒他,想着等自己洗漱完了再叫他。   楚昭凌身着亵衣走到面盆前。他一年四季都用冷水洗脸,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想不清醒都难。   小五每天早上的任务只是给王爷打来一盆清水,其余的楚昭凌从来都是亲力亲为。   洗完脸,楚昭凌走到铜镜前,开始束发。   梳妆台上放着沈故的发冠。纯银发冠古朴典雅,镂空的复杂纹样,加上镶在上面的宝石又显露着精致和贵气。   楚昭凌看了眼便收回目光,拿起自己造型简单的玉冠,将头发固定住。   换好官服,再做完最后一件事就可以出发了――叫沈故起床。   楚昭凌站在床边,低眸注视着呼呼大睡的沈故。半天后,似有似无地轻叹一声,扭身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件连帽的黑色大氅。   -   给王爷送完洗脸水,小五便去套马车。一切准备妥当后,小五便坐在马车外头等。一掐时间,王爷今日要比往常慢些。   多等了约有一刻钟,终于见王爷出来了,怀里还抱着个……人?   裹得很严实,看形状应该是个人。   想来只可能是皇上了。   “王爷,这……”   “叫不醒,到宫里再说。”楚昭凌道。天色黑,小五没发现王爷略带心虚的眼神。   楚昭凌第一次做这种事,反反复复裹了好几次,才把沈故完全裹起来――没露手也没露脚。   比包饺子都费劲。   对方竟然也没醒,任他摆布。   上了马车,楚昭凌把沈故放到座子上,摘掉他头上的帽子:“走吧。”   马车驶离王府,朝皇宫走去。   再德高望重的大臣,都不许乘坐车马、轿辇等进入皇宫。马车停在宫门口,楚昭凌抱着沈故走下马车。   睡了一路的沈故终于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感觉有些闷,来回动动脑袋,成功把帽子蹭掉了。   借着蒙蒙亮的天色,沈故看到了楚昭凌清晰流畅的下颌线,软软喊了声:“楚昭凌。”   楚昭凌“嗯”一声,步伐稳健。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沈故看了眼四周,这才刚进宫,离寝宫还有好一段距离。   “你没穿鞋。”   沈故这才注意到自己被包成了毛毛虫,眨眨眼:“我沉不沉?”   “不沉。”   跟他负重训练背的石块差不多。   既然如此,沈故安静窝在楚昭凌怀里,结结实实打了个呵欠。   楚昭凌:“……别睡了。”   沈故“嗯嗯”两声:“不睡不睡。”   嘴上这么说,睡意却十分浓重。沈故转移注意力,跟小五说话:“小五,你说王爷能不能一口气把我抱到寝宫?”   跟在后面的小五一愣:“回皇上,奴才不知。”   “你猜嘛。能还是不能,选一个。输了没惩罚。”   小五:“皇上先选。”   沈故估摸了下距离:“我选不能!”   “那奴才选能。”   小五:皇上输定了。这点距离对王爷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眼瞅着离寝宫越来越近,楚昭凌一次也没停,步伐依旧稳健。   沈故着急了,弹了弹被大氅裹住的腿:“你歇一歇,歇一歇。”   楚昭凌置若罔闻,一直把沈故抱到寝殿的床上。   沈故在床上来回打几个滚,大氅就散开了,从里面出来,仰头瞧着站在一旁的楚昭凌:“真厉害!”   “换衣服,上早朝了。”说完,楚昭凌扭身朝殿门口走去,唇角翘起微小的弧度。   -   勤政殿内。   沈故坐在龙椅上,垂眼睨着底下吵成一团的大臣,十分无语。他不明白,迁都一事不是已经被否了吗,怎么又提起来了?   按照小说里写的,孟贤、王岐一党之所以坚持迁都,是想从中贪污修建工程的银两,再用这些银两招兵买马,为后面的起兵谋反做准备。   不过在楚昭凌的极力阻挠下,这个计划夭折了。   没想到如今连他这个皇帝都亲口否决了,竟然还不死心!   当真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啪!”一声,沈故用力猛拍龙椅扶手:“都闭嘴!”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迁都之事朕上次早朝就说过,怎么,把朕的话当耳边风了?!”   沈故挺直腰板,脸一拉,怒瞪着底下的大臣:“你们上嘴片碰下嘴唇就说要迁都,修建宫殿的钱从哪来?修建文武百官宅邸的钱从哪来?国库里的钱是拿来随意挥霍的?!那都是百姓的钱!”   听到这话,站在底下的楚昭凌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还行,关键事情上脑子不混。   “谁觉得这个地方不吉利谁就走!”沈故仗着自己的“昏君”人设,出言随意放肆,丝毫不怕寒了臣子的心,“搞得朕好像稀罕看到你们一样。”   底下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虽说皇上还和以前一样蛮横霸道,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同了。   之后上奏其他事的大臣都收敛不少,好像夹起尾巴的猫,生恐哪句话说错了,触怒龙颜。   将近一个时辰的早朝终于结束,大臣们跪安退朝。   沈故起身,直直走到楚昭凌身边,语气随意:“朕先回寝宫补觉,一会去御书房找你。”   看到这一幕的大臣们纷纷愣住。   满朝文武都知道,摄政王和皇上素来不合,今日这是怎么了?而且就算关系再亲厚,也不至于这般。一点君臣之别都没有。   楚昭凌没想到沈故就这么大喇喇地过来找他,诧异后迅速做出反应――后退半步,冲沈故行了一礼:“是。”   -   回到寝宫,沈故倒头就睡,并告诉门口的太监,谁来也不见。省得孟贤来烦自己。   然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等沈故睡醒后,小太监说孟贤已经在门外侯了多时了。   不用猜都知道没什么好事。   沈故整理一下衣服:“让他进来。”   借口自然是请安。沈故端着一张真诚无害的笑脸:“孟总管快快请起。”   孟贤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故。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觉得他越来越不好控制了?   孟贤决定试一试:“有件事,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故态度认真地敷衍:“但说无妨。”   “皇上离宫的这些日子,摄政王将御书房外的太监换成了御林军。”   太监是孟贤的人,御林军是楚昭凌的人。楚昭凌这么做,应当是对孟贤起了防备。   沈故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这正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岂有此理!”沈故戏精上身,一拍大腿,怒气腾腾道,“朕看他这是想造反!”   孟贤终于后知后觉,每每提及楚昭凌,沈故只是口头吆喝,丝毫没有任何行动。   -   御花园内的假山林里。   孟贤回想这段时间沈故的行为,道:“傀儡不听使唤了。”   “无妨。”王岐负手而立,站在孟贤对面,“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皇帝,除了吵吵嚷嚷没别的本事,扔了就扔了。只是迁都一事,怕是不可能了。”   沈故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之前双手赞成,突然间就变了脸。如今朝堂之上已有九成以上的人反对迁都,王岐只能放弃。   “放心,我早就想了别的办法。”孟贤胸有成竹,“不会耽误大事。”   王岐面色阴狠:“想成大事,楚昭凌非除不可!”   “此事急不得,操之过急,没命的是咱们俩。”孟贤缓缓道。   楚昭凌手握几十万大军,全军上下均对他忠心耿耿,言听计从。本人更是阴狠毒辣。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不能轻易动他。   -   话分两头。   孟贤离开后,沈故也没闲着,换下龙袍,从衣柜里掏出几件便装,叠整齐放在一块布上,四个角两两系在一起,打成个包袱,背着它去找楚昭凌。   到了御书房,门外果然守着两位御林军。见是沈故,立刻跪下行礼。   沈故让他们平身,抬脚走进去。   听到声音,批奏折的楚昭凌抬起头,旋即拧了拧眉:“你要去哪?”   “去你府上。”沈故坐在楚昭凌身旁,摘下包袱放在腿上,拍了拍,“里面都是换洗衣服。等你批完奏折,咱们一起回去。”   “……”楚昭凌,“这几日你先住在宫里,不要乱走。”   “为什么?”沈故不开心。   “年关将至,宫内事物较多,你是皇上,自然不能擅自离开。”   沈故想说:不是有你呢。但既然对方这么说了,他就同意:“好吧。”   楚昭凌接着说:“今日早朝上的事,下不为例。君臣有别,要保持距离。”   君与臣的关系,不可太远,也不可太近。太远,会使君臣离心;太近,就失了君王威严。   保持距离?   沈故这下是真不开心了,眼神黯下来,双手抱着包袱,声音低低的:“后日就是腊八,朕还想跟你一起吃腊八粥。没想到你竟然这么说。”   望着对方眼里的委屈,楚昭凌张开嘴:“我……”   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沈故站起身,气呼呼,“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朕走了!”   说完,抱着他的包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御书房。   “王爷,”小五仗着胆子道,“皇上年纪小,成长环境也简单,性格是单纯了些。这些日子皇上已经很听话了。”   “而且王爷不觉得,能得到皇上的区别对待,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吗?” 第16章 和好   沈故气呼呼地回到寝宫,包袱扔在地上。多喜在宫外处理酒楼的事,没人同他说话,沈故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君臣有别,注意距离!你训斥欺负朕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个!”沈故碎碎念,抱着枕头,把它当做楚昭凌,使劲儿砸了好几拳。   发泄完,沈故呈“大”字躺在床上,鼻子有些发酸。   他想家了。   原来的世界里,虽然没有家人,但起码有朋友,有熟悉的环境,有更丰富有趣的生活。   来到这里后,头上时时刻刻悬着一把刀。只要关键剧情没触发,沈故就不能保证一定改变了结局。   六个月为期,如今已经过去快一月了。   沈故甩甩脑袋,“啧”了一声:“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都不酷了。睡觉!”   有空不如多睡觉!   -   另一边,御书房里。   沈故负气离开,楚昭凌只是迟疑了半晌,复又继续批折子。   往常能动也不动看好几个时辰的折子,今儿个也不知怎么了,总是静不下心,看着看着就不想看了。   “王爷。”小五小声提醒,“墨汁滴到纸上了。”   楚昭凌回神一看,奏折上半个字没写不说,还滴了一大滩墨迹。忙放下毛笔:“什么时辰了?”   “酉时。”   “回府。”楚昭凌站起身,朝殿门口走去。   出宫的路上。   小五望着王爷的背影,想了想,道:“其实皇上很好哄,服个软,好好解释一下就好了。”   楚昭凌只当没听到,闷头往前走。   回到王府,楚昭凌从马车上下来,只见多喜站在府门口,正往他这边看。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公子出来,多喜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公子没同您一起吗?”   “他最近住在宫里。”楚昭凌淡淡道。   多喜点点头,不敢多问。跟在小五旁边进了王府。   走在前头的楚昭凌忽然开口:“晚饭不吃了,不必等我。”   小五来到饭堂,说了这件事后,叶青衣第一个蹿过来,好奇打探:“不吃饭了?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其余人也注视着小五。   楚昭凌每晚都回来用晚饭,下雨下雪都不耽误。突然说不吃,不怪大家觉得奇怪。   “……”小五撒谎,“我也不知道,反正王爷是这么说的。你们快吃饭吧。”   叶青衣才没那么好忽悠:“沈公子也没来,难道俩人吵架了?”   没等小五回答,叶青衣自言自语:“不可能啊。之前沈公子一天气王爷八百回,也没见王爷吃不下饭。”   掌握真相的小五心里默默道:这次不一样。这次是王爷有错在先――话说重了,还不好好解释。   而且还拉不下脸服软。   -   衣架上挂着沈故的衣服,梳妆台上的发冠也在,鞋子也整齐放在床边。   很显然,这间原本只属于楚昭凌的房间,已经被另一个人“夺走”了一部分。   楚昭凌无视房间里的不同,脱掉衣服,躺到床上睡觉。然而有一件事怎么也忽视不了――身边少了个人。   这几晚沈故一直和楚昭凌睡一张床,有时睡不着还会缠着楚昭凌说话。如今身边冷不丁安静下来,确实会觉得不习惯。   不过这种不习惯就和沈故第一次来他房间睡觉的不习惯一样,可以适应。   没多久,就适应了大半宿而已。   -   翌日,沈故又睡到很晚才起。不能出宫,在殿内待着又无聊,想着穿过来这段日子还没游览过皇宫,沈故准备出去看看。   “朕随便走走,不必跟着。”   太监们一听,立刻停住步子,任由沈故只身离开寝宫。   沈故在脑子里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发现他对这座皇宫没什么记忆点。   想来也是,皇上去哪里都有宫女太监引路,自然不用记住路线。   沈故随便选了个方向,一直往前走,遇到岔路全凭心情选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御花园。   御花园大的一眼望不到边,沈故在里面乱溜达,不由得嘀咕了句:“这么大的地方,不种菜可惜了。”   等明年开了春,刨出块地,种些白菜辣椒胡萝卜,成熟了拿到酒楼做原材料,能省一笔是一笔。   寒冬腊月,自然之景全部凋零,御花园的欣赏价值大打折扣。加上天又冷,逛了一会,沈故准备打道回府。   扭身看着周围六七条小石子路,沈故一脸懵逼:他刚刚走的哪条来着?   都怪一直琢磨哪里适合刨地种菜,没好好记路。   这御花园里也没个太监宫女,沈故随便选了一条,拐了几个弯后,又回到了原处。   沈故:“?”   这是御花园还是迷宫?结构也忒复杂了。   “王爷,皇上好像迷路了。”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小五道。   看了一上午奏折出来放风的楚昭凌“嗯”一声,目光落在沈故身上:“去领路。”   天冷,沈故又没有内功护体,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小五一愣:“王爷不去?”   “他还生我的气,先不见面了。”   小五心说这不正好趁机和好。不过王爷不去,他也没办法,抬脚朝沈故走去。   听到脚步声,沈故扭过头,看到来人,语气意外:“小五?”   眼神下意识瞄向他身后,并未发现楚昭凌的身影。   “参见皇上。”小五行礼。   “快起来。”沈故收回目光,“朕迷路了,你知道怎么走吗?”   “此处岔路多,皇上随奴才来。”   沈故从善如流跟在小五身后:“以后没旁人的时候,就不要自称奴才了,朕听不习惯。对了,你怎么没跟你家王爷在一处?”   小五想了想:“王爷在批奏折,奴……我是偷溜出来的。”   沈故一听,重重“哼”了声:“你家王爷真讨厌,惹朕生气,还不来哄朕。朕这次都想好了,他不理朕,朕也不理他。”   隔了一会,沈故又开始自言自语:“朕是不是太矫情了些,摄政王也是为朕好。可朕就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好皇帝呀,以后还要去大臣家里吃饭呢。”   走在前面的小五忍笑:以前怎么没发现,皇上竟这般可爱。   王爷再不来哄,皇上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   楚昭凌站在两人身后,听着越来越远的声音,目色一柔。   -   今天是腊八,不仅要吃腊八粥,还要祭灶王爷。福伯起的比往常早些,开始了一日的忙碌。   快晌午时,楚昭凌找到福伯:“福伯,把库房打开。”   楚昭凌说的库房是专门放值钱玩意的地方,除了黄金白银外,还有数不清的珠宝玉器。楚昭凌像是进了菜市场般,对着一堆奇珍异宝挑挑选选。   站在库房门口的福伯一脸纳闷:王爷对这些身外之物从不感兴趣,今儿个是怎么了?   夜明珠、红珊瑚摆件、长颈玉壶春瓶……   大致扫了一遍,楚昭凌都不甚满意:“府里还有比这些更好的吗?”   都是些寻常玩意儿,拿不出手。   他应当也看不上眼。   福伯一听,抬脚走进去,从不起眼的角落拿出一个手掌大小锦盒:“王爷看看这个。”   锦盒里是一枚玉佩,白玉无瑕,莹润光泽,触感滑腻冰凉。雕工精巧高超,鹤鹿同春的纹样栩栩如生。   轻轻合上盖子,楚昭凌很满意。   福伯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王爷从不佩戴玉佩,这块玉佩……”   楚昭凌没有遮掩:“送人。”   什么人能让王爷亲自挑选?   福伯只能想到一个,试探问:“是……送给皇上?”   楚昭凌“嗯”了声,转身离开库房。   此块玉佩出自已故雕刻大师文浊先生之手。重金难求的籽料,加上出神入化的雕刻技艺,说是价值连城不为过。   就这么送给皇上了?   福伯捂着胸口,心疼的半天缓不过来。   五百两黄金,房契,如今又搭进去一块玉佩……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晌午,沈故屏退伺候他用膳的小太监,一个人吃饭。   刚吃了几口,殿外的小太监隔着门道:“皇上,摄政王来了。”   沈故愣了下,故意道:“就说朕睡觉呢!”   站在殿门口的楚昭凌听的一清二楚,抬手推开殿门。走到桌边,手里拎的食盒放到桌子上:“腊八粥,一起吃吧。”   “不是要保持距离吗?”沈故不由自主地噘起嘴,故意不看楚昭凌。   楚昭凌不太自然道:“前日我话说重了,私下不用保持距离。”   沈故早就不生气了,他不过就是想有人哄一哄而已。以前受了委屈,他都是自己哄自己。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这次就原谅你了。”有人哄的沈故抑制不住开心,拍了拍旁边的凳子,“坐下吃粥!”   楚昭凌坐到凳子上,余光睨着摇头晃脑的沈故,勾了勾唇角。   他终于知道自己这两日为何怅然若失,因为看不到对方开心快乐的模样。   此时的楚昭凌还不知道,自己往后余生想守护的,都只有对方脸上干净又纯粹的笑容。   沈故喝了口腊八粥,迫不及待求夸奖:“朕听话吧。你不让朕出宫,朕就老实待在宫里,也没给你闯祸。”   楚昭凌“嗯”了声,眉宇间爬上一抹笑,从怀里掏出玉佩。   “听话的奖励。” 第17章 刺杀   过了腊八就是年,除夕转眼就到。辞旧迎新,制衣局赶制了新的龙袍。龙袍颜色也由黄色换成了红色。   正红色的龙袍穿在沈故身上格外喜庆。   葱白的食指抠了抠绣在龙眼睛处的玉珠子,沈故对这件衣服甚至满意。站在铜镜前左瞧右看,宛如一只沉溺于自己美貌的花孔雀。   “这件龙袍真适合皇上。”一旁的多喜认真道。   左右酒楼暂时开不了张,又过年了,多喜便给其他人放了假,自己进宫侍奉皇上。   沈故点头:“朕也这么觉得。”   视线下移,落在腰间坠的鹤鹿同春玉佩上,沈故脸上的笑容更大。   这块玉佩是楚昭凌送给他的,他很喜欢,往后准备一直戴着。   穿戴整齐,沈故动身前往宗祠,给老祖宗敬香去。   皇家宗祠设在宫外,有侍卫轮流看守。沈故到的时候,楚昭凌已经在宗祠门口了,黑色蟒袍加身,身形挺阔,英气逼人。   沈故从銮驾上下来,走到楚昭凌身边,有商有量:“一会进去敬香,你能不能不要告朕的状?”   “做了不敢承认?”楚昭凌心情很好,逗弄着问。   “朕也是要面子的嘛。好不好?”   楚昭凌“嗯”了声,算作同意。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宗祠。非皇室血脉却能进宗祠,也就只有楚昭凌一人。   来到放牌位的房间门口,沈故步子一停,没走进去。他现在可是个冒牌货,面对原主的列祖列宗,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楚昭凌以为沈故连门都懒得开,抬手推开。   沈故硬着头皮走进去,站在牌位前,琢磨着如何交代。楚昭凌把点燃的香递给他。   敬完香,沈故跪在蒲团上,对着先人牌位郑重其事磕了三个响头。   你们沈家真正的独苗已经死了,现在身体里是个素不相识的普通人。沈家江山到我这里就改朝换代了。你们在天有灵,不要怪我,我不想当皇帝,就想当老板。人各有志,得互相尊重……   沈故在心里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末了又磕了几个头。   跪在沈故后面的楚昭凌注视着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目光平静。   敬香只是礼数,他没什么好说的。   尽人事,听天命,无愧于心。   -   晚上还有除夕宫宴,祭拜完,楚昭凌翻身上马,跟在銮驾旁一同回宫。   走了不知多久,沈故闻到一股肉的香气,眼睛登时就亮了。顺着马车窗户探出脑袋,一副馋猫样:“楚昭凌,我想吃炸肉干。”   楚昭凌一愣:“没有。”   “我都闻到味儿了。”沈故依依不饶,又开始用一双大眼睛卖萌,“给我买点,我早上就没吃饭。”   楚昭凌对软乎乎的沈故无计可施,调转马头走到摊位前,看了眼已经炸好的猪肉干:“都包起来。”   摊贩老板连忙用油纸伞把猪肉干包好,双手递给楚昭凌。   楚昭凌扔下块碎银子,拿着猪肉干驱马行至马车旁:“给你。”   沈故接过来,打开油纸,捏起一根肉条放进嘴里。肉炸的外焦里嫩,不用任何调料便让人欲罢不能。   一包炸猪肉干,正好够沈故吃一路。连午饭都不用吃了。   晚上的除夕宫宴文武百官、西域使者都会进宫参加。回到皇宫,沈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睡觉。美其名曰养足精神,实际就是吃饱了困了。   楚昭凌也不管他,自己去了御书房。看了小半天的折子,酉时末,前往朝花殿。   朝花殿是专门用来庆祝重大节日之所。楚昭凌把安全事宜交给了小五,由他调配御林军对周围布防。年年如此。   小五见王爷来了,主动迎上去,行礼道:“王爷,一切都准备好了。”   “大臣们呢?”   “除了王岐,都来了。”   王岐每年都要和王爷比谁最后到,今年也不会例外。小五对此见怪不怪。   楚昭凌才懒得跟他玩这种无聊游戏:“进去吧。”   除夕宫宴允许带家眷,大臣们一般都会携妻儿进宫。因此,除夕宫宴还有一个隐藏功能――相亲。   若能借此机会与门当户对之人结亲,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楚昭凌一只脚刚迈进殿门,便收获了无数道目光。或含蓄,或直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故只是个傀儡皇帝,真正说得算的是楚昭凌。楚昭凌手握重兵,如今又把持着朝政,天下易主不过早晚的事。   如今楚昭凌还是孤身一人,连房小妾都没有,若能成为他的正妻,荣华富贵,甚至于未来的皇后,都是唾手可得。   有几人能不动心。   楚昭凌无视掉周遭的眼神,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楚昭凌眼瞅二十七,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   “王爷是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跟在王爷身后的小五小声道。   上次本以为王爷开花了,谁承想床上的人竟是皇上。   楚昭凌不冷不热吐出两个字:“多嘴。”   小五立刻眼观鼻,鼻关心。心里却忍不住想:若王爷真松了口,府里的门槛都得被前来说媒的媒婆踩破了。   自古以左为尊,楚昭凌的位置自然设在了沈故的左手边。天子之侧,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   然而楚昭凌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沈故睡醒了没有。别误了时辰。   戌时两刻。   “皇上驾到――!”   一声高呵,百官臣服。   “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沈故坐在龙椅上,大一挥手,派头十足:“众爱卿平身!”   注意到沈故脸颊上还未完全消去的压痕,楚昭凌知道他刚睡醒没多久。若是有专门睡觉的官职,沈故定能官居一品。   沈故对除夕宫宴的流程一概不知,反正他只需安静坐着即可,一双眼睛盯着桌子上的水果。   吃好喝好睡好,不想不问不争。这是沈故给自己这个傀儡皇帝定下的目标。   “西域使臣觐见!”这时,殿外响起一道声音。   沈故看过舆图。   西域四国,分别是达耶国、大月国、珈蓝国和克摩国。疆域面积和综合实力以达耶国为最。这四个国家的关系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一个大哥领三个小弟。   当然了,国家大小都是相对来说。拿沈国比的话,西域四国加起来也就抵沈国的两个郡大。   沈故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四国使臣,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里面的姑娘正是他那天碰到的吃饭忘带钱的阿依慕。   阿依慕自然也认出了沈故,嘴巴张开一半,意识到场合和身份,又把话咽回去。   坐在一旁的楚昭凌自然没忽略两人的眼神交流,淡淡睨了眼沈故,然而对方根本没往他这里看,光顾着笑了。   前几天刚教育完要注意身份,扭身就忘。   楚昭凌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琢磨着要不要再教育一遍。   -   人到齐,宫宴也算正是开始。   如果搁在现代,这种近百人的大型聚会能热闹到连房盖都顶起来。沈故一定能成为人群中最靓的崽儿。   然而这是古代,每个人都坐姿端正、举止优雅,就差把“我很庄重”刻在脑门上了。沈故又是皇上,架子必须端好。   殿中央有舞姬随着丝竹管弦起舞。   沈故看不懂,心思全放在桌上的水果上。趁大臣们不注意,飞快伸手“偷”走个橘子,拿到桌子下剥开。   捏着橘子瓣的手缩进宽大的衣袖里,手举到嘴边,橘子瓣偷偷塞进嘴里。   天衣无缝!   沈故忽然体会到了上课偷吃东西的乐趣,吃个不停。   桌上的橘子一个接一个“凭空消失,”沈故脚底下的橘子皮越来越多。   楚昭凌朝他扑过来时,沈故手里捏着剥好的橘子,正要往嘴送。   -   楚昭凌对这些东西向来不感兴趣,无聊之余,目光自然而然落在沈故身上。   碰巧看到沈故“偷”橘子的一幕――先贼眉鼠眼观察四周,确认没人看他后,伸手拿走盘子里的橘子。剥好的橘子藏在手里,趁人不注意送到嘴边吃掉。   一举一动宛如一只偷食的小动物。   楚昭凌忽然想起先帝密信中的一句话。   【沈故非皇位上上人选,然他乃朕之独子,只能做此选择。】   先帝之意,沈故才不配位。   楚昭凌以前也这么觉得,现在他多了一种看法。把沈故这样单纯干净的人一辈子锁在沉重无比的皇位上,确实不合适。   也很残忍。   他应该快乐的活着,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眼前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把楚昭凌的思绪拉回现实。   献舞的舞姬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直朝沈故刺去。那道白光就是刀刃出鞘后反射出的,带着透骨的冷意。   而沈故正在低头剥橘子,完全没意识到危险的迫近。   楚昭凌本能地朝沈故扑去。奈何先出手的刺客已经占得先机,对方身手敏捷,须臾便能取沈故性命。   为了将沈故全须全尾护在怀里,楚昭凌心甘情愿挨下这一刀。泛着寒光的利刃刺破衣服,割开皮肉。血液迸出来,溅了满地。   他答应过先帝会护沈故周全。   他不会食言。 第18章 照料   沈故被楚昭凌扑倒,摔在地上。叫喊声、惊呼声充斥在耳边。血腥味弥漫。   流出来的血浸到沈故的衣服上,一点点渗透进去,带着温度的濡湿感让沈故生生打了个寒噤。他有些呆滞地转了转眼珠,看着压在身上的人,连说话都不敢。   痛苦的回忆涌上脑海。   阳光温暖的中午,他放学回到家,看到爷爷躺在厨房里,电饭锅倒扣在地上,大米撒了满地。   进门前他还在想今天会有什么好吃的,迎接他的却是唯一亲人离世的噩耗。   人世间的死别,沈故六岁经历一次,十七岁经历一次。一次懵懵懂懂,一次痛不欲生。   如今老天爷还要让他经历吗?   沈故陷入漫无边际的恐慌和无助,得不到救赎。   “别怕。”   沉稳的声音和炙热的气息一并传来。温柔而坚定。   “我在。”   听到楚昭凌的声音,沈故终于回过神来,急切大吼:“楚昭凌!你……你怎么样?”   楚昭凌从沈故身上起来,靠在墙上,面色苍白:“没事。”   受伤太多次,自己都成了半个大夫。他有意躲闪,并未伤到要害。   楚昭凌一起来,沈故终于看到伤口――左肩膀正往外冒血。   沈故连忙用手按住,鲜血染红手掌,血顺着指缝涌出来。神色仓惶地看向四周,声嘶力竭:“太医!!太医呢!!!”   底下,小五已将女刺客制服。御林军也迅速涌进来。偌大的朝花殿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   听到沈故的喊声,阿依慕不顾旁边手执利剑的御林军,疾跑到沈故身边,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瓷瓶:“这是我们西域特有的药,止血有奇效,快给他敷在伤口上。”   沈故一愣,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我淘气贪玩,经常受伤,所以才带在身上的。”阿依慕一脸真诚,“你请我吃饭,就是我的朋友。我从来不欺骗朋友。”   沈故没再犹豫,说了声“谢谢”后接过瓷瓶,拔出塞子,也不管楚昭凌同不同意,一股脑全倒在伤口上。   刚毅如楚昭凌,也遭不住这么“爷们儿”的上药方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你……”   沈故抬眼看他,大大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将落不落,急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很疼?”   到嘴边的话一个转弯:“……做得不错。不疼。”   白色的药粉被血染红,出血肉眼可见的减少。沈故激动得不能自已,一颗泪水顺着眼眶滚出来:“不流血了!不流血了!”   “王爷!”小五心急如焚跑过来,看到楚昭凌的伤口,一颗心勉强放回肚子里。缓了缓:“刺客已经收押候审,御林军亲自送官员们回府,西域使者暂居宫内。”   刺客身份尚未查明,文武百官有名有姓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西域来的人得多留个心眼。   楚昭凌点了点头:“看好那个刺客,别死了。”   “王爷放心。”伤口只是止住了血,还需要仔细处理,小五不想多耽搁,“我送您回府。”   “不行!”沈故一听,紧紧抓住楚昭凌的胳膊,生怕小五抢走,“不回府!留在宫里,朕让宫里最好的太医给他看伤!”   小五很想说王府里有号称神医的叶青衣,不过看着皇上发红的眼眶,以及王爷默许的姿态,小五只能沉默不语。   -   寝宫内。   楚昭凌裸着上半身靠在龙床上,资历最老的郑太医正在处理伤口。   沈故站在一旁,看着楚昭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明知故问:“这都是在战场上落下的?”   之前一起睡觉时,楚昭凌穿着亵衣,沈故没发现。   楚昭凌“嗯”了声,没多解释。   上战场,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落些伤疤没什么大不了的。   包好伤口,郑太医交代了些需要注意的,扭身看向沈故:“恕老臣斗胆,皇上可有哪里受伤?”   先帝在时,郑太医就是御前太医,深受先帝信任。也是为数不多真心对原主好的人。但毕竟只是太医,很多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也不能怪他。   沈故心里一暖:“朕没事,你这几日暂居太医院。”   “臣遵旨。”   沈故又看了眼小五:“你也下去吧。”   小五:?   那王爷谁照顾?   “朕亲自照顾。”   出了寝殿的小五莫名生出一种危机感。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沈故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坐姿乖巧:“你安心睡,朕给你守夜。”   “……”楚昭凌,“不用,你也睡。”   沈故一摇头,很固执:“万一你晚上发烧了,或者口渴什么的怎么办。”   楚昭凌拗不过沈故,加上他也确实累了,侧躺在床上,缓缓睡过去。   沈故守在床边,脑海里无数遍闪过楚昭凌扑过来的画面。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可楚昭凌却能反其道而行,就那样,毫不犹豫地扑了过来。   沈故望着楚昭凌的睡颜,心中升起一丝希冀――你肯救我,是不是不想杀我了?   -   沈故说到做到,眼也不合地守了一夜。天亮后也没睡,而是去了厨房。   正在准备早膳的厨师们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严重错误,竟惹得皇上亲自前来,诚惶诚恐跪在地上。   “都起来吧。”沈故走进去,“你们继续忙,不必理会朕。”   说完,沈故走到灶台前,撸起袖子,拎过一旁处理好的老母鸡,改刀后一整只塞进紫砂锅里,倒上清水,再撒上盐和调味料,放到一旁的火炉上小火慢炖。   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看得在场人一愣一愣的。   皇上竟然会做饭!这也太神奇了。   炖上鸡汤,沈故扭身问杵在旁边的厨师:“米缸在哪?”   厨师回过神:“回……回皇上,您旁边的那个就是。”   沈故走单米缸前,打开盖子,舀了一勺米,把粥也熬上:“你们看着点火,别灭了,也别太大。”   说完,沈故也没走,坐到一旁守着。   一个时辰后,沈故端着炖好的鸡汤和粥离开厨房。   “这……这早饭还做不做?”其中一个厨师把不准问。   皇上都自己做了,他们还做吗?   “当然做了!”另一个道,“那些东西八成是给摄政王吃的。没听说吗,昨晚宫宴上有人刺杀皇上,摄政王替皇上挡了一刀。这会儿正在皇上的寝宫养伤呢。”   “皇上做皇上的,咱们做咱们的。万一皇上要传膳,饭没做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其他人一听,立刻忙活起来。   -   一刀子捅在肩膀上,搁其他人身上卧床半月都算表现良好。楚昭凌不一样,睡醒后就不在床上老实躺着。   沈故进去的时候,楚昭凌正在地上溜达。   “你怎么下来了!”沈故吓一跳,把手里的托盘放到桌子上,大步走到楚昭凌身边,“快去床上躺着。”   一宿没睡,沈故黑眼圈重的跟被人揍了似的。楚昭凌看着他,道:“你去睡,我不喜欢没事躺在床上。”   “怎么能叫没事!”沈故拔高声音,用手指隔空点了点楚昭凌的伤口,“捅出个窟窿,流了那么多血,你别说的跟让蚊子叮了一下似的。回床上去!”   “我不想躺着。”   他曾经在床上半死不活躺了大半年,动一下都不能,非常讨厌那种感觉。这种伤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才不要躺着。   楚昭凌身上有伤,沈故不敢扯他拽他,嘴一扁:“不好好卧床休息,万一伤口再流血怎么办。朕害怕,要是你因此死了怎么办……”   说着说着就要哭。眼睛大,眼泪盛的也多。泪眼汪汪的样子像是受了多大委屈般。   楚昭凌立刻缴械:“我躺。”   沈故转悲为喜,眼泪说收就收,笑呵呵地扶着楚昭凌往床边走:“朕发现你吃软不吃硬,是不是?”   楚昭凌拿余光斜他,不走心道:“被你发现了呢。”   扶他半躺在床上,沈故转身去端托盘:“你喝鸡汤还是喝粥?”   楚昭凌现在不想吃东西,但他又招架不住沈故的眼泪攻击:“粥。”   一个男人眼泪这么多,这要是他手底下的兵,楚昭凌屁股都敢给他踢开花。   可他是沈故,是皇上,理应娇贵。   沈故端着粥走到他身边:“朕去厨房熬的,”   楚昭凌意外地看了眼沈故:“能吃?”   “当然能吃!”沈故拍着胸脯保证,“不信你尝尝。”   说着舀了一勺粥,送到楚昭凌嘴边。   楚昭凌往后一躲脑袋:“我自己来。”   沈故把勺子给他,见楚昭凌吃了一口,立刻问:“怎么样,好吃吧?”   “好吃。”对于沈故会做饭这事,楚昭凌真挺意外。看了看他的手,没受伤,证明还挺熟练。   沈故看着他吃,突然说了句:“你以后就住在宫里吧。”   “你要处理政务,每天宫里宫外来回跑多麻烦,不如住在宫里。朕把桐花宫给你住。那是除了朕的寝宫外,最大的宫殿。”   “……你知不知道桐花宫是谁的住所?”楚昭凌喝粥的动作一顿。   沈故不知道,也觉得不重要:“以前谁住不知道,往后就你住了。”   “那是历代皇后住的地方。你让我住,是想纳我为后?”   作者有话要说:   楚昭凌:胆子不小。 第19章 陪伴   此话一出,两人俱是一愣。   很少说话不过脑子的楚昭凌干咳一声:“我的意思是……”   以为他不喜欢宫殿名字的沈故灵机一动:“这个简单!朕明日就让人把桐花宫的门匾抠下来,换一个你喜欢的名字上去。”   楚昭凌被沈故的脑回路折服:“不用。我不住宫里。”   沈故心说这皇宫早晚是你的,现在不住,以后也会住。而且楚昭凌住进宫,大小事都管着,他就能彻底撒手,专心开店当老板了。   “你快喝粥,一会该凉了。”沈故催促,铁了心要这么干。   楚昭凌低头喝粥,态度也很坚定。   住在后宫成什么样子,不住。   刚喝完粥,郑太医过来给楚昭凌看伤。正给伤口换药,只听楚昭凌问:“郑太医,我是不是能下床了?”   郑太医心领神会:“可以。只要不牵动伤口就行,老躺着也不好。”   “你要去哪啊?”沈故一听,立刻紧张兮兮,“没事别乱走。”   楚昭凌看他:“那名女刺客。”   沈故后知后觉:对哦。光顾着紧张楚昭凌,竟把罪魁祸首给忘了。   “你别乱动,朕让人把她带过来。”   一炷香后,小五将女刺客带到寝殿。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子在看到沈故后,眼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被吓到的沈故往楚昭凌身后藏了藏,小声嘀咕:“朕没惹风流债,真的。”   “……”楚昭凌无奈,“你看她像是讨情债的样子么。”   “昏君!你鱼肉百姓!不得好死!”女子瘫坐在地上,目眦尽裂地瞪着沈故,恨不得将他拆吞入腹才好。   沈故猛地抓紧楚昭凌的衣服。   小五:“我给她服了软筋散,皇上别怕。”   沈故可算放下心,规规矩矩坐在楚昭凌身边,开始自我反思。一本正经道:“朕承认,朕确实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朕觉得朕不是昏君。朕只是不作为而已。”   末了还问楚昭凌:“你说是吧。”   他不作为,一来是不感兴趣,二来是不需要。有楚昭凌呢,他能将国家治理很好。   楚昭凌嘴角抽了抽,看向小五:“问出什么了?”   小五摇头:“我没敢太用刑,怕撑不出死了。”   楚昭凌沉默半晌,把注意打到沈故头上:“你去试试。”   沈故一脸不可置信。   “钓鱼执法。”楚昭凌活学活用。   既然她是冲着沈故来的,由沈故问再合适不过。   临危受命的沈故走到离女子一步开外的地方,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瞪着女子,高声诘问:“你说朕昏,朕哪里昏了?说不出来,朕砍你脑袋!”   小五连忙低下头,抿嘴憋笑。   皇上努力扮演昏君的样子,谁看了不说一句可爱。   身后的楚昭凌单手扶额,没眼看。   女子见沈故吊儿郎当的态度,咬牙启齿:“你增加赋税,害得百姓民不聊生,难道不是昏吗?!!”   沈故回答不上来,因为他不知道这事。   “赋税制度已经十年没变过了。”楚昭凌冷声开口。   “没变过?”女子讽刺一笑,“西南三郡从前年起赋税增加了整整三倍,你竟敢说没变过?!有百姓找官府理论,被活活打死!进京告御状的更是一个都没回来!”   沈故面露惊讶,西南不是楚昭凌的封地吗?   楚昭凌同样很吃惊。   二十岁那年,楚昭凌领兵大败匈奴,迫使对方签下永不来犯的契约。班师回朝后,先帝以剿灭西南山匪为由,封楚昭凌为西南王,将他派去了西南。   一群不成气候的山匪,哪里值得楚昭凌亲自动手。不过是先帝惧怕楚昭凌功高盖主,让他远离朝纲的借口。   楚昭凌欣然接受,带着亲信前往西南,置办一处宅院,当起了闲散王爷。   三年后,先帝薨逝,楚昭凌领命辅佐新帝。三年前他主动交还的兵符,再次回到他手上。   若女子所言非虚,按时间算,他走后不久,这件事就发生了。   楚昭凌思忖片刻:“把她带下去,照看好。”   “朕相信此事与你无关。”沈故走到楚昭凌身边,一脸认真。   虽然事情的来龙去脉尚未清楚,但沈故就是相信。   楚昭凌淡笑了下:“我查看过西南三郡汇报给户部的赋税明细,没有问题。”   到底在那里生活过三年,楚昭凌就格外留意了下。   沈故反应很快:“他们阳奉阴违!”   私自加征赋税,自然不能让中央知道。可多征出来的银两流去了哪里?   西南三个郡,连续两年加征赋税,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沈故想起小说最后,孟贤起兵谋反的情节。招兵买马是需要钱的。靠迁都一事中饱私囊已经破灭,势必要想别的办法。   这会不会就是孟贤想出来的办法?   如果真有关系,就能再次搅黄孟贤的计划。   要不干脆把孟贤杀了得了。   沈故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   不行不行。   孟贤如今实力未知,贸然对他动杀心,弄不好死的是自己。   或者把孟贤的真面目告诉楚昭凌。   无凭无据,他会信吗?   沈故一时间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出去一趟。”楚昭凌站起身,准备穿衣服。   沈故连忙回神制止:“不行!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朕知道你要做什么,朕去处理,你好好休息。”   “如何处理?”楚昭凌看他。   沈故沉思片刻:“先假装不知道此事,派人秘密去西南调查,查出钱的流向以及幕后主使。都城这边也要查,朝廷里一定有人与此事有关,不然不会瞒得这么死。”   待沈故说完,楚昭凌又问他:“派谁去调查?”   沈故卡壳。   朝中大臣突然离都一定会引起怀疑,此事只能派信得过的亲信去查,沈故没有亲信。他眨巴着眼看着楚昭凌:“不知道。”   “去找小五,他会带你去见合适的人。”   “……”沈故迟疑半晌,“还是你去吧。朕一宿没睡,想睡觉了。”   楚昭凌这话的意思是要带沈故去见他培养的势力――起码是一部分。沈故觉得知道这件事对自己没好处,装聋作哑是最好的。   “好好休息。”楚昭凌不知沈故想了这么多,穿好衣服,离开了寝殿。   沈故鞋子一脱,躺床上睡觉。   -   一辆马车停在都城最大赌坊的后门。   小五去敲门,先敲三下,再敲两下,跟着敲四下。身后,身着黑衣的楚昭凌慢慢从马车上下来。   开门的人客客气气将二人请了进去。领着他们来到一间房间前,打开门:“二位先进去稍等,我这就去叫我们老板。”   殊不知真正的老板就在眼前。   他只知道凡是敲这个暗号的人都要尊敬对待,并不知楚昭凌的真实身份。   不多时,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走了进来,屏退左右:“王爷。”   女子名唤洛月,之前是楚昭凌手底下的副将,后跟着楚昭凌前往西南。再次回到都城后,楚昭凌本想给她谋一门亲事,被她三下五除二拒绝了。   楚昭凌便将这家赌坊交给她打理,不至于无所事事。   洛月性格豪爽大方,各方面能力也不逊色男儿。从结果上看,这个决定不错。   没等楚昭凌开口,洛月先按捺不住:“王爷来可是有什么事?有事尽管吩咐!我整日待在都城,手都闲的长草了。”   “想不想回西南看看?”楚昭凌问。   洛月眼睛一亮,随即反应过来:“西南怎么了?”   楚昭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洛月听完,眉头紧皱:“竟然有这种事!我这就动身去西南,一定查清楚!”   在西南那三年,无需枕戈待旦,也不像在都城这般拘束,日子过得恣意洒脱。在洛月心里,西南算是她的第二个故乡,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在那里。   从赌坊出来。   小五问:“王爷,回府吗?”   楚昭凌上了马车:“回宫。”   小五:竟然没觉得意外。   -   一向睡功了得的沈故这次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噩梦吓醒,惊出一身冷汗。   他梦到楚昭凌为了救他死了,浑身都是血,眼睛瞪得老大。   沈故不敢再睡,也不想吃饭,窝在床角,等楚昭凌回来。不料一等就是大半天。天都黑了,楚昭凌才姗姗来迟。   凝视着走进来的人,沈故有些生气地问:“你去哪了?处理事情要这么久吗?都不回来看朕。”   楚昭凌中午就回宫了,一直在御书房。要不是小五提醒,他还得待一会。   不知为何,楚昭凌明明在办正事,可望着对方可怜又委屈的眼神,竟有些心虚:“我以为你在睡觉。”   “朕不敢睡,一睡就做噩梦。”   知道他是被昨晚的刺杀吓到了,楚昭凌走到床边坐下,声音不自觉放柔:“别怕,都过去了。”   沈故跪起来,用膝盖从床角落挪到楚昭凌身边,像小猫翻肚皮一样仰躺在楚昭凌腿上,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你不许走,要陪着朕。”   楚昭凌是沈故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密切往来的人,昨晚又救了他,沈故本能依赖。   楚昭凌任他枕着自己腿,“嗯”一声:“不走,睡吧。”   沈故放心闭上眼睛,睡意袭来,很快便睡着了。   楚昭凌低眸看着熟睡的沈故,心想:怎么会有这么黏人的人。 第20章 怒火   有楚昭凌在身边,沈故这一觉睡得很香。睁开眼,见楚昭凌穿戴整齐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明显已经醒很久了。   “你没走啊。”沈故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开心。   楚昭凌合上书:“你再不醒我就走了。”   “郑太医来没来?伤口换药了吗?”沈故从床上爬起来,亵衣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头发也乱乱的,像一只炸开毛的小鸡。   “换了。”楚昭凌下床,“洗漱吧,洗漱完传膳。”   “你也留下来吃早膳。”   楚昭凌贴心纠正:“是午膳。”   沈故才不在意这些细节,洗漱完,挥退侍膳太监,对着一桌菜大快朵颐。   楚昭凌看着他吃,皱了皱眉:“食不过三匙,那道菜你都吃几口了?”   沈故一双眼睛瞄着桌上的菜,不甚在意:“这些菜都试过毒了,没问题。再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朕把它改了不就完了。这么好吃的菜,只吃三口多可惜。”   楚昭凌无奈摇头。   用完饭,楚昭凌准备去御书房,沈故亦步亦趋:“朕也去。”   “去可以,不许打瞌睡。”楚昭凌提前声明,“免得把我也带困了。”   沈故拍着胸脯保证:“朕睡得饱饱的,绝对不瞌睡!”   到了御书房,沈故坐到楚昭凌旁边,随便拿起一本奏折展开立在眼前,嘴里小声叨叨:“当皇上无聊又辛苦。天天看奏折,还看不完。”   听到这话,楚昭凌斜眼看他:“你以为当皇上是小孩过家家。”   “朕才不想当皇上呢。”沈故边说边瞄着楚昭凌,“朕觉得你比朕适合。”   楚昭凌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说了句:“由不得你。”   楚昭凌自然知道沈故不适合皇位,可谁让他姓沈,谁让他是唯一的皇室血脉。生在帝王家,人生从来都不是自己说得算。   沈故撇撇嘴,将注意力放到奏折上。一本看完,又拿起另一本。   一连看了四本,沈故纳闷地“嗯?”了声:“这些奏折怎么光陈述事情,不说解决之策?”   楚昭凌:“一向如此。”   奏折是先帝即位后才有的。当时政务繁多,面述费时费力,便想出了这个办法。   奏折直接呈送给皇上,每句话都要反复推敲,小心下笔,生恐哪处说不对引得龙颜不悦。   陈述事情尚且如此谨小慎微,谁又敢写一些见仁见智的策略。万一与皇上的想法相悖,岂不完了。君心难测可不是说说而已。   “那怎么行!”沈故合上奏折,“他们不敢说,只等朕一个人拿主意,不得把朕累死。”   “下次早朝朕要改改奏折制度。不仅要陈述事情,还要写上自己的看法和主张。不写就扣俸禄!”   楚昭凌早有此意,没拦着。   只是眼前的奏折还得处理,楚昭凌认真工作,沈故认真摸鱼,指尖勾起自己的一缕头发,分成三份,编小辫玩。   楚昭凌一直拿余光瞄着沈故,见他捣鼓自己的头发,轻皱了下眉,不由得道:“别弄。”   “怎么了?”沈故不解。   “那么好的头发,祸祸它干什么。”   沈故一听,明亮的眼睛注视着楚昭凌:“这是你第一次夸朕!”   “没夸你。”楚昭凌否认,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   “但你夸朕的头发好,头发长在朕的头上,就是在夸朕!”沈故有理有据。   楚昭凌说不过他,干脆沉默。   沈故往楚昭凌身边凑了凑,挑起一缕自己的头发放到他的鼻子前:“闻闻香不香?用猪苓洗的。”   猪苓是一种药材,使用前加一些香料,头发洗完后会有香味。猪苓价格昂贵,寻常百姓家用不起。   楚昭凌被沈故冷不丁的动作吓了一跳,脱口而出:“能不能老实点!”   “又吼朕。”沈故嘴一扁,委屈巴巴。   “……我语气重了,别介意。”楚昭凌连忙道歉。服软这件事,一回生二回熟。   沈故翻脸如翻书:“原谅你了!”   旁边的小五手拿墨条,一头放在砚台上,“刷刷刷”地研墨。   这波皇上胜。   看奏折没到一个时辰,沈故就开始打呵欠,漂亮的眼睛里蓄满眼泪。   “……”楚昭凌强忍着打呵欠的欲望,无奈叹气,“不是说不许瞌睡吗?”   沈故:“这些奏折太催眠了。”说着,又打了一个,“不能怪朕。”   “你出去吧,我自己看。”   “朕知道朕要干什么了!”沈故突然来了精神,兴冲冲出了御书房。   楚昭凌已经习惯沈故咋咋呼呼的毛病,没当回事。   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小五趁楚昭凌喝茶的空档,问:“王爷今晚还宿在宫里?”   “他做噩梦不敢睡觉,再住几日。你一会回府给我拿几件换洗的衣裳。”   提到睡觉,楚昭凌一抬眼,想到了什么。放下茶盏,起身走到御书房外,对守在门口的御林军道:“去桐花宫,带路。”   他可别真去抠门匾。   跟着出来的小五一头雾水。桐花宫是历代皇后的寝宫,王爷去那里做什么。   -   桐花宫大门口左右两边各立着一个木梯,两名御林军爬上梯子,正研究怎么把门匾拿下来。底下围着一堆御林军,随时准备打下手。   沈故站在一旁,仰着头:“都小心点,别砸着。”   赶到的楚昭凌吸了口气,大步走过去:“别胡闹了,赶紧让他们下来。”   不料沈故扭过头,一脸认真:“朕答应过你的事,不会食言。”   “……”楚昭凌愣了愣,不太自然道,“我没答应。”   “朕只是把桐花宫换个地方,依旧是皇后寝宫,这座宫殿给你住。”   听到这儿,小五可算是明白了。皇上这是要把王爷收入后宫!该说不说,野心真大!胆子也挺肥!   说话的功夫,御林军已经把门匾抠下来了。   沈故吩咐:“给孟总管送过去,让他找工匠照着这个尺寸重新做一个,就叫……将军殿!”   楚昭凌额筋轻跳,严肃强调:“我不住!”   “话别说的那么死。等朕弄好了你就住了。”沈故笑嘻嘻地走到楚昭凌跟前,“咱们回寝宫,你伤口该换药了。”   拽起楚昭凌往寝宫走。快到时,迎面遇到了阿依慕。   阿依慕发现沈故后,笑盈盈道:“又见面啦!没想到你竟然是皇上!”   沈故完全没有身为皇上的自觉,语气自然又随意:“初见时用了假名字,还望见谅。”   “你是皇上,自然要格外小心。放心吧,我没这么小气。”阿依慕目光一转,落到楚昭凌身上,“你是那晚救人的人,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知道楚昭凌不爱同生人讲话,沈故贴心替他回答,“多亏你给的那瓶药。”   “我还有呢,明天全拿给你。”   两个性格开朗、年纪相仿的人聊个不停,楚昭凌觉得自己有些多余,默不作声走了。   沈故只看了眼,没说什么,继续跟阿依慕聊天:“是不是在宫里待的无聊了?”   阿依慕摇摇头:“没有。皇宫太大了,我还没转完。皇宫修的真漂亮!”   沈故骄傲挺胸:“现在是冬天,到了夏天更好看。”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回到寝宫,楚昭凌端坐在床上,目光沉沉地看着殿门口,一副要算账的架势。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   殿外总算有了动静。   楚昭凌陷在黑暗里,依稀看到沈故推开殿门,探头探脑走进来:“楚昭凌?你在里面吗?”   紧跟着是熟悉的嘀咕:“怎么不掌灯,没在吗?好黑啊,朕的火折子呢。外头连个小太监都没有,人都跑哪去了。”   一阵OO@@的声音后,沈故点燃手边的烛台。借着亮光,终于发现了坐在床上的楚昭凌。   吓得“哎呦”一声:“原来你在啊。怎么不出声,吓死朕了。”   沈故说着,把其他烛台也点燃,殿内一片明亮。   “怎么了?不开心吗?”沈故歪头瞧着一动不动的楚昭凌,顿悟,“将军殿你想住就住,不想住就不住。朕就是看你宫里宫外来回跑太累,想让你轻松一些。”   “去哪了?”楚昭凌缓缓开口,声音浸着些冷意。   要是小五在,一下就能听出王爷这是生气了。   但沈故听不出来,兴致勃勃道:“阿依慕第一次进宫,朕带她四处走了走。后来又去她那里吃了晚饭。西域饭可好吃了,特别是那个烤包子!”   轻飘飘的几句话,成功挑起楚昭凌的怒火。怕吓到他,咬了咬后槽牙,尽量控制住声音:“你知不知自己的身份?”   “怎……怎么了?”沈故觉得哪里不太对,磕磕巴巴地问。   “你是沈国的皇帝,贸然去别处吃饭,不怕对方下毒吗?万一出点事怎么办?你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沈故想说有试毒太监,可望见对方眼里的怒火,没敢吱声,怯生生地抠了抠手。   楚昭凌自然知道这里是皇宫,对方即便有那份心,也不会做出如此愚蠢楚的事。否则他定会带兵踏平西域。   可他就是非常不爽。   非常,不爽。   作者有话要说:   急了。 第21章 日常   殿内一片寂静。   楚昭凌低头扶额,赌气又心虚地不看沈故。   一截明黄色的衣摆出现在视线里,还有小心翼翼探出的脚尖。   “这次是朕欠考虑,你别生气。”沈故小步挪到楚昭凌身边,态度诚恳。   沈故在一个平等自由的社会生活了二十多年,冷不丁成了封建社会里的皇帝,思想观念和新身份不配套。别说帝王威严了,身上连点高级阶层的优越感都没有。一直把自己当普通人看待。   楚昭凌刚准备就坡下驴,说点什么让此事翻篇。   沈故又巴巴了句:“生气老的快。”   正中红心。   楚昭凌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厥过去:“嫌我老?”   “不是!”沈故连连摆手,“朕只是在陈述事实。别生气了。你一生气朕就害怕。”   “坐这儿。”楚昭凌缓和下口气,拍拍床沿。   沈故听话坐到楚昭凌身边,腰板挺直,双手叠放着搁在膝盖上,就差把“朕很乖”三个字刻脸上了。   “明天开始学礼仪。”   皇室礼仪繁杂,涵盖了方方面面。皇子皇女自幼时起便有专门的人教,直至全部学会,不合格还要重新学。   可楚昭凌看沈故的言谈举止,要么是学礼仪时偷懒耍滑,要么是把学的礼仪就饭吃了。连他一个多年征战沙场的糙汉子都看不下去。   “朕不学!”沈故一听,立刻不干了。   古代礼仪光想就知道有多么复杂繁琐。一整套学下来,不得要了他的命。沈故可受不了这个罪。   “不学不行。”这件事楚昭凌说什么也不会依着沈故,“行住坐卧起码得有个样子。”   “朕怎么没样子了?朕这是活泼!”沈故反驳。   “我教你,每天半个时辰。”楚昭凌充耳不闻。   沈故双手掩在耳朵上,装傻充愣:“你说什么?朕听不见!大点声!”   楚昭凌额筋跳了跳,心中不停告诫自己心态要好:“睡觉吧。”   累了。   翌日,楚昭凌睁开眼睛,身边已经没了沈故的身影。不知是自己太聪明,还是太了解沈故,楚昭凌觉得这人八成是跑了。   打开殿门问值夜太监:“皇上呢?”   “皇上说……”小太监支支吾吾。   楚昭凌对旁人没什么耐性:“有话就说。”   小太监认真转述:“皇上说他去远航了,不让您找。皇上还嘱咐您要按时换药。”   楚昭凌听后轻笑,疏冷的眉目间染上一抹温柔:“远航,还上天呢。”   -   沈故怕楚昭凌抓他学礼仪,拼死拼活起了个大早,叫上多喜,主仆二人溜出皇宫。   年过了,宫宴办了,使臣也见了,他的皇上身份短时间内用不上,搞事业去。   天刚蒙蒙亮。多喜跟在沈故后头,不放心地问:“公子又要逃跑啊?上回公子逃跑,摄政王没差点把都城翻个底朝天。”   “不跑,放心吧。”沈故背着他的小包袱,昂首挺胸往前走。   既然已经决心同楚昭凌搞好关系,就不能半途而废。而且背靠大树好乘凉,以后等他退位了,日子也能如鱼得水。   沈故都想好了,半年之期一到,他成功改变小说剧情和自己的命运后,就跟楚昭凌拜把子。   楚昭凌当大哥,他当二弟。一个当皇帝,一个当老板。多完美。   “二弟”沈故踩着早晨的阳光,去了“大哥”府上。   福伯年纪大了,觉少,醒的也早。正在庭院里溜达,听到敲门声以为是王爷,连忙去开门。   “好久不见呀福伯。”沈故笑眯眯地打招呼。   福伯没忽略他背的包袱,心说这是准备长住了,侧身让沈故进来。   来都来了,沈故也没客气,打着呵欠往楚昭凌的房间走,补觉。   进了房间,沈故看到梳妆台上的发冠、床边的鞋子,以及衣架上的衣服,不由得笑了笑。   房间里有他的物品,四舍五入,房间是他的了。   沈故脱掉鞋子和外衣,爬到床上睡觉。柔软的锦被抱在怀里,有股淡淡的熏香味。   和楚昭凌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沈故半张脸埋在被子里,下意识蹭了蹭,安心地睡着了。   -   楚昭凌回府已过晌午,批完奏折才回来的。刚进门便碰到了叶青衣和燕微雨,看样子正要出门。   “听说王爷被皇上收进后宫了。”叶青衣几步走到楚昭凌跟前,左摇右晃没个正行,“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楚昭凌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叶青衣继续不怕死道:“小五昨日回来说皇上特意把桐花宫换成将军殿,就是为了给王爷住。如此深情厚谊……”   “王爷可是受伤了?”旁边的燕微雨突然道。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叶青衣话头一止,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哪里?我看看。”   “已经处理过了,不碍事。”楚昭凌不在意道。   “何人伤的?”叶青衣可没那么好糊弄。王爷武功高强,怎会轻易受伤。这其中必有隐情。   “已经过去了。”楚昭凌不欲多说,抬脚离开。   “八成又跟皇上有关。”叶青衣望着楚昭凌的背影,眯了眯眼。   良禽择木而栖。他们既做了楚昭凌的门客,自是打心眼里奉他为主。   既是一府之主,也是天下之主。   可楚昭凌的脑子被“忠义”二字捆得结结实实,压根儿不往那方面考虑。一心一意辅佐“阿斗。”   燕微雨似是看出了叶青衣所想,一针见血:“我们之所以愿意追随王爷,不就是看重了王爷的大义。”   若他是利欲熏心、极重权力之人,他们又怎会甘心追随。   这么多年,不管是在九死一生的战场,还是“被贬”西南,亦或者临危受命辅佐新帝,楚昭凌总不失一颗赤子之心。   无上权力于楚昭凌不过唾手可得,可偏偏又好像离的万般远。   龙椅之上的人,不出意外,他是要守一辈子了。   人怎么可能没有私心呢?燕微雨实在费解。   叶青衣“哼”一声:“我倒要看看王爷最后的下场。”   会不会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   直觉告诉楚昭凌,沈故在府里。他没去别处,直奔自己的房间。穿过回廊,正巧见沈故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怀里抱着被子。   楚昭凌走过去,看着自己的被子:“抱它做什么?”   沈故放下揉眼睛的手,声音懒懒的:“今天太阳好,适合晒被子。晒过的被子盖着更舒服。”   说着,目光慌忙移向别处,找适合晒被子的地方。   “被子给我。”楚昭凌朝沈故伸出手。   沈故不肯给:“我晒就行。”   楚昭凌趁沈故放松的空档,动作麻利抢过他怀里的被子,翻找搜寻,终于在被子边缘处发现了一滩水渍。   举到沈故跟前,声音带了点笑:“这是什么?”   “口……口水。”沈故眼神躲闪,羞的不敢看楚昭凌,“我不是故意的。可能是睡觉姿势不对。”   “咕噜噜~”偏偏肚子还要来凑一凑热闹。   沈故黑脸:“……”   还能再丢人些吗?!   楚昭凌失笑,被子晒到旁边的假山上:“走吧。”   “吃饭吗?”沈故眼睛一亮。   “不然呢。”   提到吃,沈故顺理成章想到了酒楼,跟在楚昭凌身边絮絮叨叨:“酒楼人都雇齐了,就差桌椅板凳还没做好。等过了初五我去木匠铺催催,争取元宵节前开业。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哦。”   楚昭凌问出两个问题:“菜品定了吗?有没有提前试菜?”   “定了,试了。我雇了两位厨师,擅长不同的菜系,做的都很好。”沈故认真回答。   楚昭凌能感觉到在开酒楼这件事上,沈故有别于其他事情的浓厚兴趣和专注。同时又怕他是一时兴起。   “既然开始了,就做出个样子来。”   沈故连连点头:“我肯定行!”   他还指着这个挣大钱呢!   说话的功夫,两人来到厨房。   沈故一直跟着楚昭凌,也没注意路。站在厨房外,顿了顿:“不去外面吃啊?”   楚昭凌撸袖子:“我做。”   本打算去外面饭馆吃,可楚昭凌突然来了兴致,脚下一转,就来了厨房。   沈故时刻记着楚昭凌伤员身份,切菜炒菜肯定会牵扯伤口,万万不行。   “你肩膀有伤,我来。”沈故用身体将楚昭凌挤开灶台,“上次只熬了粥,都没展示出我的真实水平。对了,伤口换没换药?”   “换了。”   楚昭凌叫进来一个下人生火,自己干站在旁边,看沈故忙活。   “你有什么不吃的?”沈故突然想到,扭头问楚昭凌。   “蘑菇。吃了起红疹。”   这是对菌类过敏。沈故:“那我上次送你蘑菇,你怎么……”收了。   好吧,是自己一个劲儿非让他收下。   沈故轻咳一声:“还有别的吗?”   楚昭凌摇头。   半个时辰后,楚昭凌看着摆在灶台上的两菜一汤:“辛苦了。”   沈故低头整理衣服,闻言随口说了句:“话本里英雄救美都是要以身相许的,我为你做顿饭有什么。”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楚昭凌将这八个字放在嘴里品了品。   沈故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你救我了,我理应……”报答。   不等他说完,楚昭凌干脆利落吐出四个字。   “不美,不要。”   沈故:???   这次差点气厥过去的人成了沈故。   作者有话要说:   命里带妻了属于是。 第22章 屁股   “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沈故举起菜刀,凶巴巴地威胁。   楚昭凌不仅不怕,还倏地笑了。这笑容如同开在无垠雪原里的柔嫩花朵。裹着寒冷,转瞬即落。   沈故呆了一瞬,晃了晃手里的菜刀:“快点!”   休想用美□□惑我!   “美,要。”楚昭凌从善如流把“不”字去掉。   沈故回忆了下自己刚刚说的话,耳垂爬上一抹红色。要什么要,他才不以身相许呢!   楚昭凌何尝没意识到失言,抿了抿嘴,不敢看沈故。   短暂又诡异的沉默后。沈故放下菜刀,背过身去端菜:“吃饭,都快饿死了。”   楚昭凌走过去,端起一个菜:“去房间吃。”   两人均闭口不提刚刚的尴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沈故的性子闲不住,吃完饭,准备出府玩耍。从包袱里掏出折扇,打开左一下右一下乱扇。   “作为一名富家公子哥,手里怎么能没有折扇呢。”说着又扇了好几下。即便冬天也得有!   楚昭凌看沈故没个正行,终于想起要教他礼仪的事。可恣意随性也并非错误。   “礼仪……”你不想学就算了。   刚说出前两个字,沈故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撒丫子跑出房间。声音从外面传来:“不学!打死也不学!”   楚昭凌:“……”   跑的倒挺快。   出了府,沈故漫无目的地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上次吃饭的饭馆。别的不说,辣椒是真辣,害他胃疼了好久。   沈故摸了摸肚子:“今天吃饱出来的,下次再挑战。”   刚要继续往前走,眼睛随便向里头一瞄,竟然又看到了一个挑着筐的男子。是不是上次那个不知道,但挑的筐很像,上面用布盖住。   这家饭馆从规模上说算是中等偏上的,生意也不错。   沈故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大步走进去,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面露好奇:“里头有什么好东西,给本公子看看。”   挑筐男子和店小二俱是一愣。   店小二见沈故衣着华丽,定是个有钱的主儿,不敢得罪,瞥了眼挑筐男子。男子老实巴交地笑答:“只是些土豆。”   土豆用布盖什么,鬼鬼祟祟。   沈故仗着自己纨绔,不依不饶:“我不信。掀开我看看。”   店小二面露难色:“我们这小本生意不容易,公子您行行好,饶过我们吧。”   他越是这样,沈故越觉得有问题,趁两人不注意,猛地扯下盖筐的布。一个个圆滚滚的土豆躺在筐里。   还真是土豆。难道是他想太多了?   沈故光顾着疑惑,没捕捉到店小二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   “没骗公子,真是土豆。”店小二笑呵呵道,拍了拍挑筐男子肩膀,“快进去,等着用呢。”   男子急忙挑着筐往后厨走。   “公子可要吃饭?”店小二挡在沈故面前,客客气气地问。   沈故换上一副笑脸:“不了。上回在你家吃过,辣椒又辣又香。我以为筐里是辣椒,寻思买点回去。可惜了。”   目送沈故出了门,店小二走到后厨,问挑筐男子:“真是土豆啊?”   “怎么可能。”挑筐男子得意一笑,“最近查的严,我不得小心些。”   筐里的土豆拿出大半,白色颗粒状物体露了出来,不是食盐是什么。   “刚刚那个男的是谁?”挑筐男子警惕地问,“是不是被发现了?我们老板可说了,一旦引起怀疑,立刻不卖。”   店小二连忙解释:“他之前在店里吃过饭,以为筐里是辣椒,想买。你放心,肯定发现不了。”   店里生意好,每天得用不少盐。私盐比官盐便宜四五倍,质量也好。只要有门路买到私盐,谁也不会买官盐。   -   楚昭凌趁沈故出去玩,自己在院子里舞剑,解解手痒。不然让他看见,又得一惊一乍把自己“供”起来。   不过到底顾及着伤口,没太用力,随便比划比划而已。   忘我间,身后突然“嗷”一声:“你不要命了!敢练剑!”   楚昭凌心一突突,连忙收了招式。沈故已经冲到跟前,不由分说扒衣服,还理直气壮:“让我看看伤口流没流血!流血你就完了我跟你说!”   “没……没事。”   楚昭凌想躲闪,奈何对方薅衣服太紧。前襟被拔开,沈故嫌看不到,又拽了拽,脸贴在楚昭凌胸口,仔细瞧。   气息喷洒在皮肤上,引得一阵战栗。楚昭凌向下敛着目光,看着埋在胸前的沈故,手足无措。   “没流血。”检查完,沈故后退半步,“这次就先绕过你。”   楚昭凌垂头整理衣服,默不作声。   沈故一把拿过楚昭凌手里的剑,手往下坠了坠,惊呼:“这么沉!”   “别伤着。”楚昭凌怕沈故不知轻重伤着自己,急忙提醒。   剑身透着淡淡寒光,边缘极薄,剑锋锐利。沈故手握在剑柄上,剑柄空出一块。   “你就是用这把剑上阵杀敌的?”   楚昭凌点头,眼神带了些怀念:“初次上战场,父亲送我的。”   “那你杀第一个人时害不害怕啊?”沈故问了一个特别傻的问题。   沈故一直觉得人和人的初始勇气没差多少。上次经历刺杀他都坐卧不安,何况是近距离取人性命。   楚昭凌沉默下来,似在回忆。良久后,语调平静:“呕吐,做噩梦,吃不下饭。”   很久远的记忆了。甚至一度让他怀疑不是自己的记忆,因为太懦弱。   沈故嘴巴抿成一条线。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楚昭凌望着垂着头的沈故,藏在衣袖里的手轻轻捻了捻,缓解了想揉他脑袋的冲动,“目前的路,我很喜欢。”   沈故仰起头,真心实意道:“你一定会是位好皇帝!”   楚昭凌大概能猜到沈故的想法,却没做解释。沈故想退位是不可能的,皇位他必须坐得稳稳当当。   岔开话题:“回来这么快,玩够了?”   “不是。”沈故终于想起突然折回的目的,“我在一家饭馆里看到了一位挑着筐的男子,以为是私盐,没想到是一筐土豆。都城私盐泛滥是何时开始的?”   楚昭凌缓缓道:“去年后半年,大量私盐涌入城内,致使官盐积压。官府捣毁了几个分点,一直找不到总巢。”   “都这么久了。”沈故惊讶。   “怪我,疏忽了。”   盐铁官营。贩卖私盐一直被明令禁止,但也有松动之处。一来确实禁不干净。利字当头,就算代价再惨重也会有人趋之若鹜。二来官盐确实价格昂贵,“三担米一斤盐”不是说说而已。   官府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将私盐控制在合理范围内――不会影响官盐售卖,也能让百姓通过买私盐得到一定的补给和缓解。   这么多年,私盐对官盐来说一直是无伤大雅。然而不知不觉间,口子越撕越大,以至今天的局面。   “怎么能怪你呢。”沈故底气不足,“要怪也是怪我。我是皇上。”   虽然那时候他还没穿过来。   “咱们府上用的就是官盐吧。”沈故继续道,“质量确实不行,提纯度不够,还有杂质。”   这两点意味着可以获得更多的盐,可以卖更多的钱。   听到“咱们”两个字,楚昭凌的嘴角微微勾了勾,解释:“官盐是民间商人从官府获得盐引,官府从中抽成,一般为四成。”   适合制盐的地方主要分布在东南沿海和中部腹地的盐湖,天高皇帝远,加上需求量巨大,由官府全权把控力有不逮,只能这般处理。   而盐引即合法的凭证。合法制盐,合法卖盐。这样的盐就是官盐,否则则为私盐。   盐商为了牟利,自然会尽可能提高盐的产量,加上四成利润被抽走,共同造成了官盐价格高、质量低的状况。   沈故稍作思考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手里提溜着宝剑,自言自语:“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保证官盐质量,价格也低。”   盐税是国家财政收入重要来源,绝不能舍。可这样下去也不行啊。官盐相较于私盐一点优势都没有,若一直如此,不得被私盐虐成渣渣。   沈故冥思苦想。   “除了加大禁私盐的力度,没有别的好办法。”   楚昭凌话刚落,沈故一锤掌心,明亮的眼里闪着兴奋:“我知道了!”   “什么?”楚昭凌意外。   “我去贩卖私盐!”   楚昭凌:???   他说什么?   沈故没注意楚昭凌凝固的表情,自顾自巴巴:“我是皇上,贩卖私盐挣的钱既是我的钱,也是国家的钱。若我能垄断全国的私盐市场,钱全揣我兜里,国库也有钱了!简直不要太完美!”   楚昭凌没绷住:“信不信我踢你!”   沈故反射性护住屁股:“怎么了,挺好的办法啊。打不过就加入。”   私盐禁不干净,官盐又太贵,那干嘛不自己卖私盐。若是其他人还有私心,可沈故是皇上,一国之主。他的钱就是国家的钱,国家的钱也是他的钱。没什么两样。   “还说?”楚昭凌威胁。   沈故怕挨踢,捂着屁股跑了。跑几步又折回来,趁楚昭凌不注意,“啪”一巴掌呼到他的屁股上。   紧致挺翘,弹性十足。   “诶呀呀,手感真不错!”沈故跑得比兔子都快,声音甩在身后。   独留楚昭凌在风中凌乱。 第23章 鬼混   摸完“老虎”屁股,沈故跟没事人似的出府去玩。这次一直到天黑才回来,手里拎了一大堆东西。   楚昭凌到前厅时,东西已经分的差不多了。大多都是些吃的。   叶青衣嘴里叼着糖糕,手里还捏着一块肉干。好像几辈子没吃过东西似的。   反观燕微雨就礼数周全:“多谢沈公子。”   “客气什么!”沈故四下看了眼,“其他人呢?”   只有燕微雨和叶青衣在,双胞胎、魁梧壮汉都没在。   他们三个被楚昭凌派去跟洛月一起前往西南调查赋税一事。但不能让沈故知道,毕竟他们只是王爷的“男宠,”靠姿色侍人,没什么真本事。   叶青衣咽下糖糕,一本正经胡扯:“回娘家了。”   沈故一愣:“还能回娘家啊。”   “是啊。”叶青衣把肉干扔进嘴里,“王爷对我们可好了,每个月都能回家。”   沈故信以为真,凑到叶青衣身边,悄咪咪问:“王爷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站在外面光明正大偷听的楚昭凌:???   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   “咳咳咳!”   沈故循声扭头,见是楚昭凌,忙拿起最大件的,走到他身边:“这是给你买的。”   东西用纸包裹严实,看不到。是沈故为了保持神秘感,特意让老板包的。   楚昭凌接过来,捏了捏,手感和形状让他轻松猜出了里面的物品。   偏偏沈故还不知道,催促:“打开看看!”   楚昭凌从善如流打开。   里面是一件男子成衣,面料柔滑,颜色是楚昭凌常穿的黑色。   “逛街时无意间看到的,我一眼就相中了,感觉很适合你。衣服我试穿了,有点大,你穿应该合适。”   “喜欢吗?”沈故眼含期待地问。   楚昭凌点头:“喜欢。”   他的衣服一直由专人缝制,每到换季就会有新的衣服,却从没有穿新衣服时的喜悦。   幼时没有,长大了就更不可能有了。有些情感是阶段性的,错过了就很难再体会。   如今心里悄悄冒出头的愉悦,倒是弥足珍贵。   礼物被喜欢,沈故自然很开心:“那你明天要穿哦!要是好看,我再去那家店让老板多做几件。”   一旁的叶青衣看着,悄悄问燕微雨:“像不像妻子逛街,给丈夫买衣服?还像模像样的。”   燕微雨无奈摇头,没接茬。   这人整天没个正经,嘴里的话有一半都不能当真。   吃过饭,沈故跟在楚昭凌后头,回房间睡觉。   叶青衣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纳闷嘀咕:“我今天也没讲鬼故事啊。”   难不成他要失业了?   -   大臣们休沐到正月初五,但楚昭凌除外。   翌日,小五准时端着洗脸水来到王爷房间。看到王爷身上的衣服,不由得一愣。   不是蟒袍,是一件黑色常服,前襟上绣着一枝含苞待放的白梅。黑与白相互映衬,倒是出奇的和谐。   “好看吗?”楚昭凌问小五。   小五毫不犹豫:“好看!”   他还是头一次看王爷穿这么花哨的衣服――除了象征身份的蟒袍外,王爷的常服制式都极为简单,干干净净,没有丁点多余的赘饰。   两相对比,这件常服确实花哨了。   “呜~”床上的人发出一声低吟。   沈故迷迷瞪瞪从床上爬起来,白嫩嫩的脚丫子从床幔里伸出来,踩在地上,嫌凉又赶忙缩回去,嘀嘀咕咕:“拖鞋呢?”   隔了一会,自问自答:“没有拖鞋。又发现了一个赚钱之道,嘿嘿。”   扒开床幔,犯着迷糊的沈故终于发现了房间里的楚昭凌,睡眼惺忪地问:“你没走啊。”   “马上。”楚昭凌看他从床上下来,“怎么了?”   “如厕。”沈故披上外衣,鞋子半穿不穿,风风火火跑出房间。   出去又折回来,双手扒住门框,探着脑袋,不吝夸奖:“这件衣服你穿真好看!我眼光也好!”   楚昭凌向来严肃的眉宇舒展开来。   小五了然:合着这件衣服是皇上送的啊。   -   正月初六,沈故去了趟木匠铺。桌椅板凳已经做好了,沈故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雇了辆马车把它们拉到酒楼。   指挥着杂役将桌椅板凳按照预想的方案摆好,沈故又马不停蹄前往铁匠铺:“老板,我要的东西做没做好?”   老板把东西拿出来:“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看到成品,沈故眼睛一亮:“没错没错!”   这个东西不是别的,正是铜火锅。   最初有这个想法时,沈故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古代冶炼技术相对落后,对铜的利用也以青铜为主。然而没想到这个朝代竟然有黄铜,而且已经用它来制作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作为资深火锅爱好者,沈故深知它的魅力。既然想法能落实,那必不可能放弃!   多喜看着形状奇怪的东西,一头雾水:“公子,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沈故故作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沈故一共定做了二十个,老板动作也麻利,全做出来了。看着跟样式图别无二致的火锅,沈故不得不感叹古人的动手能力。纯手工做成这样,绝了!   回到酒楼,在一众人好奇的目光下,沈故开始捣鼓他念念已久的火锅。   火锅被挡板一分为二,一面放辣的汤底,一面放不辣的。待水开后,放进肉片、干蘑菇、干蔬菜煮着。   煮了满满一锅,沈故招呼大家坐下:“一起吃,蘸料自己调。”   这个朝代的调味料还算齐全,沈故提前让厨师把它们切碎备好,分别装到碗里,摆在桌子上根据自己的口味搭配。   沈故是油碟爱好者,动作麻利地调好。一抬头,见其他人都愣在原地,眨眨眼:“怎么了?”   多喜新奇地问:“公子,这个就是菜单上写的火锅吧?”   其实类似火锅的吃法由来已久,只是叫法和所用器皿不同。但“火锅”毕竟是新事物,免不了好奇。   沈故点头:“先吃。看看怎么样。”   沈故边吃边给店小二讲如何给客人介绍火锅、不同蘸料的调法等等,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   至于火锅被大众接受的程度,得根据实际情况看。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开业?”多喜按捺不住问。   一切都准备妥当,就差放鞭炮开业了。   “不急,再等几天。”   他还没宣传拉客呢。   -   天黑下来后。   多喜仰头看着门匾上的春香阁三个字,又扭头看了看沈故:“公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宣传酒楼。”   他上次在这里败出去五百两黄金,怎么着也算一战成名了。家里没点银子谁会来这里,这波有钱人他得争取一下。起码得让他们知道他来都城做生意了。   沈故抬脚就要往里走。   “公子,我就不进去了。”多喜打退堂鼓。   “那不行。”沈故一把抓住多喜,“你回府就跟楚昭凌告状,不能让你先走。”   多喜委屈:“我没告状,是摄政王问我才说的。”   “知道,逗你的。”沈故笑意盈盈,“随本公子进去开开眼。走!”   主仆二人进了春香阁,沈故找了个位置坐下。   “好多人在看咱们。”多喜坐立难安。   沈故仍嘴里一颗花生,架着腿:“放轻松,他们又不会吃人。”   “那人看着面熟啊。”一位经常光临春香阁的中年男人道。   旁桌另一位男子搭茬:“你忘了?他不就是上次花五百两黄金买下碧落公子初夜的人么。还给他赎了身。”   “对对对,是他是他。”   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到,便有人走到沈故那桌搭讪。   能拿出五百两黄金,家里多半有矿。跟这样的人结交没坏处。   沈故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在下沈蓝衣,家父是江南人,家中是做矿石生意的。只因我太游手好闲,便被家父丢来都城。说是不做出一番事业就不让我回去。初来都城,还得多仰仗各位。”   其他人一听:还真有矿啊!   “我开了家酒楼,初十开业。若是各位不嫌弃,可以屈驾光临,我定倍感荣幸。”   旁边的多喜被他家公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沈故靠着一张嘴,很快跟这里的有钱人打成一片。尤其是那些年轻公子们,遇到沈故这样“志同道合”之人,恨不得当场拜把子。   从春香阁出来已是亥时末。乘着月色,主仆二人往将军府走。   “公子说的那些话,我差点都信了。”多喜一脸认真道。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沈故看着路,目光平静,“他们嘴里的话又有几分真。”   夜色里,将军府府门紧闭,挂在外面的灯笼发出盈盈亮光。   多喜敲了几下,没敲开:“公子,大家可能睡下了。”   沈故走上前敲:“有人吗?给我开下门。”   没动静。   认清现实的多喜可怜兮兮道:“我们应当是被锁外面了,回来的太晚了。”   那也不可能没有值夜门童啊。   沈故觉得这件事不对,不给开门一定是某人授意的。想了想,趴在门上,一边挠门一边喊:“楚昭凌!开门啊!我鬼混回来啦!!” 第24章 关系   楚昭凌回府时,沈故还没回来。下意识以为他出去玩了,也没在意。   半个时辰后。   福伯来到书房:“王爷,还等吗?菜都凉了。”   楚昭凌放下书:“吃吧。他的饭留出来。”   府里的三个人去西南调查事情,沈故又不在,饭桌上格外安静。连平时没个正行的叶青衣都在安静吃饭。   吃过饭,楚昭凌回了房间。   子时。   坐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楚昭凌睁开眼睛,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其他人的气息。   打着瞌睡的门童听到脚步声猛然惊醒,看清来人后,吓得话都说不利索:“王……王爷,您要出门吗?”   楚昭凌:“门闩插上,去睡觉。”   门童自然不敢有疑问,插好门闩,转身进了房间。楚昭凌倚在门上,等人。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   府门外响起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和交谈声,到最后是“鬼哭狼嚎。”   楚昭凌听着,不为所动。   还知道自己鬼混去了,这么晚都不回来。   “楚昭凌!后面有鬼追我!我害怕!你快开门啊!”沈故继续嚎,边嚎边挠门。   “救命,呜呜呜~”   可怜的呜咽声传进来,楚昭凌呼出口气,抬手拔掉门闩。打开门,一股淡淡的脂粉味随着夜风飘入鼻间。   “你可终于开门了!”沈故说着就要进去。   楚昭凌眉头轻蹙:“去哪了?”   沈故敢作敢当:“春香阁。”   又赶紧补充:“但我这次没败家!这不酒楼快开业了嘛,我上次在那里花出去五百两黄金,也算都城里响当当的人物。想着利用一下浪荡公子哥的身份,给酒楼引客。”   解释完,见楚昭凌还是不准备放他进去,沈故假装打了个喷嚏,边揉鼻子边小声嘟囔:“好冷啊。”   果然,楚昭凌让开身:“进来。”   沈故蹦蹦QQ进了门,嘴角露出一抹计划得逞的贼笑。   -   接下来的几天,沈故频繁出入一些有钱人爱去的地方。靠着“人傻钱多”的人设跟他们打成一片。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九。   “你明天一定要去哦。”晚上,沈故黏在楚昭凌身后,三令五申,“要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早就把时间空出来的楚昭凌:“你不是认识了很多有钱人。”   “那不一样!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月色下,沈故抬眸望着楚昭凌,眼神明亮:“他们都是泛泛之交。与你相处,我是很用心的。”   “知道了,会去的。”楚昭凌面色划过一丝不自然。   翌日,沈故难得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紧张又兴奋地前往酒楼。酒楼正门已经围了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都等着正式开业进去吃饭。   全是奔着门上贴的红纸来的。上面写着:开业酬宾,吃饭半价,仅限三天。   有钱人毕竟是少数,来不来还不一定,主要群体还是普通百姓。降低价格是最简单、直接吸引客人的办法,比什么花里胡哨的都管用。   眼前的景象让沈故很满意。   先不管别的,起码不会开业当天出现门可罗雀的情况。   沈故走到酒楼门口,高声道:“在下沈蓝衣,是这家酒楼的老板。今天酒楼开业,感谢各位赏光!”   说完,给多喜使了个眼神。   多喜心领神会,掏出火折子,点燃鞭炮。两头红色狮子随着鞭炮声和鼓点舞到酒楼门口。喜庆又热闹。   楚昭凌到的时候,一切已经归于平静。地上铺着一层鞭炮屑,沈故站在酒楼门口,端着一张笑脸迎来送往。   瞄见楚昭凌,立刻跑到他身边,笑容由假笑变的真诚:“你来啦!客人比我想象的多,我特意给你留了个雅间,快进来!”   “这是什么?”沈故一歪头,指了指身后小五怀里抱着的东西,上面用红布盖住,好奇地问。   楚昭凌眼神里带了些紧张,故意轻描淡写:“开业贺礼,随便拿的。”   沈故一听是给他的,迫不及待掀开红布。是一只黄金貔貅,昂首挺胸,气势威武。貔貅是瑞兽,吞吐万物而不泄,可招财进宝,还能驱邪避凶。   其他能聚财的神兽,三足金蝉楚昭凌嫌它丑,麒麟仓库里没有合适的。挑选了好久,最终选了貔貅。   “这……”沈故话都说不利索了,双目发亮地瞪着貔貅,“金的啊!这得值多少钱!”   楚昭凌轻飘飘道:“空心的,没多少钱。你喜欢就行。”   身后的小五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说一句。   王爷拿着貔貅走的时候,福伯正掐人中呢,好悬没厥过去。   沈故一连气儿说了好几个喜欢,眼神比看亲儿子还热切:“快给我抱抱!”   貔貅抱在怀里,沈故估摸了下:“这得有十来斤!我可不敢放在酒楼里,万一被偷了怎么办。今天搁一天意思一下,晚上我就给它抱走。”   沈故抱着金貔貅,楚昭凌走在他旁边,一进门就吸引了无数道目光,甚至有人放下筷子看。   起先沈故以为大家都在看他怀里的金貔貅,连忙抱紧。后来发现不对,大家看的是楚昭凌。   沈故不解眨眼:怎么?是我的金貔貅没魅力了?   “大家为什么都在看你?”沈故不服气。   小五低声提醒:“王爷穿的是蟒袍。”   沈国礼制规定:亲王皇子着蟒袍;武官着麒麟袍;文官着鹤袍。   楚昭凌是先帝亲封的异姓王,放眼整个沈国,目前只有他有资格穿蟒袍。   沈故恍然大悟,那这波是他的金貔貅输了。   头回见到战功赫赫的摄政王,一楼吃饭的百姓大气不敢喘,寻思着要不要跪下行礼。   “大家继续吃!”沈故赶紧道,“这位是我朋友,不必紧张!”   说完,拽着楚昭凌上楼。   上到三楼,沈故终于后知后觉,扒拉着楚昭凌的肩膀:“你故意穿蟒袍,就是为了给我撑场子。这样以后没人敢欺负我。对不对?”   楚昭凌自然不可能承认:“忘换了而已。”   小五:好一个忘了换,借口真诚不做作。   “我知道你嘴硬心软。”沈故抱着金貔貅左摇右晃,“有些话得反着听。”   进了雅间。沈故把金貔貅放到座椅上,翻开菜单递到楚昭凌身前:“想吃什么随便点,免费!”   “火锅是什么?”楚昭凌一眼就发现了陌生的菜名。   一刻钟后。   楚昭凌看着面前的东西:“很新奇。”   “不仅新奇,还好吃呢!”沈故将配菜都放到火锅里,“保准你吃一次就爱上!”   边说边给楚昭凌调了份蘸料:“蘸着这个料吃。”   两人正热乎乎地吃着火锅,多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张公子来了,正找你呢。”   沈故想了想:“几号?”   他认识好几位张公子呢。   外头的多喜沉默片刻:“就比较胖的那个。”   “哦,他是三号。你先接待,我一会就过去。”   待多喜离开后,楚昭凌才道:“有事就去忙。”   “没什么事,先陪你吃饭。”说着,沈故夹起冻豆腐放进嘴里。吸饱汤汁的冻豆腐口感丰富有嚼劲,而且很入味。   沈故撺掇楚昭凌:“你快尝尝!”   楚昭凌从善如流夹了一块:“这吃法很适合冬天。”   点着碳,锅里的菜可以一直热着,吃完身上也很暖和。   沈故一听,登时笑了起来:“有你这句话,火锅肯定能卖的很好。你这么见多识广的都喜欢了,别人也一定喜欢。”   楚昭凌没搭茬,低头吃火锅。   吃饱喝足,沈故站起身:“我出去看看,你在这儿等我,晚上咱俩一起回去。替我看好金貔貅,别丢了!”   楚昭凌这一等就是四个时辰。外面的声音一直不见停,来来往往,想必生意很好。却一直不见沈故回来。   “王爷,不用出去看看吗?”小五不放心。   楚昭凌淡淡道:“这是他喜欢的事,我不插手。”   小五没再说话。   又过了一炷香,雅间门从外面打开。沈故迈着歪歪扭扭步子走进来,脸颊驼红,眼神迷离,身上粘着酒气。   走到楚昭凌跟前,一下挂到他身上:“那些人知道你在这儿都想见你。我能同意吗?我必不可能同意!不用猜都知道没安好心,我才不让见!再说我自己……”还没看够呢。   “嗝~”一个酒嗝把后面的话挡了回去,接不上了。   楚昭凌如滴墨般的眼瞳里映着沈故喝醉的模样,声音很低:“结束了就回家。”   沈故像只猫儿般在他怀里蹭了又蹭,自我认知清晰,又有些欠缺:“我喝醉了,但我还能走直线。”   楚昭凌没给他走直线的机会,将他横抱了起来。沈故也乖,一点不挣扎。似是想到了什么,一双醉眼猛然睁大:“我的金貔貅呢?!丢了,呜呜呜~”   眼瞅真要哭,小五赶紧把金貔貅放进沈故怀里:“没丢,在这儿呢。”   沈故使劲儿咬了口金貔貅的犄角,嘿嘿傻笑:“是真的,崩牙。”   沈故抱着金貔貅,楚昭凌抱着沈故,出了房间。   跟在身后的小五看着前面的他们,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问题。   王爷跟皇上现在是什么关系?   君臣,是又不是。   朋友,似乎又太过亲密。   还有别的可能吗?   对此小五表示很困惑。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五,一个磕cp却不自知的孩子。 第25章 上元   沈故醒过来的时候,难得楚昭凌也在府里。   两人在前厅碰到。   “你没进宫啊?”沈故很意外。   “休息。”楚昭凌放下捏额角的手,神色看上去有些疲累,“厨房里有醒酒汤。”   沈故摇头:“没事,我不喝。我昨天喝醉了,是不是又闹你了?”   鉴于上次的事情,沈故对自己的酒品没报什么希望。但关于喝醉的记忆又很少。   “没有,挺乖的。”   在他怀里就睡着了。   犯傻咬貔貅犄角不算。   知道自己没出糗,沈故立时有底气了,坐到另一把椅子上:“上元节那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只要晚上,你赶在太阳落山时回来就可以。”   没等楚昭凌回答,沈故语气突然变的担心:“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楚昭凌语气淡淡:“没事。”   恰在这时,小五端着一碗药走进来:“王爷,药熬好了。”   刺鼻难闻的药味让沈故拧了拧鼻子,不放心地追问:“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喝药?哪里不舒服?”   “头疼,老毛病了。”   沈故刨根问底:“为什么会头疼?”   楚昭凌掀起眼皮看他。   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沈故立马捂住嘴巴,表情无辜。   “……过来。”楚昭凌轻声道。   沈故起身,走到他面前。楚昭凌牵起沈故的手放在自己右耳上面的位置。   手指探进发间,沈故摸到了一个凸起的“小包,”像是疤痕。   “另一个在后脑。”   沈故又摸了摸楚昭凌的后脑勺,果然找到了另一个。两个一模一样的圆形疤痕,也就指腹大小。沈故快速联想起来,惊呼出声:“箭?!”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利器可以留下这样的疤痕。   楚昭凌“嗯”了声,能拿来大说特说的经历在他这里只字未提。只是轻描淡写了句:“若非高人相救,我这会已经是一堆白骨了。”   须弥方丈拿出还魂丹救他一命。   痊愈后楚昭凌去云鼎寺道谢,慈眉善目的须弥方丈盈盈一笑:“救你一人,等于救天下黎民百姓。这是老衲应该做的。施主若真要谢,就请护好家国河山。”   命保住了,但头疼的毛病也落下了。有时数月不发作,有时一个月就要疼上好几次。毫无规律可循。   头疼病大概也是个“性情中人,”来去全凭心情。   小五端的药是叶青衣配的,什么时候疼什么时候喝,很管用。唯一的缺点是喝一次能把人“送走”一次。若非头疼发作太痛苦,楚昭凌断不会喝这无比阴间的药汤子。   羽箭射穿脑袋。光想就觉得胆战心惊。   沈故愣在原地,眼里是化不开的心疼。   旁人皆羡他无上尊荣,却不知这尊荣背后的无限苦楚。   头一次知晓此事的小五同样很吃惊。他只知道王爷头疼的毛病是在战场落下的,从未承想竟这般惊险。   “药。”楚昭凌朝小五伸出手。   回过神的小五连忙递过去。   盯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汤,楚昭凌脸上划过一丝悲壮,仰头一饮而尽。一口气喝了大半壶凉白开,才勉强缓过来。   一抬眼,撞上沈故那双盛满心疼的明亮的眼睛,楚昭凌心头一颤,挪开目光,故作轻松道:“喝个药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故捏着楚昭凌的衣摆,想把他拽起来:“走。”   楚昭凌随着力道站起身,不解看他。   “回房间休息。”沈故拉着他往房间走。   “不用。我没事。”   沈故不为所动,抓着楚昭凌的胳膊,铆足了劲儿往前拽。楚昭凌一点不配合,还唱反调,故意不走。   实在拽不动,沈故气得原地跺脚:“你欺负我!”   楚昭凌无辜:“我没有。”   一旁的小五替沈故鸣不平:“王爷偷偷使用武功。”   “我就知道!”沈故气呼呼地撸起袖子,继续拽,“我今天还不信了!”   这次楚昭凌竟心甘情愿跟着走了。使出吃奶劲儿的沈故险些耸个趔趄:“你怎么这个坏?!”   楚昭凌继续无辜:“我哪有。”   小五看着他们,不知怎么,忽然就笑了。   回到房间,楚昭凌被沈故按在床上:“你枕我腿上,我给你捏捏。”   早晨的阳光顺着窗户洒进来。楚昭凌轻阖双目,阳光落在他脸上,眼前是一片温暖的金色。覆在额头上的手冰凉柔软,力道缓慢温柔。   沈故见楚昭凌闭眼假寐,也没出声打扰,小心仔细帮他按摩。   不知过了多久,楚昭凌开口:“不疼了。”   “怎么样?我技术好吧?”沈故停下,求夸奖。   楚昭凌“嗯”一声:“好。”   见他神色确实好了些,沈故拾起之前没说完的事:“上元节我们一起出去玩,你还没答应我。”   “知道了。会提前回来的。”   沈故开心一笑,摸了摸楚昭凌的脑袋:“真乖。”   -   转眼就到了上元节这天。   白天,沈故去了酒楼。   “公子,这是开业这几日卖的菜品的数量。”多喜递给沈故一本类似账簿的本子。   这是沈故让统计的,卖出一份记录一份,看看哪些菜卖得好。   不出意外,排名第一的是火锅。   火锅点不同的菜有不同的价格,只要不点肉类花不了几个钱,都想来尝尝新鲜。   对于这个结果,沈故很满意。这说明大家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很高。沈故又开始琢磨还有什么能实现的新吃法。   眼瞅天色暗了下来,坐在雅间里想了一天新吃法的沈故站起身,兴冲冲回府。   赚钱重要,玩耍也重要!   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小五。沈故一愣:“王爷回来了?”   小五点头:“在房间。”   “我去找他!”沈故欢天喜地往楚昭凌房间蹦Q。   蹦Q到半路,迎面碰到了楚昭凌。楚昭凌脱掉了蟒袍,身上穿的是沈故给他买的那件黑色常服。除了威正严肃外,竟添了丝儒雅。   “走吧!出去玩!”见对方已经换好衣服,沈故更加迫不及待。跟着又不放心地问,“头不疼吧?”   “不疼。”   “不疼就好。”沈故放下心,晃了晃鼓鼓囊囊的钱袋,“全是钱!今天我们玩个痛快!”   言罢就拽着楚昭凌出了府,一口气走到最热闹的主街才放慢脚步。   太阳已经落山,余晖渐淡,天色慢慢黑了下来。   街上的景象与沈故在电视中看到的别无二致,甚至更热闹。店肆林立,人头攒动。   沈故徜徉在此方喧闹里,眼里映着一片祥和盛世,心中越发开心。   楚昭凌信步跟在沈故身后,眼神紧紧锁着他。生怕一个不留神人丢了。   行至一座拱桥上,桥下流水潺潺,载着无数盏河灯流向远方。河边还有无数放河灯的男男女女。   沈故跃跃欲试:“咱俩也去放!”   “你有河灯吗?”楚昭凌问。   沈故低头瞅了眼自己光秃秃的爪子:“买两盏不就完了!等着,我去买!”   楚昭凌站在拱桥最高处,看着沈故跑到卖河灯的小摊前,买了两盏河灯,抱着朝他跑来。   街上人很多,对方像条泥鳅一样左躲右闪,终于来到他身边。   眼里盛着璀璨的笑:“买好了!你选一盏,咱们去放!”   两盏一模一样的荷花灯。楚昭凌随便拿了一盏,跟在沈故身后来到河边。   沈故见缝插针地挤到河边,蹲下身,将河灯小心翼翼放到水里。接着合十手掌,心中默默许愿:保佑我活着!   扭头见楚昭凌还站在身后,身形挺拔,面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捏着河灯,与周在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沈故突然觉得自己很厉害!能把楚昭凌这样的严肃到古板的人从府里弄出来!   见他看自己,楚昭凌递过去河灯:“你放吧,可以许两个愿。”   沈故顿了顿,接过来:“我替你许。”   第二个愿望:保佑楚昭凌活着!   两盏河灯成功加入河灯大部队,顺着水流越漂越远。   沈故站起身:“走吧!”   楚昭凌没问沈故许的什么愿,跟在沈故身后,随着他走。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沈故看到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兴冲冲走过去。瞄了眼摆着的面具:“我要这两个!”   付完钱,沈故把它们拿在手里,其中一个递给楚昭凌:“戴上!”   楚昭凌看了眼递过来的青面獠牙的“怪物”面具,又看了看另一个兔子面具。默不作声接过来,戴在脸上。   “我在你心里是这个形象?”楚昭凌终于忍不住问。   戴面具的动作一顿,沈故狡辩:“随便买的!绝对不夹带任何私人感情!”   楚昭凌:“……”   你看我信吗?   戴好面具,沈故抓起楚昭凌宽大的衣摆:“走!继续玩!”   烟花在天空炸开,美的绚丽而破碎。点缀了漫天星辰,也点缀了这个热闹的上元节。   沈故倒着走在前面,手抓着楚昭凌的衣摆。脸上带着小兔子面具,却依旧掩藏不了他明亮如星的眼神。   长长的街道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   那天晚上,沈故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五十岁的时候,还同楚昭凌一起游上元节。   猜灯谜、放河灯……   关系亲密。 第26章 出事   过了十五,日子像是加了速般,转眼就进了二月。   晚上,回了府的楚昭凌和往常一样,坐在书房里等“鬼混”的沈故回来吃晚饭。   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门口传来脚步声。   每个人的脚步声都不同。楚昭凌几乎是瞬间便听出了脚步声的主人。   很快,书房门被推开,沈故抱着一个方形盒子走进来,放到桌子上,拍了拍盒盖:“猜猜是什么?”   楚昭凌看了眼:“吃的。”   “不对,再猜!”   “玩的。”   沈故:“……”   合着我就会吃喝玩乐是吧。肤浅!   沈故直接打开盒子。碎银子和铜钱掺和在一起,装了满满一盒。往前推了推盒子:“这些都是酒楼赚的,给你。”   “我不要,你留着吧。”楚昭凌不差这点钱,更何况这是沈故自己辛苦赚的,他不能要。   “我也有一盒。咱俩一人一盒。你给我房契,赚的钱分你一半是应该的。再说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赚钱,叫第一桶金,必须跟重要的人分享。”   最后一句话让楚昭凌不由得舒展开眉目:“只收这一次,下次不用给了。房契放着也是放着,给你还能发挥它的价值。”   沈故欣然同意:“好!”   翌日,福伯和往常一样核对账簿。   “福伯。”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福伯抬起头,神情立时悲怆起来:“王爷,府里真没什么值钱玩意儿了。”   五百两黄金、房契、玉佩、金貔貅。一笔一笔福伯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些东西放到一起,可是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来的。结果都被王爷送人了!   楚昭凌抱着盒子,赶紧解释:“我不拿,我送。”   说着,就把盒子放到桌上,打开盖子。   王府家大业大,每次进账出账起码都是百两银子打底,这些小钱福伯都看不上眼。后来又一想,王爷是怎么得来的这些零零碎碎的钱。   福伯脑回路清奇:“王爷您……乞讨去了?”   “……”楚昭凌,“酒楼赚的,有我一半。”   福伯了然:皇上开的酒楼赚钱了。   按这个标准看,确实不少。   但是……   福伯瞄了眼明显很开心的王爷,默默把话咽回肚子里。   这不就是用西瓜换芝麻么。搭进去这么多东西,就换来一盒子散钱,这买卖亏到家了。王爷竟然还这般高兴。   楚昭凌可不管福伯是怎么想的,兴致勃勃:“数一数,都记在账上。”   福伯照做,先把碎银子和铜板分类挑好,随后拿出小秤,碎银子放在上面秤。秤砣和秤绳保持平衡后,福伯看了看秤杆上的刻度,惊呼出声:“竟然有五十两!”   开业才一月就赚了五十两银子,这生意得多好!   楚昭凌心情更加愉悦:“这只是一半。”   福伯更吃惊了。   寻常人家一月收入二三两银子已是高收入。酒楼才开了一个月啊,就这么赚了一百两银子?!   楚昭凌捏起一块碎银子:“皇帝当不好,经商倒是很有一套。”   难怪要嚷嚷着开酒楼,还真不是随便玩闹。   第一个月就赚了这么多钱,沈故自然激动得睡不着,拽着楚昭凌絮絮叨叨说了一晚上。   按沈故的话说,能赚这么多钱,他之前结交的那些富家公子哥功不可没。吃火锅吃上瘾,隔三差五就来一次。点起菜来毫不手软,一次能花出去一两银子。   还说一旦其他酒楼发现火锅赚钱,也会卖,客人就会被分走。所以这个优势保持不了多久。   总之说了很多很多。   楚昭凌难得见沈故认真思考、筹划什么。   也许,他真的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情。   见福伯秤完碎银子,楚昭凌又把它们放到盒子里,盖好抱起来:“入账吧。”   话落就抱着盒子走了,只留下桌上一大堆铜钱。   一脸懵逼的福伯:???   入账可以,银子留下啊!   -   沈故丝毫不知道自己留给福伯的印象发生了转变,起床后就直奔酒楼。   店里的客人很多,放眼望去几乎没有空桌。沈故开心一笑,悄悄进了后厨。   厨师跟帮厨忙得不可开具,沈故看了一圈:“多喜呢?”   来后厨端菜的店小二抽空回了句:“跟着杂役出去买食材去了。”   沈故了然,走到空的灶台前,开始挽衣袖。   旁边的厨师见了立刻道:“公子想吃什么跟我说,我来做。厨房油烟大,公子还是快些出去吧。”   沈故解释:“我不饿。我就是想研究研究新菜。”   对着灶台看了半天,沈故也没想到什么新菜品,表情凝重。   他的厨艺是爷爷去世后被迫一个人生活慢慢学会的,只会些家常炒菜,实在想不出什么新鲜玩意儿。   似是猜到了沈故的想法,厨师缓缓道:“公子其实不必担心,就算以后其他酒楼也有火锅了,但第一家永远是咱们酒楼,先入为主的印象很重要。只要保持住,生意应该不会太差。”   “而且我觉得既然火锅这么受欢迎,为什么不把它做细做好。”   沈故一愣,眨巴着眼看他。   对方意识到失言,连忙垂下头:“我……我就是随便说说。”   “你说得没错!”沈故眼睛亮亮的,“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故上到三楼,进了最里侧的雅间。   他把这间留出来给自己当书房。为了像那么回事,沈故还特意写了两个书法卷轴挂在门两侧。   左边:客源滚滚!   右边:日进斗金!   多么朴实无华的愿望。   沈故坐在桌案前,抄起毛笔在纸上画了几口锅,墨迹晾干后叠好放进怀里,动身去上次做铜火锅的铁匠铺。   到了那里后,把图纸给老板看:“能做吧?”   “可以。”铁匠铺老板痛快应下,“还是用黄铜?”   沈故点头。   古代没有不锈钢,唯一适合的就只有黄铜了。   交完定金,沈故离开铁匠铺。回酒楼的路上,又碰到一个挑筐的男子。   男子正步伐匆匆地往前走,看竹筐的摇晃程度,应当是空的。   也不知怎的,沈故就是觉得这个筐有问题。强烈的直觉促使沈故毫不犹豫抬脚跟上去。   有问题正好顺藤摸瓜,没准能找到贩卖私盐的老巢。若是没问题……就当走一走锻炼身体了。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沈故隔了将近十米跟着他,不容易被发现。跟了大概有半刻钟,男子离开主街,拐进了一条巷子。   沈故站在巷子口,咬了咬嘴唇,继续跟上去。   进了巷子后,周围都是人家,人渐渐少了起来。而男子还在继续往前走。   头一次做这种事的沈故眼睛紧紧锁住前面的男子,生怕对方突然转头。一边想退缩,一边战战兢兢继续跟。   眼瞅越来越偏僻,沈故的耐性一点点磨光,对方终于进了一个门口。   沈故视线上移,落在门匾上。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义庄。   谁好端端的挑着筐往义庄里跑?!   这里面正常就有鬼了!   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这就去找楚昭凌,让他派人来搜查这里!   一扭脸,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位男人。身材高大,脸上有一道疤痕,正目光不善地盯着沈故。   空气有一瞬凝固。   “呜呜呜~”沈故突然掩面嚎哭,“爹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留儿一人在世上可怎么办呐!日子没法过了!”   哭完还不忘跟对方互动:“大兄弟,你也来买棺材?”   “是啊。”刀疤男嘴角泛起一丝渗人的冷笑,“正好我们一起进去。”   没忽悠住。   “不用了,我看这儿好像不卖棺材。”   沈故边说边跑,刀疤男眼疾手快将他擒住,冰冷的匕首抵在沈故脖子上:“不想死就跟我进去。”   刀架在脖子上,沈故竟突然冷静了下来,不慌不闹,继续忽悠:“我真是给我爹买棺材来了,他老人家还等着下葬呢,耽误了吉时不好。”   刀疤男懒得听他废话,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别废话!走!”   沈故被迫跟他进了义庄。   义庄里一口棺材没有,全是食盐,散放在草席上。有不下十名年轻的挑夫正在往竹筐里装盐,装了小半筐,剩下的位置用蔬菜填满,或是土豆或是胡萝卜,最后再用白布盖住。   跟沈故之前在饭馆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有四名守卫。   刀疤男似乎是这里的头,审问沈故:“谁派你来的?”   沈故面上不显,大脑却转的飞快。   绝对不能承认自己在调查私盐一事,不然一定会被灭口。装傻充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敢贩卖私盐,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主儿,他们可不怕杀人。   沈故故作无奈的叹出口气:“我爹死了,我这个当儿子的买口棺材葬他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什么谁派我来的?听不懂。”   刀疤男用白布擦拭着匕首:“不说实话,信不信把你耳朵割下来!”   沈故毫不犹豫:“信!”   随即破罐子破摔:“但我真不知说什么啊。”   刀疤男咄咄逼人:“你不是买棺材吗?为什么不进来?为什么看到我就跑?”   “我老远看着上面的牌匾老旧不堪,还有裂痕,以为这里早就不卖棺材了,所以就没浪费时间进来。”沈故脑子就没这么灵活过,“你长得这么怕人,换个人也得跑。”   刀疤男沉默下来,不知道信没信。   “老大,我看他真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不像是官差。”其中一名守卫开口,“官差一个个长得都尖嘴猴腮的,也没他水灵。”   听到此话的沈故恨不得给他磕一个:您说的都对!快说服你们头放了我!   刀疤男并不松口:“那也不能放过他!”   抓都抓了,岂有放的道理。   守卫打量一圈沈故,发出一声贼笑:“我看他有几分姿色,不如送去那里。”   刀疤男沉默半晌,给守卫使了个眼神。   根本没给沈故反抗的机会,口鼻突然被人捂住,迷药吸入鼻腔,沈故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方便大家理解,换算一下:1两银子=500RMB。此兑换标准是我瞎编的,服务于剧情,不必细究。 第27章 临危   “哗啦!”   凉水陡然泼在脸上的窒息感让沈故猛然惊醒,水顺着脸颊流下来,衣服也被溅湿。沈故狼狈地大口喘着气,头顶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赶紧换衣服!”   沈故抬起头,一名男子正居高临下看着他。沈故飞快转了一圈眼珠――一间陌生的房间,门窗紧闭,看不到外面,不知被带到了哪里。   “没听懂啊?!让你换衣服呢!”   沈故从地上站起来,审时度势,没反抗:“我这就换,您能先出去吗?”   男子重重哼一声:“快点!”   沈故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借着男子开门关门的短暂功夫,瞄到站在门外的守卫。   立刻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他不会武功,连一些基本的防身术也不会,根本跑不了。   沈故吐出口气,告诫自己别慌,还不是死路一条。走到床边,拿起放在床上的衣服,沈故不由得皱了皱眉。   衣服是质地轻盈的红色纱衣,两层叠在一起。以及一条红纱腰带。   除此之外就没了。   沈故迟疑半晌,将红色纱衣套外面,系腰带时,看到光秃秃的腰间,心头一紧。   楚昭凌送他的鹤鹿同春佩不见了!   沈故不死心,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遍,还是没有。   “丢了。”沈故鼻头一酸,眼底涌上一股湿意,无助又委屈。   被刀疤男拿刀抵着脖子没怕;被威胁恐吓没怕;被迷晕送到这里没怕。   玉佩丢了,沈故突然绷不住了。   他不停地眨眼,将眼泪压回去。吸了吸鼻子,朝门口喊了句:“换好了!”   男子推门进来,看了眼沈故:“谁让你这么穿的!都脱了,只穿这一件!快点!”   说完“嘭”地关上门。   沈故脱掉身上所有的衣服,抓过那件红色纱衣,拧着鼻子穿在身上。   纱衣薄透,即便是两层叠在一起,也非常露,但又不能一眼看穿,只有大体的轮廓。若隐若现,朦朦胧胧。   沈故将腰带系成死结,使出吃奶的力气拽紧。最后又把腰带两头绕到腰后,再系一个死结。   他知道自己在哪了――青楼。   对方应该是要拍卖自己,就和碧落那次一样。   刚弄好,两名男子推门进来,径直走到沈故身边,一个控制住沈故,另一个捏住沈故的下巴,强行给沈故喂了一粒药丸。   这种时候能给他喂什么好东西!   沈故心里涌上强烈的恐慌,猛地挣开钳制,伸手去抠嗓子眼。   “放心,不是毒药,一会你就知道它的快乐之处了。”边说边捏住沈故的手腕,不让他抠。   沈故一听,反应迅速:“情药?”   “还挺聪明。”其中一名男子笑了笑,“你乖一点,我们就不对你动粗。长得白白嫩嫩,若是身上留下伤,价格该低了。”   “你们要钱是不是?我有钱!只要你们放了我,你们要多少我给你多少!不信你们看看我穿的衣服,都是上好的料子,只有有钱人才穿得起。”   沈故不肯放弃最后的机会:“你们两个偷偷把我放了,我回家给你们拿钱……”   “行了。别废话了!”其中一名男子不耐烦打断,“但凡被抓到这里的人,十个有九个半都这么说!赶紧走!”   “我还没穿鞋。”沈故拼命拖延时间。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什么,只是潜意识觉得会有人来救他。   “不用穿。”   沈故被对方带出了房间,而且还蒙上了眼睛。走了好一会儿,耳边传来非常嘈杂的声音。   眼罩被摘下,沈故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台子上,类似唱戏的戏台。两侧是跟他同样遭遇的人――穿着红色纱衣,赤脚。而且都是男子,年纪十几二十岁,样貌周正,身材标准。   包括沈故在内的每人身后都站着两名守卫,腰上佩着长刀。别说逃跑了,连动一下都不能。   底下坐的同样是男人,各各打扮的油光水滑,脸上戴着面具。   沈故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青楼,而是贩卖人口的地方!戴面具的是买方,他们是随意买卖的商品。   至于买回去干什么……   看着底下一双双如饥似渴的眼睛,答案显而易见。   喜好男色又不想让旁人知道,可不得用这种法子偷偷来。   没想到这帮人除了贩卖私盐,竟然还做这种事。   沈故咽了下口水,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身体也开始莫名发热――是那颗情药起作用了。   有反应的不只有沈故,其他人也一样。有几个可能吃药吃的早,反应更大些,欲望征服理智,本能地做出些难以描述的事。   底下顿时传来一片叫好声。   沈故气得咬牙,视线落到守卫腰上的长刀上,一个想法逐渐在心里产生。   买卖已经开始。跟竞拍商品一样,谁相中了就出价,最后价高者得。   看着旁边的人一个接一个被买走,沈故的想法越来越坚定。   “最后是这位。”终于,负责这场买卖的高个男人走到沈故身边,“起拍价,一百两银子!”   “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   ……   “八百两!”   “一千两!”   没人再追加,高个男人睨了眼沈故:“看不出来你还挺值钱,以后得多找些你这种类型的。”   沈故看着对方的眼睛,动了动嘴唇。   高个男人没听清:“什么?”   沈故又动了动嘴唇。   高个男人没耐住好奇心,离沈故近了些。   就是这一瞬间,沈故迅速抽出身后守卫腰间的长刀,架在高个男人的脖子上。   其他守卫见此纷纷要冲上来。   “不想他死就全给我让开!”沈故高声道。因为吃了情药,声音是软的。   不过显然沈故赌对了。这个高个男人就是这些人的头,一听这话,顿时不敢造次,都虎视眈眈地瞪着沈故。   “哈哈哈!”高个男人突然笑出声,“各位老板有没有加价的,这可是个小辣椒,在床上一定也辣。”   言语里根本没把沈故放到眼里。   听到这话,底下那些已经起身逃跑的人又坐了回去。   “我出一千一百两!”   “一千三百两!”   “一千五百两!”   一群人完全把沈故当猴看。   沈故咬牙切齿,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跟我走!快点!”   高个男人非常配合,不慌不忙:“我就算放你走,以你现在的样子又能走出多远?恐怕连这个门都出不了。”   情药里不仅有使人情动的药,还加了软筋散。   沈故当然清楚自己的情况。两条腿软的像两根面条,每走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   “走多远算多远,走不了就拉着你去死!”   高个男子拿余光睨了眼沈故,突然来了兴致:“这样吧,我数十声,你要是能出了这个门,我就放你走。”   “你觉得我会信?”沈故脸色酡红,眼神不复往常的清澈,变得迷离起来。眼尾勾着一抹媚意。   “真不可爱。”   话落,高个男人表情倏地冷下来,沈故都没看清他的动作,手中的长刀便被夺了过去。   “不要以为手里有刀就能威胁人。”高个男人笑意盈盈地瞧着沈故,“太天真了。”   逃跑无望,浑身发软的沈故再也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他是不是归我了?”这时,一位戴着面具的男人站起来,脑满肠肥,猥琐的目光黏在沈故身上,“我出了一千五百两!”   高个男人一点头:“当然。”   面具男走到高个男人身边,不放心地问:“不会反抗吧?”   “您看他像是能反抗的样子吗?放心,保证很乖。只要您掏了钱,他就是您的了。”   “钱你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买了,明天保准让人送过来,一分不差你的。”说着,面具男看着地上的沈故,迫不及待,“那他……”   高个男人:“归您了。”   面具男人一听这话,立刻朝沈故走去:“宝贝儿别怕,我这就让你舒服。”   他戴着面具,看不到样貌,自然有恃无恐。   沈故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破口大骂:“滚远点!猪长得都比你好看!看你一眼我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别看他没气力跑,但嘴巴还好使。激怒对方,让他揍自己一顿,也比被强要好!   或者多拖一会儿,也许,就能等到了。   沈故一直心存希冀,哪怕知道对方可能连自己出事都不知道。   面具男步子一顿,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你恶心!横看成岭侧成峰,你左看右看都是猪!”沈故完全不带怂的,嘴巴不停,“金木水火你!生旦净末你!脑子比杏仁还小!垃圾男人!呸!”   一通疯狂输出把在场的人都看愣了。   沈故凶狠地瞪着对方,扬了扬下巴:“怎么?不服啊?不服揍我啊!喊一声疼我跟你姓!”   “他妈的!”面具男人成功被激怒,也不想着那档子事了,撸起袖子,“我今天非揍死你不可!”   拳头刚举起来,只听“嘭!”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从外面传来。   沈故扭头看。   之前抓他的刀疤男一滩烂泥般摔在地上,心脏被捅个对穿,眼睛瞪得溜圆,已经没了气息。   看到插在刀疤男胸口的剑,沈故喜极而泣。   他来了!   他等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28章 嘿嘿   楚昭凌今日没去皇宫,而是去了校场。   都城常驻军队只有七万,还有三十万大军驻守在北部边塞。   虽然与匈奴签下了休战书,但那只是对方碍于败势不得不的选择。他们想南下的野心一直没灭,只要稍有差池,便会趁虚而入。边塞防守不仅不能松懈,反而要更紧密。   因此楚昭凌班师回朝时,只带回了七万兵力,剩下的全部守边,由五位副将统领。   到校场时,士兵们正在操练。喊声震天,威严气派。   楚昭凌站在一旁看着,眼神渐渐幽深。   随楚昭凌一起来的小五轻声询问:“王爷可是在怀念边塞时光?”   楚昭凌喃喃自语:“六年了。”   二十一岁班师回朝,被封为西南王镇守西南。二十三岁受命辅佐新帝。至今日,二十有七矣。   边塞苦寒,却是他付出最多的地方。   走时植的树应该长很高了。   带领着士兵操练的副将见到楚昭凌,大步跑过来,立正站好:“将军!”   楚昭凌冲他点了点头。   “将军,我们切磋切磋!”副将迫不及待,“我这次肯定能赢您!”   楚昭凌欣然应战。   小五寻个不碍事的角落,一屁股坐到地上,欣赏王爷如何优雅地虐菜。   晌午,马车停在府门口。   小五跳下马车,瞬间,锐利的目光射向门口的石狮子:“什么人?出来!”   一名身形瘦弱的少年从石狮子后面走出来,颤颤巍巍地开口:“穿蓝衣服的公子被人抓走了。”   小五不认识对方,但楚昭凌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之前沈故买来要送给他的男宠,后又被沈故送走了。   楚昭凌拔剑斩断车辕上挽车的绳子,翻身上马,伸手抓住少年的胳膊,将他拽上马:“带路!”   随着话音,马已经冲了出去。   “在城西的一处义庄!”少年坐在楚昭凌身后,交代事情始末,“恩人不知怎么闯进了那里,被他们迷晕带走了。我在那里做工,趁着送货时跑出来的。”   “多久了?”   “有一个时辰了。”   楚昭凌没再多问,恨不得马有八条腿才好。   终于,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少年忍住想吐的冲动,抬手向前一指:“就是这里。”   楚昭凌跳下马,走到门口,牢固结实的木门被他一脚踹个七零八落。看到草席上的食盐,楚昭凌什么都明白了。   院里的挑夫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神色惊恐地看向门口。   刀疤男掀起眼皮睨了眼面若寒冰的楚昭凌,并未把他放在眼里,给手下使了个眼神:“上!”   四个守卫抽出长刀,冲楚昭凌袭去。   宝剑缓缓出鞘。听不到任何武器碰撞的打斗声,痛苦的叫喊声也没有。只稍须臾,四具尸体便躺到地上。此时,细听能听到潺潺的声音。   楚昭凌弯身捡起不知从谁怀中掉出的鹤鹿同春佩,仔细擦掉上面的尘土,小心揣进怀里。   剑上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随着楚昭凌走动而形成一条细细的血路。   紧跟着赶过来的小五看到院子里的一幕,生生打了个寒噤。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四具尸体,颈部被割开,伤口极深,只差一点便要身首异处。乍一看像是已经分了家。   血液潺潺而出,铺着石砖的院子此刻像是盛血的容器,血渗不下去,便浮在石砖上。温暖的血液骤然暴露在寒冷中,向上升腾着白雾。   吓傻的挑夫们瘫坐在地上,整个人抖若筛糠。   王爷右手执剑,背对着门口,小五看不到表情。面前跪着一个面带刀疤的男人,正疯了似的给王爷磕头,已经被吓破了胆。   “王爷!”小五怕王爷把刀疤男杀了,急忙道,“找到人要紧!”   刀疤男一听,边磕头边道:“我……我知……知道他在哪,我这就……就带你们去。”   小五走进来,一把提溜起刀疤男:“走!敢耍花招我一刀一刀活刮了你!”   楚昭凌扭身跟上,看都没看挑夫们一眼。   一刻钟后,马停在一处院落前。   刀疤男从马上滚下来:“就是这里。这里就是买卖男宠的地方。此事真的与我……”无关。   话没说完,楚昭凌手里的剑已经插进了他的胸口。一脚将他踢了进去。之后便像块木头似的杵在原地。   小五看着站在门口不动的人:“王爷?”   楚昭凌声音暗哑,微微发颤:“你先进去看看。”   他不敢。   他不能想象沈故出事。   他接受不了。   小五抬脚进去,看到瘫坐在屋门口的沈故:“公子!”   “楚昭凌呢。”没见到心心念念的人,沈故眼里的委屈快要化为实质。   听到熟悉的声音,楚昭凌情不自禁走进去,仓惶又狼狈地跑到沈故身边,将瘦弱的他牢牢纳入怀里。   不知是安慰对方还是安慰自己,一个劲儿说:“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小五紧跟其后,长剑出鞘,同高个男人和守卫动起手来。   枕着宽厚的胸膛,听着强有力的心跳声,周身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沈故以为自己会哭,可他没有,只是很委屈地说:“你送我的鹤鹿同春佩丢了。”   “没丢。”楚昭凌连忙从怀里掏出玉佩,塞到他手里,柔声哄着,“在这里。没丢。”   沈故牢牢握住,脸颊轻轻蹭着楚昭凌的胸口:“他们给我喂了情药,我难受。”   楚昭凌眼中杀意更盛。   “先带公子走。”小五三下五除二解决掉守卫,“这里交给我。”   楚昭凌脱掉外袍裹在沈故身上,横抱起他,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沈故窝在楚昭凌怀里,仰头看着他:“我就知道你会来。我一直在等你。”   楚昭凌又抱紧了些:“是我来晚了。”   沈故摇摇头,恰巧快走到门口,他想看看刀疤男,刚要扭头,便被楚昭凌按进胸口。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别看,脏。”   来到外面,楚昭凌将沈故举上马,自己翻身上去,人紧紧护在怀前:“忍着点,我带你去回府。”   -   “他这是中了情药。”叶青衣看着躺在床上的沈故,对方脸色酡红,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浑身也泛着不正常的粉色,“药效还很霸道。”   “我知道!”楚昭凌坐在床边,语气焦急,“赶紧给他吃解药。”   叶青衣“扑哧”笑出声:“王爷您在说笑吗?吃情药就是为了那档子事更猛,怎么可能制作解药。”   “你不是神医吗?这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怎么治不了!”   “……”叶青衣无奈叹气,“情药解药最关键的一味药叫蛇衔花,只在夏末才有,这时候我上哪弄去。就算能弄到,从配药到熬好,起码得一个时辰,他还能撑到那时候吗?”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王爷还是别为难我了。”叶青衣望着床上满眼委屈的沈故,继续道,“现在最简单有效的法子就是找人帮他解决。也不用多,四五次就可以。”   话刚落,楚昭凌就跟踩到尾巴似的,扬起声音:“不行!”   一想到沈故要同其他女人发生关系,楚昭凌就本能抵触。这种本能已经盖过理智。   躺在床上的沈故听到那句干脆利落的“不行,”气得头发都直了。   好你个楚昭凌,府里养着五个男宠,却连帮帮我都不愿意。我有这么差劲吗?!你碰都不愿意碰!   沈故使出全身的力气从床上拱起来,使劲儿推了把床边的楚昭凌。对方纹丝不动,他摔个屁股墩。   楚昭凌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他。   沈故气呼呼拍掉伸过来的手,挣扎着下床,站都站不稳,声音软绵绵的:“你不愿意帮我,我去找别的男人!找三个!不,找六个!”   他有五个男宠,自己就找六个!必须多过他!   楚昭凌愣住。   男……男人???   叶青衣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到床边:“润滑的,不用谢。”   说完呲溜一下闪人。   见他还没同意,沈故扭身就往外走,眼角红红的,心中越发委屈。   走了没两步,双腿发软,整个人直直向地上摔去。   楚昭凌眼疾手快将他捞进怀里,抱起来重新放到床上,还给他盖上被子。   沈故快气死:“你不愿意帮我就算了,拦我做什么?!真想看我憋死不成!”   “我愿意!”楚昭凌立刻道。语气急切认真。   “愿意你上啊!!!”沈故浑身滚烫,那里石更的发疼,理智和廉耻早就被他扔到九霄云外。   “我……”楚昭凌手足无措。   这……怎么弄。   沈故把对方这副样子理解成为难和不愿,咬咬牙,抬手抓过楚昭凌,泄愤一样咬他的嘴唇。   楚昭凌吃痛拧眉,却不愿意松开这双柔软的唇瓣,搂住沈故的腰,缓缓压下……   -   翌日。   沈故仰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盯着床顶,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重复着昨晚的记忆。   他跟楚昭凌做了。   他逼人家的。   这不是强人锁男么!!!   沈故闭了闭眼,整个人红成虾子,简直羞愤欲死!古代有没有外星移民计划?能不能捎上他!   沈故努力思考解决办法。   沈故开始穿衣服。   沈故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咳咳,这车咱们就算开过了哈(认真脸) 第29章 逃避   砂锅里的白粥“咕嘟咕嘟”翻着泡泡,楚昭凌时不时将勺子探进去搅一搅防止糊锅。   他一早上就醒了,或者说一夜没睡。帮沈故解完药已是后半夜,之后就睁眼到天明。   在床边守到中午,还不见沈故醒。楚昭凌先去找了趟叶青衣,询问一些事情,之后便来到厨房熬粥。   因为叶青衣说最好吃些软烂、容易消化的食物。还给了他一瓶药膏,让他根据实际情况判断,把对方弄伤了就抹,没有就不用。   楚昭凌估摸了一下,应该……弄伤了。   他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之前一直以为养男宠就是把男人养在身边,光看看就行了。再进一步便是一起躺在床上睡觉。   没想到竟然可以还能像昨晚那样。   思及此,楚昭凌心里涌上强烈的后怕。幸亏他昨天及时赶到,不然沈故岂不是要被……   楚昭凌捏着勺子的手紧了又紧。   转念一想。   他这算不算污人清白?   还是被污了清白?   楚昭凌现在脑子乱成一锅浆糊,见白粥熬好了,盛到碗里,端起来朝房间走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衣架上沈故的衣服也不见了。除了凌乱的床榻昭示着昨晚的疯狂,其余再无迹可寻。   没按捺住好奇心的叶青衣偷偷摸过来,一进门,便看到楚昭凌端着托盘站在原地。四下寻了一圈,叶青衣纳闷:“沈公子呢?”   楚昭凌:“走了。”   叶青衣微微一挑眉。   还有力气跑路,到底是沈公子天赋异禀,还是王爷不行?   楚昭凌将托盘放到桌子上,自己顺势坐下,兀自沉思起来。   另一个主角都跑了,没戏可看的叶青衣悻悻离开。被小五逮个正着,他不敢这时候叨扰王爷,便只能问敢叨扰的:“王爷怎么样?沈公子怎么样?”   “沈公子跑了。王爷嘛……”叶青衣点了点脑袋,“思想重塑中。”   “思想……重塑?”小五听不懂。   “估计咱们王爷长这么大都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还可以那样。突然发生,可不就懵了。”叶青衣慢悠悠道,“谁让他满脑子只有保家卫国、辅佐朝政,风月之事一窍不通。”   叶青衣说着说着就不由得笑出来,笑声越发猖狂。   小五更不懂了,弱弱地问:“可以哪样?”   笑声卡在嗓子眼的叶青衣:“……”   合着这也是个傻的。   “不知道!自己去看画本!”   “画本?”   叶青衣嘴角一抽:“你不会连画本都不知道吧?”   “知道。但我没看过。”小五认真回答,“不雅正。”   叶青衣朝天翻了个白眼。   半个时辰后,小五蹲在街角,翻看着买来的画本,红脸自语:“原来是这样。”   合上画本,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春香阁:“原来,是这样。”   小五站起身,画本塞到怀里,回府去找楚昭凌。鼓起勇气:“王爷,我买了本书,您要不要看看?”   虽说不耻下问,但这种事王爷多少是耻的,还是主动送来比较好。   “什么书?”   小五细弱蚊蝇,生怕王爷发火:“就是关于男男之欢的。里面讲得很细。”   楚昭凌正无头苍蝇似的胡乱猜想,一听,连忙道:“拿过来!”   一刻钟后。   楚昭凌看着写在画本第一页的步骤,陷入沉思。   他好像,只做了前两步。   而且,还是沈故教他的。   -   沈故拖着快要散架的身子逃回皇宫,第一件事就是去御池洗澡。挥退伺候的小太监,沈故脱掉衣服,扶着腰,小步小步挪到御池边,慢慢走进去。   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沈故非常不满意,必须要给差评!   售后服务不到位,技术再好也不行!   沈故泡在御池里,忍着不适,慢吞吞地清理身体。   昨晚的记忆不由得涌上脑海,沈故心里更不痛快了。   别的不说,连如何操作都得他来指导。府上养着五个男宠却还装出第一次的样子,什么心思沈故能不明白吗?   不就是不想碰他!   沈故气呼呼地抡起拳头锤在水面上。动作太大,牵扯到了腰,顿时吸了口凉气。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沈故扶着腰慢吞吞地爬上龙辇:“回寝宫。”   沈故:???   这破锣嗓子是谁的?   旁边的多喜一听皇上声音不对,立刻急了:“奴才这就给您传太医!”   想明白缘由的沈故脸色一红,清了清嗓子:“不用。朕要回寝宫睡觉。”   还是破锣嗓。行吧,放弃了。   回到寝宫,沈故躺在床上,头刚一碰到枕头上就睡着了。   再睁眼已是傍晚。   沈故抬手摸了摸滚烫的额头,有气无力朝殿门口喊了声:“多喜。”   好在多喜一直注意着殿内的动静,听到声音,立刻走进来:“皇上您醒了。”   沈故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朕发烧了,你差人去叫太医。再给朕拿点水喝。”   多喜急忙跑到殿外让人去叫太医。自己端了杯水给沈故送过去,担心地念念叨叨:“皇上身体一向很好,怎么突然发烧了。是不是忙于酒楼生意,累着了。”   沈故不知是烧糊涂了还是没睡醒,脱口而出:“被淦的。”   “啊?!”多喜瞪大双眼。   被什么?   “朕的意思是,人吃五谷杂粮,怎会不生病。”沈故急忙补救,“不必大惊小怪。”   好在多喜单纯,没发散思维,扶沈故躺下,拿来快湿毛巾敷在沈故额头上:“皇上一日未进食了,我去厨房看看。”   殿内没外人,多喜牢记皇命,不许以“奴才”自称。   沈故点头:“朕想喝粥。”   他其实也想吃别的,但身体不允许。   来的是郑太医,一听皇上龙体欠佳,拎着药箱一路跑到了寝殿:“臣参见皇上。”   “起来吧。”   听着沙哑粗糙的声音,郑太医急忙担心询问:“皇上可是嗓子不舒服?”   沈故:嗓子不舒服那是次要的,朕关键是屁股不舒服。清理完忘记上药了。   沈故点点头:“可能是发热导致的。”   郑太医立刻为沈故搭脉,良久后,试探着开口:“皇上的后//庭可有受伤?”   沈故:“!”   这都能摸出来?!   望见沈故见了鬼的眼神,郑太医立刻谢罪:“臣并非有意冒犯皇上,事关龙体,臣必须得仔细对待。请皇上饶恕。”   “朕没怪你。朕知道你是为朕好。”沈故摆摆手示意郑太医起来。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借口,干脆破罐子破摔,神色不自然道:“止疼消肿的药膏给朕留下一瓶。其余的不要问了,朕没事。”   郑太医知道皇上不欲多说,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双手呈给沈故:“臣去熬退烧的药,大约需一个时辰。”   沈故拿过瓷瓶:“去吧。”   郑太医刚走,多喜端着粥进来了。   沈故忙将瓷瓶藏到身后。   “皇上,粥好了。”   厨房一直热着饭菜,端来即可。   沈故迫切想将多喜支走好上药:“你先出去。”   多喜不疑有他,嘱咐了句“皇上有事便唤我”后,扭身走了出去。   沈故掀开锦被,脱下亵裤跪坐在床上,手指伸进瓷瓶挖了一坨药膏,自己给自己上药。   弄完后,沈故把瓷瓶塞到枕头底下,用帕子擦干净手,端起粥碗开始填肚子。   一个时辰后,郑太医端着熬好的汤药返回寝殿。   刚吃了一肚子粥的沈故拧着鼻子,咕哝:“能不喝吗?朕觉得朕好多了。”   郑太医看着趴在床上,歪着头,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的人,恍然发现皇上今年不过二十岁。   不由得拿出逾越君臣的耐心:“只喝这一次,明日就不用再喝了。”   “真的?”   “臣不敢欺君。”   一直烧着也确实难受。沈故爬起来,端起药碗一口气喝掉。   “臣今晚宿在太医院,皇上随时传唤。”盯着沈故喝完药,郑太医行礼告退。   夜色渐深。   沈故侧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   只要一想起自己昨晚主动缠着楚昭凌,对方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沈故就恼羞成怒!   他短时间内不想再看到楚昭凌!   一来是生气,二来是丢不起那个人!主动送上门还惨遭嫌弃,脸皮再厚也遭不住!   然而天不遂人愿,两日后就是早朝日。   一大早,多喜伺候沈故出寝。见对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道:“早朝结束皇上就能回寝殿补觉。先坚持一下。”   沈故连眼皮都不想抬。他现在犯愁的是如何面对楚昭凌。这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   “朕龙体欠佳,早朝免了。”沈故选择逃避。只要不见面,尴尬和社死就追不上我!   “可是……”多喜大胆进言,“大臣们这会儿应该在勤政殿等着了。皇上是天底下最好的皇上,怎么能不上早朝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沈故跌到谷底的心情好了点,吐出口气,一种“朕豁出去了”的口吻:“走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死不了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朕不怂!”   多喜一脑袋问号:只是上个早朝而已,有这么严重吗?   而且他怎么听出一种皇上要去跟人干架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30章 确认   酉时四刻,将军府内。   小五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围着被子不肯下床的楚昭凌:“王爷,真不去上早朝吗?”   楚昭凌有些孩子气的摇头,斩钉截铁:“不去。”   他已经连着做了三晚上的梦了,每个梦都与沈故有关。不管开始多正常,最后总能歪到那种事上。纠缠一整晚,醒来后亵裤濡湿。   他想排斥,可又不知餍足地沉浸其中。   如果那晚是迫不得已,可梦里那些龌龊心思又作何解释?   楚昭凌觉得对不起沈故,那晚不仅表现的不好,梦里竟然还想对他行不苟之事。简直不是君子所为!   “你先出去。”楚昭凌抱着被子,“我一会进宫批折子。”   言外之意:早朝是不可能去了。   小五被轰了出去,并贴心关上房门。   房间只剩他一人,楚昭凌掀开被子低头看着某处,单手扶额,重重叹出口气。   半个时辰后,小五准备叫王爷吃早饭,来到房间,发现房间没人。想了想,朝书房走去。   书房门虚掩着,小五推门进去,见王爷坐在桌案前,正奋笔疾书。桌案周围的地上散落着纸张。   小五走过去随便捡起一张,认真端详上面的内容。   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佛家的静心咒。   小五往桌上瞟了眼,果然看见了须弥方丈送给王爷的佛经。佛经摊开放在桌上,王爷正埋头急速抄写。那些间架结构标准的文字被王爷写成了大小不一、难以辨认的……墨团。   小五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须弥方丈真乃神人也。竟能猜到王爷有朝一日需要用到静心咒,提前就把它给了王爷 。   这边在抄静心咒,沈故那头已经到了勤政殿。   每次上朝时,皇上要从主殿侧门进去,可以直通龙椅。沈故站在门口,双脚好像绑了千斤重的巨石,怎么也迈不开。   “皇上,进去吧。时辰到了。”多喜轻声道。   沈故呼出口气,缓缓走了进去。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走到龙椅旁坐下,眼神下意识瞄向楚昭凌站的位置。   空空如也。   沈故:“?”   人呢?   没见到楚昭凌,沈故底气顿时足了不少,清清嗓子:“有谁知道摄政王去哪了?”   “回皇上,摄政王好像没来早朝。”王岐道。   公然罢朝可是大大的不敬,王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沈故一听,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忍住上翘的唇角:“不来就不来吧。上朝!”   沈故仔细听着大臣们的上奏,没有一个说起西南赋税之事。   找到一个空档,缓缓道:“摄政王本是西南王,今日罢朝,或许是腻了朝堂之事想回封地了。你们说,朕该不该让他回去待些日子?”   沈故边说边睨着底下人的反应。   皇上经常想一出是一出,他们当臣子的都习惯了。今日又是怎么回事?就算皇上想把摄政王赶回封地,他也未必回去啊。   现在但凡不是摄政王一党的,都想让他远离朝堂,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但也都只是想想,没人有这个能力。   “前些日子他还向朕提起此事,说想回西南看看。”沈故觉得火不够旺,继续添柴,“朕拿不定注意,你们都说说。”   “臣觉得此事万万不可!”王岐第一个站出来,“西南远离都城,皇上万万不可放虎归山!”   楚昭凌在朝堂上一手遮天。威势之下,所有人都得夹起尾巴,谨小慎微。   王岐竟然不想让楚昭凌离开。沈故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想。   “说得在理。”沈故不走心地夸奖一句,“朕不会放他走的。”   早朝结束 ,沈故坐上龙辇:“去御书房。”   楚昭凌早朝没来,奏折估计也不会批了,这项工作自然而然落到沈故头上。   “小气鬼。”沈故愤愤嘟囔。不就是强迫你做了那事嘛,犯得上赌气不工作?   来到御书房,楚昭凌果然没在。沈故坐到桌案前,摘掉头上碍事的冕旒,开始批折子。   自从他修改了奏折制,处理政务轻松了不止一点半点。奏折里不仅列出了应对策略,还分析了对策的可行性、实施方法、利弊优缺。   这是沈故规定的格式,每份奏折必须按照这个标准书写。看着面前比之前厚了的奏折,沈故十分满意。   这才是奏折的正确打开方式!   正认真批折子,门口隐约传来脚步声。   沈故一愣,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没等躲,楚昭凌便推门进来了,看到沈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僵在原地。   狭路相逢勇者胜!沈故牢记这句话,然后一屁股又坐下了,无比端庄道:“朕来日理万机。”   看到沈故的瞬间,楚昭凌脑子里“轰”一下,那晚的画面争先恐后涌上来。   半个时辰的静心咒算是白抄了!   他现在根本无法面对沈故!   楚昭凌拔腿就要走,身后的小五抬手关上殿门,低声道:“王爷,总要面对的。勇敢起来。”   楚昭凌想把小五的屁股踢开花!原地踌躇半晌,抬脚朝桌案走去。   之前为了方便监督沈故批折子,楚昭凌特地命人将桌案换成可供两人使用的长桌案。而且整个御书房只有这一张桌案。别无选择。   楚昭凌硬着头皮坐在沈故旁边,拿起折子,开批。   站在殿门口的小五朝多喜摆了摆手,多喜心领神会走到他身边。   “出去吧。”小五低声道。   关上殿门,多喜语气疑惑:“怎么感觉皇上跟摄政王之间怪怪的?”   算不上吵架,但关系又不如往常那般亲密。   掌握真相的小五没答。   殿内,俩人正在比赛批奏折。那架势,搞得好像谁批的少谁就没命一样。   楚昭凌四日没来御书房,奏折都快堆积成山。光把所有奏折看一遍就要很久。他整日泡在御书房,早就习惯了。坐一天也没问题。   沈故不行。   鉴于某人的售后服务太差,没有及时处理,沈故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虽然恢复个七七八八,但不能久坐。而且还是坐在硬邦邦的木椅子上,连个软垫都没有,更坚持不了多久。   楚昭凌在,沈故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能时不时动动身子。   余光一直锁着沈故的楚昭凌见他这般,立时想到了什么――他那里还伤着,不能久坐。   伸出手臂将沈故跟前的奏折捞到他这边,垂头道:“我自己看。”   沈故现在难受的不行,一听,立刻起身离开。他走得急,没注意到楚昭凌心疼担心的目光。   回到寝殿,沈故从枕头底下拿出瓷瓶,又上了一遍药。躺在床上,终于后知后觉楚昭凌刚刚的爱搭不理。   沈故气得牙痒痒。   他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那晚的事只是个意外,他也没想跟楚昭凌怎么着。但一想到对方冷漠疏远的态度,沈故就忍不住生气!   “连句关心都没有,哪有这样的。”沈故缩在被窝里,委屈地自言自语。   -   亥时一刻。   批了一天奏折的楚昭凌坐在马车里,政事和沈故掺和在脑子里,搅的他心神不宁。   夜风掀起窗帘,感受到凉意的楚昭凌向外看了眼。   马车正巧驶过春香阁。   他之前一直以为春香阁里的男子就和青楼中那些卖艺不卖身的女子一样。   如今看来,大错特错。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楚昭凌:“停车。”   小五立刻停下马车。   楚昭凌从马车里出来:“你先回去,不必跟着。”   小五不放心,又不敢违抗命令。站在原地目送王爷进了春香阁。   小五:“!!!”   小五眼珠子没差点瞪出来!   王爷去春香阁做什么?!莫不是被刺激疯了!   楚昭凌一进春香阁便得到了热切关注。他今日穿的是常服,气质卓然,一看就是个有钱有修养的主儿。   “这位客官瞧着面生啊。”春香阁老板立马迎到楚昭凌面前,套近乎。   楚昭凌不解:“你们只做熟人生意?”   他问的认真,老板脸色却是一僵,心说这人语气也忒冲了,不过开个玩笑而已。面上依旧挂着笑:“什么生人熟人的,来到这里都是客人。”   老板打眼一看就知道他是第一次,主动问:“您喜欢什么样的?”   楚昭凌想了想,语调变的轻柔:“眼睛大大的,眼神明亮清澈,笑的时候很可爱,喜欢穿蓝色衣服。”   说着,唇角不自觉地勾起。   老板观察着楚昭凌的反应,心下明了:他心中定是有位求而不得之人。   “放心放心,这里什么样的都有。”   房间里。   楚昭凌坐在凳子上,沉默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不辨喜怒。   一身蓝衣男子的被他看得发毛,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忍不住想: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龟公让他换上蓝色衣服,还嘱咐他要乖巧一些,说是客人喜欢。可看对方的架势,也不像来找乐子的,倒像是来找茬的。   半天后,楚昭凌闭了闭眼,站起身朝房门口走去。   不是他就不行。   从头到尾被忽视个彻彻底底的蓝衣男子看着空空的房间,嘴角不由得一抽。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   翌日清早,小五来到王爷房间。房间里空无一人,小五在桌子上发现一张纸条。   【我去云鼎寺了,替我保护好皇上。】   是王爷的笔迹。   小五捏着纸条,懵在原地。   昨晚去春香阁,今早去云鼎寺。   王爷这是看破红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今天(13号)的更新在凌晨,明天恢复到晚九点更新。 第31章 见面   太阳跃出远峰,阳光将茫茫大地渲染成一片金色。一枣红色骏马停在云鼎寺门前,正低头啃着地上的枯草。   楚昭凌骑在马上,目光穿过层层树林,远眺太阳升起的地方。阳光并不灼眼,也不温暖。偶尔一阵冷风吹过,甚至还有些寒冷。   他来很久了。只是一直没进去。   古朴沉厚的钟声在寺内的角楼里响起,悠悠荡开。昭示着僧人一天的生活正是开始。   “吱呀”厚重的寺门从里面打开。小和尚见寺外真有一位施主,不由得瞪大圆溜溜的眼睛。   合上肉乎乎的小手行了个僧礼,稚气十足道:“这位施主,我师父请您进去。”   楚昭凌一愣。他并未叨扰,寺里的人又怎会知道他来了?   “你师父是谁?”楚昭凌问。   小和尚一板一眼回答:“我师父是须弥方丈。”   须弥方丈确实有这个本领。上次见面还是前年,如果须弥方丈在寺内,他理应进去拜访。   这么想着,楚昭凌翻身下马,走到还没有他腿高的小和尚跟前:“你何时入的须弥方丈门下?”   须弥方丈德高望重,名声远播,想入他门下修佛之人不胜枚举,却无一被拒绝。楚昭凌看眼前的小娃娃,不由觉得奇怪。   小和尚有问必答:“我是师父捡来的,说是与我有缘。”   既是有缘,自然无需别的理由。   楚昭凌又问:“几岁了?”   “六岁。”   “叫什么名字?”   “不期。期待的期。”   入了佛门,便只有法名。不期牢记师父教诲,不再提自己的俗名。   一大一小聊着聊着就到了须弥方丈的禅房。禅房的门无人自开,低沉厚重的声音跟着传出来:“楚施主请进。”   “师父,那我呢?我去哪里?”楚昭凌身边的不期歪了歪圆圆的小光头,好奇地问。   “我昨日讲的经,你可懂了?”   不期一本正经地回答:“懂了。但不期觉得不对。佛门中人也应当顺心而为。出家,是打心眼里愿意出家,不喝酒不吃荤也应该是自愿的。为了修佛而修佛,修不成佛。”   听着不期抑扬顿挫的童音,楚昭凌似乎明白须弥方丈为何收他为徒。   六岁孩提,能有这份见地和领悟,确实非同寻常。   良久后,须弥方丈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去玩吧。”   不期开心跑走。   楚昭凌抬脚走进禅房。   须弥方丈端坐在蒲团上,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不期所言,楚施主作何想法?”   “童心总是至善至纯。”楚昭凌走到另一个蒲团前坐下,疏冷的眼眸凝视着面前的佛像,缓声答。   然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怎会样样遂心。   须弥方丈没问楚昭凌突然造访的缘由,兀自道:“明日是斋戒日,楚施主既然来了,便一同吧。”   斋戒日为期七天,每月都会举行,旨在修身修心。   楚昭凌从善如流:“多谢方丈。”   从禅房出来,不期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拿着一块石子,在地上胡乱画着玩。   不待楚昭凌问,不期扔下石子,站起身,将僧袍整理平整:“我猜施主要住在寺里,特意等在外面,带施主去禅房。”   楚昭凌不知说他聪慧好,还是懂人情世故好。   不期蹦蹦QQ走在楚昭凌前面,小大人似的发问:“施主来寺里是想求什么?”   楚昭凌盯着不期光秃秃的后脑勺,心情突然好了不少:“你觉得我想求什么?”   不期想了想:“其他人来寺,都是热切虔诚地跪在佛像前敬香祈祷,施主却在寺外犹豫徘徊。我猜施主什么也不想求。”   楚昭凌来这里只是想让内心平静下来。   现在来看,是平静了。   平静地烦闷着。   “你倒是聪明。”   聪明的不像六岁孩子。   不期将楚昭凌带到一间禅房前,仰头看着楚昭凌:“我看施主没带换洗衣物,我去拿两件僧袍给施主。施主先进去休息吧。”   楚昭凌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不期又光又圆的脑袋:“有劳了。”   -   在宫里待了一天,沈故惦记着酒楼,便出宫去。走到酒楼门口,余光瞄见小五正朝自己走来。   小五走到沈故身边:“沈公子。”   难得见小五跟楚昭凌没在一处,沈故想了想,问:“绑我的那些人如何了?”   小五如实回答:“无关紧要的全处理了,那个高个男人被我活捉了,他是重要人物,知道不少关键信息,就是嘴巴有些紧,正在审问。”   “好好审,能不能找到贩卖私盐的老巢就看他了。”   沈故那天找到的义庄,应当就是楚昭凌之前说的分点,并不是总巢。   “公子放心,一定能让他吐口。”   沈故点点头,抬脚进了酒楼。没到晌午,酒楼里人不多,沈故对掌柜道:“账簿和菜品销量记录给我。”   拿着这两样东西,沈故上了三楼。   不出沈故所料,火锅的每日销量降了下来,并保持在一个稳定数值,与其他卖得好的菜品基本持平。   看完销量纪录,沈故又开始对账。支出、收入、利润……一点一点对,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多喜开门进来:“公子,天色不早了。明天再看吧。”   沈故揉揉眼睛,站起身:“走吧。”   刚迈出一步,沈故整个人顿住――他下意识想去将军府。   “我们今晚住客栈。”   “……好。”多喜愣了下,试探着问,“公子跟摄政王是不是吵架了?”   要搁平常,公子早乐乐呵呵去将军府了。   “没有。”沈故否认。   两人出了酒楼。看到站在门口的小五,沈故惊讶:“你怎么还在这儿?”   “王爷让我保护您。”小五思来想去,只想出贴身跟着这么一个办法。   “他呢?”   “去云鼎寺了?。”   “……”沈故嘴角一抽,火气直顶脑门,“因为我?”   “也不是。”小五试着猜测王爷的心思,“应该是一时间接受不了,去寺里静心去了。”   “府里养着男宠,偏偏接受不了我。故意恶心我是吧!”沈故愤愤自语。拳头捏得紧紧的,要是楚昭凌在,非得给他一拳不可!   小五皱了皱眉:“王爷没养男宠,公子是不是误会了。”   “没养?”沈故不信,“那叶青衣他们是什么?”   “他们是王爷的门客。叶青衣医术了得;燕微雨擅长追踪术;双胞胎叫飞羽和飞云,之前是江湖上的杀手,后来投奔了王爷;长相威猛壮实的那个姓金,叫金雄,身负蛮力。”   听小五解释完,沈故大脑有一瞬空白。心里一闪而逝的喜悦被他忽视掉,只剩震惊:“你家王爷是直男?!”   “直男?”小五不理解。   “就是喜欢女子,不喜欢男子。”   “我不知道。”小五摇头,“王爷没有喜欢的人。”   “那肯定就是了。”沈故陷在自己的情绪和思路里。   像他这种天然弯毕竟是少数,大多数还是直的。而且看楚昭凌的反应,怎么都不像弯的。   如果楚昭凌是直的,还是宁折不弯的直,那他这几日的言行举止简直太合理了。   自己确实是强人锁男了。可能还给楚昭凌造成了心理阴影。   不是可能,是一定。   沈故深刻反思自己。猛地抓住小五的手,着急忙慌道:“咱们赶紧去云鼎寺。我得去开导开导楚昭凌,可不能让他做傻事。”   小五真情实感“啊?”了一声:“应当……不用吧。王爷自己会想明白的。”   “用!必须用!”沈故义正言辞,“我得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挽救一颗破碎的心灵!   沈故执意要去,小五看了看天色:“今天太晚了,公子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带你去。”   “好!明早天一亮就出发!”   为了方便一起行动,沈故跟着小五去了将军府。   “公子先住王爷房间吧,客房许久没打理,没法住。”小五打开王爷的房间门,点上蜡烛。   沈故走进去,眼神不由自主向床榻斜去。那晚的情景涌上脑海,沈故脸颊蹿上一股火热。   难怪表现那么差,原来是第一次。   沈故躺在床上,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嘴角一直无意识地翘着。连日的郁闷一扫而空。   -   翌日天刚亮,沈故就起床穿衣服。   多喜眼巴巴看着沈故:“公子,我能跟你去吗?”   沈故点头:“去吧。”   小五套上马车,载着沈故和多喜前往云鼎寺。到达后太阳已经升得很高。   开门的依旧是不期。因为他小,住持特许他不用参加此次斋戒。   不期歪头看着寺外的三人:“你们是来找楚施主的对不对?”   沈故忙不迭点头。   “请进吧,我带你们去找他。”   不期带着他们来到打坐的偏殿门口,抬手指了指:“楚施主在里面。”   沈故循着方向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身穿僧袍的楚昭凌。旋即眼前一黑。   他这是要出家啊!僧袍都穿上了!   沈故也顾不上什么佛门清净了,一阵风似的冲到楚昭凌身边。痛心疾首:“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32章 随心   或许寺庙真能让人静心宁神,楚昭凌没再做梦,安稳地睡了一觉。   斋戒日比寻常还要刻苦,天没亮就要起床,用完早饭去偏殿打坐三个时辰,下午听主持讲经。   楚昭凌既然来了,便入乡随俗,起居作息同寺中僧人一般无二。   白粥加馒头便是今日的早饭。   楚昭凌找了个空位坐下,旁边是一边吃饭一边打呵欠的不期。   一位大和尚摸了摸不期的小光头:“住持特许你不用参加斋戒,醒这么早做什么?”   “醒的晚没饭吃。”不期咬了一口大馒头,“努力吃饭才能长高个!”   其他人俱是一笑。   吃过饭,楚昭凌同僧人们一起去偏殿打坐。偏殿安静得落针可闻,淡淡的熏香味萦绕在周围,楚昭凌坐在最后一排,缓缓阖上双目。   熟悉的声音传来时,楚昭凌以为是他听错了,慌忙睁开眼,没等他做出反应,便被冲过来的沈故撞了个满怀。   沈故死死抱住楚昭凌:“你可不能想不开!”   楚昭凌有些懵,但不妨碍他凭借本能做出反应――拽着沈故出去。   来到寺庙的一处角落,楚昭凌看着眼前一脸懊悔的沈故:“什么想不开?”   “你不是要出家吗?”沈故指了指他,“僧袍都穿了,就差剃度了。”   “……”楚昭凌无奈,“我不剃度。”   沈故:“带发出家啊?”   楚昭凌:“……”   “我不出家。只是来这里散散心。”   “那你穿僧袍做什么?”   “没带换洗衣物。”   沈故眨眨眼,随即露出一抹羞怯的笑:“我还以为你要出家,激动了。”   楚昭凌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小五都跟我说了。”沈故摸了摸鼻子,眼神四下乱瞟,不敢看楚昭凌,“你府里没养着男宠,上次是第一次跟男人发生关系。”   楚昭凌面色一红,没否认,静静等着沈故的下文。他想知道沈故的想法。   “这件事是我不好。我没搞清楚情况,以为你能接受男人,硬逼着你跟我做了。但是我希望你能忘了,更别往心里去。”   一本正经解释这种事,沈故不由得笨嘴拙舌起来:“咱俩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还和以前那样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好不好?”   望着满眼期待和内疚的沈故,心里还是一团糟的楚昭凌说不出别的,缓缓点了点头:“好。”   可是,我没办法坦荡啊。   “这样就对了。”沈故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开心地弯了弯眼睛,“一听你来寺里,可给我吓坏了。还以为那晚的事给你造成什么心理阴影了。”   “没有。”楚昭凌快速否认。   不是心理阴影。   但他心里确实萦绕着一团雾,拨不开、吹不散。他知道待这团雾散去,他一定会得到答案。只是这过程确实煎熬。   沈故自然相信他的话:“没有就好!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我答应须弥方丈一同参加斋戒日,今日是第一日,一共七日。”   意思就是还不能回去。   沈故想了想:“我能参加吗?”   楚昭凌带沈故去找须弥方丈。   不期正在须弥方丈的禅房前玩,见到楚昭凌跟沈故:“我已将另外两位施主安顿好了。”   “你叫什么名字?”沈故看着面前的小光头,十分稀罕。   “不期。期待的期。”   须弥方丈的样子跟沈故想象的差不多。花白胡子、慈眉善目,浑身透着股世外高人的味道。   须弥方丈睁开眼睛,纵使年过古稀,眼神依旧明亮。他先是看了看沈故,又将目光挪到楚昭凌身上。   楚昭凌似是读懂了对方的眼神,垂头无声轻笑了下。   须弥方丈缓缓开口:“斋戒清苦,施主更适合做云鼎寺的客人。”   沈故面露惊讶。   他还没问呢,须弥方丈就知道了?!读心术修炼的很到位啊!   不过这意思就是允许他留在寺内。沈故行了个僧礼:“多谢方丈,那我便叨扰几日。”   须弥方丈喜静,两人并未多打扰。得到可以留下的允许后,便出去了。   外面的不期走到沈故跟前:“施主不用参加斋戒,陪不期玩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不用参加斋戒?”沈故低眸瞧着不期,“难不成你也会读心术?”   楚昭凌跟他说不期是须弥方丈唯一的徒弟,想必定是天资过人。   不期认认真真回答:“因为施主跟不期一样,是小孩子。所以不用参加。”   “就你聪明!”沈故张开手臂,“给我抱抱就陪你玩。”   不期开开心心让沈故抱。   楚昭凌目光跟随着一大一小,眼神温柔。   他得承认,他想见到沈故。哪怕会使萦绕在心头的迷雾更加弥漫,他也想见他。   -   云鼎寺里就不期一个小孩子,沈故不用参加斋戒,真就成了孩子王,带着不期这跑那跑。   不过半天,不期就对他改了称呼:“大哥哥,我们去河里抓鱼吧。”   天气转暖,河上的冰也融化了,确实是抓鱼的好时候。   “嘘!”沈故被他吓了一跳,“你是出家人,不许杀生。抓了鱼也不能吃。”   不期蔫下来:“我不想再喝粥了。”   沈故想了想,低声道:“你去厨房里拿两个土豆,我给你做好吃的。”   不期举一反三,不仅拿了土豆,还拿了一兜子玉米粒。迫不及待:“大哥哥这怎么吃?”   沈故灵机一动,去厨房拿了一口砂锅,往砂锅了添了些水,一个锅铲,又用干净的手帕包了一小包糖。   一大一小贼头贼脑地出了寺门。   来到后山,沈故寻了一块平整的地方,用石头围成一圈,搭了个简易灶台,抓些干草放进去,用火折子点着。将砂锅放在灶台上,糖撒到锅里,与里面的水混合。   不期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十分不解:“大哥哥在干嘛?”   沈故神秘一笑:“一会你就知道了。”   糖水熬到冒小泡泡,沈故把玉米粒放到锅里翻炒。每一粒玉米都裹上糖水,估摸着差不多了,盖上砂锅盖子。   没一会,锅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声音全部消失后,沈故打开盖子,蓬松的爆米花装了满满一锅。   “吃吧。”沈故将砂锅端下来,放到不期跟前,“小心烫。”   不期小心翼翼捏起一粒,吹凉后放进嘴里:“好好吃!甜的!”   沈故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光头:“都是你的。”   不期吃着爆米花,沈故又开始烤土豆。偌大的后山俨然成了俩人野炊的地方。   -   打坐结束,楚昭凌从偏殿出来,寺里并没发现沈故和不期的身影。想都没想便去后山找人。   来到后山脚下,只见一缕炊烟袅袅升起。   楚昭凌循着炊烟的方向,很容易就找到了沈故和不期。一人抱着一个烤土豆,吃得正香。   偷吃被抓,沈故完全不慌。振振有词:“我跟不期不用斋戒,吃得也都是素食。”   “对!大哥哥说的没错。”不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一大一小统一口径,楚昭凌突然就成了恶人。无奈道:“我又没说不让你们吃。吃完回去了。”   沈故端起砂锅:“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他不爱吃甜的,不期胃口小也没吃多少,还剩了好多。   楚昭凌看着锅里白白的东西,不解:“这是什么?”   “爆米花。你尝尝嘛。”   楚昭凌捏起一粒放到嘴里,口感甜香酥脆:“又是你发明的新吃法?”   “算吧。”沈故点头,“用玉米做的。”   “不期还要吃。”不期怕楚昭凌把他的爆米花吃光,赶紧道。   沈故蹲下身:“都是你的。晚上你拿回房间,偷偷吃。”   都是他的?   楚昭凌莫名不开心,手伸进砂锅里抓了满满一把爆米花。   沈故:??   不期:“……”   讨厌!   -   七日斋戒就在沈故跟不期每日去后山的野炊中结束。   朝中事物繁多,能忙里偷闲休息这几日对楚昭凌来说已是难得。斋戒结束的次日,沈故和楚昭凌一起向须弥方丈辞行。   来到须弥方丈的禅房,毫无意外又看到了不期。   不期站在禅房门口:“两位施主不用进去了,趁着天色尚早,回你们的来处吧。”   不用想也知道是须弥方丈的意思。   “你不难过啊。”沈故捏了捏不期的脸蛋,“我要走了。以后没人带你去后山偷吃了。”   不期郑重其事朝沈故行了一个僧礼:“聚散皆是缘。不期与施主的缘分未尽,以后定会再见面。”   沈故不由得笑道:“不愧是须弥方丈的亲传弟子,思想觉悟就是高。”   接着,不期看向楚昭凌:“楚施主,师父有句话要我说与施主听。”   “堵不如疏,拒绝不如接纳,违拗不如顺从。”   楚昭凌沉默良久,倏地笑了:“我明白了,多谢方丈指点。”   “须弥方丈的话是什么意思?”出了寺门,沈故终于憋不住了,问楚昭凌。   楚昭凌反问:“你觉得呢?”   “关于治水的?”   那句“堵不如疏”很符合治水标准。   楚昭凌:“……”   “可是哪里遭了水灾?”沈故不放心追问。   “……没有。”楚昭凌叹出口气,翻身上马。   心大有心大的好处。   这话的妙用,楚昭凌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33章 反常   一场春雨一场暖。进入三月后,天气转暖,雨水也多了起来。   寝殿内。   沈故趴在窗户前,枕着胳膊,慵懒地瞧着外面淅淅沥沥的春雨。雨水里不仅有泥土的味道,还有阵阵花香。天色暗沉沉的,看着就想睡觉。   沈故不由得打了个呵欠,水汽涌上眼眶,眼神湿漉漉的。   好困。好想睡觉。   可他才刚醒没多久。   殿门打开,多喜抱着一捧桃枝进来:“皇上,御花园里的桃树开了,我折了些回来。”   沈故扭头看:“放花瓶里养着。”话落,又打了个呵欠。   多喜瞧着神色恹恹的沈故,不由得道:“皇上最近越来越贪睡了。”   也不知怎的,皇上近日来格外嗜睡。睡醒了还容易犯困,感觉总也睡不够似的。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够的冬三月。”沈故理由充分,“朕贪睡那都是有依据的。”   多喜笑了下:“皇上说得对。”   说完,寻了个空花瓶,将桃枝插进去。   困了就得睡觉。沈故起身朝床边走去:“朕睡一小会儿。”   沈故嘴里的“一小会儿”就是一口气睡到下午,要不是饿了,他估计还不愿意醒。   睡醒了沈故也不起床,躺在床上耍赖皮,拍着肚子哼哼唧唧:“朕饿了,朕饿了。”   楚昭凌看着床上不停拍肚皮的沈故,无奈道:“饿了就起来吃,饭早准备好了。”   一听是楚昭凌的声音,沈故从床上爬起来:“你怎么来了?”   “批奏折累了,过来看看。”   须弥方丈的赠言意在顺从本心。   顺心而为,就是每日都想见到他。   楚昭凌也那么做了。   “那正好陪朕一起吃饭。”沈故下床,让多喜传膳。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日三餐不规律。”楚昭凌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坐在了饭桌前。   “一见面就训朕,打你!”沈故气呼呼拍了楚昭凌一巴掌,然后埋头吃饭。   楚昭凌吃过午饭了,便看着沈故吃。   最开始见他吃得香甜,楚昭凌还觉得是好事。可当沈故吃完第二碗米饭,准备向第三碗发起攻势时,楚昭凌结结实实愣住了。   整日待在寝殿,几乎没有什么体力消耗,怎么能吃这么多饭?   “你……”   沈故抬起头,嘴里塞满饭菜,像只小动物似的嚼啊嚼,怀里还抱着米饭碗:“怎么了?”   “没事,吃吧。”   楚昭凌瞄了眼沈故扁平的小肚子,心想他这饭都吃到哪儿去了。   陪沈故吃完饭,楚昭凌去御书房处理政务。出了寝殿门口,问多喜:“皇上一直这么能吃?”   别得了什么病。   多喜点点头:“皇上早上没怎么吃,中午睡着也没吃。可能是太饿了。”   “晚饭让御膳房准备些清淡的,你一会陪他带出去走走。”   多喜应下。   吃饱喝足,沈故寻思着去床上躺会消消食。   多喜看出皇上的意图,牢记摄政王的吩咐:“皇上,外面雨停了,咱们去御花园走走,那儿可漂亮了。”   沈故眨巴眨巴眼:“也行。”   御花园一改冬日里的萧索枯败,百花竞放,团团簇拥。明明是静态之物,却给人一种十分热闹的感觉。   沈故随手摘下一朵不知名小花,别在鬓边,臭美道:“真好看!”   走到一处凉亭,沈故进里面休息。   “皇上,再走走吧。”多喜试着道。这才没走几步。   沈故连连摆手:“朕累了,要歇着。”   多喜:“……”   行吧。   沈故坐在石凳上,咂咂嘴:“好想吃甜食哦。”   多喜愣了下:“皇上不是不爱吃甜的了?”   去年皇上让御厨把饮食全换成清淡的,甜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喜欢吃辣。当时多喜还觉得纳闷,皇上口味转变的未免太快了些。如今竟然又要吃甜的。   沈故也没法解释:“突然就想吃了。想吃糖糕。”   多喜看皇上的架势是不准备继续溜达了:“那我们回去吧。”   沈故从善如流起身回寝宫,小孩子一样又说了一遍:“要吃糖糕。”   多喜赶紧去御膳房,让御厨做糖糕。   一炷香后,沈故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糖糕。一块接一块,吃了大半盘。   -   御书房。   小五看了看外头的天色:“王爷今晚还宿在皇宫?”   自打从云鼎寺回来以后,王爷隔三差五就宿在宫里,将军殿真名副其实地成了王爷的寝宫。这不,已经连着三晚上没回府了。   楚昭凌“嗯”了声,合上奏折:“住宫里方便些。”   小五不敢发散思维,假装信了王爷的话。   从御书房出来,楚昭凌去了沈故的寝宫。一进门就看他正在因为晚饭的事不开心。   沈故坐在桌子前,看着清汤寡水的食物,绷着脸道:“朕要吃肉!吃好吃的!不喝粥!”   多喜犯难。   “晚上吃油腻的不好。”楚昭凌走过去,“明天中午再吃。”   况且他下午吃的饭,这才过了多久,按说晚上都不应该吃饭。   一听不让他吃好吃的,沈故气得大吼:“朕就要吃!不让朕吃,朕砍你们脑袋!”   楚昭凌皱了皱眉。他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大,但凡有点不合他心意的都要炸毛。前几日早朝上也是,因为一点小事气得跟什么似的。   “换下去吧。”楚昭凌无奈妥协。   沈故的脾气好像不受控制般,瞪着楚昭凌,嗷嗷吼:“你那是什么语气?!朕想吃个饭都不行!你要饿死朕是不是!”   楚昭凌上前一步,抬手摸了摸沈故的额头。   没发烧。   “你最近怎么了?脾气这么差。”楚昭凌纳闷地问。   如果搁以前,沈故会撒娇卖萌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不会这般横冲直撞。   沈故一听,也终于发现情绪上的不对:“朕也不知道。可能是春天到了,心情烦闷。你要是觉得朕不好,就别同朕说话!”   说和说着又要气。   楚昭凌坐在他身边,沉默不语。   等了好久也不见楚昭凌出声,沈故瞪圆眼睛:“你真不跟朕说话?!”   “……”楚昭凌无奈轻笑,“你到底想怎么着?”   说话也不对,不说话也不对。   沈故“哼”一声,嘴巴噘得老长。   新的菜端上桌。   沈故眼睛一亮,抄起筷子开吃。   这回楚昭凌不敢拦了,一直等沈故吃饱自愿放下筷子。   大晚上的吃一肚子饭,楚昭凌担心他积食:“出去走走再睡。”   话刚落,就瞅见沈故打了个呵欠。   楚昭凌:“……”   不过沈故也知道刚吃完饭就睡不好,听话地跟着楚昭凌出去散步。   两人并肩走在皇宫里。沈故没让人跟着,就他跟楚昭凌两人。楚昭凌手里提着照亮的灯笼。   “再过几日便是春猎,你正好可以出去散散心。”   春猎?   听到这俩字,沈故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还不会骑马呢。射箭就更不会了。   脑子里翻了翻的记忆,原主也不怎么会射箭。但骑马得学会。   根据原主记忆,往年的春猎榜首都是楚昭凌,按规矩可向皇帝讨个赏赐。但由于两人关系不好,一个不讨,一个不赏。   沈故信誓旦旦:“若此次春猎你能摘得榜首,朕就给你赏赐。”   楚昭凌来了兴趣:“什么赏赐?”   “你想要什么朕给什么。”   -   翌日,沈故睡醒后只身去了宫外的校场。那里是士兵操练的地方,靶场、马场什么的都有,学骑马再合适不过。   军营里的副将见过沈故,刚要行礼,被沈故制止:“嘘,朕是偷偷来的,不要兴师动众。你带朕去马场,悄悄的。”   副将依言照做。这会士兵们正在操练,马场里没人。   这正合沈故的意,免得有人看他出糗。轻咳一声:“给朕挑一匹乖巧点的马。”   副将一听,从马厩里牵出一匹白马:“它是最乖顺的。”   这是将军的战马,可乖可乖了。大家伙出于对将军的尊重,平时都不骑它。现下皇上来了,骑一骑应当也没什么。   沈故信了,接过副将递来的缰绳:“你去吧,朕自己可以。”   副将行礼退下。   沈故摸了摸马儿光亮顺滑的皮毛,张嘴就是:“小白啊,我第一次骑马,你好好配合,我下次来给你带好吃的粮草。”   反正这次是没带。   被叫小白的马不停用前蹄刨地,鼻子发出短促的喷响。   沈故不懂这是不耐烦的表现,抬脚踩住马镫,没等施力,“小白”往前走了几步,同沈故拉开距离。   沈故一只脚还挂在马镫上,被迫跟着单腿往前蹦:“哎哎哎!吁―”   “小白”停下,扭头冲沈故喷了喷鼻子,不安分地原地踱步。   到这儿沈故可算明白小白的意思了――这是不让他骑。   “还挺有脾气。”沈故走到小白前面,盯着它的眼睛,“你是谁的战马?这么嚣张?”   -   副将刚返回主营,便在营门口看到了楚昭凌,主动迎上去:“将军,皇上来了。”   楚昭凌意外:“什么时候?”   “不久前。皇上想骑马,让我挑一匹温顺的,我就将您的战马牵出来了。”   楚昭凌眼前一黑,大步往马场走:“谁告诉你烈日温顺了?”   副将一看这架势立马跟上:“我看它可听您的话了,平时也乖。”   “……那你可曾见其他人骑过烈日?”   “不曾。它是将军的战马,我们自然不能骑。”   那就对了。烈日只让楚昭凌骑,别人想骑,看它尥不尥蹶子就完了。   进了马场,老远就听见沈故的声音,语气嚣张地威胁:“小白,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皇上!你不让我骑,我把你发配到田间耕地去!”   楚昭凌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他担心错了。   他应该担心烈日,而不是沈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跟大家说一下,如果内容提要前面有【一更】【二更】的字样就是有二更,如果没有就只有一更哟~我会尽量多写一些,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34章 春猎   沈故正凶巴巴地威胁,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它叫烈日,是我的战马。你别给它瞎起名字。”   “你的战马?”沈故扭头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楚昭凌,“那我可以骑吗?”   楚昭凌没答:“好端端地怎么想起骑马了?”   “当然是为了春猎。我太久不骑马,得先练练。”沈故抓着缰绳,“我以为像你这样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战马也会高大威猛。没想到竟是一匹白白净净的小可爱。”   说着,抬手摸了把烈日的鬃毛。   烈日甩了甩马头,不耐烦地用蹄子刨地。   “嗯。”沈故一点头表示,“脾气跟你很像。”   楚昭凌不介意沈故将烈日与自己做比较:“我脑袋中箭那次,烈日驮着我躲开了匈奴人的追捕,将我带回了军营。它于我,有救命之恩。”   “烈日很有灵性,它只是不会说话。”   烈日辨出了主人的声音,用脖子亲昵地蹭着楚昭凌。   “那我刚刚说要把它发配到田间耕地,它不会听懂了吧?”沈故吃惊。   “这倒不至于。”   楚昭凌摸了摸烈日:“想骑就骑,有我在,烈日不会踢你。”   沈故走到烈日腹部,第二次踩上马镫,双手抓住马鞍,顺利翻到马上。   但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再往后就不行了。   瞧着沈故肢体强硬的样子,楚昭凌纳闷:“你连怎么骑马都忘了?”   沈故现在完全不怕露馅,振振有词:“太久不骑,可不就忘了。”   “口令呢?”   沈故脱口而出:“驾,N,喔,吁。”   这个他还是知道的。   “抓紧缰绳。”楚昭凌看沈故歪歪扭扭的姿势,忍不住纠正,“腿夹紧马肚子,上身挺直。眼睛看前面,不要看马。”   沈故按楚昭凌说得调整好,跃跃欲试喊了声“驾。”   烈日纹丝不动。   沈故:“……”   真就不给我面子是吧!发配田间!   楚昭凌忍笑拍了拍烈日的头:“慢一点。”   烈日这才迈开蹄子,围着马场慢吞吞走。楚昭凌担心烈日突然脾气上来尥蹶子,一直跟着。   学了一天,沈故已经能自己驱马围着马场跑了。   夕阳没入山峰,只剩余晖。   沈故从马上下来,意犹未尽。   副将这时走过来:“晚饭做好了,皇上、将军可要在营里用饭?”   “朕还没吃过军营的饭。”沈故很心动。   进了主帐,桌子上的大块猪骨头让沈故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肉。   落座后,沈故捏起一块猪大骨,从上面摘下一块肉放进嘴里,那样子仿佛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般。   本以为皇上会对饭菜不屑一顾的副将愣住。   楚昭凌看出副将的想法,缓缓道:“他不挑嘴,很好养的。”   忙着吃的沈故抽空点了点头,伸手去抓桌子上的酒碗。被楚昭凌抢先一步拿走:“吃可以,喝酒不行。”   沈故嘴角粘着肉渣:“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才爽啊。”   “不行。”   “那你怎么还喝呢?”沈故不服气。   楚昭凌抬手抹掉沈故嘴角的肉渣:“我也不喝。”   沈故一扁嘴,小声嘟囔了句什么,低头啃骨头。   吃完饭,两人离开军营。   “去你府上住吧,皇宫太远。”沈故主动道。   楚昭凌迟疑半晌,点了点头。   进了王府,沈故非常自觉地拐去客房,没注意到身后的楚昭凌松了口气。   半夜里,楚昭凌被一阵声音吵醒。皱了皱眉,仔细听。   “你房间里有没有吃的,我饿了。”是沈故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楚昭凌翻身下床,走到门口开门,有些不敢相信:“饿了?”   晚饭吃了那么多肉,现在又饿了?   沈故“嗯”一声:“让我吃点东西垫垫就行。”   他住的是客房,里面什么吃的都没有。   楚昭凌让沈故进来,点着蜡烛:“桌上有桃酥和果脯,要不我去厨房给你煮碗面。”   “不用,怪麻烦的。”沈故摇摇头,咬一口桃酥,“吃这些零嘴就行。”   沈故只穿了亵衣,楚昭凌怕他着凉,从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外衫披在沈故身上,又倒了杯水放在他手边。   一盘桃酥吃光,又吃了小半盘果脯,沈故可算是住了嘴,打了个极为响亮的饱嗝,揉着肚子离开了。   楚昭凌再次被沈故的能吃程度震惊到。   -   几日后,春猎开始。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城外北郊。那里是皇家猎场,保持了最原始的样貌。林木葱郁,动物种类也很多。小至野兔飞鸟,大至野狼野鹿。足够一展身手的。   到达猎场已是下午,先安营扎寨。修整一日,第二天一早,春猎正是开始。   沈故对猎动物没兴趣,他也不敢。睡醒后,沈故从大帐里出来,看着西斜的太阳,由衷感慨:“我这也太能睡了。”   营内除了士兵外,都出去打猎了,得晚上才能回来。   沈故走到拴马桩前,解开一匹马的缰绳,翻身骑上去。他刚学会骑马,新鲜劲儿还没过。   士兵见此,立刻跟上来。被沈故阻止:“朕就在这儿附近转转,不用跟着,很快就回来。”   说完,沈故骑着马悠哉悠哉出了营。   四周一个打猎的都看不到,估计去了好远处。沈故随便选一个方向,边走边欣赏景色。   草丛里隐约有个东西,走近发现是一只半大的狼崽。腹部插着羽箭,应该是一箭没射死,逃到这里的。   沈故跳下马,小心走过去,发现狼崽还有呼吸。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把它救活,带回宫里当宠物养。   这么想着,沈故蹲下身,一手抓住箭,另一只手按住狼崽,一使劲儿,羽箭被拔了出来。沈故躲闪不及,衣服上溅上了狼血。   没拔时狼崽还有呼吸,拔完了反而死了。   沈故手里捏着□□的羽箭,看着不停往外冒血的伤口,后知后觉自己做错了。   沈故叹口气,抓些干草盖在狼崽身上,没多逗留,上马继续往前走。   半炷香没到,沈故骑在马上,看着四周缓缓朝自己围过来的狼群,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这……这是什么情况?   狼啸声四起,马本能感到恐惧,几步跃出狼群的包围,疯狂往前跑。   马上的沈故失去平衡,赶忙牢牢抱住马脖子。眼前这种情况,掉下去不仅会摔死,还会被狼吃掉。   “救命啊!有没有人!快来救驾!!”   除了疾驰的马蹄声和后连紧追不舍的狼群,别的什么也没有。   沈故刚学会骑马,骑术不精。这里又是郊外,地面不平整,起伏明显。被这样驮着跑,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抱着马脖子的手一松,沈故被马甩了出去,直直向地上摔去……   -   楚昭凌惦记着沈故,狩猎没结束便只身回了营地。   帐内没人,士兵一个没少。楚昭凌拧了拧眉,语气冷下来:“皇上出去,你们为什么不跟着?!”   一位士兵仗着胆子道:“皇上不让跟着,说只在附近走走就回来。”   楚昭凌自然不放心,骑马出去找:“在这儿守着,皇上回来立刻通知我。”   单串的马蹄印应当就是沈故骑马留下的,楚昭凌循着马蹄印往前走。   看见地上密密麻麻的狼脚印,楚昭凌一拉缰绳,停在原地。狼脚印围成一个圈,不下十只,圈中间是杂乱的马蹄印。   楚昭凌心里涌上强烈的不安和恐慌,扬起马鞭,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隐约听到沈故的呼救声,整颗心更是揪成一团。   终于追上,看到的就是沈故从马上摔下来情景。楚昭凌纵身一跃,用轻功飞到沈故身边,稳稳将人接住。   气急败坏地大吼:“谁让你乱跑的?!”   熟悉的味道和声音一并传来,沈故睁开眼睛,眼里迸发出希望:“楚昭凌!你来救我了!”   狼群迫近。   楚昭凌拔出剑,反手斩杀一只扑过来的狼。另一只手牢牢将沈故护在怀里。   动物不比人,不仅野性十足,一旦惹急眼,只会不要命地往前冲。何况这还是一群成年狼,足有十七只之多。   楚昭凌护着沈故慢慢往后退,余光注意到沈故衣服上的血渍:“你干嘛了?”   沈故可算明白了缘由:“我不久前救过一只小狼崽,想带回宫里当宠物养。没救活,血溅到了身上。它们不会以为是我杀的吧?!”   楚昭凌不答反问:“你看呢?”   很明显,是的。   看肚子和胖瘦程度,这群狼并不饿。这般追着沈故不放,必然是闻到了沈故身上的狼血味,来寻仇的。   “那怎么办。”沈故吓得腿软,“我们今天不会死在这里吧?”   楚昭凌向后看了眼,几步之外就是一处断崖,十几米深。以他的武功,完全可以带着沈故跳下去。   生路这不就来了。   楚昭凌低眸笑望着怀里牢牢抱着他的沈故,逗弄心大起:“被狼吃,还是跟我一起死,你选一个。”   沈故眨眨眼:“这不都是死吗?”   “一个渣都不剩,一个有全尸。”楚昭凌呈防守姿态,揽着沈故慢慢往后退。   沈故也注意到他们退到了悬崖边上。心说这也太狗血了!   整张脸埋进楚昭凌怀里,闭紧双眼,一副豁出去的架势:“跟你一起死!”   好歹能落个全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35章 脉象   极速坠落感和耳边呼呼的风声让沈故觉得自己离天堂不远了。   而且坠落感消失后一点也没觉得疼,看来是死透了,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楚昭凌不知沈故想到了什么,能露出既委屈又悲壮的神情。轻咳一声:“睁眼。”   沈故颤巍巍地掀开眼皮,看到周围的环境,脱口而出:“野生天堂啊。”   “……”楚昭凌好笑又无奈,“你再好好看看。”   沈故转着脑袋四下看了一圈,又仰头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眼底含笑的楚昭凌身上。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气呼呼道:“你骗我!!”   楚昭凌忍笑:“我哪知道你这么好骗。”   沈故哼哼两声:“现在怎么办?你再带我飞上去?”   “……”楚昭凌,“你太高看我了。”   跳下来容易,带着沈故飞上去可是难如登天。   沈故看了看光秃秃的崖壁,徒手爬上去更不可能:“那怎么办?”   楚昭凌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等吧。等其他人狩猎回营,来找我们。”   沈故一听,走到他身边坐下:“不会还有猛兽吧。”   “要是有呢?”   “那咱俩就嘎嘎乱杀!”   “嘎嘎乱杀?”楚昭凌不知道沈故哪来这么多语气词。   沈故大言不惭:“我负责嘎嘎,你负责乱杀。”   楚昭凌失笑。   沈故出来时已经是下午,又折腾这么一大通,太阳西斜至天边,很快就消失了。   夜里冷,楚昭凌捡了些枯枝,点燃取暖。   沈故紧贴在楚昭凌身边,火光映在他脸上,周围静悄悄的。   “饿了吧。”楚昭凌之前在附近转了转,没发现能猎的动物。   “不饿。”沈故摇头,一点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吃。”   他仰头看着夜空,浩瀚的苍穹被群星点缀着,辽远而美丽。身边是让他感到无比安全可靠的人。   沈故忽然觉得,就这样一直待下去也未尝不可。   偏头靠在楚昭凌肩上:“我困了。”   肩上传来的重量让楚昭凌愣了下:“安心睡,有我呢。”   沈故阖上眼睛,坦然安心地睡了过去。   轻缓的呼吸声在耳畔规律地响着,楚昭凌将沈故纳入怀里,牢牢抱着。   终于敢长长地呼出口气。   意识到沈故有危险的瞬间,楚昭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完了,灭顶的绝望与恐慌几乎要将他撕扯碎。   直到现在,他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楚昭凌低眸看着怀中熟睡的人,目光在沈故身上流连,描摹着他的五官。   所有的情绪最终外化为一抹苦涩又开心的浅笑。   承认吧楚昭凌,你喜欢上沈故了。   不知不觉地、深深地喜欢了。   这便是心中雾团散去后的答案。   在此刻,楚昭凌豁然开朗。抱着沈故的手紧了又紧。   野外睡觉自然不比床上舒服,睡了两个时辰不到,沈故就醒了。看着黑漆漆的天色,嘟囔:“还没亮天啊,我感觉都睡了好久了。”   “醒了就别睡了,忍一忍,天冷容易睡感冒。”楚昭凌递给他一条兔子腿。   沈故一愣:“哪来的?”   “大概老天爷不忍咱俩饿着,自己送上门来了。”   兔子肉烤得很嫩,带着烤出来的油香,香喷喷的。本该大快朵颐的沈故看着手里的兔子腿,一口也不想吃。   见沈故不吃,楚昭凌道:“没佐料是难吃了些,总好过饿肚子。”   沈故解释:“我没嫌难吃,就是不饿。给你吃吧。”   楚昭凌简单吃了两口,也放下了。   就这么干坐着舒适无聊,沈故刚睡醒一觉这会正精神着,灵机一动:“咱们俩聊天吧!”   “聊什么?”   沈故想了想,以楚昭凌的性子,硬聊不出三句话就得把天聊死,立马改了主意:“咱俩玩真心话大冒险。”   “猜丁壳,输的人真心话和大冒险二选一。选真心话就是回答赢的人提的问题,不许撒谎;选大冒险就是完成赢的人指派的任务。”   楚昭凌迅速理解,点头:“好。”   沈故跟楚昭凌面对面坐着:“猜丁壳!”   楚昭凌出剪刀,沈故出石头。   愿赌服输。楚昭凌:“真心话。”   沈故问了一个这个游戏最经常问的问题:“有没有喜欢的人?不许撒谎!撒谎长长鼻子!”   楚昭凌不动声色将目光从沈故身上移开,点头轻声道:“有。”   沈故吃惊,一连气儿地追问:“谁啊?谁家的姑娘?多大了?好不好看?表白没有?”   语气是自己没意识到的急。   楚昭凌竟然有喜欢的人?!他怎么不知道!!   “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所以楚昭凌拒绝回答。   沈故拧了拧鼻子,心说还挺鸡贼。   第二局输的人成了沈故,楚昭凌问了同样的问题。   沈故脱口而出:“没有。”   两辈子都算上的那种。   一瞬间,楚昭凌的心情开心又失落。没什么情绪地开口:“继续。”   第三局沈故赢了。   楚昭凌:“大冒险。”   沈故:“!”   沈故急眼了:“不行!你不能选大冒险!”   他还没问出楚昭凌喜欢谁呢!   “就选大冒险。”楚昭凌似乎掌握了这个游戏的真谛,“提要求吧。”   这荒郊野岭的,实在没什么整蛊的。沈故想了半天:“你去给我摘朵花来。”   楚昭凌起身走入夜色里,没一会,一朵娇嫩的粉色花朵递到沈故面前。   沈故接过来别在耳朵上:“接着玩!”   “我会一直选大冒险的。”楚昭凌坐下。   言外之意:不会让你有任何刨根问底的机会。   “那我下次就让你跑五公里!”沈故凶巴巴道。   然而转瞬他就输了。   “……”沈故气结,“真心话。”   他没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秘密。   楚昭凌试探着问:“是断袖吗?”   “是。”沈故大方承认,跟着有些紧张地问:“我是天然断袖,你不会讨厌我吧?”   开心失落天秤向开心那侧倾斜。楚昭凌摇头:“当然不会。喜欢谁是你的自由。”   最好能喜欢我。   沈故放了心,嘿嘿一笑:“就知道你不一样!”   正准备继续玩,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小五老远见到火光,疾步赶过来:“皇上!王爷!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沈故站起身,看了眼小五身后的守卫,“你们从哪下来的?”   小五指了指来向:“往前走一炷香的功夫有一处缺口,那里能上去。”   他们也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不然能来的更快。   崖底马下不来,只能徒步走。   沈故走着走着忽然想到一件事,扭头对楚昭凌道:“你为了救我,这次春猎榜首估计没了。”   “有。”楚昭凌语气笃定,“我再让他们两天也追不上。”   只一下午算什么。   沈故“扑哧”笑出声:“那你想好要什么了?”   “先欠着,想要的时候告诉你。可好?”   沈故点头:“没问题。这个嘉奖永远作数。”   楚昭凌低眸敛下眼里的算计。   -   按照往年规则,狩猎晚上会将当日猎到的最大的猎物烤熟分而食之,算作一种肯定和褒奖。   这次出了点意外,便搁置了。   沈故进了营地,看了眼堆放在一起的猎物,问小五:“你们没吃饭?”   小五一本正经:“没找到您跟王爷,我们不配吃饭。”   出了这样的事,不杀头就不错了。   “……”沈故失笑,“赶紧让厨子处理,吃饱了明天才能继续打猎。”   快要急冒烟儿的郑太医见皇上回来了,连忙走过来:“皇上,您……”   沈故摆摆手:“放心,朕没事,连根头发丝都没伤着。多亏有摄政王保护朕。”   郑太医松了心,歇了给沈故检查身体的念头。   沈故打了个呵欠,扭头对楚昭凌道:“篝火宴你替朕操持吧,朕困了。”   “不吃饭?”   沈故摇头:“不饿,明天再吃。”   说完抬脚进了营帐内。   次日,其他人出去打猎,沈故这回可长教训了,哪都不去,就搁营地里待着。   这次春猎沈故特意没到内侍太监们,只带了听楚昭凌话的士兵。怕多喜被孟贤刁难,自己不在这几日沈故便让他在宫外操持酒楼。   正坐在石头上晒太阳,一名士兵走过来:“皇上,该用午膳了。”   沈故一皱眉,提起吃就反胃:“朕不饿,不吃。”   晚上沈故也没怎么吃。连着几日都是如此。   楚昭凌以为沈故中午吃多了,晚上不饿,也就没硬逼着他吃。   但待在营内不用去打猎的郑太医知道皇上这几日一直没怎么用饭,只吃些零嘴,也是吃几口就不吃了。   待其他人都出去打猎时,郑太医拎着药箱来到沈故帐前:“皇上,微臣求见。”   沈故正打着瞌睡,一听直起身:“进来吧。”   “皇上这几日胃口不好,微臣给您看看。”郑太医说明来意。   对方一片好心,沈故不忍拒绝,伸出右手放在脉枕上。   郑太医将手指搭在沈故的手腕处。   起先沈故也没当回事,权当请平安脉了――他穿过来后嫌麻烦,直接给取消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郑太医说话,沈故看了对方一眼,不解:“怎么了?”   郑太医吞了口唾沫:“劳烦皇上伸出另一只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36章 抉择   沈故瞧着郑太医神色越来越凝重,一颗心也跟着提起来,催促着问:“到底怎么了?说话!”   不会得了什么绝症吧!就古代的医疗水平,那他岂不是要等死!   沈故胡思乱想着。   “皇上,从脉象上看,您……您已怀孕月余。”郑太医硬着头皮回答。   沈故:???   说的什么鸟语,他怎么听不懂。   沈故拿一种“你在说个屁”的眼神瞅着郑太医,把他的话当个笑话听:“朕觉得郑太医应该先给自己瞧瞧,都说上胡话了。”   “不是胡话。皇上您真的……”怀孕了。   “大胆!”不等郑太医说完,沈故一拍床,气愤大吼,“这样诓骗朕,信不信朕砍你脑袋!”   郑太医赶紧磕头:“欺君是诛九族的大罪,臣万万不敢。”   沈故倏地沉默下来。好久好久后,再次将手搭在脉枕上:“你再好好摸摸。”   郑太医又摸了一次。   脉象往来流利,滑如滚珠。正是喜脉。   郑太医闭了闭眼,没敢吭声。   看他这副样子,沈故自是猜到了答案,整个人乱作一团。   先是穿书,这下又来个怀孕。怎么什么不着四六的事都发生在他身上了?!就尼玛离谱!   难道说这特么还是一本生子文?!   就算是,凭什么让他生啊!炮灰的活儿归他,生孩子也归他!操蛋小说!!   沈故脸色铁青,心里头快骂翻了天。   郑太医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沈故来回几个深呼吸,勉强维持住平静:“那你说说,朕为什么会怀孕?天下男子这么多,怎么就朕怀了!”   这个郑太医还真知道原因。   “回皇上,若臣没猜错,您应该有兰胡人的血统。”   沈故皱眉:“兰胡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怎么没听过?   “兰胡是一个民族,其最大的特点就是男子也可以生育后代。这个民族只有数百人,经过近百年的与外族人通婚,血脉不断稀释,现在已经没有兰胡族这个说法了。但是掺着兰胡血脉的人还有。”   很明显,沈故就是其中一个。而且继承了男子可以怀孕这一最大特点。   “恕臣斗胆,皇上是否与男子发生过关系,而且是……是身下的那个。”   话至此,沈故可算想起更重要的事――孩儿他爹是谁。   怀孕月余,沈故掰着指头算了算时间,可不就是那晚上有的。再者说,他也没跟其他人发生过关系。   现在宰了楚昭凌还来不来得及?   沈故心思活泛。   “皇上,这个孩子,您要吗?”郑太医仗着胆子开口,不停在掉脑袋的边缘试探。   其实最开始兰胡族是不允许与外族人通婚的,世代居于深山之中。但由于男子怀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甚至一度被认为是邪术。兰胡族的男子一旦被抓,就会处以火刑活活烧死。   无奈之下,兰胡族的族长只能让大家偷偷出去,隐姓埋名,与外族人通婚不断稀释血脉,致使兰胡族“灭族。”能生育的男子自然而然也就没了。   只是没想到皇上竟会……   郑太医觉得这个孩子还是不要留的好。   沈故的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如果,朕是说如果,不要这个孩子的话,该怎么办?”   “男子不比女子,没有产道,因此不能服用堕胎药。只能等怀孕足三个月,孩子在肚子里成型又活不了时,切腹取出来。”   听到这话,沈故心里狠狠一疼:“你下去,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帐内只剩沈故自己。他抱着肚子缩在角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肚子里有个崽儿,正慢慢长大,只需十个月就能来到这个世上。   是他的。   哦,也是那个破楚昭凌的。   “三个月挨一刀,朕遭罪,崽儿还没了。十个月挨一刀,朕遭罪,但能落个崽儿。”沈故自己给自己洗脑,嘀嘀咕咕,“怎么看都是后者划算。”   至于其他人对男子怀孕的看法,沈故才不在乎。   要想活得开心,就不能太把别人的看法当回事。这个道理早在沈故被同学骂“没爸没妈的野孩子”时就明白了。   沈故轻轻拍了拍平坦的小肚子,心中有了答案。下一瞬,张嘴就骂:“破楚昭凌!你给朕等着!到时候看朕怎么收拾你!”   打猎结束来营帐看沈故的楚昭凌一脸无辜:他怎么了?   掀开帐帘走进去:“我怎么你了?”   沈故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护住肚子,眼神凶凶地瞪着楚昭凌:“呵!”   楚昭凌:“……”   又哪根筋搭错了。   “今晚猎到了鹿,出来吃饭。”   光想想沈故都觉得没胃口,头摇成拨浪鼓:“不饿,不吃。”   “我问过伺候你的士兵,说你中午就没吃。”楚昭凌走到床边坐下,注意到沈故的手,问,“捂着肚子做什么?胃不舒服?”   “不是。朕拍肚皮玩儿呢。”沈故赶忙放下手,不与楚昭凌对视。   “……那怎么不想吃饭?”   “就是不饿。”沈故推了一把楚昭凌,“你出去吃,不用管我。”   楚昭凌一听,起身走了出去。不多时,端着一盘切好的鹿肉给沈故送过来:“多少吃点。再过三日春猎结束,就能回宫了。”   鹿肉切得很薄,纹理清晰,整齐地放在盘子里,看着很有食欲。   一直不吃东西对崽儿不好。这么想着,沈故伸手捏了一片放进嘴里,刚嚼了没几口,胃里便一阵剧烈翻涌。   沈故连忙捂住嘴巴,急切地指了指床边的痰盂。   楚昭凌忙用脚勾过来。   嘴里的鹿肉吐出来还不算完,不停地干呕刺激的沈故眼底涌上泪水。   楚昭凌给沈故拍着背,朝帐外喊了声:“叫太医!”   干呕了好一会儿,沈故终于停下,没精打采地靠在楚昭凌肩膀上,面色疲惫。   楚昭凌倒了杯水给沈故漱口,担忧地问:“到底哪里不舒服?好端端怎么会吐。”   沈故轻阖双目,不愿意说话。   没多一会儿,郑太医拎着药箱走进来。   “快给皇上看看,刚刚吐了。”楚昭凌语气急切。   沈故掀开眼皮,假装不舒服地咳了咳。   郑太医垂头给沈故诊脉:“皇上的脉象一切正常。应当是近日饮食太油腻,导致的胃口不好。”   近日春猎,饮食可不是以肉类为主。   楚昭凌自然没什么好怀疑的:“可有法子治?”   “让身体自行调节即可,不必太过忧心。”   皇上这是妊娠反应,还比较严重,什么都吃不下也是正常。   沈故适时开口:“朕没事,你别总大惊小怪的。”   楚昭凌低头看了看他:“粥呢?想不想喝?”   沈故摇头:“朕就是困。”   “早点休息。”楚昭凌起身,同郑太医一起离开。   次日,其他人继续出营打猎。   沈故把郑太医叫到帐内,开门见山:“朕决定了,要留下他。此事你替朕保密,不许被第三人知道。往后就有劳郑太医了。”   沈故现在还不知如何向楚昭凌开口,特别是得知他有喜欢的人后。拿崽儿捆绑住对方,沈故觉得这么干挺没意思的。   这个结果郑太医也料想到了,沉默片刻:“恕臣斗胆,请问皇上这孩子的另一个父亲是?”   事已至此,沈故也没瞒他:“楚昭凌。”   郑太医一听,又惊又吓,当即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一副恳求的口吻:“皇上,这个孩子万万留不得!”   “为何留不得?”沈故有些生气地质问。   他的崽儿,他想留就留,想生就生。谁敢阻拦!   郑太医踌躇不语,表情似有万般心事般凝重。   沈故不耐催促:“有话就说,朕又不会砍你脑袋!”   “一旦孩子生下来,皇上最后一点利用价值也没了,楚昭凌必对您除之而后快。”   郑太医苦口婆心:“这个孩子身上流着楚昭凌的血,也是他的孩子。他完全可以辅佐这个孩子登上皇位,如此一来,不仅江山更名,皇上的死活于他而言也不再重要。”   楚昭凌现在之所以不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沈故也因此得以保全。   所以,这个孩子万万不能留。   完全没想到这一层的沈故沉默好久:“他……他不是这种人。”   “皇上凭何这般笃定?”   沈故答不上来。半天后,才底气不足地回答:“凭朕对他的了解。”   郑太医叹了口气:“皇上何必拿自己的安危去赌。皇上以为能比得过江山?”   站在郑太医的立场,楚昭凌就是个狼子野心之人,不仅不能信任,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皇上拿性命去冒险而不阻拦。   “您要是喜欢孩子,咱们回宫就办选秀,肯定能生好多好多。这个孩子咱们就不要了,好不好?”   沈故固执地摇了摇头。   郑太医无奈:“您为什么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沈故抬头看着郑太医,鼻头忽的一酸,眼里涌上一股湿润。颤着声音道:“朕没有亲人了。”   上辈子没有,这辈子也没有。   所以,这个孩子,他非要不可。   跟楚昭凌无关,就是他自己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37章 撞见   “朕意已决。”沈故语气坚定,“朕把孩子和自己交托给你,你只需好生看顾即可。”   郑太医行了个叩拜礼,一字一句:“臣遵旨。”   “你起来。”沈故坐直身体,“朕问你,朕的崽儿现在怎么样?健不健康?”   “胎像稳健,一切正常。皇上请放心。”   “多久显怀?”   “一般三个月后肚子会逐渐变大。”   “那平日里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沈故初为人父,逮着郑太医问来问去,足足一个时辰才放人。   “原来怀崽儿这么麻烦啊。”沈故摸着肚子,自言自语。   他现在还是没什么胃口,郑太医说是正常的妊娠反应,沈故也就没逼着自己吃东西。   坐在帐外的一块石头上,闭着眼晒太阳。多晒太阳可以促进钙的吸收,对崽儿好。沈故手放在肚子上,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阴影罩下来,面前的阳光被挡住。   沈故“刷”地拉下脸,睁开眼睛,跟前站了个人。逆着光,沈故看了好一会才辨出来,故意道:“大胆!竟敢拦着朕晒太阳!”   耽误我跟崽儿吸收钙。   楚昭凌捧着一把嫩叶送到沈故鼻前:“闻闻,这个味道喜欢吗?”   沈故抽了抽鼻子,眼睛登时一亮:“好清新的味道!喜欢!能吃吗?”   “可以泡水喝。”见他喜欢,也没白费楚昭凌漫山遍野的寻,“我用它给你熬粥。”   沈故一个劲儿点头:“嗯嗯嗯!”   似乎是想到什么,沈故捏起一片嫩叶放在手里。楚昭凌没当回事,捧着剩下的走了。   沈故扭身去找郑太医:“郑太医看看这个叶子朕能吃吗?”   他倒不是不相信楚昭凌,关键楚昭凌不知道他怀崽了。大人能吃的东西,崽儿不一定能。   郑太医接过来,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这是花障草的嫩芽,味道清怡,可用来泡水喝,对胎儿无害,皇上尽可放心。”   沈故疑惑嘀咕:“花障草?”   这地方他没听过名字的东西可真多。   郑太医解释:“花障草是低矮型植物,形似层层包绕的花朵而得名,喜欢独株生长,一株跟另一株之间经常相隔很远。这嫩芽就是取它最中芯的一片叶子。”   “要是摘这么多,”沈故双手捧在一起,“是不是挺费劲儿的?”   郑太医点头:“恐怕要把这漫山遍野都寻一个遍才行。”   沈故开心一笑,拿过郑太医手里的嫩叶放在头上,顶着走了。   -   楚昭凌来到做饭的帐内,把嫩叶洗干净后放到开水锅里,清新怡人的味道立时飘散出来。味道煮出来,捞出叶子,再将淘好的米放进去熬煮。   熬了足足一个时辰,每一粒米饭都吸饱水,变得晶莹剔透。楚昭凌端着粥去沈故的营帐。   用胳膊掀开帐帘,见沈故正在地上左摇右摆,头上顶着一片嫩叶,嘴里还哼哼着什么。   楚昭凌轻咳一声。   沈故立马回过神,几步走到楚昭凌跟前,凑到碗边闻了闻:“真好闻。”   其实粥还是没什么味道,但架不住闻起来味道怡人。沈故吃了满满一大碗。余光瞄见一旁盯着自己看的楚昭凌:“吃得好饱!谢谢你!”   也替崽儿谢谢你。   楚昭凌失笑:“那么客气干什么。”   沈故望着楚昭凌眉梢带笑的模样,没忍住,一把抓过他的手放在肚子上:“你摸摸!”   摸摸你的崽儿。   楚昭凌用手掌轻轻揉了揉沈故的肚子:“嗯,鼓起来了。”   -   两日后,春猎结束。毫不意外,此次春猎榜首依旧是楚昭凌。次日清早,一行人返回都城。   沈故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临睡过去前,沈故还在稀里糊涂的想,他这么能睡,以后崽儿生出来可别是个只会睡觉的傻崽儿。   马车进了皇宫,停在寝殿门口。迟迟不见沈故出来。   楚昭凌掀开帘子一看,某人睡得正香。无奈轻笑一声,钻进车里把人抱出来。   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窝在楚昭凌怀里的沈故咕哝了句:“保大保大!臭楚昭凌!”   莫名其妙挨骂的楚昭凌步伐一顿,不知道说什么好。   将人小心放在床上,脱掉鞋袜,扯过锦被给他盖住。楚昭凌扭身走了出去。不用想,自然是去御书房忙了。   小五端着茶走进来:“王爷,西南有信。”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是洛月的飞鸽传书。   【事情已查明,不日返回。】   “速度还挺快。”楚昭凌道。   “王爷觉得此事与朝中何人有关?”   “那就要看谁有谋反之心了。”   -   沈故是被饿醒的。春猎这几日他一直没怎么吃东西,肚子早就吊空了。这会儿更是饿的前胸贴后背。   将多喜叫进来,沈故道:“让御膳房做些清淡开胃的饭菜,朕饿了。”   他现在一点荤腥都吃不了,闻着油腥都想吐。   多喜连忙去办。   干巴巴等着也没意思,沈故搞起了胎教。从书架上拿起一本诗词集,随意翻开,抑扬顿挫念了起来:“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沈故愣了下。这好像是写给渣男的诗,念给崽儿听是不是不太好。转念一想,也挺合适的。告诫崽儿不要当渣男。   “崽儿啊,你将来可要当个专情专一的男子。性格也必须随父君,不能随楚昭凌。”   他的崽儿,最好哪哪儿都像他。   楚昭凌进来的不是时候,只听到了最后半句,纳闷儿问:“什么不能随我?”   沈故吓了一跳:“没什么。政务都处理完了?”   “怎么可能。”楚昭凌把纸条给沈故看,“西南赋税一事已经查明,洛月他们再过几日就能抵达都城。”   听到陌生的称呼,沈故下意识问:“洛月是谁?”   听名字像女孩子。   “我的一名亲信。”   沈故“哦”一声,没再追问:“你吃没吃晚饭?没吃的话一起吃。”   “没有。”   一炷香后。   楚昭凌看着桌子上清汤寡水的饭菜:“就吃这些?”   沈故点头:“朕最近吃不下油腻的。”   “你这口味也太多变了。”说着,楚昭凌坐在椅子上。   沈故心说这你得问崽儿,他不让我吃的。   楚昭凌一旦在宫里用晚膳,就代表不回府住。陪沈故待了一会,楚昭凌起身准备离开,去将军殿。   “你今晚在这儿睡吧!”沈故挽留。   不知是不是怀崽儿的缘故,沈故总想时刻黏着楚昭凌。   楚昭凌沉默良久:“……你确定?”   沈故忙不迭点头。   “好。”   洗漱完,沈故一骨碌滚进楚昭凌怀里。感受着怀里温暖柔软的身躯,楚昭凌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是不是说明,对方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不然怎会这般坦荡?   反正他是做不到。   沈故不知道楚昭凌的心思,这会儿正为一家三口团聚开心着。拱了拱身子,猫儿似的撒娇:“你怎么不搂着我?”   楚昭凌目色一暗,伸手圈住沈故细瘦的腰肢:“这样可以吗?”   “手放在肚子上。”   这里有咱们的崽儿。   楚昭凌照做,即便这个姿势很别扭。   沈故这回终于满意了,躺在楚昭凌怀里,开心地闭上眼睛。没过多久又睁开,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睡意:“睡不着怎么办?”   “……”楚昭凌无奈,“闭上眼睛,一会就睡着了。”   无比精神的沈故哪肯听,缠着楚昭凌问:“你喜不喜欢小孩?当爹的那种。”   楚昭凌沉思片刻:“一定是喜欢或不喜欢吗?我觉得父母对于孩子更多的是责任。”   像生命的更迭和延续。父母不仅要把孩子养大,还要养好。   沈故撇了撇嘴:“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一板一眼的。   “怎么?你喜欢小孩子?”   “喜欢啊!”想起肚子里慢慢长大的崽儿,沈故眼睛亮亮的,“小孩多可爱!”   “可你,不是断袖吗?”楚昭凌眉头轻蹙。   “那……那也可以领养啊!你看不期,又聪明又可爱。”   楚昭凌不想多讨论孩子。反正他喜欢上沈故,注定是没有孩子的:“快睡吧,我困了。”   -   郑太医每日都给沈故把脉。沈故身体本来就很好,吃喝上也是随他心意,脉象一直都很稳。   在宫里待了七天,沈故实在憋不住了,眼含期待地问:“朕能出宫吗?”   郑太医知道哪怕自己说“不能”也拦不住皇上,点点头:“但千万注意安全,也不要乱吃东西。”   “朕知道,朕会小心的。”   沈故换上便装,带着多喜出了宫。   先去酒楼看了看,确定一切正常后,便上街溜达。只看不买。   多喜纳闷,搁以前,皇上一定会从街这头吃到街那头:“公子可是忘带钱了?”   “带着呢,不想买。”   走着走着就到了将军府。   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名姿容i丽的女子从车里出来,径直走到站在石阶上的楚昭凌身边。   女子冲了楚昭凌笑了下,不知说了什么。楚昭凌跟着露出一抹无奈的浅笑。   沈故远远瞧着,登时就不开心了。   难怪昨晚跟他说今日不来御书房,他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原来是密会佳人!   沈故重重哼了声,扭身就走。   绝交了!单方面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不确定大家是否都看过文案,所以提前做个排雷:有受女装情节,大概在两三章之后(不一定准确)就是穿女装带球跑。介意勿买。写到时我会在内容提要处标明。 第38章 关键   走了有一段距离,迎面撞上了小五。小五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很多东西。   “买这么多东西,府上去客人了?”沈故语气拈着酸而不自知。   小五点头:“福伯让买的。”   什么人要来他还不知,出府时对方还没到。   这是连福伯都知道了,看样子还挺满意。不然怎会花这份钱。   沈故被自己的脑补气到:“回去告诉你家王爷,我……我再也不去府上了!”   也不等小五反应,兀自大步走开了。   小五觉得事情不对,加快速度往府上赶。在书房里找到楚昭凌:“王爷,您是不是惹皇上生气了?”   楚昭凌一头雾水。   “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皇上,皇上很生气,说再也不来府上了。”   楚昭凌隐约抓到了苗头:“什么时候?”   小五估摸了下:“一炷香不到。”   楚昭凌站起身,大步流星向外面走去。沿路找寻,终于在一处小摊前看到了沈故。   他手里拿着一顶虎头帽,正努力往头上戴。   小摊的老板笑不拢嘴:“这不是给大人戴的,是给刚出生不久的小娃娃戴的。您可别给我撑开线。”   沈故最终只能把虎头帽戴在发冠上,左右晃了晃:“我知道,我就是看它可爱。我要了,多少钱?”   “五十个铜板。”   沈故正低头拿钱袋,有人先一步将钱给了老板:“我替他付。”   熟悉的声音让沈故猛地抬头,默念了好几遍《莫生气》才压下的火气再次直顶脑门:“你以为替我付钱很潇洒吗!我有钱!”   虎头帽两边的白色毛球随着沈故说话来回摆动,憨态可掬,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嚣张气焰立时没了。   楚昭凌忍笑:“别生气,我能解释。”   “不听!”   说完扭身就走。   都对姑娘笑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守男德!   楚昭凌默默跟在后头。   沈故负责买,他负责掏钱。   直到把整条街都买了一遍,东西多的楚昭凌和多喜两个人都拿不了。沈故可算是住了手。   沈故抱着肩膀,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解释吧。”   “你看到的那个女子就是洛月,是我的亲信,也是副将。随我征战沙场,后去了西南,跟着又来了都城。”   原来竟是一位酷姐姐。沈故心中气消了大半:“这么说,你们的关系很好咯。”   楚昭凌拽了句文词儿:“君子之交淡如水。”   “那你为什么朝人家笑?身为一名男子,随便冲姑娘家笑,成何体统!”要是手边有惊堂木,沈故非拍碎了不可。   楚昭凌睨着沈故,似是想到了什么,眼里涌上笑意,头微微侧着,语气探究:“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这种情绪,是普通朋友间有的吗?   “我……”沈故吃瘪,吭哧半天,“我那是关心你。”   楚昭凌“哦”了声,心情很好地挑了挑眉。   “我回宫了!”沈故恼羞成怒,“你别跟着我!”   楚昭凌望着沈故离开的背影,心中燃起一丝希冀。   或许,事情比他想的要好上许多。   -   两日后便是早朝。   沈故坐在龙椅上,等大臣们奏完事,才慢悠悠开口:“楚昭凌,西南……阿嚏!是你的封地,你可有什么要朕交代的?”   都怪昨天晒太阳时不小心睡着了,着了凉,现下有些发烧。   楚昭凌面露担忧,但早朝上政事为要:“有。”   “奏吧。”沈故帮着楚昭凌搭好戏台子,剩下的就是看戏了。   “人带上来!”楚昭凌语气严肃。   不多时,西南三郡的郡守被带上大殿。一起上殿的还有洛月。   沈故一摆手,免了洛月的行礼:“直接说。”   “回皇上,大约三个月前,我得到西南三郡私自加征赋税的消息,便开始暗中调查。至今日,所有事情水落石出,特向皇上禀明。”   沈故戏精上身,眼睛瞪得溜圆:“竟然有这种事……阿嚏!你快细细说来!”   楚昭凌皱眉。两个了,可是感冒了?   王岐从三位郡守进殿后脸色就开始不对。他明明已经命人将此三人解决掉了,并伪装成自杀,怎么可能还活着?!   洛月冷眼看着地上缩成团的三位郡守:“你们自己说吧。”   中间的那位郡守连磕好几个响头:“皇上,我们都是被逼的!皇上要为我们做主啊!”   “有人抓住了我们的把柄,威胁我们替他做事。要是不做,不仅官没了,性命也不保。而且……”郡守咽了口唾沫,眼里涌上一股劫后余生的恐慌,“事情败露后,他还派人杀我们。”   要不是洛月抢先一步,此事怕真就死无对证了。   “谁威胁的?”沈故的环视着底下的一众大臣,“说出来,朕或许可以绕你们一条小命。”   洛月替他们回答:“回皇上,指使他们的人就在殿外。”   沈故:“带上来。”   一名高瘦的男人被带上殿。   沈故下意识看了眼楚昭凌:这一看就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肯定是拖出来挡罪的。   楚昭凌似是读懂了沈故的眼神,同样回了他一个眼神:看你了。   沈故:“阿嚏!”   抬手揉了揉鼻子。还得他来,麻烦。   “杀了吧!”沈故大手一挥,“朕今日心情好,就赐你千刀万剐。再送你一份诛九族大礼包。来人!把他拖下去!”   高瘦男人一听,连滚带爬到王岐身边:“丞相救我!我不想死!我儿子才刚满月!救救我!”   王岐一脚将他踢开:“皇上,此人已经神志不清,还是尽早行刑为好,免得惊了圣驾。”   沈故倚在龙椅上:“丞相这意思是不认识他咯?”   “自然。臣久居都城,怎会认识外地人。”   “他什么时候说过他是外地人了?”沈故故作疑惑,“丞相很了解嘛。”   王岐眼里划过一丝慌乱,却也能应付自如:“臣听他的口音不像都城人。”   高瘦男人一听王岐要卖他,目眦尽裂地瞪着王岐:“我有王岐贪污银两的账簿,还有他指使我做事的手信!”   说着,就从怀里把这两样东西掏出来。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好一出狗咬狗。沈故都快看乐了:“丞相还认为西南赋税一事与你无关?”   “皇上!字体能伪造!臣对这些事真的一概不知!”王岐跪在地上,开始打感情牌,“臣已位至高官,又得先帝青睐,受命辅佐皇上,臣还有什么不满足?臣万万不会做出这种事!”   沈故轻飘飘说了句:“丞相之上,还有皇位。”   王岐浑身一震,惊得说不话。大脑飞快转动:“皇上,西南乃是楚昭凌的封地,此事定是他故意栽赃陷害臣!”   沈故翻了个大白眼,心里蹿上一股火气。   这文官的嘴怎么这么能说,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沈故瞪着王岐,不开心他胡乱往楚昭凌身上泼脏水:“私自加征赋税是前年的事,楚昭凌来都城都已经四年了。”   被沈故这样护着,楚昭凌低头掩笑。   王岐死咬不放:“西南是他的封地,出了这样的事,他难辞其咎。”   “别转移重点!”沈故可没那么好忽悠,“现在的证据指向的都是你!”   “臣是被冤枉的。”   沈故:“……”   说不过,累了。   睨了楚昭凌一眼:崽儿他爹上吧。   终于,楚昭凌慢悠悠开口:“丞相说与此人不识,可他张嘴便叫你丞相。朝中这么多人,他怎么不去污蔑别人?”   “你说冤枉就冤枉?铁证如山难道还顶不过你一张嘴?你当真以为我只查到这么点东西?”   王岐语气铿锵有力:“若皇上不信我,臣愿以死明志!”   要不是沈故手握剧本,知道王岐和孟贤是一伙的,他就要信了对方真诚不做作的表演。   “那你明吧。”沈故轻飘飘说了句。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一瞬间,王岐像是被晾在戏台上的小丑,干巴巴,引人发笑。   楚昭凌担心沈故的身体:“此事发生在西南封地,我一定会尽心调查。皇上龙体抱恙,还是先回去休息。”   沈故连连点头:“朕就将此事全权交由你。”   反正也差不多结束了。   -   下了早朝,沈故回到寝殿休息。   郑太医过来给沈故诊脉:“皇上,您怎么发烧了?”   “昨日晒太阳不小心睡着了。”沈故脸色酡红。   “那臣给你开一副药。”   “不行!”沈故严肃拒绝,“是药三分毒,对崽儿不好。只是低热,朕明日就好了。”   楚昭凌来时,在寝殿门口碰到了郑太医:“皇上如何?”   “受了凉,有些发热。”   “开药了?”   郑太医摇头:“皇上不喝。”   非说对胎儿不好,他也没什么办法。   “去熬药,剩下的交给我。”   说完,楚昭凌进了寝殿,见沈故没精打采地窝在被子里,抬手摸了摸沈故的额头。   冰凉的触感让沈故舒服地蹭了蹭,缓缓睁开眼睛:“王岐的事都处理完了?”   “放心,他逃不了。”楚昭凌坐在床边,低眸望着沈故,“倒是你,生病了不喝药,想干嘛?”   “不喝。”沈故态度坚决,“朕明日就能好。”   楚昭凌只以为他在耍脾气:“不喝药难受的是你自己,而且烧傻了怎么办?”   “你才傻!”沈故瞪他。   崽儿你听你爹说得这是什么话!   到最后沈故也没喝药。郑太医熬好端进来时,沈故已经睡着了。楚昭凌见他睡得香甜,加上郑太医说不喝也无碍,便没叫他。   第二日,沈故的低热果然退了,又欢蹦乱跳起来。   转眼一个月过去,崽儿两个月了,肚子没有变大的迹象。沈故的胃口也逐渐好了起来。   中午正跟楚昭凌一起吃饭。吃到一半,楚昭凌忽然道:“西北动乱,我得去一趟。”   沈故顿住。   关键剧情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39章 事变   按照原剧情,楚昭凌西北平乱。原主勾结匈奴人在返回的路上刺杀楚昭凌,致使他身受重伤。   然而好在有惊无险。楚昭凌回到都城后,第一件事就是一杯毒酒赐死原主。   这就是沈故一直心心念念想改变的剧情!   直接关系到他能不能活下来。   “一定要去吗?”沈故语气焦急,“西北驻守着士兵,也有将领。你一定要去吗?”   楚昭凌很认真地回答:“西北不仅与匈奴接壤,跟西域也很近。稍有不慎便会造成三国混战,我得去。”   沈故一听,顿时蔫了下来。抠着手指,不知如何是好。   楚昭凌看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心头一软,柔声问:“舍不得我?”   沈故点头:“你要去也行,必须保证一件事。”   “你说。”   沈故望着楚昭凌的眼睛,一字一句:“要完好无损的回来,不可以受伤。不然……不然朕就跑路!”   若他真没办法改变剧情,那就只有跑了。   楚昭凌不明白受伤和跑路之间的关系,但不妨碍他答应:“好。”   “什么时候走?”   “后日。”   沈故知道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没再说什么。   后日转眼就到。   一早上,楚昭凌进宫同沈故告别。他身着盔甲,不怒自威。眼里却含着深情。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好多回,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不舍。   “我走了。朝中事物交由你,别太累。”   沈故“嗯”一声:“楚昭凌,朕命令你,凯旋而归。”   楚昭凌忍住抱抱他的冲动,一字一句:“臣遵旨。”   第一次称臣,心甘情愿。   看他越久越不舍,楚昭凌扭身向外走去。   “楚昭凌!”沈故抱着肚子,在他迈出殿外的前一瞬,又叫住了他。   楚昭凌步子一顿,没转过来,轻轻“嗯?”了声。   沈故视线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你只要平安回来,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很重要很重要。”   等你回来,肚子也差不多大起来了。   “正好,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楚昭凌不想再这么不明不白下去了,他想抱沈故,以他男人的身份。   殿门缓缓关上,隔断了楚昭凌离去的背影,也隔断了沈故殷切不舍的眼神。   沈故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忽然觉得好伤心。不知是因为眼前的离别,还是因为自己那悬在剑上的命运。   -   楚昭凌北上平乱,朝中大小事务全落在沈故头上。也正因为如此,沈故终于体会到了楚昭凌的忙碌。   古代的分别大多都是杳无音信。沈故跟楚昭凌也是如此。   沈故倒也试过飞鸽传书,但没有提前经过路线训练的信鸽做不到如此远距离送信。   任凭沈故如何对着鸽子指指点点,告诉它要往西北军营送,每次飞出去一天半天,最后又回到他手上。   试了两三次,沈故就放弃了。一头扎在朝政上,不再想其他。   亥时末,沈故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扶着腰慢慢站起来。   不知是怀崽儿的缘故,还是他本身就娇气,反正特别容易腰酸。   “回寝殿吧。”沈故轻声道。   多喜立刻让人准备轿辇。   沈故坐在龙辇上,没走多远,肚子突然一抽一抽的疼。猛地抓住龙辇扶手,沈故心里涌上恐慌:“多喜!去叫郑太医!”   -   寝殿内。   沈故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额头上挂着细小的汗珠。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   担心地追问:“怎么样?崽儿没事吧?”   郑太医收回诊脉的手:“皇上放心,胎儿一切正常。”   “可是朕肚子疼,这也正常?”沈故不放心。   “这和皇上连日来心绪太重有关。”郑太医每日都来给沈故诊脉,自然能发现他的反常,“皇上有心事,情绪太过紧绷引起的腹痛,与胎儿无关。”   沈故终于松了口气,手放在肚子上,轻声呢喃:“幸好你没事。”   “恕臣逾越,皇上可是因为政事烦乱?”   皇上性格一向开朗,郑太医还是头回见皇上如此心事重重,心里像是压了千斤重担一般。   “算是吧。”沈故答的模棱两可,“朕没事了,你退下吧。”   郑太医行礼,拎着药箱离开寝殿。   郑太医能觉察到的事,多喜自然也不会忽略。变着法儿的讨沈故开心。   “皇上,今儿个日头好,还有风,我们去御花园放纸鸢怎么样?”多喜晃了晃手里的纸鸢。   沈故没精打采:“朕懒得动。”   楚昭凌没安全回来前,沈故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那我放,皇上看着。”多喜不死心,“好不好?”   沈故无奈叹气:“就你大胆,竟敢胁迫朕。”   嘴上这么说,面上却没有丝毫不悦。   两人来到御花园。   多喜找了个宽敞的地方,拽着纸鸢快速跑动。沈故寻了块低矮的石头,慢慢坐下。   多喜大概是有经验的,纸鸢在他手里轻而易举便升了起来。   沈故眯起眼睛仰头看,余光不经意瞄到一抹许久未见的身影――孟贤。   大概是看出沈故不再听他的,没了利用价值,孟贤也懒得继续装,不再每日去给沈故请安。偌大的皇宫,只要刻意不见,一直碰不到面也是正常。   不过这会儿既然当面遇到了,孟贤不好装没看见。   “奴才给皇上请安。”孟贤走到沈故跟前,态度恭顺。   沈故语调懒懒的:“朕有多日不曾见过孟总管了。”   王岐因为私自对西南三郡加征赋税,被革职下狱。本计划秋后问斩,未承想下狱第三日便在狱中自杀身亡。   解决掉一个是一个,不管是谁干的,沈故很乐得坐享其成。很可惜的就是那些银两没找到,八成是已经被用掉了。   只是对自己“盟友”说杀就杀,孟贤果然是个狠角色。   孟贤不咸不淡的应付:“事物繁忙,请皇上恕罪。”   楚昭凌不在,沈故不想招惹孟贤,太危险。不走心地演戏:“孟总管一心为朕,朕怎么会怪孟总管。孟总管快去忙吧。”   “奴才告退。”   目送孟贤离开,沈故站起身走到多喜身边,兴致勃勃:“给朕玩玩。”   多喜忙将线轴递给沈故。   沈故看了看还有好多线的线轴,一个劲儿往长放线。细线承受不住高空的风力,突然断开。   主仆二人眼瞅着纸鸢掉到不知哪里。   沈故笑出声:“朕不是故意的。”   纸鸢丢了就丢了,皇上开心最重要。多喜:“是纸鸢不识趣。”   -   繁多的政事夹杂着偶尔的闲暇时光,日子过得倒也快。转眼便进了五月,天气慢慢热起来。楚昭凌离开也有一个月了。   今日是早朝日。   多喜伺候皇上出寝,视线扫到皇上的腹部,不由得道:“皇上近日似乎胖了不少,肚子都鼓起来了。”   沈故顿了顿,随即大笑出声,笑了好一会才停下:“你才胖了。”   这是崽儿长大了好不好!   多喜以为是皇上不爱听,连忙道:“是我胖了,皇上一点也不胖!”   说来也奇怪,别人长胖都是身体各处一起胖,皇上却只胖肚子。   龙袍繁琐复杂,恰好能遮住沈故微微隆起的肚子。倒也不怕其他人看出来。   王岐倒台,沈故提拔了副丞为丞相。平日里跟王岐走得近的也多多少少受了牵累。朝堂之势经历了一次洗牌。洗走了沈故不想要的,留下了沈故想留下的。   如今只剩下孟贤没解决。不过按照原本的剧情,倒也不急。眼前更重要的,他得保证自己活下来。   思绪歪着歪着又歪到了楚昭凌身上。   也不知他怎样了,连封捷报都不传。沈故很不开心。   下了早朝沈故去御书房看折子。   怀着崽儿,身体特别容易累。沈故强撑到太阳落山,便回了寝宫。手放在鼓起的肚子上,沉沉睡了过去。   被喊醒时,沈故整个人都是懵的。惺忪着睡眼看着面前的多喜,无比困倦地问:“怎么了?”   “摄政王在回来的路上身受重伤。”多喜压低声音道,“孟贤正暗中调兵包围皇宫,十万大军不待天亮就会赶到。”   睡意登时散了个干净,沈故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小声问:“你如何得知的?”   “与我相熟的一个太监今日不舒服,我替他去给孟贤值夜,在殿外值夜时听到的。”   沈故心中掀起惊涛。   小说里孟贤起兵造反是在原主死了半年后才发生的。剧情怎么差了这么多!   细一想如今的局势:楚昭凌重伤未归,都城内兵力空虚,自己对孟贤也没了利用价值。加上王岐败露,可能已经打草惊蛇。此时确实是最佳动手时机。   沈故稍作思考便明白了孟贤提前动手的原因。   多喜语气焦急道:“您必须在孟贤下手前离开,皇宫不能待了。”   只待孟贤的人马赶到,沈故便会如瓮中之鳖,被孟贤牢牢控制在手里。到时候要杀要剐,全凭孟贤一句话。   “那你呢?”沈故问多喜。   多喜在来寝殿的路上就想好了,没有丝毫犹豫:“我在宫里假扮您,您换上太监服逃出去。”   “不行。如此一来你性命不保。”沈故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天色,心中有了主意,“信我,咱俩都能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40章 逃离   多喜走到寝殿外,对门口的值夜太监道:“皇上睡着了,晚上冷,你们回去睡吧,这里我看着就行。”   正犯困的两位小太监一听,对多喜谢了谢,扭身离开寝殿。   多喜松了口气,回自己的房间拿了一件太监服:“皇上快换上。”   穿上太监服,沈故又装了一钱袋碎银子挂在腰上。穷家富路,钱得多带些。   “我们出宫吧。”多喜语气焦急。   万一等孟贤警觉过来就麻烦了。   现在的孟贤成竹在胸,根本没把沈故这个傀儡皇帝放在眼里,不然早就派人将寝宫围住了。   “不。”沈故摇了摇头,“先去一个地方。”   -   皇宫最西南角,是存放恭桶之地。那里只有负责倒恭桶的太监和刷恭桶的宫女,其他人根本不会靠近,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刚一靠近,难闻的味道便隐隐传过来。   宫里的太监宫女没有出宫腰牌不能随意出宫,但出恭太监可以。他们每日都要在天亮前将恭桶送出宫去。要想靠着太监身份出宫,又不引起注目,只有这一个办法。   沈故拿出一块银子交给多喜:“按我刚刚说的做。”   多喜拿着银子找到一位负责往宫外运送恭桶的小太监,带着哭腔道:“我娘亲去世,我不能随意出宫。您能不能行个好,把今日送恭桶的活计让给我,好让我能看娘亲最后一眼。”   这份活计整个宫里人都看不起。平时碰到了都得绕着走,生怕沾了脏污。如今竟然有人求到他手底下,小太监“哼”一声:“不行!我出宫也有事儿呢。”   多喜立刻把一大块碎银子塞到他手里:“这是我全部的钱了,您千万别嫌少,行个方便。我给我娘亲磕两个头就回来,绝不给您添麻烦。”   小太监颠了颠手里的碎银子,用眼神指了指旁边装着恭桶的车:“那儿呢。”   沈故和多喜推着恭桶车往宫门走,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   到了宫门口,沈故才发现宫门守卫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太监,而且还佩着武器。不用想也知道是孟贤的人。   沈故心中一阵庆幸。   幸亏他选了这个法子,要是穿着太监服大喇喇地出宫,很可能就被抓住了。   对方见两人推着臭烘烘的恭桶车靠近,果然没怀疑,捂着鼻子不耐烦催促:“快点走!臭死了!”   两人不由得加快脚步,推着恭桶车出了宫。   恭桶车藏在一处街角,沈故脱掉太监服,露出一袭蓝衫。多喜也把太监服脱了。两人离开此处。   “天一亮公子就出城去。”多喜觉得现在还是不安全,“出了城,离这里越远越好。”   “你不跟我走?”   多喜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留在城里打探消息。公子可以往西南去,去洛安郡里一处叫叶落镇的地方,我家就在那里。我留在城里,等哪天安全了我给公子去信,您好回来。”   沈故看着面前一心为他的多喜,眼底涌上一股湿润。抬手抱住他,声音微微发颤:“谢谢你多喜。”   多喜嘿嘿一笑:“这是多喜应该做的。”   -   城门会在天亮后打开,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沈故跟多喜躲在不起眼的街角,默默等着。   天光破晓,沈故注意到街对面有家布店,老板打开门开始做生意。   沈故心思微动,抬脚进了布庄,直接问:“有没有女子成衣?我穿。”   开门第一位客人,要求就如此奇怪,老板愣住。   “有没有?”沈故不想多耽搁时间,追问。   “……有!”老板回过神,瞄了眼沈故,迅速拿过两件罗裙。一件淡粉色,一件素白色。   衣服不粉,地位不稳。   沈故咬了咬牙,果断拿起淡粉色罗裙,视线瞥到旁边的首饰盒,从里面拿了两朵粉色绒花,两条粉色发带。强装镇定地问:“哪里能换衣服?”   老板指了指柜台旁挂着布帘的门。   沈故坦然走进去。半刻钟后,顶着老板“见了鬼”般的目光,大摇大摆出了布店。   此刻的沈故身着嫩粉色罗裙,头上用浅粉色发带绑了两个发髻,发髻上戴着两朵粉色绒花。剩下的头发披散开。   “公……公子?”多喜瞧着面前粉粉嫩嫩的“女子,”有些不敢认。   沈故没解释,从钱袋里倒出一半的银子给了多喜:“但凡跟我有关的地方都不要去,躲起来,保护好自己。”   他现在怀着崽儿,肚子也在一天天变大。穿女装既能掩人耳目,也可以让他的大肚子合情合理。   多喜点头:“我知道了公子,你也多加小心。”   城门差不多开了,沈故没再耽搁,大步朝城门口走去。   沈故骨架小,身体也很瘦弱,穿起女装来也没什么违和感。他半路上又买了一条面纱,戴上遮住了喉结。没人会怀疑。   出城进城的人络绎不绝,沈故安静站在出城的队伍里,随着人流向前挪动。   终于轮到他,沈故拿出上回逃跑时搞的身份文牒,成功混过检查。   走出没十米,身后传来一串马蹄声:“关城门!所有男人全部回来重新检查!”   沈故猛地捏紧衣服,心提到嗓子眼。他吞了吞口水,继续镇静地往前走。   守城士兵抓住一位不听话的壮汉,侧头看了眼不远处身穿粉色罗裙的女子,没叫她。   要求重新检查男子,她是女子,不用理会。吃饱了撑的才会自己给自己找活干。   走出好远一段距离,确认自己安全后,沈故长出一口气,心有余悸。   孟贤定是发现他跑了,才会下令搜捕。   沈故现在不能北上去找楚昭凌。他要跟楚昭凌会合的想法孟贤一定能猜到,这个选择太危险了,沈故不敢赌。一旦被抓,他就完了。   而且楚昭凌受了伤,可能也是自身难保。   沈故抬手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肚子,眼里满是担心,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你爹爹怎么样了。”   “你爹要是没了,我就带着你改嫁,不对,另娶。”   沈故皱了皱眉:似乎怎么都不对。   此地不宜久留。沈故甩了甩头,甩走脑中那些没用的思绪,按照多喜说的,一路往西南走。   他选择西南还有一个原因,那里是楚昭凌的封地,或许能遇到与他相熟的人。   沈故只身出的城,往西南方向走短时间遇不到什么镇店,只能靠双脚丈量土地。   五月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走了一上午,沈故气喘吁吁地坐到路边的一颗树下纳凉,整个人又渴又饿。   头靠在树干上,昏昏欲睡之际被人拍醒。   沈故徒然睁开眼睛,戒备又不安地四下打量。   一位老者站在沈故跟前,头上戴着草帽:“姑娘,你怎么睡在这儿了?”   被叫姑娘,沈故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自己现在穿的是女装:“我回乡省亲。”   老者没觉得沈故的声音有什么问题,村里的妇人说话比这还粗,嗓门也大。遂问:“就你自己吗?”   沈故点点头,顺嘴胡诌:“夫君上战场杀敌了,家里就我自己。”   “你往哪儿去啊?”   沈故只说了个方向:“西南。离这儿可远了。”   “那咱俩顺路,我也往西南走。我捎你一程。”老者很热心。   沈故这才注意到路旁的驴车,迟疑半晌,点点头:“多谢您。”   坐上驴车。   沈故眼睛冒光地盯着车上的水袋,舔了舔干裂的唇瓣:“老伯,您能不能借我喝口水?我就润润嗓子,不多喝。”   “喝吧喝吧,我不渴,你全喝了都行。”老者赶着驴车,“也可怜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一个人跑那么远。”   得到允许,沈故立刻拿过水袋,拔出塞子,一口气喝了半袋。   “旁边那个包里是干粮,想吃多少吃多少。”老者回头笑眯眯看了眼沈故,“我家姑娘跟你差不多大,也嫁得很远。我都三年没见到她了。”   沈故咬了口干粮,跟老者搭起了话:“怎么不在附近找一个?”   “嫁给秀才了。人家主动上门提亲,我哪有不同意的理儿。”   “那确实嫁得挺好的。”   -   驴车慢悠悠地往前走着,到达村落时,太阳已经落山了,只剩不再热灼的余晖。   驴车停在一处院落前。   “下来吧。今晚先在我家住一宿,明天再走。要不然你今晚就得在荒郊野岭过夜。”   说完这话,老者冲院里喊了声:“老伴儿!快出来!”   话刚落,一位妇人走了出来,不解地看向沈故。   老者解释:“我在路上碰到个回乡省亲的姑娘,在西南呢,今晚让她住咱家。”   妇人也是个热心肠:“那快进来吧,我刚做好饭。”   沈故这才从驴车上下来。   三个月的肚子只是微微显怀,摸上去明显,穿着衣服时不好被看出来。有过经验的妇人也没发现沈故揣了崽儿,只把他当普通“姑娘”对待。   同桌吃饭,沈故不好再戴着面纱,把它摘下来,全程低着头。万幸没被识破男儿身份。   吃完饭,妇人带着沈故去了西屋:“这屋是我女儿住的,她嫁人后一直空着,你今晚就睡这间吧。”   沈故连连道谢。   夜里,沈故躺在炕上,看着透过窗户纸洒进来的月光,久久难以入睡。   他想楚昭凌了。   很想很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41章 追杀   次日吃完早饭,沈故便和老者、妇人道别,继续赶路。   老者送沈故到小院门口,指着西南偏北的方向:“你沿着这个方向直走,脚程快些,天黑前能到一座镇子。”   沈故肩上挎着包袱,里面是妇人给他装的水和干粮。闻言点点头:“我记住了,多谢您。”   短暂的相识给了沈故莫大的帮助,他对着老者和妇人鞠了一躬,扭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老者没骗他,天擦黑时,沈故真的到了一座镇子。第一件事就是找家客栈落脚。   徒步不停歇地走了一天,体力已经消耗殆尽,沈故点了一桌子菜,狼吞虎咽。   吃着吃着心里竟蹿上一股委屈,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崽儿。他受苦就算了,崽儿要跟着遭罪。郑太医说怀孕前三个月是最不稳定的时候,需要静养,可是崽儿却跟着他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填饱肚子,沈故问掌柜的:“有没有缝衣服的针?”   掌柜给沈故找了一根。   付了钱,沈故回房间休息。坐在床上,脱掉鞋袜,脚掌果然磨出了好几个水泡。   他就知道,脚丫这么疼一定是起水泡了。   针尖放在烛焰上烤了烤,沈故用针把水泡一个一个挑开,挤出里面的黄水。   之后又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险些没在浴桶里睡着了,沈故穿着亵衣去床上睡觉。   这一宿沈故睡得并不安稳,夜里醒了好几次。醒了确定没人追杀自己再接着睡。就这么断断续续睡到了第二天白天。   在房间里吃完饭,沈故退掉房间,去街上采买东西。吃的,喝的,可能用到的药粉、药丸。沈故又买了一件嫩粉色的罗裙当做换洗衣服。   最重要的,得买个脚力。   沈故挑了一匹温顺的黑马,买的其他东西全放在马褡子里,问卖马的老板:“请问哪里能买到舆图?”   老板指了指沈故面前那条街:“直走有家书肆,那儿有卖的。”   舆图上标出了路线,以及各个城镇。有了它,沈故就不用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跑了。   一切准备妥当,沈故翻身上马,离开这座镇子。   这是他逃亡的第三日。   于此同时,都城已经变了天。   孟贤的十万人马将皇宫围成个铁桶,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大臣们知道事情不妙,全部龟缩在家里,没一个敢公开与孟贤叫板。   孟贤穿着私制的紫色龙袍坐在龙椅上,嘴里哼着小曲,神色悠然享受。仿佛他真是受万民尊崇的皇上。   一位士兵走来:“启禀皇上,并没有在城内发现沈故。”   昨日,一位小太监喊了他一句“孟公公,”便被孟贤处死,现在大家都称他皇上。   孟贤睁开眼:“他估计已经不在城里了,派几个手脚麻利的,沿着出城的各个方向去找,特别是往西北去的路,要着重搜寻。一旦遇到,不用回禀,直接杀了。”   士兵领命退下。   孟贤接着叫进来一位小太监:“去找个跟沈故外形相似的人来,朕有大用。”   沈故可是他最后一道砝码。   做完这两件事,孟贤靠在龙椅上,又哼起了小曲。   他昨日又派出一队人马北上围剿楚昭凌。楚昭凌担心沈故,受了伤也要往回赶。这恰合孟贤的心意。西北有匈奴钳制着,大军撤不回来。只要杀掉楚昭凌,这天下就彻彻底底归他了。   至于沈故,杀掉最好。杀不掉的话,只要他这辈子不回都城,倒也无伤大雅。   孟贤摸了摸龙椅扶手上的龙头,眼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兴奋和笃定。   -   有了马,不仅赶路方便许多,也不累了。   沈故按照舆图上标记的城镇计划着赶路,从来不会让自己露宿街头。如此便过了十日。从舆图上看,不出两日,他就能到达洛安郡。   洛安郡是西南三郡中最大的郡县。之前楚昭凌跟他提过一嘴,说他剿匪剿的就是洛安郡周围的山匪。   说不定他在西南的定居之所也在洛安郡,这样一来,就能找到与楚昭凌相熟之人了。   沈故准备在洛安郡待一段时日,打探打探消息。   洛安郡的主城池是洛安城,两日后的晚上,乘着夕阳,沈故终于抵达洛安城城外。   沈故从马上下来,牵着马排队进城。   肚子大了不少,夏季衣裳单薄,已经能明显看出来腹部凸出一个鼓包。沈故穿着女装,也没藏着掖着,就这样大喇喇地进了城。   这几日一直在不停歇地赶路,沈故担心肚子里的崽儿,在客栈休息一晚,次日早上,沈故找到一家比较大的药铺,让大夫给他摸脉。   手搁在脉枕上,沈故不挪眼地盯着大夫的表情。   良久后,凝神诊脉的大夫抬头看向沈故。四下无人,只听大夫缓缓道:“男子怀孕要比女子要辛苦得多。”   沈故心中大惊,本能地否认,语气慌乱道:“你……你定是诊错了。医术不行,我走了。”   大夫轻轻扣住沈故的手腕,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公子莫慌,在我眼里,男子还是女子并不重要。进了这个门,便只有病人这一个身份。”   望着大夫坦然的神情,沈故慢慢放下心,不放心地小声问:“是不是我男扮女装破绽太多?”   大夫摇了摇头,笑着回答:“男子和女子的脉象并不相同,一摸就能摸出来。”   沈故:“……”   合着他这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既然被识破了,也就没必要装了。沈故紧张地问:“我肚子里的崽儿怎么样?”   “胎像有些不稳,跟你连日来不停颠簸赶路有关。”大夫如实相告,“我给你开一副安胎的方子,先喝半个月稳一稳胎。”   沈故忙不迭点头,完全不意外对方知道他长途跋涉。   “开最好的药!我有钱!”沈故生怕崽儿出什么意外,认真强调。   大夫和善一笑,去药柜前给沈故抓药。   一刻钟后,沈故瞧着手里大包小包的中药,不由得陷入沉思。   且不说他不会熬药,就算会,也没地方熬。   要不借客栈的炉子用用?   沈故一脸困惑地询问:“这要熬多久?用多大的火熬?”   大夫早就听出沈故不是本地人:“我给你熬,你只需每日过来喝药即可。”   沈故知道此时不是逞能的时候,对大夫千恩万谢:“我姓沈,请问您怎么称呼?”   先是老者和妇人,后是眼前这位大夫。他这一路总是能碰到贵人。   “叫我张大夫就行。回去吧,记得多休息。下午再来。”   沈故留下银两,回客栈睡觉。   下午,沈故来到药铺。   张大夫正在忙,见沈故进来,眼睛往桌子上瞥了瞥。   桌子上放着药罐,摸着还是温热的。沈故打开盖子,倒出来满满一大碗药,仰头一口气喝干净。   苦涩的味道在嘴里久久不散,喝水都冲不走。沈故摸了摸肚肚,摇头晃脑地低声自语:“没事没事,不苦不苦。”   喝完药,沈故瞄到药柜前的桌上放着一些药方。走过去拿起来扫了一眼,又抬头看了看药柜。每个药匣上都贴着药名。   张大夫正忙着给人诊脉,药铺里还有很多等着拿药的病人。分身乏术。   沈故迟疑半晌,捏着药方走到药柜前。药方铺在桌上,手里拿着药秤,按照药方抓药。   “张大夫,你看我抓的对不对。”抓好的药放在纸上,沈故捧着纸走到张大夫跟前。   张大夫对照着药方看了一遍,不住点头:“对对对。”   “那我帮您吧。我识字,也会用秤。”沈故不想白受恩惠,想回报点什么。   “去吧。”张大夫明白沈故的意思,“别累着。”   沈故开心地弯了弯眼睛,回到药柜前,继续按方子抓药。抓完包好,包数多就用麻绳捆在一起。   经常来这里看病的病人见突然来了个生人,还是女子,都不由得好奇打探。   张大夫诊脉不能分心,他们就来问沈故。   沈故正琢磨怎么搪塞过去,只听张大夫不紧不慢道:“小沈是我远房亲戚家的孩子。怀孕了,来我这里安胎,顺带帮帮忙。”   沈故一直用白纱遮面,只露出上半张脸。光看那一双大眼睛,确实容易被认成女子。再说还有鼓起来的肚子呢。   张大夫这么一说,大家都信了,对沈故也没了好奇心。甚至还夸他手脚麻利,识字儿。   就这样,沈故在洛安郡落了脚。晚上回客栈睡觉,白天去药铺帮忙。   每天一碗苦苦的药汤子,喝得他舌头都木了。早上去药铺的路上,沈故买了一包蜜饯。   一只脚刚迈进药铺,只见药铺里站着几位陌生男子,着装整齐统一,腰间挂着长剑,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为首的男子手里拿着一副画像,正语气嚣张地质问张大夫:“好好看看,见没见过这个人?!”   画像上的人正是沈故。   沈故定在原地,脸色“刷”地就白了,连呼吸都不敢。   孟贤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活生生的人杵在门口,自然忽视不了。最靠门口的男人扭头看向沈故:“什么人?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42章 归来   包蜜饯的纸被沈故抠出窟窿,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冷静。   不过是一瞬,沈故一只手扶着腰,故意挺起肚子,装出被吓到的模样。捏着嗓子道:“张大夫,这些人是谁啊。我怀着孕呢,可经不起这么吓。”   见对方是个孕妇,几人立刻失去了兴趣。   “这些官爷是来问事儿的,别紧张。”   说着,张大夫不动声色拿过男子手里的画像,一点一点卷起来:“我这药铺来看病的人多,不如把画像贴我铺子里。要是碰到了,我一定立马告诉各位官爷。”   男子刚要发怒,听到这番话,冷冷哼了声:“贴吧!我们住得福客栈,看到他有重赏。”   沿着西南找了一路,连个相似的人影都没碰到。或许他根本就没往这个方向跑。   “官爷放心,我绝对不隐瞒。”   药铺这种地方除了看病也没什么好逗留的,几个人气势汹汹地走了。   沈故扶着门框进了药铺,脱力地靠在墙上,不受控制地大口大口喘气。   一抬眼,撞上张大夫平静的眼神,沈故知道对方认出来了。歉意道:“我……我这就走,绝对不拖累您。这几日多谢您的照顾。”   “你能去哪?洛安城这么大,他们短时间走不了,万一再碰到怎么办?”   沈故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难,却还是道:“可我不能连累您。您已经帮我够多了。”   张大夫瞧着沈故一脸歉疚的模样,没有深问:“先住我家吧,平日不要出来。”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搜过的地方。   “……您相信我?”   “跟那些人比,我自然更愿意相信你。何况你还怀着孩子。”   哪怕沈故真是穷凶极恶之人,他肚子里的孩子无辜。医者仁心,张大夫自然不忍沈故出事而连累到孩子。   沈故终是没忍住濒临崩溃的情绪,掉了滴眼泪。慌忙抬手抹掉,颤声道:“谢谢您。”   张大夫的家离药铺不远,只隔了一条街。情况特殊,张大夫没急着看诊,而是先安顿好沈故。   “家里米面菜都有,你自己做着吃。我把门从外面锁住,你尽量安静些。他们把洛安城搜完就走了。”   沈故乖巧点头。   听到上锁的声音,沈故躲进屋子里,缩成一小团,弱小又无助地自言自语:“楚昭凌,你到底在哪儿。”   直到此时,沈故才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对楚昭凌的感情。   这一路,沈故一直想着楚昭凌。回忆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担心他的伤势和处境,祈求他们还能再见面。   魂牵梦萦的挂念,是强烈而深刻的喜欢。   如果知道再相见是这样的千难万险,上次分别,沈故一定不会那般草率。   起码告诉他,自己怀了他的孩子。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懊悔和遗憾。   只可惜这份觉悟来得太迟,沈故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亲口告诉他。   请让他们再见一面。   求求了。   -   沈故离开的第七日深夜,楚昭凌终于冲破孟贤的层层拦截,回到了都城。   他没急着进城,而是去了城外的营地。同行的还有小五、叶青衣一行人。   副将见到楚昭凌,“噗通”半跪在地上:“我没守好都城,请将军责罚。”   楚昭凌面色苍白如纸,头发凌乱,身上粘着血污。眼神却依旧明亮坚毅:“起来,此时不是问责的时候。”   何况这种事本就始料未及。   与匈奴人交手时,楚昭凌活捉了一位敌方首领。严刑审问下,对方说出这次挑起战争是为了跟都城里的人配合。   阴谋昭然若揭,楚昭凌立即动身返回。路上遭遇埋伏,胸口中了一箭。   “城中情况如何?”楚昭凌问。   “孟贤调了十万人马包围皇宫,城门守卫也换成了他的人。”副将将情况大致交代。   听到“包围皇宫”楚昭凌眼前一阵恍惚,哑声问:“皇上呢?”   “在宫里。我们不敢贸然行动。”   孟贤挟持天子,一旦妄动,沈故性命不保。   楚昭凌站在无边夜色中,周身散发着沁人的寒意。他凝视着皇宫的方向,一字一句:“整兵。清君侧。”   一声令下,早就严阵以待的七万兵马向都城方向涌去。   楚昭凌骑在高头大马上,一箭射死城楼上的守城士兵,接着瞄准第二个:“开门还是找死,自己选。”   守城士兵看着城外黑压压的士兵,连滚带爬跑到门口开城门。   七万兵马乘着夜色直奔皇宫而去。   离皇宫还有一段距离时,楚昭凌叫停,对身旁的双胞胎飞羽、飞云,以及燕微雨道:“进宫去找皇上。不管找没找到,天亮必须返回。”   双胞胎轻功了得,燕微雨擅长追踪术。他们三人进宫刺探最合适。   叶青衣拿出一个瓷瓶:“王爷先服药吧。”   射伤楚昭凌的箭上萃了剧毒,得亏叶青衣跟着,不然楚昭凌真得折在路上。只是他身体里尚有余毒未清,叶青衣把解毒丹当成大米饭,一个劲儿喂给楚昭凌。   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地方静养,用银针将余毒逼出来。   不过这法子叶青衣提都没提。王爷心里现在只有沈故,他说了也白说。   楚昭凌接过解毒丹,扔进嘴里吃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燕微雨他们离开的方向。   两个时辰后,天光破晓。   双胞胎和燕微雨遵命返回。   “没有发现皇上的身影。”这是他们带来的结果。   楚昭凌眼神有一瞬黯淡,似是有什么破灭了,随即又迸发出汹涌的杀意。   他缓缓拔出宝剑,掷地有声:“杀进去。一个不留。”   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会亲手为你报仇。   -   两方人马厮杀在一起,短兵相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楚昭凌仿佛一把酷寒冰冷的武器,眼里一点点情绪都找不到,只知道杀杀杀。从敌人身上飞溅出来的血液为他铺开一条血路,通往他想去的方向。   叶青衣随手扭断朝他杀过来的人的脖子,用轻功赶到小五身边,目光担忧地看着远处的楚昭凌:“我觉得王爷不对劲儿。你最常跟在王爷身边,你觉得他现在正常吗?”   叶青衣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甚至让他觉得害怕。   小五摇了摇头:“我希望这场厮杀永远不会结束。”   这样王爷起码还算个人。一旦事情结束,小五不敢想象王爷会变成什么样。   他喜欢的人死了。   那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   阴了一夜的天终于开始下雨。黑云压低,大雨从云层中倾泻而下。雨水和血液掺在一起,顺着排水渠潺潺而出。   血腥弥漫,此处仿若人间地狱。   这是沈国建国以来最大的一场宫变。所有人都觉得会由楚昭凌发动,可他却是守护皇权的人。   七万打十万,多数那方节节败退。到最后已经宛如一盘散沙。只会慌乱抵抗。   “识相的赶紧放下武器!”小五趁机大声道,“孟贤一个阉人不值得你们为他效命!”   “你们发动宫变,我们是在保护皇上!”其中倒不乏有骨气的,“我们不怕死!”   叶青衣收了被血染红的折扇:“愚蠢!孟贤狼子野心自己要当皇上!你们都被他蒙骗了!你们现在是在助纣为虐,还不投降!!”   士兵们一听,纷纷放下武器。   “王爷!”燕微雨走到杀红眼的楚昭凌身边,“我们去找皇上吧!或许能……”找到他的尸体。   后面的话燕微雨没说下去。   楚昭凌猛地停住手。   是啊,他得带他回家。   他一个人会怕。   十万人马全在这里,孟贤不可能没在。   楚昭凌:“搜!把皇宫拆了也要找出孟贤!”   没出一刻,便有人来报:“孟贤在勤政殿。”   那是上早朝的地方,龙椅也摆在那里。楚昭凌一步一步朝勤政殿走过去。   勤政殿殿门大开,孟贤穿着紫色龙袍坐在龙椅上。沈故被他控制在身前,锋利的匕首抵在沈故脖子上。   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   楚昭凌站在门口,眼睛盯着神色恐慌的沈故。   “没想到我派出那么多人也没杀死你。”年过半百的孟贤此刻没有丝毫失态,语气也似轻描淡写的闲谈,“这把龙椅我从刚入宫起就惦念着,能当这几日皇帝也满足了。”   孟贤看了眼身前的沈故:“就是不知道这个人你要还是不要?只要你放我走,我就不杀他。”   “连你们两个一起杀了,皇位就是我的了。”楚昭凌收回落在沈故身上的眼神,没再看一眼,“孟贤发动宫变,皇上不慎身亡。多合适的结局。”   听到这话,孟贤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慌乱:“他可是皇上!你忘了先帝的嘱托了!”   小五都懵了。   王爷干什么要这么刺激孟贤,万一伤到皇上可怎么办!   楚昭凌出言放肆:“嘱托算个屁!我想杀就杀!”   “楚昭凌!”孟贤拔高声音,彻底慌了,“只要你放我走,我就放过他!我说到做到!”   “不用那么麻烦。你俩一起死就得了。”楚昭凌嗤笑一声。   话落,楚昭凌朝小五伸出手:“弓箭。”   那不是他的沈故。   那双明亮的、让他念念不忘的眼睛,只有他的沈故有。其他人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43章 寻找   小五不敢违抗命令,即便一脑袋问号,也将弓箭递给了王爷。   羽箭搭在弓上,弓弦绷紧,箭端直指孟贤额头。   望着楚昭凌冰冷的没有一丝情感的眼睛,孟贤直觉不对:“沈故真在我手上!他是假的,但真的沈故也在我手上!”   站在楚昭凌身旁的小五一愣:这个沈故竟然是假的!   细细一想也对,如果他是真的沈故,王爷万万不会这般冷静。   小五现在只好奇王爷是怎么认出来的。   楚昭凌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沈故若真在你手里,你会拿假的来要挟我?自己蠢可以,别把我当傻子。”   孟贤彻头彻尾的慌乱更证实了楚昭凌的猜想――沈故没落到孟贤手上,他还活着。   “我死了,沈故也绝对活不了!”孟贤见没法骗到他,干脆破罐子破摔,“你就等着给他收尸吧!哈哈哈哈!”   “咻!”地一声,羽箭破空而去,精准地扎进孟贤的脑袋上。   楚昭凌大步走进去,无视吓成一团的假沈故,一脚踢开孟贤的尸体:“来人!把龙椅挪开!”   跟在后头的叶青衣瞧了瞧假的沈故,抬手摸上他的脸:“果然是□□。王爷是如何认出来的?”   □□完全可以以假乱真,不上手摸根本发觉不了。   楚昭凌没答,眼睛盯着沾上血的龙椅。   几名士兵合力将龙椅搬开,地上有一个明显的方形轮廓。   是密道。   先帝给楚昭凌的密信里提到了此处,只有历任皇帝才知道。   打开密道,楚昭凌第一个走进去。   火光照亮狭窄闭塞的密道,燕微雨蹲在地上看了半天:“没有发现人走过的痕迹。这里应当很多年没人进来了。”   楚昭凌不死心,一直走到密道的出口――皇宫西北角的一间废弃屋子里。   屋子里全是灰尘,确实没有人来过。   楚昭凌的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他能去哪儿啊。”   一点武功不会,还笨,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好。   小五忽然道:“王爷,不如我们回府看看。还有皇上开的酒楼。”   楚昭凌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王府。   府里只剩福伯一人,见到楚昭凌,眼睛立刻红了,颤着声音:“您回来了。”   楚昭凌看着苍老的福伯,心中一软:“其他人呢?”   “我怕他们受到牵累,让他们回家了。”福伯生是府里的人,死是府里的鬼,绝对不可能离开。   楚昭凌又问,眼里含着期望:“皇上在不在府上?”   福伯摇头:“皇上不是应当在皇宫吗?”   楚昭凌眼神暗了暗,扭身就要去酒楼找。被叶青衣迎面拦住:“沈故没死就总有再见面的机会,王爷也该顾一顾自己。”   说着,叶青衣摸了摸楚昭凌的额头:“再这么烧下去,沈故没找到,得先给你办丧事。”   体内有余毒未清,伤口又发炎引起了高热。身体就是铁打的也禁不住这么摧残。   楚昭凌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我没事,找人要紧。”   话刚落,整个人便直直向地上栽去。小五眼疾手快扶住。大家纷纷看向燕微雨。   “行啊你。”叶青衣挑了挑眉,无比敬佩,“竟然敢砍王爷手刀。”   当真是不要命了。   燕微雨收回手,轻咳一声:“赶紧为王爷医治。”   -   楚昭凌这一晕就晕到了第二天晚上。   房间里只有小五一个人,顶着王爷能杀人的眼神,小声开口:“不……不是我干的。”   楚昭凌坐起身,虚弱地问:“找到了吗?”   小五摇了摇头:“还在继续找。”   “派人沿着出城的各个方向去找,他不一定在城内。”   楚昭凌觉得沈故很可能出城了,不然孟贤已死,他不会躲到现在还不出来。吐出口气:“备马。”   “王爷不如再好好休息一晚,等明早天亮再出发不迟。皇上如果真出了城,这么些天过去了,现在一定到了安全的地方。”小五想起叶青衣的嘱咐,道。   卧床休养半个月是不指望了,但起码得再休息一晚上。   楚昭凌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天旋地转的,头晕耳鸣,别说走路了,站起来都费劲:“帮我拿些饭来。”   小五连忙去厨房端饭。   吃过饭,楚昭凌躺回床上睡觉,甚少做梦的他竟然做了个梦。   御花园里,沈故的声音和稚嫩的童音时不时传来。楚昭凌循着声音走了好远一段路,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处。   沈故坐在草地上,手里的纸风车迎风转动。拿着纸风车的手举得高高的,怀里的小娃娃正努力伸着胖乎乎的手去抢。奈何人小手短,根本够不着。   楚昭凌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一大一小抢风车,神色温柔。   突然,穿着红肚兜的小娃娃直直朝他跑来,仰着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跟沈故的如出一撤,奶声奶气:“爹爹,要风车。”   楚昭凌弯身抱起小娃娃,走到沈故身边,有商有量:“风车给娃娃玩一会儿,好不好?”   “不给。”沈故摇头,“我也是宝宝,我还没玩够呢。”   之后娃娃哭了,沈故看娃娃哭,他也哭。楚昭凌哄完小的哄大的,哄了整整一夜。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梦里的场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楚昭凌不由得笑出声。喃喃自语:“幸亏没孩子。”   不然这一大一小得把他作翻天。   想到沈故,楚昭凌急不可待地起床穿衣服。   出城后各个方向都有路,楚昭凌不知沈故往哪个方向去了,只能瞎猫碰死耗子似的乱蒙。   小五已经备好了马,楚昭凌翻身上去:“往北。”   楚昭凌觉得沈故很可能会北上找他。没遇到可能是错过了。   话刚落,一道身影冲了出来,挡在马前。   小五语气惊讶:“多喜?!”   “沈故呢?他在哪?”看到多喜,楚昭凌焦急询问。   “公子出城了。”多喜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往西南的洛安郡去了。那里是我的家乡,我让公子去那里避难。”   楚昭凌调转马头,朝西南方向而去。   多喜眼巴巴地看着小五:“你们会把公子平安带回来的对不对?”   小五“嗯”了声:“一定会的。”   多喜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抹了把眼泪。太好了,他很快就能见到公子了。   -   沈故这几日一直待在张大夫的家里,哪都不敢去,甚至连发出大的声响都不敢。   心神不宁,连带着胃口也没有,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一天的看诊结束,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张大夫摸黑回到家里,打开门,院里一片漆黑,一丝光亮也没有。   听到声音,躲在屋里沈故悄悄走到门口,轻声问:“是张大夫吗?”   张大夫“嗯”了声:“是我,别怕。”   沈故终于敢点蜡烛,打开门,紧绷的神情放松下来:“饭做好了,在锅里热着。”   “吃饭不急,坐那儿,我给你摸摸脉。”   沈故立刻坐到凳子上,伸出手腕,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   “胎像还是不太稳。”摸完脉,张大夫问,“安胎药喝了吗?”   沈故乖巧点头:“喝了。”   “今天吃了几顿饭?”   沈故没吭声。   他今天一口饭没吃,只喝了两杯水。   “你现在怀着孩子,正是需要大补的时候。”张大夫一声叹气,“什么都不吃胎儿发育不好,你自己也受不了。”   沈故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吃。”   “坐着吧,我去端饭。”   饭菜摆上桌,沈故只吃了小半碗米饭就放下了筷子,小声道:“我吃饱了。”   张大夫也没硬逼着他吃:“休息去吧。”   回到房间,沈故脱掉衣裳,抱着鼓鼓的肚子缩在床角,又开始想楚昭凌。想着想着就这么睡着了。   次日睡醒,张大夫已经去了药铺。沈故洗漱完,强迫自己吃了一个馒头。   桌上放着几本医书,沈故靠它们来打发时间。看累了就在屋子里溜达溜达,或者睡一觉,一天就这么被消磨没。   夕阳快落山时,沈故开始做晚饭。   缸里没水了,沈故拎着水桶走到水井前,正准备打水,吵闹声隐约传入耳畔。听方向是从张大夫的药铺传来的。   沈故扔下水桶,趴在墙头上仔细听。看到外面走过个人,急忙叫住他:“外面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那人也是要去看热闹的:“好像是张大夫窝藏了什么人,被发现了。”   沈故一听,立刻想到是那些人找了回来。也顾不上别的了,翻墙跳出去。   来到药铺,外面围了一层百姓。沈故顺着缝隙挤到最前面,只见张大夫被按在地上。那几个男人正是孟贤派来的人。   其中一名男人掏出匕首放在张大夫手上:“再不说,我就把你的手指一根一根切下来!”   “各位官爷,我真的没见过你们说的那个人。你们就算杀了我,我也不知道啊。”   张大夫发现了人群中的沈故,不停朝他使眼神,让他赶紧走。   沈故不仅没走,还往前买迈了一步。一把扯掉脸上的面纱,语气坚定:“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把张大夫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44章 相见   几人看着与画像一般无二的沈故,又看了眼他的肚子。嘲弄道:“竟然装孕妇,难怪头一次没认出来。”   明明死到临头,沈故却没有丝毫害怕:“我人来了,把张大夫放了!”   “傻孩子,你就算出来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啊。”张大夫急得不行。   这些人哪里是什么官差,根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杀一个还是杀两个对他们没有区别。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为我死了。”沈故眼眶湿润。   “头儿,咱们怎么办?”   为首的男子毫不犹豫道:“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杀了他!”   一听说要杀人,围在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立刻散了个干净。   沈故站在原地,望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人,缓缓闭上眼睛。   他知道这次没人来救他了。   死就死吧,他不怕。   疾驰的马蹄声迅速迫近,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嚎,沈故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量托抱了起来,熟悉的气息钻入鼻子。   沈故睁开眼睛,仰头看着把他护在怀里的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幻觉。   “楚……昭凌。”   这才是他的沈故。鲜活的,真实的。   楚昭凌抱着他,努力控制才没让力道失控,眼瞳里涌上无边温柔:“是我。”   将沈故举到马上,楚昭凌扔下句“等我”便和杀手们交上手,同时吩咐小五:“去救那个大夫,护好沈故。”   小五收了招式,将张大夫扶起来。愣了下:“是您。”   张大夫也认出了小五,冲他笑了笑。   沈故的目光紧紧黏在楚昭凌身上,看着他一个一个把杀手解决掉,忍不住从马上下来。   熟悉的气息靠近,楚昭凌瞬间变得温柔,伸臂将沈故捞进怀里,牢牢抱住。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   张大夫家里。   沈故站在一旁,担忧焦急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楚昭凌。   张大夫掀开楚昭凌胸前的衣服,看到溃烂的血淋淋的伤口,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是贯穿伤,伤口深而闭塞,最容易感染。眼前这情况,已经感染的非常严重了。   余光瞄着见沈故探着头凑过来,张大夫连忙将衣服盖上不让他看,语气严肃地赶人:“这里血腥气重,对胎儿不好,你出去等。”   沈故心里纵有千百个不愿,也得听张大夫的话。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房间。   待沈故出去后,张大夫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消毒后,一点一点割掉伤口上溃烂的肉,直到露出新鲜干净的好肉。   接着拿镊子夹起一块用高浓度酒泡好的棉花,顺着伤口塞进去。   昏迷中的楚昭凌眉头皱在一起,神色痛苦。   棉花被血染红,换上新的棉花再次塞到伤口深处消毒,如此进行了三次。最后敷上止血的药粉,伤口才算处理完。   等待外面的沈故见张大夫出来,立刻冲上去:“他怎么样?”   “没性命之忧,但是得遭点好罪。”张大夫没隐瞒,他看着沈故,有些意外地说,“没想到你竟然跟楚将军认识。”   沈故同样很意外:“您认识他?”   “楚将军是洛安城的大恩人,要不是他剿灭山匪,我们不会有这么顺畅的日子过。”   沈故了然一笑。厉害的人走到哪里都厉害。   张大夫似是想到了什么,福至心灵:“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楚将军的?”   沈故点点头:“我还没告诉他。”   “进屋吧,我去熬药。”   沈故走到床边坐下,抓起楚昭凌宽大温暖的手亲了亲,又贴在脸颊上不停地蹭,喃喃自语:“快醒来吧。我有很多很多话要跟你说。”   比如我喜欢你。   比如我们有崽儿了。   不多时,处理杀手尸体的小五进了屋。看着床边的沈故,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沈公子,你……”   沈故心里一紧,以为小五发现他怀崽儿了。   “你穿女装真好看。”   沈故:“……”   “我的意思是,粉色衣裳很适合你。”小五真心实意地找补。   这是没发现他肚子大了?   沈故心情复杂。   那他就这么穿着,看看楚昭凌醒了后能不能发现。   一个时辰后,张大夫端着熬好的药走进来。   沈故扶起楚昭凌,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张大夫给楚昭凌喂药。   毫不意外,喂不进去。   楚昭凌现在处于深度昏迷,根本没有吞咽的意识。   用手帕擦掉流出来的药汁,沈故忽然想到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不过脑子地说了一句:“用嘴喂没准可以。”   张大夫愣了,小五也愣了。   “我……我的意思是……”沈故磕磕巴巴地解释,脸色涨红。   没等说完,张大夫将药碗塞到他手里:“可以试试。”   张大夫和小五不约而同出了门。   沈故端着药碗,凶巴巴地瞪着昏迷不醒的楚昭凌:“怎么你一出现我就出糗!”   说完,沈故喝了口药含在嘴里,凑到楚昭凌嘴边,慢慢贴上去。   试着喂了半天,一半流出来了,一半被他喝了。总之一滴都没喂进去。   沈故抬起头,瞧着某人柔软的唇瓣,飞快亲了一口。严肃教育:“清白都被我毁了,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知不知道?”   楚昭凌没说话,就当默认了。   完全没毛病。   沈故把小五叫进来,道:“你帮我捏住他的鼻子,我扒开嘴,灌进去。”   用嘴喂根本不行。嘴里含着药,舌头就不灵活,牙齿撬不开。   小五胆大包天捏住王爷的鼻子。   沈故一只手放在嘴巴两侧,使劲一捏,楚昭凌就“听话”地张开了嘴,一碗药轻轻松松灌了进去。   灌完药,张大夫走进来,手里端着药。   以为还是给王爷喝的小五非常自觉地捏住楚昭凌的鼻子。   沈故一闻就知道是安胎药,主动接过来,余光瞄到已经捏好鼻子的小五:“不用捏了,这碗是我的。”   小五连忙松开,担心地问:“公子怎么了?”   这么半天了,小五依旧没察觉沈故有哪里不对。   “……”沈故,“身体不好,随便喝喝。”   小五信以为真,拿出哄小孩的口吻:“公子是最棒的!”   沈故:“……”   喝完药,天色也不早了。小五跟张大夫去别的房间休息,沈故留下来陪楚昭凌。   “困了就睡。注意身体。”临出门前,张大夫一语双关地嘱咐。   守到半夜,楚昭凌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沈故脱掉鞋袜,爬上床,拱进楚昭凌怀里,安然地入睡。   一颗如浮萍的心终于稳定下来。   次日中午,楚昭凌依旧没醒。沈故不放心,去问张大夫。   “他体力透支得太严重,等身体完全休息好就会醒。”张大夫今日没去药铺看诊,在院子里摆弄草药,“你别叫他,让他自然醒过来。”   沈故乖巧听话。   如此又过了一日。晚上楚昭凌也没醒,沈故守在床边,一不小心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拨弄他的发髻。   沈故睁开眼睛,见楚昭凌靠在床上,手里捏着一朵粉色绒花,正眉眼带笑地看着他。   “你醒啦!”   沈故猛地站起身,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腿都麻了。脚下一软,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楚昭凌眼疾手快将人捞进怀里,绒花插到沈故的发髻上。   “我去叫张大夫!”沈故语气激动。   楚昭凌抱着人不肯松手,昏迷太久,嗓音有些沙哑:“我没事。让我看看你。”   沈故从他怀里出来:“我有什么好看的。”   目光在沈故身上流连折返,楚昭凌将人上下打量好几遍,突然“扑哧”笑出声。   沈故一头雾水:笑什么?   “穿女装,扮孕妇。你这小脑袋瓜还挺聪明。”   沈故:“??”   沈故:“……”   扮个锤子孕妇!我这肚子是货真价实的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45章 疏远   沈故气得脸都绿了。抬手拍了楚昭凌一巴掌,不过没舍得使劲儿。   楚昭凌看出沈故生气,赶紧哄:“我的意思是这个办法很聪明。”   接着话锋一转,好奇地问:“只是这衣服里塞的是什么?很像孕肚。”   望着某人认真探究的眼神,沈故一把抓起楚昭凌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你自己摸摸不就知道了!”   凸起的肚子自然真实,找不到任何能把“假肚子”拿下来的“接口。”   楚昭凌越摸越觉得不对,一个想法在脑中成型,而且越发笃定。话都说不利索:“你……你把衣服解开。”   沈故解开衣带,撩开上衣前襟,挺翘的肚子暴露在楚昭凌眼前。担心对方接受不了,沈故用双手护住。垂着头,拿头顶对着楚昭凌。   一双眼睛死盯着沈故的肚子,楚昭凌脑子飞快转动。   首先不是吃胖了。沈故现在瘦得跟竹竿儿似的,肚子无论如何也吃不成这么大。   应当也不是什么疾病。因为沈故很宝贝这个肚子。   好在楚昭凌不是孤陋寡闻之人,稍作思考,便锁定了唯一答案――沈故怀孕了。   楚昭凌控制不住地拔高声音:“你身上有兰胡人的血统?!”   沈故的母妃在他幼时便去世了,楚昭凌不清楚对方的来历,眼下也没研究这个的必要。   沈故“嗯”了声。   兰胡男子要同男子发生关系,且一定是下面的那个才会怀孕。这点楚昭凌曾在书里看到过。   一些情景涌上脑海,他试探着问:“几个月了?”   “四个月。”   现在是六月份,四个月前是二月。正是沈故被抓,他们发生关系时。   楚昭凌看向一直低着头的人,心中泛起一阵细密的疼。   本来他就很心疼了,现在知道对方是在怀着孩子的情况下颠沛流离、东躲西藏。每天既要担惊受怕地过日子,又要顾着孩子……   心中的疼惜、内疚、爱意掺杂在一起,达到顶峰。   楚昭凌不再矜持隐忍,伸臂将沈故抱在怀里,亲吻他细软的发丝:“对不起,我没照顾好你。”   沈故窝在楚昭凌怀里,摇了摇头。   “你……喜欢这个孩子吗?”他十分忐忑地问。   “当然喜欢!”楚昭凌脱口而出,跟着又补充,“但我会遵从你的想法。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怀孩子的不是他,承受异样眼光和评价的不是他,遭罪的也不是他。   哪怕楚昭凌非常非常想要这个孩子,他都不会逼迫沈故。   “傻子!”沈故笑骂一声,“我如果不想要还会揣到现在吗!”   前襟还敞着,楚昭凌宽大温暖的手掌再次摸上圆鼓鼓的肚子:“之前胃口变差,什么都吃不下是不是他闹的?”   沈故点头:“就是他!”   “怎么不早告诉我?”   沈故心说:当然是不想用孩子绑住你。嘴上道:“怕你接受不了。”   不过现下看来,还是把他绑住了。想起楚昭凌之前说的“有喜欢的人,”沈故心里就发堵。   他和楚昭凌有了崽儿,但崽儿他爹心里有了人儿。搁这儿套娃呢!   思及此,沈故从楚昭凌怀里出来,系好衣带:“我去叫张大夫。”   楚昭凌察觉到沈故突然低落下来的情绪,面露不解。   去找张大夫的路上,沈故在心里不停告诫自己:楚昭凌喜欢谁是他的自由。他也不是有了喜欢的人还故意撩你,跟你发生关系。一切只是意外。   张大夫一听楚昭凌醒了,连忙过来给他检查身体:“楚将军,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楚昭凌没看到沈故,忙不迭问,“沈故呢?”   “说是累了,回房间睡觉去了。”张大夫给楚昭凌的伤口换药,“小沈这些日子都没睡好,饭也吃不下。现下楚将军来了,他总算能睡个安稳觉。”   “多谢张大夫对沈故的照料,我真的感激不尽。”楚昭凌语气真诚,朝张大夫浅鞠了一躬。   “这是医者的本分,楚将军不必介怀。”   换完药,嘱咐他早些休息,张大夫离开了房间。   小五担心王爷身体,这会儿终于得了空档,赶忙走进来:“您身体怎么样?”   “我没事。”楚昭凌这会儿正开心着,就算身上再多几个血窟窿也不觉得疼,“你明日找几个人将府邸打扫干净。”   沈故蒙对了,楚昭凌在西南的居所就在洛安城。只是好些年没人住,想再住进去,得好好打理一番。   小五明白王爷的意图:“王爷放心,我一定办好。”   犹豫半晌,只听小五又问道:“我见沈公子的肚子大的不正常,可别是得了什么病。”   “……他没事。”楚昭凌不确定沈故是否愿意让外人知晓他怀孕一事,便没告诉小五真相。   小五找了六个手脚麻利的人,整整打理两天才把府邸打扫干净。   晚上吃饭时,楚昭凌说出要离开的事。   张大夫盈盈一笑,并没有挽留,对沈故道:“记得每日来我这里检查身子。”   低头吃饭的沈故“嗯”了声,没说别的。   身边的楚昭凌担忧地皱了下眉。这两日沈故总对他爱答不理的,做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看上去没精打采的。   第二天,楚昭凌带着沈故去了他的府邸。   “房间很多,你想住哪间都行。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告诉我。”   沈故抬眸望着身边事事为他考虑的男人,心里泛起苦涩:“都挺好的。”   楚昭凌沉默下来。他觉得沈故在耍脾气,可又觉得不像。但有一点楚昭凌十分肯定――沈故在疏远他。   没有公开说明,只体现在细枝末节之处。   这种疏远让楚昭凌很不舒服,却又无法真的生气。   没有理会楚昭凌,沈故兀自选了一间房走进去,关上门,之后一直到晚上都没出来。   楚昭凌站在庭院里,看着沈故房间黑漆漆的窗户,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睡着了。   “王爷,饭做好了。”小五走过来。   楚昭凌接过小五手中的托盘,端着朝沈故房间走去。怕他在睡觉,楚昭凌没敲门,用膝盖轻轻顶开门。   房间一片昏暗,楚昭凌扭头看向床榻。   沈故抱着肚子坐在床上,缩在角落里,小小一团。听到有声音,他终于动了动:“谁啊?”   “是我,别怕。”说着,楚昭凌将托盘放到桌上,点着了蜡烛,“来吃饭了。”   沈故赤脚下地,身上还穿着粉嫩的罗裙,粉色绒花掉了一个,神色恹恹的。   楚昭凌边给他盛饭边道:“你的衣服在隔壁房间,我一会儿给你拿过来。”   隔壁房间是府里最大的房间,楚昭凌本想让沈故住,不过他既然选了这间,这间就是最好的。   沈故沉默着点点头,低头吃饭。   楚昭凌没来时,他整日担惊受怕吃不下饭。楚昭凌来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又使得他胃口全无。   沈故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吃几口便撂下筷子:“我吃饱了。”   一碗米饭只吃了一个小坑坑,鸟都比他吃的多。楚昭凌有心想让他多吃些,又不忍逼他。   “饱了就不吃。早些歇息。”   楚昭凌站起身,非常自觉地往床边走。   沈故愣住:“你要睡这里?”   “……对啊。我想跟崽儿一起睡。”楚昭凌怕沈故不让,拿崽儿当借口。   崽儿是他们两个的,现在在他肚子里。沈故没说什么,算作同意。   两人躺在床上。沈故背对着楚昭凌,不找他抱。   楚昭凌望着沈故的后脑勺,没睡觉也没说话,只安静躺着。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睡着的沈故翻了个身,本能寻找舒服的地方。一直拱到楚昭凌怀里才安静下来,圆鼓鼓的肚子顶在楚昭凌腹部,满足地哼哼两声,彻底沉睡过去。   楚昭凌小心抱着他,感受着怀里柔软温暖的身躯,觉得这么下去不行。   次日一大早,楚昭凌去了张大夫的药铺。把沈故的情况如实相告:“一个人憋在房间里,不吃饭,心情也不好,也不想理人。是不是跟怀崽儿有关?”   听完,张大夫轻叹一口气:十里八乡怕是都找不出这般迟钝的人了。   他们借住那两日张大夫就觉察到了不对。沈故总是偷偷地看楚昭凌,眼神深情而悲伤。   没想到这人竟然还不明白。   “一些事情,楚将军也该认真考虑考虑了。”张大夫轻声说道。   拿着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楚昭凌从药铺出来,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在府门口遇到了采买物品的小五。刚刚对张大夫说的话对小五又说一遍。   并补充道:“他一直疏远我,躲着我,是不是我哪里惹他不开心了?”   小五说话不似张大夫委婉,直截了当:“王爷似乎还没告诉沈公子,你对他的心意。”   “王爷想同沈公子亲近,又不愿给他承诺,只想这么不明不白下去。换做是我,我也不愿意。”   三言两语,把楚昭凌说成了玩弄别人感情的负心汉。   但他本人并不这么觉得。   甚至还很困惑。   “难道我们现在不算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楚昭凌(严肃又认真):我觉得我和沈故就差办婚礼了。   感谢订阅,鞠躬~ 第46章 红纸   小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语气无奈:“没确定关系,当然不算在一起。”   楚昭凌陷入沉思。   小五将买的东西放到府里,又去了街上,再回来时,手里拿着几本话本。   “这都是讲情情爱爱的,王爷可以看看。”情爱这方面,小五也是纸上谈兵,不如让王爷自己悟。   楚昭凌接过来,如获至宝。拿回房间研究学习。   另一边,沈故睡醒后,换上男衣,头发用发冠束好,去药铺找张大夫。   走到房间门口时,不经意看到墙上挂的帷帽,沈故心中一暖。定是楚昭凌怕他出去不方便,特意买的。   帷帽从墙上摘下来,戴在头上。帽子上的一圈白纱能遮到沈故的胸口,完全不用担心被看到。   沈故现在身子特殊,偌大的府邸一个下人也没雇。只有小五忙前忙后,如今也不见他的踪影。   左右只是去趟药铺,沈故只身出了府。   他挺着肚子慢吞吞走在街上,瞧着热闹的街道,烦闷的心情终于得到缓解。   一处小摊前,一个小孩正在跟妈妈撒娇买老虎玩具,也就三四岁的样子。不买就躺地上不走。   沈故稀罕不已地看着,手放在肚子上,神色温柔。   等他的崽儿生出来,要什么给买什么。他负责惯着,楚昭凌负责教育。   想起楚昭凌,沈故眼神有一瞬黯淡。   他站在原地发愣,一辆失控的马车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冲出来。就几步的距离,想做出反应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沈故被一股力量拽走,躲开了马车的冲撞。   “没事吧?”一道男声从头顶传来。   是小五的声音。   沈故抬手挑开白纱,露出半张脸,冲小五笑了笑:“没事。”   “公……公子?!”   他在远处看时分明是一位孕妇,赶紧过来救。怎么成了公子?   小五视线向下,落在沈故的肚子上:“公子,您……”   沈故放下手,“嗯”了声:“跟你想的一样。”   “我真是太笨了,早该猜出来的。”小五挠了挠头。   沈故问:“你不觉得接受不了?”   “不会。”小五毫不犹豫,接着说,“我小时候,村里就有一位和公子一样的人。他是个教书先生,他爱人是大夫。村里人知道他怀孕后也没怎么样。”   小五那时候不懂,娘亲告诉他:“那是上天的馈赠。对两个相爱之人的馈赠。”   “公子要去哪?我陪您。”   “张大夫的药铺。”   小五陪沈故一起走,脑子异常活泛。   公子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王爷的。王爷也肯定知道了。都这种情况了,王爷还要跟公子不明不白下去,真是不行!   来到药铺,正巧里面没人。沈故摘掉帷帽:“张大夫。”   正在药柜前摆弄草药的张大夫冲沈故笑了下:“坐下等会儿,我马上好。”   沈故看着过于冷清的药铺,心里一阵歉疚:“一定是因为那天的事,百姓才不来您这里看病。”   药铺门口出了人命,还是好几条,搁谁谁都不敢来。   “我倒希望我的药铺永远没人来才好,这样就说明没有人患病。”张大夫走到看诊桌前,“要是全天下的药铺都关门了,我做梦都能笑醒。”   世人无病无灾,是每个当大夫的最大的心愿。   “手伸出来。”   沈故听话地伸出手:“您就会安慰我。”   张大夫淡笑不语,认真给沈故把脉。   “别人怀孕都是慢慢变胖,你可倒好,越来越瘦。”张大夫教育沈故,“怀孕时情绪也很重要。心思郁结不仅对你身体不好,也会影响胎儿。”   “你现在的胎像迟迟稳不下来,跟这两点有大关系。”   沈故一听,立刻慌了神:“我一定好好吃饭,也开心!”   “开不开心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吗?”说着,张大夫扫了眼沈故身后的小五。   小五面露无奈:王爷不行,别人再着急也没用啊。   “那怎么办?”沈故语气焦急,“要不您给我开些健胃的药,我吃了药胃口就好了。”   张大夫自然没开。心事作祟,又不是真的脾胃不调,开了也白开。   待沈故喝完安胎药,张大夫便他把赶了出去:“出去走走要比闷在家里好,别在我这儿待着了。”   从药铺出来,小五问:“公子可有想去的地方?”   沈故还真有:“你跟我去趟客栈,把小黑带回去。小黑是我买的马。”   住客栈时沈故交了二十天的钱,小黑就放在了客栈的马厩。   到了客栈,沈故找到老板:“我是天字四号房的客人,我的马还好吗?”   “客官放心,替您照顾得好好的。”   “客栈我不住了,今天来带它走。”   老板招叫过来店小二,道:“带这位客官去马厩。”   马厩里有四匹黑色的马,沈故一眼就认出了小黑。走过去摸了摸小黑的脑袋:“还认不认得我?”   小黑没躲,甩甩马尾,明显记得自己的主人。   从拴马桩上解下缰绳,沈故牵着小黑回府。   楚昭凌似乎不在府里。   “楚昭凌呢?”沈故问小五。   小五脱口而出:“悟道呢。”   “……”沈故不解,“悟道?悟什么道?”   难不成楚昭凌还有什么隐藏身份?   小五心说:悟爱情的道呢。   “公子放心,王爷不会有事的。”小五朝沈故伸出手,“小黑给我,您回房间休息吧。”   沈故把缰绳放到小五手上,自己回了房间。   之后一天都没见到楚昭凌,晚上也没来跟崽儿一起睡觉。   沈故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手抱着肚子。看着旁边空出来的位置,觉得很不习惯。突然没头没脑地嘀咕了句:“崽儿的抚养权肯定归我,楚昭凌只有探视权。”   沈故正坐在回廊里放风。白天太热,他只在太阳落山后才出屋。   今日恰好有火烧云。半边天的云彩都被染成红色,仿若熊熊燃烧的烈火,瑰丽纷呈。   后背倚在柱子上,沈故安静地欣赏这番景色,神情陶醉。完全没察觉自己也被当成了美景,入了某个人的眼。   楚昭凌站在府门口,望着回廊里的沈故。金色余晖洒在他的脸上,晚风吹动衣摆,他美的很安静。让人不忍打扰。   再美的风景往后都可以一起欣赏,人得先属于他。   楚昭凌抬脚走到沈故身边,没有迂回,直直地发出邀请:“同我一起出去走走,好不好?”   消失了两天的人突然出现,沈故不由得愣了下:“你这两日都去哪了?”   “去准备了些东西。”楚昭凌动作温柔地摸了摸沈故的肚子,眼里浮上一抹慈爱,“走吧,我们出去走走,顺便吃晚饭。”   沈故站起身,没带帷帽,同楚昭凌出了府――他就是想光明正大跟这个人走在街上。   褪去了白日的灼热,晚上的街道才是人最多的时候。   两人并排走着。楚昭凌的手臂虚揽着沈故的腰,小心护着他。   走了两条街,楚昭凌还没有停下的意思。沈故不满嘀咕:“到底去哪啊?我都饿了。”   “马上就到。”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楚昭凌指了指街道旁的酒楼:“这里,进去吧。”   “我提前订了雅间,三层四号。”楚昭凌对迎上来的店小二道。   店小二立即引着两人上楼。   进了雅间,楚昭凌先扶着沈故坐下,而后打开窗户。和煦凉爽的夜风吹进来,驱散了房间里的燥热。   沈故这才发现这个房间竟然临河。   几叶小舟顺着河流飘飘荡荡,河岸上栽植着垂柳。一座石拱桥连通了河两岸,桥上是络绎不绝的百姓。   坐在窗边,窗外的景色尽收眼底。   沈故开心了弯了弯眼角,歪头看向楚昭凌,语气俏皮:“崽儿他爹有心啦。”   刻意找了视野如此好的房间用饭,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楚昭凌浅笑不语,吩咐店小二上菜。   沈故是真饿了,菜上齐后,认真吃了起来。坐在对面的楚昭凌不停给他夹菜。   “不要了,吃饱了。”沈故瞧着碗里堆成山的菜,摇头拒绝。   楚昭凌这才停下手,扭头看了眼窗外。   一束烟花炸开,爆/炸声立刻吸走了沈故的注意力。待他转头看时,第二束已经炸开。   无数朵烟花在河的上方绽放,绘成一场绚烂美丽的烟花雨。   沈故目不转睛地看着。察觉到落在身上的目光,沈故似有所感地看向楚昭凌,不期然撞上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眸。   整颗心仿佛有一瞬的停跳。   放在腿上的手猛地抓紧,沈故强忍着羞涩同楚昭凌对视。   是他想的那样吗?   这顿饭,这场烟花,眼前的这个人,都是他的。   或者,即将是他的。   楚昭凌起身走到沈故身边。   “成年之后的男女,若是遇到心仪之人,便会将自己的表字写在红纸上送给对方。若对方收下,就代表两情相悦,接受了这份感情。”   楚昭凌摊开手掌,一张折叠整齐的红纸静静躺在掌心,依稀能看到折在里面的黑色墨迹。   他眼眸深深地凝视着沈故。那么紧张,又那么深情。   “这上面写着我的表字。”   “你,收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47章 亲吻   那顿饭最终的结果是,沈故抓过楚昭凌手里的红纸,挺着肚子跑了。   还不许楚昭凌跟着。   楚昭凌一个人看完了这场烟花,很漂亮。   回到府,楚昭凌问小五:“他回来了吗?”   小五点头,想起沈故“蹬蹬蹬”跑进来的样子还心有余悸:“沈公子是跑回来的,可是王爷欺负他了?”   楚昭凌洋洋得意:“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有空多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小五:“???”   王爷你礼貌吗?   -   沈故一口气跑回房间,怕某人回来,还特意在里面锁上门。   盈盈烛光下,沈故盯着手里的红纸,脑子里全是楚昭凌刚刚说的话。   【遇到心仪之人就把写着表字的红纸交给他。】   【这上面是我的表字。】   所以,楚昭凌喜欢的人是他。从来都没有别人。   沈故脸颊滚烫,哪怕紧紧抿着嘴,都止不住笑。最后干脆不忍了,一个劲儿“嘿嘿嘿”傻笑。   笑够了又开始不停跺脚,嘴里发出“嘤嘤嘤”的叫声。   整个人激动又亢奋。   勉强平静下来,沈故缓缓打开被他拿跑的红纸。   上面的字苍劲有力,是楚昭凌的笔迹。   “逢君。”沈故轻声呢喃。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薄薄的红纸被沈故捧在手里,无比珍视:“真好听。”   沈故走到桌案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红纸铺在桌上,毛笔蘸上墨汁,迟迟落不了笔。   “我的表字是什么?”   沈故翻了翻脑子,后知后觉自己还没有表字。   成人礼是极为重要之事,自然也非常严格。女子满十五周岁,男子满二十周岁才会举行成人礼,由德高望重者赐以表字。   他今年虚岁才二十,需得明年过了生辰才会有表字。   没有表字,就不能交换红纸。   沈故悻悻地放下毛笔,不满嘀咕:“卡这么死干什么。”   拿起楚昭凌的红纸仔细端详,看着看着突然就傲娇起来:“收了红纸就代表接受了感情。早知道我就不收了。”   -   次日清早,沈故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也没别的,就是害羞。不敢见楚昭凌。   可是他还得去张大夫那里看检查身体,不能不出门。   沈故鬼鬼祟祟溜到门口,门抠开一条小缝,贼眉鼠眼地侦察四周。确定楚昭凌不在,沈故慢慢打开门,偷偷摸摸出了房间。   刚走出没几步,被人从后面抱住。   “躲我?”   不是楚昭凌是谁。   知道自己被套路了的沈故扭过身,耳垂泛着诱人的粉色,底气不足道:“没躲。”   楚昭凌抱着他:“收了我的红纸,就是我的人。抵赖是抵赖不了的。”   沈故挺了挺胸脯:“谁抵赖了!我敢收就敢认!”   “那就别躲我。”   “我这不是害羞嘛。”   他也不想这么没出息,可谁让他第一次搞对象呢。   楚昭凌可算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是想赖账。”   他生怕对方一时冲动拿了,又一时冲动还回来。   沈故白了他一眼:“我还没有表字。等有了,我也给你写红纸。”   楚昭凌神情温柔:“好。”   等了一会,楚昭凌还没有松开他的意思。沈故微微挣了挣:“别……别抱着了,去张大夫那里检查身体。”   “我陪你。”   药铺里还是没人。   沈故跟楚昭凌走进去。   沈故主动道:“张大夫,我来检查身体啦。”   张大夫看了看两人,坐到椅子上,笑而不语。   “太瘦了,记得多吃饭。”摸完脉,张大夫认认真真交代,“还有,他的胎像一直不太稳,以后稳住了也不要行房事。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对他对孩子都好。”   听到“行房事,”沈故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楚昭凌语气淡定:“我记住了,多谢张大夫。”   沈故都不知道怎么出的药铺,好像,是被楚昭凌扶着出去的。   好不容易敢说话了,还结结巴巴的:“张……张大夫是怎……怎么看出来的?”   楚昭凌想了想:“因为张大夫聪明?”   “……”沈故决定换一个话题,“你能不能跟官府的人说上话?”   “可以。”   “我想让官府给张大夫一个嘉奖,就说他配合剿灭山匪有功,弄个大红榜贴在药铺门口,再盖上官印。因为咱俩的事,药铺都没人敢去了。”   再医者仁心,也得活下去。没人去看病,张大夫没钱赚。沈故心里过意不去。   “那我们现在就去?”   沈故忙不迭点头。   楚昭凌是先帝亲封的西南王,不管他人在不在西南,但称号一直在。在西南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什么。   知府见到楚昭凌,赶忙行礼。   “免了。”楚昭凌让沈故先坐下,自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今日来,有一事相求。”   “将军请讲,下官一定在所不辞!”   “沉安堂的张大夫对我有救命之恩,前些日在他门口出了人命,百姓都以为张大夫犯了法,不敢去看诊。”   楚昭凌按照沈故之前说的,缓缓道:“烦劳知府大人以协助剿灭山匪为由,给张大夫褒奖。无需银钱,只要一份褒奖文书即可。贴在药铺上。”   这完全就是小事!   “将军放心,下官这就去办!”   前后连一刻钟都没到,楚昭凌和沈故就从官府出来了。   沈故摇头晃脑:“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这要是换做旁人,官府的褒奖文书哪是这么容易给的。   楚昭凌凑到沈故耳边,压低声音:“你是皇上,我得靠着你乘凉。”   这句话让沈故不由得想起了原主的结局。   “我问你一件事哦。如果我好坏不分,还特别能作,往死了作的那种。天天给你找麻烦,甚至想杀了你。国家政事也不管。你会怎么办?”   这种可能楚昭凌似乎早就想到了,没有犹豫道:“让你假死,我来当皇上。”   先帝给楚昭凌的密信中有这么一句话:君王昏聩,必将误国。万不得已,可取而代之。万望留其性命。   有先帝的嘱托和恳求在,不管怎么样,楚昭凌都不会真的杀了沈故。   “不过我现在只会对你好。”楚昭凌跟着说。   “不对我好试试?”沈故斜眼睨着他,“我带着崽儿就跑。”   楚昭凌失笑,摸了摸沈故圆鼓鼓的肚子,语气期待:“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动。”   “张大夫说一般四个月往后就会动,但是我没感觉到,也可能是我睡着的时候动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会。要相信张大夫的医术。”楚昭凌怕他多想,移开了话题,“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沈故看了看四周:“水果。”   -   两人慢悠悠走到张大夫的药铺,官府的人已经到了,正在张贴褒奖文书。药铺门口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   沈故捅了捅楚昭凌的腰:“你也去。”   楚昭凌不解。   “你是剿匪功臣,是百姓心中的大英雄。百姓们看到你,再看到褒奖文书,铁定都信了。”   楚昭凌哪敢逆沈故的意,乖乖去了药铺。   果然,百姓们见到楚昭凌都热情地围了上去。寸步难行的楚昭凌眼睁睁看着沈故贼笑着弃他而去。   -   夜晚。   沈故的房间门窗大开,屋里点着熏香防止蚊虫进来。沈故穿着薄薄的亵衣,呈“大”字躺在床上。嘴里不停嘀咕:“热死了,好想吃冰,沈故要被热成沈废了。”   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   沈故飞快下床,赤脚跑到门口关门。   楚昭凌一脚卡在门中间,不让他关。   沈故扒住门框,不敢再使力:“你去别的房间睡。”   楚昭凌哪肯同意,强硬的挤进去:“我被当成猴儿围观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就这么对我?”   话落,沈故便被他捞进怀里。   沈故自知理亏,乖乖给他抱:“大不了一起睡。”   “不够。”   沈故抬眸看他:“那你想怎么样?”   结实有力的手臂牢牢抱着沈故,楚昭凌慢慢低下头,在怀里人惊讶的目光中,温柔地吻上他的唇瓣。   加上这个才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48章 说媒   沈故睁开眼睛,见楚昭凌盘腿坐在床上,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肚子。   “怎么了?”沈故揉着眼睛问。   楚昭凌神情激动:“他动了。”   沈故一听,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真的?!”   靠在楚昭凌怀里,双手抱着肚子仔细听。好半天后,沈故嘀咕:“没动啊。”   “你睡着的时候动了,好几次,这会儿可能是累了。”   沈故不爽地哼哼两声:“这么偏心!知不知道是谁怀的你!”   楚昭凌的手放在沈故圆溜溜的肚子上:“别气。崽儿知道你怀着他,能时时感觉到。知道我感觉不到,所以偷偷给我打了个招呼。”   沈故这下开心了。   “你再躺会儿,我去做饭。”说着,楚昭凌翻身下床。   沈故重新躺回去,盯着床顶傻笑。   吃过饭,两人去张大夫的药铺。离老远便看到排队看病的百姓,已经排到了门外。   沈故开心一笑:“这法子还真管用。”   楚昭凌搂着他的腰,把人护在身前“我们等会儿再过去。”   沈故点点头:“我想吃冰。”   六月的太阳不需升得很高便十分晒人。沈故又怀着崽儿,比寻常人更不耐热。   “可以吃,但不能吃太多。”楚昭凌提前声明。   “嗯嗯!就吃一点。”东西没吃到嘴,沈故都听他的。   楚昭凌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自己,没说什么,带着沈故进了一家卖冰的铺子。   硝石制冰是夏季最常见的制冰方法,过程简单,成本也不高。一到夏天,卖冰的铺子、小摊随处可见。   扶着沈故坐到凳子上,楚昭凌对老板道:“两碗加冰块的酸梅汤,冰镇水果也要一份。”   很快,酸梅汤和水果一齐端上桌子。   水果都是新鲜的时令水果,洗干净后放在透亮的冰盘上,冒着丝丝白气。   楚昭凌剥开荔枝的皮,露出白嫩的果肉,送到沈故嘴边:“张嘴。”   沈故张开嘴巴,接受楚昭凌的投喂。熟透的荔枝果肉饱满多汁,口感清甜。   “真好吃!又甜又冰!”沈故咂咂嘴。   楚昭凌又递过来一颗樱桃,沈故又吃掉,撒娇似的说:“谢谢逢君~~你也吃,都可甜了。”   “君”字的发音故意拖长,荡漾进楚昭凌心里,眼瞳瞬地暗了暗。   “转过来。”楚昭凌说。   正在给荔枝脱衣服的沈故听话扭头,唇瓣猝不及防被含住,属于楚昭凌的气息倾泻而来。   沈故吓得荔枝都掉了,本能想躲开。楚昭凌先一步猜到他的意图,宽大的手掌扶住沈故的后脑勺,不让他走。   亲就算了,离开时还不轻不重咬了口唇瓣。   少年唇齿间留着荔枝和樱桃的香气。   楚昭凌语气回味:“确实很甜。”   “你……你……”沈故脸色涨红,“你”了半天终于“你”出一句,“你耍流氓!”   “我们的关系,不算。”   “店里还有别人呢!”   古人不都是含蓄矜持的吗?怎么楚昭凌这么开放?竟然在店里亲他!   “我亲我的爱人,谁敢说什么。”说着,楚昭凌又给沈故剥了颗荔枝。   楚昭凌强势惯了,也随心所欲惯了。别说是在店里,大街上他也敢亲。   吃完冰,沈故不仅没觉得凉快,反而更热了。脸颊热辣辣的,跟着火一样。   楚昭凌买了把油纸伞,撑在沈故头顶给他挡太阳。   药铺这会儿终于没人了。沈故走进去,自觉坐到看诊桌前,手放在脉枕上。   张大夫看了眼沈故,纳闷问:“脸怎么这么红?”   不问还好,一问更红了。   “热……热的。”   张大夫像是猜到了什么,慈爱一笑:“年轻就是好。”   有那么多时间,也有那份心情,去和喜欢之人享受世间种种美好。   诊完脉,沈故问张大夫:“胎像还要多久能稳下来?”   “以你现在这种状态,很快。”   整个人泡在蜜罐里,又被捧在手心宠着,能稳不下来么。   出了药铺,楚昭凌问沈故:“想回去了?”   沈故点点头:“国不可一日无主。等胎像稳下来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楚昭凌“嗯”了声:“听你的。”   两人慢悠悠溜达到府邸,刚进门,小五便迎上来:“王爷,有人来过了。”   “谁?”   小五看了眼沈故,换了个措辞:“孙大娘。”   楚昭凌对这个“孙大娘”全然没有印象:“何事?”   “……”小五心说这可不是我不想替您兜着,“要给您说亲。之前在西南九居时,每个月都要来好几次。您忘了?”   楚昭凌:“……”   他还真忘了。   孙大娘是洛安城远近闻名的媒婆,但凡经她手的姻缘,就没有不成的。却偏偏在楚昭凌这里碰了壁。次次来,次次被回绝,一直到楚昭凌离开西南,这媒都没说成。   现在楚昭凌回来了,依旧单着,孙大娘自然不肯放过这个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   楚昭凌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你怎么回的?”   “我说不用,王爷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孙大娘不信,说明天还来。”   楚昭凌:“……”   “没想到咱们家王爷这么受欢迎啊。”沈故睨着楚昭凌,阴阳怪调,“媒婆怕是把府上的门槛都踩平了。”   楚昭凌赶忙把人搂过来,一本正经地自恋:“受欢迎不能怪我,我没答应。”   沈故:“……”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楚昭凌:“走了这么久也累了,咱们回屋睡觉。”   沈故当然不会真的生气,都是情趣罢了。   小五瞧着王爷小心护着公子走路的样子,不由得露出一抹甜笑。   明明当事人也不是他,怎么就这么开心呢。   -   晚上,沈故想洗澡。楚昭凌把浴桶搬到房里,里面加满温水,冲坐在外面纳凉的沈故道:“弄好了,进来洗。”   沈故慢腾腾进了屋,手伸到浴桶里:“不是冷水啊。”   “不能洗冷水澡,容易着凉。”   沈故赶人:“那你出去吧。”   楚昭凌挑眉,轻声问:“不用我帮忙?”   “不用。你赶紧出去。”沈故脸一红,小声道。   沈故现在怀着崽儿,身子重。楚昭凌自然不放心他一个人洗澡,万一有个磕着碰着的怎么办。   搬了块红木屏风放在浴桶旁,自己站在屏风后面:“你洗,我不偷看。要不然我不放心。”   沈故心说难道谈了恋爱的男人都这么黏人?明明以前不这样。   脱掉衣服,沈故单手扶住浴桶边缘,抬起腿,小心迈进去。   红木屏风由三小块构成,折叠处免不了有缝隙。表面看是挡得严丝合缝,其实楚昭凌什么都能看到。   泡在浴桶里的沈故全然不知,认真用湿帕子擦身体。   洗干净后,沈故站起身,跟进来时那样,手扶住浴桶,一条腿抬起来跨过浴桶边缘,向浴桶外探去。   湿漉漉的脚丫刚放到地上,没等踩实,脚向前滑了一大截。没有防备的沈故被带得一个趔趄,吓得“哎!”了一声。   楚昭凌从屏风后出来,眼疾手快把人捞进怀里。   望着怀中惊魂未定的人,楚昭凌得了便宜还卖乖:“看看,不还得我帮忙。”   沈故瞪了他一眼,颐指气使:“抱我去床上!”   楚昭凌稳稳横抱起沈故,朝床边走去。   用帕子帮沈故擦掉身上的水珠,再给他穿上干净的亵衣。一切做的麻利又顺畅。   “嗯嗯嗯。”沈故抱着肚子坐在床上,满意点头,“做得不错。”   楚昭凌点上驱蚊虫的熏香:“有什么奖励吗?”   沈故非常大方:“给你亲给你抱!”   反正你也吃不着。   楚昭凌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咬牙切齿:“等你生完崽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   翌日,楚昭凌醒的早,正要去给沈故准备饭,小五走过来:“王爷,孙大娘又来了。”   “……”楚昭凌无奈叹气,“说我不在。”   “我觉得王爷还是亲自一次说明白为好,趁着沈公子还在睡,省得日后还来。”   无奈之下,楚昭凌只能去了前厅。   孙大娘上见到楚昭凌就是一阵夸:“许久不见,楚将军还和以前一样英气俊朗。”   “您来的意图我知道了。”楚昭凌开门见山,“只是我已有了心爱之人,就不劳烦您为我说媒了。”   “我每次来你都这么说,真当你孙大娘好糊弄啊。”   同一个借口用的次数多了,成真了旁人都不信。   “……”楚昭凌,“这次是真的。”   孙大娘充耳不闻,开始给楚昭凌介绍起姑娘来。滔滔不绝,根本不给楚昭凌插话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孙大娘说完了,楚昭凌可算逮住机会,无比认真道:“我已心有所属,此生只爱他一人。此话绝无半点虚言。”   孙大娘看了楚昭凌半晌,半信半疑:“真的?”   楚昭凌点头:“真……”的。   “的”字还没等说出来,一道嫩粉色身影施施然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楚昭凌大腿上,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挺着圆鼓鼓的肚子,头上的粉色绒花歪歪扭扭。   一双大眼睛瞧着孙大娘,嗲声嗲气地问:“夫君,这位婆婆是谁啊?我瞧着面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49章 回程   沈故睡醒后,见楚昭凌不在房间,想当然地去厨房找人。没见到楚昭凌,小五倒是在。   “王爷呢?”沈故问。   正在做饭的小五一顿,思来想去还是说了实话:“王爷在前厅,孙大娘来了。”   沈故一听,扭身就走了。   回到房间,从衣柜里拿出嫩粉色罗裙换上,头发用发带绑好,再戴上粉色绒花。   走到前厅门口,正巧听见那句“此生只爱他一人。”   沈故心里一个激动,直接走了进去,大喇喇地横坐在楚昭凌大腿上。   楚昭凌担心人摔着,连忙搂住沈故的腰:“这位是孙大娘。”   “孙大娘又是谁?”沈故搂着楚昭凌的脖颈,霸占欲十足。   这是要他亲口说出来了。楚昭凌心里一阵无奈,却也甘心配合:“是来给我说媒的。”   话刚落,沈故突然捂住嘴巴,装作极为震惊和伤心的样子:“夫君是看我身怀六甲满足不了你,要纳妾!”   楚昭凌好整以暇地瞧着戏瘾发作的沈故,想看他怎么演。   沈故认认真真假哭:“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大老远嫁过来也就罢了,还要受这份委屈!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这一“哭”不要紧,可把孙大娘急坏了,赶紧哄:“好姑娘你可别哭,大娘是以为楚将军尚未娶亲才来说的媒。如今知道他娶了你,大娘是万万不会再替别家姑娘牵线了。”   “夫人善妒,我此生娶他一人足矣。”楚昭凌一脸认真道,“孙大娘还是请回吧。”   孙大娘赶紧起身告辞。   “你才善妒!”孙大娘一走,沈故立马收了哭声,瞪了楚昭凌一眼。   楚昭凌笑看着怀里的人,语气宠溺:“演够了?”   “我这不是为了一劳永逸嘛。”沈故大言不惭,而后又凶巴巴地威胁,“敢惦记我男人,我让他们走着进来,抬着出去!”   “放心,谁也惦记不走,我就是你一个人的。”   说着,楚昭凌抱着沈故调整下姿势,让他面对着自己,轻轻吻了上去。   沈故不像上次那样般呆笨,一点一点给了回应。   许久后。   沈故脸埋在楚昭凌的颈窝,浑身都透着粉色。   “好想要。”他轻声呢喃。   对方的直白让楚昭凌心头一颤,声线暗哑地轻哄:“等崽儿出来。”   缓了好久,楚昭凌轻拍了拍沈故的背:“走吧,去吃饭。”   沈故软软地撒娇:“腿软,站不起来。”   楚昭凌自然愿意抱着他。   横抱着沈故去了饭堂,小五已经将饭菜摆上桌子,并且很有自知之明地走了。端着他的饭回屋吃,不打扰王爷跟公子你侬我侬。   将沈故小心翼翼放到椅子上,胸口不小心蹭掉他发髻上的绒花。楚昭凌连忙捡起来,再给沈故戴上。   沈故摸了摸发髻:“幸亏当时没扔,这不又派上用场了。”   楚昭凌失笑,给沈故盛了碗饭。   用完饭,两人和每日一样,去张大夫的药铺检查身体。沈故穿着女装,也懒得换,就这么出门了。   药铺里依旧很多看病的人。好在楚昭凌来的路上就给沈故买了些零嘴,两人坐在药铺的角落里等。   沈故捏了一粒裹糖花生放进楚昭凌嘴里:“去帮着抓药。”   “……”楚昭凌无奈,“别人是打个巴掌给颗甜。你这是给颗甜花生就指使我干活?”   “快去嘛。”沈故催促,“我之前也帮张大夫抓过药。”   每次来检查身体张大夫都不要钱,就当小小弥补一下。   等着也是等着,楚昭凌去了药柜前:“拿到药方的来我这里抓药。”   楚昭凌动作麻利,照着药方,很快就能抓完一份。   百姓也都认识他,有几个忍不住搭起话来。   “楚将军,听说您娶妻了?”   正往嘴塞裹糖花生的沈故一顿,竖起耳朵听。   楚昭凌手上动作不停:“是。”   “听说您家那口子善妒,都不许您纳妾。要我说啊,您好歹是大户人家出身,娶几房小妾再正常不过。”   “不是他善妒,是我只喜欢他,看不上别人。”楚昭凌将包好的药递给对方,“哪怕他真善妒,也是我惯出来的。”   “楚将军可真是专情之人,嫁给你的姑娘有福了。”妇人接过药包,道了声谢,扭身离开药铺。   楚昭凌掀起眼皮看了眼角落里吃东西的沈故:听见没,你有福了。   沈故瞥了瞥嘴:你也有福了。   吃了几粒裹糖花生,沈故又打开包猪肉脯的油纸,捏起一块刚要放嘴里放,余光瞄到一位小女孩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梳着羊角辫,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的沈故心中一软,朝她招了招手。   小女孩趁娘亲不注意,小步走到沈故身边。   沈故把手里的猪肉脯给了她:“吃吧。”   “谢谢姐姐。”小女孩怯生生地道谢,小口小口咬猪肉脯吃。   “跟谁给来的?”沈故爱怜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跟娘亲来的。娘亲怀孕了,来看身体。”小女孩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摸上沈故的肚子,“姐姐肚子里也有宝宝了,对不对?”   沈故“嗯”一声,心里软成一团。把裹糖花生和猪肉脯全给了她:“拿着,都给你了。”   小女孩的娘亲看完身体走过来:“怎么能随便拿别人东西?”   “是姐姐给我的。”   妇人看了看沈故:“真是不好意思,小孩子瞅嘴,给你添麻烦了。”   沈故摇了摇头:“她很可爱。”   楚昭凌一边抓药,一边抽空看沈故。见他把吃的东西全给了小女孩,目色不由得一柔。   爱屋及乌。已为人父的楚昭凌现在也很喜欢小孩子。   -   蜜里调油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他们已经在西南逗留一月。沈故的肚子也五个月大了。胎像平稳,人也被楚昭凌喂胖了一大圈。   大清早,沈故瞧着铜镜里的自己,嘀嘀咕咕:“我怎么胖了怎么多。”   他身上这点肉可是楚昭凌好不容易喂出来的,说什么也不能再瘦了。   楚昭凌说谎不打草稿:“没胖,镜子显的。”   “你糊弄小孩呢!”沈故瞪他。   楚昭凌凑过去亲了亲沈故的唇角:“真不胖。”   沈故也就随口一说。而且就算胖成球也没什么,等生完崽儿再减。站起身:“走吧,去找张大夫。”   不是去检查身体,而是告别。明日他们就动身回都城。   张大夫猜到两人的来意,趁药铺没病人,锁上门。三人去了一家酒楼。   “想吃什么就点,我请。”张大夫主动道。   沈故没推脱:“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离愁别绪都放在了心里。   直到吃完,沈故才说出明天要离开西南的话。   “天下无不散筵席。”张大夫还是一副淡然模样,贴心嘱咐,“路上注意安全,赶路不要太急。”   只要能平安到达都城,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都城里有更多的大夫,医术也高超,小沈的胎一定能被照料的很好。   张大夫站在酒楼门口,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眼里终于流露出不舍。   “不难过。”走出好远,楚昭凌安慰他,“明年南巡,我们就来看张大夫。”   沈故红着眼眶点点头。   -   翌日上午,小五、楚昭凌、沈故一行三人动身离开西南。   马车是楚昭凌特意让人定做的,比寻常马车宽敞很多。马车轮也加宽了,行驶起来更平稳。   拉马车的是小黑。沈故不舍得扔下它,正好让小黑拉车一起带回都城。   出了洛安城,沈故掀开车帘探头看了一眼城门,轻声呢喃:“再见了。”   一段惊心动魄的经历。   晚上,三个人在一处镇店落脚。   沈故已经睡着了,嘴角还粘着桃酥的渣渣。楚昭凌抱着沈故下了马车,没忍心叫醒。   进了房间,将人轻放在床上,楚昭凌让店小二打来一盆温水,帕子浸湿后拧干水,给沈故擦身子。   天气炎热,擦一擦他能舒服些。   沈故被弄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自己没穿衣服躺在床上,楚昭凌坐在床边,眼睛盯着他的身子。   对方的目光像是带了温度般,看的沈故一阵羞怯。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他一巴掌:“干嘛呢?”   楚昭凌拿过新的亵衣给沈故换上:“给你擦擦身。”   身上确实清爽很多,但沈故没那么好忽悠:“那你刚刚瞅什么呢?我都快被你盯出窟窿了。”   楚昭凌从身后圈住沈故,理直气壮:“不能吃,你还不许我解解眼馋?”   “不过,你怎么不涨奶?”楚昭凌无比认真地问。   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平平的。   “……”沈故气得炸毛,“我是男人,涨个屁奶!”   楚昭凌不解:“可你怀着崽儿。”   “郑太医说我不涨奶。”这个问题沈故早就问过郑太医了,“得给崽儿找乳娘。”   楚昭凌了然地点点头,语气惋惜:“可惜了。”   “可惜什么?!”沈故想到某种可能。   楚昭凌下巴搁在沈故肩上,敢想就敢说:“可惜不能和崽儿一起尝尝。”   沈故又羞又气,红着脸大声骂他:“臭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收尾卡文,我试试明天能不能双更,今天的短小更新大家先凑合看QAQ 第50章 坦白   沈故怀着崽儿,赶路自然是怎么稳怎么来。从西南到都城本来不过十几天的路程,愣生生走了一个月。   再看沈故,除了有些疲累外,其他都挺好的。   进城时是晌午,马车直冲王府而去。   到了王府门口,沈故先掀开帘子向外瞄了眼。门口站着福伯、叶青衣、燕微雨、多喜……   总之该在的人都在。   沈故往回一缩脑袋,抱着肚子:“我不敢下去。”   崽儿都六个月了,肚子又大又鼓。他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但楚昭凌近亲之人怎么看他,他很在乎。   “不怕,我陪着你。”楚昭凌牵起沈故的手,眼里闪着心疼,“他们要是觉得你怪,我就把他们全赶出去。”   沈故“扑哧”笑出声:“就会哄我。”   不够心中的担忧确实缓解不少。   多喜没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跑到马车前,顺着窗户眼巴巴地看着沈故,红着眼睛:“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嗯,回来了。想没想我?”   多喜一个劲儿点头:“想了,每天都想。酒楼生意可好了,赚了好多钱。我都装好了,给公子留着。”   “公子快下来吧!让多喜看看你。”   沈故吐出口气,慢吞吞下了马车。   六个月的肚子,只要眼睛不瞎,都能注意到。   沈故半边身子藏在楚昭凌身后,手被楚昭凌牢牢牵着,神情紧张。   “公子可是得了什么病!”多喜吓得脸色苍白,“肚子怎么这么大?!”   其他人同样一脸疑惑。看沈故的状态不像生病,可这肚子……   叶青衣收了折扇,打量沈故片刻,笃定开口:“这是怀孕了。”   语惊四座。   楚昭凌一点头:“是我们的孩子,六个月大。”   瞧着一张纸难以置信的面孔,叶青衣好心解释:“听过兰胡族没有?该族的男子可以怀孕。只是现在已经找不到血统纯正的兰胡族人了。”   “血脉经过不断稀释,哪怕身负兰胡族的血统,男子想怀孕也已是难如登天。”   所以沈故能怀孕,往好了说是撞了大运,往坏了说是踩了狗屎。   不过看楚昭凌对沈故的宝贝程度,显然是前者了。   叶青衣走到沈故跟前,抓起手腕给他诊脉。半晌道:“胎像很稳。再过四个月,你们一家三口就能见面了。”   说完摸了摸沈故的肚子:“我也能混个干爹当当。”   言语里没有一丝惊怕或鄙弃。   “那我就给公子看孩子。”多喜扶住沈故,“公子快进屋休息,怀着孩子赶路太辛苦。”   沈故被簇拥着进了王府。事情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那个……”沈故被多喜按在床上,整个人有些恍惚,“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多喜点头又摇头:“奇怪是奇怪,但既然是正常的,多喜就替公子开心。只要公子身体不要受到损害就好。”   沈故心中一暖。   把多喜收为自己的人,是他做的非常正确的一件事。   至于楚昭凌,则是被福伯压着去和楚家列祖列宗上香去了。   “真是您的孩子?”福伯激动追问。   楚昭凌点头:“但孩子会跟沈故的姓。”   沈故是皇上,皇室血脉很重要。何况他辛苦怀胎,楚昭凌也希望这个孩子跟沈故的姓。   福伯稍作思考便明白了王爷的想法,他也不是死教条的人:“只要身上流着您的血,姓什么不重要。”   来到祠堂,楚昭凌跪在蒲团上,庄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儿找到了想共度一生的人,你们在天有灵,祝福我们吧。   -   沈故一觉睡到晚上。楚昭凌一直守在床边,见他醒了,立刻俯身亲了亲。   沈故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顺势瘫到楚昭凌怀里。   “饿不饿?”楚昭凌抱着他。   沈故一点头。   “我去端饭。”   “去饭厅吃。”沈故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也没有白日的炎热,“正好溜达溜达。”   慢悠悠地溜达到饭厅,其他人都在。一见到沈故,立刻都把目光放到他身上。   沈故大大方方任大家打量。   倒是楚昭凌不乐意了,瞪了他们一眼:“看什么看!我的!”   叶青衣“啧”了一声:“看都不让看,护食也没你这么护的。”   沈故憋笑。   楚昭凌没理会叶青衣,扶着沈故坐到椅子上,给他盛了碗汤:“福伯特意给你熬的。我都好些年没见福伯下厨了。”   沈故拿勺子喝了一口乳白色的高汤。跟他预想的味道完全不一样,酸酸的,一点油腻感都没有。   看他的表情楚昭凌就知道他喜欢:“多喝些。”   沈故不住点头:“你也喝。”   其他人被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闪瞎双眼,饭吃着都不香了。   吃完饭,楚昭凌陪着沈故去后花园散步消食。走了没一会儿,沈故就不走了,坐在石头上哼哼唧唧耍赖皮。   楚昭凌知道他怀着孩子累,而且最近下肢开始有些浮肿。弯身把他横抱起来,一口气抱回房间。   沈故抱着肚子坐在床上,楚昭凌帮他脱掉鞋袜,看着肿起来的脚丫和小腿,眼里浮上浓浓的心疼。   接了盆热水放到床边,抓起沈故的双脚慢慢放到水盆里。楚昭凌问:“烫不烫?”   “正好。”   说着,沈故用脚丫踩住楚昭凌放在水盆里的手,脚指头挠他的手背,玩得不亦乐乎。   楚昭凌看着沈故灵活的脚指头:“脚指甲该剪了。”   “你帮我剪。”   泡完脚,用帕子擦干水。楚昭凌把洗脚水倒掉,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剪刀,走到床边坐下。   沈故非常自觉地把双脚搁在楚昭凌大腿上,转着脚腕:“好好剪哦。剪疼了我就哭。”   楚昭凌扭头看他,似笑非笑:“我还没看过你哭的样子,要不你先哭一个?”   沈故:“……”   大变态!   说归说,楚昭凌自然舍不得弄疼他,剪的仔细又小心。   剪完指甲,楚昭凌又给沈故捏脚按摩。这是张大夫告诉他的,说能缓解水肿带来的不适感。自从月份大了后,楚昭凌每晚都帮沈故按摩。   沈故早就习以为常,倚靠在床上,舒服又享受地闭上眼睛。   “不知客官对我的服务还满意吗?”   沈故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楚昭凌,主动亲上他的嘴唇。   满意就得给奖励。老套路了。   一吻结束,沈故瘫在楚昭凌怀里大口大口呼吸,耳边同样是极为不稳的呼吸声。   片刻后,楚昭凌松开沈故,哑声说:“你睡吧,我出去一下。”   出去后每次回来身上都凉飕飕的,沈故哪能不知道他干嘛去了。抬手抓住楚昭凌的衣角:“我帮你。”   “不用。”   沈故抓着不松手。   楚昭凌莞尔一笑,凑到沈故耳边,半是威胁半是打趣:“等崽儿生出来,你以为我会轻饶你?”   现在他怀着孩子,楚昭凌不忍心他再累着。洗几个凉水澡就行了。   沈故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楚昭凌:“崽儿他爹辛苦了。”   楚昭凌没忍住,捉住沈故的双唇,轻轻吻着。   -   在王府待了三日,沈故跟楚昭凌说自己想进宫。   楚昭凌沉思片刻:“你如果不想让大臣们知道,可以等生完崽儿再进宫。朝堂上的事有我。”   “那等崽儿出生后怎么办?如果藏着掖着,崽儿的身世也会不明不白。我才不要让咱们的孩子受这么委屈。”   沈故挺了挺圆鼓鼓的肚子:“怀了就是怀了,我才不怕别人知道。等崽儿生出来,我还要昭告天下呢!”   楚昭凌问:“那我呢?”   沈故不解看他。   “你给我什么名分?”楚昭凌厚着脸皮,大言不惭,“毕竟怀崽儿这件事上,我也出力了。”   沈故想也没想:“你就顺其自然吧。要是崽儿长得像你,不用说大家也知道。要是不像……”   沈故捏了捏楚昭凌的耳朵,笑眯眯道:“你就当我一辈子的地下情人。”   楚昭凌现在无比希望崽儿能像他,要不然他就要没名没份一辈子了。   夏季雨水多,几场雨下完,两月前的那场宫变再也找不到丁点痕迹。大雨带走了一切蛛丝马迹。   沈故穿着明黄色龙袍,肚子大,没法系腰带,就干脆散开穿。在大臣们探究和不解的眼神中,步伐稳健、从容地走到代表无上尊荣的龙椅前。   文武百官齐齐叩拜:“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沈故坐在龙椅上,肚子更加明显。   不待大臣问,沈故便主动道:“各位爱卿也看到了,朕已怀有身孕六月有余。这个孩子是朕唯一的血脉,日后生下来,希望各位爱卿待他如待朕一样。”   一听这话,文武百官彻底炸了锅。叽叽喳喳,勤政殿热闹的仿若菜市场。   沈故摸着自己的肚子,任他们讨论。   好在文武百官里有见识渊博之人:“恕臣冒昧,请问皇上是否有兰胡人血统?”   沈故一点头。   “那另一位父亲是?”   沈故偷瞄了眼站在底下的楚昭凌,故意气他。摆了摆手,语气随意道:“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罢了,不值一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51章 猜测   不值一提的普通男人上前一步:“臣等定将皇子视如己出。”   沈故心说可不得视如己出,本来就是你的崽儿。   嘴上不走心夸了一句:“摄政王深得朕心。”   宫变后,孟贤身死,皇上生死未卜。所有人都以为这天下是楚昭凌的了。所有人也都没想到,皇上竟然还有活着回来的这天。不仅重新坐上皇位,还怀了孩子。   至于楚昭凌……   其实细细想来,他从未说过谋逆篡位的话。   再看如今这局面,谋逆没有,忠心倒是十足十。一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表态。   视如己出不敢说,道个喜还是行的:“恭喜皇上!”   沈故接着道:“朕孕期不宜太过劳累,朝中大小事物暂由摄政王代理。各位大臣也要尽心尽力。”   “臣遵旨。”   下了早朝,和楚昭凌走得近的大臣走到他身边,低声问:“王爷可知道皇上肚子里的孩子另一个父亲是谁?”   “知道。”   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楚昭凌缓缓道:“皇上不让说。”   前来刺探消息的大臣:“……”   沈故知道楚昭凌忙,也没黏着他,摆驾回了寝殿。   郑太医得知皇上回朝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语气激动:“臣叩见皇上!”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他都没敢想皇上还活着。甚至孩子也保住了。   “快起来。”沈故笑意盈盈道。   郑太医站起身,擦掉眼角的眼泪:“臣给皇上检查身体。”   沈故乖乖伸出手。   “皇上的胎被照顾得很好。”诊完脉,郑太医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只要保持下去,一定能父子平安。”   沈故不由得想起张大夫,轻声道:“遇到了一位贵人。”   -   一直到晚上,楚昭凌都没露面。吃过晚饭,沈故拎着食盒去御书房。   殿外没人守着,沈故甜甜喊了句:“夫君,吃饭啦。”   楚昭凌早就听到脚步声了,故意不理他。   毕竟他只是个不值一提的普通男人罢了。   沈故走到桌案前,一把抽走楚昭凌手中的奏折,横坐在他腿上,撒娇:“人家跟你说话呢。”   楚昭凌下意识护住他:“不知道皇上找我这个普通男人所为何事?”   沈故就知道他是因为这件事记仇,赶紧主动献吻:“我那是开玩笑呢。快吃饭吧。”   说着,打开食盒,把饭菜端出来摆在桌子上。   “喂我。”楚昭凌双手抱着沈故,“批一天折子,手累。”   沈故夹了一颗肉丸送到楚昭凌嘴边:“夫君趁热吃。”   小五端着茶水,老远便见到王爷跟皇上两个人在腻腻歪歪地互相投喂,赶紧走开了。   吃完饭,楚昭凌想让沈故先回去,自己再批一会儿奏折。沈故不干,非要等他一起。在椅子上坐了没一会儿便开始打瞌睡。   楚昭凌心疼,弯身抱起他,朝寝殿走去。   “你就知道忙政务,都不给我捏脚按摩了。”下肢胀痛,沈故委委屈屈道。   楚昭凌柔声哄他:“回去就给你捏。”   崽儿在父君的肚子里“咚咚”两声,似乎是在抗议爹爹的粗心。   踹得沈故愣了半天。   “踹疼了?”楚昭凌忙问。   沈故摇头,呆愣愣地说:“第一次这么大动静。”   接着又道:“咱们的崽儿肯定随你了,在我肚子里就开始打拳。这要是生出来,不得当场来套军体拳!”   楚昭被逗笑:“那不是正好,我们两个一起保护你。”   -   沈故黏他,不时时看着他楚昭凌也不放心。干脆把御书房挪到寝殿,处理政务、召见大臣全在这里。   大臣们以为此举是皇上为了方便监视楚昭凌处理政务,殊不知是为了方便腻歪。   楚昭凌跟大臣议事,沈故坐在他身旁,表面是在认真听,其实一直在偷偷玩楚昭凌的手指。五根手指被他掰来掰去。   桌案很好掩饰住了沈故的幼稚行为,楚昭凌也不好出声阻拦。   等大臣离开,楚昭凌抬起被沈故掰成“麻花”的手,宠溺又无奈:“就不能老实点?”   “我这不是无聊嘛。你跟大臣谈事,我也不好在床上睡觉。”   楚昭凌看了眼床榻,让人搬进来几扇屏风挡住:“这回睡吧,看不到了。”   沈故立刻躺到床上去瘫着。   晚上,楚昭凌和军机大臣讨论西北战况。   大军以碾压的姿态连败匈奴。现在有一个情况,是赶尽杀绝将匈奴国收归所有,还是伤其根本却不占领。   两位军机大臣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匈奴人任性极强,并非想灭就灭这么简单。而且他们可以一直撤到最北方,天气转眼就冷,并不适合长线作战。穷寇莫追,只要大伤匈奴元气,让他们永不敢来犯即可。”   另一位大臣性格比较直爽,大声呛回去:“北部边境被那些玩意儿骚扰这么多年,要我说就该一鼓作气,直接灭了他们!”   “灭了又怎么样?国灭了,叛乱的心思灭不了。等日后两国混在一起,难保他们不会伤害百姓。再说了,从开国之始,同匈奴的战乱就没停过,你看哪次把他们彻底剿灭了?”   “现在就是大好的机会!”   “你光看机会,士兵们的死活不顾了?”   两人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高。楚昭凌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床榻,生怕把他吵醒了。   一阵轻哼声被楚昭凌敏锐地捕捉到,他摆了摆手,示意两人安静。   被吵醒的沈故赤脚下床,整个人迷迷瞪瞪,凭直觉走到楚昭凌身边,张开手臂:“我要如厕,你抱我去。”   楚昭凌轻咳一声,提示他有旁人在。   正犯迷糊的沈故哪管这些,见楚昭凌不抱他,又撒娇又耍脾气:“抱抱嘛。抱抱!”   楚昭凌看了眼已经傻掉的大臣,起身横抱起沈故去如厕。   夜壶放在偏殿,几步就到了。   肚子挡住视线,沈故看不到。楚昭凌侧抱着他,帮他扶着小沈故,语气无奈:“殿内有大臣在,就这么跟我撒娇,不怕露馅?”   “露馅就露馅。”沈故不以为意,“我又没想一辈子跟你偷偷摸摸。因为什么事啊?”   楚昭凌大致一说。   “还是不要死追了。”沈故稍作思考,“且不说能不能灭掉,就算收了匈奴国,也没什么好处。带不来更繁荣的发展,也带不来更安稳的边境。”   “稍有不慎,还会让军队陷入战争泥潭。弊大于利。”   楚昭凌听着沈故认真分析,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他低头看着迟迟不提亵裤的沈故:“你就这么跟我说话?”   这是真没把他当外人。   “你帮我提上嘛。”沈故理直气壮,“我挺着肚子,不方便。”   楚昭凌从善如流帮他提上亵裤:“还用不用我抱?”   沈故摇头,光脚走到正殿,坐在楚昭凌身边,大手一挥,免了军机大臣的行礼。   “你们讨论的事朕知道了。战争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赢家,以战止战,只要匈奴不敢来犯,战争的目的就达成了。”   说着说着,沈故想起一件事:“朕听说老单于年纪不小了,四个儿子都对单于之位虎视眈眈。咱们可以好好搅一搅,让他们内乱互咬。”   听到沈故的鬼点子,楚昭凌忍俊不禁。巧了,他也正有此意。   沈故被吵醒,这会儿还困着:“时辰也不早了,要是没其他事,你们就回吧。”   两位军机大臣起身退下。走到殿外,忍不住交流看法。   “我怎么觉得皇上跟摄政王的关系不一般呢?”   “我也觉得。”   看法时常相悖的两人难得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   走出一段距离,其中一位道:“咱们在这儿等等,看摄政王出不出来。”   这可是皇上的寝殿,历朝历代都只能皇上自己住,连最受宠的嫔妃都不允许住。   于是,两位军机大臣站在夜色里,眼巴巴地瞅着寝殿。   一直等到寝殿熄了蜡烛,都不见摄政王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军机大臣:确定了,皇上跟摄政王有一腿。   感谢订阅,鞠躬~ 第52章 生产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宫里有关楚昭凌和沈故关系的传言越来越多,而且五花八门。细细算起来,能编出许多有意思的民间话本。   “我昨日刚知道一件事,皇上肚子里的孩子是摄政王的。”负责打扫宫内积雪的小宫女忙里偷闲,躲在角落跟同伴聊天。   “你才知道啊。我早就知道了。”另一位宫女毫不意外,“而且我还知道皇上是怎么怀上摄政王孩子的。”   “怎么怀上的?”   “摄政王喜欢皇上,但皇上不愿意。于是摄政王便以性命威胁,逼着皇上委身于他。孩子也是摄政王强迫着皇上怀的。”   一番话说得有鼻子有眼,谁听了都得信。   跟她们隔了一墙,光明正大听墙角的沈故满意点头。昨日他听到的是【皇上胁迫摄政王,只要摄政王不同意跟皇上在一起,皇上就带着孩子跳城楼】这版。   一来一回,扯平了。   已经是十一月,沈故的肚子也有九个月大。本该是老老实实在屋里静养的时候,他偏偏待不住,为了听自己的八卦,满宫里乱转悠。   楚昭凌忙着处理紧急政务,多喜陪着沈故。听到两个宫女离开的脚步声,多喜缓缓道:“皇上不必往心里去,她们都是瞎说的。”   “没往心里去。朕就是觉得好玩。”沈故毫不在意。说完,他缓缓站起身,“回寝殿吧,朕困了。”   昨日下了一层薄雪,多喜扶着沈故坐到龙辇上,嘱咐抬龙辇的小太监走慢些。   回到寝殿,楚昭凌还在忙,见沈故进来,赶紧过来扶他。   沈故身上披着白色大氅,半张脸埋进毛毛里,整个人仿若一颗圆滚滚的白团子:“不用管我,你忙你的。”   扶着沈故坐到床上,楚昭凌蹲下身,帮他脱掉鞋袜,摸了摸脚丫,不凉,这才放下心。又帮他脱掉大氅和外衫,把人塞到被窝里。   “快睡吧,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沈故侧躺在床上,点了点自己的脸颊――要亲亲。   楚昭凌俯身亲了亲沈故的唇瓣,又亲了亲他的脸颊:“快睡,别勾引我。”   得到两个亲吻的沈故开心闭上眼睛。   多喜很有眼神地退出去。殿内只剩下楚昭凌和沈故。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楚昭凌慌忙放下毛笔,走到床边,驾轻就熟地掀开被子,抓起沈故的右腿,帮他按摩。   这是抽筋了。第一次抽筋时楚昭凌不知道,沈故被疼醒了,把他喊醒他才知道。   后来楚昭凌问了郑太医,对方说这是怀孕后期的正常反应。只能帮着按摩让抽筋赶快过去。   好多次下来,楚昭凌已经能应付自如。   一边按摩一边瞄着沈故,见他不再皱眉,知道这是好了。腿塞回被窝,盖上被子。爱怜地看着熟睡的人,抬手轻抚他的眉眼。   “辛苦了。”   -   月份越大沈故越待不住,非要出去溜达。楚昭凌陪着他,两人去梅园看梅花。   沈故不想坐轿辇,就慢悠悠地走着,半靠在楚昭凌怀里。   “我想好崽儿的名字了。”沈故一脸认真道。   他这些日子闲得无聊一直在想,诗词集都快让他翻烂了,也没凑出满意的名字。昨晚上灵光一闪,突然就想到了。   楚昭凌期待问:“什么?”   “沈知之。”   吱吱?还是别的什么字?   楚昭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有什么含义吗?”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希望崽儿能做一个博学、诚实的人。怎么样?好不好听?”   楚昭凌点头:“好听。”   梅园里的白梅在凛冬里开得正盛。   沈故站在一颗梅树前,抬手轻拨覆着雪花的花瓣:“傲雪凌霜,不愧是高洁之士钟爱之物。”   楚昭凌跟着道:“花朵从来不是为了取悦人而盛开,是人自作多情了。”   沈故赞同地点点头。   梅园中央有处凉亭,中高周低,最适合赏梅。亭子里的积雪已经被打扫了,楚昭凌扶着沈故进了亭子。   怕沈故着凉,楚昭凌先自己坐在石凳上,再让沈故坐他腿上。   沈故单手搂住楚昭凌的脖子:“待会儿回去时折些梅枝,放在寝殿,赏心悦目还好闻。”   楚昭凌自然依他。   两人正姿势亲昵地赏梅,沈故突然“唔!”了一声。   “怎么了?”楚昭凌连忙询问。   “肚子疼。”沈故皱着眉,整个人疼得战栗一下,“好疼!知之是不是要出来了?”   楚昭凌一听,赶紧抱起沈故往寝殿走:“不是还有一个月吗!”   “预产期只是大致估算,哪有那么准确。”又是一阵剧烈地疼痛,沈故的手猛抓住楚昭凌胳膊。   “疼就咬我。”大冬天的,楚昭凌愣生生急出了汗,“别忍着。”   一口气抱着沈故回到寝殿,楚昭凌大声道:“去叫太医,皇上要生了!”   沈故躺在床上,楚昭凌牢牢抓着他的手。   “那个……”沈故小声开口。   楚昭凌如临大敌地看着他:“怎么了?”   “肚子好像又不疼了。就疼了一阵。会不会搞错了?不是要生?”   两人都是初次经历此事,一个比一个小白。   “等郑太医来给你看看。”   半刻钟没到,多喜带着郑太医火急火燎地来到寝殿。摸了摸脉,再一看沈故的状态,郑太医松了口气。   缓缓解释:“这是假产。怀孕到了晚期,会出现不规律的腹痛。只要不是太频繁,都属于正常现象,并非真的生产。”   跟着郑太医又问:“皇上可是头一次出现这种情况?”   沈故点点头。   可不是头一次嘛,但凡有点经验,也不会弄这么大个乌龙。   待郑太医离开后,沈故和楚昭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出声。   楚昭凌摸了摸沈故的肚子:“小知之,还带吓唬人的是吧?”   小知之安静待在父君肚子里,再不发出一丝声音。   后来假产的情况又出现了两次。有了第一回 的经验,沈故明显淡定很多。先不急着叫人,安静待一会儿。果然没过多久,腹痛就停了。两次皆是如此。   郑太医说正常情况下会在十二月生产,但具体日子谁都没法确定 。   楚昭凌政事也不管了,专心照料沈故,把他当成个金疙瘩,一时一刻离开视线都不行。   晚上,楚昭凌和往常一样,帮沈故捏脚按摩。看着他浮肿的脚丫,无比心疼道:“受了这么久的罪,可算要到头了。”   沈故也巴不得早点卸货,又有些害怕那天的到来。   帮他按摩完,楚昭凌吹灭蜡烛,搂着沈故睡觉。   沈故是被疼醒的。肚子疼。   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还是夜里。沈故起先以为又是假产,也没喊楚昭凌,想等腹痛过去后继续睡。   等啊等,不仅没过去,还越来越疼。   沈故寻思这回应该是要生了吧?   轻声把楚昭凌喊醒。   对方张口第一句就是:“腿又抽筋了?我给你揉揉。”   沈故心中一暖:“不是。肚子疼,都疼好久了。我觉得应该是要生了。”   楚昭凌点着蜡烛,看到沈故隐忍痛苦的表情,衣服都顾不上穿,大步走到殿门口:“来人!”   在偏殿里的值夜太监连忙赶过来。   “去叫郑太医,说皇上要生了,这回是真的。其他人按照郑太医之前交代的去做事。”   说完,楚昭凌回到床边去陪沈故。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沈故额头上已经沁出汗珠。楚昭凌用帕子给他擦掉。   “你说,”沈故缓了口气,“等知之生出来,是让他当皇帝好,还是让他经商好?”   沈故想说点什么转移注意力。   “都好。只要知之喜欢,什么都好。”楚昭凌蹲在床前,眼也不眨地盯着沈故,眼里的疼惜快要溢出来。   “那要是知之随我喜欢经商……”话说到一半,剧烈的疼痛让他猛地皱紧眉头,缓了好半天,才把话说完,“皇帝谁来当?”   “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先不想那些。”   殿外传来杂乱、急迫的脚步声,太医院的太医全来了。   不过沈故的胎一直是郑太医照顾,什么事情还是他说得算。   目前的情况打眼一看就知道是要生了,郑太医连忙吩咐其他太医:“赶紧配制麻醉散。”   说完,上前一步:“王爷您请移步。”   楚昭凌赶忙让开位置,站在一旁看着沈故。   郑太医的手在沈故的肚子上按来按去,每次按都凹进去好深:“皇上您忍着点,臣是在确认胎儿的具体位置,好找到适合开刀的地方。”   按了好一会儿,郑太医才停下手。   小太监端着热水鱼贯而入,麻醉散也配好了。   “我来喂。”楚昭凌接过太医手中的药碗,走到床边,扶起沈故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沈故张嘴喝掉麻醉散。   药效发挥要一段时间。半刻钟后,沈故的眼皮开始打架,他知道自己要睡过去了,手无力又急切地抓住楚昭凌。   “我在呢。我一直都在。”楚昭凌轻声耳语,“安心睡吧。等你睡醒,就能看到知之了。”   想到即将见面的小知之,沈故弯了弯唇角,任由自己陷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53章 春日   沈故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崽儿,肚子已经瘪了,身边也没有崽儿。楚昭凌也不在。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奔至床边。楚昭凌单手端着参汤,另一只手轻轻按住沈故:“别乱动,快躺回去。”   见到楚昭凌,沈故急切又期待地问:“知之呢?”   “乳娘抱去喂奶了,之前一直放在你身边,一会就抱过来。知之很健康,是个男孩儿。”   楚昭凌用枕头把沈故的头稍微垫高,舀了勺参汤放到他嘴边:“张嘴。”   咽下参汤,沈故问:“我睡了多久?”   “四个时辰左右。”   喝了几口,沈故就不喝了:“你去把知之抱来,我看看。”   楚昭凌无法,只能依他。   于是,乳娘前脚刚喂完奶,知之就被爹爹抱走了。   楚昭凌“端着”知之崽崽来到寝殿。哪怕已经有人教过他怎么抱孩子,楚昭凌还是不敢用力,生怕把知之崽崽捏碎了。   小手那么小,还没他一根手指长。   沈故被楚昭凌“偷地/雷”的姿势逗笑,有气无力道:“你干嘛呢?哪有你这么抱孩子的。”   “快给你吧。”楚昭凌一副吓够呛的架势,“等知之大些我再抱。”   沈故抱过知之崽崽,抱娃姿势自然标准,看了眼怀里红彤彤的崽崽:“难怪人家都说刚出生的小孩不好看,确实不怎么好看。”   楚昭凌坐到沈故身边,碰了碰知之崽崽露在外面的小手:“真软啊。你说我们刚出生的时候也这样?”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幼崽,还是他自己的。   “当然了。谁不是从这么大一点一点长大的。”   楚昭凌抱着沈故,沈故抱着崽儿,这场景倒别样温馨。   听沈故醒了,郑太医立刻过来给他检查身体。沈故一直被养的很好,现下除了虚弱外,没什么问题。   郑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瓶止痛丸:“麻醉散药效过后,伤口会疼。要是疼得厉害,皇上可服用此物止痛。”   楚昭凌接过来。   “还有,皇上明日可下地稍微走动,不要一直躺在床上。”   交代完一些要注意的事,郑太医看了眼皇子,躬身退下。   过了没两个时辰,麻醉散的药效渐渐消失,刀口泛起细密的疼痛。沈故不停地倒吸凉气,额头上挂着汗珠。小声开口:“好疼啊。”   一直在旁边照顾他的楚昭凌立刻喂他服下止痛丸,心疼又无力。   躺在父君身旁的知之崽崽似是有所感应,转了转头,发出一声听不懂的婴语。   沈故觉得好玩,不由得笑道:“知之这是安慰父君呢,对吧?”   待止痛丸的药效发挥后,伤口也就不疼了,沈故缓缓睡了过去。楚昭凌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眼里闪着幸福的笑。   -   翌日,沈故按照郑太医嘱咐的,开始下地溜达。楚昭凌扶着他,在殿内慢慢走。   “好热啊”沈故四下看了看,“怎么不开窗户?”   楚昭凌果断拒绝:“不行。你现在坐月子呢,受不得凉。”   “那你帮我脱掉一件衣服,我快热死了。”   “也不行。”   沈故:“……”   “皇上,王爷。”恰在此时,殿外响起小五的声音,“福伯他们来了。”   不用想,自然是来看知之崽崽的。   “快请进来。”沈故道。   一大堆人呼呼啦啦走进来,齐齐地涌向床边――知之崽崽这会儿正在床上呢。   偌大的寝殿立刻显得拥挤。   沈故和楚昭凌都紧张地看向崽崽,生怕他被吓哭。   面对这老些“庞然大物,”知之崽崽不仅没哭,还跟他们用“咿咿呀呀”的婴语交流。   楚昭凌很想问:你们没自己的孩子吗?   后来一想,他们确实没有。   但他不一样,他什么都有。   想着,楚昭凌爱怜地亲了亲沈故的唇角,神色温柔。   福伯没忍住,小心翼翼抱起知之崽崽,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也想抱。”叶青衣跃跃欲试,“福伯教教我怎么抱崽子。”   听着床边的声音,沈故开心一笑。   知之崽崽是在万千期待中出生的,有很多很多疼爱他的人。是最幸福的崽儿呢!   当然,他也很幸福。   -   接下来沈故做的事就是养身子、逗崽儿。   皇上诞下皇子的消息已昭告天下。文武百官想拜贺却找不到机会。为了让沈故安静修养,楚昭凌早早就搬到御书房处理政务,大臣们无法去后宫,只能从楚昭凌这里打探消息。   楚昭凌竟也耐心的一一回答。   “满月宴不办。皇上身体尚未恢复,满月宴跟百天宴放在一起。”   “不办选秀!此事不要再提!再提休怪本王不客气!”   “皇上的孩子,自然长得像皇上。”   不管怎么打探,反正现在是见不到皇子。久而久之,大臣们也就不问了,安静等着百天宴的到来。   批完折子已经很晚,一天没见到沈故和崽崽的楚昭凌迫不及待回到寝殿。   殿内烛火很微弱,只在门口点着几只蜡烛。楚昭凌知道这是沈故特意给他留的灯。   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床上的一大一小,大的睡得正香,小的睁着一双大大的葡萄眼,根本就没睡着。   长开后的知之崽崽白白嫩嫩,脸颊肥嘟嘟的,也开始认人了。见到爹爹,立刻“哎哎呀呀”地叫唤。   怕吵醒沈故,楚昭凌连忙抱起知之崽崽,离远床榻,低声道:“怎么不和父君一起睡觉?”   小孩子睡觉颠倒是很麻烦的事。知之崽崽还算乖的,要是遇上不乖的,白天睡,晚上闹,大人就得成宿看着。   楚昭凌在殿内轻轻走动,哄知之崽崽睡觉。   许是爹爹的怀里更舒服,没一会儿,知之崽崽便乖乖睡着了。   楚昭凌把崽崽放到摇篮里,然后脱掉衣服,上床搂着沈故睡觉。   沈故似有所感地翻个身,拱到楚昭凌怀里,睡得更沉。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沈知之崽崽已经出生快三个月了。从一个月前,礼部就开始筹备大皇子的百天宴。   这三个月来,沈故一直憋在宫里,哪儿都不让去。他觉得自己快被憋疯了。   倒也不是没试过偷跑,关键每次都会被楚昭凌逮住,进行一番“爱的教育。”   沈故急不得恼不得,甚至还很爽。后果就是三天下不来床。偷跑一回,教育一回。几次下来,彻底歇了偷跑的心思。   晚上,知之崽崽喝饱奶,早早就睡了。沈故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本书,半天没看完一页。   楚昭凌一进寝殿,撞上的就是沈故无比幽怨的眼神。把人横抱起来,朝床上走去:“想我了?”   沈故乖乖给他抱:“天天见面,想个屁!我要出去玩!不是商量,是通知!”   楚昭凌不咸不淡地“哦”了声,不予采纳。   “我要出宫!皇宫屁大点地方,我都溜达八百遍了!”沈故躺在床上,又是撒娇又是威胁,“你不让我出去,我就不让你碰我!”   楚昭凌知道三个月哪也不去已经是沈故的极限,再让他憋在宫里,保不齐真能憋出个好歹来。何况现在天也暖和了,出去走走也好。   “大后日我带你去踏青。”楚昭凌道。   沈故不解:“为什么是大后日?明天不行吗?”   楚昭凌欺身而上,深情地望着身下的人:“因为明天、后天你要养身体。”   说完,低头捉住沈故的唇瓣,细细品味。   一室旖旎。   大后日,楚昭凌信守承诺带沈故去了驻扎在郊外的军营,小黑也养在那里。而且小黑跟烈日不知怎么成了一对儿,还生了个黑白相间的小马驹。   小黑当了妈妈,沈故不忍再骑它,只能骑烈日。   沈故坐在楚昭凌怀前,朝山野走去。小黑和小马驹跟在后边。   楚昭凌抓着缰绳,侧头看着怀里笑意盈盈地人,温柔轻问:“这回开心了?”   “你早就该带我出来了!”沈故忙不迭点头,指了指前面开满野花的山坡,“往那儿走。”   到了山坡最高处,待烈日停下后,沈故翻身下马,一骨碌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山风拂过,送来青草独特的芳香。   沈故侧头望去,楚昭凌也学着他的样子躺在草地里。见他望过来,楚昭凌的眼里涌上温柔的深情。   春日的阳光温暖地抚照在两人身上。   躺了一会,沈故又爬起来,不停地弯腰摘着什么。楚昭凌没动,一双眼睛却牢牢黏在沈故身上。   直到眼前投下一束阴影。   是一个用嫩柳枝、花朵编的花环。   沈故已经戴上了,显然,这个是他的。   楚昭凌坐起身,将花环戴在头上。   “这个是知之的。”沈故晃了晃手里明显小了好多的花环。   楚昭凌怕沈故玩野了不愿意回去,特意准备了食物和水。就这样,一直玩到太阳西斜,他们才踏上回程。   迎着夕阳,两人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相互依偎着,难分彼此。   沈故自言自语地琢磨一会吃什么。   楚昭凌安静地、认真地听着。   阳春三月,与心爱之人共赴一场山野烂漫。   不负春光,不负卿。   ―正文完― 第54章 番外1   关于大皇子另一位父亲是谁的说法一直众说纷纭。   一来是皇上从未言明,不管大家怎么猜,那都是猜测,算不得数。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是:大皇子和皇上长得实在太像太像了。   知之崽崽长到四岁时,五官已经初具雏形。其他人生的孩子,都是哪处像爹爹,哪处像娘亲。   沈故不一样,他是生了另一个自己。这父子俩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完全不夸张。   最开始大臣们还在怀疑皇上怀孕一事的真假,自从大皇子长开后,一点不怀疑了。瞎子才怀疑。   这样一来,想靠着大皇子的样貌找到另一位父亲,比大海捞针还难。   这件事不仅大臣们郁闷,楚昭凌也郁闷。按道理,知之崽崽能降生,他也是出了力的,怎么能一点不像他呢?   其实细细端详的话,下巴有些像。但也只是仅此而已。   “爹爹!”一声童音将出神的楚昭凌唤了回来。知之崽崽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进御书房。   地上留下一串泥脚印,衣服上也沾满泥巴。   楚昭凌抬头看向殿外扒着门框不敢进来的沈故,同样也是一身泥巴。   “干嘛去了?”楚昭凌额筋一跳,俯身抱起知之崽崽,问的却是沈故。   知之崽崽待在爹爹怀里,无比开心道:“玩泥巴!搭房子!”   知道这一大一小没做什么危险的事,楚昭凌放下心:“进来,外面热。”   沈故小步挪到楚昭凌身边。   前天,为了让知之崽崽清楚、直观的明白鸡蛋和鸟蛋的区别,沈故上树掏鸟窝,险些从树上摔下来。   被楚昭凌严肃地训了一顿,并保证短时间内不再带着知之到处野。结果这个“短时间”就隔了一天。   也是真够短的。   楚昭凌把知之崽崽放到桌案上,拉着沈故坐在自己大腿上:“知之玩泥你也玩?几岁了?”   边说边点了点沈故的手:“看这脏的。”   “知之还在呢。”沈故小声嘀咕,“你给我留点面子。”   知之崽崽坐在桌案上,晃着小短腿:“面子是什么?知之也想要。”   楚昭凌跟沈故不由得笑出声。   从父君和爹爹的笑声中,知之崽崽觉得“面子”应该不是好吃的,抬起小手拍了拍肚子:“知之饿了。”   在御花园里疯玩了一上午,能不饿吗。   楚昭凌让人传膳。   用完饭,楚昭凌抱着知之崽崽去寝殿睡午觉,沈故走在身旁。一大一小不约而同打了个呵欠,连捂着嘴的姿势都一样。   看到这一幕的楚昭凌摇头失笑。   “笑什么?”沈故戳他。   “知之和你真的太像了,以至于让我产生我一种错觉。”   “什么错觉?”   楚昭凌缓缓道:“我不是在养知之,而是在养缩小版的你。”   沈故笑了笑,半真半假道:“谁让你不争气。”   “我不争气?”楚昭凌不接受这种诋毁,有理有据地反驳,“我不争气,能让你一次就有了知之?”   “你……”沈故被他的虎狼之词弄得脸色一红,连忙看了眼知之,“知之还在,你说话注意点。”   楚昭凌不以为意:“知之都快睡着了,而且他也听不懂。”   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你若是觉得我不争气,晚上可以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   沈故:“……”   这人怎么越来越流氓了。   明日是早朝日。沈故本来就爱赖床,要是再对他做点什么,更起不来了。楚昭凌便没碰他。   翌日天没亮,楚昭凌准时睁开眼睛,叫沈故起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把人叫醒。   拿起衣服刚要给他穿,睡在最里侧的知之崽崽从被窝里拱起来,揉着眼睛,奶声奶气:“肚子憋憋。”   小孩子表达需求的方式总是很奇怪。好在楚昭凌能理解,这是让尿憋醒了。也是难得没有尿床。   楚昭凌连忙把他抱起来,走到殿角落放夜壶的地方:“尿吧。”   尿完后,楚昭凌给他提上裤子,朝床边走去。   沈故正迷迷瞪瞪地穿衣服。闭着眼睛,全凭感觉。   见父君在穿衣服,知之崽崽好奇地问:“父君去哪呀?”   楚昭凌柔声道:“父君和爹爹要去上早朝,让多喜进来陪你好不好?”   知之崽崽头摇成拨浪鼓,哼哼着要找父君抱:“知之也要去。”   眼下这种情况,不让他去非哭不可。   “去可以,但是要乖。”楚昭凌商量道。   “好!”知之崽崽用力点头。   楚昭凌帮他穿衣服。   沈故这会儿也醒的差不多了,摸了摸崽崽的头,算盘打得啪啪响:“跟着去也好。知之早点接手政务,父君也能早点退位。”   可怜的知之崽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父君惦记上了。   穿戴整齐,一家三口前往勤政殿。   沈故抱着崽崽走到龙椅前。   一大一小并排坐在龙椅上,出奇一致的五官,甚至连坐姿都一样。总让人有种他们是同一个人的错觉。   “臣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参见大皇子。”   沈故:“平身吧。”   早朝的长短依实际情况而定。比如今日,快一个时辰了还没结束。   起初知之崽崽还能在龙椅上安静待着,但毕竟是小孩子,坐一会儿还可以,时间一长,难免会不老实。   知之崽崽无视爹爹警告的眼神,顺着龙椅边缘出溜到地上,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他也不认生,迈着小短腿穿梭在文武百官中间。每走到一位大臣跟前,知之崽崽都会仰起头看看对方。然后继续走。   走着走着还把小手背到身后,仿若巡视领地的小大人。   大皇子养在后宫,大臣们根本没有近距离接触大皇子的机会。如今突然看到,一个个都稀罕的不行。有几位比较疼孩子的,甚至忘了还在早朝,蹲下来逗知之崽崽玩。   知之崽崽一把抓住吏部尚书的山羊胡子,扯来扯去,奶呼呼地问:“这是什么?”   礼部尚书笑得见牙不见眼:“回大皇子,这个是胡子。”   知之崽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摇摇头:“知之没有。”   “长大了才有,大皇子还小。”   “大皇子,看这是什么?”站在中间的户部侍郎晃了晃手中的玉佩。   知之崽崽见到新鲜玩意儿,立刻“蹬蹬蹬”跑过去:“给知之看看。”   对方立刻将价值连城的玉佩给他,一点不怕摔了。   “送给大皇子了。”说着,户部尚书将玉佩挂在知之崽崽腰间。   “谢谢爷爷。”知之崽崽也不客气,甜甜地道谢。   户部尚书被他这声“爷爷”叫得没差点跪在地上。   知之崽崽继续往前走,继续搜刮“民脂民膏。”   眼瞅着好好的早朝就要变成大型撸崽儿现场,沈故清了清嗓子:“知之,快回来!”   已经开始洽谈新业务的知之崽崽置若罔闻,根本不理会父君的话。   沈故又严肃地说了一遍:“沈知之!你给朕回来!”   还是不理会。   沈故看了眼底下的楚昭凌:你快管管他,我说话不管用。   楚昭凌径直走到知之崽崽跟前,单手把崽崽提溜起来,脸色阴沉,冷冷地问:“父君跟你说话呢!为什么不理?”   手里抓着烟袋的知之崽崽回头看了眼爹爹,张嘴就哭。   吓哭的。   楚昭凌阴着脸的样子,普通人见了都怕。更何况是小孩子。   其中一位看不过去的大臣高声怒斥:“摄政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对大皇子!”   楚昭凌:???   我训我自己的崽子,怎么就不行了?   “就是就是,没看大皇子都哭了。你这么拎着,大皇子不舒服,快放下来!”   大臣们七嘴八舌地讨伐楚昭凌。   楚昭凌脸色越来越沉。   难道真就一点都看不出来,知之也是他的崽儿吗?   哦,他想起来了。宫里还有一种流言,说皇上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摄政王的,他是在替别人养孩子。   绝世大怨种也比不过他。   哭得正凶的知之崽崽见大家都在说爹爹,立刻不哭了:“不许你们说我爹爹!”   大臣们一愣。   爹爹是谁?皇上吗?   可皇上不是正在龙椅上坐着呢。   楚昭凌把知之崽崽放到地上:“去找你父君。”   知之崽崽一把抱住楚昭凌的大腿,仰着头问:“爹爹生不生知之的气?”   “你说呢?不是跟你说要乖乖的吗?”   知之崽崽一扁嘴:“知之错了。”   楚昭凌表情缓和下来:“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爹爹不生气了。去吧。”   知之崽崽呲牙一笑,“蹬蹬蹬”朝父君跑去。   刚刚带头指责楚昭凌的大臣结结巴巴:“这……这……大皇子真是您的孩子?”   楚昭凌不答反问:“你说呢?”   “爹爹当然是知之的爹爹了!”知之崽崽听到此话,大声道。   接着指了指沈故:“父君。”   再指了指楚昭凌:“爹爹。”   “一个父君,一个爹爹!”   大皇子亲口认证。肯定错不了。   “那……大皇子怎么跟您一点也不像。”   与其说不像楚昭凌,倒不如说太像沈故。以至于大家分辨不出大皇子的另一位父亲。   “谁知道呢。”   楚昭凌叹出口气:“可能是我不争气吧。”   龙椅上的沈故“扑哧”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