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   《我家郡主惹不起》作者:芙芊   文案:   七年前,尚家遭难,尚家少将军从此变成残废。曾经少年神采飞扬的少将军只能在轮椅上苟延残喘。   沈瑶前世刻苦习武,努力学医,只为了把尚唯的腿治好,让他能重新站起来,重回那个少年将军的风采。   却直到临死前,都没再能得到尚唯的一个眼神。   她的少年将军,再也回不来了...沈瑶苦涩的留下了最后一滴泪。   但她不知道,直到她死后,这个生前一次次伤她心的少年,抱着她的尸身,大杀四方。   “瑶瑶,你为何不能再等等我...”   一朝重生,沈瑶知道了全部真相,她不想再错过。   她要撕下这个人的面具。   “主子,郡主又在屋顶偷看你....”   “主子,郡主下午打听你的浴房在哪里...”   “主子,郡主把你带回来的杏花楼的姑娘们给欺负哭了了...”   【阴鸷傲娇大灰狼×武艺高强医术高强但缺个心眼的傻郡主】   女主重生后金手指 能感受到对方情绪。   男主腿早好了哈!装的 前世两个都是傲娇,错过了一辈子。   1V1 男女主双洁   喜则聚 不喜则散 轻松看文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瑶尚唯 ┃ 配角:预收《东风送君到枕边》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再也不要错过你   立意:博君一乐 第1章   沈瑶醒来的时候,正在一艘船上。浪花拍打,船行的不稳,摇摇晃晃,她有些头晕还有些想吐,正欲起身,却在下一瞬忽的愣住。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利剑穿心,怎可还有活路?...   可是现下绝不是做梦,种种感受都表明,她真的还活着。沈瑶快速起身,推开门,望向门外的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进京的船上...应是两年前的光景,沈瑶甩了甩头,自己真的不是做梦吗?不是的话,那就是重活了...许是觉得有些荒诞和不可思议,沈瑶又默默的退回了房间,躺在了床上。   她的确重活了,重活到两年前,再次回京之时。也是这两年不愉快的开始...   沈瑶翻了个身,她不知这次是否还要继续回京走上老路。毕竟,已被伤过一次的她再也无法重新来一次...   两年前,她回到了阔别整七年的京城,只为只为寻回当年的少年,却在第一次登门将军府,就吃了一个闭门羹。   “长乐郡主,主子爷不在,改日再来吧。”   这样的话不知听了多少次,但沈瑶依旧每日都去,许是被她坚持打动,那看门的管家偷偷告诉他,自家主子爷每日黄昏时分都会在竹园处静思,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沈瑶终于在竹园见到了自己印象中那个少年。   只是,七年的时间太长。沧海桑田,对方已非记忆中的模样,即使相见,换来的也不过是对方的冷漠。   人心都是肉做,被拒绝的狠了,沈瑶已无当日的欢喜。   只当是为了履行年少的承诺,医好他的腿,从此便会远离他。只是,还未等到那一天,自己就已被利剑穿心...   沈瑶闭上了眼,想把这些不愉快的回忆全都祛除掉。   却在此时响起了敲门声:“姑娘,你在吗?”   说话的是位老嬷嬷,沈瑶记得她,前世她也曾在此时找过自己,只不过沈瑶不记得她说了些什么。   起身开了门,迎面是个满脸堆笑的老妈子。“用膳时间到了,我见姑娘有些晕船,特来给你送些爽口的小食。”   沈瑶点点头,向她道谢。又从怀里取出几枚碎银递给了她。   那老妈子接过后笑的满脸褶,忙说客气客气,却毫不客气的接过去揣进怀里。沈瑶正欲关门,那老妈子却直往屋里挤。   沈瑶蹙了蹙眉头,又不好直接赶人。“嬷嬷还有什么事?”   那老妈子讪讪笑了笑,“无事,就是见姑娘一人入京,不知是寻亲还是?”   沈瑶不愿同她多说,只嗯了一声。   那老妈子依然喋喋不休:“若是寻亲,我在京城有熟人,可以帮助姑娘。”   沈瑶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见她一直在自己面前不住的说些什么,看着自己面前不停开闭的嘴,沈瑶忽然感觉一阵反胃,一阵极其强烈的不适感涌上心头。   起初,沈瑶以为自己是晕船,但是望着眼前的老妈子这种感觉就异常的强烈,且这种感觉在沈瑶看来,就是对方看着自己仿佛看见了一个发光的金子,满心满眼都是龌龊的心思。只让她感觉恶心。   果然,只听见那老妈子一个劲的说自己在京城认识多么多的人,可以帮她寻亲,让沈瑶跟她走。沈瑶心中冷笑,若是跟你走,怕是转眼就会被卖到窑子吧?沈瑶本可以一掌直接赶走这老妈子。   但在此刻,沈瑶不愿暴露身份,只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锭,往那老妈子眼前一放:“这位嬷嬷,你心意我领了,只是我家中不缺钱,也不缺人。嬷嬷今日的小食,这就是报酬,嬷嬷还请不要再操心了。”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自己不傻,也不是好惹的,赶紧拿钱滚蛋就行。   果然那老妈子看沈瑶一出手就是银锭,知道这不是个简单的主,也不敢在多说什么,讪讪的收了银子就走了。   那老妈子前脚刚出房门,后脚沈瑶的不适感就全都消失了。   沈瑶正疑惑,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莫名烦躁,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沈瑶起身开门正准备赶人,却瞧见了门外正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眼泪巴巴的望着自己。   沈瑶一愣,“阿杏?”   那女子向前一步,噗通就跪下了:“小姐,为何抛下阿杏一人。”   沈瑶闻言眼里也泛起了泪花,阿杏是她到了南疆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因出身卑微,一直以侍女的身份待在沈瑶身边,但这么多年,沈瑶早已待她如亲姐妹。   上一世,她被利剑刺中,闭眼之时,隐隐听得阿杏撕心裂肺的哭喊。   本以为再无相见之时...眼下看着阿杏就在自己眼前,沈瑶也忍不住红了眼。   立马将她扶了起来,“阿杏,我不是抛下你,只是我此次回京,有重要的事要做,且京城形势暂不明朗,我是预备一切稳定后,再接过你们。”   名叫阿杏的女子又抽了抽,才抬头问道:“真的吗?”   “自然。”沈瑶点点头,又说道:“你怎会一人到了船上,上船后又怎不第一时间来寻我?”   前世,沈瑶不记得阿杏有一起上船。   阿杏擦了擦泪:“我从山庄偷偷跑出来的,乔装后上的船,小姐你用的化名,所以上来后打听你住处也花费了不少时间。”   沈瑶正欲问个详细,看着阿杏在自己面前落泪,心下忽然生出百般依赖的感觉,沈瑶正感到奇怪。就见阿杏又开始抚泪:“小姐,阿杏就只有你一人,千万莫丢下我。小姐去哪,阿杏都要跟着。”   沈瑶也一阵心酸,抚慰了她两句,答应了此次一起带她入京。   阿杏安顿好后,船也驶入京城城边,很快就要靠岸码头。沈瑶心里忐忑,一时不知此次入京该如何是好。   阿杏看出她的焦虑,问道:“小姐此次入京,是要寻那位故人?”   沈瑶望着京城方向,上辈子的她义无反顾,下了船后就直奔将军府去。但这一世,她突然觉得不知道该去哪里,老天让她重活,又为何重活在了进京的路上。   “先去找李叔吧,安顿下来再说。”沈瑶决定现在京城安顿下来,此次进京,她不是以郡主身份回去,暂时不想过早暴露身份。   船很快靠了岸,沈瑶和阿杏都提前女扮男装,下了船,租了一辆马车,往梨园去了。   沈瑶知道,要去梨园,必会经过将军府。在马车上,她一颗心就没有停下来过。想掀开帘子,又不敢。马车行的平稳,沈瑶还是在估算时间,这条路她太熟悉了。快到将军府时,还是忍不住掀开了帘子。探头望去。   一贯的大门紧闭,门口连半点装饰都没有,毫无人情味的气氛。沈瑶苦笑了下,不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还嫌被人伤得不够吗?   正欲放下帘子,却在撂下的一瞬间,大门开了。   “停车!”沈瑶脱口而出,将那车夫吓了一跳。   “停到侧边去。”沈瑶紧张兮兮的吩咐道。   虽不知门后往出来的是谁,但她还是忍不住在一旁偷偷瞄两眼。车夫按照她的吩咐,停在了较为隐蔽的路边,沈瑶只掀起了一角,心跳的飞快。   门开了,出来的不是她想见到的人。   但也是她认识的人,萧澈。如今云中王的义子,他怎么会在这里?尚家自从七年前出事后,再也不过问朝政之事,朝廷上也没有什么朋友。此时在这里看到他,还挺让沈瑶惊讶的。   沈瑶有些失望,不过这种失望她已经习惯,刚要放下帘子,就见对面一道凌冽的眼光扫了过来。   沈瑶一惊,她方才屏息凝气,位置又偏僻,对方离她百米开外,却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她,这是一个内家高手。沈瑶暗暗惊讶,以她的修为,京中能赢过她的人并不多。   而这个萧澈,上辈子沈瑶对她的印象仅仅也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并不知道他内力如此深厚。   对方似乎没有想一探究竟,沈瑶命车夫继续行驶。马车渐渐远行,方才望向他的男子也收回了视线。也许是他看错了,方才马车上的人十分眼熟,且内力深厚,应当是个高手。   “萧兄还有何事?”   萧澈回了头,见大门口缓缓驶出一辆轮椅,轮椅上的人,面目清俊,一身黑色的锦袍,高挺的鼻梁,只是漆黑的眼珠冷漠到没有半分感情,这样俊美的男子。若是没有那双冷冰冰的眸,不知要迷倒多少女子。   萧澈每回见他都有这样的想法,也劝过他,但是这人实在是倔强不堪。萧澈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方才见一辆马车经过,马车上的人在张望将军府,且内力深厚,故而望了两眼。”   轮椅上的男子视线也望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上扫了一眼,继而又转头淡淡的说道:“天色晚了,萧兄还是早些回吧。我腿脚不方便,不送客了。”   萧澈点点头:“你呀你,就是太倔强了,我早说过,你的腿...”   “不必说了。”那男子摆了摆手,不再同萧澈言语,而是转动轮椅,又往府中去了。   沈瑶已经驶出了一段距离,她不知道,如果她在等等。就能等到她要见的那个人,将军府少将军,尚唯。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已开!本来想等到新年,但是最近写新文很有感觉   提前和大家见面啦!   评论前5红包掉落! 第2章   尚唯转动轮椅,进了内院,朝着空荡的竹林吩咐一声:“去查查方才是谁经过了府门。”   回应他是快速离去的风声和几片飘落得竹叶,多年的经验已经让尚唯养成了警惕的习惯。方才萧澈说,那人特意张望了将军府,又有内力,他不查不放心。   马车行驶的很快,到了梨园。沈瑶下了车,上前扣了扣门。没过多久,就见一小童前来开门了。   “你是谁?”见面前的人清丽娟秀,不像是个男儿身,那小娃奶里奶气的问。   沈瑶蹲下了身,打量了这面前的小童:“你是李叔的儿子吧,去告诉你爹爹,就说沈家有人求见。”   沈家,小童歪着脑袋,一溜烟的跑进去了。不多时,就见来了一个中年男子,慈眉善目,见着沈瑶的第一眼,先是愣住后立马下跪:“见过小主子。”   沈瑶上前一步,扶起他:“李叔不必客气,我这次乔装打扮,没想到李叔还能认出来。”   那人是又激动又忐忑:“小主子和夫人生的极像,老奴还是能认出来的。”   “进去说吧。”沈瑶将李叔扶起,进了里屋。   坐下后,沈瑶才开口:“我此次回来,先不必要朝廷知道。暂时不回王府,就在李叔这里叨扰一段时间了。”   “小主子哪里的话,梨园本就是王府的财产,老奴不过是个管家。”   “李叔,往后不必叫我小主子,我这段时日不想以女儿家扮相,你对外只称呼我为公子即可。”沈瑶摆了摆手,她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尚唯,但来的一路她想了明白。上一世,自己究竟被人所害,她是要势必查个明白。   李叔忙应了下来,又命人收拾出两间厢房,给沈瑶和阿杏居住。   安顿下来后,天色已暗。沈瑶习惯了黑夜独自一人,从前在南疆的时候,白天要跟师傅练功。晚上就开始钻研医术,古往今来的医书,沈瑶都已经看过。这次来京,行李最多的,也是医书。   上一世,沈瑶的目的就是为了医好尚唯的腿,只可惜临死都没有那个机会。望着这些医书,沈瑶现在竟连翻开的勇气都没有。   “谁?!”房顶有OO@@的声音。   沈瑶立马就意识到了,快速开门,飞身上去。却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但她坚信不会听错,只能说对方轻功和内力也是高手,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消失不见。   是谁此时会在梨园,又是谁来打探她?   沈瑶觉得上一世也许她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夜色如墨,将军府静谧的仿佛一根银针掉落都能听见。尚唯习惯了黑暗和安静,如同他这七年的人生,就在深渊里挣扎,看不到尽头。   门轻轻一声开合。   “查清了?”   尚唯此刻习惯坐在轮椅上思考,并未回头也未起身。   来人恭敬的低头答道:“未知身份,不像是京城人士,只见进了梨园住下了。且对方武功不低,还未细细观察已经察觉到我。”   听到梨园,尚唯感觉自己的心口被若有若无的针刺了一刺,他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   略微的失神后,便反应了过来。不到一秒,就划掉了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可能性。   “再去查。既然能察觉到你,必不是一般人。”   “是。”来人接了吩咐,立刻转身离去了。   房内又恢复了静谧,尚唯又在这种黑暗中待了片刻后,才开始慢慢的转动轮椅,来到床边。慢慢的挪动上半身,支撑着上了塌。   将军府不是没有下人,只是自从七年前自己的腿残废后,尚唯坚持不让任何人照顾生活起居,但凡是他可以自己完成的。绝不接受他人的帮忙。   躺下后,尚唯想到方才手下暗卫提到的梨园,那是他七年前最爱去的地方。那时候的少年肆意,阳光甚好。现在好像同他都没有什么关系了。包括曾经的人,已是不敢去肖想。   尚唯闭上了眼,不再去想曾经的事,现下对他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报仇。   沈瑶到了梨园,难得的睡了个好觉。正是梨花盛开的季节,满园梨花清香,沈瑶早先的不好情绪全都消失了。   阿杏端了水进来,沈瑶毕竟还是个刚满十七岁的小姑娘,这几年王府的担子开始慢慢重起来,但有这样悠闲的时光,也忍不住想出街去看看。   阿杏也点点头,她还从未来过京城。也甚想出去看看。   两人还是扮做男儿身,对外就说是南疆来的生意人。   京城的面貌这几年翻天覆地,沈瑶一路也在感慨。她好些年未曾像现在这样在京城里四处乱逛了。小时候,七夕节,元宵灯花会,每年都会同尚唯还有萧英臻一同溜出来上街玩耍。若是被爹爹发现了,尚唯总是第一个冲出来护着她,有一年,把镇安王气恨了,动手要打她。还是尚唯赶过来,替自己受了那一鞭子。   “尚唯哥哥...”   那是沈瑶从记事开始就知道的一个名字,他总是护着她,带着她玩,买好吃的好看的给她。沈瑶就跟个小跟班,一直在他身后。走远了跑累了也不用怕,因为她的尚唯哥哥总是会背她回家。   沈瑶本以为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她长大,到她可以嫁人的时候。   但一朝梦碎,年少时最依赖的人突然一夜之间性情大变。沈瑶当年十岁,不懂什么叫残废,只怯怯的上去唤他,换来的确是完全变了脸的尚唯......   “公子,公子。”沈瑶被阿杏的呼唤回过神来。   “公子你看,那人是不是在欺负人?”   沈瑶随着阿杏的眼神看过去,她们现在在京城有名的花楼门口。就见一喝的酩酊大醉的人,拉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在门口大闹。   “你装什么清高?都到此处了,爷给钱就是大爷!”   边说边对那小姑娘动手动脚,那小姑娘怕极了,一直在喊:“我不是自愿来这的。你放开我。”   惹得路上行人都在纷纷回头。   那老鸨从里面着急忙慌的赶出来,许是害怕事情闹大,一边安慰那个男子:“赵公子,小玉新来的不懂事,您谅解,我安排茉莉伺候您如何?”   一边把那小姑娘一拉,给出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爷今天就要她!多少钱我都出的起!”那醉汉不由分说,非要去拉那个小姑娘,小姑娘一直躲闪,向后跑去,却一下被一石头绊倒,脚下不稳,眼看着就要跌下去破相了。   沈瑶快步上前,伸手一扶,那小姑娘下一瞬就靠到沈瑶的怀里了。待她站稳后,沈瑶松开了她:“姑娘无事吧。”   那名唤小玉的女子定了定神,抬眼望去,似是被沈瑶清秀的面庞吸了眼,一时楞在当地。   阿杏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   小玉反应过来后,忙对着沈瑶道了谢:“多谢公子,我无事。”   那醉汉现下也跟了上来,一把拉住小玉:“走,跟爷进去。”   小玉拼命想挣开他,无奈力气太小。求助般的望着沈瑶。   沈瑶蹙了蹙眉,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到了跟前,完全熟视无睹也不可能,且那男子方才经过她面前,那种恶心感又铺面而来,她甚至可以想象若是小玉跟他进去了会是什么后果。   “慢着。”沈瑶已开口,那醉汉不耐的回头。就见沈瑶满面含笑的上前,对着那老鸨微微一笑:“这小姑娘赎身要多少钱?”   那老鸨一惊,随机上下打量沈瑶。见他打扮普通,并不像是贵家公子,只是生的模样清秀好看,以为不过是个穷酸书生。   “哟,这位公子,我这赎人可不简单,公子要不进来坐坐,给您安排姑娘伺候一下?”   沈瑶未答话,只微微一笑:“那就这位姑娘吧,这位公子出了多少价,我双倍。”   那醉汉一听就怒了:“你是个什么玩意,就敢跟爷抢人”。说着就上来推搡沈瑶,只是还未来得及伸出手,就被一旁的阿杏扭住了胳膊。   “我去你大爷,你到底谁啊!”   沈瑶上前盯着他,停了两秒:“我是谁不重要,我知道你是谁,若是你今日不应,明日你的事就会传到你爹赵尚书的耳朵里。”   这算是□□裸的威胁,那人愣了愣,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怎会被他知晓。   那老鸨在旁瞧的清楚,心下已经明白自己看低了人,忙赔笑着上前:“两位公子消消气,我这好姑娘多的是,莫伤了和气,今日我请客,赵公子给您安排头牌牡丹,怎么样?”   算是给了台阶下,那赵公子也不是个傻得,虽是心里不服气,但他也真是怕他老爹,起身拂袖哼了一声就转头走了。   那老鸨转头对沈瑶赔着笑:“这位公子如何称呼呀?您看这边帮您安排上等厢房如何?”   沈瑶无心再此处多留,只是现下又不好脱身,只得点头:“鄙姓李。”   “李公子,这边请......”   进了厢房,小玉立马就跪下了:“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沈瑶上前扶起她:“无事,只是看你年纪不大,为何会流落到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比较有感觉,想慢慢写好   女主不是娇软美人挂的 第3章   小玉起身,听他这般问,忍不住落了泪:“我是被人骗过来的。”   阿杏一听,忙问:“何人骗你?”   小玉抚了抚泪:“我父母都过世了,上京来寻我表姨的。但是表姨家先是假意收留我,目的是让我嫁给她家那个痴傻的儿子,我不干。就被卖到了这里。”   阿杏一听就怒了:“还有这样的表姨,你表姨是谁?!”   沈瑶拦了她:“无非是薄情之人,现下还是先想办法将你赎出去。”   小玉见这人真的要赎自己,忙给他跪下磕头:“承蒙公子相救,小玉愿做牛做马报答!”   沈瑶也笑了:“不用动不动就跪,我定会赎你出来,只不过我现在还有要紧事。这块令牌你拿着,若是有人为难你就出示它,另外,我会给老鸨也打好招呼。一周后,我来接你。”   沈瑶取出一块令牌递给了她,小玉接过后千恩万谢,差点又要下跪,被阿杏一把扶住。   沈瑶望着她,突然心里又有了之前几次一样的感觉,是真情实意的感激之情。就同方才遇到那赵家公子时一样,来的突然,却又真实的可以感觉到。   沈瑶稳了稳心神,同她告别。走出厢房后,就见那老鸨又是一脸笑的过来了:“公子怎么着急走?”   那种感觉又来了,这回是一种巴结讨好还有试探。   沈瑶心里已基本明白是怎么回事,面上还是强装镇定。从怀里直接掏出一个金锭,往那老鸨怀里一扔:“我有急事,小玉姑娘这一周我都包了,若是你擅自又让她接别的客人,你知道后果。”   那老鸨看着从天而降的一个大金锭,眼睛都直了,忙不迭的直说:“好好好,没问题。”   沈瑶出了春杏楼,才觉着那股子情绪淡了些。虽是万般不相信,但现下种种都在告诉她,她不仅重生了,还能感受到亲近之人的情绪。   从船上的那个老妈子,阿杏,还加上今日的这几人,应该是在靠近自己时,就可以感受的到对方心下的情绪。   沈瑶心中震惊,阿杏看她一副发呆的模样,上前关切的问道:“公子?”   回过神来,沈瑶迫不及待的想再找几个人去试试。于是拉着阿杏就去了赌场,赌场万千人,各有心思,最能看得出来。   果然,沈瑶一进来,就觉得自己被一股强烈的渴望扼住了喉头,对金钱的欲望,人性的贪婪,全部在此刻迸发出来。   “呕”。沈瑶万般不适应,转头就差点吐了。   “公子!你无事吧!”阿杏以为她是不舒服,忙上前搀住。   “无事。”沈瑶摆了摆手,缓了一缓,她已得到了验证。再也不想回那地方。   “我们回去吧。”...   回到梨园,沈瑶依然感觉到不可思议。李叔送来了膳,她也没什么胃口。   “公子,若是身子不爽,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阿杏劝道。   沈瑶摇了摇头,她无法把这种事告诉周边的人。因为连她自己个都不太相信。   李叔又敲门进来了,这一回脸色却不大好看:“公子,皇上今天的圣旨,召镇安王回京。”   沈瑶正在夹菜的手抖了一抖。   这圣旨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召回镇安王。全京城都知晓七年前,镇安王接先帝遗旨,镇守南疆,十年方归。   现在这新帝却突然召回镇安王,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沈瑶放下了碗筷:“爹爹何时到京?”   “预计三日后。”   “那便通知下去收拾王府吧。”   “是。”李叔正欲下去。   “李叔稍等。”沈瑶又叫住他。   “李叔,烦对外散布一个消息,就说郡主病了,不宜远行,暂不回京。”   “公子不打算回王府?”阿杏有些疑惑的问道。   “暂时不回。”她还有很多事要办,暂时不愿过早暴露身份。   镇安王要回京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京城。   将军府。   “主子爷,您看?”已经接到消息的暗卫夜鹰此时在将军府,等着尚唯给出答复。   “呵,萧英臻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轮椅上的男子依然面无表情,转动几圈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宫里应当会设宴,预备下去吧,就和往常一样。”   “是。还有一事...”   “说。”   “听说此次镇安王府郡主...不会一同回京。”夜鹰说完这话,有点发抖。   轮椅转了过来,夜鹰有些紧张。长乐郡主,是这将军府的第一大忌讳,若是谁在主子爷面前提到,轻者便会重罚。   “知道了。”轮椅上的男子淡淡开口。   夜鹰诧异的抬头,没想到这回主子爷竟什么也没说。夜色深重,月色从窗外洒进来,照在尚唯身上,一半明一半暗,让人瞧不出他的脸色。   夜鹰不再停留,退了下去。   尚唯心中在听到镇安王府郡主几个字时,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   这些年,不允许府上人提她的称号,下人现在汇报也只敢称镇安王府郡主。   果然...她不会回来吧。   尚唯苦笑。   ...   三日后,威名赫赫的镇安王回京。   当朝皇帝萧英臻,亲自在皇宫设宴,款待这位昔日为大英朝踏平南疆的英雄。   尚唯早起便在竹园里坐着,直到夜鹰前来禀报:“主子,一切都备好了。”   “好。”尚唯缓缓转动轮椅。又该出发了。   沈瑶今天也会进宫,只不过,她并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易容术,是沈瑶在南疆这几年学到的绝技,全靠她那个游手好闲的师傅,现在她的易容术若不是非常熟悉之人,定辨别不出。   宫殿之上,金足樽、翡翠盘。龙椅之上的那个男人,眉目阴骘,似笑非笑。底下歌舞升平,衣袖飘荡。   “镇安王携世子觐见!”传话太监刚落音。   就见一身披铠甲,步伐矫健的中年男子从大殿上缓缓走进。身后还跟着身披铠甲看上去不过十五左右稚嫩的少年。   镇安王沈哲和世子沈拓。   朝中大臣纷纷侧目而视,议论纷纷,这就是威名赫赫的镇安王...听说他在南疆备受百姓推崇...世子沈拓不过十五,已经是风姿赫赫的少年英雄了...   各种议论都有。   唯独尚唯,依旧漫不经心的品酒,同自己身旁的美人说说笑笑。   “臣沈哲携小儿沈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成帝亲自下了龙椅大殿,上前扶住沈哲:“镇安王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镇安王这才起了身,平静的与英成帝对视。一双眼饱经风霜却充满了睿智,仿佛一眼就可看透人心。   英成帝又回到了龙椅之上,镇安王也同世子一起入座。   “不知皇上突然召臣回京,所谓何事?”镇安王开口问道。   “爱卿,今日是为你接风洗礼。正事我们稍后再谈,来,为我们大英朝的镇安王敬一杯!”说罢,亲自举起了酒杯。   满朝文武百官皆举起酒杯,纷纷向镇安王敬酒。   尚唯也悠闲的举起了一樽酒。英成帝瞧见他,唇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   “上将军,朕记得,小的时候我们常在镇安王府玩耍,这一阔别也有整整七年了吧?”   随着这话落音,镇安王也瞧见了与对面座位的尚唯。眸光有一丝的惊讶。   “皇上好记性。”尚唯笑着举起了酒杯。又朝着镇安王举杯:“王爷别来无恙。”   镇安王一直紧紧盯着尚唯,见他满脸的不羁笑意,满眼的怀疑和心痛,也是慢慢举起酒杯:“承蒙将军挂念。”   “哈哈哈哈哈。”瞧见这一幕的英成帝又站了起来。“朕今日高兴,爱卿们不醉不归。特赐百位美人,上将军,朕的提议如何啊?”   “自是甚好。”尚唯笑着又敬了英成帝一杯,顺手就将身边的美人搂过,笑的肆意不羁,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   沈瑶就在此时瞧见了尚唯。   此番进宫,她易容混进了一队小太监里,负责给各位官员们斟酒。此时正从大殿之外端酒入内。   虽然沈瑶此番进宫,知道必会遇见他。但是再次见面,还是心中一痛。   只望了一眼,就快速低下了头。   这样的场景,前世她见过很多回。尚唯身边总是一群莺莺燕燕,他会对她们笑,会逗她们玩。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自己。   沈瑶不愿再回忆,只端着酒规规矩矩的跟在队伍里。   “来人,给上将军满酒。”   英成帝说出这话的时候,沈瑶刚刚好走到尚唯桌前,是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太监。心里暗暗的骂了英成帝一百遍,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   刚刚接近他,沈瑶脑中心口忽然剧痛无比,紧接着一阵恶心厌恶的情感扑面而来。手中一个不稳,酒就洒在了尚唯身边美人的衣袍上。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沈瑶立刻跪下去趴在地上认错。   “你这个不长眼的狗奴才!我的衣服可是皇后娘娘亲赐的料子!”那美人眼见今日特意穿的新衣毁了,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旁的她教训不了,一个小太监还是能拿捏的。   沈瑶心中暗暗叫苦,真是出师不利,还未来得及反应刚刚的情绪从何而来,就见那美人正要抬脚过去踹一脚。   心里正把英成帝骂了一万遍,却在下一瞬,见尚唯出手制止了她。   “不过一个奴才,别伤了自己。改日我送你十匹好料子。”   沈瑶一直跪伏在地上,就听得尚唯低低的嗓音在头顶响起。虽不是对着她说话,但沈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还不下去?”英成帝冷冷的一声,将她拉回现实。   沈瑶忙站起身来,弯着腰正准备退下。   “慢着,先给我满酒。”尚唯又缓缓的开口道。   沈瑶闭了闭眼睛,心中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跪在他身边,给他的杯子斟满了酒。   不知怎的,整个过程,沈瑶都可以感受到那种心口痛的感觉,以及厌恶感。以至于,手都有点抖。   是他的情绪吗?   不应该是这样呀,明明,他嘴唇含笑,眼里全是不羁,眼角的红痣趁他还有几分妖娆。明明,是一副潇洒快活的模样。   沈瑶收回了酒壶,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她细想,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可是今天也许是她出门没看黄历,刚刚要走,英成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过来,给朕斟酒。”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有小可爱看到这样的男主要害怕了哈哈哈   不要怕哦哈哈哈 第4章   沈瑶只得转身,弯着腰,小心翼翼的走到英成帝跟前。尽量不出错的给他斟了一杯酒。在英成帝面前,沈瑶没有特别强烈的情绪,只觉得有强烈的戒备之心。沈瑶斟完酒正预备退下,就听得英成帝缓缓开口:“你是哪个宫里的?”   沈瑶心中忐忑,该不会被认出来了吧?   不可能,她的易容术,就连镇安王都不一定能辨认出来,更何况七年未见的英成帝。   忙跪下回话:“奴才刚进宫,手脚粗笨,请皇上恕罪。”   那英成帝身旁的大太监总管黄元定眼尖,赶紧上来把人拎起来:“下去下去,毛手毛脚的,惹主子们不开心。”   沈瑶心中送了一口气,忙不迭弯着腰退下了。   下去的时候,尚唯恰好抬起眼眸望了她一眼,两人有片刻的对视,仅瞬间,沈瑶立马心虚的低下了头。虽然知道目前的尚唯定认不出她,但也心跳如擂。   下了宴席后,沈瑶刚松一口气,任务完成了。现下可以用这幅皮囊在宫中随意走动了。只是还未出发,手腕就被抓住了。   沈瑶下意识的就转身一掌,抬起的那只手,却在瞧清来人时松了下去。来人是沈拓,镇安王府世子,她的亲弟弟。沈瑶正欲开口,沈拓就把她一把提起来,快速的绕到宫殿后的竹林里。   “喂!放下我!”沈瑶知晓他必是认出了自己,讲话也不客气了起来。   沈拓没好气的放开她:“你想干什么?”   沈瑶捏了捏被他领的发疼的肩膀:“你就是这样对你姐姐说话的吗?”   沈拓仿佛听见了个笑话:“我的好姐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幸好爹刚才没注意,否则他认出你来,我可没办法。”   沈瑶沈拓两姐弟师从一人,瞒不过他沈瑶意料之中,方才她已经很小心的避让镇安王那个角度了。   沈瑶决定换一个话题:“你就这样从宴席上出来合适吗?爹爹还在里面。”   “无所谓啊,反正皇帝是为了爹,不会在意我的。”沈拓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沈瑶也沉默了,她知晓弟弟说的对,此番召回京城,怕是鸿门宴。英成帝心思难测的紧,方才在他身上沈瑶只察觉到浓浓的警惕。可见此人现在城府不是一般的深。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装扮成这样,是想要干什么?”沈拓瞧她又出了神,开始不耐烦起来。   沈瑶白了他一眼:“自是有我的打算。”   见问不出来,沈拓也失了兴趣,转身准备走了。沈瑶一把拉住了他:“好弟弟,千万莫告诉爹爹。”   “你又不告诉我你的目的,我干嘛替你隐瞒?”   沈瑶愈发觉得他皮痒痒了,只是奈何之前沈拓还小,还打的过他,结果这小子无意间就长成一个参天大个,且那个偏心眼的师傅将绝世轻功都教给了他。沈瑶现在只得端出长姐的架势:“姐姐自然有自己的目的,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你若是答应我,晚上来梨园。”   “梨园?你不打算回王府?”   “嗯,暂时现在梨园住,所以此事需要你替我瞒着爹爹。”   沈拓撇了撇嘴“行吧,你可欠我一回人情。”   沈瑶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沈拓也回到了宴席之上,无聊开始自顾自饮起了酒。酒过三巡,英成帝开口问道:“郡主此次不和镇安王一同回京?”   这话一出,正在同身旁美人说笑的尚唯嘴角僵了一僵。镇安王尚未开口,沈拓先答了话:“我姐姐身体不好,不易远行。”   尚唯抬起漆黑的眼眸瞧了一眼沈拓。神色难辨,英成帝也是略微僵了僵:“她病了?”   沈拓放下酒杯:“是,我姐姐去了南疆,虽习武锻炼,却因水土不服加上闷闷不乐,身子一直不太好。” 说这话的时候,虽是在答英成帝的话,眼睛却似有若无的往尚唯那个方向瞟。   英成帝瞧着也略微尴尬:“那是应该好生休养着。”   而沈拓口中身子不好闷闷不乐的郡主,此刻正穿着一身太监的衣服,在后宫中健步如飞。   宴席快到了尾声,沈瑶也回到了大殿之外,就见这些文武百官陆陆续续的往出走了。沈瑶规规矩矩的站在殿门口的一堆太监里。   尚唯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因坐着轮椅,腿脚不方便,习惯了宴席的最后一个才离去。沈瑶一直低着头,直到听到轮椅的声音,才缓缓的抬了抬,试图想再瞧他一眼。   轮椅刚刚驶出,镇安王的声音先响了起来:“上将军留步。”   沈瑶心中一跳,头压的更低。尚唯缓缓的转身,镇安王和沈拓上前,“上将军可还好?不若同本王一道,送你一程。”说这话时,镇安王牢牢的盯着尚唯,一丝一毫的表情都不肯放过。   尚唯恭敬的笑笑:“有劳王爷记挂,将军府的马车已在外等候,就不劳烦王爷了。”话说的恭敬,但也生分。   镇安王叹了口气,还想开口。却先被尚唯打断:“王爷若无其他的事,在下先告退了。”   说罢滚动着轮椅,就转身离去了。   还是这么不近人情。沈瑶心中苦笑,轮椅经过她面前,发出了与地面摩擦咯吱咯吱的声音,沈瑶虽未抬头,却感受到了一股子心酸之情,一时有些怅然,说不清道不明,这心酸是尚唯的心情还是她自己的。   尚唯转身离去后,镇安王也叹了口气,跟着离去了。   沈瑶回到梨园后,将妆容卸掉,整个人浸泡在了阿杏提前预备好的热水里。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只是白日里遇见尚唯时的一些情景迟迟在脑子里萦绕,沈瑶想不通,那是他的情绪吗?为何,和她看到的大不一样。   莫非他一直都在演戏吗?可是为何,为何要这般辛苦。   沈瑶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将人又埋进水里。良久,沈瑶听见一阵声音,知道这是沈拓来了。   起身穿好了衣,走到外间,果然就见沈拓已在她房间里摆弄来摆弄去的。   “姐,你就住这里?为何不回王府?”沈拓见她出来,忍不住问道。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沈瑶走到镜前,开始梳发。   “你就比我大两岁。”沈拓一向与她关系好,甚至很多时候还护着沈瑶,说话也是向来随意。   “大一刻也是大。”沈瑶不想理他,自顾自的摆弄头发。   沈拓也不同她玩笑了,而是坐了下来:“姐,你说萧英臻这次突然让我们回来,是何用意?”   沈瑶瞥了他一眼:“好歹是当朝皇上,不要这样叫他了。”   “我总觉得他自从当上皇帝后,就怪怪的。他今天还在宴会上问你了呢。”   沈瑶放下了珠钗,望向他:“他问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就问你为何不一起回来。”   “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就同你信中说的,身体病重,不易远行。我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看尚唯的脸色。”   提到尚唯,沈瑶忍不住动作停了下来:“他...什么反应。”   沈拓笑了笑:“我就知道你放不下他,还能什么反应啊,冰山脸呗。”   “你应该叫他一声哥哥。”沈瑶望着沈拓道。   “从前,我是叫他哥哥,但是后来他不是凶你嘛,又辜负你的心意,你到南疆那会,哭了多少回,我就不想叫他哥哥了。”沈拓不住的摆弄着手中的水杯。   沈瑶叹了口气,其实她也从弟弟眼里看出了一丝慌乱,从前,尚唯待他也是同亲弟弟一般。骑马射箭,都是亲历教导,沈拓从小时候比自己还粘着尚唯。处处都要跟在他后头。   沈瑶忽然想到今日在宴会上感受到的情绪,突然站起身,抓住沈拓:“好弟弟,不如你去一趟将军府?”   “干嘛...”沈拓望着她姐的眼睛,直觉告诉他没有什么好事。   回到将军府后,尚唯脸色立马沉了下来,阴郁的仿佛要滴出水来。想到自己在门口同镇安王说话时,英成帝就在大殿上直直的瞧着他,当真是戒备之紧。   夜鹰瞧着自家主子脸色正阴郁,小心翼翼的上前:“主子,王福叔已备好了水,要不先去沐浴?”   尚唯抬手闻了闻一身的酒气和脂粉味,眉头一皱“嗯。”   整个人浸在温凉的水中,冷意蔓延,尚唯才感觉到一丝清醒。酒后洗凉水澡是他多年的习惯。尤其是从宫宴上回来,尚唯整个人浸在水中闭着眼,想到今日宫宴上的种种,心口又开始有疼痛感蔓延。   自从七年前受伤后,虽然身子在好转,但尚唯总是经常感觉到心口疼,找了很多大夫,皆说是没有任何问题。只让是调整心情,多半是情绪抑郁所致。   听到这样的结论,他也只是苦笑一下。心病难医,自己又何尝不明白。只是,这世间能医他心病的药,是不复存在了。   门被推开,尚唯不耐烦的开口:“我沐浴的时候不喜人伺候,不知道规矩吗?”   来人是白日里那个美人。   夜鹰方才在门外拦了又拦,这美人是死活要进去,还搬出了皇上的旨意。说是要时刻伺候好上将军。   夜鹰看着她一扭一扭进了去,摇了摇头,又是一个不怕死的。   “将军......”那美人此刻已经□□半露,跪在浴池边,往尚唯身边靠了靠,正欲伸出手抚摸上闭目靠在池边人的胸膛。   下一刻,手已经被紧紧的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怼天怼地小霸王上线   男主算是半点病娇哦 第5章   那美人瞬间就重心不稳往尚唯身上倒去,尚唯一甩手,直接将人扔出去几步远。那美人仿佛从未被人如此粗暴的对待过,整个人先是懵了几秒,随后反应过来后满脸震惊的盯着他,仿佛白日同她有说有笑,情意绵长的是另一个人。   夜鹰听到动静后,推门而入,一进来瞧见的便是这番场景。   “再有下次,你也一并受罚。”   “是。”夜鹰后悔不已,立马将那瘫在地上的女子连托带拽的带走了。刚出门,似乎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气息,屏气寻觅片刻,并没有发现。许是自己想多了,忙带着被捂了嘴的美人下去了。   屋顶上的沈拓长舒一口气,方才差点就被发现。这世上能发现他气息的人不多,看来将军府还真是卧虎藏龙。   完成任务后,就快速返回了梨园。沈瑶一直在等他,人刚进屋,就急忙上去问道:“如何,有什么发现?”   沈拓进了屋,倒了杯水,自顾自的喝起来。   “你快说话啊!”沈瑶急了。   “着急什么啊,我赶了一路,让我喝两口水缓缓。”   沈瑶坐了下来,待他喝完水后,才开始问。沈拓将在屋顶上看到的情景同沈瑶说了一番。   听完后,沈瑶沉默了片刻。   “你是说,他把那个美人给扔出去了?”沈瑶仿佛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我也可震惊了。白日宴会的时候,那美人一直在他身旁伺候,尚唯跟她有说有笑的,一副很是受用的模样嘛。”沈拓边说还边摸起了下巴。   “还有他身边的那个护卫,功力不小,竟然能发觉到我的气息。不可小觑啊。”   沈瑶听完后,低头思索了一会。“你走吧。”   “用完了就立马甩开我,这不太好吧。”沈拓翻了个白眼。   但对方没有应答,沈瑶自顾自的进了里屋,没理他了。沈拓自觉无趣,待了片刻后,也离开了。   这一个晚上,沈瑶都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前世的种种印入脑海,她在蹲守将军府半个月才终于在竹园碰见他,往后尚唯虽不再躲着她。但只要沈瑶来府,给他送药,总是能看见他身边不同的美人。   下人都说那是他的侍妾,只要是宫里赏赐的美人,尚唯总是照单全收。   可是现在,好像全都和她想的不一样,沈瑶觉得前世的自己莫不是个傻子。又想到前世他冷眼相对的种种,愈发觉得这期间有太多她不知道的事。   这样想着,一直到天光大亮竟也再未合眼。   阿杏送进来了水,伺候她梳洗。沈瑶瞧着镜中的自己,一袭男儿身装扮,忽然改了想法:“替我梳女装。”   阿杏手抖了一抖,“公子?”   “替我梳女装吧,今日去见一个人。”沈瑶像下定决心一般。   阿杏点了点头,转身去找了一身粉橙色纱裙服侍着沈瑶换上了,又挽了个寻常发髻。簪了一只桃花簪。“小姐天生丽质,简单打扮就胜却旁人无数。”   沈瑶微微笑了笑,临出门时想想,还是带上了面纱。   “去将军府。”上了马车,沈瑶对车夫吩咐道。   阿杏在一旁小心试探道:“小姐可是要去寻那位?...”沈瑶同尚唯的事近身之人基本都知晓,阿杏虽是她去了南疆才认识的,但这么些年,多少还是知道一些。   “不。”沈瑶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此番,是去找另一个人。”她还没有做好和尚唯见面的打算,上一世,莽撞的相认,让这人瞒了她许多事。此番,她要揭下这人的面具。   马车很快停在将军府门口,沈瑶算准这个时辰,尚唯应不在府中。便吩咐阿杏下去唤门:“你把这个带着,找一个叫王福的人,是将军府的管家。把令牌递给他,就说抽空请他到春杏楼对面酒楼一趟。”   “诶。”阿杏接过令牌后,就下了马车,走到将军府门口,轻轻扣了扣门。沈瑶在一旁并未下车,只掀起了帘子,细细瞧着。   门很快就开了,阿杏细细的同那开门小童说了一番,没多会,一位瞧着五十左右的老人便出来了。结果阿杏手中的令牌,细细瞧了一番,一双苍老的眼睛便有了些光。   “可是郡...”   话还未说完便被阿杏打断:“我家主子说了,您一看便知,午后春杏楼对面的酒楼,请您务必来一趟。”   说完便转身走了,阿杏上了马车后,沈瑶就命马夫继续去往镇安王府。到了镇安王府,沈瑶依旧不打算露面,让阿杏去给沈拓传了话之后就出发去了酒楼。   沈拓这两天正在府中无聊,京城不像南疆,处处得拘着规矩,他自在惯了,在府中是处处不舒服。听得下人报说前院有个叫阿杏的姑娘找,沈拓立马就来了精神。   “阿姐呢?她愿意回府了?”沈拓见了阿杏就立马问沈瑶的下落。   阿杏笑着摇了摇头,将一封信纸递给了他:“小姐说了,这两桩事你办好,再来寻她,办不好便不要来了。”说完便扬长而去了。   沈拓骂骂咧咧的打开了信纸,好歹自己也是镇安王世子,成天让人当个小瘪三一样使唤。没办法,谁让对方是他姐呢。打开信纸,看完第一条还罢了,这无非是和昨晚一样,去给他姐盯梢,这第二条愣是把沈拓的脏话给逼了出来,竟是让他去青楼赎人!   沈瑶办完这两桩事,便悠闲的在酒楼选了个靠窗的好包间,又点了好酒好菜,开始等人。   一壶酒见底,沈瑶要等的人才露了面。   王福一进来,就见一翩翩女子站在面前,眉眼间都是笑意,见着他后,露出一个笑脸,喊了声:“福叔。”   来人愣了一瞬,仔细瞧清了面前女子的模样后,已是眼泪花花,跪倒在地:“见过郡主...”   沈瑶忙一把将人扶了起来,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多年不见,福叔身体可好?”   王福擦了擦眼泪,忙点了点头:“都好都好。”说完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沈瑶“郡主长大了。”   沈瑶笑了笑:“是啊,都七年了,我自然不再是之前的小孩子了。”   王福忙点了点头:“是啊。”说完后,又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神情有些沮丧。   沈瑶瞧着他的表情,内心也明白此刻这位已有白发的老人心中所想。   “福叔,我此番回京,并未告诉其他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听沈瑶这般说,王福似是有些诧异:“少爷不知道?郡主未去找过少爷吗?”   沈瑶默了默,摇了摇头。片刻又抬起了头,郑重其事的说道:“此番我暂时不预备告诉他,我内心许多疑问,还请福叔替我解答。”   老人嗫喏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片刻后,又叹了一口气:“郡主问吧,老奴定知无不言。”   ......   送走福叔后,沈瑶眉头先是紧紧的蹙在一起,片刻后用手捂住了脸,在桌前久久没有言语。   阿杏也是将方才的话都听到了,此时也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安慰她。   沈瑶眼泪无声的淌了下来,福叔知道的虽不多,但沈瑶是重活过的人,稍一推测便已猜出大概。这些年,尚家一直都是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萧英臻完全是看在他已是个残废人的面子上,才留了他一命。   这些年的苦,她竟然半点都不知。   沈拓进来时,瞧见的就是这番场景,沈瑶见他进来,忙擦了擦眼泪。“事情办好了?”   “阿姐,谁欺负你了?!”沈拓见她哭了,一个箭步冲上来,怒气腾腾。   沈瑶忙擦了擦:“无事的。”   沈拓不信:“阿姐到底是谁,我不把他胳膊卸下来就不叫沈拓!”   “不是的,只是姐姐方才见了一位故人,想起了一些往事,一时情绪有些激动。”   见她这般说,沈拓才稍微消了消气。“办好了,人怎么安置?”   沈瑶让沈拓去春杏楼赎的就是小玉,“先带回王府吧,问问她后面的打算。爹要是问起,就说你看上的。”   ......沈拓彻底无言了,方才还想气冲冲的帮她出气。“怎么能说我看上的呢?爹知道了会打断我的腿。”   “怕什么,这姑娘前几日被恶霸调戏,进青楼也是被人骗的,如实说就是了。”   “哦...”沈拓方才去赎人的时候,瞧了那女子一眼,瘦了吧唧的,一看就能被风吹散,原来也是个可怜之人。   “姐,今晚还是和昨晚一样吗?”沈拓知道又要去帮她盯梢了。   “不,今晚你不去。”   嗯?沈拓有些吃惊。方才那信纸明明写... “姐,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的轻功在南疆是挺厉害的,但是那天我去的时候,他手下那个护卫,真不简单,你去肯定会被发现。”   “谁说我要偷摸着上房顶了?”沈瑶正视着他。   “我要大大方方的进去。” 第6章   沈瑶没管沈拓震惊的表情,起身收拾了一番后,就出发返回梨园了。沈拓说的没错,自己的轻功虽不出众,但易容术,这天下能揭穿她的人,怕是没有几个。   夜色如墨,将军府静谧的仿佛没有人。   萧英臻的眼线时不时就会出现在将军府,若是在,那尚唯的房间必是歌舞升平,酒气撩人。若是不在,便如此刻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平日这时候,尚唯要么在书房静坐,要么在暗室。但今日,他却在自己的书房独自饮酒。   夜鹰少见他这般的时候,以为是今日宫中出了什么事,小心的问了句。尚唯此刻已有些醉意熏熏,抬头看了他一眼。喃喃低语了一句:“今日是我母亲的生辰。”   夜鹰闻言楞了一瞬,深知自己问错了话,忙低下了头。他来到将军府时候,刚好是七年前尚家出事的时候,对于这个威名赫赫的将军府之前的风光,他知晓的并不多。   “我母亲..她很美... 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 ” 尚唯已有些醉意。   夜鹰深知他重情重义,但眼下的局势,此刻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好在福叔这会子敲门了。福叔是从小看着主子长大的,又是长辈,福叔对夜鹰说了几句话,便让他下去了。   “少爷,夜深了,您醉了。老奴伺候您歇息吧。”   尚唯抬头瞧了他一眼,破天荒的还露出了一丝笑意。“福叔来了?我没醉,我还能喝点。”   福叔看在眼里,心中叹了一口气。“少爷,饮酒伤身,老奴给您送碗醒酒汤来吧。”   “醒酒汤...从前,母亲也会亲手煮醒酒汤给我...”   福叔闻言,心里一时也难过至及,擦了擦眼角,“少爷您等会儿。”   不多一会儿,醒酒汤就煮好了。只不过不是由福叔送来,而是由一个看着面生,眉清目秀的下人送来了。   夜鹰警醒的拦住他:“你是何人?我从未在府中见过你。”   来人自然是沈瑶,此刻她穿着福叔替她备好的将军府下人的衣裳,提着一个食盒,大大方方的答话道:“我是膳房那边新来的,刚刚福叔吩咐来给将军送醒酒汤。”   夜鹰接过那食盒,仔细检查了一番,又打量了她两眼:“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姓姚,单名一个升字,大家伙都叫我小升。”   夜鹰还预开口询问,就见福叔在远处喊了一声:“还不进去,在干嘛呢,醒酒汤一会凉了。”   果真是福叔吩咐的,夜鹰也没了疑心,放人进屋去了。   沈瑶转身的时候长松一口气,虽然知道夜鹰没见过自己,也必然瞧不出来她的易容术,但不知为何她就是特别的紧张。夜鹰是尚唯身边最信任的心腹,说来也奇怪,上一世,尚唯从不对她有过温柔相待。但夜鹰倒是处处关照自己,甚至好几次,都舍身相救。   走到门口,沈瑶提着食盒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掌心也微微冒汗。   她要进去了,进去见这个她重活一世,仍然放不下的人。   尚唯还是那个姿势,独自坐在案桌前,一杯接一杯的朝肚里灌酒。   沈瑶忽地觉得心被扎了一下。   她还从未见过这般的尚唯。   上一世,每回见他,要么永远那副表情没有一点温度,要么总是在开怀饮酒,美人围绕。   这般独自闷声饮酒的样子,沈瑶没见过。   深呼吸一口气,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缓缓上前,将食盒里的汤碗取了出来。递给那人。   “将军,福叔给您备的醒酒汤。您快些用了吧。”   说完这句话,沈瑶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抬头去望他的脸。就那样静静等着。   过了良久,沈瑶胳膊都酸了。才终于听见他幽幽的开口道:“你是新来的?我没见过你。”   还记得府中每一个下人,看来还没醉的透彻。沈瑶自是将方才同夜鹰说的那番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尚唯听了,也没有多问。又过了片刻,才伸手过来接了那碗汤。   醒酒汤下肚,眼神似乎也恢复了一丝清明。又将碗递给了她,沈瑶伸手去接。   手指轻微的触碰的瞬间,沈瑶似乎被雷击中一般,片刻后一股强烈的情绪由指尖传来,就同那日在宫宴上一般,只是肢体接触,似乎更是强烈一些。沈瑶从这强烈的情绪中感受到了,心痛,后悔,还有憎恨。   心口疼的厉害,沈瑶一时难以忍受,一时竟捂住心口向后趔趄了两步。却又不慎撞翻了身后的墨台。墨汁洒出,尚唯的眼神瞬间沉了沉,沈瑶后悔不已,立马跪下道:“奴才该死,奴才毛手毛脚,奴才该死。”   本以为尚唯会发一顿火,毕竟传闻中的尚家少将军,如今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但沈瑶等了等,却没等到他的怒吼,只是轻轻一句:“收拾了吧。”   沈瑶错愕的抬头,正好撞见他正清冷的瞧着自己。四目相对,沈瑶脑中有片刻的空白,等回过神后,就见尚唯已经推着轮椅向外去。“我没那么可怕,那桌上的墨汁赶紧收拾了。然后来伺候我沐浴。”   沈瑶松了一口气,却在下一瞬又呆住了,啥玩意?尚唯刚刚让自己伺候他沐浴??   沈瑶有些恍惚,她只是想来送碗汤而已!但现在是骑虎难下,作为一个下人,她总不能去违背主子的意思吧。   等她战战兢兢的收拾好桌上的墨汁,却发现,她根本不知道浴房在哪里!而尚唯此刻早已不见了身影,说不定此刻正在等她过去伺候。   沈瑶突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只得提着食盒,小心翼翼的退出书房。夜鹰倒还在外间,沈瑶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方才将军说让我伺候沐浴,请问,浴房在哪里啊?”   此话一出,沈瑶立刻就感觉到夜鹰的眼神变了。她下意识的就开口:“方才将军吩咐的,我初来乍到,还对这府中不熟。”   夜鹰眼神由怀疑变成了打量,但也没有多问,只用下巴指了指方向。沈瑶忙不迭的转身准备去了,就听的夜鹰在后面冷冷的开口:“仔细些,将军今日心情不好。”   沈瑶回头瞧他,夜鹰却收回了眼神,“诶。”她应了一声,就往浴房方向去了。   尚唯此刻按照往日习惯,依旧是躺在温冷的水中。沈瑶在门外又捏了捏掌心,这才轻轻的敲了敲门:“将军,是我,您需要什么东西,奴才给您送过来。”   沈瑶的声音拿捏的很恰当,易容术,要做到极致,自然不能只追求外表。声音,神态都要学习。这些年的练习,她对自己很有信心,无论是那日宫廷上的太监,还是此刻的小厮,都是不一样的。只是她毕竟是个女子,再怎么去掩盖,也无法真正的同粗犷的男子相比,故而声音还是婉转清丽了一些。   “进来。”尚唯并未吩咐他去拿什么东西,只是让人进来。   沈瑶轻轻的推开门,小心的走了进去。屋内陈设很简单,沈瑶侧头,就瞧见了正在浴池内泡着的尚唯。沈瑶忽的就更紧张了,她还从未,这般靠近过他,更何况,只是男子的浴房。   “将军。”沈瑶走了过去,低着头,也不敢去瞧他。只呆呆的站在那里,等待他吩咐。   等了好久,也没见那人说一句话,沈瑶忍不住抬起眼皮偷偷的去打量,就见他此刻正闭着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叫什么?”尚唯忽然开口,把沈瑶吓了一跳。   “奴才小升。”   “为何入将军府?”   这话问的奇怪,做奴才的还能选择主子么。“奴才是被福叔买回来的。”   “买回来?”   “奴才父母都去了,家里还有个妹妹要养活,福叔瞧我可怜,便将我带了回来。”沈瑶此刻也不知他为何对一个下人这般关心,只得胡诌了几句。   尚唯睁开了眼,狭长的眼眸此刻眯了眯,似乎是带着探究的一丝意味:“人人都道,将军府是个地狱,我更是阴晴不定,时刻有下人被活活打死,你倒是不怕?”   沈瑶抿了抿唇,似乎也在思考尚唯这话里的意思,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福叔对下人很好,且将军您,似乎也和传闻般不一样。”   这是她心里话。   尚唯嗤笑了一声,他和传闻般不一样?   沈瑶拿不准他这笑是什么意思,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就听得尚唯冷冽的声音:“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沈瑶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走了,正要转身。却又听得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日起,贴身伺候。”   沈瑶愣了一瞬,怎么也想不通,怎得就突然叫她贴身伺候了,她本来只是为了来见他一面,这下可好了,直接就贴身伺候了。   她还未从这句话里面回过神来。   就又听到了一句,“你的眼睛,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平淡没有一丝起伏的语调,沈瑶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脚步似是也挪动不了半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尚唯:一碰媳妇她就好疼,这可咋整啊!   恢复更新啦!不过因为要申榜单的缘故!20号之前都是隔日更   20号开始恢复日更哦!每晚十二点,谢谢各位小可爱的喜欢! 第7章   沈瑶回到梨园,坐在自己床上的时候,还未从那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也忘了自己是如何从尚唯浴房中逃一般的出来了。   你的眼睛,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沈瑶一晚上都在翻来覆去的想这句话,易容术,唯一无法隐藏的就是眼睛,但她练习多年,自是相当有把握,除了平日亲近之人,鲜有人能认出来。   而尚唯今日轻而易举一句话,就打破了这一切。   从将军府出来时,沈瑶向福叔道了谢。顺便提到尚唯明日起还要让她贴身伺候的事,福叔自然是乐得看见这个场面,只是沈瑶心里忐忑,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尤其是今日尚唯最后的那句话。   尚唯次日清晨醒来时,还有些头疼,他甚少独自一人喝闷酒。夜鹰在外敲门,“进来。”   夜鹰推门进来后行礼道:“主子爷,小升在外等候,说是奉主子指令贴身伺候。”   尚唯愣了片刻,半晌才忆起昨日是叫一个新来的下人今日过来,只不过他昨日已有些醉意。今日想来甚有些好笑,自己身旁从不让人近身伺候,也不知为何昨日说了醉话。   “打发走吧,就说我昨日随口说的。”   “是。”夜鹰退了出去,将尚唯的话转述给了沈瑶。   沈瑶一听有些来气,她一大早就起来,换好了衣衫,在这站着半天,合着这人就是昨天一句瞎话。心里有气,但又不好当场发作,只得低头应下:“是,那奴才退下了。”   刚刚转身,屋内就传来尚唯的声音:“慢着。”   沈瑶又只好停下脚步,转过身去:“见过将军。”   尚唯狭长的眼眸打量了她两眼,“你昨日动我桌子了?”   此话一出,夜鹰脸色大变,主子的桌子是从来不让下人碰的。这新来的小厮胆子也太大了,夜鹰仿佛已经看见他尸首分离的下场,默默的闭了闭眼睛。   沈瑶自是不知道她在夜鹰心里已经是个死人了,心里还在纳闷这尚唯莫不是醉酒都忘了?   “本将军在问你话。”   “回将军的话,昨个儿是奴才不小心打翻了墨台,您让奴才收拾的桌子,奴才没动桌子上其他的物件。”   夜鹰脸色大变,睁开眼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沈瑶,仿佛在看一个不要命的人。沈瑶发现了他的眼神,心里正不爽,干嘛拿这样的眼神看我。   尚唯低低的笑了,片刻才悠悠开口:“你叫小升是吧,今日起我屋内的洒扫,还有这院子里的,全都是你的活。”说罢又慢悠悠的推着轮椅进屋了。   夜鹰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来府中这么久,还从未见过胆子这般大的下人,敢动主子的桌子也就算了,甚至敢公然顶撞主子,更让人震惊的是,主子竟然还没立刻一刀劈死他,甚至还让他留在院里。   简直闻所未闻。   沈瑶拿着扫帚,在这院里敷衍的画大字,她从小最讨厌干的事就是洒扫,在南疆的时候,每回不听师傅的话,就要被罚洒扫,还得是一尘不染。不过将军府,平日里有那么多下人,哪里轮得到她干这种事,这样想着,便开始敷衍了事起来。   夜鹰从尚唯房中出来,刚好经过院子,就瞧见她拿着扫帚偷懒的模样。夜鹰在将军府这么久,还未见过如此放肆的下人。   “喂!你还在这里干嘛!主子的房间不去整理吗?”   沈瑶四下望望,发现整个院子就她一个人,所以是同她在说话咯?   沈瑶小跑过去:“这院里没有下人吗?”   夜鹰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不就是吗?你以为谁都能进主子院子里伺候吗?还有,这院里就你一个下人,好好干。”   沈瑶的嘴角抽了抽,她没听错吧?这院里就她一个下人?!所以真的要去洒扫?   她顿时觉得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尚唯每天有午睡的习惯,从不让人打扰,沈瑶只能在院子里擦擦柱子,石凳。日头渐渐有些毒,她便躲到一旁的树荫底下,乘着四周无人,开始偷懒。这回她趁着休息,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尚唯的院子,和七年前并无太大的差别。石凳,桌椅,包括假山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唯一变化的就是这些花花草草,还有树木,沈瑶心念一动,发现这花圃里面种的,全是海棠。   她最喜欢的花,就是海棠。   从前尚唯知晓,便许诺在将军府全部种海棠,等到花开季节,她便可以置身于花海一般。只是,还未等到花季,两人便分别一方。   南疆,从没有海棠盛开。   尚唯又做了那个梦,梦中火光冲天,到处哭声一片。自己的父亲,母亲为了护住他的性命,惨死悬崖。整个尚家一夜之间落败,而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残疾。   “父亲...母亲...”尚唯浑身大汗,在痛苦中猛然惊醒。这样的梦他几乎每天都做,每一回醒来时都满身汗,梦里的痛苦过于真实,一次次将他拉入深渊。   尚唯直起上半身,大口大口的喘气,正准备下地去喝口水,突然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尚唯立刻警醒起来,这个时候从不会有人过来。府中的人都深知这个规矩。   “将军,是我,我方才听见动静,所以看看您是不是醒了。我给您送绿豆汤来了。”   尚唯深深的皱了皱眉头,想起来这个院子是多了个下人,还是个不懂规矩的。不由得没了几分耐心,也不知自己怎得了,竟让他留了下来。   他正要开口赶人,那门前的下人却哎呦大叫一声。   “怎么了?!”   “我被蜜蜂给蛰了......”   尚唯只觉得自己这么些年的耐心收到了极大的挑战。眉心突突突的跳,用尽了力气才忍住骂人的冲动。   “进来!”   尚唯用被褥盖好了自己的腿,半靠在床榻上。沈瑶开门走了进来,有点心虚的望向床一眼,只见尚唯闭着眼,并不准备搭理他的样子。   “将军,日头太毒了,奴才备了些绿豆汤,清热解暑的。您用一点吧。”沈瑶将绿豆汤放在了桌子上,转头去望他。那人却半分领情的打算都没有,从头到尾都未睁眼,也一言不发,拒人千里之外。   沈瑶只好放下汤,讪讪的转身:“那奴才先告退了。将军的房间,就等您起身之后,奴才再来收拾。”   走到门口,刚要抬脚出去,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你是细作?还是探子?”   沈瑶大吃一惊,立马回头:“不是的!奴才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尚唯缓缓睁开了眼,狭长幽深的眼眸打量了眼前这个瘦的像个豆芽菜的小厮一眼,“若你是,你知道下场会是什么。若你不是,那便好好学学府里的规矩。”   沈瑶方才着实被他的话给惊了一番,什么细作探子?他的防备心竟重到了这个地步。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开口反驳,许是被她真实的反应给说服了,尚唯也未再开口问其余的。   “是,奴才先告退了。”   “回头问福叔去拿药。”   沈瑶被他这句话又说懵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指的是方才她被蜜蜂给蛰了的事情。这人,还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谢将军。”   沈瑶从房里逃一般的出来了,还捂着手,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蜜蜂,只是方才在门口就察觉到尚唯仿佛在极大的痛苦中,连带着她也受到了冲击。情急之下才撒了个谎。   这可怎么办啊...若是每回近他的身,都有这般强烈的感觉,必然会露馅的。沈瑶在院中石凳上托腮苦恼。   “丫头..丫头..”沈瑶听见有人在小声叫她,抬眼瞧见不远处福叔正在朝自己招手。小时候,常在将军府玩闹,福叔经常照顾她,整个将军府也未将福叔当作下人,沈瑶便不让他称呼自己郡主,都唤她一声丫头。   沈瑶开心的跑过去,福叔笑着捋了捋胡子:“天气这么热,怎就在石凳上坐着?”   “还不是他,让我负责院里的洒扫。福叔,您还是叫我小升吧,别让旁人听了去。”   福叔自是笑着答应了下来:“跟我去厨房吧,我做了你爱吃的点心。”   沈瑶一听,眼睛就亮了,她小的时候,最惦记的就是将军府福叔的点心,已经好些年未曾吃过了。沈瑶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入口即化,满心都是欢喜的。刚吃完一小块预备伸手去拿第二块时,忽地一愣。   这个感觉...竟如此熟悉... 沈瑶愣了片刻,突然忆起前世自己在将军府那一小段时光,自己非要住下,尚唯每日花天酒地,从不看去她,但一日三餐皆是定点送过去,就连这点心,也都是一样不缺...味道也是一模一样,她竟然都没尝出来是福叔的手艺... 沈瑶鼻头一酸,上辈子过于沉浸在他对自己的态度中,竟忽略了这许多的细节。   福叔见她发愣,关切的问道:“丫...小升,怎么了?”   沈瑶回过神,摇了摇头:“无事,只是想念福叔的点心。”   福叔笑了,心里也因为沈瑶的到来,多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欣慰和高兴“喜欢的话,我日日给你做。”   “只是,小升啊,你就打算这么一直下去吗?”   沈瑶知道福叔的意思,也正色道:“打算先这样,目前我肯定是无法住在将军府的,暂时还只能梨园将军府两头跑,有时候还需要福叔您的照顾。”   福叔自是满口答应下来,瞧着样貌大改的沈瑶,也有些惊讶,不由得放低了声音:“小升,你这个脸......” 第8章   沈瑶笑了笑:“放心吧福叔,我还是我,如假包换。”   这句话成功把福叔给逗笑了:“快吃吧,明日还有,吃完再去干活。若是累了,就告诉我。我帮你想法子。”   “嗯。”沈瑶开心的应下了,这一回她选择了不一样的一条路,却发现,比上一世开心了许多。她还要继续,继续去找出真相。   尚唯在她走后,确信这院里又恢复了宁静,这才从床上慢慢的下来,一小步一小步的朝桌子前走去。   没错,他的腿早在半年前就开始恢复了知觉,这件事,只有夜鹰知晓。连福叔也暂时被他蒙在鼓里,大局未定,若是被萧英臻知晓他腿已经好了的事情,尚家必定还要遭到灭顶之灾。   从小到大的好兄弟?尚唯冷嗤一声。   目光随即被桌上那碗绿豆汤给吸引,不由得想起方才那个小厮。人看着小小的,胆子倒是不小。尚唯端起这碗绿豆汤,一饮而尽,顿觉浑身上下的暑热散尽,舒畅许多。尚唯眉毛一挑,味道似乎还不错?   但他还是命了夜鹰去查此人的底细,虽是福叔带回来的人,但将军府目前的情况,容不得有半点的纰漏。   尚唯穿好衣裳,推着轮椅,从屋里走出来时,还下意识的扫了一眼院子。并未瞧见旁人,心下正在想是否午间一席话,叫人生了怕意,主动走了。还未来得及细想,身后突然就窜出一个身影来。   “将军,您要出门呀?”   尚唯慕的一愣,片刻后才僵硬的转过来:“你?方才在哪?”   沈瑶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我方才见太阳太大,在廊下坐着打盹呢。嘿嘿。”   尚唯神色古怪的瞧了一眼身后的走廊,的确是个隐蔽遮阳的好场所。   “将军是要去哪里?”   尚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夜鹰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主子的行踪也是你该打听的?”   沈瑶抬头瞧见了他,心里撇了撇嘴。夜鹰走上前,将尚唯的轮椅推过,“出发吧,主子?”   “嗯。”   尚唯点头,夜鹰便推着轮椅头也未回的走了。   “主子,您就这样让他留在院中?这人身份还不明...”   “我暂时没看出来有何不妥,你继续去查。”   “是。”   沈瑶还在门口,自然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只是眼见这尚唯的身影越来越远,方才还没睡醒的她竟然又开始困了。只是,她今天的活还没干完,尚唯说了,这片院子,还有他屋内的洒扫,都是她一个人的。   沈瑶拍了拍衣袖,打开了尚唯的房间。   同她之前看的一样,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几张小几。再无他物,上一世,沈瑶没进过他的房间,每回见他要么是在前堂,要么是在竹园。   沈瑶忍不住细细的打量起来,屋内都是暗沉沉的,没有一点色彩。她忍不住走向昨个儿收拾的那张桌子,明明什么也没有...虽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但她还是兢兢业业的将自己分内的事完成了。   晚间,尚唯回来时,发现屋内被人打扫过,但摆设陈列皆未动过,甚至他主动留了几个试探的线索,也丝毫没有被碰过的痕迹。让人不禁怀疑,究竟这人是故意装的,还是自己想太多。   而他不知道此刻在梨园累的不行的沈瑶,根本就没注意到什么劳什子线索...   阿杏端了水进来,见沈瑶趴在床上,一副累坏了的模样,走过去轻声问道:“小姐这是怎得了?这几日都不见小姐。”   沈瑶翻了个身:“阿杏,我这段时间可能都要这样早出晚归的,若是有人来寻我,你就替我蒙混过去。”   阿杏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的问道:“小姐究竟去了哪里呀?”   阿杏是沈瑶最信任的手下之一,自然也没想瞒着她,侧过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什么?!!小姐怎能去做下人?!”   “嘘,你小声点!别惊动了李叔!”沈瑶忙去捂她的嘴。   阿杏瞪着两个圆圆的眼睛,显然受到的震惊不小,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我去将军府伪装成下人,是为了查出真相,你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何况将军府还有福叔,我不会吃亏的。”   阿杏虽然不懂她的打算,但向来也是无条件支持她的:“小姐放心,我会瞒着李叔还有世子的,只不过,您要查什么真相啊?”   沈瑶支支吾吾,总不能告诉她,她上辈子被人害死,这辈子是为了找出害她之人,顺便再查查尚唯究竟卖的什么药吧。   阿杏见她不肯说,也没有再问,只是取出来好些通经活骨的药:“小姐从未做过粗活,还是让阿杏给您按摩一下吧。”   沈瑶揉了揉发酸的胳膊:“也好。”她的确未做过这些粗活,只是在南疆习武这些年,身子倒也不是寻常贵女那般娇滴滴。这些事还是难不倒她的。   阿杏开始给她温柔的按摩,沈瑶也终是沉沉的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于是整个梨园都听见了沈瑶的一声怒喊“阿--”   完蛋了,她才刚刚打入内部,又才上任第二天,就迟到了。这要怎么解释,自己是将军府的下人,却不住在将军府,一整夜去了哪里?又为何今早没去?尚唯疑心那么重,说不定自己这回连将军府的门就进不去了。   沈瑶急匆匆的准备好一切,战战兢兢的从福叔给她留的小门进了将军府,第一时间不敢去尚唯的院子,只好绕到厨房。福叔果然在那里等她。   “福叔,我--”   福叔摆了摆手:“无妨,少爷一早就出去了。”   原来出去了啊... 沈瑶送了一口气。   “不过夜鹰倒是问了你一句,我说你身子不舒服,晚些再过去伺候。”   嘶,那个夜鹰,就知道他看自己不顺眼,还时刻惦记着自己的行踪,果然是怀疑她吗?   福叔对她眨眨眼:“一会儿,别说漏了嘴。”   沈瑶自然点点头,又再次整理了一番行装,确认无误,就进了尚唯的院子。   院中果然无人,沈瑶刚准备松一口气,身后就传来悠悠的一声:“你早上去了哪里?”   这人自然是夜鹰,沈瑶猛地回头,倒把夜鹰也吓了一跳。“能不能出点声在说话,很吓人的。”   夜鹰脸色扭曲了一瞬,是他吓着他了?   “奴才早上身子不舒服,给福叔打过招呼了。”   “我去了下人的厢房,没看见你。”   这人...沈瑶心中恨不得在他头上扣个屎盆子,“不舒服,自然出去抓药了。”   “哪家药铺,什么病?药方子拿来。”   ...   “您觉得奴才在撒谎?”   夜鹰冰冷的盯着他,走上前。“你若是真的出去抓药,心虚什么?”   沈瑶极力控制住自己反手呼他一个打耳光的心,灵光一闪,从怀中取出了一张药方。“呐,给你!”   幸好昨日看着福叔的腰疾还未好,沈瑶昨个儿回去便拟了一张方子,预备今日拿给福叔,没成想现在就派上了用场。她相信,夜鹰是肯定看不懂方子的。   夜鹰许是没想到她真的拿了出来,一时也有些错愕,接过来看了一眼。的确是些草药。   “还给我!我还要拿去抓药!”沈瑶预备将方子拿回来。却见夜鹰快速一闪。   “我们将军府一向对下人很好,你既然在主子爷院里伺候,必不能亏待了你,这药我替你去抓,你安心在这里干活就行。”   ...... 为什么她上一世没看出来夜鹰脑子还挺好使的。不过她也不怕,这张方子,全京城能看懂的人没几个!随便他去问好了。   “好啊,那就有劳鹰大哥了。”说完就转身走了。没管夜鹰听到鹰大哥三个字时扭曲的脸。   到了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她便又在廊下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着打盹。这里没了刺眼的阳光,还时不时的有微风吹过,能闻到阵阵花香。沈瑶觉得十分惬意。尚唯中午回来时,下意识的就往廊下一瞥,正好就瞧见了这副景象。   ...... 哪家的细作会天天在院里睡大觉,尚唯愈发觉得此人古怪。不自觉的推着轮椅过去了。   “醒醒。”   沈瑶本来正在做梦,冷不丁的被喊醒,正是不爽,却在瞧清楚面前的人时,瞪大了双眼。   “本将军很吓人吗?”见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尚唯不禁开口问道。   “没...没有 ,将军回来了?可用过膳?”沈瑶只是心虚,没想到这人会主动来跟他说话,还被他逮到自己偷懒。   “没有。你去做。”   沈瑶只是客套的问一下,结果这人倒是直接了当...“膳房应该备好了,奴才去传膳。”   “你做。”尚唯直勾勾的盯着他,“昨天的绿豆汤。”   沈瑶默默的咽了咽口水,感觉尚唯的眼神仿佛就像在看猎物。“是...那奴才先去准备了。”   沈瑶一溜烟的从他身边溜走了,跑到膳房依然心有余悸。果然,现在和他单独相处还是太危险... 第9章   宫中,皇上所歇息的祥宁殿内,此刻却是歌舞升平,英成帝一边饮酒,身旁聚集三两美人,不断地往他身上靠,祈求得到当今皇上的雨露。   英成帝倒也来者不拒,伸手就勾起其中一美人的下巴:“你会些什么?”   那美人连忙说道:“妾会弹筝。” 天下人都知道,英成帝喜好听筝。   “哦?弹一首听听。”   那美人自是欣喜万分,忙起身走到古筝旁,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博得英成帝的赞赏,弹了一首出水莲。谁知英成帝听到一半便挥了挥手,打断了。   “会弹凤求凰吗?”   “妾不会......”   英成帝拜拜手,让人退下了。那美人懊恼万分,并不甘心,依然攀附上去:“皇上...让妾伺候您吧...”   “朕让你下去!”英成帝显然有些不耐烦,大吼一声,把那美人吓的一哆嗦,身边正在倒酒的小宫女,也是手一抖,酒杯碰倒在地。   那小宫女吓得不行,立马跪倒在地:“求皇上恕罪。”   英成帝幽幽的看了一眼那宫女:“抬起头来。”那宫女吓的不轻,几乎是颤抖着将头抬了起来。英成帝瞧了一眼后似乎愣了一瞬,勾了勾手:“你,过来。”   那小宫女几乎是抖着爬了过去,刚刚近了英成帝的身,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掌捏住了脸颊。强迫她望着英成帝,那小宫女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哆哆嗦嗦,半天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你叫什么名字?”英成帝松开她,问道。   “奴...奴婢名蓉蓉...”   “很好,从今日起你就是蓉美人,伺候好朕,朕必不会亏待了你,如何?”   那小宫女仿佛被他的话惊呆,半晌楞在原地,一言不发。那旁边的美人见了,虽心有嫉妒,但也出口提点她:“皇上封你,是你的福分,还不快谢恩?”   “奴...奴婢谢皇上...”那小宫女显然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突然就被英成帝瞧上这个事实,半晌才哆哆嗦嗦的开口谢恩。   那美人见她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心里嗤了一声,继续攀附上英成帝的胳膊:“皇上,瞧这个新妹妹的确可人儿,不过胆子小了些,不如让妾帮您教导几天吧?”   英成帝悠悠地抬起眼皮扫了她一眼:“方才,朕说了什么?”   那美人看着英成帝毫无温度的眼神,这才想起他刚才的话,也不敢在这里继续冒险。只好提起裙摆,连忙退下了。   那小宫女也哆嗦着想退下,英成帝却喝住了她:“你留下。”门口的那几个美人听见,眼里都有不甘和嫉妒,但此时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英成帝脾气暴躁喜怒无常这事,宫里上下都是知道的。上回有个宫女不慎碰倒了他的一个花瓶,没有碎,但活活就让给打死了。像今日这种突然兴起封个宫女为美人的事,也是常有的事。说来也奇怪,英成帝后宫美人无数,但从不见他提拔哪个成妃子,皇后的位子更是至今没有定下。   而那些他宠幸的美人,基本也就是头两日的新鲜,很少见哪个美人能有连续过三天的宠幸。也难怪这些女子争破了头,也想求得英成帝再多看一眼。   英成帝将那小宫女一把拉入怀中:“怕朕?”   “不..不怕。”   “不怕你抖什么?朕不喜欢谎言。”   那小宫女又猛地一哆嗦,直接跪倒在地:“奴婢错了!奴婢实在不知为何皇上...”   英成帝瞧见她这幅样子突然笑了:“朕从不会莫名其妙的惩罚人,至于为何封你,你也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伺候好朕,听朕的话,必不会错。”   小宫女战战巍巍的抬起了头,想必是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命运,此刻倒是比方才好一些,小心翼翼的朝英成帝方向挪了挪。英成帝似乎非常满意她的审时度势,大掌拉起了她:“很好。”   太监总管黄元定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瞧见英成帝正搂着怀里的蓉美人说说笑笑,他倒也习以为常。猫着腰小声走到前面去:“皇上,暗影卫的人来了。”   英成帝睨了他一眼,松开了怀里的美人:“传。”那蓉美人自是知晓规矩,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进来的是一个黑衣男子,带着银色的面具。上前见到英成帝便跪地行礼。   “平身吧,最近那边有何异常?”英成帝漫不经心的靠在龙椅上问道。   “禀皇上,还是和往常一样,上将军每日闭门不出,在府内也总是经常召唤歌妓,并未见过外人。”   “哼,他倒是耐得住。镇安王府那边呢?”   “王爷和世子刚刚搬进去,来往的都是些朝中大臣,并没有将军府的人,且镇安王世子前几日刚刚从青楼带回来一女子。”   “青楼?看来这世子在南疆怕是憋坏了。”英成帝扯了扯嘴角。   “继续盯着,有任何异常来报。”   “是!属下遵命!”   “另外,郡主那边,还是..没消息吗?”不知为何,提到她,英成帝总是有一丝丝的期冀。   “没有,可以确定的是,此次长乐郡主并未同镇安王一起回京。”   “知道了,下去吧。”英成帝摆了摆手,那人便退下了。   空荡荡的殿内并无一人,英成帝在偌大的龙椅上坐着。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看不出此刻他心中所想。   ...   沈瑶最近有些头疼,自己好不容易伪装成功,潜入了将军府。却接连几日没有瞧见尚唯了,瞧不见也就罢了,自从上次沈瑶为他亲自煮了绿豆汤,又做了几道小菜之后。这人日日点名要她做的膳食。沈瑶已经连续好几天,都在膳房忙碌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堂堂郡主,竟然沦落到了膳房打杂?沈瑶将手中的白菜剁得咚咚咚地响,连夜鹰何时站在她身后也没有察觉。   “府里的白菜同你有仇?”夜鹰突然冒出一句。   沈瑶被吓了一跳,回头瞧见他的身影,没好气的答:“没仇!白菜太硬!”这几日下来,也许都是尚唯院子里的人,她同夜鹰熟了不少,两人说话也不像之前那般拘谨。   夜鹰悠悠的走到她身边:“将军说,晚上想吃饺子。”   “是将军想吃,还是你想吃?”一开始,尚唯让她去做饭,她还是很开心的,毕竟可以亲手做饭给他吃。但几日下来,沈瑶算是看了出来,尚唯根本对食物没多大的兴趣,做什么吃什么,且每顿吃多少有严格的控制,她用心做的好些菜,最后都落入了夜鹰的肚里。   许是吃人嘴短,夜鹰对她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况且...她做饭,实在是好吃。   “将军想吃。”夜鹰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好啊,那你去问问将军要吃多少,我就做多少个。”   “......”夜鹰没再理她,转身走了。   话虽如此,沈瑶还是用心的做了一顿饺子,依照她的观察,尚唯每日饭量十分固定,晚膳只会食用到七成饱左右,故而沈瑶没有做太多,而是用心的分出了四种馅料。   她在南疆的这七年,除了学医习武,剩下的时间,都是钻研厨艺。尚唯腿脚不好,她便在每日的膳食中精心加入好几种药膳食材,辅以温补,望他能好受些。   尚唯发现这几日膳食和以前不同了,疑惑的望了望夜鹰。   “...主子爷,是您前几日吩咐小升去膳房的,专门负责您的膳食。”   “哦。”他想起来了,因为喝着那碗绿豆汤不错,第二天又让那个新来的小厮做了几道菜,倒是颇合他的胃口。   “不错,赏。”   夜鹰应下了,他家主子这几年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难得今日能说出不错二字。   “另外,这人的底细可还有其他问题?”尚唯开口问道。   “属下没有发现问题,前几日那张药方子,属下也去几家药铺问了,那些郎中都说是一些温补和活血化瘀的药材。仿佛,是治腰的。”   “腰?”尚唯想起那小厮的小身板,扯了扯嘴角。“叫他来见我。”   “是!”   沈瑶累了整整一日,终于快到了下工时间,她总算是可以回梨园了。等回去之后,一定要舒舒服服的泡个澡,再让阿杏替自己按摩一番。   “小升,将军唤你去他房里。”沈瑶本正欲回房歇息片刻,就听见身后夜鹰的声音忽然响起。   猛地回头,“现在?!”   夜鹰蹙了蹙眉头:“主子唤你,还要分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想吃饺子了呜呜   这个标题嘛。。。   纯属因为作者是个吃货   不要带偏了哈哈哈 第10章   沈瑶倒是有意见,她现在的身份敢说吗?“是,我这就过去。”   沈瑶到尚唯的书房门前,深吸一口气。每回单独面对他,都会让沈瑶觉着紧张。抬手敲了敲门,屋内很快便传来一声:“进来。”   沈瑶推门而入,尚唯正坐在案前,单手握着一本兵书,静静的坐在那里。夕阳的余光从窗口洒进来,照在他身上,将他平日的戾气和冷漠都散了去,一时间沈瑶看呆了。许多年前,她还是个粉粉糯糯的小团子,他就如此刻一般,温暖又可靠。   尚唯见她进来,合上了手中的书,扣在书案上。沈瑶上前:“将军,您叫我?”   尚唯抬起狭长的眼眸望了望她:“这几日膳食是你做的?”   沈瑶觉得莫名其妙,不是他吩咐自己去膳房的吗?虽这样想着,还是乖乖答话:“是。”   尚唯良久没说话,沈瑶心里正打鼓。   “你很怕我?”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沈瑶心中一惊:“没...没有。”   “既然没有,为何不敢抬头看我?”   沈瑶只好慢慢抬起了头,她不是不敢看尚唯,而是上回尚唯醉酒说她的眼睛很像一位故人,着实让沈瑶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   还好,尚唯只是默默的盯了她片刻,便拿起那本书,继续看了。沈瑶松了一口气:“将军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做的不错,回头去领赏吧,以后我的膳食都由你负责了。”   “是......”   “退下吧。”   沈瑶点点头,便准备转身出去了。   “你的腰不好,重活就让其他人去做。”   “...?”沈瑶临出门前,听见尚唯突然又说了一句这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片刻后才想起来应该是上回那张药方子,被尚唯知道了。一时欲哭无泪,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多谢将军。”   沈瑶出了门还有些哭笑不得,这人可真是非常关心她了!她这一世重活,换了个方式和身份,倒是比上一世更能接近些真的尚唯,这让沈瑶坚定了信心。她一定要查出真相,再将尚唯的腿医好!   沈瑶回到了梨园,便让阿杏将一大堆医书又搬到她房中,顺带还多寻了几本药膳的书,开始研究。阿杏见了疑惑的问道:“小姐为何开始研究膳食?”   沈瑶笑笑,又眨了眨眼:“你还没尝过我做的饭吧,可好吃了。改日有机会做给你,这些药膳是给尚唯准备的,他腿不好,我又不能直接给他上药,干脆做成药膳,平日里滋补着。”   阿杏听说沈瑶要给她做好吃的,开心的眯了眯眼:“小姐对那位将军可真是好呀。”   沈瑶听了有些怅然,她对尚唯很好吗?可是,从前那人对她的好,更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   沈瑶点灯夜读,直到快寅时才打了一个呵欠,吹灯睡下了。桌子上是她细细列出来的几十种药膳做法,预备从明日起,变着花样的来做。   她现在起的很早,再也不会像那日会睡过头迟到,只是昨日实在是熬的有点晚,今个儿瞧上去脸色不佳。   福叔有些担心她:“小升啊,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沈瑶忙摆了摆手,她只是有些困了。   “那就好,不舒服的话就赶紧休息啊。”   “诶,好的福叔。”   沈瑶今个儿预备了一道灵芝乌鸡汤,辅以首乌灵芝,小火慢炖2个时辰。不一会儿,整个膳房乃至院子里都是鸡汤的香味。   尚唯此刻也在书房,这膳房是他院里独独辟出来的,自然也飘到了这里。   “去看看。”   夜鹰的心思早就被吸引过去了,只是碍于主子爷在,一直没过去。现在尚唯发话,立刻就抬腿往膳房去了:“是!”   “......”   “算了,你推我过去。”   夜鹰刚走到门口,尚唯又发话了。只得转身过去,推着尚唯一同到了膳房。   沈瑶将鸡汤放入砂锅里就困得不行了,此刻正坐在一旁打盹,嘴里还一直念叨着火候,灵芝之类的。   尚唯和夜鹰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副场景,夜鹰预备上前将人叫醒,尚唯抬手阻止了他。夜鹰退到一旁,尚唯转动轮椅,来到灶前。灶上小火慢炖着鸡汤,雾气缭绕,砂锅盖时不时被蒸汽冲一下,咕嘟咕嘟地,香气充满了整间屋子。不知为何,他的嘴角就勾了勾。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重口腹之欲的人,膳房辟到院里,一是预防外间人多杂乱容易有别有居心的人混进去,二是他的腿疾,常常需要在膳房煎药,也方便些。   这膳房的菜单子素来也都是些清淡寡味的食物,为了照顾他的腿疾,下人们也都习以为常,每顿膳食吃什么,量多少,都是已经固定了。倒是很久没有这般烟火气重的时候了,这种时刻让他觉得,将军府不再是一座冷冰冰的屋子,终归还是有点家的感觉。   夜鹰也察觉到了主子情绪的变化,对这个新来的小厮又添了几分好感。只要不是敌方的奸细,多来几个人陪着主子,他自然是乐意的。   尚唯没有叫醒沈瑶,而是默默的呆了一会,又慢慢推着轮椅转身出去了。   这些,沈瑶自然是不知道的。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尚唯腿好了,她由衷的感到高兴,还笑出了声,这才醒了。   灶上的汤已经沸了,沈瑶猛地回过神,忙跑过去看,一时着急直接伸手去揭盖子,又猛地一下被烫的缩回了手。   哎...沈瑶默默的鄙视了一番自己,用手摸摸耳朵,吹了吹,这才用帕子包着将锅盖拿起来了。鸡肉软烂,香气扑鼻,佐以灵芝,补气养身。沈瑶满意的点点了头,又小心的盖了上去。再煮一点面线,用浓浓鸡汤一浸,用来做午饭是最合适不过了。   这一桌子摆到尚唯面前时,沈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但尚唯还是同以前一样,吃什么都是一副表情。   沈瑶有些小小的失望,不过很快,便因为尚唯喝完了整整一碗鸡汤,又重新振奋起来。   “将军,我再给您盛一碗?”   尚唯本想拒绝,他每日用膳相当固定,从不多食,但看着眼前这个殷勤的小厮,鬼使神差的说了句:“好。”刚出口便有些懊恼,不过看着眼前这个小厮因为自己一句话,眼眸明亮的样子,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沈瑶很开心,是发自内心的那种。   终于,他不再是前世那样冷冰冰,自暴自弃的样子,这样的尚唯,让她觉着自己所有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尚唯放下了碗,沈瑶高兴的开始收拾,这副模样落入尚唯眼里,他感觉有一丝惊讶,竟然这般开心?   “你很喜欢研究膳食吧。”尚唯问道。   沈瑶一愣,反应过来:“是啊,小时候饿习惯了,对食物有特殊的情感。”   这个说法合情合理,尚唯点点头:“你很有天赋,将来,不想再将军府干了的话,本将军可以资助你,出去开个铺子,也是能养活自己,成立一份家业的。”   沈瑶吓了一跳,以为他要赶自己走,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将军对奴才有大恩,是一直想好好侍奉将军的。”说完,也不等尚唯开口,便匆匆收拾下去了。   尚唯看着她的背影,苦笑一声,他就那么吓人?就这么着急着表忠心了。   夜鹰最近老在沈瑶身边晃悠,一开始,沈瑶以为这人还是在怀疑她,打探她的消息。渐渐的,她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夜鹰总爱来膳房溜达,每次沈瑶做什么,他都要在旁边看着。沈瑶终于忍无可忍:“你老看着干什么?怕我下毒?”   夜鹰轻咳一声,有些尴尬:“不是...”   “那你走远一点,在这里盯着,我很容易分心。”   “...我想学...”   “什么?!”沈瑶以为自己听左了。   “我说,我想学你做的这些菜。”夜鹰终于直接了当的说出来。   沈瑶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你是暗卫诶!武艺高强,又是将军的得力助手,想要什么没有啊?”   “......”尚唯对他很好,无论是俸禄还是赏赐,夜鹰都不缺,唯独一样,那便是吃。将军府多年来,饮食清淡,他便也习惯了,就算偶尔想出去打打牙祭,也得顾虑着主子的安危,甚少有机会独自出去。当然,这些尚唯都是丝毫不知情的。   但自从沈瑶来了之后,夜鹰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沈瑶做的道道菜,他都喜欢,甚至他觉得比皇宫里的宫宴还要美味。这才,每日在膳房待着...想要学着自己做...   沈瑶搞清楚原因后,深深被他折服了。这人,一副冷血杀手的模样,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服气过后,突然生出一种隐隐的同情:“罢了罢了,就看在咱们是同僚的份上,我教你一些吧。”   突然被唤作同僚,夜鹰这个一等护卫的脑子有一时的没反应过来...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有好吃的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是两个都健全的成年人,一个担心一个腿不好站不起来了,一个操心另一个腰不好。你俩可真是绝配呢~~~   夜・贪吃・美食属性・鹰 上线 第11章   沈瑶白日在将军府忙完晚上再回梨园,清晨又要去将军府的事,还是被沈拓知道了。沈瑶一回梨园,就瞧见沈拓正冷着脸在房间里等她。   “你怎么来了?”   沈拓一听这话更没好气:“我怎么不能来?爹前天还在问你,我说你跟随师父一起去行医去了,你倒好,跑到将军府当下人去了?!要是被爹知道,我真的救不了你。”   沈瑶无所谓的将帽子取下:“怕什么,你不说,爹怎么会知道。”   “我还能替你瞒多久?那皇帝现在用他寿宴的理由,拖着不让咱们回南疆去。你寿宴的时候还迟迟不进京,会被说不大敬!”沈拓向来很少这样,可见最近皇帝给镇安王府的压力可见一斑。   沈瑶顿了顿手中的动作:“寿宴?”   “是啊,那个萧英臻的寿宴!也不知道年纪才多大,就办什么寿宴!”   沈瑶沉默了,的确,英成帝继位以来,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的事没少办。现在又要办大型寿宴,一时很难将现在的这位皇上和当年印象里那位年少有为的皇子联系起来。沈瑶如今最担心的倒不是这个,反而是沈拓说的对,天子寿宴,是必须要去朝贺的。   “寿宴定于何时?”沈瑶问道。   “八月初十。”   那还有小半个月...“你回去告诉爹爹,我会在寿宴前进京。”   沈拓点了点头,但脸色还是不好看:“你要去打探将军府的消息,我替你去不就完了?他那个护卫虽然厉害,但想发现我,还是有点差距的。何必非去当下人?”   沈瑶好笑的捏了捏他:“知道你厉害!我有我的打算,你要是闲的话,帮我查一件事。”   “什么事?”   沈瑶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稿,上面画着一把剑,上一世,她就是被这把剑刺入胸膛。闭眼之时,清晰的记得,剑柄位置上的图案十分怪异,故而她凭着印象,绘画下来交给沈拓去查。   “好,我帮你查。但是你有什么事不能瞒着我。”沈拓收起画稿,一本正经的对沈瑶道。   “好,知道了。”沈瑶也略有些沉重起来,这一世萧英臻忽然传回镇安王是上辈子没有的事,且打压之意明显,她身为郡主,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沈拓走后,沈瑶又坐在床头细细的回忆上辈子她被杀那天的具体细节,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   祥宁殿内,英成帝又正与蓉美人在椅塌上打闹嬉笑。新被陛下看上的蓉美人这阵子可谓是风头正盛,英成帝连着四日都召寝,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且不说后宫里那群美人,个个红了眼,背地里小妖精,狐狸精的骂着。就连太后听完也是惊诧不已,皇上不立皇后,后宫无主,连个子嗣也没有。这蓉美人虽是出身差了点,但要是真的能为皇家开枝散叶,太后也是愿意提拔几分的。   只是,英成帝虽然时时召见着,但从未见有封人的旨意下来,连个婕妤也不是,这后宫里的美人又开始酸道:“也不过如此,皇上只是图个新鲜,过几日就忘了。”   “可有些人,连这新鲜劲都没有呢。”说这话的正是那日在大殿内弹筝的叶美人。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叶姐姐,也是,我自然是新鲜劲都没有。但也好过叶姐姐使劲浑身解数弹了一首曲子,却被一个小宫女给压了下去好――”   “你――”叶美人显然被戳到了伤心事,一时脸上挂不住了。   “大家都是姐妹,何必争吵呢。”说这话的正是魏美人,话说这魏美人也是这宫里数一数二的美人,且一举一动都和大家闺秀一般,为人也是淡泊,从不蓄意争宠,瞧上去乖巧温婉。   叶美人和王美人各自哼了一声,便朝反方向走了。魏美人瞧着两人,摇了摇头。   叶美人回宫的路上还骂骂咧咧:“那个小浪蹄子,那日便抢了我的风头,待我有机会,定狠狠的撕烂她的嘴。”   她身边跟着的小宫女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美人...您最近没发现,萧美人不见了吗?”   叶美人在她提醒下,才反应过来:“是啊,萧姐姐上回不是被赐给了上将军...但是好像没再听说她的消息了。难道是在将军府过的太舒坦,将我们都忘了?...”   小宫女支支吾吾:“萧美人身边的柳叶是我的同乡,说是好些日子没见着自家主子了...”   这小宫女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沉思片刻,忽然婉转一笑:“走,去祥宁殿...”   英成帝正在兴头上,有太监过来报说叶美人在外等候,说有要事禀报。   “她来干什么?”英成帝的脸瞬间就垮了下去。   “叶姐姐许是真的有要紧事,皇上让她进来吧...”蓉美人此刻正倚在英成帝的肩膀上,那般娇媚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那当日的战战兢兢。   英成帝勾起蓉美人的下巴,深邃的眼睛看不出人的想法,那蓉美人顺势就低下头掩唇笑。   “行,让她进来。”   那叶美人在宫门外是精心准备一番,此刻正挪着小碎步,挺着胸一步步的朝大殿内走去。抬眼却正瞧见蓉美人和英成帝这幅亲密模样,一时脸色立马就挂不住了,但又不敢表现出来,立刻跪倒下去低着头:“妾请皇上安,皇上万安。”   “起来吧。”英成帝淡漠的开了口。   “谢皇上。”叶美人直起了身子,正好又瞧见那蓉美人的样子,哪里还有宫女的模样,打扮和神情活脱脱就是一个宠姬。   “什么事?”   叶美人被英成帝的声音唤回了神,忙道:“妾此番前来,是想禀报一声,妾的好姐妹萧美人已经好几日未见踪影了。”   “哪个萧美人?”英成帝显然对这种消息很不耐烦,并没有回忆起是谁。   “回皇上,是您前不久赐给上将军的...”   此话一出,英成帝便皱了皱眉,直起了身子,沉默了片刻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叶美人本想借着这事找个由头来见英成帝,谁知道英成帝这么快便让她下去了。一时有些不甘心,还想张口说什么,却又被英成帝给警告了一番:“管好你的嘴。”   叶美人只好唯唯诺诺的低着头走了。   那蓉美人见她这幅样子,心里得意极了,连忙就往英成帝身上凑,却忽然被一把推开。   “皇上...”蓉美人显然无法理解他翻脸翻得这般快。   “朕给你宠,你要有度,下去吧。”说罢,起身拂袖走出了大殿。那蓉美人还傻傻的楞在当场,未回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春节双周榜的原因,V前我的章节字数会控制一下,所以会比较短小~V后会保证3000-6000字每章,谢谢大家理解! 第12章   沈瑶今日晚膳做了一道药膳鲈鱼汤,新鲜才打捞上来的活鱼,少许姜丝去腥、金钱莲、当归,炖出浓白色的鱼汤。鲜的让人想将舌头吞下去。   夜鹰这几日不少跟在沈瑶身后,偷学了了不少,更大饱口福不少。   但今日沈瑶却没瞧见他,包括到了用膳的时候,平日里都是他来提过去,今个儿却没瞧见。   沈瑶正在纳闷,等了一会,干脆盛了汤装入食盒,往尚唯房间走去了。还未靠近,夜鹰突然从暗处走出来,脸上是非常严肃的表情,如同沈瑶第一次见他:“主子爷现在不见人,出去。”   “???”沈瑶忽然愣了下,这是什么情况,这人前两天跟在自己身后的模样他都忘了?突然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话。   沈瑶正预开口问,忽然见夜鹰正在偷偷给她使眼色。沈瑶将话咽了回去,直觉告诉她,夜鹰想说什么话,却碍于形势。   沈瑶稍微屏气凝神,用内力气息去探,果然,这周围竟有好几位内家高手正在暗中观察。   “奴才是给将军送晚膳的。”沈瑶毕恭毕敬的道。   “给我便好。”夜鹰伸手接过食盒。   沈瑶点点头,正预备退下,尚唯房内突然传来一阵笑声,还有好些女子的声音。   沈瑶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上辈子,这样的场合她见过不少,此刻,尚唯必定在房中饮酒作乐,周围一定也有几位美人环绕。   瞬间沈瑶的心就沉了下去,一股子酸意弥漫开来。   “奴才告退。”   沈瑶转身的时候,忽觉眼眶有些热。仿佛这些日子都是梦境,又回到了上一辈子的时候。   等回到膳房,沈瑶看见锅里的鲈鱼汤,突然来了一股子气。做什么做!   正要将那鱼汤倒了时,突然想起方才那几个躲在暗中的人。沈瑶停了手中的动作,仔细回忆了一番,方才那些人,内力深厚,分布在尚唯院子的四面八方,明显是在监视尚唯。   难道尚唯是故意做戏,沈瑶方才太过于情绪化,此刻终于想通。但心中还是有一口气,臭尚唯!日后总要找他算账!   沈瑶正这般想着,忽然周围传来一声口哨声,她敏锐的抬头巡视一圈,立刻就发现了此刻整在房梁上看着她的沈拓。   沈拓跳了下来,走近她:“愁什么呢?”   “你怎么来了?!快出去,被人看见就糟了!”沈瑶立刻往外推他。   “怕什么,想发现小爷我,不是那么容易的。”   沈瑶犟不过他,只好问道:“你来这里干嘛?”   沈拓抱起了胳膊:“别自作多情我是来看你的,我是受爹之命,来给尚唯送请柬的。”   “请柬?!”   “对啊,爹爹这回阔别京城多年,准备在府办场宴席,和昔日老友联系下感情。”   “哦...那你去吧。”沈瑶摆了摆手,让沈拓赶紧过去,忽然想起方才的事,“等等!”   “怎么了?”沈拓停了脚步,回头。   沈瑶又露出那种熟悉的微笑,沈拓神经立刻紧绷:“你又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房内,尚唯本正在同一美人有说有笑,那美人显然也正预备投怀送抱,夜鹰在外敲了敲门:“将军,时辰到了。”   这句话是说,周围那些探子已经都走了。   尚唯立刻变了脸色,将方才正准备端着刘酒杯往他面前送的美人推开。一双含笑的眼眸立刻变得冰冷,望向那美人:“下去。”   那美人是新来的,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楞在当场,还是她身后的另外一个姐妹,拉了拉她,这才缓过神来,忙退下了。   屋内恢复安静后,尚唯抬起胳膊,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嫌恶的皱起了眉头:“备水。”按照他的习惯,此刻应该立刻要去沐浴。   夜鹰进来了,脸色却有些奇怪。艰难的开口:“爷,现在不可,有客人来了。”尚唯望了他一眼,还未开口细问,就听见外面传来了声音。   “镇南王世子沈拓,前来求见上将军!”   尚唯一怔,脸色明显立刻垮了下来,责备的目光扫过夜鹰。夜鹰立刻低下了头。   人都来了,不见自然不好,尚唯只好亲自推着轮椅向外走去。   “世子大驾光临,怎无人通报一声?本将军有失远迎了。”   沈拓见他出来,迎上前去:“将军客气了。”   尚唯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两人进了屋内,沈拓一下就捕捉到屋内浓郁的酒气,还有脂粉的味道。笑道:“可是打扰了将军?”   尚唯摇了摇头,勾唇笑了笑,只是那笑中有几分苦涩。   “此番我前来,是奉家父之命邀请将军择日到府一聚。”沈拓一上来,直接说出了目的。   尚唯轻轻笑了笑:“多谢王爷热情,只不过世子也瞧见了,我一个废人,出行也极为不便,就不给王府添麻烦了。”   沈拓早知他会拒绝,也不气馁:“父亲说了,将军出行,王府会派人来接,此番并不是私人宴会,而是父亲为了之前的老友,都一一联络过来,将军不必多虑。”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便是不妥,尚唯只有犹豫着,点了点头。   沈拓见他答应了,松了口气,站起身来:“那我便能回去同父亲交差了。”   尚唯也给夜鹰使了个眼色,“我腿脚不便,不能送世子出去了,见谅。”   沈拓摇了摇头:“将军保重身体,切莫向我姐姐一样,生了重病,还得回京医治。我先走了,我们到时候见。”   沈拓站起了身,转身的余光,明显看到方才他说这句话提到沈瑶重病,尚唯的手都抖了一抖,额角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世子留步...”沈拓刚走到门口,尚唯突然将他叫住。   “方才...世子说...郡主病了?”   “是啊,我姐姐一直都有些不适,最近突然加重了,南疆那边条件有限,正准备回京医治。”   尚唯的额角又跳了一跳,迅速捕捉到话里的信息。她病了,且她马上要回京了...   沈拓看见他这幅模样,心中突然有些同情他。   作者有话要说:  鲈鱼懵逼,我做错了啥。。   放心,日后有尚唯跪搓衣板的时候!   今天大年三十,祝各位宝宝福运亨通,身体健康!最近疫情来势汹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第13章   沈拓口中重病且要回京医治的长乐郡主,此刻正在膳房内穿着小厮的衣服,大快朵颐。   尚唯额角青筋暴起,极力压抑着情绪:“是么,那希望郡主早日康复...”   沈拓内心叹了口气,很想知道若是他此刻知道他姐就在自己身边,该是如何的心情?沈拓同他道别后,就从将军府出来了。拐过巷口,沈瑶已经在那边等他。   “怎么样?他怎么说?”沈瑶急忙问道。   “就说祝你早日康复,你说你也真是的,老这样咒自己干嘛?”   “没了?就这样?”沈瑶只想知道尚唯的反应。   “对啊,不过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意你的,我说你生病了,他脸色明显变了。姐,我觉得你俩赶紧面对面把话说开吧,这样夹在中间,我很难受啊。” 沈拓急了,感觉自己在中间像个月老。   哼,她才不着急,上辈子尚唯瞒了她那么多事,她要好好的讨回来。不过,知道尚唯心里还是担心她的,沈瑶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对于今晚的“演戏”气也消了一点,一蹦一跳的回梨园了。   沈拓走后,尚唯还久久的坐在门口没有进去。夜鹰过来帮他披了件衣裳:“主子爷,风大,进去吧。”   “去查查她如何了。”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是。主子,你今日还未用膳,小升方才送来了鱼汤,你用些吧。”   尚唯今日的确饮酒过多,他向来有胃疾,方才同沈拓说话时,已经强忍着胃痛。现在用些清淡的鱼汤,实属合适。   清淡养身的鱼汤入口,尚唯舒坦的呼出一口气,向来不重口腹之欲的他最近才体验到美食的力量。且不知为何,每次用完这些膳食,会觉得通身舒坦,常年的腿疾疼痛也会好受许多。   “主子最近胃口好了一些。”   尚唯点点头:“小升做的不错。”   “是啊,主子最近睡眠也好些了。”夜鹰对这个“新朋友”非常的满意。   “不错,赏吧。”   沈瑶最近因为给尚唯做的膳食,得了不少赏。她发现尚唯对下人实际非常大方和贴心,所赏赐的也是毫不吝啬,甚至还有许多的贡品。他从小便是如此,一向体贴入微,对沈瑶更是格外的偏宠,还经常从各种地方搜寻奇珍异品给沈瑶。   沈瑶十岁的时候就收到尚唯亲手雕刻的一只小兔子,沈瑶属兔,尚唯便亲手用上好的玉雕刻了一尊,沈瑶特别高兴。用绳子穿了起来,一直都随身带着。   睡前,沈瑶细细的抚摸着自己胸前的玉兔,心中回想起曾经与尚唯的点点滴滴,那会儿,就连镇安王也是经常摇头说,尚唯把他们家沈瑶宠的不像样。在府里,更是谁的话都不听。   如果没有那场祸事,两家应该很快就会定亲……   想到这,沈瑶又有些心酸,她努力的让自己调整过来,“以后,不跟你计较就是了。” 沈瑶喃喃自语了一句,便沉沉的睡过去了。   次日,沈瑶又恢复好心情去将军府了。她刚进院子就发现,今日的气氛仿佛十分沉重。丫鬟们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沈瑶拉住一个小丫鬟:“这是怎么了?”   那丫鬟认得他是尚唯院里的人,小声道:“主子爷今天心情不好,你小心些。”   “为何?”   那丫鬟左右瞧了瞧,压低声音:“还不是因着那位郡主,不说了不说了,你总归小心一点。”说完,匆忙退下了。   郡主?该不会说的是她自己吧!   沈瑶赶忙来到尚唯房门前,找到夜鹰,跟他招了招手。夜鹰走过来:“何事?”   “将军怎么了?”   夜鹰的神色也极为严肃,早上他给尚唯汇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长乐郡主病了,将军心情不好。”   真的是因为她?! 沈瑶愣了:“那个郡主是什么人啊?”   夜鹰睨了她一眼:“别打听主子的事,你就记得好好干活,少惹主子就行了。”   切,她才不会呢,不过知道真的是因为她的时候,沈瑶还是很开心的。她决定,今天好好的给尚唯在做些好吃的。   沈拓放出的沈瑶生病的消息自然也被萧成帝的探子所截获,萧成帝知晓后,眉头也簇了起来。   “郡主可有大碍?何时回京?”   那探子摇了摇头:“暂时还未知其余的消息。”   “废物!郡主的消息向来要放在第一位!去查!” 英成帝显然发了怒。   “是!” ...   将军府自然也是,夜鹰只有在汇报长乐郡主的消息时,心虚又恐惧,尚唯此刻显然攒紧了拳头:“你是说,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是.…镇安王府的消息,的确不那么好打探…”   尚唯闭上眼:“她人不在王府,更不在京城!”   “属下办事不力,属下再去查!”   …   而引发这一切的人,自然不在王府,她正在将军府的膳房,对着几只鸡下不了手。   沈瑶今日准备做一个地锅鸡,只是她最怕杀鸡,上回夜鹰帮她杀好,今日面对几只活鸡,福叔也不在,她着实犯了难。   整个院子就只剩尚唯和沈瑶,还有几只鸡…   尚唯本在书房安安静静的看书,忽然就听见院里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附带的还有一阵尖叫声。   尚唯本没有反应,但声音越来越大,终是忍不住将书啪的扣下,扶了扶额头,推着轮椅出去了。   “你在干什么?!”   沈瑶正在院里同几只鸡做斗争,身后忽然传来这一声。声音明显还带有几分怒气,沈瑶僵硬的转头:“将…将军…我在捉鸡”   “……”   “太吵了,出去。”   “可是将军…这些是您的午膳。”   “……出去。”   沈瑶鼓鼓嘴:“是,将军,我把它们捉住一起弄出去,不打扰您了。”   沈瑶又开始动手,尚唯坐在门口,一脸黑线的看着她东奔西跑,终于忍不住了。推着轮椅过来了:“让开。”   沈瑶反应过来,赶紧退到一边去,只见尚唯一掌,那几只鸡立刻便倒下了。   沈瑶吃了一惊,尚唯的内力绝对不亚于一般的内家高手,看来他平日真的在隐藏实力。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留评发红包哦! 第14章   “还愣着干什么?”尚唯看她又出神了,实在是搞不懂此人脑袋里在想些什么。   “哦――”沈瑶赶紧过去将那几只鸡拾起来。   “多谢将军。”   尚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果然沈瑶立刻又陷入了难题中,她也不知该处理这些东西啊。沈瑶此刻无比懊恼,为何不去买现成的,非要买来几只活鸡。   沈瑶僵硬的扭头,尚唯依旧面目冰冷。   “ 那个…将军,我去前院找两个下人帮忙去啊――” 沈瑶立刻就想起身跑到前院去。   “回来。”   沈瑶刚要转身,又迫不得已的转回来。   “这些,你处理好,不许别人帮忙。我还等着吃。” 尚唯说完便慢慢推着轮椅回房去了。   沈瑶望着他的背影,实在不明白哪里得罪了他,又望了望手上的鸡“哎――”   这声叹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尚唯的耳中,转身的时候,唇角若有若无的勾了勾。   午膳除了黄芪鸡汤,还多了一道山药茯苓糕,尚唯终于瞧了出来,这些都是药膳。尚唯放下了碗筷,命人将小升叫过来。   沈瑶进了屋。   “你为何做药膳?”尚唯问道。   “回将军,只是看将军有腿疾,故而在寻常的膳食中,加入了一些药材。”   “你懂医?”   “小时候跟随父亲在外行医,略懂一二。”沈瑶又开始胡编乱造。   尚唯点点头:“我这几日的确感觉到舒服许多,多亏你了。”   “这些是奴才的本分,无碍的。”   “你――”尚唯刚要开口说什么。   “将军!” 夜鹰突然从外间闯了进来。   “何事惊慌?” 尚唯慢悠悠的转向他。   “禀将军,宫中下了圣旨,召镇安王府长乐郡主回京。”   此话一出,尚唯周身的气氛瞬间冷了三分,沈瑶瞪大了眼,什么?!萧英臻居然下了圣旨召她回来。   她不过一个小小的郡主,召回镇安王和世子就算了,如今甚至专门下一道圣旨召她回京,这着实不可思议。   再看尚唯脸色明显难看的紧,沈瑶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压抑还有愤怒。   “为何?”   “圣旨只是说听闻郡主生病,特意召回京城着太医医治。” 夜鹰道。   “哼――他倒是体贴!” 尚唯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明显带了几丝醋意。片刻后,又明显叹了一口气:“我们的人加强防范。”   “是!”   …   沈瑶晕乎乎的从尚唯房间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道圣旨显然不止是字面目的那么简单。英成帝先是召回了镇安王,将其变相软禁,又再这个节骨眼下圣旨召回她,还特意提到是因为生病的原因,难道他是想看看尚唯的反应?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大,从将军府出来,干脆先发制人,直接回镇安王府了!   她回王府的消息自然是不能让其余人知晓,镇安王接到圣旨以后,也是有片刻的担忧。   “拓儿,你阿姐现在在何处?”镇安王此刻正在王府询问沈拓。   沈拓支支吾吾:“阿姐还在随师傅在外行医。”   “胡说!那为何她生病的消息会传到京城,你说她是不是与你私下联系了?”   “没有!爹,姐之前家书的确提到她病了。至于皇帝为何知道,我确实不清楚啊!”   “她的确没有联系过你?”   “没有――”   “爹爹!” 沈拓的话还没说完,沈瑶已经出现在院门口。   沈拓长出一口气。   “瑶儿?”镇安王显然有片刻的吃惊。   “女儿给爹爹请安。” 沈瑶给镇安王行了个礼。   “瑶儿,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沈拓在一旁拼命的给沈瑶使眼色。   “女儿一直跟随师傅在沂州行医,今日刚刚到京。”   镇安王虽心中有疑,但他这个女儿,这几年处事稳重了许多,倒是让他放心了几分。   “瑶儿,你回来的正好,皇上正下旨召你回京,不过,瑶儿你的身子…”   “女儿无事呀,女儿前些日子在沂州偶感风寒,和阿弟在信中提了一提,不知为何还引起了皇上关注。”   镇安王点了点头,“皇上圣意难测,瑶儿你能在我身边我也放心些。这样吧,从即日起,你在王府闭门不出,有事爹会替你扛着。”   闭门不出?这怎么行?她还要去将军府的。   “爹――女儿已经大了,你不能用小孩子那一套管我吧,放心吧女儿有分寸的。”   “瑶儿,现在京城形势严峻,爹实在不放心――”   “爹,阿姐说的是,我们现在都成年了,不能总是在您庇护下成长吧。”沈拓也忙跟着搭腔。   镇安王叹了口气:“好吧,想必京城暂时没有危险,为父在南疆一直对你们严格要求,想来我镇安王府的儿女,必是有勇有谋。”   沈瑶见她爹松了口,瞬间就喜笑颜开,她还是可以继续来往将军府的!   深夜,尚唯按照习惯在书案前阅读,夜鹰推门而入。   “如何?”   “回主子,郡主今日已回王府!”   尚唯正在书写的笔瞬时一顿,墨汁滴落,立刻在雪白的纸张上盛开。   她…回来了?   “消息确凿?”   夜鹰点点头:“郡主似乎有所顾虑,归来时未曾惊动其他人,只是您之前一直留心镇安王府安危,我们安排的人的确看到一名女子进了王府主院,随后又同王爷世子一同出来,想必是郡主无误。”   没有惊动其他人…尚唯放下了笔,心中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他的小麻雀终归是长大了啊。   小时候,沈瑶老是围在尚唯身边,叽叽喳喳个没完,尚唯便替她取了这个绰号,小麻雀。为此,沈瑶还闹了好些天脾气,女儿家一般都用什么青鸾,凤凰的,谁愿意当一只麻雀啊。   尚唯成功被她逗笑,那时候的沈瑶又矮又圆,可不像一只圆滚滚的麻雀吗?况且,他心底里觉得,那些鸟儿有什么好,名贵漂亮确是待在牢笼的命,但他想给沈瑶的,是自由自在的广阔天空。麻雀虽小,倒是不会被人觊觎,可以让他一辈子捧在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沈瑶内心:我不仅回来了,还是从你府里回来的呢。   最近电脑坏了,还没办法休。。手机码字着实艰辛。。 第15章   沈瑶回王府的事情也告知了福叔,她打算暂时还是隐瞒自己的身份在将军府,只是现在来回于王府和将军府之间,更是要注意和小心。英成帝现在目的不明,她也不想惹事生非,只要自己爹爹和弟弟平平安安,再能将尚唯的腿治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将军府暗室,萧澈正在为尚唯把脉。   “如何?”尚唯见他面色凝重,以为自己的腿疾情况又糟糕了。   萧澈收回了手,望向他:“还不错?我发觉你近日的情况越来越好,是不是背着我吃什么神丹妙药了?”   尚唯抿抿嘴:“没有。”   萧澈笑了笑:“这样发展下去,你不出小半年,便可活动如常人了,只是,你还是要加强活动,不能老在轮椅上坐着。”   “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萧澈摇摇头:“你呀,就是太敏感了,你这将军府又不是监牢,哪里会有人时刻都监视着你。”   尚唯沉默了,没有与他争辩,萧澈不知道的是在尚家最早出事的那几年,他过的连监牢都不如。这些年,将军府慢慢有了自己的势力,情况才相对好些。但就和前几日一样的监视,还是会时不时的有。   萧澈同尚唯一起出来时,正好是尚唯的用膳时间。尚唯留住他:“一起?”   萧澈笑着摇摇头:“我还有事,改日再聚。”边说边往尚唯膳桌上望了一眼。   “这些...是你最近府里下人做的?”   尚唯见他盯着桌上的一道牛肉。“我膳房最近新来了一个下人,颇善研究这些,怎么,有什么问题?”   萧澈用旁边的勺子舀了一勺汤,仔细地闻了闻。放下道:“你这个将军府真是能人倍出啊,这道牛肉里面添加了黄耆,枸杞,红枣,还有其余几种药材,皆是对你目前身子有好处地药材,且做的清淡不油腻,我就说你最近情况越来越好了。尚兄,你真是有口福啊。”   听完他的话,尚唯也愣了一愣:“如此,这些必定是懂医的人才能做出来了?”   “也不一定,但总归你这个下人对你绝对是用了心的,回头好好赏赐一番吧。”萧澈说完便意味深长的转身走了。   尚唯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叫小升来见我。”   夜鹰却站在原地:“主子,小升今日做完膳便告了假,说是身体不舒服,回家休养几日。”   “哦?既然是我将军府的人,又立了功,去打听一下,家在何处,我将军府应当上门看望。”   “是。”...   沈瑶今日忙毕,担心刚刚回王府就长时间不在会让镇安王怀疑,故而向福叔告了假。   夜鹰叫住福叔问道:“福叔,那个新来的小升家住何处,将军说他病了我们将军府理应去探望一番。”   福叔瞬间愣在当场:“这个...这个...我还不太清楚,待我去打听一番,再向将军汇报吧。”   夜鹰自然不会对福叔起疑:“那有劳福叔了。”   福叔点点头,看见夜鹰的背影远去后,这才急急忙忙的转身去了。   沈瑶刚刚到王府,正在自己屋内换装,阿杏便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小姐,不好了,上回那个福叔派人来递了消息,说是那位将军正在打听您的住址,要上门探望呢!”   “什么?!”沈瑶愣住了,这个尚唯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要上门去看她?   “福叔怎么说?”   阿杏也跟着着急:“福叔说他还没告诉将军您的住址。让我问问您,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沈瑶感到一阵无力感:“你回去告诉福叔,就说先拖着,我明日正常到府。”   “可是小姐,您今日大半天不在,王爷都问了好几次呢,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啊。”   啊――沈瑶快要抓狂了,这都什么事啊,都怪那个萧英臻好端端的下圣旨去寻她作甚!沈瑶急得不行,一个余光就瞥见正靠在门口看好戏的沈拓。   沈拓悠哉游哉的走了进来:“这有何难,你去告诉爹爹就说尚唯病了,你去府中给他医治不就好了。”   “不行――尚唯已经接了请帖,过几日就要来王府了,到时候岂不会穿帮?”   沈拓摸了摸下巴:“有道理――我看,你就招了吧,一个谎言总归是要无数个谎言去掩盖的。”   沈瑶在原地踌躇了几步,终于下定了决心:“那要是实在没办法,就只好跟爹爹坦白了――”   沈拓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快去吧,爹在书房。”   到书房不过几百米的距离,沈瑶却感觉走出了几天的漫长感,在门前,沈瑶长舒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进。”   沈瑶推门而入,镇安王正在书架前寻找什么,回头瞧见是她,和蔼的笑了笑:“瑶儿来了。”   “嗯,女儿有事想向爹爹禀告。”   “何事?”镇安王收起了书,转头过来认真的聆听。   沈瑶扑通一声跪下:“爹,女儿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镇安王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怎么了这是?”   沈瑶来之前就酝酿好了情绪和说辞,此刻便将她之前在将军府易容化身小厮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的一五一十交代了。   她说完后,便等着镇安王的雷霆之怒,结果等了半天也没有动静,这才悄悄抬头去看他爹的脸色。只见镇安王此刻表情复杂,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就是你今日大半日不在王府的缘由?”   “正是...”   镇安王听后,又过了片刻,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瑶儿,起来吧。”   沈瑶吃了一惊,爹居然不生气?“爹,你不怪我胡作非为吗?”   镇安王正视着她:“我问你,你可是为了医好尚唯的腿才想出了这个法子?”   “正是。”   “那你也是害怕以郡主的身份,他会不接受?”   “是...爹你也知道的,他自尊心那么强...”   “那就对了,我女儿重情重义,又行的是大义救人的事,爹为何要生气?”   沈瑶愣了片刻后反应了过来:“爹!你真的不生气?!还会支持我对吗?!”   镇安王点点头:“不错,只是你不能瞒着我,尚唯这孩子,吃了很多苦,为父也实在不忍心看着他这副模样。”   “啊――爹你太好了!”沈瑶这回是真的高兴了,立刻就冲上前抱住了镇安王。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今晚九点,以后每晚九点见哦 第16章   镇安王笑呵呵的看着沈瑶:“就这么开心?”   “是啊,爹你不知道,他还是从前那副倔脾气,什么都不说,闷在心里。要不是我这次换了个身份,定会被他蒙在鼓里。”沈瑶有些气鼓鼓的道。   镇安王忆起尚唯那副样子,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尚唯心里的想法他多少可以猜出来一些,但就是如此才让人心疼。“哎,当初尚家出事,我们家也差点自身难保,这些年倒也是苦了他了。”   “爹,当年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沈瑶当年还小,只知道尚家一夜落寞,镇国大将军和夫人双双遇难,这么些年,沈瑶也一直想查清真相,但总是找不到有用的线索。   “当年...我还在南疆带兵打仗,具体的情况爹也不是很清楚。先皇对我和镇国将军忌惮,我们举家也去了南疆。这些年我也派人联系过尚唯那孩子,但就像你说的,他心里太能藏事,总是刻意的在疏远我们。”   沈瑶沉默片刻,心里有些酸酸的,不过一想到这些天的成果,又信心百倍起来:“爹放心,此番回京,女儿定会查清真相。”   镇安王一听乐了:“只是为了查清真相?没有一点是为了那个小子?”   沈瑶脸上飘过两片红霞:“才没有,爹别胡说,他也不会记得我了!”   “哈哈哈哈――”镇安王一向性格爽朗,此刻看着她口是心非的模样倒是乐不可支。沈瑶见她爹嘲笑自己,真有些羞了:“女儿先告退了!”   沈瑶出了房门,沈拓立刻从树上跳了下来,走上前:“怎么样?爹骂你没?”沈瑶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爹英明神武,他才不会骂我呢。”   “不是吧――你都易容去将军府当下人了,爹还不骂你?”   沈瑶自顾自的往前走:“爹不仅不骂我,还支持我!”   沈拓停在当场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的背影:“不是吧,要是我早就脱了一层皮了...哎,姐你等等我――”   ...   次日清晨,沈瑶又准时到了将军府。福叔见了她倒是有些吃惊:“小升,你――”   沈瑶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我已经跟我爹说清楚了,他也同意我继续呆在这,所以福叔,就按照原来的那样就可以了。”   福叔一听,立刻笑道:“王爷同意了?太好了,太好了。”   “嗯。”沈瑶得到了镇安王的支持,也非常开心。   “小升?”是夜鹰的声音。   沈瑶转过头去,夜鹰走上前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你病好了?”   “多谢将军惦记,福叔都跟我说了。不过我昨日回家休息了一番,已无大碍,今日便赶紧回来当值了。”   “哦...”夜鹰对她的话并无怀疑。“那你跟我去见将军吧,他昨日本就想见你了。”   沈瑶便同夜鹰一起到了尚唯的书房。推开门,夜鹰毕恭毕敬对尚唯道:“主子,小升回来了。”尚唯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笔,狭长的目光朝他身后的沈瑶看去。沈瑶低着头,却明显感觉到一束不容忽视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忙低着头上前:“奴才昨日身子不适,故而告假半日,今日听闻将军关心奴才,前来道谢。”   “唔,病都好了吗?”尚唯又重新拿起了笔,漫不经心的问道。   “多谢将军惦念,奴才已经大好了。”   “嗯,懂医之人,的确是好的快些。”说完这句话,尚唯又若有所思的盯着他。   沈瑶听出了他话里的试探和讽刺之意,背后虚虚的冒出了汗:“将军见笑了,奴才只不过是懂个皮毛。”   尚唯没有继续接话,而是望了望夜鹰。对方立刻明白了,躬身行礼后便转身出去了。   “你对本将军有恩,从今日起不必在这府中当小厮了。我会告诉福叔,今后膳房由你接管,还会给你派几个人,你用着。”   “......”诶?这什么意思?沈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尚唯见她愣了:“怎么?对本将军的安排不满意?”   “没有没有,将军您英明神武,多谢将军赏识!”沈瑶总算反应过来了,尚唯这是给她升官了啊!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倒是让她摸不着头脑了,尚唯为什么突然要提拔她了?   “你做的药膳很不错,最近本将军的腿好了许多。”尚唯似乎听到了她内心的疑问,未抬头去看她,却说了这么一句。   “那太好了...这都是奴才应当做的...”沈瑶心里虽然很开心他的腿疾真的有好转,但也很总觉得有些心虚。尚唯没再继续说话了,沈瑶小声道:“那将军,奴才就先下去了。”   “后日镇安王府请客,你同我一起去。”   沈瑶刚刚转身,突然听到尚唯来了这么一句。猛地回头:“啊?奴才去?不合适吧。”   尚唯悠悠抬起头:“无碍,你跟着便是。”   “是......”沈瑶的心啊,起起伏伏,这尚唯总是能给她出难题,不过幸好她已经跟镇安王坦白了,那日只能是拜托爹爹和阿弟一起演戏了。   沈瑶走后,夜鹰又从暗处走了出来:“主子,还是怀疑小升?”   尚唯抬头看了他一眼:“一个想害你的人会想办法医治你吗?”   “不会。”   “所以我不是怀疑他,是觉得他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夜鹰壮着胆子问道:“主子怀疑他是王府的人?”   尚唯沉默了,他让人跟他一同去镇安王府赴宴,的确是为了试探一二。或许是他自作多情了,但这个世界上,除了镇安王府,他也想不出会有谁不抱任何目的如此关心他了。至于到底是王爷派来的,还是... 尚唯不敢去想那种可能,有的东西不碰即可,一旦碰了便如上瘾的药,此生难戒。   作者有话要说:  尚唯:不知此人是岳父派来的还是媳妇派来的...哎 媳妇还没见面,不敢想不敢想   你媳妇:哈哈哈哈哈哈我升官了! 第17章   镇安王这次请客,也主要是为了邀尚唯来府中一聚。其余的文武百官也都是为了掩人耳目。英成帝疑心太重,镇安王心里自然也明白。   沈瑶那日回家,便将尚唯预备带她一同赴宴的事给说了。还让镇安王和沈拓帮她一同瞒天过海。   “可是姐,你们一起来的那天,你不以郡主的身份去见他吗?”沈拓问道。   “当然不见!他又不知道我已经回京了。”   镇安王却沉思片刻:“我看不见得,他此番带上你,怕正是要试探你的真实身份。”   沈瑶一听,着急跳了脚:“怎么会?!我的易容术――”   “我知道你容貌上自然不会有问题,怕是你的行为已经让他开始怀疑,你并非是个单纯的下人。”   镇安王这番话倒是点醒了沈瑶,的确...尚唯三番四次的怀疑他懂医,还要上门探望...沈瑶瞬时更着急了:“难道他已经看出来了?!”   镇安王安慰道:“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应该还没有,但他很可能怀疑你是我们王府的人。所以才要带上你。”   没怀疑是她就好...沈瑶松了一口气,同时又犯了难:“那我应该怎么做...”   “简单!我们陪你演一场双簧,让他打消怀疑不就行了。”沈拓急忙道。   “不行!那样的话根本无法打消他的顾虑,反而还会一再的追查,不如我们将计就计...”沈瑶立刻否定的沈拓的计划。   “你的意思是,不如就让他以为是我们派去的?”镇安王明白了沈瑶的想法。   沈瑶点点头:“就让他以为是爹派去的人好了,毕竟我也的确是我们王府的人嘛。”   镇安王沉思片刻,也点了点头:“如此的确是最妥当的方法...”   到了宴请当日,沈瑶便同尚唯一起从将军府出发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同尚唯一起出门,心里还隐隐有些兴奋。   镇安王并未邀请过多的人,大多数都是一些旧年好友,尚唯到王府时,是沈拓前来迎接,还有阿杏也跟在沈拓身后。二人都知晓沈瑶的身份,只是偷偷的给她使了个眼色。   沈瑶一直毕恭毕敬的跟在尚唯的身后,落了坐,镇安王自然也注意到了他们。   “上将军肯赏薄面,本王真是高兴啊!”镇安王举杯对尚唯道。   这里在座的都是镇安王的旧友,自然对尚唯也没有什么敌意。且萧英臻的探子还不敢布在这王府之中,尚唯也不像上回宫晏一般冷漠了。忙举起酒樽对镇安王道:“王爷言重了,我乃小辈,应当我敬王爷一杯。”   镇安王略带欣慰的点了点头,收回酒樽时余光瞥了一眼沈瑶,沈瑶立刻低下了头。就这样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流却没有逃过尚唯的眼睛。只见他眉梢一挑,饮酒时,唇角轻微的勾了勾。   沈瑶也瞧见了他的动作,他...笑了?!他居然笑了!这还是沈瑶自七年后第一回 见他笑,不是每回逢场作戏的假笑,沈瑶终于觉着面前的这个人正在逐渐的朝她记忆中的那个人重叠。   沈拓看见她一脸的痴样,终于忍不住了。“咳咳...那个上将军的酒没了,身边的人快给斟酒啊。”   沈瑶被他一提醒回过了神来,忙上前,给尚唯面前的酒樽给满上了。   酒过三巡,便开始上菜。尚唯看着这满桌子的菜色,突然笑道:“王府的菜色果真是极好,例如这道鲈鱼,我记得我家府上的人前几日也做过同样的一道,甚合我意。”说罢,转身望了望沈瑶,沈瑶心中一哆嗦,低下了头。   “哦?上将军既然喜欢,那便多用一些。只是我府上的人必是不能和将军府专门服侍将军的人相比较了。”   “那倒是,这也是我近日府中新到的人,颇善研究这些,小升,上前见过王爷。”   沈瑶知道这是尚唯故意在试探他,此刻便也顺着他的路走,上前跪下给镇安王行礼:“奴才姚升,给王爷请安。”   镇安王爽朗了笑了两声:“上将军这般夸赞,倒是让本王生了兴趣。”   “王爷既然有兴趣,不如就让他给王爷的宴会助助兴。小升,你说可好?”   原来目的是这个...沈瑶自然立刻道:“能被王爷将军赏识,是奴才的荣幸,自然都好。”   “如此,你便去膳房吧。”   沈瑶行了礼,便转身走了出去。如果按照常理,她不是王府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王府的膳房在何处的,但沈瑶既然已经知道尚唯的怀疑,又打算将计就计,此刻她便谁也没有问,直直的出门往膳房去了,出门前,她明显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后背一直都有一道眼神。   沈瑶到了膳房,这膳房的下人也都是提前都被打了招呼,自然知道她的身份。   “郡主。您需要什么,我们帮您。”   沈瑶巡视了一圈,看重了那块刚刚宰杀下来的羊肉,天气逐渐转凉,如今这个天气,用一道滋补的羊肉锅子倒是极好!   “你们几个,把这块羊肉给清理出来,用刀片成薄片,记住,一定要薄。”   “诶。”这些人都是常年在膳房的人,自然晓得了沈瑶的打算,不用多说,也会一一做好。   在自己家就是好,不用什么事都亲历亲为,沈瑶全程背着手,只是不停的巡视着,一会调味的时候亲自出马就可以了。   不出小半个时辰,骨汤的香味已经飘了出来,用牛骨,猪骨还有鸭掌入味熬的高汤,佐以葱姜蒜,枸杞,盐梅等调料。趁着汤沸,再将薄如蝉翼的羊肉涮上一涮,配上沈瑶亲自调的酱汁,那个滋味,全京城也找不出几家了!   前院,尚唯正同镇安王把酒畅谈之时,沈瑶走了进来。   “王爷,将军,已经好了。”   “如此,那便传上来吧。”   门外的下人们全都应声而入,每桌一个锅子,一盘羊肉,沈瑶还备了几道时令蔬菜。以高汤涮菜,保留菜品和肉类的香味,再佐以独家酱料。刚刚入口,尚唯的神色明显有些惊艳。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天在家待着,我也好想出去吃火锅啊!   至于瑶瑶和儿子的见面大家莫急,快了,但是在这中间还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   ------------------------------   推基友文《穿成竹马的小宠妃(双穿)》 超好看的轻松调小甜文~   一朝穿越,曹舒成了有婚约在身的曹家小姐。   据说将与她完婚的三皇子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乃当时之潘安,遗世之天人……   她怀着万分忐忑上了花轿   可新郎是什么鬼?   居然是从小光着屁股吹着鼻涕泡和她一起长大的齐卓梁?!   这是组团穿越的节奏??   齐卓梁的后宫可以凑十桌麻将   输人不输阵   她也要搞两只足球队的蓝颜来耍耍――   小剧场1:【回门】   原主情郎:说好一起私奔,你却偷偷嫁了人【悲痛欲绝质问   齐・绿绿:Who are you?   小剧场2:【诗会】   俊雅才子:久扣柴扉人始应,长询古道雁方归。   齐・不服:组团钢枪无人应,落地成盒凄惨归。   小剧场3:【庙会】   惊世美男: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特点就是帅   齐・震惊:你、你是……曹舒爱…… 【K.O】 第18章   沈瑶心里些许得意,别的不敢说,厨艺绝对是她引以为傲的一点!尚唯许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望向她时眼神也温和了不少,沈瑶突然间还有些不大习惯。   宴席作罢,镇安王特意留尚唯进书房长谈了一番,沈瑶在外一直想竖起耳朵偷听,却还是没听见谈话内容。直到月色悄悄地爬上了枝头,镇安王书房的门才终是开了,尚唯推着轮椅缓缓而出,镇安王跟在身后。   沈瑶忙走上前来,站在尚唯身边,尚唯停下对镇安王拱手道:“王爷不必再送,今日一番对话,在下受益匪浅,多谢王爷。”   镇安王点点头:“来日方长,望将军记得我今日所说之话。”   尚唯也同他点点头,目光认真。沈瑶跟在尚唯身后,两人慢慢的朝王府门口走去,尚唯一路无话,只在中途不知为何突然停了片刻。   “将军?”   尚唯在月色中沉默片刻:“无事,走吧。”   ....   尚唯和沈瑶同王府众人告别后,登上马车回到了将军府。前两天沈瑶同镇安王坦白后,索性不再两头跑了,而是在将军府住下了!   “今日辛苦了,早些休息吧。”尚唯回房前,对沈瑶说道。   沈瑶此时的确累了,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是,将军您也早些休息。”   尚唯习惯了晚睡,进了书房,夜鹰上前小声道:“主子,小升他?”   “当自己人吧。”   “是。”夜鹰松了一口气,同时还感到些许的开心。   沈瑶回到了自己房中,福叔照顾她,特意选了一件最好的厢房让她单独居住,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除了有些暗以外,环境倒还不错。沈瑶将行李简单地收拾了一番,便躺下了。今日她也着实累了,头一挨上枕头便有了睡意,就在她刚刚要进入梦乡时,脑海里电光火石一般地突然想起尚唯在王府的时候,停了一瞬的事情。   沈瑶猛地坐起,她才反应过来,尚唯那会儿目光是望向她的院子!沈瑶瞬间没了瞌睡,仔细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没有错,尚唯当时停下了轮椅,正巧是在经过她院子附近的时候。   她突然想敲自己脑壳一下,怎么就这么笨呢!当时竟然没发现,沈瑶此刻意识到了这一点,忽地脸颊就发烫了,尚唯此举...说明心里还是有她的吧...   从她换了身份进了府,前世的种种全是假象,沈瑶此刻心里清明,现下也更加的坚定,翻来覆去的想这件事,一直到后半夜才又睡了过去......   夏末的蝉鸣格外的令人心烦,英成帝在大殿上批阅奏折批阅的心烦,将笔一丢。   “不长眼的狗奴才!还不将外面树上的蝉都给粘下来!”黄元定瞧出了他的不耐,对着底下的小太监吼道。   “皇上消消气,奴才回头就将这群奴才好好教训一番。”黄元定上前递上了一杯茶:“皇上保重龙体,喝杯茶歇歇吧。”   英成帝接过了茶,抿了一口:“镇安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   黄元定忙笑着答道:“王爷近日倒是清闲,听说办了一场宴会,邀请了一些京中旧友。”   “京中旧友?”   “是。”   “有将军府么?”   “这个...奴才不清楚...想来应是没有的,毕竟上将军他行事不便,甚少参加这类宴席。”黄元定有些心虚的笑道。   “呵...是么,晚些让暗影卫的人来见我。另外长乐郡主何时返京?”   黄元定在英成帝身边伺候这么些年,多少还是有些眼色的,此刻立马道:“接到的消息是郡主已经在归京的路上了,想必就这两日应该就到了。”   英成帝点点头:“等郡主到了,也该是寿宴了吧?”   “皇上的寿宴还有四日了。”   “那正好,将场面办的再宏大些,给郡主接风。”   “是,奴才这就去办。”   ...   沈瑶此刻正在将军府照顾她的海棠花,自从那日从镇安王府回来以后,夜鹰对她的态度愈发好了,真真把她当作了自己人。也不使唤她了,整个院子任她来往,沈瑶也乐得所见,便主动承担起了照顾这片花林的责任。   至于膳房那边,尚唯果真给她配了两个小厮,沈瑶每日只需要定时过去安排监督即可,遇到重要的步骤自己再亲自出马。   就是有一点,说到底,她也是个女儿身啊!在这府里女扮男装,又每日易容,的确是不方便,尤其是沐浴之事,她自然不能同府中下人们一块的。为此,沈瑶犯了愁,最后还是告诉了福叔,福叔想办法给她弄了一个木桶,放在了屋里,当作一个简易的浴桶用,这才解了燃眉之急。   这样的日子,沈瑶过得乐哉乐哉,唯一不完美的就是,尚唯这几日每天闭门不出,用膳的时候也只是让夜鹰送进去。   每日不见他出门,沈瑶真担心他会憋坏,好几次想上前去敲门,又被夜鹰劝道:“主子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只好作罢。   沈瑶还来不及一探究竟,就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来了。那便是名义上,长乐郡主应当马上归京了!   这事还是沈拓半夜探将军府,特意提醒她的。沈瑶是真忘了这码子事,忙答应他明日会准时到府。   次日一早,沈瑶便同福叔和夜鹰告了假,她前脚出了将军府,尚唯后脚就出了自己的屋门。   夜鹰迎了上去:“主子。”   “打听好了吗?”   “是,长乐郡主今日归京,皇帝预备将接风宴和寿宴一起办了,郡主虽已在京城,但不知是否会在今日进宫面圣...听说,王府此刻已来了不少人。”   尚唯沉默了片刻:“都是些什么人?”   “听说......都是些京中的贵家公子,此刻巴不得和镇安王府攀...攀亲戚的...”夜鹰没敢说是觊觎郡主,只好说是为了攀亲戚。   尚唯眸色瞬间冰冷,掌心也用力的捏了捏轮椅的扶手。   作者有话要说:  媳妇整日在面前晃悠你认不出来,还生气别人觊觎你媳妇。。。 第19章   夜鹰在一旁,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尚唯对长乐郡主的在意程度,旁人不知,他是最为清楚的。原本早就知道郡主已经归京,每晚都在眺望王府方向,却不能上门去看一眼。此刻又听说那些个人围堵王府,宫里还有个皇帝...夜鹰突然深深的同情起了他。   “主子,不少人是去探望郡主病情...我们将军府需要表表心意吗?”   尚唯一言不发,周身气氛冰冷,片刻后,又推着轮椅回房了。   哎...夜鹰叹了一口气。   尚唯这些天闭门不出,旁人不知道,夜鹰却知道他是日日在暗室里练习走路,腿疾的恢复非一日两日,尚唯一向不愿旁人看见这些,故而只在暗室里努力恢复。   轮椅缓缓驶进房门,尚唯慢慢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暗格前,开关拨动,一格木盒应声浮了上来。尚唯取出,指腹轻轻的抚过,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排玲珑剔透的玉雕。   尚唯小心的取出一个,这是一只玉簪,顶端雕着两朵并蒂海棠,是他在沈瑶及笄那年亲手雕刻,送给沈瑶的及笄礼。   再往过,是一只稍大点的小兔子,沈瑶兔狮,尚唯从前亲手雕过一个送给她,现在这个比当初那个更加精细。   这些玉雕都是他亲手打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将对沈瑶的所有思念,全都倾注于此。   此时此刻,尚唯小心的取出这些玉雕,却不敢将它们真正的赠送出去,就如他的思念和情意,只能在无数个漫长的夜晚,侵蚀入骨。   夜鹰在外等了许久,尚唯才终于又从房里出了来。顺手递给他一个盒子:“送到镇安王府。”   夜鹰惊诧的接过,自家主子莫不是想通了?竟然真的要给长乐郡主送东西了。   “主子,这是?”   “回神丹,一共十颗。”   夜鹰大吃一惊:“主子,这回神丹两年只能出一颗,十颗就是二十年啊!您的腿疾还得靠它呢…”   尚唯抿着唇:“无事,她病了…你送去便是。”   夜鹰在内心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便转身下去了。   若我不能陪伴,便护你平安。   沈瑶回到王府,阿杏伺候她梳妆换衣,郡主的衣服和首饰都有相应的规格,阿杏瞧着模样大变的沈瑶,眉眼弯弯的道:“小姐真好看。”   沈瑶望着镜中的她,俨然已经是少女的模样,她皮肤从小便极好,肌肤如雪,不施粉黛便面似芙蓉,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就是头上的珠翠过于繁重,让她有些不习惯。   阿杏笑道:“这才多少呀,往后等小姐出嫁,要带的凤冠才叫沉呢。”   沈瑶红了脸:“什么嫁人不嫁人的,叫你瞎说!”   阿杏歪着头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京城都知道长乐郡主回京,许多人打着上门探望的幌子扎堆似的到王府来,沈瑶翻了一个白眼,沈拓全把人拦在府外了。   那些个贵家子弟纷纷献宝似的送来了许多礼物,也都被一一拒绝了。夜鹰把东西递到沈拓手上时,沈拓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走了。沈拓知道这是尚唯送来的东西,也不敢耽搁,直接就送到了沈瑶的屋子。   沈瑶接到盒子的时候,还恍如在梦中。   “姐,愣着干嘛。快打开看看啊!”沈拓催促道。   沈瑶回过神,忙打开了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个药瓶。   “这是什么......”   沈瑶没回话,小心的将药瓶打开,放在鼻下闻了闻,面色有些怀疑,又仔细地闻了一番。   “姐,这是什么啊?”沈拓是个急性子,已经是迫不及待想知道是什么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回神丹。”沈瑶面色有些凝重。   “回神丹?”沈拓和阿杏异口同声地问道。   沈拓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就是那个传说一年只能炼化一颗的回神丹?...”   “嗯。”沈瑶轻轻摇了摇瓶子:“里面应该有十颗。”   “嘶。”沈拓倒吸一口凉气,十颗...“尚唯真可以啊,这么大方,这回神丹传闻能治百病,健康人服用也可以延年益寿。不可多得啊。”   沈瑶沉默了,她学医多年,自然晓得这个药的难得,虽无传闻中那么夸张,但的确属于不可多得的丹药,尚唯自己应该更需要的...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送给了她...   眼眶有些发热,她抬头问道:“今日也够了吧,我可以回将军府了吗?”   沈拓撇撇嘴:“你一个人都没见,那些人全被挡住了,不过话说回来,皇帝下的圣旨召你回京,你不打算进宫面圣吗?”   “有什么好去的,他会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吗?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沈瑶面色冷漠。   沈拓摇摇头,瞧瞧,这就是差别!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我短小了,因为春节双周榜的原因实在是没办法。我答应大家,后面肯定会粗长的!3月的时候还会参加日万的活动~~~ 第20章   沈瑶没管王府这些客人,更没管什么劳什子圣旨。她一心只想赶紧回到将军府,尚唯对她这样好,她上辈子却将这份心意白白的给误会了,这一世,她恨不得立马和他说清楚。只是她心里明白,现下她和尚唯还有许多的心结和困难需要一一化解,没关系,她愿意付出耐心,也愿意等,总有一天,她能让他心甘情愿的说出来。   尚唯此刻正在书房,听着夜鹰一字一句的汇报镇安王府的事情。   “世子将那些人都委婉的请了出去,郡主也未露面,想来也是郡主的意思。”夜鹰知道他这个主子爷的别扭性格,索性说些能让他宽心的,哪怕一丝也好。   “东西呢?”   夜鹰知道他问的是那药,“交到了世子的手上。”   尚唯的语气瞧不出是轻松还是不悦:“知道了,下去吧。”   “主子爷今日还未用膳,不如先传膳?”   “传吧。”   “小升今日告假了,可能不同往日――”夜鹰还未说完,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将军,我给您送膳来了。”是小升的声音。   夜鹰略有惊讶,但还是很快开了门。   沈瑶站在门外,讪笑道:“奴才家中事都处理完了,害怕将军吃不惯,便立刻赶了回来。”   夜鹰感动的点点头,真是个好人啊...自从知道沈瑶是王府派来的人,他便愈发对此人有了照拂之心,平日都是当小弟护着。忙让沈瑶进来了。   沈瑶赶时间,没弄之前那些复杂的菜色,而且她也想换着花样来,这次便简单了下了碗素面。说是素面,却也是花了心思的,汤底是早就预备下的高汤,面线也是刚刚发面,亲手抻的,粗细柔软度都刚刚好。浇头用了土豆、胡罗卜、木耳切丝切块,配以清爽黄瓜丝,最适合午膳不过了。   尚唯看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接过筷子便用了起来,他吃饭的速度不紧不慢,甚是儒雅,即使是吃面也从不发出一丁点声音,整个过程只看见他喉结和侧脸好看的轮廓轻轻动着,沈瑶在一旁瞧的痴了。连尚唯已经用完了都未发觉。   “收走吧。”尚唯淡淡的开口。   “哦――”沈瑶忙反应过来,上前收走了碗筷,只不过,她今日来的目的可不单单是这个。沈瑶走上前去盯准时机,故意脚底一滑,“哎呦――”人便向尚唯那边侧倒过去,当然,她也不是为了占尚唯的便宜,毕竟她现在的外貌是个男儿身,她的目的只不过想抓住尚唯的手腕,趁机摸下他的脉搏,以便于后续帮他调理身子罢了。   尚唯眸色一紧,他向来讨厌别人靠近他,如果不是小升已经被他列为自己人,怕是此时已经一掌过去了。虽百般不愿,还是伸手拉了她一把。尚唯触到她的手腕时,眉头便蹙了起来。   怎得这般细?还有一丝温润的触感,似乎不像是个男儿身......   沈瑶丝毫没发现尚唯的异样,因为她也如愿达到了目的,肌肤相碰,下一瞬便很快分开。   “奴才该死,奴才不小心,请将军恕罪。”   尚唯并未出言责怪:“下去吧。”   她不傻,达到了目的,知道尚唯此刻心中定有些许不悦,便立刻收拾了地上的碗筷,匆匆离去了。   尚唯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又重新眯了起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瑶回到房中,兴奋的差点没叫出来,她就知道!尚唯果真在装!从脉象来看,他的身子早不似表面那般虚弱,不仅不虚弱,甚至已经是武人体魄,必是常年锻炼的结果。还有他的腿疾,分明已好大半,不出小半年定能行走如常人!   得到了这个结论的沈瑶,一晚上都很开心,各种在床上翻腾、踢腿,若是能亲眼瞧见尚唯站在她面前,她可能会直接扑上去。   开心过后,沈瑶冷静了下来,仔细的分析了一遍当前的两人的形势。她不可能一辈子以这个身份待在将军府,既然尚唯的腿已经慢慢好了,她决定要慢慢的用真实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上一世她过于莽撞,但这一世她做了这么多准备,她绝不信尚唯还能将她推开。   考虑清楚之后,她倒觉得萧英臻的那个寿宴倒是个绝好的机会......   天子寿宴,百官朝贺,大英朝这位年轻的皇帝虽才二十四五,却行事老辣,更是乐于享受,将这寿宴办的极为奢华。   沈瑶自从知道这寿宴还打了一层为她接风的名义,心里就越发的不舒服起来。萧英臻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实在让她看不明白,当年那个同尚唯一起意气风发的三皇子究竟为何成了这般?   但毕竟为人臣子,这种场面自然是必须到场的,沈瑶梳洗完毕,换上郡主朝服,撇去少女青涩稚嫩感,倒多了几分英气。不知不觉,她的确已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郡主。   今日会见到尚唯,不是以将军府下人的身份,而是以沈瑶的的身份。这个认知让她心跳加快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面啦!!!明天还会虐狗皇帝 第21章   英成帝的寿宴可谓是穷奢极欲,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大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处处皆是用心过的。   尚唯端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无表情。英成帝的目光斜斜的撇了过去,眸色幽暗。   琴声停顿,外间通传太监高声喊道:“镇安王携世子、长乐郡主,觐见――”   尚唯置于膝盖上的手指轻微的收紧了。   英成帝也端坐正身,远处,一行三人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镇安王和世子沈拓文武百官早已见过,现在几乎所有人的焦点都聚集在这位长乐郡主身上。   传闻,镇安王府长乐郡主,美貌惊人,却偏偏又能文能武,才智过人。大英朝在同南疆满人多次交战,长乐郡主所提的几次计谋,皆助大英朝大获全胜。   “臣沈哲携小儿沈拓、小女沈瑶参加皇上,祝皇上千秋鼎盛,万岁万万岁。”   “臣女沈瑶恭祝皇上千秋。”沈瑶毕恭毕敬大方的朝英成帝行了一礼。   英成帝看着她,眸色收紧。从她出现在大殿上,众人的眼光皆在她身上,许多大臣连连点头,长乐郡主盛名不虚,只除了一人,垂眸饮酒。仿佛殿中一切,与他无关。   “免礼。”   殿上三人这才起身入座,也不知是否刻意安排,镇安王府的座位恰好与将军府的座位,相对而设。   沈瑶刚刚落座,就瞧见了对面的尚唯。这些日子的相处,她早已不紧张了,只是尚唯这还是第一回 见她,她很想知道尚唯此刻的想法,她想让他抬眼瞧瞧她。   可惜,尚唯面色不变,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表情,眼神也从未向这个方向看过。   “......”沈瑶佩服,两人对立而坐,这人还如此能演。   从见到沈瑶,英成帝的目光就未移开,自然将一举一动都瞧在了眼里。面色微微冷了几分,此时百官敬酒,沈瑶这才端起酒樽,朝英成帝看了一眼。   “恭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英成帝从沈瑶的眼睛里,没有看到任何多余的情感。因是寿晏,妃嫔自然也在场,没有皇后没有妃子,英成帝身边只坐了几个美人。英成帝盯着沈瑶,随手便对蓉美人招了招手,那蓉美人莞尔一笑,便凑近了他。   “皇上――妾敬您一杯――”   英成帝大手一揽,收紧了她的腰肢。目光盯着沈瑶,开口道:“听闻郡主前段时间病重,不知如今身体可好了?”   英成帝问她话,沈瑶自然要答。只好收回了目光,转头对英成帝回话道:“多谢陛下关心,臣女已无大碍。”   那蓉美人顺着英成帝的目光看向沈瑶,沈瑶自然也瞧见了她。四目相对,蓉美人竟忽然惊愕住了,沈瑶目光中也闪过了一丝诧异。   不为别的,只因为两人竟有好几分的相像。   沈瑶心中突然有些不悦。   英成帝唇角一勾:“那便好,今日趁着众卿都在,朕正好宣布一事,朕后宫想来空缺,特封蓉美人为蓉妃,众卿以为如何啊?”   那蓉美人面色立刻露出惊喜之色,身旁的另外几个美人除了震惊,还有嫉妒的目光。   皇帝封个妃子,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这也值得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众人心中不解,但也必须给皇帝面子,纷纷举起酒杯,望向这位新晋的蓉妃娘娘。   这下,几乎敏锐的大臣都发现了这位蓉妃娘娘和长乐郡主有几分相像了。   尚唯对这些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敷衍的举起酒樽,目光扫到英成帝身旁的女子,目光骤然收紧,竟生出几分怒意。   他不需要看沈瑶,但这些年,沈瑶的模样早就刻在脑海中,每一年每一岁,她又长高了多少,他都知道。   场面有些许的尴尬,沈拓这个脾气,一点就着,正想出口刺两句,沈瑶一个眼风扫过去。他才不甘心的闭了嘴。   “恭喜皇上,恭喜蓉妃娘娘――”在众位大臣的道喜中,这事就暂时揭了过去。   其实英成帝封了谁做妃子,封了几个,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方才尚唯的眼神不对,沈瑶全都看见了,她内心竟然还有一丝丝的窃喜,原来这人也还是会失控的嘛。   沈拓私下拍了拍她,提醒她不要再□□的盯着对面瞧了。   酒过三巡,歌舞升平,又到了英成帝一向赐美人的时候了。只见他大手一挥:“上将军今日似乎格外沉默,想是我从前赐下的人伺候的不够好,今日这批舞女皆为边疆进贡,上将军可有中意之人?”   文武百官对这场面已见怪不怪,这些年每到宫晏皆会如此,不知是为了试探尚唯还是羞辱他,总之每回赐给将军府的人总是最多。   有大臣看不过去,这些年,将军府老老实实从未逾矩,且七年前那庄事也够惨了,皇帝却还是处处针对,对这位皇上的狭隘便多了几分鄙夷。   尚唯面色平静,端着酒樽的手却青了几分:“臣多谢皇上美意,皇上安排即可。”   “如此――”英成帝对两个前面的舞女招招手,“好生伺候上将军,伺候的好,这将军夫人的位子也不是不可能啊。”   舞女的身份怎可做将军夫人,这不就是莫大的羞辱吗?沈瑶心中怒火升腾,欺人太甚!   那两个舞女自然是喜不自胜,能攀上一官半职,一向都是她们的梦想,此刻忙上赶着凑到尚唯身边去了。   若是往常,尚唯早已习惯,自当是笑着揽过人了。可是今日,沈瑶就在他对面。尚唯目光中隐隐有些痛苦,他突然想抬眼去看她,是否流露出了厌恶和嫌弃的眼神。   “上将军。”尚唯还未回过神来,沈瑶已经开口了。   似乎是不敢置信,沈瑶居然叫他?尚唯面色震惊,半晌才慢慢的看向了她,同样震惊的还有英成帝和文武百官。   “我瞧着方才陛下赐你的两个美人不错,我此番回京,未带丫鬟,不知将军是否肯赏脸割爱于我?”   尚唯:“......”   镇安王轻轻咳嗽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她。但沈瑶丝毫不在意,又继而对他笑道:“区区两个舞女罢了,上将军,赐给我做丫鬟,不过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她来了! 狗皇帝的阴暗内心也暴露了,不过沈瑶表示,这都不是事! 第22章   尚唯声音有些哑,似乎是极度在压抑些什么:“郡主开口,在下自然无二话。”   沈瑶莞尔一笑,尚唯呼吸一窒,心中有一处瞬间软了,她的笑容和眼神里没有一丝的嫌恶,清澈又单纯。   从头到尾一直看着的英成帝深深的被这个笑刺痛了,脸上的笑意也快要维持不下去。   镇安王此刻站了出来,对英成帝道:“小女顽劣,常年在南疆,对宫中规矩有所淡忘,还请皇上莫怪。”   英成帝自嘲的勾了勾唇:“郡主所求,朕岂会不允。上将军,改日朕再补偿你吧。”   “多谢皇上。”尚唯根本无心听英成帝说了些什么,沈瑶方才的举动着实让他震惊,沈瑶灿烂的笑脸还在他面前晃悠,尚唯喉结艰难的滚动着,攥紧了膝盖上的拳头。   宫晏结束后,英成帝的脸色也并未有好转。沈瑶今日倒是十分开心,尚唯推着轮椅,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依旧若有所思。   “主子...皇上又送来了好些女子。”晚间尚唯在书房看书,夜鹰前来禀报。   “按原先规矩处置就是。”尚唯头也未抬得吩咐道。   夜鹰似乎有些犹豫:“您不见一下?皇上今日好像特意试探,这些女子里面似乎有两个还有功夫。”   尚唯抬起头,白日沈瑶的所作所为又浮现在脑海里,他唇角似有似无的勾了勾:“不必。”   夜鹰躬身行了一礼,主子的意思他已经明白,内心深深感叹了一下这长乐郡主的威力。   沈瑶回到将军府,就被镇安王叫去了书房。她知道他爹要说什么,一直都低着头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   “瑶儿,我知你对尚唯的心意,可是皇上毕竟还在位。为父的意思你懂吧?”   沈瑶自然明白,这也是她一直怀疑的一点:“爹,女儿明白,女儿行事会小心的。”   镇安王点点头,对这个女儿他还是极为放心的。   沈瑶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爹,皇上现在如此针对尚家,究竟是为何?是不是七年的事,是否同先帝......”   镇安王沉默了片刻:“以尚家当年的势力,手握重兵,君主忌惮也是情有可原。但就算是先帝刻意为之,也不会留下证据。”镇安王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但沈瑶已经听懂了。   “爹,尚唯这些年可太不容易了。”   镇安王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是啊,尚兄从前将他交付于我,但这孩子过于要强,也不愿拖累旁人。”   沈瑶垂眸:“爹,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皇上意图对尚家再下手,您会站在哪边?”   镇安王凝视着她:“尚家那个臭小子,你以为他会没有准备?若有那一天,我相信他不会为人鱼肉,而我们家,皇上也早有猜忌。”   “女儿明白了。”沈瑶点点头,镇安王虽没有明确回答她,但她心中已有答案。上一世她被黑衣组织暗杀,恐是和皇帝脱不了干系,那天他们要下手的人,也许并不是自己,只是阴差阳错罢了。   英成帝今日心情不好,各个宫女太监们都几乎是将脑袋提在手上伺候着,黄元定等了又等,还是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皇上,今个您封了蓉妃娘娘...按照规矩,您得去看看,顺便将宫殿给定下来...”   英成帝烦躁的抬头,这才想起这么回事。起身拂袖而去,黄元定忙跟了上去。   那新晋的蓉妃此刻正在宫里欢天喜地的等着,许多美人知道她被册封,有来巴巴献殷勤的,也有不住的说酸话的,总之这一片是热闹极了。   “皇上驾到――”   蓉妃一听是皇上来了,立刻喜出望外的迎了出去。“臣妾给皇上请安――”那语气和语调听的黄元定浑身鸡皮疙瘩都一抖,英成帝斜斜的睨了她一眼。“都退下去吧。”   这话自然是给在场的下人们说了,黄元定忙招了招手,带着丫鬟和太监们匆匆退下去了。   蓉妃还跪在地上,也不知是不是看不见皇帝眼中的阴郁,偏还要不知死活的往上黏“皇上――”英成帝俯下身子,双手就势捏住了她的脸颊:“想必今日你也瞧见了,你于朕而言不过是个消遣的替代品,朕需要你的时候,荣华富贵都可以给你。但你得懂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尤其是别肖想一些不该想的。”   蓉妃一双杏眼瞪圆了,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英成帝似乎很是不耐她这副模样,一甩袖子,蓉妃整个人就斜斜的倒在了地上。   “朕今日瞧你这张脸,同她并不像!”说罢便转身阔步离去了。   蓉妃在地上瘫了半晌,才慢慢的反映了过来。今日她瞧见沈瑶,心中已有所怀疑。原来......皇帝心中不可告人的秘密是这个...蓉妃手指蜷起,似要扣进地板里,眼里迸发出了不甘心的情绪... 第23章   沈瑶次日继续去将军府当值,经过昨日的事情,她心情格外的好,且尚唯瞧着似乎也比平日里温和一些,沈瑶心里甜丝丝的。不过听府里的下人们说,昨晚将军回府后,皇上又送来了好几个美人,现在都住在偏殿呢。也不知将军会不会召见她们。   沈瑶撇撇嘴,她现在才不信尚唯会见她们,就算见也是为了逢场作戏罢了。她最近开始琢磨,怎么才能慢慢的用真实身份去接近尚唯,毕竟这个人过于逞强,若是立马告诉他真相,必定又回到原点去了。   还没等她琢磨清楚,一桩石破天惊令她棘手的事情就先来了。英成帝不知又抽了哪门子的风,竟然要替她比武招亲!   沈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先是愤怒和生气,紧接着觉得好笑。萧英臻竟然如此的关心她的婚姻大事,这般大费周章的替她考虑。   沈拓在王府里气的跳脚:“这个萧英臻到底什么意思?!我阿姐的婚事凭什么由他来做主?!”   镇安王沉吟片刻:“皇上这是想一石二鸟啊,利用瑶儿的婚事,将她困在京中,掣肘我镇安王府,此外,只怕这最终定下来的人也是皇帝的人...”   “他做梦!”沈拓自小在南疆长大,对皇室本就不畏惧,现在欺人都欺负到眼皮子底下来了,他自然是第一个跳起来的。   沈瑶反而出奇的平静,她知道萧英臻的目的怕不仅仅是她爹猜想的这两层,这其中是否有他的私心,是否想借助这事刺探一下将军府的实力,都未可知。   沈拓急匆匆的就想进宫找皇帝对峙,被沈瑶给拦下来了:“稍安勿躁,此事我们从长计议。”   “还从长计议什么呀!他都这样对你了!”   “拓儿!不可冲动!”镇安王呵斥道,“此事非同小可,且就算真的比武招亲,也未必就能如了皇帝的愿。”   沈拓嘟嘟囔囔的,不过沈瑶和镇安王都这样说,他只好也暂时收敛起了心中的怒意。   将军府自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夜鹰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干这个传信的活了,说不定哪天就被主子发配去做奴隶了。等夜鹰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这件事,书案前的尚唯缓缓地抬起头。   “你说什么?”   看似平常询问的语调,夜鹰却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皇上意为长乐郡主比武招亲,说是郡主年纪到了,随意指定又恐配不上郡主,这才――”   尚唯手握书本的指节渐渐收紧了,房中静谧的掉落一根针都能听见。夜鹰心慌不已,主子爷这两日刚刚因宫晏上的事心情好了些,这会子怕是又快跌落到谷底了。   “通知下去,我们的人,武功前十者,半个月内全部入京。”   夜鹰本以为会听到尚唯像往常一样阴郁又颓废的一声应答,却忽然听到了这句吩咐。他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主子?现在绥台那边的形势还不稳定,我们的高手大多都有任务在身...”   “通知进京。”   得,夜鹰算是看明白了,天大的事也大不过长乐郡主的事。“是,属下这就去办。”   夜鹰退下去后,尚唯将书本轻轻扣在书案上,随即立刻站起了身来。披甲取剑,轻轻扭开暗室开关,转身走入了这片黑暗之中。   萧英臻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迅速,他恢复的还不够快,要恢复的再快些,才能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沈瑶静静的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月色,陷入了沉思。究竟是从何时,这一切都开始变了?   小时候,她,尚唯,萧英臻三人分明那么要好。萧英臻是皇子,虽然不能常常出宫,但每回只要有机会,他们便会偷偷溜出去,骑马打猎,上山爬树,样样不落。   从什么时候,她更喜欢亲近尚唯的?   尚唯不像皇子受拘束,两人相处的时间本就多些,且感情二字仿佛本就无任何道理可言。   沈瑶十岁生辰,萧英臻送了她五十只浑身雪白的鸟儿,叫声婉转动听,甚是好看。可沈瑶高兴不起来,这些鸟儿本就属于天空,困于笼中,不得自由。后来她便悄悄地把它们都放了。   再后来,萧英臻又时不时送过来一些受伤的小动物,说是打猎之时遇到,并非猎物,年纪尚小,瞧着可怜。拜托沈瑶照顾,沈瑶一向喜欢小动物,又心性善良自然是满口答应。   可是不知为何,这送来的动物是越来越多,自然,萧英臻来的也就越来越勤。后来沈瑶偶然得知,三皇子平日功课极紧,根本没有时间出去打猎。   她质问萧英臻,对方明显慌张不已,只好说是皇兄打猎偶尔遇到,拜托他的。对此,沈瑶不知真假,也不愿探究。   渐渐的,她便觉得萧英臻变了,变成了一个似乎不认识的人。不知不觉间也同他慢慢疏远起来。   阿杏走进房门,送来了一碗莲子红枣粥,放在桌上。“小姐有心事?”   沈瑶从窗边起身走到桌边,摇摇头:“无事。”   阿杏自然知道她在苦恼什么:“小姐可是在烦恼比武招亲之事。”   沈瑶摆弄勺子的手停了下来,其实她方才真的没在想这回事,看着眼前的这碗粥,第一时间居然想的是尚唯用过晚膳了没。   阿杏见她不答话,以为戳中了她的心事。“小姐在将军府这么久,可有看出那位上将军的心意,若此事被他知晓...”   沈瑶拿着勺子的手忽地停了下来,是啊,尚唯此刻应该也知道了吧。她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不想再用假身份去接近他了,沈瑶慢慢坐直,既然已经明白他的顾虑,她现在就要去见他一面。   “备车,去将军府。”沈瑶吩咐道。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条:抱歉了各位小可爱,最近几天身体不舒服,家中事情也多,请假一天。6号恢复更新。 第24章   阿杏愣了一瞬,怀疑自己听左了:“小姐,天色已晚...”沈瑶望了眼窗外,才戌时,不算得晚,尚唯的日常起居她清楚,此刻必定还在书房。   “去吧。”沈瑶坚持,阿杏也不好说什么,只不过刚刚走到门口,沈瑶似乎又想起来什么一般,退了回来。阿杏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就见她小脸红扑扑的坐在镜子前道:“替我重新梳妆吧。”   阿杏抿嘴偷笑,原来是为了这个。仔细打量看去,沈瑶的郡主朝服和在王府穿的一向都比较英气一些,少了些女子的温婉。阿杏计上心头,替沈瑶梳了一个家常的发髻,簪一只简单的红玉簪,双耳坠上玛瑙珠,简单又不失气质。   沈瑶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笑了笑,又换上了白衣红边的裙子,披上披风,这才往将军府去了。   尚唯从暗室出来,身上的里衣都湿透了,汗涔涔的,面色似有些苍白。   “备水。”尚唯吩咐下去,自己则慢慢的走到了床边,开始换衣。他面色似有痛苦一般,缓缓地脱掉里衣,借着烛光,胳膊和腿上似乎还有不少的青斑。果然还是太急于求成了些,尚唯苦笑。   夜鹰本以为今日给主子通传过比武招亲的消息,已经可以放心大胆的睡个好觉了。结果这节骨眼被门口小厮通传的长乐郡主求见这几个字,活生生又惊的跳起脚来。   顾不得震惊不震惊了,夜鹰快速的跑到尚唯的书房中,得知主子爷在沐浴,又急匆匆的跑过去。   夜鹰上前轻轻的瞧了瞧门,用极度平和的声音道:“主子爷,长乐郡主在府门口求见。”   尚唯正闭目在水中,凝神屏气,试图用内力缓解腿部的不适。下一瞬眼睛倏地睁开,似乎也怀疑自己听左了。   夜鹰没听见应答,只好硬着头皮又喊了一声:“主子爷?”   尚唯听见了,他只是...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起身,慌乱的穿衣,还不小心将衣架给碰倒了。   夜鹰在外间听见了动静,内心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般慌乱的主子,一年到头也看不到几回。   沈瑶在门口耐心的等着,她笃定这回尚唯肯定会见她,而不是像上一世一般拒人千里之外。片刻后,她瞧见了夜鹰的身影,亲自出来传话,沈瑶的嘴角向上勾了勾。   “郡主,主子爷请您到前堂稍等片刻。”夜鹰毕恭毕敬的对沈瑶道。   沈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如此,有劳带路。”   夜鹰立刻转身向前走去,头也未抬,背影僵硬,一看就知道很紧张的样子。沈瑶觉得他这副模样实在好笑,同平日里喜欢欺负小升的他大不一样。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个个瞧见了她都立马跪下行礼,一派毕恭毕敬的样子。   “......”她有那么可怕吗?   沈瑶不禁问道:“将军府的下人为何都认识我?”   夜鹰本就紧张,突然听到她的提问,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答话,总不能说您的称号是整个将军府的禁忌吧。   “郡主盛名,闻名天下,京城又有谁不仰慕呢?”   沈瑶:“......”这话说的,她又不是什么男子,要什么仰慕,什么盛名。夜鹰不说,她大概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到了前堂,夜鹰立刻转身道:“郡主在此稍等片刻,主子稍后就来。”   沈瑶点点头,阿杏站在她身后,扶着她坐下了。夜鹰不敢看沈瑶,临出门的时候余光瞥了一眼阿杏,正巧阿杏也抬眼看见了他。夜鹰顿时心慌不已,立马垂眸退下了。   阿杏对沈瑶道:“这将军府的人好奇怪阿。”   沈瑶笑了笑,更奇怪的人还没来呢。   夜鹰退了出去,一颗心却跳的更快,郡主身边的那个小丫鬟,长得可..可真好看。这个想法,把他自己吓了一跳。夜鹰立刻在心里唾骂自己一万遍,摇头清醒了一瞬,这才抬脚往尚唯院里去了。   沈瑶在前堂等待的功夫顺带就打量了一会,迎松堂,是尚家一向迎客的地方。沈瑶对这里很熟悉,看这屋里的摆设也同记忆里的差不多。分明就是一个念旧的人,却偏偏要装出一副薄情样来。   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轮椅的声音。   沈瑶转身向门口望去,就见尚唯换了一身白衣,推着轮椅缓缓而来了。   虽然已经见过很多次,但沈瑶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   尚唯其实早就收拾好了,也是在院里踌躇了半天,这才慢吞吞的过来。视线上移,一模红撞入了他眼底,紧接着就是那张梦里见过千百回的脸庞。   尚唯呼吸一窒,竭力调整自己,慢慢的推着轮椅上前了。沈瑶也站起身来,阿杏悄悄地退下了。   “上将军。”沈瑶主动对他福了福。   尚唯腿脚不便,只好在轮椅上对沈瑶拱手道:“郡主客气。”   气氛突然沉默了一瞬,两人之间何曾这般客气冷淡过。沈瑶将心思很快缓了缓:“我前几日回京,上将军派人送了贺礼,还未登门道谢。”   尚唯内心也是百般复杂:“薄礼一份,郡主不必过于挂心。”   沈瑶望着他,十颗回神丹,多少帝王求之不得,他却轻描淡写地说薄礼一份,沈瑶忽然想离他近些,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走了两步。   尚唯眸色瞬间收紧。   沈瑶浑然不觉,只是声音温和了不少:“上将军这些年,别来无恙?”   “多谢郡主挂念,一切都好。”   沈瑶勾了勾唇,没有前世那么冷漠刻板,这样便好。   “将军上次的礼,我很喜欢,特意备下回礼,还请将军莫要推辞。”   尚唯刚要开口拒绝,目光就撞上了那双温柔的桃花眸,沈瑶的眸光轻微闪动,似有水意,这拒绝的话却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都是一些药材罢了,送给将军补气养身,将军赠我回神丹价值不菲怕是不能相比,还请收下莫要嫌弃。”   沈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不收下,便是嫌弃。尚唯自然不会:“多谢郡主。”   “那,我便不再叨扰,先告退了。”沈瑶又朝他福了福,便要抬脚向外走了。   尚唯抿唇,她过来,只是为了送一份回礼?竟只言片语也未提比武招亲的事。   沈瑶本就不想走,只是突然没了话题,又恐尴尬,这才说了那句话,走到门口就后悔了,又立马转身道:“对了――”   尚唯有些犹豫的开口:“郡主――”   两人竟同时开了口。   沈瑶立马就开心了,尚唯主动叫住了她!她眉眼弯弯,神色都明显愉悦了起来。   尚唯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神色也明显温和了不少:“郡主先说。”   “你――用过膳了吗?”沈瑶开心啊,尚唯主动开口留她,这说明他还是在意她的。也顾不上许多了,直截了当的说出了心底的想法。   尚唯愣了一瞬,她的话外意,他听懂了。只是...   “在下已经用过,本该招待郡主,可府中膳房下人最近因为家中有事,告假几日,还请郡主海涵。”尚唯犹豫片刻,还是毕恭毕敬的说了这套说辞。   沈瑶:......   行吧,怪她告假了。   既然尚唯勉强,沈瑶也不着急,她不是个急于求成的人。索性顺着他的话说,以免两人心里都生出不痛快。   她大方的笑道:“那改日,我请将军。”   尚唯并未答话,但神色不明。沈瑶这回是真准备走了,对他点点头,转身离去,她转身的速度很快,乃至于没看见尚唯刚要开口的动作。   尚唯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苦笑一声,罢了,既然她没有开口说比武招亲的事,自己张口倒显得不合身份。毕竟,是关于女儿家嫁娶的事,他没有资格,更没有立场去过问。   夜鹰一直在不远处,两人的对话都听见了,他不是有意听主子们的墙角,奈何他天生视力和听力都极好,要不然也不会被师傅叫这个名字了。瞧着主子黯然伤神的背影,夜鹰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家主子这般隐忍,定是不会主动了。也不知这郡主是何心意和性格,若是两人一样拧巴,这日后该如何发展啊。   沈瑶同阿杏从将军府出来,上了马车。刚刚坐稳,沈瑶突然“哎呀”一声。阿杏抬眼疑惑的瞧她。沈瑶瘪着一张嘴:“方才,尚唯分明有话对我讲,我给忘了,走的太快了...”   阿杏微微张嘴,有些吃惊,这自家小姐怎么这时候看起来憨憨的...但她没好意思说,只道:“那小姐要再进去吗?”   出都出来了,哪好意思再进去啊!况且她刚刚还走的那么大方的样子...哎,真是被自己气死了,一天想到的都是吃。尚唯那会儿,明显是有话相同她说的...   回了王府,沈瑶躺在床上,还气得直蹬腿,生自己的气。气了好一会,又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今日总算是有些许的进展。想到明日还是可以继续回将军府当值看到他,沈瑶这才堪堪消了气,转了个身,决心早点睡觉,明日早点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尚唯:我和我媳妇儿真默契   作者:可怜的夜鹰,日后你受惊吓得日子还不少......   短小的我结束了,惊不惊喜   预收专栏大家看着喜好收藏一下呗~~不出意外 开皇叔那本 第25章   宫中,英成帝今日下了那道旨意后,终于感到一丝胜利的快意。虽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他知道,他想要的,求而不得。既然如此,别人也别想得到。   暗影卫在外一直侯着,直到皇上的召见传来,这才踏门而入。   像往常一样,暗影卫将英成帝吩咐盯着的那些人那些事统统汇报了一遍,英成帝斜斜靠在龙椅上,手指似有若无的敲打着膝盖。等底下的人慢慢的汇报完,他才幽幽的开了口:“郡主知道比武招亲后没有什么异常?”   殿下站立的人稍有一顿:“未曾。”   大殿之上未掌灯,英成帝的脸色晦涩难辨,只见他沉默片刻,便起身而立,款款走到了殿下,脚步定住。抬掌拍了拍站立在身旁人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也不小了,朕会考虑你的成家立业大事,你母亲朕从苏州接了过来,待朕闲下来便帮你指一门婚事,安心住在京城。”   那暗影卫愣了一瞬,随即毕恭毕敬的行礼:“多谢皇上。”   走出殿外,带着面具的男人对着天空无声的叹息了一声。皇帝的话外音他自然是听懂了,若是差事办不好,那自己年迈的母亲怕是要命悬一线了...   沈瑶次日当值,起了个大早,尚唯院子里还没有什么人的时候她已经在膳房忙开了。她备好了早饭,等了等,还是没见尚唯房间有动静。她有些奇怪,往常这个时候,尚唯早就起来了。他不贪睡,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且夜鹰好似也不在。   等了一会儿,沈瑶按耐不住了,走到尚唯房前,抬手轻轻的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于是她又抬手敲了敲,使的力道也大些。   依然没有动静。   他不在?没道理啊,他会去哪,难道昨夜没有回将军府?沈瑶确信她来的够早,尚唯不可能在她之前出府,那就是昨晚未归?沈瑶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反正现在尚唯的许多事她都并不知情。   只是可惜了这些个包子,沈瑶辛辛苦苦准备的呢,刚出笼的,又热又香。她忍不住吃了两个,剩下的放到中午再热便不好了,索性都分了吧!于是沈瑶给福叔那边送了一些,剩下的都分给了丫鬟和下人们。   府里都知道主子院里来了个膳房管事,一手的好厨艺,平日大家都不敢随意往主子院子跟前凑,这会子竟然主动得了本来给主子准备的膳食。将军府的下人们登时喜出望外,喜滋滋的用起了早膳。   沈瑶看着他们都很开心的样子,自己也很满足,幸好她备的多。且看着面前一张张笑脸,她又想起昨日以郡主身份来将军府时,同样是这些人,当时吓得毕恭毕敬的跪着行礼,也不知在他们心里,自己这个长乐郡主究竟是个什么印象。   沈瑶正在发愣,有个胆大的丫鬟往她跟前凑了凑,似乎想与她搭话:“你这个包子馅是用什么做的呀?”   沈瑶扭头看了看她,唇红齿白,脸蛋圆圆。左不过就是十四五的样子,她笑了笑:“有蔬菜,也有虾仁的。”   那小丫鬟见他很好说话,也低头笑了笑,看似还有几分羞涩。   沈瑶同他们嘻哈了一阵,各自就赶紧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了,毕竟这还是将军府,主子虽然不在,但谁也不敢偷懒。   沈瑶无聊极了,没有了尚唯的将军府仿佛就是一座空宅,一点意思都没有。到了快中午了,还是没看见尚唯的半分衣角。   她干脆坐在熟悉的廊下打起了盹,这里已经变成了她的常驻点。在迷迷糊糊之际,她仿佛听见了夜鹰的声音,耳朵一动,便立刻醒了。   “你们几个,动作麻利些。”   的确是夜鹰的声音,沈瑶立刻坐了起来,夜鹰回来了,尚唯肯定也回来了。   “夜鹰大哥,这是?”沈瑶走近了,瞧见一帮下人,正在往院内运一批批的树苗,疑惑的问道。   夜鹰回头瞧见是她,便上前道:“主子吩咐在院子西北角种一片果林。”   果林?沈瑶有些惊讶,她想不通尚唯为何在此时要种一片果林。夜鹰笑了笑:“主子的意思,我有时候也想不通,照做便是。”   沈瑶只好点点头,又左右瞧了瞧,发现尚唯还是不在,便好奇的问夜鹰:“将军今日去哪了?我早上做好了早膳,却发现他好像出去了。”   “许是有事出去了,主子的许多行踪也不是我贴身跟着的。”夜鹰答道。   出去了?还不是夜鹰跟着的?沈瑶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夜鹰见状笑着多说了两句:“主子身边的护卫可不止我一个,只是我跟着主子的时候多些。”   沈瑶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像夜鹰这样的暗卫,尚唯身边还有别人,她稍微的放心了些,这样也好,这说明保护他的人多一些,且他果真像爹爹说的那样,有自己的势力。这样一想,她又高兴起来了,也并不因为今日他不在沮丧了。   夜鹰看着旁边一会疑惑一会高兴的沈瑶,觉得自家膳房这个小厮,脑子果然不太好。王府真奇怪,怎么派来这样的一个人。不过转念一想,王府定只是为了照顾将军,毕竟小升的确将尚唯的膳食安排的妥妥当当,郡主和王爷人可真好啊......   尚唯自然不在府内,他正在得月楼的阁楼内,这得月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客栈,来往商旅非常多,是消息传递最为方便的地方。这明面上的酒楼客栈,其实是尚家苦心经营起来的一处据点,只是这个秘密不仅瞒过了当今皇帝,更连最初的先皇都瞒过去了。   否则当初尚家遭难,必不会留下这得月楼,这楼里所有的经营者,上到掌柜,下到小二,统统都是尚家的死侍。   尚唯此时正在阁楼上饮茶,他不常来,若是出现,那必是有大事吩咐。   得月楼的掌柜是京城有名的奇女子,名叫影月,年过三十依然未嫁,多少人家曾上门求亲都被婉拒。这样的老姑娘按理是要被人说闲话的,可这位掌柜却极有聪明才智,这得月楼在她的经营下,风生水起,这影月姑娘自然也是富甲一方。就是这样,即使年过三十了,追求者依然络绎不绝。   且尚唯正坐着细细品茶,掌柜影月就带着另一名女子上来了。两人见了尚唯,便跪下行礼。   “影月见过主子。”   “夜安见过主子。”   跟在掌柜影月身后的,便是尚唯身边的另一个暗卫,夜安。   “起来说话吧。”尚唯淡淡的开口。   两人便站起身来,跪坐在尚唯面前的软榻上,影月先开口问道:“不知主子这次来?”   尚唯慢慢放下了茶杯:“夜鹰的信想必你们都接到了,此次我要求万无一失。”   影月和夜安对视一眼,都知道了他口中的那件事必定指的是长乐郡主比武招亲之事了。   夜安眸色里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   “是,已经通知下去,想必我们的人很快就能到京。”影月道。   “身份也都安排妥当,另外,绥台那边的事如何了?”   夜安低头道:“回主子,绥台那边已经在收尾了,京城这边想必很快就会有风声传来。”   尚唯对她点点头:“很好。”   那位名叫夜安的女子,垂了垂眸,一丝丝的笑意也很快被掩盖了过去。   “你们去忙吧,我在这还有一位客人。”   两人闻言,便准备起身退下了。转身出了阁楼,影月便轻轻拍了拍夜安的肩膀:“怎么了,瞧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夜安微怔,摇了摇头:“没有的事,月姐姐多虑了,我只是在想主子吩咐的事。”   影月从小见着她长大,自然也是能猜出几分她心事的:“夜安啊,先将大事放在前头。懂了吗?”   夜安自然是懂得,低头行了一礼,便转身下去了。影月瞧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这孩子,颇有几分她当年的影子。   尚唯在阁楼里静静坐着,两盏茶的功夫过去,得月楼才来了一位带着面具的黑衣人,一进来便向店小二出示了腰牌,小二一见,立刻高声喊道:“贵客一位东次间软阁!”   话刚刚落音,便有新的小二从二楼下来,迎着那位上去了:“这位爷,请跟我来。”   尚唯放下了茶杯,人就到了。   小二将人送到后,立刻就关上了门,那黑衣人坐到了尚唯的面前。也不绕弯子,很快取出一封信:“这是名单。”   尚唯轻轻接过打开,眼神轻轻一扫,便轻笑出声:“他还真是用心良苦。”   那黑衣人带着面具,看不出表情,只低声提醒道:“将军莫忘了答应我的事。”   “本将军不是他,定会信守承诺。安心等着吧。”尚唯淡淡的道。   那人仿佛犹豫片刻:“这得月楼... ”尚唯转头去看他,仿佛在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这得月楼知道的人甚少,将军为何选在这里见我。” 岂不是自报家底,他尚唯就这么信任他?一个明面上是他敌人的人。   “你觉得呢?”尚唯勾勾唇,笑而不语。   黑衣人望着他的侧脸,感觉到自己完全看不透面前的这人,虽然早就知道他不简单,但其背后的力量,怕是没几个人能猜到。   “将军深谋远虑,在下望尘莫及。”那黑衣人恭维的说道。   尚唯轻轻笑出声:“希望这句话,日后能听到你发自内心的说出来。”   黑衣人沉默,片刻后便起身,不再逗留。黑衣人走后,阁楼后传来轻轻一声:“主子,可要盯着?”   尚唯抿嘴,本想说不必,但仔细一想,还是小心为上,便嗯了一声。接到首肯的属下,立刻便下去了。待人都走了,他又从桌上拿起了那封信,看过后,便用旁边的烛火,烧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夜鹰:王爷和郡主真是好人啊......就是派来的人有点傻   后来,瑟瑟发抖鹰 :我是不是得罪过未来的老板娘   3000+更新奉上,明天后天一共还有7000+的更新,10号入V我们约一个万字更新   谢谢大家的喜欢! 第26章   要给长乐郡主比武招亲的事,在第二日早朝,便定了下来。满朝文武百官各个都起了心思,盘算着自家的儿子或者侄子之类,能否有机会入了郡主的眼。   毕竟能娶到长乐郡主,就是跟镇安王攀上了亲戚。一时之间,心思各异。   除了想攀王府亲戚的,也有留意镇安王脸色的,这皇帝的这圣旨多有掣肘之意,不知镇安王府是否能欣然接受。沈哲倒是落落大方的接了旨,且还笑着同朝中各大臣们玩笑着。   大英朝武将不少,家中都有男丁,英成帝的圣旨里并未限制参与人的身份地位,除了平民,各家都可参与,只凭武艺取胜,最后再由郡主挑选。故而各个武将此时都朝镇安王跟前凑。   沈哲同他们笑着寒暄了一番,便找了个借口脱身离宫了。沈拓脸色难看的紧,一路都在抱怨:“皇帝这番举措也就算了,竟然连身份也不限制,这万一来了个又丑身份又低的,难道阿姐真要嫁过去吗?!”   出了宫,沈哲自然也不必再装,小儿子所言有理,他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不过他肯定要比儿子女儿沉住气:“先回府,再商议此事。”   沈瑶从将军府归来,看见爹爹和弟弟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她这个当事人倒是先笑了出来。   “你还笑得出来,你知道皇帝圣旨上对此次可参加的人,都提了什么要求吗?”沈拓斜着眼问她。   沈瑶早在将军府的时候就听说了,她只是笑着安慰弟弟:“我知道,无非就是无论出身贵贱,长相品貌,都可以参加。”   沈拓再次被提醒,一拍桌子,激动的不行:“对啊!我姐姐是挑夫婿!不是替他选武将,凭什么!”   沈瑶扑哧一声笑了,平时倒是没看出来,沈拓这样维护她。   镇安王看着自己女儿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想必是内心有了主见:“瑶儿以为,此事将如何破解?”   沈瑶微微一笑:“女儿以为,不攻自破。”   沈拓闻言愣了一愣,镇安王倒是点了点头:“看来我女想法与我有几分不谋而合。”   “你们在说什么啊!”沈拓急了。   沈瑶解释道:“皇帝此次明面上替我招亲,实则怕是为了借着我王府的名头,探探朝中某些大臣的实力,以及党羽,这是他看清楚的一个机会,其二,这最终胜利之人怕是已经内定好了。”这第二条的原因,沈瑶没有展开说,她也并不想自作多情。   镇安王点点头:“不错。我女儿长大了,都会盘点朝局了。”   沈拓也若有所思点点头:“你们的意思是,这只是一场作秀?结局已经注定,他给我阿姐挑了个什么人?!”   “不一定只是作秀,但一切肯定必须要在他的掌控内。”沈瑶补充道。至于萧英臻挑了个什么人,她猜不出来,也不想猜。   “如此一来,我们只需要按兵不动,在最后的关卡看看皇帝的意思是什么,再做打算。不过爹还是会安排几个高手,以备变动。”镇安王道。   “谢谢爹,我也是这么想的。”沈瑶对镇安王笑道。   沈拓也明白了,但还是气不过:“这不就是利用我们王府...皇帝可真是好算盘。”   沈瑶沉默了,的确,英成帝可谓是一石三鸟,心思深沉。   英成帝的这番心思,旁人未必就看不懂了。夜鹰一直在暗道门口等,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暗道内传来了轮椅声,尚唯这才回来了。   门开了,夜鹰主动过去替他推轮椅,尚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而自己很快就站了起来,走到了书桌前。   夜鹰发自内心的高兴:“主子的腿看起来已快大好。”   尚唯也点了点头,看起来心情不错。夜鹰递了一盏茶过来,尚唯伸手接过,吹了吹,漫不经心的问道:“圣旨下来了?”   夜鹰正等着他问呢,忙将英成帝圣旨一字不落的转述给他了。尚唯放下茶杯,嗯了一声,便又拿起书卷,不再准备过问了。   夜鹰大着胆子上前小声道:“主子,这皇上肯定是会在最后的关卡才会暴露人选,我们的人不必过早安插吧?”要知道,此次进京的,可都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夜鹰实在觉得对付那些子草包,他都可以。   尚唯未曾抬头,只浅浅的说了句:“你都知道最后关头最难,别人不知?早做打算,暗藏实力。”   夜鹰明白了,便不再多嘴。尚唯看了会书,便轻轻放下了:“传膳吧。”   夜鹰点点头,早就备好了,只叫下人端上来便是。尚唯一个人静静吃着,中途开口问了句:“小升呢?告假还未归来?”   “今日来了,这些也都是他备下的,只是家中还有些事,下了值便先走了。”   尚唯点点头,不再过问了。   过了片刻,用完了。“下月初八是镇安王寿辰,记得提早备下礼。”   夜鹰点头,这小升是王府送过来的人,主子用着也满意,给王爷备寿礼,是应该的。   沈瑶和镇安王商量好对策后,便不管这比武招亲的事了。本来她身为主角也不能过早的出现,且让那些人争抢去吧,萧英臻广泛撒网,还有好一阵子比试呢!她且还是继续在将军府当值便好,已经好几日没瞧见尚唯了。   沈拓可就没这么清闲了,他得去盯着,从第一场开始,他就必须要在场,替她姐姐把把关。   将军府明面上肯定也是不能出现的,所以这比武招亲在京城内传的沸沸扬扬,各家男儿跃跃欲试,报名参加的人更是挤破了脑袋!而将军府里依然如往日般安静,尚唯闲了便在院中赏花看书,顺便再照看一下新栽的果树。   沈瑶送汤过来的时候,便瞧见了这一幕。尚唯坐在轮椅上,正在给新栽的果树浇水,沈瑶走了过去,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直到尚唯扭头发现了她,这才笑着走上前去。   “将军这是种的什么树?”   尚唯今日许是心情不错,语气也十分的温和:“桃树还有柿子树,那边还有几株樱桃。”   沈瑶有些吃惊:“这么多品种?”   “嗯。”尚唯轻轻笑了笑:“反正也是闲着。”   他虽然坐在轮椅上,腰背却是笔直,弯腰下去舀水的时候,纤长的手甚是好看,方才微风吹过,他还笑了。沈瑶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这样岁月静好的样子,若是以后的日子天天这般,该多好。   回过神来,才发觉不能继续看下去了,忙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我昨日蒸了些包子,将军不在便没吃上,今儿个我又重做了,将军尝尝吧。还有不知道您平时吃不吃点心,我也每样都做了些。”   尚唯放下了手中的水,慢慢推着轮椅过来,朝她颔首:“多谢。”   沈瑶原本还有些紧张,现在倒是放松了下来,他对下人真的很温和,“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尚唯打开了食盒,瞧了瞧好几样的点心,伸手拿了块核桃酥。“看着不错,是和福叔学的?”   “将军...怎么知道?”   “寻常的核桃酥会放芝麻,我不喜,定是福叔告诉你的吧。”   沈瑶:......   还真不是,他不喜欢吃芝麻,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像福叔请教了些食材配比,做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没放芝麻,幸好,尚唯替她找好了借口。   “是...请教了福叔。”   “听说你前几日家中有事,可都处理好了?”   “多谢将军挂心,都是些小事,处理好了。”   尚唯点点头,两人便一时无话了。沈瑶想再跟他说说话,便壮着胆子道:“将军平日里忙,这些果树不若交给奴才照顾吧,还有那边的海棠。奴才只负责膳食,也很轻松...”   尚唯抬眼瞧了瞧她:“你会照顾花草树木?”   她不会...但是这个时候怎么可以说不会。“奴才挺感兴趣的,若有不懂的,我再来问将军。”   尚唯有些犹豫,正要开口,眼风忽地就瞧见院子门口有个丫鬟的身影,“谁在那里?”   那丫鬟被尚唯看见,猛地往回缩了缩,但主子开口问了,又只好怯生生的站了出来。   沈瑶随着他的眼神望过去,见是个小丫鬟,样子还十分面熟。那小丫鬟上前,刚到尚唯跟前就跪下了:“将军饶命,我知错了。”   尚唯皱着眉:“你在那里干什么?”   那丫鬟有些犹豫抬起头,看了看沈瑶,沈瑶这才注意到,这不就是昨日问她包子馅的那个小丫鬟嘛。   “奴婢只是瞧着将军新栽的果树新鲜,好奇,想看一眼。奴婢对天发誓,绝没有冒犯的意思。”那丫鬟显然很害怕尚唯,抖着身子解释道。   沈瑶去瞧尚唯的脸色,见他果然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脸。“你知道府里的规矩。”   “奴婢知道,奴婢这就去福管家那里领罚。”那丫鬟眼里包着泪,看起来委屈的很。   尚唯也不再追究,那丫鬟便立刻下去了。走之前还包着一汪泪,哀怨的瞧了一眼沈瑶。   沈瑶:???   尚唯也注意到了这个举动,问道:“认识?”   沈瑶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只是昨日分包子,这小丫头跟我说了几句话,并不认识。”   尚唯闻言抬头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并未接话。   次日,沈瑶再当值的时候,同在膳房当值的小厮,凑上来悄悄地说道:“你小子,可以啊。”   沈瑶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前院的那个红蝶,都为了你受罚了。你不知道?”   沈瑶:......   红蝶是谁?为了她受罚?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瑶推开他,让他别挡路。   那小厮还继续凑上前:“就是昨天偷偷来咱们院子,结果被将军罚了的那个丫鬟,她是为了来看你!”   “看我做什么?”沈瑶忙着将手中的食材处理干净,头也没抬的问道。   “废话!自然是看上你了呗!”   “......”沈瑶抬起头来,这才想到,她现在是个男儿身啊!   作者有话要说:  瑶瑶:千算万算没算到这茬 第27章   那小厮还在打趣:“你看你瘦的,不过看来她就喜欢你这种眉清目秀的,人家都为你受罚了。你不去瞧瞧?”   沈瑶这会儿是真无语了,她都忘了她现在是个男儿身,不过她这副样子竟然都能有人看上,毕竟她身高有限,又比不上寻常男子的强壮。真是意料之外。   “别胡说,人家是女儿家,名声要紧。”沈瑶蹙了蹙眉,觉得有些无奈。   那小厮还要张口说什么,夜鹰突然走了进来:“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两人立刻都不说话了,各干各的事。夜鹰走到沈瑶身边:“将军要见你,跟我去吧。”   沈瑶只好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夜鹰去书房了。一路上,她有些忐忑,该不会是为了那个红蝶的事吧...   “主子,小升来了。”   沈瑶上前一步:“将军。”   夜鹰退了下去,尚唯放下了手中的书:“知道我为何叫你过来吗?”   沈瑶心中一惊,该不会真的是...“奴才不知。”   尚唯眯了眯眼,似乎是瞧出了她的紧张:“今日你未曾给我的果树浇水。”   啊?沈瑶错愕,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尚唯这是答应把果林交给她照顾了?“奴才有罪,奴才不知您昨日答应了,奴才这就去。”   “慢着。”尚唯看着这个转身就要走的下人,觉得此人果真有些傻气。   “这是本手册,详细记载了一些果树的照看方法,你拿去,好好照看。”尚唯将面前桌子上的一本书册,往前推了推。   沈瑶忙走过去双手拿了过来:“谢将军,我回去一定好生学习和研究。”   “嗯。”尚唯端起茶杯送到嘴边。   沈瑶瞧着,心想就是这差事吧,应该没有别的事了。“将军还有别的吩咐吗?”   “你今年,多大了?”尚唯漫不经心的问道。   “奴才十八。”   “可有婚约?”言言   沈瑶:...... 躲不过了吗?   “未曾。”   沈瑶提着心,生害怕尚唯下一句提到红蝶的事,不过还好,尚唯闻言并没有说话。   “下月初八,镇安王寿辰,你做一些昨日的点心带上,同我去。”   “是。”   诶,等下,这话题转的太快了吧?! 还有,下月初八她本来打算告假啊,她爹爹过寿,她怎么能不在场呢?!   沈瑶出了书房,烦恼的恨不得揪头发。这都什么事啊!尚唯问她有没有婚约又是什么意思?   尚唯瞧着她出门的背影,那么瘦小,唇角勾了勾,府里这些丫鬟的眼光的确是不一般。   将军府的安逸倒是一如既往,可镇安王府最近是焦头烂额。沈拓烦躁的不行,比武招亲的事一传出去,许多朝臣都想带着自家儿子私底下来见见镇安王,提前打下照面。   沈哲将这些事都交给了沈拓,理由是历练。沈拓为此头都快炸了,每日疲于应付这些人,但镇安王交代了,都是朝中同僚,叮嘱他不能得罪。沈拓只好将脾气都压制着,维持假笑。   又送走了一批,沈拓累的不行,脸都快僵硬了。刚要坐下喝口茶,又听得管家来报,云中王义子萧澈求见。   刚准备歇息一会的沈拓一听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云中王义子是哪个?”   管家提醒他:“就是先皇的亲弟弟云中王,已经不问朝政很多年的那个。”   沈拓放下茶杯:“我知道,他义子来干什么,不会也想参加比武招亲吧?”   管家笑道:“朝中人都知道萧澈是文臣做派,且钻研医学,想来没有这个打算吧。”   沈拓:“保不准是为了别人来的,先见见再说吧。”   萧澈很快前来:“萧澈见过世子。”   沈拓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的确是副文臣做派。他虽平日顽劣,但对于文臣还是有几分敬重。   “不知萧大人前来,有何指教?”   萧澈微微一笑:“我在朝中并无官职,世子唤我萧澈即可。”   沈拓点点头:“萧公子。”   萧澈看向两边站着的下人,沈拓明白他的意思,摆摆手,屋内的下人们便转身下去了。   “萧公子请坐。”   萧澈坐下后,从袖中取出一封手稿:“我这里有一封信,还请世子先过目。”   沈拓接了过来,大概一扫,是一份详尽的名单,还记载了各家的背景,以及大概的武功水平。   “这是?”   “王爷和世子若信得过,可以对这份名单上的人多加留意,想必都会在郡主的比武招亲上遇到。”   沈拓明白了,此人是知晓比武招亲内情的人。“不知萧公子此举是何意?”   萧澈笑了笑:“不过是想同镇安王府交个朋友,若是此份名单有用,就当帮郡主一个小忙。”   沈拓有些怀疑的看着他。   萧澈自然也清楚:“比试还尚未开始,世子可以留着这份名单,稍加留意即可,若我说的不对,世子也大可不参考。”   他所言有理,反正目前有一个目标,也总比瞎抓好。沈拓将名单叠好放于袖内,对他拱手道:“萧公子的情报若真,我们镇安王府便欠你一个人情,他日若有需要,可随时开口。”   萧澈也回礼道:“世子客气,在下也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后日比试,我也会做为观战,到时候再同世子详谈。”   沈拓对此人印象也不错,送走萧澈后,他对管家吩咐道:“去查一下云中王近几年同朝中人的走动。”好感归好感,该防范的也要防范。   镇安王归来,听说了此事,夸赞了一番沈拓的做法。继而接过名单细细察看了一番,“拓儿,你怎么看这份名单上的人?”   沈拓沉思片刻:“我细细看了一下,名单似乎按照顺序特意排列了下,三品官员以上的,四品以下,穿插而列,且特意点出了原本应该有的水平,似乎是想提醒我们提防有人暗藏实力。”   沈哲点点头,放下了名单:“不错,且我还瞧见了几个不是很熟悉的名字,不知是否有人安插。此人不可小觑,想必此份名单内容属实,你后日多留个心。”   沈拓点点头:“儿子明白。”   “瑶儿呢?还未回来?”   沈拓撇了撇嘴:“还在将军府,也不知道这将军府有什么好的。”   沈哲笑着摇摇头,随即眼中也弥漫上了一丝丝惋惜。   多年前,他也是将尚唯当作准女婿来培养照看的。可惜,造化弄人啊。   沈瑶此刻对王府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正在努力地做好新差事,给这些果树浇水施肥。这不是个轻松的活,但沈瑶却干的津津有味。她本来也不是个娇滴滴的郡主,在南疆的几年,她更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   就是有点可惜,尚唯不让她照看那片海棠呢,海棠的长势极好,一看就是精心照顾过的。但沈瑶似乎也没看见有什么人在专门照看。   收拾完这片果林,沈瑶今日的差事便结束了。她正准备起身,将东西都拾掇了。就看见夜鹰正从院门处踉踉跄跄的往进走。沈瑶眉头一蹙,仔细一看,夜鹰脸色苍白,袖摆处仿佛还在滴血。   她快步走过去,想伸手扶住他:“你受伤了?!”   夜鹰显然虚弱之极,只依靠意志力在支撑,现在看见沈瑶,虚弱的点点头。沈瑶将他扶着,伸手在他脉搏上一探,着急道:“你失血过多,必须马上止血!”   沈瑶望了望尚唯的屋子,他今日出府去了还未归来,但夜鹰此刻情况不好,她只好先将他扶进尚唯的房内。夜鹰一坐到凳子上,整个人已经意识不清了。沈瑶只好立刻点了他几个止血的穴位,这才发现他已经事先点过,但还是无济于事。   尚唯不在,沈瑶也不敢擅自找人,情急之下,便将上回尚唯赠给她的回神丹先喂夜鹰服下了一颗。   救人要紧,况且这是他最得意的属下,尚唯应当会理解的。   服下后沈瑶立刻冲到前院找到了福叔,将大概的情况跟福叔说了一番,让福叔先不要声张,找一些简单的包扎用品来。   福叔一听夜鹰受伤了,也是大惊失色,忙去按照沈瑶的要求找去了。沈瑶回房查看夜鹰的情况,发现比方才的情况稍稍好些,只是伤势还是不容乐观。福叔很快送来了白酒,剪刀,还有一些纱布和外用的药材。   “福叔,你去外边看着,别让人靠近。我帮他大概处理一下。”   福叔忙点了点头,走到房门口盯着了。   沈瑶将白酒倒在剪刀上冲了冲,大概查看了下夜鹰的伤口位置,应当是在胸口处。便将他的上衣从袖口处剪开了。   肩膀,心口,胸口皆有刀伤,伤口隐隐发黑,似乎有毒。   沈瑶眉头更紧了,夜鹰的功夫她是知晓的,在她之上,这等高手却被伤成这样,究竟是何人所为?还在刀口用毒,简直阴险至极。   此刻不是思考的时候,沈瑶快速将他的衣物剪开,露出伤口,对已经神志不清的夜鹰说了句:“忍着吧,会疼。”夜鹰自然没法做出回应,沈瑶将剩余的白酒浸湿了纱布,开始逐一清洗他的伤口。明显的疼痛感还是让夜鹰发出痛苦的声音,沈瑶只好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暂时不要挣扎。   清洗后,又外敷一些简单的外伤药,再用干净的纱布裹住。条件有限,只能这样简单的处理下了,至于他身上的毒,沈瑶一时半会还判断不出来。   “住手!”沈瑶正在为夜鹰包扎伤口,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女子的喊声。   沈瑶回头,就见一侍卫装扮的女子正在门口盯着她,福叔站在一旁:“这位是――”   “你在做什么?”那女子向前跨进门内,先是看见受伤昏迷的夜鹰,再看到沈瑶正拿着药瓶,便一把夺了过去:“这是什么?!”   沈瑶对她的态度有些生气:“看不出来吗,他受伤了,我在给他包扎。”   福叔忙走了进来:“这位是将军身边的第三位暗卫,夜安姑娘。”   沈瑶恍然大悟,难怪看她穿的和夜鹰差不多,原来也是个暗卫。   夜安打量了沈瑶两眼:“一介下人,你懂医?”   沈瑶这暴脾气,上前就想反驳,话到嘴边,又想到自己目前的身份,只好先忍了下来:“从前跟师傅学过一些皮毛,简单的伤口处理,还是会一些的。”   夜安将信将疑的打量了她一眼,也顾不上怀疑,夜鹰的伤势还很严重,夜安上前查看,眉头也皱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   是尚唯的声音,三人齐齐回头,就看见尚唯正在门口,皱着眉头看着屋内的一切。三人转身,尚唯一眼就看见了凳子上昏迷的夜鹰,眸光骤紧:“怎么回事?”   沈瑶刚要张口,夜安便抢先说道:“回主子,大哥受伤了。似乎还中了毒,目前不知具体情况。”   尚唯眉头更紧,“先将人挪到次间床上,请人来。”   跟着尚唯的侍卫连忙上前帮忙去了,尚唯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沈瑶,见她袖口都是血:“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瑶本就在生气,见他现在这样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在院子里瞧见他受伤了,便将他挪到这里简单的包扎了下。”   福叔也忙附和道:“不错,正是小升先发现了,找我要了些简单的药材和工具。”   尚唯不说话了,夜安此刻上前道:“主子,大哥受伤肯定不是小事,最近危险,您――”   “先救人。”尚唯冷冷的打断她的话。   夜安只好抿抿嘴,退到一旁:“是。”   尚唯还盯着沈瑶,看的她浑身不自在!   “你,跟我来。”   沈瑶愣了下,抬头才发现尚唯是在对她说话。虽然还在生气,但还是跟着他过去了。两人到了果树林旁,尚唯开口问道:“将你方才发现夜鹰的过程,所有细节,说与我听。”   沈瑶内心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将方才所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你如何判断他伤口有毒?”尚唯盯着她问道。   “伤口发黑,血瘀之状,自然有毒。”   尚唯不说话了,又打量了她片刻,只盯着她发毛。“看来你不仅懂药膳,还懂外伤,你的医术很精湛。”这回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语气了。   沈瑶不答话,她否认也没有用。   “下去吧,此事不要外传。”尚唯没有继续问她了,而是淡淡的让她退下。   沈瑶本就一肚子火,求之不得。未跟他行礼,便转身扬长而去了。   尚唯愣在原地,他怎么觉得,方才他,是在跟自己甩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瑶瑶生气了,我也生气了。   后面让尚唯追妻火葬场!   万字肥章已经好了,过了十二点来看,么么哒   顺便想征求一下小可爱的意见,我想改文名了。。。因为我觉得我文名丑。。   你们有什么意见吗~~新的文名我放到下下章作话? 第28章   沈瑶生气了, 是真的生气了!   她好心帮他的属下疗伤包扎,却换来他这副态度!怀疑她?!还有那个什么安, 尚唯身边居然有个女暗卫?!   总之,这回她真的生气了, 不想再待在将军府, 沈瑶气冲冲的回到王府, 一路上谁跟她说话都没理, 一头扎进屋子, 埋头准备睡觉了。   郡主屋里的丫鬟见此情景,都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上前问。直到阿杏回来, 小丫鬟们才将郡主生气的事赶紧说了。   阿杏也有些奇怪,自家郡主从将军府回来的时候一般都是很高兴的, 不知今日是怎么了。   “小姐?”阿杏轻手轻脚的走近床边,沈瑶还闷着头生气。“小姐可用过膳了?奴婢方才去厨房拿来了红枣山药糕。”   “我不吃!”沈瑶闷闷的声音传来, 阿杏抿抿唇:“小姐真不要?那我可端走了?”   阿杏作势要走,沈瑶立马坐了起来。“他居然怀疑我?!”   阿杏一愣,这个他是谁不用问也知道, 见沈瑶一副炸毛的样子,便轻声问道:“出了何事, 小姐这样生气?”   沈瑶盘腿坐在床上,一股脑地将在将军府发生的事告诉了阿杏。边说边义愤填膺的比划。   “扑哧――”阿杏听完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沈瑶绷起脸来:“你笑什么?”   “我笑小姐,口是心非。”   “......我如何口是心非了?”   “小姐方才说了那么多,一直说您生气是因为那位将军怀疑您, 可是奴婢瞧着小姐真正生气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女护卫呢。”   “...胡说什么?!”   阿杏抿嘴笑:“奴婢有没有胡说,小姐知道。想您最早去将军府的时候,那位将军和他属下对您的怀疑可不比现在过分?”   沈瑶听完,慢慢涨红了脸,阿杏还要打趣,被沈瑶打断:“出去吧!我看我是惯坏你了!”   “是,那奴婢先下去了,红枣山药糕给您放下了――”阿杏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知道她不好意思了,也不打趣了。将点心往沈瑶面前推了推,便转身下去了。   沈瑶坐在床上,细想阿杏的话,她是吃醋了?才不是!都怪尚唯惹她生气!   气了一会又不气了,想想阿杏说的也有道理,她现在也不是以真实身份面对他,两人扯平了。沈瑶气的快消的也快,这会子已经自顾自吃起了点心。   将军府。   萧澈正在查看夜鹰的伤势,夜安站在一旁。   “如何?”尚唯问道。   萧澈摇了摇头:“并不乐观,所中之毒乃是飞蛇散,解药配制还需几日。”   尚唯皱了皱眉:“三日可有困难?”   萧澈的眉头也蹙了起来:“我尽量。幸好伤口处理及时,止住了一部分血,观脉象,你还喂他服用了回神丹?算是救治及时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夜安诧异的望了一眼尚唯,尚唯眉头紧锁,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回神丹?”   “是啊,他体内现在有回神丹,在帮他运气止血。”   尚唯垂眸思索,并未接话。   夜安上前试探的问道:“主子,大哥受了伤,这几日就由我负责您周边安全吧?”   “不必。”尚唯摇了摇头,“去查。”   “可是您身边没人,我――”   尚唯抬头看了一眼她,正准备继续说话的夜安突然就停了下来。“是,属下明白了。”   ...   全京城老百姓都知道的长乐郡主比武招亲就在今日,将摆第一场擂台。城中人潮涌动,都想前去凑凑热闹,也顺带想瞧见这长乐郡主的真容。   擂台设在皇宫第一道城墙内,寻常百姓也只能在宫墙外凑个热闹。   沈拓早早便坐在了观战台上,左右张望了一番,果然瞧见了萧澈的身影。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就算打过照面了。   守卫官兵在周围把手森严,随着锣鼓声响,比试正式开始。   这观战台上一般都坐着皇亲国戚,只是第一场很多人都并不愿前往,只待后面胶着起来,再来看个热闹。沈拓坐了片刻,便走向萧澈所在的台子。   对方似乎早在等他,站起身来:“世子。”   沈拓点点头:“我与萧公子有缘,今日京中贵家子弟前来甚少,我为我阿姐把关,倒是同萧公子有个畅谈的机会了。”   萧澈也微笑道:“世子同郡主姐弟情深,在下也十分羡慕。这第一场比试的都是五品以下官员家中子弟,你我倒是可以稍微清闲一下了。”   沈拓往比武场上望了一眼,第一场已经进行一大半。   “草包。”沈拓显然对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没什么好态度。   “世子在南疆久经沙场,骁勇善战,在下早有耳闻,这些子弟大多都在京中娇生惯养,定是不能和世子比了。”萧澈这话说的诚恳,丝毫没有半分的恭维之意,想来是心里话。   沈拓愣了愣,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我还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我父王和我阿姐都很厉害,萧兄过奖了。”   两人倒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沈瑶对比武招亲没有丝毫的兴趣,昨日回来,气消了大半,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回将军府。不过她才不要跟尚唯说话,只是为了做好分内之事,再顺道看看夜鹰。   夜鹰缓缓睁开了眼,剧痛之中,发现自己竟然半分也动弹不得。   “别动,你身上余毒未清。”夜鹰缓缓扭头,看见尚唯正神色不明的坐在一旁。   “主子...属下办事不力,让主子费心了...”   尚唯抬手,示意他不必自责。“你身受多处刀伤,中了飞蛇散,迫不得已只能先点了你的穴位。”   “我昨日...”   “先不用说,我已猜到大概,我问你答即可。节省力气,好好养伤。”   夜鹰点了点头。   ...   一番问答下来,尚唯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好好养伤,后面还有许多事。”   “是,多谢主子救命之恩,属下――”   “无碍,只是昨日你回来时,是小升发现了你,帮你简单处理了伤口。等你伤好,去道谢一番。”   夜鹰愣了愣,回想片刻,昨日似乎的确是这样。“是,属下明白。这几日,属下不能在您身边,不如让夜安前来?”   “我已通知夜辉,你不必挂心。”   沈瑶今日沉默的很,脸色也沉得快要滴下水来,府里那些下人看着不知发生了何事,也不敢同他打趣玩笑了。午膳的时候,沈瑶将饭菜放在尚唯桌子上便转身要走。   尚唯:......   “站住。”尚唯叫住了她。   沈瑶站住脚,不情愿的回头。   “本将军可有哪里得罪你?”尚唯有些不解,昨日自己好像也未曾说什么重话。   “将军这是哪里的话,奴才不明白。”沈瑶决定装傻。   尚唯不说话,只是盯着她,沈瑶被他看得发毛,这个人正襟危坐时候的眼神,像是要看穿人的内心。   “将军若无事,奴才先下去了。”   “我知道你是王府的人――”   沈瑶心里咯噔一下,猛地抬头。   “王爷派你来,想必你在他面前也是及受重视的。我昨日只是例行询问,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往后若你还想在我将军府留,便是自己人。”   尚唯自顾自的说了这些话,沈瑶已经彻底楞在了当场。转念才反应过来,上回王府宴请,自己的确同爹爹演了出双簧,原来他是说这个,一颗心松缓了下去。   “将军言重了,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尚唯神色也缓和了许多:“你医术不错,往后跟在我身边,便不必以下人自居。”   沈瑶心里那点气,就像太阳底下的露珠,瞬间就没了,是啊。他连自己身份都不知道,说这些话都是在情理之中,倒是自己钻牛角尖了。   “多谢将军赏识。”沈瑶这会儿是真不气了,眉眼也弯了几分。   “昨日你救了夜鹰,多谢。”   “奴才只是凑巧碰到,应该的。”   尚唯看她一副不再别扭的模样,唇角也勾了勾:“下去吧。”   沈瑶来的时候脸拉的老长,回去的时候又是莺歌小唱,这府中的人瞧见了,也都甚是奇怪。   沈瑶走后,夜安缓缓走了进来:“主子,此人底细?”   “王府派来的人,照顾我的。”尚唯行至书桌前,拿起一本兵书,翻看了起来。   夜安抿抿嘴,“主子确定?我瞧他并不简单,似乎还有内力。”   尚唯放下书,抬头看她:“夜辉很快便来,你去办好你的事,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了。”   夜安一愣,神色有些倔强,片刻也不挪动。   尚唯有些无奈:“怎么?你还有事?”   “二哥还在盯暗影卫的人,等他来了我再走。”   尚唯合起兵书,转头推着轮椅进了暗室,并不再回话了。   快到申时,今日比武已快结束,沈拓不禁打了个呵欠,指着那帮人对萧澈道:“第一天,果然没什么高手。无聊至极。”   萧澈笑道:“也不可掉以轻心,今日胜出者也未必没有隐藏实力的可能。”   沈拓点点头,知他说的有理。“一会儿你去哪?不如去我家?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萧澈有些抱歉的道:“今日还要去看望一个故友,怕是要辜负世子一番美意了。”   沈拓理解:“无事,后面的比试你还会来观战吧?到时候有的是机会。”   萧澈自然满口答应。   沈拓同萧澈拜别,今日这第一场比试也就结束了。所胜之人沈拓命人记录在册,便上马而去,飞奔回府。   宫中,英成帝虽未问起,但自然有人将今日比武场上的事,事无巨细的一一禀报。英成帝看似无意的一边听着一边批着奏折,但黄元定晓得这位万岁爷的心思。待那小太监禀报完,他便走上前主动给英成帝磨墨,“万岁爷对郡主这般考虑周全,真是用心良苦。”   英成帝未曾抬头,只淡淡的嗯了一声。“朕记得,镇安王寿辰快到了吧?”   黄元定笑道:“下月初八,奴才已经备好了寿礼,皇上可要过目?”   英成帝停了下笔:“也好,你命人拿上来瞧瞧。”   “是――”   不一会儿,两个小太监便抬着给镇安王的寿礼前来了。英成帝放下了笔和奏折,走到大殿之下,瞧了两眼。备下的是一副大家之作,笔墨铿将有力,甚有气势。   英成帝点点头:“不错,赏。”   黄元定一听,眼睛笑的眯了起来,“皇上满意,王爷自然也满意。”   英成帝心情的确似乎真的不错,竟然吩咐道:“王爷寿辰,朕预备亲自前往一趟,此事先预备下去吧。”   黄元定暗暗惊讶,臣子过寿,天子亲自贺寿,这是莫大的恩赐啊,忙满口应了下来,表示自己一定办好此事。   外间传话的小太监此时走了进来,跪倒在地:“皇上,太后有请。”黄元定悄悄侧头去看这位万岁爷的脸色,英成帝只淡淡的应了一声:“知道了,退下吧。”   慈宁宫,端惠太后正闭眼跪在佛前念佛捻珠。   “皇上驾到――”   身边的嬷嬷忙上前来扶,端惠太后这才睁开了眼,站了起来。   “儿子拜见母后。”英成帝向太后行礼。   “皇儿起来吧。”   英成帝直起身,太后也朝内间走去,母子两一前一后,坐了下来。   “不知母后叫儿子来,所为何事?”   太后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开口道:“皇儿日理万机,我这个当娘的,瞧着心疼。你身边也没个人知冷知热的,叫皇儿来就想问问,何时预备选秀?”   英成帝眉峰一挑:“母后,儿子后宫有美人――”   “那些美人,都是不成器的。平日里当个新鲜玩意儿,哀家可以不说话,但皇上至今还无子嗣,哀家就不能不问了。”   英成帝脸色有些难看:“母后教训的是。”   端惠太后神色略缓和:“听说皇上近日封了个妃子,明日叫她来,我瞧瞧。”   英成帝扯了扯嘴角:“她出身卑贱,怕没个规矩......”   “既出身卑贱,为何要封妃?”端惠太后责问的目光扫来,片刻又缓和下来:“钟家姑娘哀家瞧着不错,既然想开要封妃,不如多几个。早日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便是好的。”   英成帝忽觉有些烦躁,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站起身来朝太后行了礼:“儿子想起还有政事,改日再来给母后请安,至于封妃的事,母后瞧着办就是。”   太后一听他松了口,喜上心头,也不计较他这般匆忙离去了。   皇帝走后,一旁的杜嬷嬷给太后捏起了肩膀:“太后预备提拔钟家?”端惠太后笑了笑:“只是瞧着钟家女儿眼顺,像个乖巧的,臻儿这几年心里不快,我这个当娘的自然知道为何。大张旗鼓的给别人筹办婚事,自己身边一直没个人,我瞧着也不舒服。”   英成帝回了大殿,愈发烦躁起来,母后要给他纳妃,可他不想要。想要的......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出那日寿宴,沈瑶同尚唯对视的样子,胸中腾的就烧上来一把火,端起面前的茶,一口气灌了下去。   九月的天,早就没了暑夏的燥热,沈瑶平静的在将军府中逛着,她自来到将军府,多是在尚唯院子里待着,甚少有逛逛园子的时候。看着园中的景色,记忆又回到了前世,她经常一个人在这处亭子坐着,有时候看看湖中的鲤鱼,有时候看看天上的鸟儿,风景甚好,就是等不到真正想见的人。   沈瑶又在熟悉的亭子里坐了下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周围的花香,桂花盛开,飘香满园,连带着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你在此处作甚?”   沈瑶听到声音回头,是昨日那个女暗卫。眉心微不可察的蹙了蹙,她倒是对此人没什么敌意,能在尚唯身边做暗卫,本事自然是有的,沈瑶只是气她昨日的态度。   夜安已经走上前来,眼神打量着她,等她回话。   沈瑶站起身来:“今日差事都结束了,在这里透透气。”   夜安的眼神从她脸上移开,侧过身子道:“我知道你是王府的人,主子既然相信你,我便也信你,只是你莫要存些别的心思。”   沈瑶蹙眉,她还能存什么别的心思?这人为何对她如此大的敌意。   “主子身子不好,我听说你负责膳食,若是被我发现你想动什么手脚...”夜安又转头过来盯着她。   沈瑶内心苦笑,这才发现这个女暗卫,还没有夜鹰脑子好使。她若是真想动手脚,早就被发现五马分尸了。   但此刻,还是得低下头应付道:“奴才知道了...”   应付完了这个夜安,沈瑶刚要松口气,眼风一扫,又忽地扫见了瞧瞧躲在柱子后面的红蝶。沈瑶下一瞬,头更大了。   小丫鬟发现对方瞧见了自己,往回一缩,羞涩的不行。沈瑶按了按额角,快步走了过去,别的她现在还碍于身份不能多说,这个事必须得快些解决了。   “红蝶姑娘,请留步。”沈瑶见小丫鬟转身想跑,立马上前挡住了她。   这个动作有些容易让人误会,小丫鬟脸立刻就红了,沈瑶头更疼了,但此刻还是必须开口:“姑娘乃女儿家,府中近日有些流言蜚语,恐伤姑娘名声。都是在下的过错,姑娘放心,不出三日,在下必解决此事。”   她话说的委婉,恐伤了女儿家的面子,但意思却表达的到位。红蝶先是一愣,继而才慢悠悠的反应过来:“我,我不是怕伤名声。”   沈瑶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在下不过一介下人,姑娘生的花容月貌,将军一向又宽待下人,想来往后等姑娘年岁到了必会安排更好的人家,此事万万不能伤及姑娘名声,我定处理妥当,请姑娘放心。”   若说刚才还是委婉的表达了拒绝之意,现在这话,是个人都能听明白。红蝶的脸先是红,后慢慢转白,沈瑶瞧着不忍,但此事本就荒唐,若断不彻底,麻烦事更多。   小丫鬟转身便跑了,沈瑶内心叹口气,也走了,心里一直想着这事,竟没有瞧见花丛后的轮椅。   身旁站着的是另一个暗卫夜辉,低头悄悄说了句:“此人怪会说话的。”   尚唯瞅着她远去的背影,笑了笑,的确很会说话。不像是个普通的下人。   ~   比武招亲还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沈拓每日早出晚归,有这个弟弟,沈瑶也轻松不少。九月初八,镇安王的寿宴,王府上下自然也是井然有序的筹备着。沈瑶知道自己父王其实根本不愿意办什么劳什子宴席,从前在南疆的时候,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一起吃顿饭,在同那些士兵将士们畅饮一番,自在又开心。   现在偏偏要办什么寿宴,宴请一堆文武百官,分明都不熟悉,却要尴尬的赔笑,走一些过场。镇安王烦,沈瑶也烦。她烦还因为上回尚唯说了,要她跟着一起,去王府参加寿宴。   这可如何是好?   她又不会□□术。   一番纠结和商议之后,沈瑶只好决定,先同尚唯一起到王府,再抽空找个借口换装,反正寿宴都是走个过场,她这个女儿家,不常出现,也是情理之中。   寿宴前一日,沈瑶从将军府回来,高高兴兴的往自己院里去了,却被叫去了前院,说是王爷唤她有事。沈瑶到了镇安王房里发现弟弟也在,且两人的神色都算不上好看。   “出了何事?”沈瑶问道。   沈拓没好气的说:“明日寿宴,皇上要来。”   沈瑶睁大了双眼,震惊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再去看镇安王的脸色,知道这是真的了。   “这,为何?”过于震惊的她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镇安王摇摇头,天子行事,本就令人捉摸不透,但英成帝既然打着要为镇安王贺寿的名义,那自然得好生又好生的招待。   本来就不是很喜欢这场寿宴的沈家人,此刻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管如何,见机行事吧。明日切记谨言慎行,不可出错。”沈哲沉沉的叮嘱道。   沈瑶沈拓都闷着点了点头。   好端端的,皇上竟然突然要来王府,沈瑶心乱如麻,就像平静的日子泛开了涟漪,她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感。   将军府,包括明日要来参加镇安王寿宴的各家朝臣,都知晓了此事。   尚唯冷笑:“这么着急?”   夜鹰恢复的差不多了,此刻和夜辉都站在一旁,小心等着主子吩咐。   “一切照旧。”他不信,萧英臻会急到在王府做些什么。   次日沈瑶还是早早到了将军府,按照上回尚唯的交代,备好了一些点心,提着食盒在门外等他。   门开了,夜鹰推着轮椅过来,尚唯今日穿了件紫色的圆领长袍,撇去平日黑白的清冷,竟让沈瑶看呆了眼。   毕竟是去贺寿,自然要喜庆些吧。沈瑶是这样想的。   马车停,一行人缓缓进了王府。沈拓在门口迎客,和上次一样,瞧见了沈瑶只是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当作无事人了。   一番官场上的寒暄之后,各家官员都落了坐,知道今日天子要来,谁也不敢先动筷。沈瑶抽了个空,便偷偷溜回了自己院子。   阿杏早在等候,看见她,忙将预备好的衣服首饰全拿来上来,主仆两一阵忙活。沈瑶又变成了那个一颦一笑都让人痴迷的长乐郡主。   “小姐穿这身真好看。”阿杏由衷的夸赞道。   沈瑶低头,今日她穿了一件海棠色配月白色长裙,喜庆又家常,毕竟是给爹爹过寿,这样打扮得体都不过分刻意。她自己也很满意。   “女儿给父王贺寿,祝父王寿比南山。”沈瑶到了前堂,对镇安王行礼贺寿。   沈哲开心的大笑,满朝文武看到沈瑶,都有惊艳之意,上回在朝堂上,她身穿朝服,显得英气。这样家常又女儿家的模样,倒是第一次见。   尚唯自然也看见了,只是沈瑶的眼神没看过来,自然也没有瞧见他微微垂下的眸,惊艳过后又有些失望。   她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动不动就粘着他的小姑娘。   沈瑶行完礼,算是在宾客前也露了脸,便退到了后堂。   “朕来晚了,让各位爱卿久等――”   是英成帝的声音,堂内所有的人都朝门外看去,起身行礼。英成帝今日是常服出宫,大手一挥,示意百官不必多礼。   “朕不请自来,镇安王可别怪朕,爱卿们也切勿拘束啊。”英成帝笑着落座。   天子给臣子贺寿,是莫大的荣幸,沈哲自然受宠若惊的道:“不会,不会。皇上驾临,臣受宠若惊。”百官们自然也都是阿谀奉承一番。   但说归说,皇帝在上面坐着,谁又能真的不拘束呢。一个好端端的寿宴,弄得和上朝似的。这顿宴席吃的,个个都屏气凝神,小心翼翼。   女眷们都在后堂,有屏风隔着,沈瑶一直在偷偷的找尚唯的身影,他坐的远,只能瞧见一个大概的轮廓,即使如此,她还是看着开心。   尚未一直默默的不说话,英成帝瞧见了,笑道:“上将军今日怎如此沉默?”   尚唯回话:“禀皇上,臣前几日偶感风寒,故而有些病气,请皇上恕罪。”   英成帝忙关切的问道:“可好了?”   尚唯浅浅一笑,似是将这份“关切”全盘收下:“多谢皇上挂念,小病,已无碍。”   英成帝这才收起关切之情,转而向身后挥了挥手,一个留着胡须的中年男人便上了前,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   “朕今日本打算将这位先生请回宫中为太后看诊,不想这般凑巧,这位是盛名已久的木神医,想必上将军也听说过。”   在场的人都一愣,这木神医是闻名天下的神医,只是一向云游四海,研习医术,神秘之极。   沈瑶在后堂听着,此刻也收起了笑脸,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头。   “自然早有耳闻。”   英成帝笑笑:“既然有缘,不如请木神医为上将军看上一看?”   尚唯似乎一愣:“多谢皇上,只是风寒之症,怕是有劳神医大驾了。”   英成帝大手一挥:“G――将军的腿多年未好,既有机缘,不如一道请神医看看吧。”   沈瑶蓦的一惊,皇帝这是何意?   文武百官也都回过味来,敢情这是给上将军治腿来了。此刻众人的眼神都望向了尚唯。   尚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臣这腿坏了七年了,什么法子都试过,臣自己都不抱有希望了,承蒙皇上还记挂着。”   英成帝笑得有一丝意味深长:“尚家一门数十年来护我大英安宁,朝廷怎会忘记,朕每日都盼着将军的腿康复如常,再能上马杀敌。”   满庭百官此刻都禁了声,沈瑶眉头蹙了起来,尚唯的腿,她是知道的。有病看病就算了,若是没病叫看了出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她正在脑海里飞快地想应对之策,却听见尚唯淡淡地笑了一声:“如此,就有劳神医了。”   英成帝一个眼神,那中年男人便上前几步,走到尚唯跟前,打开药箱。夜鹰站在一旁,此刻蹲了下去,服侍着尚唯脱了靴。   那神医先是拿出一个小木槌,对着尚唯颔首:“将军,得罪了。”说罢,便拿着那木槌对着尚唯的腿开始左右敲打,每一下都精准的落在穴位之上。   这落下去的木槌一下一下仿佛敲打在沈瑶的心上,眉头越蹙越紧,手心也冒出了汗。但尚唯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那神医敲打完,又拿出了一副针灸,开始施针,依然准确无误的落在每一个穴位上。   一通折腾,那木神医终于收起了药箱,转身对英成帝毕恭毕敬的道:“草民无能,请皇上恕罪。”   一语落定,在场之人皆有惋惜之色,尚唯淡定的抿了抿唇,瞧不出是失望还是已经习惯。   “上将军莫放在心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朕相信,还是有办法的。”英成帝有些惋惜的安慰道。   尚唯淡然笑了笑:“多谢皇上。”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沈瑶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心里也有些疑惑,但能平安度过便是好事。   前面不知何时开始拼起了酒,酒壮人胆,百官们也渐渐少了拘谨,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沈瑶瞧见天色暗了下去,想是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又回了后院,换了装扮。   英成帝非要拉着众人喝酒,此刻每个人都有了些许醉意。沈瑶又偷偷潜回了尚唯身后,好在宴席本就人多,无人注意到他。尚唯身上也有一股浓浓的酒味,想来也是喝了不少。   可皇上不停,谁敢停?英成帝终于停了下来,镇安王早就不想喝了,也跟着放下了杯子。众人都等着这位万岁爷开口喊一声散席,可惜今日这位仿佛来了兴致,“朕听闻,王府后花园的湖心亭景色尚好,爱卿陪朕去瞧瞧?”   宴席之上,文臣几乎都醉了个遍,甚至有的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英成帝看了一圈,眼神落在了尚唯身上:“上将军,不介意与朕一起吹吹风罢?”   尚唯倒是没醉,但此刻眼中的云雾也凝聚了起来,天子的话不可抗,尚唯点点头:“皇上请。”英成帝站起身来,夜鹰要上前推着尚唯,但尚唯一个眼神,他又退了下去。   皇上身后,只跟了一个小太监。   尚唯慢慢推着轮椅,跟在他身后。沈瑶着急,也想跟上去,可惜夜鹰尚唯都没叫跟着,何况她?   沈瑶没了办法,只好抄了小路,自己一个人先跑到了湖心亭。偷偷的藏了起来。   英成帝走在前面,尚唯推着轮椅走到后面,不远处还跟了个小太监。三人就这样不快不慢的,在王府后花园湖边散起了步。   “将军这些年,可有怪朕?”英成帝漫不经心的问道。   “皇上这是何意,臣听不明白。”   英成帝转过了身,盯着他,月色晦暗,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朕总觉得,你这些年变了。”英成帝盯着尚唯的脸说道。   尚唯自嘲的勾了勾唇:“家中生变,父母皆不在了,臣的腿皇上今日也瞧见了,彻底废了,我这个废人,又何谈心境不同?”   英成帝还是盯着他,似乎是想从对方的表情上找到一丝不一样的情绪。   “朕赐予你一门亲事,如何?”   尚唯也对上英成帝的眼神:“臣已是个废人,不想拖累旁人。”   英成帝忽然大笑起来:“将军府仍在,上将军封号仍在,就凭这点,多少人家的女儿想嫁,上将军英俊依旧,切莫妄自菲薄。”   尚唯沉默片刻,对英成帝拱了拱手:“皇上处处为臣考虑吧,臣感激不尽。”   “如此,朕便等郡主的比武招亲之事落定,也为你赐一门亲事,到时候一起大办,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想来郡主也没有异议。”   尚唯的眉心跳了跳,握着轮椅的手也微不可察的收紧了。   沈瑶一直藏在湖心石后面,不敢跟近了,所以只能看见人,听不见声音。也不知两人在说什么,沈瑶有些着急。   “多谢皇上――”   英成帝也不醉了,心情似乎也大好,给后面跟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忙不迭地凑上前来,走到尚唯身后。“将军,让奴才推着您吧。”   尚唯眉峰一挑,勾了勾唇:“劳烦公公。”   两人便继续游起了湖,依然是一前一后地走着。很快,便到了一处竹林旁,竹林高大,挡住了月色,光线也越来越暗。两人身旁就是湖水,水面波光粼粼。   那小太监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绊了脚,忽地大叫一声,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摔倒之前,手中脱了靶,那轮椅竟然被猛地一推,朝湖中驶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沈瑶在湖心石后,看傻了眼。不过仅片刻,便立马反应了过来。   尚唯落水了。   他腿脚不便,落水无疑于要他性命。   若他自救,便等于承认腿是装的。   沈瑶张大了嘴,望向站在一旁的英成帝,虽然离得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沈瑶就是看见了那一丝笑意。寒意从脚底升至头顶,她真的想不到,萧英臻会如此做。   轮椅和人一起落了水,只看见尚唯上臂扑腾了两下,没有过多挣扎地迹象。   “混账奴才!”英成帝怒不可遏的抬脚踢了一脚跪在一旁的小太监:“快去救人!”   那小太监抖如筛糠:“奴才,奴才不通水性...”   “那还不去叫人!!”   英成帝一声怒吼,那小太监连滚带爬的下去了。   沈瑶已经来不及思考更多,轮椅越来越下沉,她顾不得其他了,连忙从湖心石后跑到湖边,深吸一口气,立马就跳了下去。下水后,还朝着庭院那边大喊一声:“来人啊!上将军落水!快救人啊!”   喊完后,便拼命向尚唯那边游了过去。   沈瑶这一喊叫,的确吸引了一些王府的下人,这些人一看有人落水,偏立刻跑到前院去禀报主子去了。   沈瑶只顾着快点游过去救人,压根没注意岸上英成帝如利刃般的眼神已扫射过来。游近了,沈瑶潜入水中,看见了他。   尚唯会水,但他不能自救,否则前功尽弃,只能一直在水中憋着气,任由下沉...此刻瞧见这么快就有人来救他,明显有些吃惊,还来不及看清来人的脸,便已经被人拽着开始上浮...   镇安王和沈哲众人接到消息赶到湖边的时候,沈瑶已经将人救了上来。两人浑身都湿了个透,旁边站着的英成帝脸色阴郁,神色不明。沈哲一个眼风,沈瑶立马反应过来,匍匐跪地:“上将军不慎落水,奴才恰巧经过,搭救一把。”   夜鹰此刻也赶到,立刻上前扶起尚唯,并给他披上了外套。   “狗奴才方才不慎摔倒,让将军受惊了。”英成帝脸色沉的要滴下水来。   尚唯摇摇头,其余众人此刻也大概都明白了怎么一回事。面面相觑。   “来人,将害将军落水之人拖下去斩了!”英成帝怒喝一声,立马就有侍卫架住那位太监,往远处去了。   “皇上饶命――将军饶命啊――”   处置完奴才,英成帝眼神才转向了一旁跪着的沈瑶:“王府下人,甚是英勇,朕必当好生奖赏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如何,万字肥章,累死我啦!马甲马上要掉了,期待一下?留评发红包呀 第29章   沈瑶方才光顾着着急去救人了, 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浑身湿透了,衣衫都紧紧贴在了身上, 此刻只因为是匍匐在地上,夜色掩盖, 才瞧不出来端倪。   “是奴才的本分, 不敢居功。”   一边回话, 一边心中有些暗暗担心, 希望赶紧这事赶紧过去, 她能脱身。沈瑶心思正在游走,下一瞬身上忽然就被披了件袍子,沈瑶愕然抬头。   是尚唯。   他神色不清, 抿了抿唇道,“免得着凉。”   沈瑶懂了, 忙用那件外袍裹住自己。   镇安王此刻也开口道:“先下去收拾下吧。”这话说给沈瑶听,自然, 夜鹰也准备推着尚唯转身走了。   “臣扰了皇上雅兴,先告退了。”尚唯对英成帝道。   分明是自己落了水,却要说扰了皇上的雅兴。   一旁前来看热闹的大臣们脸色上也都各有各的想法。   英成帝点点头:“将军受惊了, 是朕不好,将军先回去休养生息。诸位大臣也都散了吧。”   众人巴不得皇上开口, 此刻立马纷纷告退。   沈瑶松了一口气,趁机也立马向后院匆匆走去了。沈拓趁乱也跟了上去。   夜鹰同尚唯走出了一段距离,确保附近无人。这才轻声道:“主子?”   尚唯摇了摇头,继而神色复杂的问了句:“方才救我的是小升?”   夜鹰微微一愣:“是, 王府的人对将军可真算是用心了。”   尚唯没答话,又行了半刻,突然又开口问:“上回你受伤,可记得小升是否喂你服下了什么东西?”   夜鹰仔细回忆了一番:“属下当时昏昏迷迷的,但朦胧中记得他好像的确是喂了属下一颗药丸之类的。”   尚唯收紧了拳,夜色中只看到他坚毅的侧脸崩的很紧。   “叫夜辉迅速来见我。”   “是――”   沈瑶哆哆嗦嗦的回了自己院子,阿杏见她浑身湿透的模样,大吃一惊。“小姐这是怎得了?”   沈瑶摇摇头,阿杏转头立刻对底下的小丫鬟吩咐道:“快,去备水。”沈瑶方才急着去救人,一时忘了用内力,又偏偏赶上每个月都不舒服的这几日,一时竟真觉得刺骨寒冷。   沈拓跟到沈瑶院门口,忽觉附近有股强大的内力,立刻便停住了脚。   “谁?出来!”   沈拓巡视一圈,对着侧边竹林忽抬一掌,一个黑衣人的身影立马闪过。沈拓立刻抬脚去追,对方显然也轻功了得,沈拓追到了花园处,抬手揪住了此人的肩膀。那黑衣人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两人交手几招,竟分不出胜负。   沈拓蹙眉:“鬼鬼祟祟在我王府,意欲何为?!”   那黑衣人往周围看了一眼,并未答话,沈拓顺着他目光去瞧,下一瞬竟被撒了满脸烟雾。黑衣人趁机逃走,沈拓挥挥手,望着那人的背影,没有去追。   沈瑶躺在了温热的水中,舒服的喟叹一声。这会子才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温暖。   “小姐也真是的,那么冷的水,您又...还不顾一切跳下去救人。”阿杏显然已经知道方才后花园发生的事。   沈瑶苦笑一声,方才的情况,若换作再来一次,她还是会下去。   虽然知道,萧英臻这个举动并不是想要尚唯的命,多半只是为了试探。赌的就是看谁能忍。   但她不忍心看着尚唯明明可以自救,却只能隐忍。   一分的危险,她也不想再让他经受。   只是她冲动下去救人,在萧英臻眼里必已是坏他计划的人。接下来,小升这个身份,是不能再用了...   “阿姐,你还好吗?”是沈拓的声音,他在门外。   “我没事,帮我给爹爹说一声,不用担心。”沈瑶对门口喊道。   “方才我在你院门口发现可疑人的踪迹,不过已经被我赶跑了,今夜你好生休息,不用担心。”   沈瑶抿了抿嘴,的确,现在怕是有千百双眼睛都在盯着她。   包括...尚唯...   倒不是因为怀疑,只是她方才的举动已经明显超过了一个下人的本分。沈瑶望了望一旁的衣袍,他是在水中,感觉到了什么吗?...   尚唯自然感觉到了,他此刻正在将军府书房坐着,周身的气氛结成了冰。夜鹰和夜安在一旁站着,“主子,您先去沐浴更衣吧,小心身子。”   “不必。”尚唯紧紧抿着唇,脸崩的极紧。   夜安和夜鹰对视一眼,都以为他今夜是被气狠了。   “主子,狗皇帝他那样,分明是为了试探,您不必――”夜安上前劝道。   “出去吧。”   夜安愣住,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夜辉。   夜辉一进来便跪倒在地:“回主子,今夜属下奉命一直在暗中盯着,除了您落水之时有人下去救您的这桩意外,其余都在我们意料之中。”   尚唯缓缓转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夜辉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跟着那人到了后院,可他似乎有所戒备,抄了小路,最后――”   “说完。”   “最后,好像消失在了郡主的院子附近...属下本想继续查探,被世子发现,同世子交了手,担心暴露身份,便先撤退了。”   夜鹰听完后也有些愣住,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郡主的院子?”   “是。”夜辉肯定的道。   夜鹰小心翼翼的去看尚唯,发现他的脸色已经是铁青,夜鹰心中也慢慢浮现了一个猜想。一个让他呆着原地的猜想。   “下去吧。”沉默片刻,尚唯慢慢的开口。   三人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在此刻多问。   “叫福叔来见我。”尚唯转身过去,吩咐了最后一句。   “是――”   夜三兄妹出了院子,夜安有些疑惑:“究竟怎么了?”   夜辉和夜鹰对视一眼,尤其是夜鹰,满脸的复杂,想说什么,又不敢。   夜辉倒是云淡风轻:“主子怀疑那个小升,是郡主。”   !!   夜安楞在了当场,夜鹰则是纠结的说了句:“你也看出来了,是吗?...”   夜辉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如果这些日子,是我跟在主子身边,我一定早就看出来了。”说完,扬长而去。   留夜鹰和夜安在原地愣着,心思各异。   福叔很快便来了,对着尚唯的背影道:“少爷,您找我?”   尚唯缓缓转了过来,眼底交织着痛苦,仿佛想确定一件事,又害怕知晓结果。好不容易才缓缓开口问道:“您带回来照顾我的人,是她吗?”   福叔愣了愣,明白过来尚唯问的是谁,衷心又老实的管家弯下腰,毕恭毕敬的道:“是......”   尚唯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我知道了,您下去吧。”   老管家仿佛还想说什么,但见他的神色,只好叹了一口气:“是...”   福叔关上了门,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从王府回来,尚唯还未去更衣,潮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寒意袭来,似乎是在嘲笑和惩罚他。   君在身边不识君,枉他自认为自己痴心一片。愚蠢!   早该看出来的,她的刻意接近,那些药膳,一次次的维护,还有回神丹,不顾一切的去救他,可他就像个傻子!   若不是今晚落水,他无意碰到了... 明明,是个女儿身。否则不知自己还要多久才能看出来...   月色浓重,福叔出了房门,在院中哀叹一声。夜安在廊下柱子旁静静站着,夜鹰则在房内长吁短叹。   各有各的心事。   沈瑶沐浴之后又喝了姜汤,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下了,一夜多梦,睡得并不安稳。梦中既有前世被人刺杀的情景,还有一双眼一直盯着她,让沈瑶胆战心惊。   梦中惊醒,窗外已天光大亮。   “小姐醒了?”阿杏端着药进了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沈瑶觉得有些头疼,嗓子似乎也有些难受。   “快午时了,小姐受了风寒,先把药喝了吧。王爷早间来看过您,见您睡着,又悄悄走了。”   父王来看她了?沈瑶挣扎着坐起来,脑袋沉沉的。苦笑一声,到了京城,身子也弱些了,想在南疆时,何会因为落水着了风寒?   接过阿杏端来的药,沈瑶皱着眉头喝下了。“替我梳妆吧,我去趟爹爹的屋里。”   镇安王正在屋内看书,见是沈瑶来了,“瑶儿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沈瑶坐到他身侧:“女儿好多了,害爹爹担心了。”   镇安王瞧着她有些心疼:“哎,昨夜的事――”   “和爹无关,是皇上。”   镇安王:“你看到了什么,和爹说说。”   沈瑶四处张望了下,将昨晚亲眼看见那太监将轮椅故意朝湖中推了一把的事说了出来。   “瑶儿确定?”   沈瑶正色道:“女儿确定,皇上定是有意为之。目的可能是试探。女儿的举措,很可能坏了他的计划。”说完,沈瑶有些担心。   镇安王安慰道:“想必皇上明面上不会怎么样,反而可能还会奖赏你,只是将军府...”   “女儿明白,这个身份,今日以后怕是不能再用了,毕竟已经被皇上盯上了。”沈瑶自嘲的勾了勾唇。   镇安王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尚唯那边?”   沈瑶垂眸:“我会找时间跟福叔说我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傻鹅子,你终于发现了。请善待我闺女!   不纠结名字了,努力写文! 第30章   英成帝明显心情不佳, 就算是黄元定这个老狐狸也不想此刻触霉头,底下的小太监更是哆哆嗦嗦的伺候着。   来报的侍卫进来, 跪下行礼:“禀皇上,害上将军落水的太监已处置。救人的是王府膳房的下人, 名叫姚升。”   英成帝抬起了头:“赏黄金百两。再备一份厚礼, 送到将军府。”   “是!”   “另外, 去查查这个姚升。”   “遵旨。”   负责送赏银的太监和护卫还没到镇安王府, 沈家就收到了消息。沈瑶看着这身小升的衣服, 有些可惜:“怕是最后一次穿了。”   阿杏笑道:“小姐莫不是还舍不得这身衣裳?”   沈瑶有些怅然,她哪是舍不得这身衣裳,在将军府的这些日子, 她过的真的很开心。只是,不知道尚唯是否已经猜到她的身份?...来不及细想, 下人来报送赏的人已到王府门口,沈瑶快速的收拾好后, 就随小厮到了门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安王府姚升,英勇无双, 救上将军于危急,朕甚为感激。特赐黄金百两, 以作褒奖。钦此。”   “奴才叩谢皇上隆恩。”   沈瑶接过圣旨,那传旨的太监满脸堆笑:“皇上还说,过阵子宫晏,让您也作为宾客前去呢, 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沈瑶心里嗤鼻,这样的荣耀,她可不想要,谁爱要谁要去吧。   “多谢皇上。”但面上还是得开心的接下,趁机给那公公塞了一银锭,这领赏的事就算高高兴兴结束了。   送走了这起子人,沈瑶长舒一口气,确保没人跟着的情况下,回到了自己院子里。至于那些赏银,她可不稀罕,全部送到沈拓那边去了。阿杏又伺候着她更衣:“小姐往后就不去将军府了?”   “嗯。”沈瑶轻轻的嗯了一声。   “哎呀,小姐,您昨日以姚升的名义救了上将军,这无论无何,将军应该也会有所表示的,说不定一会这赏就送来了。您现在换装...”   沈瑶心烦意乱,忘了这茬,的确如阿杏所说,不管尚唯知道了还是没知道,明面上,她既然救了他,将军府是肯定会有所表示的......   ~   将军府这几日的气氛更沉重了些,人人都知道自己主子落了水,怕是正在气头上。只有夜鹰知道,自家主子郁郁寡欢的原因是什么,因为他也是。   夜鹰在自己屋里长吁短叹,感叹不已。时不时的就抓着夜辉的肩膀问道:“我从前还怀疑过,调查过郡主,郡主会不会记仇啊?”   “哦对了,我对她态度也不好...还偷偷吃过郡主给主子做的东西...怎么办啊?”   夜辉翻了一个白眼,心里想着他要是再说一遍这些话,就别怪他不念手足之情。   夜鹰在屋里来回踱步,夜安则是坐在屋顶眺望远方。   暗铃声响,夜辉立刻起身:“主子有事吩咐。” 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夺门而出,天知道,他听夜鹰念叨那些话,已经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主子再不叫他,他要疯了。   夜鹰,夜安紧跟其后。   尚唯把自己在屋子里关了一天一夜。   夜鹰小心翼翼地开口:“主子?”   “备一份厚礼,明日送到王府。其次,本府上下所有关于小――,关于她的痕迹全部抹掉,下人们三缄其口。我不希望听到有任何风言风语。”   “是。”夜辉很快答道,“这第二件事,出事当晚属下已经办好,宫中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萧英臻疑心深重,定会调查,若是查出小升在将军府当过值,又同王府有关,那会连累镇安王府。   尚唯点点头:“夜安,夜辉不必在这里了,按照原来的计划行事即可。”   夜辉领命准备走,看见夜安一副欲言又止似乎不想走的样子,扯了扯她的袖口,摇了摇头。两人一块退下去了。   “二哥你干嘛?”   夜辉冷着脸:“你方才想说什么?”   夜安别过头:“那人我见过,和郡主不像,我怀疑你们搞错了。况且京城都知道,长乐郡主刚刚返京。我不信郡主会屈尊降贵,扮作一个下人。”   夜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我看你是在得月楼和影月待得太久了!且不说此事已经证据确凿,就算是错了,你身为属下,将军是主子,主子的私事是该你插手的吗?”   夜安还想争辩两句,夜辉却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回去好生反省,若再执迷不悟,我也救不了你。”说罢不再管她,扬长而去了。夜安看着他的背影,赌气朝反方向去了。   三兄妹中,夜鹰跟着尚唯的时间最久,也是贴身护卫,自然也更懂一些他的脾性。瞧着他现在一副好像云淡风轻的样子,指不定昨晚上内心是如何的翻江倒海。但他作为属下,不可多嘴主子的私事,想到他一天一夜没用膳,自然而然地问了句:“主子可饿了,属下叫人传膳?”   话刚落音,夜鹰就想撕了自己这张破嘴,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看见尚唯的耳朵明显一动,定是想到了郡主...   “好。” 尚唯没有过多的话语,淡淡的应了声。   夜鹰出门叫膳,叹了一口气,以前小升在的时候,府里还能热闹些,现在好了,主子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又回到了那个冷清清的模样。   不仅如此,膳食自然也回到了以前的标准,一日三餐,皆为固定。没有一丝人情家常味道。夜鹰看着尚唯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用着,一口都不多吃的样子,感觉一夜回到了从前。   放了碗筷,尚唯也没有多说一个字,独自摇着轮椅又去书房了。   又开始修仙了......夜鹰幽幽的叹了口气。   沈瑶在王府等了一天,也没等来将军府的任何消息。心里空落落的,带着满腹心事睡下了。   “小姐,小姐,快醒醒――将军府的人来了!”   沈瑶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被阿杏叫醒的时候,还懵着,听到将军府三个字的时候才猛然清醒。   “等等等――你说将军府的人来了?!”   阿杏急得不行:“是呀,而且上将军亲自来了!指明要亲自跟你道谢呢!”   沈瑶彻底惊呆了,尚唯居然亲自来了,“快快快!伺候我换衣裳!”   这厢主仆两个手忙脚乱的收拾着,前院尚唯和夜鹰静静的坐在前堂等,陪在一旁的是沈拓。   沈拓端着茶,笑得有一丝丝的尴尬:“将军稍等,那个小升早上被派出去采办东西了,一会就到,一会就到啊。”内心则是把睡懒觉的沈瑶腹诽了一百遍。   尚唯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无妨。”   沈拓自然没看见,夜鹰倒是将自家主子的表情瞧了个清楚,又回忆起某人昨日一副冷冰冰的态度,还以为他打算让手下的人来送个礼就算了,今早突然说要亲自来一趟王府,夜鹰和福叔都惊讶的不行。   沈瑶知道他就在前院等着,更是着急,匆匆忙忙的收拾好,易好容,就到了前堂。沈拓一见她来了,立马起身:“你们聊,你们聊。”夜鹰是十分识时务的下去了,诺大的厅堂,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瑶心里只打鼓,尚唯到底知不知道呀...有些忐忑的走近:“将军...”   自打她一出现,尚唯的眼神就没往别处移。这会再看,分明早就在提醒他了。   明明是个女儿家的身材,胳膊和脖颈纤细雪白,仔细再看似乎还有耳孔。尚唯的喉结滚了滚,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从前的他仿佛是个瞎子......   “将军不必亲自来道谢,奴才也只是碰巧遇见。”沈瑶主动开口。   听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诌,尚唯没说话,漆黑的眼眸也瞧不出再想什么。   “堵悠悠众口。”   过了片刻尚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沈瑶眨眨眼,一时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瞧她这副傻傻的样子,尚唯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你放心,将军府关于你的痕迹我都抹掉了,皇宫里的人查,也不会查到什么。以后你就安心在王府。”   这话沈瑶听懂了:“将军思虑周全,多谢将军。”   尚唯眸光微动,又不说话了。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沈瑶主动开口问道:“将军一早可用过膳了?”   “未曾。”   沈瑶一下就高兴了:“那我去给将军做点?您用过之后再走吧。”   尚唯望着她,神色复杂的点点头。   沈瑶欢快的起身出门,望着她的背影,尚唯垂眸,喃喃自语了一句:“不是你做的,那些都没了滋味。”   沈瑶很快回来,端来了一碗鸡汤面线。“将军用些吧,鸡汤不是我做的,不过也不错了。”   尚唯看着这碗鸡汤,忆起她以前在府的时候,好像也做过一道灵芝鸡汤。拿起筷,默默用了起来。沈瑶坐在他对面,满眼都是笑意。   沈瑶喜欢他啊,就算什么也不做,就这样看着他,也是开心的。何况尚唯正在吃她亲手做的饭,她每一次,都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觉得原来下厨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尚唯吃东西的姿态很好,不发出一点声音,默默放下了筷子。沈瑶笑着端过来:“看来将军很喜欢奴才做的吃食。全部都吃完了呢。”   尚唯静静的看着她:“很好吃。”   沈瑶的唇角扬的更高了,站起身正准备收拾。   “放下吧。”   沈瑶望向尚唯,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便将东西先搁在一旁。   尚唯漆黑的眼眸一直望着她,沈瑶终于察觉出他今日的不对劲:“将军――”   “南浔道人的易容术,天下第一。你可听说过?”   沈瑶心中咯噔一下,瞬间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   尚唯眼中泛上了许多情绪,自责,痛苦,更多的是压抑。   “瑶瑶,对不起,我―― 我没有认出你。”   作者有话要说:  鹅子闺女都有些傻气, 相认啦!今天双更!惊不惊喜 第31章   沈瑶不记得她后面同尚唯说了些什么, 只记得那句瑶瑶一出口。   她的泪就没能止住。   她等这句话,等了太久, 等了两辈子。   她没有想到,这一世的尚唯, 知道了她的身份, 还会主动上门跟她相认。她以为, 就算他知道了, 也会和上辈子一样, 推开她。   只记得她又哭又笑,还是阿杏出面,将她带回了房间。   望着她的背影, 尚唯的神色也柔和起来。沈拓瞧着她这个没什么出息的阿姐,只好亲自送尚唯出府。   “上将军有空, 可随时来王府一叙。”   尚唯收回了目光,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的表情, “多谢世子,世子请留步。”   沈拓颔首:“将军慢走。”他的确还有事在身,比武已经是第三场, 他今日还未前去。   两人告别,尚唯坐上马车, 最后撩开帘子又望了一眼镇安王府,这才吩咐车夫道:“走吧。”   萧澈的确在比武场上一直等沈拓,见他着急赶来,起身相迎。   “抱歉抱歉, 今日家中有点事,耽搁了。让萧兄久等。”沈拓着急忙慌的赶过来,落了坐。   萧澈摇头微笑:“没有,我也刚巧才到。”   沈拓望向比武场:“今日如何?”   萧澈取出了那份名单,指着最上面的两个人说道:“初露锋芒。”   沈拓随着看过去,“兵部的人?”   “不错,兵部侍郎杨之唤之子杨子昂,还有他的侄子,杨顺。”   沈拓笑了笑:“兵部准备充分啊,萧兄如何看待此二人?”   “杨子昂此人,没什么太大的本事,想必杨之唤自己心里也明白,只是个幌子,倒是他这个侄子,母家是扬州有名的镖局,外祖父曾在先帝在位时,杀过匈奴,立过战功。武艺必定在杨子昂之上。”   沈拓摸了摸下巴:“有点印象,且先看看他今日表现。”   比试场观战台人已经比前几日多些,随着叫好声,果然今日是杨顺取胜。   “此人虽取胜,但看起来武艺也顶多算中等水平。”沈拓看着比武场上刚刚取胜的杨顺道。   萧澈点点头:“世子武艺高强,自然比我懂得多些。”   沈拓摆摆手:“我也只是大概看了看,具体如何只有交过手才知道,这个人我记住了,后面会留心的。”   宫中,暗影卫也正将今日比武招亲的结果禀报给英成帝,“今日,兵部侍郎之侄杨顺一人取胜。”   “这个杨顺,你觉得会是谁的人。”英成帝站在鸟笼前正在喂他的金丝雀。   “将军府近日以来,除了因落水之事出府道谢一回,没有其余的动静。至于镇安王府,每日郡主闭门不出,世子倒是常常观战,但今日杨顺取胜,世子也未表现出其余的情绪,属下一时看不出究竟是王府的人还是将军府的。”   “多留些心吧,有的人,不可小觑啊。”   “是,属下遵命。”   “另外,上回那个王府的下人,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回皇上,此人的确是王府膳房的下人,出事之日,应只是凑巧经过。同将军府也并无来往,只是出事后,将军府登门道过谢。”   英成帝收起手中的饲料,正色问道:“当真?”   暗影卫恭敬答:“据探子回报,的确如此。”   “下去吧,多加派些人手。”   “是!”   暗影卫走后,英成帝在鸟笼前若有所思的站了会,便转身回了殿内。   尚唯回了将军府,夜鹰将今日比武招亲的事也汇报了一遍。   “如主子所料,杨顺今日取胜。”   尚唯转了转扳指:“好,按照原计划即可。”   “是,这才第三场,想必皇上的人,还没有出现。”   “哼。”尚唯轻嗤一声,眼中漫出一丝冷意,萧英臻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又怎会过早暴露。   沈瑶今日一天都坐在镜子前,还在发呆,沈拓过来寻她时,瞧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沈拓无奈偏头,上前唤她:“阿姐。”   沈瑶蓦的回过神,转头看是他,笑着上前:“回来了?”沈拓神色古怪的望了她一眼:“你莫不是还在想早上的事?”   沈瑶神色有丝尴尬,“没有,别胡说。你饿了吧,今日在阿姐这里用膳吧。”   沈拓点点头:“我去了比武场,今日取胜之人叫杨顺,我瞧他还算是仪表堂堂。”   沈拓自顾自的说了一堆关于今日比武招亲的话,结束之后看沈瑶却在发呆,一个字也没听见的样子。   “姐?!”   沈瑶回过神:“啊,你方才说什么?”   “我在跟你说比武招亲的事!你有没有听?!”   沈瑶自知理亏,忙岔开话题,吩咐丫鬟道:“那个快传膳吧,世子饿了。”回头见沈拓一脸铁青的盯着自己,讪讪的笑了两声:“姐姐错了。”   沈拓看她这样,知道自己说了也白说,干脆换了话题:“你上回让我从青楼赎回的那个小玉,你是如何打算的?”   沈瑶一愣,她完全忘记了这回事。“她还在府中?”   沈拓没好气:“上回你赎了人家,就去了将军府,她又无家可归,一直在府中当丫鬟。”沈瑶拍拍脑袋:“用完膳,让她过来寻我,我问问她。”   ~   小玉被阿杏带了过来,一路瞧着沈瑶院子里的景色还有些忐忑:“阿杏姐姐,您说上回救我的那个公子,其实是郡主?”   阿杏笑道:“是呢,郡主在南疆待得时间长些,也习武,上回救你时,扮作男子是为了方便。”   小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进了屋,小玉头也不抬的跪下行礼:“奴婢见过郡主。”   沈瑶忙笑着上前扶起她:“上回我有要事在身,安排了我弟弟去赎你回来,这些日子在王府,过得还舒心?”   小玉低着头,小声道:“上回不知是郡主,郡主救命之恩,小玉没齿难忘。”   “别怕,郡主人很好的,抬起头说话。”阿杏在一旁安慰她。小玉这才鼓足勇气抬起头来。   沈瑶瞧着她一副年纪尚小却饱受摧残的模样,心里也很是不忍,轻声问道:“别怕,这里是王府,再不是花楼。你安心住下,今日叫你来就是问问你还有没有亲人投奔?”   小玉一听,立马又跪下了:“奴婢没有亲人可以投奔,求郡主收留奴婢,奴婢愿做牛做马。”   “没事,你别动不动就跪。”沈瑶忙又伸手去扶她。   “没有的话,那你愿意跟着我,在我身边伺候吗?等到后面年岁大了,我会做主替你指一家好人家的。”   “奴婢愿意!”小玉这会子是真高兴了,激动的脸红扑扑的。   沈瑶被她逗笑了:“行,那你以后就跟着我,改名叫阿玉吧,没人会知道你以前的遭遇,好好过以后的日子。”   阿玉很使劲的点点头,阿杏上前笑着拉住她:“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好姐妹,有什么事你大可以找我。”   两人一块出去,阿杏还要给她安排好日常的起居,沈瑶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怅然。大英朝这些年,瞧着还是一团繁花似锦,其实内里子,贪污腐败,逼良为娼的事太多了。这还是在京城,若是在偏院的地方,不知还有多少民间疾苦。   阿玉留在了沈瑶院子里,沈瑶每日不出府,常常看着丫鬟们在院子里说笑,日子过得倒也舒心。只是她经常还会想念在将军府的日子,不知道尚唯此时可用过了膳,腿如何了,没有她在,还习惯吗,膳房是不是又换成了原先的样子。   尚唯定是不惯的,夜鹰也不惯,眼瞅着主子每日吃饭又回到从前那副修仙的模样,用两口便不用了。夜鹰心里暗暗着急,迫不得已,他想起从前跟在沈瑶身边学了几道菜,便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尚唯本正在书房安静的看书,直到一股难以忽视的烧焦味从院子中飘了过来。他皱了皱眉,放下了书,随着味道来到了膳房。   “咳――咳咳――”夜鹰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简单的步骤,他却弄成了这样。膳房浓烟四起,呛得他睁不开眼睛。   “你在做什么?”   夜鹰回头,见主子爷在门口,着急忙慌的让小厮过来处理,自己则连忙过去道:“主子恕罪,属下笨手笨脚,差点酿成大祸。”   尚唯望了望他的狼狈样,再瞧瞧里面的一片狼藉,明白了过来。难得的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收拾了吧。”   夜鹰心中沮丧不已,蔫蔫的回道:“是...”   待夜鹰和膳房小厮都收拾完,他预备去领罪时,却见尚唯慢慢摇着轮椅进了膳房。   夜鹰睁大了双眼呆呆的看着自家主子爷,竟然挽起了袖子,从盆中捞起了一条鱼。   “还不来帮忙?”   夜鹰如梦初醒般的跑了过去。膳房的小厮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架势,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尚唯坐在轮椅上,行动有限,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口述指挥,由夜鹰代为操作。那几个站在一旁的小厮也终于反映了过来,急匆匆地跑过来帮忙了。   几个人一顿折腾,竟然还折腾出了几道不错的菜色。夜鹰看着那道糖醋鲤鱼,竟然不受控制的咽了咽口水。   尚唯嘴角勾了勾,神色也空前的柔和起来:“坐下一起吃吧。”   夜鹰受宠若惊:“不不不,主子,这太不合规矩了。”   “无碍,我这将军府一向不讲究规矩。”   尚唯坚持,夜鹰也只好坐到了他对面,小心的夹了一筷子,夜鹰脸上的惊讶就掩盖不住了。   “竟不知主子还会下厨?”夜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方才刚刚差点把膳房给点燃。   “嗯。”尚唯淡淡的应了声。   “带兵打仗,经常要原地驻扎,多少会一些。”   夜鹰听完又默默不说话了,害怕触了主子的伤心事,尚唯倒是没有察觉,似乎陷入了一些美好的回忆。   小时候,他过于顽劣,经常被父亲罚不许吃饭,他还会带着沈瑶偷偷跑到附近山上,打来一些野兔,野鸡,就地烤了,不过是最普通的食材,却吃出了无限的满足感。   作者有话要说:  别小看我男主~~   会做饭,会骑马射箭,会打猎   还会抱瑶瑶   不过,吃野味什么的。。是古人哈,我们都是乖宝宝!   你们太好啦,每天看到你们的留言都是我码字的动力   马上上夹子了我要压压字数   今天明天应该都是每天3000的更新   后面的话能加更我就会努力加更的!! 第32章   主仆两一起用了顿膳, 夜鹰内心万千感叹,自从郡主来了之后, 主子的性子真的变了很多,从前心里只有报仇大业, 没日没夜的筹谋和算计, 从未有一刻停歇, 这短短的两个月, 夜鹰在他身上终于瞧见了一丝不一样的情绪。这让夜鹰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英成帝□□失道寡助, 只要不出意外,不出两年,各地都会纷纷起义, 乱世英雄当道,那时候自家主子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一切都会顺利起来。夜鹰这样想着,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每日在府中精神抖擞, 脚下生风。   比武招亲也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沈拓每日早出晚归,会逐一将今天的情况跟沈瑶讲一遍。沈瑶虽然没多大兴趣, 但到了最后,她还是要出面的。自然也记住了几个人。   “你是说, 这其中有几个其貌不扬的人,最后关头才显山露水?”   沈拓点点头,有些兴奋:“没错,我盯得很紧, 这几个人里面必有皇帝的人,当然了也有我们的人。至于还有没有别的人,我暂时不清楚。”   沈瑶看着他一副兴致勃勃地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觉得,你比我兴奋呢,好像这是在给你招亲似的?”   沈拓被打趣,脸沉了下来:“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这些人中间,可就是要出一个你的未婚夫婿!我还想问你呢,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沈瑶笑眯眯地看着他,正巧阿玉进来送茶和点心,沈瑶笑着接过,沈拓则看了阿玉一眼,“你把她接到你院子里了?”   “嗯,怎么啦?”沈瑶拿起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   “没怎么,跟你说正事呢!别光顾着吃了!”   沈瑶咽下嘴里地点心,漫不经心道:“我不嫁,就算选出一个来,也未必胜得过我。”   沈拓闻言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你哪来的自信?!”   沈瑶白了他一眼:“与生俱来。”   “......”沈拓彻底被她打败了,沈瑶虽然嘴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实则内心还是有些忐忑。再过五日,将会选出最后五人,进行殿试,若自家安排的人没能进去......   那也不嫁!   ~   很快便到了殿试之日,恰逢十月金秋,英成帝下令将殿试之所摆在了皇宫内的金桂园中,此处金秋桂花飘香,地域宽敞,邀请了文武百官在此观战。   沈瑶是今日的主场,自然坐在前头,只是她浑身都不自在,今日殿试之人,她已经提早都熟悉了下。   除了从第三场就展露头角的杨顺,还有文毅侯之子文征,武毅侯之子顾辰,除了这三位本朝人,还有两位外族,一个是北晋的胡汗之子,巫马虞,另一个是南狄的皇子司寇安顺。   外族人她是不担心的,英成帝就算再想把她嫁出去,也不可能嫁给外族人,毕竟她的婚事代表着和镇安王府结亲,没有哪个皇帝会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   至于武毅侯是镇安王的旧交,这是自己人。至于那个杨顺,还有文毅侯之子文征,沈瑶不知道。她下意识地望了望尚唯地座位,他还没到。这里面,会有他的人吗......   尚唯到最后才慢悠悠的推着轮椅过来:“臣来迟了,请皇上恕罪。”   沈瑶偷偷打量他一眼,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瞧不出有什么过多的情绪,也没有往她这边看,一时心里有一丝丝的失落,两人快一个月没见面了...   英成帝摆摆手,“无妨”,尚唯这才落了坐。   英成帝一声令下,这比试就算开始了。按照先前的排名逐一挑战,败者淘汰,最后留下一胜者,郡主若愿嫁则事成,不愿嫁郡主出面,输者则无资格娶郡主。   规则一目了然。   围观的大臣们也都兴致勃勃,等着看这等桃花运落在谁家。   第一场,由排名最后的杨顺挑战第四的巫马虞,巫马虞出生在马背上的民族,丝毫没有将眼前这个看起来文弱书生一般的人放在眼里,一开始便想用蛮力快速取胜,却在十招之后,没有占到一丝优势。杨顺起先一直在防守,待巫马虞的攻击屡次不得逞心态明显着急了,这才出其不意。五十招之内,巫马虞落败。   众人哗然,巫马虞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被剑指着喉咙。   “一场,杨顺胜!”   沈拓在沈瑶侧后坐着,此刻悄悄地凑上前:“这个巫马虞一向以蛮力取胜,今日定败,但我没想到他会败的这么快。”   “静观其变。”沈瑶也小声回道。   在场众人皆拍手恭贺杨顺,尚唯瞧不出多余的表情,英成帝亦然。   二场,由排名三四的武毅侯之子顾辰和南狄的皇子司寇安顺对战,武毅侯是镇安王的人,众臣皆知,沈瑶坐直了身子,若这一场顾辰输了意味着她最后必须出马对战这第一人。   沈拓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紧张,沈瑶笑了笑,又偷偷用余光去瞧尚唯,对方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沈瑶内心有些着急了,这个杨顺会是他的人吗?或者,根本就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尚唯根本就没有安排。   沈瑶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那边锣鼓声已经响了。   “二场,司寇安顺胜!”   沈拓张大了嘴,沈瑶蹙眉回头去看他,显然两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司寇安顺,竟然在十招之内击败了顾辰。   不仅他们,在坐的大臣们显然也都惊愕不已。   “承让。”司寇安顺抱拳对顾辰道。   顾辰显然未受过这般羞辱,但比武一向都是以本事说话,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此刻再不甘心也只能是落败离场。   “阿姐...”沈拓显然着急了,沈瑶比他好些,稳了稳心神:“无碍,你姐姐也未必就赢不过他。”   英成帝瞧不出过多的神情,倒是底下的大臣已经开始交头接耳,谁能想到一炷香的功夫都没到,这前五的高手竟然已经淘汰两个。   震惊归震惊,比试还要继续。   下一场由方才胜出的杨顺同司寇安顺对战,胜者再同目前排名第一的文征分出最后的胜负。   杨顺到底是敌还是友,沈瑶看不出来。   “请。”   两人分别对礼,比试正式开始。   杨顺擅长用剑,司寇安顺上一场用枪,此时却从武器台上也选了一把剑。观战的诸位大臣又开始议论纷纷,这人究竟多么神秘莫测。   沈瑶一直在观察,不仅观察司寇安顺也同时在观察杨顺,很快她发现,这两人之前竟然都在隐藏实力。   “阿姐...”沈拓显然也看了出来,若说此场对战,两人都出了十分力,那么前面两场,都只用了五分力,至于之前的选拔,怕是连三分力都没有用上。   这场对战,是真正的高手过招。   一炷香过去了,两人平手,两柱香,情势更加胶着。   三百招了,竟然还是未曾分出胜负。   在座大臣,除了几个武将神色还比较淡定,很多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包括目前排名第一的文征,额头竟然冒出了细细的汗。   英成帝向他投去一个责备的眼神,文征立刻正了正神色。   沈瑶不得不承认,若此事与她无关,则这将是一场精彩的比武。   五百招,锣鼓声响,司寇安顺取胜。   众人哗然。   一个南狄的皇子,武艺竟然如此高强,这显然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英成帝神色逐渐冷了下来,不过还是带头鼓了鼓掌:“南狄三皇子,英勇无双,真是让朕叹为观止。”   沈拓同沈瑶对视一眼,彼此忽然都明白了一些什么。   现在场上势力五五分,可这其中的五分,是来自外族。英成帝不会允许她嫁去外族,也就是说,若是司寇安顺能继续赢下去,这个比武招亲,将是个死局。   司寇安顺微微一笑:“皇上过奖,早就听闻文毅侯武艺高强,今日能同其世子比试一场,乃在下之幸。”   这就属于明显的恭维了,大英朝两位军侯文毅侯,武毅侯其实力差不多,且武毅侯更胜一筹,此次文征能排名第一,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想必自己才能知道了。   沈瑶下意识地望了望尚唯,对方虽然没有看她,但此刻正悠闲地端起了茶杯,默默品了一口。   难不成司寇安顺是他的人?他和南狄有来往?英成帝千防万防,怕也是在防本朝内可能阻碍他的人,谁能想到中途忽然冒出来这个司寇安顺。   沈瑶忽然轻轻笑了,文征不是司寇安顺的对手,也不是杨顺的对手,所以上一场,杨顺输了,也都可能是一个故意的安排。   文征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此刻还未上场,竟然已经有了怯场之意。他若输了,则丢了大英朝的脸,皇帝会不会留他的命,都是难说。   背水一战,文征只好硬着头皮上场。   可实力相差太大。   五十招内,锣鼓声响,文征丢了剑,冷汗涔涔。   “承认了,文世子。”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尚唯,终于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   沈拓倒吸一口凉气,在座的所有大臣此时也都噤了声,谁也没想到,这最后的胜者,竟然是个外族人。五十招就将原本的第一名击败,此人的心思和武艺都是不可估量。   众人都偷偷的去打量英成帝的脸色,只见这位万岁爷从龙椅上缓缓而立:“三皇子此前故意隐藏实力,真是心思深沉,不知所求为何啊?”   司寇安顺收起了剑,恢复了一派风度翩翩的神色:“在下仰慕长乐郡主已久,当然是为了求娶郡主而来。”   镇安王府驻扎南疆,守护职责就是抵御南狄人的侵犯。现在南狄皇子赢了比武招亲,这无非是打在了英成帝的脸上。   沈瑶的嘴角抽了抽,倒不是因为被冒犯,而是她听出了此人话里竟然有一丝的调侃之意。   沈瑶刚要站起身来,忽然看到侧对面的尚唯,微微的向她摇了摇头。   正在她错愕之时,上来负责斟酒的小丫鬟趁人不注意,在她耳边飞快说了两个字。“马球。”   沈瑶一愣,再次看向尚唯,忽然就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提问,瑶瑶明白了什么   最近有很多妹子问我关于瑶瑶金手指的事   统一回复下,不是忘了,会交代的   因为其实我设定的时候这个并不是重点   它不是那种爽文里面女主吊打一切的金手指   我的初心还是想   让每份爱意不被误解   所以这是篇温暖的小甜文,也许慢热,也许女主不会借助金手指大杀四方   但是她就是我心中的原本的样子   希望大家开开心心看文!   明天有加更~~ 第33章   “三皇子武艺高强, 真是让长乐大开眼界。”沈瑶反应过来尚唯的意思后,便站起了身。   “只是这按照比武招亲的规矩, 最后一场,当是由我同三皇子对战, 想必三皇子没有异议吧?”   司寇安顺微微一笑:“自然, 能同郡主交手, 也是在下的荣幸。”   成帝脸色不好看, 文武大臣们彼此也都在窃窃私语, 沈瑶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无非是在讨论她一介女流,就算懂一些武艺, 怕也是打不过这个心思深沉的三皇子。   “只是长乐有一个提议。”   “皇上,您为长乐举办比武招亲, 这最后一场的比试题目,由长乐做主, 可好?”沈瑶忽然对英成帝请示道。   英成帝心中已明白此次比武招亲他的算盘皆为落空,此刻也只能点点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镇安王府同南狄结亲。   “三皇子以为如何?”沈瑶又转头去问司寇安顺。   司寇安顺微微愣了一瞬,很快也恢复了神色:“郡主请讲。”   沈瑶往大殿上上巡视了一圈, 对上尚唯的眼神,定了定心神,继而笑道:“听闻皇上新修的马球场刚刚竣工,金秋好时节, 不如就同三皇子比试一场马球吧。”   司寇安顺的表情渐渐僵硬了:“这..比武招亲,就算不比武,也应该比比射箭之类的,这马球...”   “马球也分文球和武球,今日我们就比武球。我同我阿弟一同上场,三皇子也可随意挑选搭档。”   沈拓一听,立刻信心百倍地站了起来。南狄的使臣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不为别的,只因这三皇子虽然武艺高强,却在年少时在马背上受了惊,至今都还有阴影。   英成帝看出了端倪,大手一挥:“既然是为郡主比武招亲,自然由郡主说了算。这最后一场,就定为马球比试,众卿,前往马球场观战吧。”   司寇安顺蹙了蹙眉,沈瑶看的清楚,却也不动声色。   这马球场在皇宫边上,是皇家御用,这还是第一次对外公开,一些大臣有兴致勃勃的,也有一些正直爱民的大臣则是眉头紧锁。   今年不顺,多地已经闹了灾荒,可这当朝天子竟然大张旗鼓的修缮马球场,观台处处皆是金碧辉煌,镇安王的眉头就紧紧的锁了起来。沈瑶偷偷的看了眼尚唯,他也是眉头深锁,似乎也被这马球场的景象震惊。   沈拓大大咧咧,则是没想这么多,“阿姐,今日我们就联手打他个落花流水!”沈拓得意地飞身上马,论马上功夫,谁还能赢过他?!   沈瑶此时也展露笑颜,仿佛又忆起在南疆广阔草原上驰骋的日子,“好!今日我们就让他们长长见识!”   沈家两姐弟信心百倍,南狄那边则是面无表情,南狄使臣上前小声劝道:“殿下不必介怀,这本就是一场交易...”   “闭嘴。”司寇安顺显然心情不佳,换衣上马,不再多言。   锣鼓声响,比赛开始。赛制以进球为多少计算,进一球算“一筹”,约定哪边先得五筹就算胜。简单又快速。   “驾!”沈瑶缰绳一勒,马儿便快速地奔跑起来。司寇安顺那边上场的正是南狄的一个使臣,沈瑶和沈拓对视一眼,沈拓便转了方向,拦阻那使臣去了。沈瑶骑着马飞快地朝司寇安顺靠近,对方明显马技生疏,此刻竟流露出难得的紧张。   不过再看到沈瑶后,司寇安顺故意朝沈瑶凑近了一些,笑道:“郡主特意选马球,可是故意为难在下?”   沈瑶向他瞥了一眼:“三皇子这是哪里话,你我第一次见面,只是为了添添兴致,三皇子莫要多想。”正说着,沈拓将球传了过来,沈瑶右手挥杆,左手勒绳,一个侧身。   “镇安王府得一筹!”球进了。   沈拓兴奋的挥手,负责插旗的小太监为镇安王府这边,插上一旗。   “三皇子,再分心的话,怕就输了。”沈瑶在马上对他似笑非笑。司寇安顺倒是大方的笑了:“我本来就没胜算,不是吗?”   沈瑶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不再接话。接下来的几个球,皆无意外,沈家两姐弟配合默契,司寇安顺虽然有心但明显技术不佳,一时竟被沈瑶连夺四筹。   观战台上的大臣们显然都激动不已,连连向镇安王恭维道:“王爷一双儿女真是教养有方啊,必成大器!”镇安王此刻一直紧锁的眉头也稍稍有所缓和,看着自己的儿女,神色也明显是自豪的。   夜鹰也对尚唯小声道:“郡主和世子英姿,的确是京城那些贵家子弟无法相比的。”   尚唯没有回话,但看着场上的沈瑶,明显是露了几分笑意。   “三皇子,再赢一筹,你可就输了!”沈拓明显有些得意的对司寇安顺喊话。   司寇安顺微微一笑,并不接话,只是收紧马绳又靠沈瑶近了些,沈瑶接过沈拓的递球,刚要挥杆,司寇安顺忽地在她身旁说了一句:“上将军可知郡主球技如此精湛?”沈瑶心中一惊,刚要问他什么意思,就见司寇安顺趁机侧身一跃,趁机挥杆,抢过了沈瑶手中的球。   “南狄得一筹!”   底下大臣们都暗暗可惜,若刚才赢了,这场比赛就结束了。司寇安顺回头朝沈瑶抱歉的笑了笑,沈瑶却蹙起了眉头。沈拓骑着马走近:“阿姐,没事吧?”   沈瑶还盯着司寇安顺,摇了摇头。   旁人没瞧出来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瞒不过尚唯的眼睛,只见他眸色明显沉了沉,笑意也收敛不见。   沈瑶显然不愿在此再浪费时间,“速战速决。”便扭头朝起点去了,沈拓盯了一眼司寇安顺,也扭身离去了。司寇安顺眉毛一挑,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接下来沈家两姐弟显然都认真起来,不再浪费时间,仅仅几个来回,便轻松夺得了五筹。   “铛――”锣鼓声响,比赛结束。围观的大臣显然都很高兴,这不仅化解了比武招亲一事,更是为大英朝夺了面子。   英成帝自己的算盘虽落了空,但好歹也算搬回了一局,此刻神色也稍有缓和。   “郡主和世子果真是名不虚传,在下输的心服口服。看来在下是入不了郡主的眼了。”这司寇安顺倒也是个君子,输也算输的有风度,并不纠缠。   除了方才他说那句话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以外,沈瑶对他没有过多的敌意,此刻还是谦让道:“三皇子武艺非凡,是长乐运气好罢了。日后有机会,再同三皇子切磋。”   英成帝顺势道:“看来南狄是没有这个缘分与郡主结亲了,希望三皇子不要介怀啊,朕可赏赐十名美人同皇子一同回南狄。”   司寇安顺丝毫没有输了的沮丧,十分坦然的接受了皇帝的美意:“多谢皇上――”   ~   沈拓在回府的路上兴奋了一路,而沈瑶却只是淡淡的笑着。“阿姐,赢了比试,你怎么不高兴?”   沈瑶说不上来,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总觉得今日的事有些奇怪。一是镇安王府一向同南狄常常打交道,却从未听过这个三皇子的名头,但照今日的形势看,他武艺如此高强,为何在南狄默默无闻?沈瑶只庆幸马球是他的弱项,若是比武,自己未必能赢。   二是那个传话的小丫鬟是谁的人,尚唯的暗示又是什么意思,他和南狄有什么关系,加上司寇安顺今日在马球场上故意说的那些话,都让沈瑶觉得此事绝非看起来这么简单......   此时在司寇安顺所住的驿站和马球场的必经之路上,早就有人在等着他。司寇安顺笑着对坐在轮椅上的人道:“我完成了我的承诺,上将军可也要遵守我们的约定。”   尚唯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良久才问了一句:“你同她说了什么,你没有按照我们的约定行事。”   司寇安顺毫不在意地笑道:“那又如何?只要结果没有改变,出点意外也无伤大雅,难不成上将军以为我会出尔反尔?”   尚唯神色清冷:“在她的事上,我不允许有任何意外。”   司寇安顺收敛起了那一副不在意的神情,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神色也变的若有所思起来:“尚唯,你知道我同你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对方沉默。   “那便是你太看重情谊二字,今日你我是朋友,他日若成了敌人,你的这番情谊将成为你最大的阻碍。”   尚唯抿了抿唇,没有理他,夜鹰从怀中掏出一竹筒扔给了司寇安顺。   “两个月,你将得到你想要的。”说完这句,尚唯便转身走了。留司寇安顺一脸探究的看着他的背影...   “主子,就这样让他回南狄?”夜鹰推着轮椅,试探的问道。“此人心思深沉,属下是怕...”   “他还不敢,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夜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属下会派人盯着南狄那边,还有杨顺,已经在府中等着了...”   司寇安顺回了驿站,取出了竹筒里的信筏,笑了笑,对身边跟着的使臣问:“你怎么看待尚唯此人?”   “心思深沉,城府颇深,但重情重义,虽是个残废,依然不可小觑。”   “残废...”司寇安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此人不简单啊,其心狠手辣的程度,也许不在你我之下。”   那使臣不再言语,能说自己心狠手辣,这三皇子的脾性是越发的令人捉摸不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激励我码字加更,过零点就发啦   所以白天还有一更!   情人节~祝大家有情人终成眷属   至于瑶瑶和尚唯,就交给我吧! 第34章   沈瑶赢了比试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王府, 这比武招亲也落了幕,阿杏和阿玉都很高兴。   “太好了, 小姐不用出嫁了!”沈瑶一回来,阿玉就兴奋地道。   沈瑶笑了:“我不出嫁, 你们这么高兴?万一我日后嫁不出去了, 你们也高兴?”   阿玉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沈瑶是在开玩笑:“才不会!郡主这样好, 怎会嫁不出去!”   沈瑶决定打趣她, 反问道:“我有多好?我怎么没觉得。那京城那么多贵小姐,娇滴滴的,一颦一笑都惹人疼爱的, 哪里像我,舞刀弄枪, 骑马打球,哎――”   阿玉急了:“郡主哪里都好, 长得好,厨艺好,武艺好, 医术也好,要我说比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好太多了!”   “噗。”沈瑶端着茶杯正欲喝水, 一时没忍住竟差点喷了,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在阿玉的心里,形象居然这样高大。   阿杏此刻笑道:“郡主别逗她了,她呀, 就是想说郡主不用再嫁那些不想嫁之人,为郡主开心呢。”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沈瑶望着两个丫鬟,没了白日在外的紧张,只剩下了放松。只是这开心之余,也有一丝丝淡淡的惆怅。阿杏一向敏感,自然捕捉到了。“小姐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沈瑶自己也说不出来,许是还被白日那些疑问困扰着,想亲自去问问他,又不知该不该开口。   “阿杏,你说人要是有想做之事没有做,会不会遗憾?”   阿杏愣了愣:“若是能做的事,奴婢却没有做,定会遗憾,若是奴婢做不了的事,也就没有遗憾。”   沈瑶听完后没有说话,只让阿杏退下,自己则站在了窗前,看着天上的月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一轮明月皎皎,将军府也有人正对着窗外凝望。   夜鹰推门而入:“主子,杨顺来了。”尚唯闻声默默收回了视线,“叫他进来吧。”   门外走进来一人,正是杨顺,只见他刚刚进门便单膝跪地朝尚唯恭敬行礼道:“属下参见将军。”   “起来吧,这次差事办的不错。”尚唯坐着轮椅上,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杨顺站起身:“将军过奖。”   “你母亲可还好?”   “回将军,家母在扬州一切都好。”   尚唯点点头:“这次以后就留在京城帮我,身份上既然跟着你伯父,就维持不变,私下和夜鹰交接即可。”   “是,属下多谢将军。” ...   杨顺同尚唯简单的见面过后,便快速离开了将军府。夜鹰巡视一圈,回到了书房内。   “主子,还有巫马虞他们已经回去了。”   尚唯没再说话,只默默的转着轮椅,又来到了窗边。夜鹰见状,知道他此时不愿再被打扰,便转身出去,默默关上了门。   夜鹰关门转身,刚走出几步却猛地察觉到院中有人,“谁在那里?!”   夜色中缓缓走出一个人,身披月白色的斗篷,亭亭而立,歪着头好笑似的看着他。   “郡...郡主!属下参见郡主!”夜鹰立刻单膝跪地,紧张的行礼道。   沈瑶还未开口,就听见身后砰得一声,门开了。沈瑶回头,就瞧见尚唯在门口,神色也明显有些紧张和吃惊。   夜鹰非常审时度势的退下了。   沈瑶今夜原本并不打算前来,可能是阿杏的话触动到了她,也可能是月色真的很美,她瞧着尚唯明显有些慌张又刻意去掩盖的样子,心情忽然就不紧张了。   夜鹰走后,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人,沈瑶歪着头朝尚唯笑了笑。“兄长。”   十月的夜晚,早就不复盛夏的燥热,尚唯却感到胸中有一团火,她唤他兄长。   尚唯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小丫头每天都跟在他身后,“尚唯哥哥。”依赖又娇滴滴的嗓音,只想让人将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捧到她面前。   现在她长大了,已成长为白日里马球场上飒爽的姑娘,尚唯忆起小时候沈瑶学骑马,尚唯费了好大的力气给她寻了一匹温顺听话却又漂亮的小马驹。沈瑶喜欢的不得了,每日都缠着尚唯亲自教她。有一回尚唯临时带兵外出巡视,回来时沈瑶自己偷偷骑马,却不小心磕破了腿,朝他哭了整整半天,尚唯先是沉着脸教训了她一番,再后来就是花了好大力气才把人哄好。   许是想起了这些回忆,尚唯唇角不自觉的翘了翘。   “兄长在想什么?”沈瑶已经走近,心中许久未出现的情绪让她莫名一颤,那是尚唯的此刻的心情。那里面除了熟悉的压抑,还有一丝陌生的温柔,是她以前未感受到的。   尚唯回过神,“郡主怎么来了?”   沈瑶轻轻抿了抿嘴,上回他还唤了她瑶瑶,现在却叫郡主。尚唯没有捕捉到她敏感情绪的变化,只当她有些冷了。   “风凉,进屋吧。”   沈瑶不答话,下一瞬转身望向了那边新栽的果林。“这些果树现在是兄长自己照看吗?”   尚唯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上回...沈瑶还是小升时,主动要照看这片果林。“嗯,闲了便打理一下。”   沈瑶回头,顿了片刻,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的疑惑:“那边那片海棠呢?也是兄长亲自打理吗?”   尚唯一愣,并没有回答她。沈瑶也不气馁,至少现在两人的相处比前世好了太多。   “兄长,今夜我前来,就是想问问今日比武招亲之事。”   尚唯抬起头:“郡主请问。”   “今日向我传话的丫鬟,是兄长派去的吗?”   “是。”   “那司寇安顺,也是兄长的安排?”   尚唯沉默了片刻:“不算,只是交易。”   他回答的坦然,沈瑶倒是有些吃惊,见尚唯并不打算细说,沈瑶垂下了眼眸,换了一个问题:“兄长费了这么大功夫,安排了这场戏,为什么?”   尚唯对上了她的眸,竟有片刻失神,她问他为什么。   因为不想让她出嫁?还是不想让萧英臻得逞?   沈瑶目光清澈,专注的等着他的回答,尚唯竟有一瞬间的心虚,喉结艰难的滚了滚:“这场招亲没有意义,皇上安排文征胜,但文征只是个傀儡。”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嫁给一个傀儡,最后被拱手送人。后半句话,尚唯没有说出口。至于还有一点点的私心,目前她没有知道的必要。   “只是这样?”   尚唯眼眸垂下,艰难说了一句:“我只是希望郡主,能开心。”   可你并不知道,我如何才能开心,沈瑶望着他,也没有说出口。   两人在月光下静静的沉默了一会,沈瑶知道他的性格,并不再勉强:“多谢兄长。”   “夜深了,我先回王府了,兄长早些休息。”   尚唯点点头:“郡主慢走。”   沈瑶最后看了他一眼,又巡视了一圈这个熟悉的院子,抬脚向外走去,刚要走出院门,却忽然停住了脚步,转了头,朝他走来。   尚唯呼吸蓦的一窒,狭长的眸中忽然闪过一丝惊喜,沈瑶看到他丝毫没有挪动的位置,也笑了,飞快地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往尚唯手中塞了一物。甜甜的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容:“谢礼。”   等尚唯再次回过神的时候,沈瑶已经走到院门口,不用等主子开口,夜鹰此刻也知道该做什么,只听见院中快速的两声风声,人就已经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了。   尚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中,是个精致的木盒,忍不住轻轻的摸挲片刻,似乎还残留着沈瑶的温度和香气,一直等到再也看不见她的半分衣角,这才慢慢的推着轮椅回了屋中。   屋内烛火跳跃,光线并不明朗,尚唯常年习惯了黑夜,而此时却又点燃了桌前的另外一盏灯,仿佛他接下来要打开的是珍重异常的宝贝。   借着烛火,尚唯看清了盒子里面的东西,一个药瓶,一条帕子,还有一张字条。   尚唯先打开了字条。   “尚唯哥哥,这回神丹异常珍贵,你先代我保管,等我需要时再同你要。”   尚唯勾了勾唇,想到之前被这个丫头蒙骗的极惨,以为她病了,却不想她一直都在他身边活蹦乱跳。沈瑶故意这样说,也只是为他考虑,将回神丹还回来罢了。至于这帕子......   尚唯轻轻拿起,一方淡蓝色的帕子上面歪歪扭扭的绣着一个尚字,一看,就知道是那个丫头的手笔。她最烦女红,这样的绣工定是费了不少力气。   尚唯轻笑出声,眸中平日的清冷全然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无尽的温柔。夜鹰亲眼看着沈瑶进了王府大门归来后,就在门口听见了自家主子的轻笑声。   夜鹰等了等,才抬手敲门。   尚唯收起了盒子,却将那方帕子,收进了怀里。“进来。”   夜鹰得到答允,才推门而入。   “禀主子,郡主已经安全回到王府。路上并无其余人尾随。”   尚唯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夜鹰低头行礼,正要转身。“等等。”又被尚唯叫住了。   “明日,你去王府一趟,送个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嘛,当然要交换礼物咯~!   甜甜的加更来啦!   今天没啦,明天老时间。 第35章   今日比武招亲结束, 英成帝回了宫,一路上黄元定跟在他身后都默默的捏了把汗, 还不知这位万岁爷回了宫,要发多大的脾气。   英成帝进了议政殿, 文征早就跪在了一旁。黄元定向两边的太监们使了个眼色, 全部都退下去了。殿内只剩下了文征和英成帝二人。   文征冷汗都下来了, 一边哆嗦着爬过去, 一边颤颤巍巍的说道:“皇上恕罪, 是臣无用。”英成帝冷冷的哼了一声:“你是无用,还未比试竟然都吓破了胆子,朕真是昏了头, 竟然选你做郡主额驸。”   文征这会只得将头重重地磕在地面,大气都不敢出。其实他此刻也是后悔不已, 皇帝安排他取胜,只是个幌子罢了。难不成他还真的能娶郡主?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等迎了人过门,指不定洞房当晚,自己就该给人腾地方了。   只是鬼迷心窍, 妄想借助此番一飞登天,却不想落了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皇上, 那杨顺和南狄的三皇子...”   “闭嘴。”英成帝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你能看明白的事,朕看不出来?”   文征立马闭上了嘴。   “文毅侯有你这么个儿子,也是丢脸。”英成帝丝毫没给文征留脸面。“好歹也是个武将,你说让朕怎么罚你才好?”   文征冷汗涔涔, 他还没活够,不想死,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立马冲到英成帝脚下:“臣肯定,一定是上将军搞的鬼,他从未对郡主死心,一定是他!”   其实文征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他会揣摩圣意,尚唯一直都是英成帝的心结,郡主又是他求而不得的人。只要将这颗钉子再钉死一点,转移了英成帝的怒意,自己或许能保一条小命。   英成帝的眼眸瞬间冷了,脸色也沉了下来。文征见有戏,便立刻煽风点火:“皇上您想想,镇安王安插人手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人之常情,这顾辰肯定是他们的人,但这杨顺一来无官职,二来名不见经传,突然凭空冒了出来,一定是尚唯安插的人!”   这话的确触及了英成帝的逆鳞,也不去想他的话有没有证据了。抬起一脚将文征踹到一旁,自己则是握紧了拳头,眼睛眯了起来:“尚唯......”   文征默默的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朕记得,黄河正在闹灾患,死了不少人,是吧?”   文征一愣,隐隐明白了什么:“是......听说当地百姓苦不堪言,且朝中大臣已经连上多道奏折,请皇上派人援助...”   英成帝闻言,扯了扯嘴角,文征恍然大悟:“皇上,您是想......”   英成帝冷冷的睨了他一眼,“管好自己的嘴。”   文征收回了眼神,又磕了一个头,不用皇帝提醒,他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次日,夜鹰一早便精神抖擞的起来了。昨夜主子交给了他一个好差事,自己今日必须得办的妥妥当当才行。觉着时间差不多了,夜鹰才去敲了敲尚唯的门。   门开了,尚唯今日明显心情也不错,交给他一个木盒:“亲自交到郡主手中,不许擅自打开。”   夜鹰心里千般好奇,但他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得压制住好奇,双手接过那个木盒。   只是还未等他拿到手中,前院小厮便慌慌张张的来传话了:“将军!圣旨到了!”   夜鹰心中猛的一跳,转头便去看尚唯的脸色,只见他本来还算温和的神情又慢慢的冷了起来,连带手中的盒子也收了回去。   来传旨的是黄元定,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来传旨,尚唯换了朝服,这才慢悠悠的到了前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近日听闻黄河水患,忧心甚重,特命上将军尚唯担任水务要司一职,代朕巡视黄河,体察民情,治理水患。钦此――”   黄公公的话音刚落,尚唯的眉峰一挑,底下跪着的下人也都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满是不解。皇上这是怎么了?他忘了将军有腿疾的事?竟然还让将军巡视黄河,治理水患。   “臣领旨――”尚唯显然很利落的接了旨,仿佛这是一个天大的皇恩。   黄元定满脸堆笑:“将军莫急,咱家还有第二道圣旨还未宣读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衷国公之女钟楚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上将军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钟家嫡女待宇闺中,与上将军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钟家嫡女许配上将军。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待上将军归来后择吉时完婚。钦此――”   若说方才那道圣旨只是让众人吃惊罢了,那这道圣旨便如同一个晴天惊雷,炸响在了整个院子。   皇帝要给将军赐婚?夜鹰默默的抬眼,担忧的向尚唯方向瞟了一眼,只见他还在原地,一动未动。   所有人都等着他下一步,尚唯却迟迟未动,黄元定的笑意逐渐有些僵硬了,惯会圆场的他在看到尚唯冷冰冰的神情时,竟然也有些心虚...   将军府的下人们也都捏了一把汗,谁都知道,自家主子的心上人是谁,但公然抗旨,是杀头的罪名。   “臣,谢皇上隆恩――”   黄元定松了一口气,忙笑着将圣旨递了上去:“瞧瞧将军,想是过于惊喜,都愣住了。”   他的玩笑并没有换来应该有的效果,反而是将军府众人所有仇视的眼神,黄元定后脖颈一凉,在将军府这肯定也没有什么所谓的赏银,赶紧办完差事,回去交差了。   尚唯望着手中的圣旨,神色复杂。夜鹰摆摆手,让其余的人都退了下去,自己则是小心的走近:“主子,这不必介怀...反正我们的计划...”   尚唯收回了视线,冷冷的将两道圣旨往夜鹰怀里一扔:“烧了。”   夜鹰一愣,这主子爷就算以前再厌恶,面子上也会做好,这回却连面子都不愿维护了,想来是真的触到了他的底线。   “通知得月楼和所有人,计划提前。”   夜鹰领命,看着尚唯又独自摇着轮椅回了房,至于给郡主的东西,看来也不打算送了。夜鹰忽然仰望天空,叹了一口气,不知这旨意传到镇安王府,又是个什么景象......   黄元定回宫复命,英成帝正在批奏折。听见他来了,头也不抬:“他接旨了?”   黄元定笑得谄媚:“是,上将军两道旨意都接了。”天子圣旨,谁敢不接呢。   “情绪如何?”   “回皇上,将军第一道圣旨接的十分利落,想是着急为皇上分忧呢,至于这二道.,.”   英成帝抬起了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黄元定眼珠子一转:“第二道圣旨奴才刚刚宣读完的时候,将军明显震惊不已,愣了片刻才谢恩接旨呢。”   英成帝冷笑一声:“只是震惊?”   “是...奴才见将军只是震惊,接旨时并无不快。”   英成帝将笔一扔,又冷笑一声,到底时尚唯太会演戏,还是他想太多!   小太监前来传话:“皇上,太后请您过去,说有急事。”   英成帝不耐烦的起身,这在他意料之中。   慈宁宫,太后身边的嬷嬷正在不断地给太后揉着额头:“太后消消气,皇上许是一时糊涂了。”   “他糊涂?他摆明了就是要给哀家添堵!”端惠太后明显气的不轻,顺手就将面前的茶杯给掷了出去。   英成帝刚走到门口,就听到砰的一声,跟在身后的黄元定吓了一跳,忙抬手擦了擦汗。   “母后何故发这样大的火?”英成帝抬脚走了进去。   嬷嬷见皇上来了,收回了给太后揉额的手,退到一边指挥两个宫女将门口的碎瓷收拾了。   太后方才气的不轻,但自己儿子来了,又不像方才那样那么大的火气了,说是说,她这个儿子已全然不复早些年那般恭顺听话的样子了。有时候端惠太后瞧着他,都觉得心里发怵。   太后摆了摆手,让闲杂人等都退到门外,自己则是正色问道:“哀家想问问皇帝,今早的两道圣旨是什么意思?”   英成帝笑了笑:“朕当是何事,不过是两件小事,竟惹得母后如此生气?”   “小事?!皇帝觉得这是小事?黄河水患的事,哀家不懂,但皇帝也不能让一个行动不便之人去负责吧。好,这是政事,哀家不参与,那赐婚呢?皇帝连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将钟家女赐给了外人?”   “外人?母后认为,钟家是自己人?”   端惠太后被他问的一愣,拿不准这话里的意思:“哀家之前就跟你说过,想要钟家女进宫来伺候你,皇帝当时还答应了哀家。”   “朕只是没拒绝,并不是同意。”英成帝态度坚决,话语间竟多了几分不容违抗之意。   端惠太后显然没想到皇帝的态度如此强硬,一时竟有些错愕。   英成帝不愿同她争吵,站起了身:“母后,朕有朕的打算,钟家是母后母家的亲戚,与朕,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且朕的后宫朕自己做主。不过母后放心,朕也不会让自己的表妹掉入火坑,这桩亲事未必能成。”   端惠太后愣了半晌,“皇帝什么意思?”   “朕的意思就是,钟家女不会同尚家结亲,更不会成为朕的妃子,待此事过后,朕会另外挑选一位良婿给表妹,母后请放心。”   说完,英成帝没再顾端惠太后惊讶的表情,而是匆匆行礼,便抬脚出去了。   太后身边的嬷嬷忙端了新的茶水,又顺了顺太后的背:“太后莫气,皇上定是遇上不顺心的事了,才会这样的,过几日便好了。”   端惠太后显然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皇帝他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淡定~莫慌 第36章   沈瑶昨夜去了将军府, 回来后在床上心里也甜丝丝的,想了大半宿才堪堪睡下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到小时候尚唯带她上山打猎的场景,沈瑶困了走不动了, 尚唯就会主动蹲到她面前背起她往回走, 他的后背温暖又踏实。   梦到以前这些回忆时, 沈瑶睡梦中嘴角都是翘着的。画面一转, 却是两人遇见了山中野狼, 尚唯护着她,让她先跑,沈瑶在梦里还是个十一岁的小包子, 根本没多大力气,她急了, 拼命呼救,却还是眼睁睁的看见尚唯被野狼拖走。   沈瑶猛地睁开了眼, 坐起了身,意识到是在做噩梦后,才松了一口气。抬手去摸, 尽是满头的汗,身上的衣衫也都汗湿了。沈瑶想不通为何突然做这样的噩梦, 但身上粘腻的很,不舒服,想了想还是起身到后面的浴房里擦了擦身子,这才回来又重新睡下了。   后半夜无梦。   天光大亮, 沈瑶早将昨晚的噩梦忘在了脑后,阿玉送来了早膳,她梳洗过后便坐在了桌前。   “这个粥不错,阿玉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阿玉来了以后,沈瑶发现了她厨艺上的天赋,稍加指点,已经进步神速,小厨房天天都能看见她的身影。   见她喜欢,阿玉开心的笑了:“郡主喜欢,阿玉就天天做给郡主。”   沈瑶也笑了,她是真的很喜欢阿玉的性格。   阿杏撩开帘子走了进来,瞧见沈瑶正在用早膳,有片刻的微楞,很快又反应了过来,走到沈瑶一旁,帮她又盛了一碗粥。   沈瑶摇摇头:“不要了,好饱。”   阿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一般,还是在往碗里盛。   “阿杏?”沈瑶好像瞧出她的心不在焉,阿杏回过神:“嗯?郡主。”   “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   阿杏明显是有什么心事,沈瑶正准备开口问,就看见沈拓风风火火的跑过来,掀开帘子就说道:“姐,你听说了两道圣旨的事吗?!”   沈瑶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两道圣旨。”边说还顺手拿了个包子。沈拓刚要说话,就看见阿杏偷偷的跟他使眼色摇了摇头。   沈瑶看见了,放下包子,问道:“究竟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沈拓是个急性子,知道也瞒不过,干脆坐了下来,一股脑说了:“皇上今儿早上下了两道圣旨,全是给将军府的,第一道是让上将军去巡视治理黄河水患。”   “什么?!”沈瑶惊的勺子掉了下来。   “皇上疯了吗?兄长他腿有伤,怎么能去巡视黄河治理水患呢?”   沈拓见沈瑶这样子,突然就不敢说这第二道圣旨的内容了。   “不行,我得去趟将军府去。这差事太不合理了。”沈瑶说走就走,立马站起身来。   沈拓忙拉住了她:“你现在别去!”   “为什么?”   沈拓支支吾吾,阿杏也眼神躲闪,沈瑶看他俩的样子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第二道圣旨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   “好好说话!”沈瑶急了。   “哎呀,就是皇上赐婚,要把衷国公钟家的女儿许配给上将军!”   沈拓心里藏不了事,干脆一口气说了出来,沈瑶听完后愣在原地,阿杏担心她,唤了声:“小姐...”   沈瑶慢慢的挪回了步子,又坐回了原处,慢悠悠的问了句:“他接旨了?”   阿杏忙抢着回答:“皇上旨意,谁敢不接呢...上将军他也是无奈...”   “也是...”沈瑶呆呆的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姐,你别太伤心了。”沈拓安慰道。   “钟家哪个女儿,叫什么?”   沈拓和阿杏对视一眼,沈拓道:“是钟家嫡女,叫钟楚的。”   “我知道了,你们先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过了半晌,沈瑶垂着眸,对屋内其余人道。   沈拓不愿意走,被阿杏悄悄拉着:“让小姐静静吧。”   众人走后,沈瑶坐在桌前,待了一会,又返回了床上躺下了,对着帐顶也不说话,不知再想些什么。   将军府,尚唯接了那两道圣旨后,便独自进了书房,快日落时分才出来。夜辉接到消息已经赶了过来,正在门外同夜鹰一起等候。   “禀主子,已经通知我们的人部署,计划可以提前。”   尚唯点点头,“此次去黄河巡视,同我们的计划结合一下,就在回京之前办妥。”   “此次主子会经过豫州、东莱,我们是否选在东莱安排?”   尚唯沉默片刻,“先部署吧,等我到了之后,再做具体打算。”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夜辉领命便走了,夜鹰上前道:“主子,此次皇上派兵部还有户部的一些人同行。”   “通知杨顺吧,夜辉负责部署,你跟着我里应外合。还有――”尚唯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此次无论成功与否,接到消息后的三日内,让影月将这封信送到王府。”   夜鹰双手接过,心情也略微复杂:“是。”   英成帝的这两道圣旨,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大臣们纷纷上奏表示治理水患由上将军前去极为不妥。甚至有老臣痛哭流涕,恳请亲自出征,求皇上收回成命。   至于那赐婚的圣旨,除了衷国公夫人在府里哭天抢地不肯接受,衷国公本人并无太明显的情绪。   那衷国公夫人刘氏接到圣旨的当时就昏厥了过去,当晚便到衷国公房里大闹一通,要他去求皇上收回圣旨。   “胡闹!天子一言九鼎,不遵旨就是抗旨!难不成你想连累整个钟家?”   刘氏虽是正房,却直到快三十才得了这一个女儿,平日里如珠如宝的疼着,本来还做着让女儿进宫为妃的美梦,却不想一朝梦破。   “楚儿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忍心看她踏入火坑吗?!”   衷国公将书往案桌上一拍:“谁说是火坑?!尚家军功赫赫,尚唯那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英姿俊逸,人品端正!”   刘氏不耐烦的打断他:“那是以前!他现在如何你不知道吗!我的女儿后半辈子难道要跟一个残废过?!”   “一介妇人!见识浅薄!你也不想想皇上为何做了这个决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日里打的什么算盘,太后的亲戚又如何?天子不认,都是白搭!”   刘氏被衷国公一顿教训,当下不敢再说什么,哭哭啼啼的跑回了房。方才衷国公和刘氏争吵不休时,钟楚其实就在门外,将父母的话一字不落的都听了进去,看见刘氏哭着跑回了房,钟楚犹豫了会儿,也跟了过去。   “母亲。”   刘氏看见自己女儿来了,忙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楚儿别担心,母亲明日就进宫去求太后。”   钟楚垂下了眸:“母亲,您还是别去了。”   刘氏惊愕:“楚儿胡说什么呢!”   那钟家女儿在京城也算是名门闺秀,虽被疼爱着长大,却不骄纵,还颇有几分才气,相比刘氏的几分泼辣更显得端庄稳重些:“母亲,有句话我一直没说,我并不想进宫入妃,也并不想母亲同太后走的太近。”   “为何?!”   “母亲,父亲说的对,天子喜怒无常,伴君如伴虎,楚儿实在不想过提心吊胆的生活。楚儿本想嫁一个普通人家,夫妻恩爱,平平淡淡。但既然圣旨将我指给了上将军,这也是女儿的命运,他虽有疾,但想必院里清净,女儿并无怨言。”   刘氏吃惊不已:“我不允许你这样想!那尚家,若是十年前,自是多少人都想嫁进去的,可是现在,不是娘看不起他,实在是,实在是不忍心你跟着受苦。”   “女儿心意已定,若这是命运的安排,女儿不会强求,总之请母亲不要进宫去了。”   刘氏愣在当场,这还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女儿忤逆,但刘氏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脾气,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实则心性坚韧,随了她父亲。   钟楚回了自己房内,身边的小丫鬟也甚是不解:“小姐当真愿意嫁到将军府?”   钟楚沉默,“皇上圣旨,不得不遵。”   晚上丫鬟们都退下去后,钟楚默默的躺在床上想着心事,她其实见过尚唯,小时候跟着衷国公去了一回射箭场,当时的尚唯还是京城人人夸赞的少年将军,在射箭场上同皇子和世子们比射箭,发发正中红心,所有人都在为他叫好。钟楚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少年的样子,意气风发。   这一晚,许多人都未能入睡。   阿杏担心沈瑶,次日一早便守在沈瑶房门口,听得动静,便推门而入。   沈瑶已经起了,正在穿衣,阿杏上前:“我来吧。”沈瑶微微一笑:“我自己来,你去帮我把笔墨纸砚取来。”   “小姐要写字?”   “嗯,我要上一道折子。”沈瑶平淡的道。   阿杏有些吃惊,但很快还是将东西都取了过来,沈瑶坐在案前,略一思索,便抬笔挥洒起来。   很快,折子拟好,沈瑶将奏折递给阿杏:“拿去给父亲,我出门一趟。”   “小姐要去哪里?”   沈瑶披上了披风,回头笑道:“放心,戊时之前便归。”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莫慌,必要的铺垫和转折,皇帝会死的,死之前他会充分发挥自己的助攻作用。 第37章   沈瑶这道奏折并没有过于激烈的言辞, 也丝毫未提将军府的事情。只是感谢了一番英成帝的好意,再强调了一遍比武招亲的结果, 最后委婉的表达了自己并不想此时成亲的意愿,这样便把皇帝给打发了。   英成帝看过后, 也没说什么, 只将奏折放在了一旁, 仿佛并不上心。   沈瑶出府后便来到了一处京郊的园子, 此处隐秘, 沈瑶一路带着斗篷,提防着人的跟踪。到了这处园子,她又左右查看一番, 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男人。   沈瑶开门见山:“我找宋淼淼。”   那男人一顿:“此处并无此人,姑娘走错了吧。”   沈瑶并不言语, 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了那男人, 那男人一看,立马变了神色,让开道路:“郡主请。”   沈瑶进了院子, 又随男人进了大堂,“郡主请稍等片刻。”说吧, 那男人便退下去了。   稍过片刻,便来了一个女子,端庄大方,兰质蕙心, 一进来看见沈瑶便露出惊喜面色:“师妹!”   沈瑶也亲热的跑过去:“师姐!”   那男人也在一旁笑道:“郡主和小姐先聊,我去端些茶点。”   沈瑶拉着宋淼淼的手:“师姐,真不敢相信,我真的能找到你。”   宋淼淼也轻轻抚了下眼泪:“都是我不好,当年不辞而别,不过我也真没想到郡主会找到这里。”   “师姐,你别唤我郡主了,怪生分的。”   “好――师妹。”   两人笑着到一旁坐下,沈瑶完全是凭着前世的一些记忆才寻到这里,前世沈瑶找了她很久,一直到最后才知道了她的下落。   “师妹,你这次回京,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沈瑶也不打算隐瞒,将这次归京后发生的一些事简略的跟她讲了一遍。宋淼淼听完也是五味陈杂,她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师妹的个性,胆大热烈不受拘束,此刻听她亲口说了出来,宋淼淼还是又好笑又佩服。   “那师妹此次前来,可是有事?”   沈瑶正色道:“师姐,求你帮我。”   宋淼淼吃了一惊:“何事,这么严肃?”   ...   宋淼淼听完,沉默片刻,“此事虽不难,但师妹,你想好了吗?”   沈瑶点点头,郑重其事。   “好,此事我会帮你,三日后,便送到你府上...”   “谢谢师姐!”   沈瑶从园子里走后,早上开门的男人才走到宋淼淼身边:“打算帮郡主?”   宋淼淼望着沈瑶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希望她一片真心,不要付诸东流才好。”   ~   沈瑶回了王府,镇安王和沈拓等她一起用膳。   饭桌上,沈拓和沈哲都小心的关照着她的情绪,但见沈瑶与平时并无差别,好像昨日的两道圣旨在她心里并无一丝波澜。   “姐,你白日去了哪里?”沈拓没忍住问道。   镇安王投去一个责备的眼神,似乎是让沈拓不要多嘴。   “去采买了一点东西,没去将军府。”   “咳,瑶儿,多吃点。”镇安王给沈瑶主动夹了菜。   “谢谢爹。”   沈拓和镇安王对视一眼,沈瑶放下了筷子:“你们不必这样,我无事,我不会去将军府的,也不会想不开。”   我信你个鬼,沈拓心里这样想。面子上还是笑道:“就是就是,阿姐,快吃饭,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   “我吃饱了,爹慢慢用吧。”沈瑶起身,回了房。   “你个兔崽子,哪壶不开提哪壶。”镇安王反手要作势打沈拓。   沈拓抬手挡:“那也不能怪我,爹您就相信我阿姐心里一点事都没有?”   镇安王慢慢放下了手,神色有些复杂:“皇上的旨意意味深长,并不一定像表面这么简单,多想无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您就放心我阿姐?”   “我放心你阿姐比你多的多!只有你最不让我省心!”镇安王又作势要教训他,沈拓脖子一缩,不说话了。   三日后,将军府已经在收拾出发的行李。这三日,户部和兵部随行的一些大臣,纷纷前往了将军府同尚唯商议计划,很快,一切便已备妥。呈上奏折,英成帝大笔一挥,就给批了,队伍定于明日出发,此时将军府的下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中。   但这一切仿佛都与当事人无关,尚唯除了在那些大臣们前来时,说的话还多些,其余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在书房,闭口不言。   夜鹰看着发愁,他知道,尚唯越是看上去淡定沉默,内心则越是装了事情。自从,四日前那两道圣旨之后,自家主子便一直都是这样,王府那边也是静悄悄的,仿佛压根不知道。尚唯虽不说,但夜鹰知道他一定在等,可惜这事夜鹰不敢擅自做主,也替主子发愁。   夜安前来,“大哥。主子在书房吗?”   夜鹰点点头:“不过,你还是别进去打扰他了,主子心情不好。事情都办妥了吗?”   “嗯,已经都妥了。”夜安望着尚唯的书房说道。   “那便好,我会转达的,你先回去吧。”   夜安有些犹豫,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荷包:“这个,里面是一些驱虫的药材,黄河周边潮湿,你替我交给主子,让他带着,能少受些苦。”   夜鹰一愣:“你知道主子不会收。”   夜安抿嘴:“主子收不收是他的事,我给不给是我的心意。”   夜鹰接过:“好,我会替你转达。”   夜安又犹豫了片刻:“郡主来过吗?”   这话戳中了夜鹰的心事,他叹了一口气:“没有。”   夜安一听当即有些不高兴:“郡主比武招亲,主子为她做了多少事,明日主子就要走了,郡主为何连看都不来看他一眼?”   夜鹰大惊:“不得妄议。”   “我只是替主子有些心寒罢了。”   “胡说!郡主为主子做了多少事你又从何得知?!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   夜安扭着头,一副倔强的模样。夜鹰看着她,又看着手中的荷包,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有些吃惊又小声的问道:“三妹,你...你可不要动什么傻念头。”   夜安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飞快地说了句:“我知道我的身份,我先回去了。”   夜鹰看着她的背影,又悠悠的叹了口气。   天色已暗,尚唯才收起了书,慢慢的推着轮椅从书房中出来,夜鹰上前接过轮椅,问道:“主子,先用膳?”   尚唯摇摇头:“等会,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嗯,都已经好了,明日便出发了。影月那边也都准备好了。”   尚唯没有说话,夜鹰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夜安给他的荷包取了出来:“主子,这是夜安的一点心意,黄河周边多蚊虫,您随身带着...”   “嗯。”尚唯轻轻的打断了他,“先摆膳吧。”   夜鹰将后面的话咽进了肚子里,想也知道是这个结果,又何必多言。   尚唯默默的坐在桌前用着膳,屋内安静的只听的见筷子碰撞的声音。夜鹰也静静的站在一旁不说话,直到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门口的小厮,“将军,镇安王府送来了一些东西。”   夜鹰眉头一挑,飞快地去看尚唯的脸色,只见他神色依然冷淡,但明显眼底闪过了一丝惊喜还有期待。   夜鹰接过,是个狭长的木盒,正在纳闷,不知里面是何物。   尚唯亲自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把剑。尚唯取了出来,剑身玄铁而铸,透着淡淡的寒光,剑柄雕刻了一只豹,显得威严无比,一看就是把好剑。   夜鹰的眼神都随之一亮,尚唯淡淡的开口:“是王爷送的。”   夜鹰扭头去问小厮:“王府还送来别的东西了吗?”   小厮摇头:“只有这个。”   夜鹰又去看尚唯,只见他摸了摸这柄剑,便又装进了盒子:“收起来吧,一并带上。”   这把剑是镇安王的,尚唯年少时便见过,是镇安王心爱的宝剑之一,如今送给他,其内在的希冀只有尚唯自己明白。   夜鹰收起了剑盒,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安慰道:“郡主也许...”   “无碍。”尚唯打断了他的话,“原本就是我不好,她生气是应该的。”   夜鹰一听,又不说话了,这两个人的性格可真是像,都一样的拧巴,以前还觉得郡主能好些,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还不知往后要如何......   尚唯独自回了房,没让人伺候。在自己的房内,他便起身站了起来,走到窗前,默默的站立了一会,从怀里取出了上回沈瑶送给他的绣帕。   借着月光,尚唯拇指轻轻抚过那个“尚”字,神色珍重无比,好一会,才又慢慢的放回了怀里。   次日,平日里宁静的将军府突然忙碌了起来,来来往往的马车,还有队伍。一切都准备妥当,夜鹰推着尚唯走了出来,门外已经有好些将领在等着。   “参见上将军,卑职兵部都督王托,此次将军一路的安全,由卑职负责。”   尚唯点点头:“有劳都督。”   尚唯出行的马车是特意定做的,可以放便轮椅上下,夜鹰推着他便上了马车。临走前,尚唯掀起了侧边的帘子,往街道旁看了一眼,“走吧。”   队伍出发,其余几位随行的大臣也都先后从自己府里出发,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阿杏和阿玉早上便听说了上将军今日出发的事,只是她家郡主已经三天没出过房门了,两人也都不敢上前去说。今早上阿玉见沈瑶房里迟迟没有动静,终于忍不住轻轻推开了房门:“郡主?您起了吗?”   屋内没有人回答,阿玉有些疑惑,郡主平时不贪睡的,只好继续往内走去,“郡主?”   床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沈瑶的人影。   阿玉巡视一圈,这才发现,好些东西都不见了,屋内的桌子上孤零零的留着一封信,上面写着“父王亲启。”   阿玉大吃一惊,立马拿了信,往外跑去:“不好了,郡主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奉上,哎,希望我还能搞出来明天的更新。   为了瑶瑶和尚唯,我真是拼了 第38章   镇安王接过信, 两三下便拆开来。沈拓也在一旁,凑近了看。   “爹爹, 女儿不孝,擅自做主。实乃事急, 女儿已安排好理由, 对外只称师父病了, 返回南疆一月探望, 相关一切都打点妥当, 勿忧。”   镇安王和沈拓看完后,面面相觑。   “爹...爹您别生气...”   镇安王重重的将信拍在了桌子上,叹了口气:“我生气, 我能生什么气?瑶儿自小没有母亲,跟我去南疆吃了这几年的苦, 性格本就独立,她这孩子又重情义。哎...”   沈拓眼睛也红了:“我去找阿姐!我跟着保护她!”   镇安王摇摇头:“你阿姐此次跟去, 定是不能让皇上知道的,既然你阿姐都安排好了你就别去了,不然会让皇上生疑。”   阿杏和阿玉一直在旁边, 阿杏立马站出来:“我要去找小姐,我一个丫鬟走了便走了, 皇上也不会起疑心。”阿玉也立马跟着说道:“我也去,小姐一个人,我们都不放心。”   “不妥,你们都是女流之辈, 单独上路也不安全。”   阿杏急道:“王爷,阿杏有功夫。您忘了?”   镇安王犹豫了片刻:“这样吧,现在瑶儿刚上路,容易走散,我托人打听一下看看尚唯他们第一个落脚点在哪里,到时候我派人把你送过去。”   阿玉也急了:“王爷,我也想去照顾小姐。”   沈拓安慰她:“阿杏有功夫让她去吧,你留在王府,万一有急事还能帮阿姐照应下。”   阿玉有些失望,但想到可以在京城帮郡主,还是应下来了。   将军府马车一路出了城,尚唯在马车内闭目小憩,待人逐渐少了,听不见京城的喧嚣时,这才睁开了眼掀开了侧帘向外看去。   因为行动不便,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京城了,如今望着城外乡间的景色,竟然还有几分好心情。夜鹰佩服他的心性,此次出行,凶险异常,主子竟然还有看风景的心思。   “主子,王托此人我已派人调查过,是个性情耿直的人,不愿同官场上的人同流合污,能力是有的,所以至今也才是个都督。”   “嗯,留心看看,是否能为我们所用。”   “是。再有三个时辰的路,我们就彻底出京城了,主子可要在驿站歇歇脚?”   尚唯略一沉思:“是在福庐山脚下吗?”   “是。”   “那到了让大家都歇息一下吧。”   福庐山离京城约两百里,此处尚唯年少时经常来,倒是熟悉。队伍行进了半日,大家伙的确都饿了,夜鹰找到王托:“将军说让大家原地休息,再吃点东西。”   “卑职遵命,多谢将军。”   王托传话去了,夜鹰拿了一些吃食,又回到了尚唯的马车内:“主子,吃点东西吧。路途上辛苦,只有这些。”   尚唯摇摇头,表示无碍,又侧头去看外面的景色。福庐山山脚下有一条小河,水面波光粼粼,流水清澈。“推我出去透透气。”尚唯对夜鹰道。   夜鹰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将轮椅取出来,推着他出了马车。   众将士见他出来,立马都停止了吃饭,站了起来:“将军!”尚家未出事前,是几乎所有人心中的英雄,多少人家的儿子报名参军,都是为了日后能进入尚家军旗下。尚唯现在虽不能带兵出征,但很多人对他依然心存敬意。   尚唯颔首:“大家辛苦了,原地休息便是,不要拘谨。”   众将士这才又坐了回去,“到山脚下那条小河附近吧。”尚唯对夜鹰道。   “是,主子。”   夜鹰推着尚唯,慢慢往过走,路上遇到的将士纷纷都起身行礼,队伍很长,转过一颗大树,树下几个个子矮点的士兵看见他也都站立起来:“将军。”   尚唯余光瞥见,正要习惯性的点点头,忽然抬手让夜鹰停下了。   夜鹰不解,有些疑惑:“主子?”   尚唯面部有些僵硬,缓缓的转动轮椅过去,盯着树下那几个小士兵。前面两个有些疑惑,彼此互相望望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有后面的那个似乎有点躲闪,一直站在后面,低着头。   夜鹰看见了,“后面那个,出来。”   站在最后面的那个小士兵低着头从后面走出来:“见过将军。”   夜鹰正要让他抬起头来。“你跟我过来。”尚唯先一步开口了。   那小士兵也不说话,走上前来,尚唯转头对夜鹰道:“走吧。”夜鹰狐疑的打量了那小士兵两眼,越看越熟悉,忽然恍然大悟:“是......”   三人一起到了河边,周围水声潺潺,除了风声和几只鸟儿的叫声,别无他人。   夜鹰识趣的转身走到远处,临走前又打量了那小士兵一眼。   尚唯面朝河边缓缓的转过来,那小士兵站在他斜对面。   “为何过来?”尚唯盯着他语气有些冰冷。   对面的人猛地一下掀了头盔:“你说为什么?!”   头盔掀开,露出一张白嫩嫩小脸,因为赶路有些热和生气的缘故,飞上了两片红云,显得有些娇憨。这样一张脸,除了沈瑶,还能是谁?   再瞧清她面容后,尚唯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之前被这丫头蒙骗的太惨,幸好同样的错他不会犯两次。但此刻还是绷着脸:“危险。”   沈瑶气鼓鼓的,她还没同他算账,反倒又要被他教训:“将军不必担心,我随着大队伍走,安全的很。”   尚唯抿了抿唇,“过来。”   沈瑶眨了眨眼睛,确信自己没听错,他让她过去。虽还有些生气,但还是没出息的挪了步子,离尚唯更近了一些。   “为何不易容?”尚唯看见熟悉的面貌,沈瑶这样过于危险,军中见过她的不再少数,就算戴着帽子经常低着头也很容易被发现。   “我也不想啊,可是军中麻烦,起居都是困难,哪还有功夫......”   “那你还要跟过来?”   沈瑶愣住,她发现尚唯现在同她说话的语气,不像之前那么客套,左一个郡主右一个郡主的。但沈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用自以为很凶的神态瞪着他。   “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去。”   沈瑶听到这句话,小脸瞬间就垮了下去,愣了几秒,突然炸开:“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功夫才混进来,你现在居然说要送我回去?!你...你!”沈瑶明显是当真被气恨了,也顾不得声音大不大了。   夜鹰在百米开外,隐约听见,紧张的快速打量了一下附近,确保无人后才稍稍安心。   尚唯眼眸里露出一丝难得的无措,很快被他掩饰了下去,“瑶瑶,别闹。”   沈瑶委屈的不行,唇角都往下撇了撇,硬生生的忍住了眼泪,只是眼眶红的明显。   尚唯自然看见了,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压抑着开口:“我只是不想你过来受苦,太危险。”   “我不怕!”沈瑶扬起小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十分可爱。   远处飞过几只鸟儿,叫声悠远,在这样好的风景下,没了京城的种种束缚,尚唯觉得多年在心头的枷锁正在一点点的瓦解。   罢了,何必自欺欺人。   尚唯低着头思索心事,沈瑶方才一口气说了气话,现下心里也有些打鼓,尚唯不会真的要把她送回去吧?沈瑶刚要开口。   “饿不饿?”尚唯抬头问她。   嗯?沈瑶愣了片刻,“不饿――”   话刚落音,肚子咕咕了一声出卖了主人,沈瑶耳朵霎时都红了“你不许笑我!”   尚唯哪里敢笑,抿了抿唇,“走吧,先去吃东西,一路都跟着我。”   他独自推着轮椅往回走,发现沈瑶没跟上来,回头去看,她还楞在原地,尚唯有些无奈:“瑶瑶。”   沈瑶回过神来,下一瞬,换上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好呀,你等等我!”   夜鹰在远处看着,内心感叹不已,尚唯走近了对他吩咐道:“去打点一下。”   不用主子吩咐,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做,沈瑶经过他面前时,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干笑了两声。夜鹰自然不敢去打趣主子,但眼底也露出几分笑意,郡主人真是太好了。   快接近人群时,沈瑶又端端的把头盔带好,低着头,安静的跟在尚唯的身后。人多眼杂,尚唯没看她,但沈瑶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特别的高兴。   方才,尚唯唤她瑶瑶,还许她一路跟着,沈瑶越想越开心,觉得自己做这个决定真的是太正确了。经过了人群,到了尚唯的马车,夜鹰在后面,沈瑶自然明白,推着轮椅就一起进了马车。   进了马车,尚唯指了指原本自己坐的软榻,“坐。”   沈瑶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我还是跟着马车走吧,这样太容易引人注目了。”   尚唯不说话,只盯着她。眼神黝黑,透露着一丝不容拒绝。   这样的尚唯让沈瑶有些陌生,她只好挪了过去,堪堪坐下了。幸好他的马车是特别改造过的,宽敞,沈瑶坐下后,尚唯也坐在了一旁的长凳上,就是没有软榻舒服罢了。想到他的腿疾,沈瑶想开口跟他换,尚唯却早有预料:“你安心坐着,这一路都跟着我,不许乱跑。”   沈瑶不自觉地索瑟了一下,虽然打定主意要追过来,但是现在两人真的同处一个幽闭的环境,还要行好几日的路,她忽然感到有些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  如何,我说过皇帝是助攻,离了京城,天高海阔。   给我冲!   呜呜呜,要多多的评论,就一直甜下去~~~ 第39章   尚唯看出了她的小动作,唇角勾了勾, 没说话。   夜鹰不一会儿便重新拿了些吃食, 知道郡主在, 特意还拿来了些点心。沈瑶的确是饿了, 也不客气。   尚唯在一旁一直看着她,沈瑶吃东西的时候腮帮鼓鼓的, 像个松鼠。怕她噎着,尚唯倒了杯水递了过去。沈瑶接过:“兄长吃过了吗?”   “嗯。”尚唯望着她,眼底弥漫着笑意。   沈瑶被他看着有点不自在,“兄长,老看着我干什么......”   尚唯不说话,抬手擦了擦她的嘴角上的点心酥, 意识到他在干什么的沈瑶忽然就脸红了。小时候尚唯经常这样做, 只是...两人自从七年前分别, 沈瑶也长大了, 再被他这样下意识地照顾...   反应过来的尚唯也有一丝尴尬, 许是离了京,没了京城许多烦心事。方才他鬼使神差的就伸手过去了。“抱歉。”   沈瑶本来是有些害羞,听见他说抱歉, 又有些不高兴, 气氛陡然有些尴尬。   沈瑶拍拍手,“我吃完啦,我拿下去。”   “不用。”尚唯拦住她,“一会夜鹰会来, 你就在马车里,下去会被有认出来的风险。”   “那我不会一路都要待在马车内吧。”沈瑶歪头问他。   尚唯愣了愣,意识到这样不妥,白日就罢了,晚上若是没能到驿站......沈瑶也意识到了,脸又有些红了,她出来的着急,只打点好身份就出发了,根本没想到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在一堆男人里面日常起居。   尚唯低头沉思,正巧夜鹰进来了。“吩咐队伍,今晚就近在驿站歇脚。”   夜鹰愣了愣,主子爷本是不打算在驿站歇脚的,只待快些到目的地,但看了看一旁的沈瑶,忽地明白了:“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沈瑶也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有些过意不去:“要不,算了吧,太麻烦了...”   “无碍,我会吩咐夜鹰尽快再准备一辆马车。”   沈瑶知道给他添了麻烦,窝在一旁不说话了。   尚唯无论坐哪里都是坐的笔直,沈瑶就不行了,她走了一天真的是累了,以前出行更多的是骑马,现在腰酸背痛,坐在软榻上面,就想窝着。这一路还算平坦,马车也不颠簸,尚唯在一旁坐着看书,沈瑶慢慢的困意就上来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尚唯早就注意到了,余光一直都注意着她,眼看着沈瑶脑袋一偏,马上要滑下去,一个箭步,人就起身坐过去了。大掌稳稳地托着沈瑶的小脑袋,又小心翼翼的寻了个最舒服的垫子给她靠着。   沈瑶小声嘟囔了一句,自己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就睡过去了。尚唯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猛地一下站了起来,书本也掉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的神色,但很快又变得温柔了起来。   睡梦中的沈瑶不知梦见了什么,嘴也撅了起来,嘟嘟囔囔的,让人想凑近了去听。尚唯看着她的脸,从眉,眼再到鼻,一寸寸的用目光绘过,最终落在了饱满红润的嘴唇上。   尚唯停顿片刻,目光渐渐变得深邃,不受控制的抬起手,抚上了她鬓角散乱的头发,眼底又闪过一丝心疼,她跟着队伍走了好几个时辰,自己却坐在马车内浑然不知。   尚唯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便起身想坐回原处,刚刚站起身来,睡梦中的小姑娘也不知梦见了什么,伸手一抓,就抓住了他的衣角。“别走......”尚唯僵在原地,愣了半晌才低头去看,确认她是真的睡着了,这才慢慢的伸手试图将她松开。   小姑娘却不肯松手,还顺势一下拉住他的手,尚唯额角都沁出了汗,本就不算宽敞的空间,空气都突然热了起来。更要命的是,小姑娘睡着睡着又觉得不舒服,干脆直接倒下去,尚唯还来不及反应,沈瑶的头就枕在了自己的腿上。手还拽着他的,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模样。   这下好了,想走也走不了了,尚唯看着腿上的小脑袋,自嘲的笑了笑。   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叫醒她是舍不得的,尚唯望着她熟睡的侧脸,神色又变回了只要熟悉的人才能看见的愉悦和温柔。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马车慢悠悠的前行,终于在入夜时分停了下来,尚唯单手撩开帘子,外面夜色如墨,夜鹰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不过他知道郡主在里面,并没有掀开帘子,而是在外禀报道:“主子,驿站到了。”   尚唯低头,沈瑶睡得很沉,他压低了声音对夜鹰道:“先安排所有人去休息。”   夜鹰了然,队伍开始陆续地安置,尚唯一直在马车里等着,等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夜鹰在外低声道:“所有的人都安排好了,房间也预备好了。”尚唯这才轻轻的将沈瑶抱了起来,跨出了马车。   夜鹰一直在外面,就看见尚唯大步跨了出来,稳稳地站住,郡主正在他怀里熟睡着。他愣在原地,直到尚唯的眼神扫了过来,才猛地回过神:“房..房间在这边。”   反应过来后,夜鹰迅速的打量了周围,确认无人,才走在前面带路。所好的是这些将士们都累了整整一天,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尚唯进了房间,夜鹰便快速的取过来轮椅,在外候着。   怀里的人轻轻动了动,尚唯僵在了原地,等了片刻,见她又不动了,这才小心的靠近床,将人放了上去。   终于将小姑娘安置好了,尚唯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短短的一段路,他却出了一身的汗,是紧张出来的,小时候他背过沈瑶无数次,但这回她已经长大了,窝在他怀里,像一朵花,又轻又软,稍微用点劲,好像就会断。   沈瑶挨着了床,舒服的翻了个身,尚唯这才悄悄地转身走了。   ......   次日一早,士兵们又准备出发赶路,沈瑶休息了整整一个晚上加一个下午,早就睡够了。一睁眼发现自己在驿站的床上,有些错愕,反应过来后蓦地脸红了,她居然就大大咧咧的在马车里睡着了!还睡了那么久!   外面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沈瑶立马起来,对外喊了句:“知道了,马上。”沈瑶用最快的速度,穿戴好,打开门看见了夜鹰。他低着头压低了声音:“郡主随我来。”沈瑶便随他从驿站后面绕道了一辆新的马车前。   沈瑶明白了:“兄长呢?”   “主子在前面,郡主就坐这辆车,对外我都安排好了,马车和主子是挨着的,一路上不会有人怀疑。”   沈瑶没见到他,有些懊恼,但也不想再添麻烦,只好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沈瑶就看见了里面摆着整整齐齐的新衣服,还有早膳,都帮她备好了。沈瑶心里那点懊恼忽然就没了,甚至还有些甜丝丝,来日方长!   换好了衣服,马车慢悠悠的出发了,沈瑶这辆马车只有左边有个侧窗,但她好像一直走在尚唯的左侧,所以她只能看见外面的风景,其余什么也瞧不见。尚唯自然能看见她,两辆马车一左一右,尚唯轻轻掀开了帘子,她就在旁边的马车内,这种认知,让他内心有一股绵软之意。   马车又行进了一天。   沈瑶昨天休息够了,一点也不困,只是在马车内过于无聊,中途只有夜鹰按时送来了吃食,沈瑶便隐晦的表达了自己想下车透透气的想法。   尚唯听完,唇角扬了扬,但没说话。夜鹰拿不准他的想法,直到天色又逐渐暗了下来,尚唯这才合起书本:“原地休息吧。”   今晚没有驿站,所有的队伍只能原地扎营休息。   沈瑶见马车停了下来,心情立马就好了,夜鹰给她安排的新身份是尚唯身边的侍卫,只是为了保护主子受了伤,这才安排了新的马车。   所停之路是片树林边上,车夫将马车停稳后,沈瑶就立马跳了下来,坐了一天,早就乏了,终于可以活动活动,大队伍的安置处离得稍微远些,沈瑶放心了,看见了尚唯的马车,沈瑶趁人不注意走了过去,夜鹰也看见了她,上前小声道:“主子说郡主可以在附近透透气,但别跑远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扎营了。”   沈瑶点点头,又向马车望去:“兄长,不出来吗?”   “主子习惯了安静,加上腿脚不方便,应该不出来了。”   “哦...”沈瑶有些失望,一天没见他了。但此处人多,谨慎些是应当的。   沈瑶只好自己在附近转了转,马车故意停地远些,附近安静,沈瑶不必同队伍里那些将士们见面,索性自己一个人朝树林里面走去。天色还没有完全的暗下来,夕阳在天边的余晖分外绚烂,沈瑶深吸一口气,想到了在南疆自由自在的日子,她厌恶京城的高门大院,深宫院墙,若有机会,她宁愿永远享受着田野间的快乐。   眼前草丛晃动,沈瑶低头去看,竟然看见一只野兔,正在悉悉索索的吃草,她大喜过望,悄悄的上前,想捉住那只野兔,但野兔机敏,听见动静立马就跑远了,沈瑶一懊恼,抬脚便去追,还没来得及动胳膊忽然被一道力气猛地拉住了:“不是说了不要跑远吗?”   作者有话要说:甜不甜吧就 第40章   沈瑶回头, 就看见尚唯换了身衣裳和装束,站在自己面前。   “兄长?!”沈瑶这回是真的惊喜了, 不过刚喊出口她就意识到了不妥,忙捂住嘴, 只睁着两个大眼睛望着尚唯, 模样甚是可爱。   尚唯被她逗笑, 小声道:“不是闷了?去走走。”语气透露着一丝自己都感觉不到的宠溺。   沈瑶眉眼弯弯, 她早就想下来转转了, 但高兴归高兴,还是紧张的打量了一下周围,有些犹豫:“这样, 没事吗?”她是指尚唯“站”起来的事。   “无碍,你一个人不安全。”   沈瑶于是放心了, 他说没事就一定没事,大胆的朝林子里面走。尚唯就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她像个小孩子,看见新鲜的玩意就要凑上前看看,再摸一摸。身后的人就像个安心的护卫, 一路沉默的守着她。   沈瑶看似轻松,实则内心也在打鼓, 昨日她在马车上睡了一路,后来是如何到的驿站,浑然不知。隐隐约约猜到,又不敢开口去问。   两人又往里走了走, 尚唯伸手拦住她,“再远不安全了。”沈瑶点点头,乖乖跟着他往回走。   树林幽静,月亮慢慢爬上了枝头,远处的队伍帐篷都扎了起来,林子里除了风声只听得见两人的脚步声。沈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主动走快了几步,跑到稍微远处的树下,指着那的蘑菇叫尚唯来看:“兄长,你看这个――啊――”沈瑶还没说完下半句话,脚底一滑,竟是朝后倒去。   尚唯脸色一沉,直接一个跨步到沈瑶跟前,抓住了她的胳膊。林中树叶堆积,那底下竟是个空洞,还来不及反应,两人竟双双掉了下去。   ...   远处传来咕咕的鸟叫声,沈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这个洞也不知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工挖凿的,居然有那么深。尚唯一直紧紧的把她揽在怀里,沈瑶在他怀里只能感觉到眩晕,其余什么也看不见。终于停了下来,两人一动不动,沈瑶朝上压着尚唯,愣了片刻后,她终于反应了过来,立马直起身:“兄长你没事吧?!”   尚唯闷哼了一声,洞里黑漆漆的,沈瑶隐约只能看见他的轮廓。他腿刚刚恢复,就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沈瑶一时又自责又内疚,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   尚唯方才摔下来,只是脑袋有些晕,听见了沈瑶的哭声倒是立马就清醒了过来。   “瑶瑶?”   沈瑶听见他的声音,一边哭一边立马扑了过去,紧紧抱着他,不肯撒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她急问道。   听着她又委屈带着哭腔的声音,尚唯眼神都柔软了下来,伸手揉了揉怀里的小脑袋:“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受伤?”   沈瑶使劲的摇摇头,又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抽泣道:“你的腿才刚刚好,都怪我......”   “我无事的。”尚唯拍拍她的背,沈瑶有些不相信,直起了身子,他顺势站了起来,向她证明自己真的没事。洞里光线太暗,沈瑶看见他站起来的身影,心才稍微安了安。她下意识地想上前,刚挪动步子,突然疼的“嘶――”了一声。尚唯立马伸手扶住她:“怎么了?”   “好像,脚扭到了...”方才沈瑶一心都在他身上,没注意,这会儿自己挪动了步子才感觉到脚踝火辣辣的疼。   尚唯左右看了看,他夜视能力极好,不由分说一把将沈瑶打横抱了起来,向有月光的地方走过去。将她放在了一块还算平坦的石头上,抬起了她的腿:“哪只脚?”   沈瑶有些不好意思:“左脚......”   尚唯在一旁坐了下来,将她的左脚小心翼翼的抬了起来,脱了鞋袜,借着洞口渗下的隐隐月光仔细瞧了瞧。他轻轻的碰了碰有些红肿的地方,沈瑶猛地一抖。   “疼的厉害?”   “嗯...有点...”其实沈瑶在南疆习武的时候,比这严重的伤都受过,并没有那么娇气,只是现在面对尚唯,加上紧张,疼痛好像真的被放大了。   尚唯有些犹豫,许是有顾虑,纠结般的开了口:“我替你活动一下,可能有些疼?”沈瑶咬着唇,点点头,即使从前的相处再自然,现在彼此都长大了,一男一女独处也感觉到了气氛的旖旎。   面前的脚小巧白嫩,纤细无骨,只晃人眼,男人犹豫片刻,还是伸出了手握住,左手护住她脚踝,右手轻轻转动手腕:“太疼的话你跟我说。”   沈瑶感觉脸有些烧,还好光线昏暗,她只轻轻的嗯了一声,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尚唯轻轻帮她揉了揉,“得回去上药,我背你。”   沈瑶一惊,“不不不,我能走的。”这里这么黑,又陡,再让他背着,她真的于心不忍。尚唯周身的气氛沉了沉,沈瑶担心他误会:“这太危险了,我担心你也受伤了。”   这洞又深又黑,也不知怎么形成的,尚唯转身打量了周围一圈,的确陡峭,他倒是无所谓,但万一一会儿再把沈瑶摔了...   “要不,我们在这待到天亮再出去?...”沈瑶轻声开口。   尚唯没说话,显然在思考。   “太黑了...”   尚唯抿了抿嘴,大步走过去,又将沈瑶抱了起来。   “......”   洞口有风,尚唯将她抱进了里面,寻了处相对干燥的地方。“你乖乖坐着,我去找些木头。”沈瑶只有点头的份,她现在仿佛还在梦中,不久前,她眼里的尚唯还是在将军府成日不离轮椅,对她冷冰冰的上将军,现在两人出了京城,他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可以放心依靠,随时会照顾她的人。   沈瑶说不出心中的情绪,她能感觉到尚唯以往经常的痛苦压抑好像都少了些。   尚唯很快回来,在旁边堆砌了一些木头和树枝。“要生火吗?”沈瑶问道。   “嗯,山里晚上会很冷。”他动作很麻利,不一会,这些树枝都燃烧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火堆。光线明亮了些,周边也渐渐的暖和了,沈瑶不由自主的向火堆旁靠了靠,尚唯坐在她对面,烟火缭绕,瞧不清他的脸。   “兄长,对不起...都怪我不好...”   “别多想,不怪你。”怎么可能怪她,她千里迢迢的赶过来,都是为了寻他,尚唯不仅没有生气,竟让还有一丝丝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心。   “兄长的腿...”沈瑶早就想问了,他的腿如今行动如常,绝不是她回京之后才治疗的,定是从很早以前就慢慢恢复了。   “一个朋友,机缘巧合有了法子,想来也是我命好。”他说的云淡风轻,沈瑶却知道,如今能恢复成这样,必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哦...”她感到有些沮丧,尚唯出事的时候她不懂事,受伤的时候她不在,就连恢复的时候也没能在他身边陪着。   也许是敏感的察觉到她情绪的失落,沉沉的嗓音响起,“想什么呢?”   “兄长日后有何打算?”这个问题甚是敏感,沈瑶问完后紧张的看着他,尚唯明显也愣了一瞬,这个问题若是旁人问,他自然有一套说辞,而如今,从沈瑶嘴里问了出来,他竟一时语塞,没有底气。   沈瑶见了立马补充道:“兄长若是为难――”   “复尚家军。”   短短几个字,从尚唯嘴里说出来,沈瑶却听出了千钧重,许是没想到他就这样对自己坦诚,她竟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于你,没什么不能说的。”尚唯正色道,仿佛两人的关系一直如此一般,亲密,信任,无话不说。   沈瑶沉默了,就在此时此刻她突然想开口问尚唯,自己于他,究竟是何身份?还是年少时一直照料习惯的妹妹,亦或是两家曾经的口头婚约被他记在了心上?   洞里只偶尔听得见树枝被烧裂开噼里啪啦的声音,她咬咬唇,下定决心一般正预备开口。   “困了吗?”对面的男人先说话了。   那刚要出口的话在舌尖绕了绕,还是吞了下去:“有点......”   尚唯往她身边靠近了些,沈瑶心忽的提了起来,“晚上冷,周围石壁坚硬,你靠着我,会舒服些。”   作者有话要说:  白天突然多了许多工作,忙了一天,晚上熬夜码字,先更一章,后面还有。   我男主会渐渐展现出更暖的一面的   至于...   “太疼的话你跟我说。”你跟我说什么的...   大家就当没看见... 第41章   沈瑶十分自然的靠了过去, 好像两人的关系本就该如此的自然。尚唯拨动着火堆:“睡吧,天亮了我叫你。”   昨日沈瑶睡了许久, 如今一点都不困,但她靠在尚唯肩膀上, 久违的安心袭来, 不愿睁开眼睛。两人就这样静静的靠了一会, 尚唯侧过头, 就看见一张小脸上睫毛不住的颤抖, 出卖了她装睡的事实。   “睡不着?”   沈瑶有些不好意思的离开了他的肩膀,睁开了眼:“昨日,睡多了...”   尚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嗯, 是睡多了。”   “......”   听见他的调侃,沈瑶脸上又不自觉地飞过两朵红云, 这是怎么了...以前两人的相处也不会这般令她不自然。她脸颊红红,双眼仿佛含了一汪水的模样落在了旁边男人的眼中。   “热?”火苗渐渐窜了起来, 尚唯以为她觉得热,便把火堆朝外拨了拨。   沈瑶沉默,终于下定了决心, 开口道:“兄长接了赐婚的圣旨。”话音刚落,身旁的人明显僵了一瞬。   “嗯。”没有否认, 没有辩解。   沈瑶咬咬唇:“那你此次回去,就要成亲了。”她说完这句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侧脸。   这回尚唯没有逃避,而是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木棍, 转过了身正视她。沈瑶心跳的飞快,此刻她分不清那股子紧张和忐忑是她自己的,还是对面的人情绪亦如此。   “不会。”   短短两个字,却有十分的坚定,更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沈瑶经过了两世,突然心就定了下来,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也做到了这个份上,她不会,也不想再退一步,让自己后悔。   “何事不会?”是不会回去,还是不会成亲。   “不会成亲。”男人也没有任何的犹豫。   “抗旨是死罪。”   听到她的提醒,尚唯自嘲的勾了勾唇:“那便赴死。”   这话落音,又突然的安静了下来。   沈瑶的眉头不可遏制的皱了起来,他宁愿抗旨也不愿成亲,但也并未说出别的什么承诺。   突然觉着有些乏了,一颗火热的心也慢慢凉了下去,她本想开口问,那你想要什么。但话已及此,两人心知肚明,他不愿说,她也不想勉强。   “我乏了。”她淡淡的开口。   尚唯垂了眸,“好。”他还未靠近,就见沈瑶已经自己个儿靠在了一旁的洞壁上。   “......”   “瑶瑶。”尚唯唤她。   沈瑶闭着眼,不应。   她生气了,迟钝如他,也能感觉出来。他不明白,他方才明明表达了自己不愿也不会娶那钟家姑娘的心,为何小姑娘的脸说翻就翻。   尚唯沉默了片刻,终于往她那边又靠近了些:“瑶瑶,这样睡不舒服。”   沈瑶蹙了蹙眉,又往里挪了挪,一副不准备搭理人的样子。   “为何生气?”尚唯不明白,索性直接问。   沈瑶睁开了眼,不错,他还能看出来自己生气了,她一双桃花眸盯着尚唯,笼着一汪水一般,还有着委屈。   “我不要靠着你!男女授受不亲。”   沈瑶气呼呼的说完,又转了过去。尚唯一顿,饶是他再迟钝,也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细细想了想方才小姑娘的问题,他哑然失笑。   他以为,他在小河边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毕竟,她只身一人过来寻他,女儿家跟着他一路,就算她不像那些深门闺院里的小姐,也是不像话。全是为了他罢了。   尚唯眼底又闪过一丝愧疚,这些年他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到了现在,虽没有十分的把握,但若是真想护住一个人,也并不是何难事。只是他一直在等,等到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走到她面前。而不是像现在一般,让她受苦。   但现在,还要继续自欺欺人吗?   沈瑶睫毛一直在抖,她感觉到了尚唯心里的纠结。但她不想睁眼,也不想同他说话了。   又过片刻,尚唯慢慢地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木盒,竟是那回,原本是要让夜鹰送到王府去的。啪嗒一声,木盒打开,尚唯将它递到沈瑶面前。   “瑶瑶,这是...你及笄那年我想送给你的,只是,一耽误便到了现在。”   沈瑶睁开了眼,就看见眼前的木盒里静静的躺着一只玉簪,顶端两朵并蒂海棠,栩栩如生,甚是精致。她有片刻的错愕,抬眼去看尚唯。   火光映出了他英俊的脸庞,这个一向冷冰冰的脸,竟然也破天荒的出现了几分不自在,“那日,我收了你的帕子,本想将这个次日送到王府。”   沈瑶懂了,原来那一天,他本来要去王府的。只是圣旨的缘故,这才没有去。   她心里那点气,就像一滴露水,瞬间就蒸发了。“这是你亲自刻的吗?”   尚唯认真的点点头,沈瑶偷偷的抿了抿唇:“可惜了,我这一路上,都是男儿装扮,戴不了。”   对面男人周身的气氛明显沉了沉,一丝丝失望的情绪弥漫开来,沈瑶嘴角扬了扬,也不逗他了,“你还愣着干什么,我现在可以戴呀。”   尚唯猛地抬头,双眼明亮,立马懂了她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将簪子取了出来。这簪子他刻了很久,一直都静静地躺在盒子里,直到今日,他才终于有了送出去的机会。   温润细腻的玉触手生温,尚唯往她身边靠了靠,亲自将她的发散了下来,又亲自笨手笨脚的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将簪子轻轻的簪了上去。   男子为心爱的女子亲手绾发,再簪上簪子,这是大英朝定情的仪式。   一簪定终生。   沈瑶甜甜的抿嘴笑了,“好看吗?”   “好看。”洞里光线昏暗,只是火光跳跃,尚唯却觉得面前的人面若芙蕖,比世间任何女子都好看,只想让人将世间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自打她还小,不满十五岁,便备下的礼物,却足足等到她及笄后快三年,才亲手送了出去。   但幸好,还是送了出去。   沈瑶不别扭了,轻轻的靠了过去,尚唯顺势揽住了她的肩膀,目光坚定又明亮。两人心照不宣,即使前路未知,艰难万阻,又有何惧?   两人的心跳渐渐趋于一致,尚唯开口:“到了豫州,你乖乖跟着我,也不要乱跑,有事同我商量。”   “嗯。”沈瑶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知道,尚唯这次出来定是有自己的计划,她不会再给他添麻烦。   她这般懂事听话,尚唯胸膛里发出几声愉悦的低笑,抬掌抚了抚她的发:“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实质性的进展了吧?   今晚又要熬夜了,能不能搞出三更不知道,我尽量。   昨天说的cheche,不是现在,但是,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完结后,不能发的...也会有番外的。 第42章   远离京城山路上的安宁时光, 自然与京城中不同。这派去治理水患的队伍一出发,英成帝便紧急召集了所有的暗影卫, 下达密令。此次黄河治理,在东莱返程之前, 务必要处理好一切。接到密令的暗影卫在将军府出发的第三日便动身启程了, 与此同时京城的得月楼也接到了密报, 这消息尚唯还未抵达之前, 便传到了豫州。   郡主离京的消息, 自然也传到了英成帝的耳中。听到这消息的当日,英成帝便摔了两个茶盏。   镇安王早有预料,对外称作是郡主回了南疆一月方归, 连带着一串人的口供都已经一致,英成帝派去的人虽是怀疑, 却也找不到什么纰漏。   没有证据,饶是怀疑也无可奈何。   英成帝青了脸, 便愈发给暗影卫加了压力,若是返程前此事未办妥,便都不必回来了。   山中幽静, 晨光从洞口照射下来,只听得断断续续的鸟叫声。沈瑶慢悠悠的睁开了眼, 火堆已燃尽的差不多了。   “醒了?”她一动,身边的人便立刻察觉到,神色清明,没有一点睡意。   沈瑶坐直了, “兄长没睡?”尚唯的眼底都有淡淡的青色,必是一夜都没挪动过位置也未合过眼。   尚唯站了起来,伸手扶住她:“天还早,你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   沈瑶握住他的手,慢慢站了起来,尝试挪动了几步,“好多了,还是有点肿就是了。”   “我背你上去。”   沈瑶忙摇头:“不用,我觉得我能走。”   尚唯在这事上面不会依着她,沉沉的望了她两眼,便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沈瑶惊呼一声,知道拗不过他,干脆妥协:“你放我下来,你背我就是了。”   ...   沈瑶趴在他背上,熟悉的背影比从前更让人多了几分心安和依赖。上去的坡又陡又滑,她却稳稳当当,丝毫没有颠簸。终于又回到了林中,沈瑶下了地,看见他额角沁出了一层薄汗,忙取出帕子来替他擦了擦:“我,是不是有点重呀...”   她轻的更朵花一样,怎么会重。   尚唯摇摇头,“路不好走,怕摔着你。”   沈瑶心里甜丝丝的,末了尚唯又要背她回马车那边,她却说什么也不肯了,最后只好是尚唯扶着她一瘸一拐的回到了林边的小路上。   车夫还在打盹,士兵们也大多都还在睡梦中,想来无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扶着沈瑶进了马车,尚唯这才也回了自己那边去。   夜鹰警醒,很快前来,进了尚唯的马车才发现不对劲。方才他一直强忍着,到了此刻才露出了一些痛苦的表情。   “主子,您这是?”   “取些外伤的膏药来,再送一些跌打损伤的药去那边。”   尚唯脱了上衣,夜鹰这才看清后背,还有胳膊全是大大小小的擦伤还有淤青,他大吃一惊:“您这是?!”   声音有点大,尚唯提醒的眼神便扫了过来:“别告诉她,取药就行。”   夜鹰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立马下车去了。沈瑶坐在马车内,也看了看自己的脚踝,红肿还未消去,夜鹰的声音在外传了进来:“郡主,属下奉命给您送些跌打损伤的药。”   沈瑶掀起帘子接了过来:“多谢,兄长他无碍吧?”   夜鹰记得主子的吩咐:“无碍,郡主您好好休息,马车稍后便要启程了。”   沈瑶点点头,放下了帘子,夜鹰也转身回了尚唯的马车。瞧着这一身的伤痕,“我帮您吧。”   后背的擦伤不计其数,尚唯背过了身,夜鹰小心翼翼的帮他上药,想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又不敢开口。   “还有多久到豫州?”尚唯闭着眼,沉沉的问道。   “预计明日午时便可抵达,接到消息,我们的人已经先一步到了。另外的两位大臣,预计会再晚一日。”   “寻一处宅子,安静些的,离豫州知府近一些。”   夜鹰了然,想也知道是为了谁备下的,“是...”   天光渐渐亮了起来,随行的队伍全都整装待发,马车晃晃悠悠的继续出发,沈瑶靠着软垫,时不时的就傻笑两声,若不是脚上的疼痛在提醒她,昨晚的经历就好像一场梦。   马车又行进了一天一夜,这回沈瑶乖乖的在马车里安静的待着,一路风平浪静,很快就到了豫州。   豫州地处中原,地势平坦,并无坎坷崎岖的山路。沈瑶一路上也未受到颠簸,进了城,又行进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停了下来。沈瑶下了马车,夜鹰走了过来:“郡主,这处宅子是主子特意安置的,您先进去休息,主子晚些会过来。”   “兄长他?”   “人多眼杂,主子会先去知府那边。”   沈瑶点点头,宅院里出来了几个丫鬟和管家,迎着沈瑶进去了。这庭院幽静,风景算不上多好倒也别致。那管家带路到一小院内,便听了下来,沈瑶张望,这宅院统共就两处院落,相对而立,管家领她到的是东边的院子。   进了屋,丫鬟们送来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还有一些药膏,沈瑶将自己收拾了一遍,休养了一天多,脚踝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那丫鬟给她送东西的时候,沈瑶问道:“这处宅子,是何人的?”   那丫鬟摇头:“奴婢不知。”   沈瑶不再为难她,便静静的在屋里等着。   直到天色渐晚,快到亥时,才终于听到了外间的动静。起身下地,沈瑶快速打开了门,就瞧见尚唯正在院中同夜鹰吩咐一些什么,瞧见她,尚唯抬手让夜鹰带着其余人都退了下去。空荡荡的院子只剩下两人,他这才从轮椅上站起来,大步走了过去。   “怎得出来了,脚不疼了?”   “早就不疼了,你看我,都能自己走路了。”沈瑶证明给他看。   尚唯看着她原地转圈圈,无奈的笑笑,“这处宅子安静,你安心住下,缺什么就直接同管家说。”   说到这个,沈瑶便问道:“你也会住在这里吗?”   尚唯点点头:“我在隔壁的院子,有事叫我。”   沈瑶开心了,拉着他,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饿了。”   尚唯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好,让他们摆膳。”   豫州吃食还算合沈瑶的胃口,吃了好几天的干粮她早就饿了,捧着肚子大快朵颐。尚唯在一旁看着,神色也柔和起来。沈瑶吃饱了,这才意识到,这还是两人重逢后第一次面对面同桌而席...她居然吃了这么多...   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了筷子,尚唯眉头一挑:“不合胃口?”   “没有...我吃多了...”   尚唯一愣,随机哑然失笑,小时候她的脸还算圆润,瞧着胖胖的,现在倒是越发清瘦,望着她的小脸,尚未突然觉得,还是圆圆的好,定要将她养胖些。   “兄长,看着我做什么...”   “多吃些。”尚唯说着,便亲手给她又盛了一碗饭。   “......”   她是能吃下的,只是听说,京城那些娇小姐们连一碗饭都吃不完。像是听得见她的想法,尚唯开口道:“你小时候胖些,好看。别学那些女子节食,轻飘飘的。”   “......”她才不轻好吗,沈拓有一回背她回去,吼叫了整整两天,说她重的快要压断他的腰,被沈瑶追着打了两天。不过比起同龄的姑娘,她本就高些,加上习武骑马,绝不是风能吹走的。   沈瑶默默的往嘴里扒饭,“明日起,我白日都会在知府,也可能出去,你就安心在宅子里住下。”   沈瑶一惊,立马放下了筷子:“不要!我得跟着你!”她跟过来不是给他添麻烦的,整日待在院子里,活脱脱成了累赘。   尚唯眉头一蹙,沈瑶立刻补充道:“不在军中我就可以易容,兄长,让我跟着你吧,我过来是为了帮你的。”   沈瑶望着她,桃花眼里汪着一丝丝撒娇还有恳求的意味,尚唯喉结滚了滚,拒绝的话还是咽了下去。“那你跟着夜鹰,就在我身边。”   见他松了口,沈瑶立马绽放了一个明媚的笑容,“放心吧,我一定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被这个笑容晃了晃,尚唯勾了勾唇,这丫头,从小到大给他惹的麻烦还少吗。   吃过饭,尚唯要去书房,沈瑶自觉的回了屋子,这宅子白日里安静是好事,到了晚上,幽静的倒是有些过分,这屋里就她一个人,平日爱打闹的阿玉和阿杏此时都不在她身边,她觉得空荡荡的,又翻了好几回身,才强迫自己睡下了。   次日天亮,丫鬟们在外轻轻叩门,沈瑶才醒来,昨晚初来乍到,没想到居然失眠了。   “进来吧。”   丫鬟们听见声音,这才推门进了来。   “将军出去了吗?”丫鬟们面前,沈瑶决定还是避嫌比较好。   那伺候她梳头发的圆脸丫鬟回话:“将军还在前院等姑娘。”   尚唯在等她,沈瑶瞬间清醒了,他昨晚真的答应她了,沈瑶忙摆摆手:“你们退下吧,我自己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恢复老时间更新,最近我在努力存稿,争取参加下个月1-5号的日万活动~ 第43章   屋内丫鬟退下后, 沈瑶便换了张面具,又换了身装束。俨然又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这才匆匆到了前院。   尚唯在等她,瞧见她一愣。沈瑶得意的晃脑袋:“如何?可还认得出?”   他无奈的笑笑, 两个月前, 还被她骗的不够惨么...   夜鹰在一旁看直了眼:“郡主, 您这易容术改日也教教属下吧, 太方便了......”   沈瑶扬了扬下巴:“这可不好学, 我师父独门绝技!”   她得意洋洋的小模样被尚唯尽收眼底,唇角止不住的上翘,带有一丝宠溺的语气道:“先用早膳, 今日会在外面很久。”   沈瑶点点头,坐在桌前, 喝起了粥。   那豫州知府姓刘,还算是个清廉的父母官, 这水患将他折磨的愁眉苦脸,朝廷派了赈灾和治理的朝臣,与他便是雪中送炭, 早早的便在府门前候着了。   这在大英朝当官的,何人没听说过尚家军的风采, 便是如今尚唯的腿不好,在地方官员的心里,也是万万不敢轻视的。   远远的瞧见尚唯,刘知府忙迎了上去:“下官见过将军。”   “不必多礼。还请刘大人带路。”   今日便要从豫州的十个县开始一一巡视, 检查所有的黄河堤坝以及当地受灾百姓的安置情况。   马车早已备好,尚唯进了马车,回头看了一眼沈瑶。“跟我上来。”   沈瑶有些错愕,她今日的身份是侍卫,这不太合适吧...尚唯抿了抿唇,趁人不注意,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沈瑶便坐在了马车内。   “......兄长,我可以骑马的。”若被人看了去,实在不像话。   尚唯好笑道:“我腿脚不便,贴身伺候。”   沈瑶懂了,这是怕她骑马劳累,给她找了个借口罢了。   “昨日歇的不好?”尚唯突然望着她道。   沈瑶一愣,“兄长怎么知道...”   尚唯抿唇,自然是因为他长了眼睛,她神色困倦,即是易了容也瞧的出来。   “今日起要巡视十个县,连着三天,若是你...”   “我无事的!昨日只是初来乍到,习惯便好,习惯便好...”沈瑶怕他要送她回去,忙抢着道。   见她坚持,尚唯只好作罢。   将军府落脚豫州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京城,镇安王府,阿杏正在收拾行李,镇安王安排了明日一只正好经过豫州的军队,阿杏可以跟着过去。   阿玉在一旁帮她,瞧着十分不舍:“阿杏姐姐,你和郡主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我一个人在王府,也不知道干什么。”   阿杏笑道:“放心,很快便会回来,你就替郡主照顾好这院里的花草,待我们回来时,一定好看极了。”   阿玉点点头,小丫鬟还是眼巴巴的,想一起跟过去,只是她知道自己娇弱又没力气,去了也是添麻烦。   沈拓走了进来,二人上前行礼:“世子。”   沈拓摆摆手,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和一个药瓶递给了阿杏:“托你带给阿姐。”   阿杏接过:“是,世子。”   沈拓看见阿玉一脸遗憾的样子,安慰道:“想必阿姐很快便会回来,无需担心。另外若这边有事的话,大可去找我。”   阿玉是被沈拓带回王府的,本就对他心存感激,刚来王府的时候也一直在他院子里伺候,如今听他这样说,阿玉忙答道:“是,多谢世子。”   沈拓走后,阿玉和阿杏又收拾了一番,带上了一些沈瑶未来得及带上的东西,这才将出发前的准备都做好了。   镇安王将沈拓叫到书房,“东西都送过去了?”   “爹放心吧,都送过去了。”   “哎,这傻孩子,此次皇上突然派尚家出去,定是有计划的,我就怕这傻孩子做出什么傻事来。”镇安王叹了口气。   沈拓也知道自己阿姐的性子,劝道:“阿姐聪明,那尚唯我看他也不像表面那般颓废,应当会无事的。”   “但愿如此,但我这个做父亲的,还是要替他们提防着京城的暗箭。拓儿,最近一段时日,要辛苦你了。”   沈拓向来轻松地脸上近日也淡淡的笼上了一层担忧之色,朝廷上目前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而镇安王府本就在风口浪尖之上,他身为世子,责无旁贷的要渐渐肩负起责任。   豫州山间上的马车行了三个时辰,便到了最边境的德南县,刘知府先一步下了马车,当地的县令也早就候着了。尚唯下了马车,两人便一块迎了上来:“见过将军。”尚唯点点头,夜鹰推着他,沈瑶跟在一旁,“劳烦县令大人带路。”   德南县处于边境,黄河的下游,也是受灾最严重的一个县,一路上莫说尚唯了,沈瑶的眉头都越蹙越紧。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房子坍塌,有些人家的小孩都被洪水冲跑了去,百姓哭天抢地一片,沈瑶看着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受灾的百姓为何不统一安置?决堤的坝口为何也迟迟不修复?”尚唯语气有些怒意。   那县令和刘知府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实不相瞒,我们也想为这些受灾的百姓建立临时的居住场所,实在是,实在是款项不足,人力也不足啊。哎......”   沈瑶看得出来,他们没有撒谎,整个德南县境内年轻的壮丁寥寥无几,全是老幼病残,且饥寒交迫,当地父母官也是一筹莫展。而当今天下的主人,却迟迟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上报灾情已有两月,赈灾款和援兵队伍迟迟都未能出发。   尚唯沉思片刻,“我此次带来的人不多,都是一些兵部的人,今日先搭建一个临时住所,后日等另外两位大人到了,再行下一步商议。”   那县令一听连连点头:“多谢将军。”   今日跟来的是王托以及二十余个兵部将士,年轻体壮,一听此话便立刻行动起来,就地取材,搭建木棚。   尚唯在一旁看着,眉头紧锁,良久又问道:“当地粮仓余粮多少?”   县令回道:“所剩不过五十石左右。”   沈瑶咋舌:“五十石?全县的老百姓颗粒无收,岂不是撑不过两天?!”   那县令自嘲:“下官尽力搜寻来富绅的粮食,却也无能为力了,县内粥棚每日不过清水白米,现在这白米,哎...”   沈瑶越听越难过,担忧的去看尚唯的脸色,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王托干事麻利,也颇有威望,太阳快落山时,简易的一个木棚便建好了,夜鹰和当地县令底下的人,挨个将那些在路边的百姓们都一一接了进去。沈瑶则和尚唯去粥棚巡视了一圈,回来时两人的心情都异常的沉重。   方才沈瑶看了那些灾民的粥,一碗水清澈的能看见碗底,只有十几粒米在里面漂浮着,这也能叫粥?......   这种郁闷,一直延续到两人回了宅院,沈瑶看见桌上的这些吃食,都没了胃口。   尚唯隐约能猜到她的想法,试探的喊了声:“瑶瑶?”就见沈瑶满面愁容的抬起脸:“兄长,我实在吃不下,我一想到那些百姓...”   尚唯的目光柔和起来,安慰她道:“别担心,粮食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皇上他...”沈瑶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说出口。   尚唯心底一动,问道:“瑶瑶觉得他不好?”   这房里就他们两个人,没什么不能说的。沈瑶正视他的眼睛,严肃道:“我觉得他变了很多,像个不认识的人一般。”年少时,三人的关系也还算不错,至少沈瑶曾经把他当过朋友。   “那我呢,我在你心里,变了吗?”   沈瑶下意识的摇摇头:“没有。”   尚唯眼底深沉,直直望着她,看得沈瑶直心虚。“为什么又这样看我......”   “好看。”   闷葫芦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又让沈瑶红了脸,大骗子!自己脸上还带着面具,哪里好看?   今日着实累坏了,沈瑶回房简单的梳洗了一番,挨着枕头便睡着了,再没有了昨日那种空落落的感觉。   夜半子时,沈瑶已经做了两个梦,尚唯房间的灯还在亮着。夜鹰在外守夜,有些担忧的进去,就看见自家主子还在案前奋笔疾书的写着折子。   “主子爷,已经子时了,明日还要继续出发,早些休息吧。”   尚唯摇摇头:“无碍,得尽快将灾情的严重情况上报京城,我们晚一分,救灾的物资就迟一分。”   哎,夜鹰在心里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今日的灾情搁在任何一个有良心的官员眼里,都是万分心痛的。他了解尚唯,知他心里定不好受,此次出行明明就是上头那位打着幌子,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明明知道,却还是要将百姓的事放在前头。   夜鹰自知劝不动他,索性又添了一盏油灯过来,尚唯眉头紧锁,笔下行云流水一般,直到写满了两个奏本,这才长舒一口气。 第44章   待这两道奏折到了京城, 兵部和户部的两位大臣也都到了豫州。英成帝看完两道奏折,不耐地扔到了一旁:“哼, 他倒是上心。”黄元定讪笑着捡起了两道奏折:“上将军这也是帮皇上您体恤百姓。”   “是么,难为他了。倒是朕小肚鸡肠了。”   黄元定这个狐狸连声认错讨罚, 英成帝不耐的挥手让他退下, 末了又让叫来暗影卫的人。   暗影卫的首领还没有到, 倒是先来了另外一个人。   左丞相代蒲此时正在殿外求见, 英成帝眉头一挑, 他怎么来了?   “传。”   “臣代蒲参加陛下――”   “爱卿平身,不知爱卿养病半年,可是已经痊愈?”   代蒲站了起来, 恭敬的行礼道:“多谢皇上挂念,臣已大好。”   英成帝勾了勾唇, 对这个此时恭敬弯着腰站在他面前的老男人没有一点好感,但此人奸诈狡猾, 在他父皇在位时,颇有威望深得信任,很多事都有他磨不灭的功劳。   只是, 此人从前是站在大皇子那边,对他这个后来者居上的皇子, 一向没有太好的脸色。乃至英成帝登基后,直接削了他的权。不过这个老狐狸也是有骨气,直接告假,长久不过问朝中政事。   英成帝本还打算处理了此次之事, 下一个就轮到他。   “那爱卿可是有什么事啊?”   “臣来为皇上排忧解难。”   英成帝这回是真笑了,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代蒲此人能屈能伸,仿佛已经忘了先前所有的不快,毕恭毕敬道:“皇上身边的暗影卫不可信,臣为皇上提个醒。”   此话一出,英成帝脸上的笑意渐止,冰冷的盯着他,“爱卿何意?”   代蒲也不打算绕弯子:“臣知道皇上打算做什么,臣愿为助皇上一臂之力。”   英成帝冷笑一声:“是吗!”   “皇上此番指派暗影卫去,难以成事。皇上莫不是忘了,曾经臣... ”那代蒲说一半没有继续说,但英成帝听懂了,“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皇上可听说过陀罗门?”   “听说过,此派行踪神秘,杀人如麻。”   代蒲一笑:“若臣说,臣有法子,让皇上此次的行动由陀罗门助一臂之力,皇上可信臣?”   英成帝这会儿听懂了他的意思,眼神晦涩难辨,良久,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慢慢踱步到他的面前,“爱卿此举,倒是让朕有些看不懂了。”   “皇上也许此刻不信臣,但臣懂唇亡齿寒的道理,且让臣来为这件事添把火,是最合适的不过的,毕竟皇上也知道――”   “哼,朕知道。”   英成帝又转身回了龙椅,似乎是在细细思考他的话,“你先拿给朕一些让朕信服的东西来。”那代蒲一听,忙低头道:“臣明白,皇上静待便是。”   说罢,那代蒲便告退了,英成帝盯着他的背影,神情冷漠,若有所思。   ...   同户部和兵部两位大臣一起到的,自然还有阿杏,沈瑶连着出去巡视三日,第四日因着尚唯要同那两位大臣商议改道修建堤坝的事,不用出门,她便留在了宅子里。   阿杏来时未曾提前告知沈瑶,随行的军队将她放在了豫州知府门口,便转身走了。阿杏咬咬牙,便直接去扣知府府门,谁知刚要抬起手,便瞧见了正好从府门口出来的夜鹰。   阿杏只见过他一回,只觉得此人眼熟,但夜鹰上回见她便记住了她,一瞬间有些错愕,“你是,郡主身边的人?”   一听他提到郡主,阿杏立马道:“是是是,我是王府的丫鬟,来找郡主的。”   夜鹰虽吃惊,但还是很快带她到了沈瑶所在的宅子,“郡主在这里,你进去吧。”   阿杏对他笑道:“谢谢你啊。”夜鹰被这笑晃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道:“无碍,你快进去吧。”阿杏高兴的抬脚就走,夜鹰黑黢黢的脸上突然透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红。她,她笑起来,比上次还好看。   尚唯不在,沈瑶百无聊赖的对着院中的树发呆,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你不能进去。”   “我是来找人的,你让我见到我们家小姐就知道了。”   沈瑶耳朵一动,这个声音......   “阿杏?!”沈瑶走了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在外面正在和丫鬟们周旋的她。   “小姐!”阿杏急忙冲了过去,那些丫鬟见两人真的认识,便退到了一旁。   “你怎么来了?!”沈瑶见到她,是真的吃惊。   “小姐一声不响的又走了,王爷担心,让顺路的军队将我送了过来。”   沈瑶有些惭愧,便拉着她:“进屋说。”   两人进了屋,阿杏便将她走后,镇安王的安排细细说了一遍。沈瑶听完有些难过:“爹爹不怪我吗?”毕竟她三番五次的任意妄为。   阿杏知道她心里所想:“王爷没有怪小姐,反而担心小姐,所以才安排了阿杏过来。”   沈瑶红了眼,随即又忙问道:“赶路累了吧?”   阿杏一个人赶来,还带来了许多东西。沈瑶心里难过,阿杏忙道:“不累,我先将东西都收拾下。”沈瑶于是便一起帮她收拾东西。   除了一些她未能来得及带走的必备品,镇安王心思缜密,还带来了好些伤药以备不时之需。沈瑶拆开了那封信,言辞之间全是对她的担忧,并无半点责怪之意。沈瑶看着更难过了,直到后面沈拓的几句话,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所查之事已清,江湖陀罗门。”   后附上了沈瑶当初给沈拓的那张手稿,沈瑶蹙了蹙眉,陀罗门...江湖之人都知道,只是此门向来只做生意,从不牵涉朝政之事,为何... 门口有小丫鬟传话:“姑娘,将军回来了。”沈瑶暂时将疑惑压下,“知道了。”   尚唯回来了,沈瑶便带着阿杏过了去,夜鹰已经将阿杏到了的事告诉了尚唯。   “见过将军。”阿杏对尚唯行礼道。   尚唯点点头,又去看沈瑶:“有熟悉的人照顾你我也放心些,明日我还要同另外两位大臣去巡视,你...”   “我要去的!”沈瑶忙道。   尚唯轻轻笑了,“好。”   阿杏在一旁,瞧着两人眉眼间的情愫,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晚间用过膳,阿杏便偷偷的小声问:“小姐,您和将军?”   沈瑶脸一红,眼神有些躲闪。阿杏聪明,一看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抿嘴打趣道:“看来小姐此番决定还真是做对了!”   沈瑶佯装生气:“别说了!”   “我看小姐您也的确待嫁了,说不定很快了呢!”   “你这臭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沈瑶受不了了,红了脸要赶她出去。两人的嬉笑声,透过窗子传到了小院内,尚唯今日不在书房,就在院内坐着,听见了断断续续的笑声,也情不自禁的弯了弯唇角。   次日,阿杏也跟着沈瑶一起上路了。只是她无需易容,只女扮男装跟着沈瑶身后。兵部尚书带队主要是出力,那户部尚书此刻便同尚唯一起在马车内商议治理水患之策。   有正事,沈瑶自然不能再坐马车内,便一同骑着马,走在后面。那户部尚书魏理全是朝中出了名的唠叨和嗦,人算心细,但凡事都要反复敲定,多重复几次。尚唯同他初步商议了一个黄河改道之法,魏理全甚是佩服:“将军才智,下官今日才得以领教。”   尚唯淡淡一笑:“魏大人谦虚了。”   那魏尚书是真的佩服,故而又开始嗦了起来,将这套方案来回揣摩,细细又重复了两三遍,尚唯一开始还耐心十足,后来便有些眼神飘忽了。   时间太久了,她骑马肯定累了,他想。   沈瑶也在望着马车帘子。一路上都碍于旁人,没见到他。   魏理全还在唠叨,尚唯轻轻咳嗽了两声,他这才停了下来,沈瑶忙上前,在外小声道:“两位大人,可要饮茶?”   行至一路,的确有些渴了。   沈瑶很快送来了茶水,亲自添了一杯,递到尚唯手上的时候与他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眼中的笑意。那魏理全却是个十足的官派,还坐在一旁等着沈瑶给他倒茶。沈瑶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也替他添了一杯,这才转身下去了。   魏理全慢慢品着茶,预备继续同尚唯再行商议,却莫名感觉到尚唯这位上将军现在看向他的眼神冷了许多...   马车又前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在黄河改道处的一个村庄,停下了。这处庄子村庄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人了,黄河常年的冲刷,许多人家都迫于无奈搬走,只剩一下老弱病残,还在村庄艰难度日。   村庄在黄河边,但他们要爬上后方的一座山头,站在高处查看改道走势。一行人中,尚唯腿脚不便,自是原地等待。沈瑶眼睛一转,立马推开夜鹰:“我在此处陪着将军。”   夜鹰识趣,阿杏也不想留在此处尴尬,加上她还没见过黄河,便也提出要上山。如此一来,就只有尚唯和沈瑶留了下来,沈瑶眉眼弯弯,不住的向他们挥手:“快去吧快去吧!”   这副小模样被尚唯收入眼底,他唇角上扬,心情明显也非常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尚唯:我媳妇你都敢使唤。   魏尚书大吃一惊:我特么也要知道啊...   哈哈哈 一点恶趣味。 第45章   待其他人都上山之后, 沈瑶笑嘻嘻往尚唯跟前走去,尚唯问道:“方才累不累。”沈瑶摇摇头:“没那么娇气, 在南疆骑马早就习惯了。”   其他人的背影渐渐都看不见,尚唯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把沈瑶吓了一大跳, 忙左右望了望, 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倒是把尚唯给逗笑了。   “别怕, 我带你去后山转转。”   沈瑶疑惑:“后山?会不会和他们撞见。”   尚唯望着她, 眼神充满的宠溺和柔情:“不会,我早看过舆图,路线不一样。”   沈瑶一听他这样说, 立马高兴了:“那我们先把你的轮椅藏好,免得被人发现。”   “...好”   等沈瑶藏好“罪证”, 两人才朝着其余人的相反方向出发,绕路登上了山坡的另一面。豫州的山, 不算很陡,这些日子无雨,路上也不算泥泞, 风吹过树林飒飒响,远处能听到黄河水的哗哗声。沈瑶走在山间小路上, 心情也是无比的愉悦。   比起前几日晚上的林间散步,还是白天逛起来,好玩又有趣,还不用担心会摔倒。   这林子里面柳树居多, 还有许多果树已经开了花,少部分也结了果。沈瑶一时兴起,便要用柳条编个帽子,“兄长,我也帮你编一个!”   尚唯看着她天真烂漫的笑容,眼底也充满了笑意,接过她手中的柳条,便专心的帮她编了起来。沈瑶在一旁看着,末了又对比了自己的,“兄长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做什么都比我好。”   尚唯笑:“那这个给你。”沈瑶一听就高兴了,忙接了过来,和自己的换了。   “好看吧!”沈瑶笑的像个小孩子得了什么天大的宝贝一样,惹得尚唯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不过几只柳条编的帽子,怎么就能这么开心,这么满足,尚唯心想。   两人继续往山里走,小时候尚唯也带她进过山,不过那时候大多就是为了打猎,沈瑶年纪小,走走就不肯走了,要他背。现在是不好意思了,所好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一点山路还是能走的。   这山上居然有一片幽静的竹林,沈瑶眼前一亮,急忙就要进去,尚唯拉住她:“慢点。”   “没事儿,没想到这居然还有竹林,我想去看看有没有竹笋,还可以带一点回去,给那些贫苦老百姓们充饥。”   尚唯抿唇,摇头无奈的笑:“已经深秋,何来竹笋?”若是有,也早都被当地山民挖的干净。   沈瑶转念一想,吐吐舌头,承认自己一时犯了糊涂。不过最后,尚唯还是答应她进去逛逛,两人一起进了去。此处竹子高大粗壮,根根笔直。沈瑶咋舌道:“这么好的竹子,砍掉做些竹具也未必不是个赚钱的法子呀。”   尚唯用手捏了捏,随即道:“这竹子粗壮,若是没有力气的老人,怕是没办法,况且整个州最缺的是粮,不是银子。”   沈瑶想想现在受苦的都是些老弱病残,的确也无可奈何,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尚唯见了,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好了,今日你好好放松下,灾情的事我会想办法。”   “哎呦――”沈瑶故意大惊小怪的装痛。尚唯方才一点力气都没使,见她故意撒娇也只是勾了勾唇,并不理会。   沈瑶见他不上当,鼓了鼓嘴,跟了上去。   又往里走了一段距离,沈瑶看着他的腿,主动问道:“兄长的腿已恢复几成?”   尚唯:“七八成,正常生活倒是无碍。”   沈瑶鼓嘴:“兄长瞒的我好苦。”   尚唯停住了脚步,转头有些好笑又无奈的看她,到底是谁把谁骗的好惨。想到前面两个月,她整日打着幌子,在自己跟前晃悠,还演了一出又一出戏...   沈瑶看着他炙热却又透露出一丝危险的眼神,决定绕过这个话题:“好了好了,我们扯平了。让我替你把把脉吧。”   尚唯眉毛一挑,伸出一只胳膊来,沈瑶顺势就搭了上去,尚唯似笑非笑:“如何?”   “兄长身边有神医。”沈瑶收回了手,撇撇嘴,觉得自己有些白操心。   尚唯看出她的小情绪,刚要开口,眼神余光却扫见她身后,眼眸瞬间骤缩,沈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大手一拽,结结实实的撞到他胸膛上。尚唯抱着她往旁边猛地躲闪几步,等沈瑶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见嗖嗖两声,有什么东西应声掉落在地。   沈瑶从他怀里抬起头,就看见方才她站的地方,两截碧绿的断蛇还不甘心的在地上扭曲着。   头皮发麻,一股战栗直接从脚底冲上了她天灵盖,沈瑶现在能单人捕获一匹狼,但她还是害怕从小就见不得的蛇。   一张小脸惨白,尚唯低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之意明显。沈瑶这才发现自己在他怀里,两个胳膊紧紧地环着他的腰,还能听见他胸膛下一声声沉稳有力的心跳。   “别怕。”尚唯低低的嗓音一声声传来,沈瑶蓦地安了心。缓缓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这个时节,怎还会有蛇?”   尚唯摇摇头,“许是出来觅食,正好撞见了。这竹林是蛇的天然藏身之处。”沈瑶一听,又想到这附近可能还有毒蛇藏匿,忍不住又抖了抖。说什么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   两人出了竹林,沈瑶还是有些蔫蔫地。   “别怕,这边不会有蛇。”尚唯安慰她道。   沈瑶小时候被蛇咬过一回,整整昏迷了七天,从此是留下了莫大的阴影,故此尚唯就算带她进林子玩也都不会选在夏天。就是怕遇上蛇。   看着她蔫蔫的表情和勉强的笑,尚唯突然有些自责,又不知该如何哄她,两人又到了一颗枣树下。   “瑶瑶,吃不吃枣?”   沈瑶抬头,尚唯正站在一颗枣树下,望着她问道。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尚唯抿抿唇:“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腿恢复的如何了吗?”   沈瑶点点头。   下一瞬就看见尚唯退后两步,向前一跃,很快就到了树上。沈瑶眼前一亮,没想到他的腿竟然恢复的这么好,如此看来,轻功也基本差不多了。   “兄长,你慢一点。”   尚唯微微一笑,就叫他伸手将最高处的一枝枣树枝折断了。沈瑶忙跑过去,在树下接着,一边还仰头唤他:“你小心些。”   尚唯胳膊长,又折了好些,这才从树上两三步的跳了下来。下来的时候,眼神一动,还发现了一个鸟窝,里面似乎是刚出手没多久的小鸟,正嗷嗷待哺。   尚唯顺带将鸟窝带了下来,沈瑶忙走近跟前,“没有不适吧?”   尚唯摇摇头,神情透露着一丝愉悦,显然也为这久违的经历而高兴。   他把鸟窝捧到沈瑶面前,沈瑶这才注意到:“好可怜啊,它是不是饿了?”说着就想伸手去摸。   尚唯快速一躲:“摸不得,大鸟捕食去了。回来发现它沾了别的气味就不喂了。”   沈瑶点点头,缩回了手:“那我们也不能喂了…”两人凑一块新奇的看了看刚出生的小鸟,又由尚唯给亲自送回去了。   不过也是有所收获的,这些枣又大又甜,沈瑶终于忘记了方才的不快,重新变得欢快起来。   一座小山,山坡这边有这边的欢声笑语,那边也有别番景色。   兵部尚书杨峥是个十足的闷葫芦,一身的力气,只铆足了劲走到前头。中间魏尚书是个十足的官老爷,哪里受得这样的苦,只恨不能雇一辆轿子,抬着自己上山,可惜灾情严重,官员更不能冒出头,只好咬咬牙忍着,气喘吁吁的往上爬。   夜鹰和阿杏则走在最后面,悠哉悠哉的,夜鹰是完全不将这点山路放在眼里,只是偶尔偷偷的去打量阿杏,见她也一副轻松自得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累不累?”   阿杏扭头,有些诧异,这人居然主动跟她搭话,方才她一路觉得无聊,想找个伴聊聊,只是见他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这才没出声。   “啊,我从小就在南疆长大,这点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夜鹰又偷偷的看了看她,她这般好看,居然也是在南疆那荒蛮之地长大的。   像是发现了他的眼神,阿杏故意打趣:“你看我干什么?”   被人戳穿,夜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红了脸,直红到了脖子,把阿杏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了?!”   夜鹰涨红了脸,一声不吭。阿杏眼珠子转了转,突然觉得这个冷冰冰的闷葫芦,好像有一丝丝的有趣。   “你没跟姑娘说过话吗?脸红成这样。”   见她如此大胆又直白,夜鹰更窘迫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说…说过。”   “那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夜鹰无法继续回答这个问题,干脆转过身快步向上走去,阿杏也忍不住笑出声了。她终于找到了这路上的一点点乐趣。   “喂,你等我一下,又没有人追你…”   夜鹰听了这话,却想到了别的意思,不由自主的却走的更快了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蛇:没有我的牺牲,你能抱上小媳妇吗 第46章   沈瑶得了枣, 甜蜜蜜的吃了一路,临了又笑眼弯弯的让尚唯在将军府里也种下几颗枣树, 来年结果就能吃。   “府里那些果树,怎么办?”   见她还在操心自己亲手种下的那些果树, 尚唯无奈的摇摇头:“放心吧, 有福叔, 一切都安排好了。”   “那就好, 等我们过一阵回去, 我亲自去看看它们,也不知道长高了没有。”沈瑶鼓着嘴吃枣,还念叨着回去要看那些果树, 说完后却半天没有得到尚唯的回复。   沈瑶回头去看他,见尚唯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瑶突然警觉的望望四周:“不会还有蛇吧?!”   尚唯神情软和下来:“没有,我刚刚看见一只山鸡, 窜过去了。”   “山鸡?!在哪里!”   “你想要?”   沈瑶白了他一眼:“当然,可以抓过来,烤了吃!”   尚唯还在看她, 眼里千万种情绪似乎是要将她吸进去:“那我去抓。”   沈瑶这下真的高兴了,跟着他身后, 不一会,尚唯就抓住了一只灰扑扑的山鸡。   “就是有点瘦,不过当顿午膳还是不错的!”沈瑶摸着下巴,围着这山鸡转圈圈。   尚唯被她逗笑:“是, 那请问郡主,我们要吃吗?”   沈瑶狡黠的眨眨眼,两人方才路过了一汪泉水,便又过了去,将山鸡全部处理干净,又里外清洗了一遍。尚唯在干燥一处起了火堆,沈瑶对着这鸡看了又看:“太瘦,做叫花鸡不肥,干脆直接烤吧。”   尚唯按照她的吩咐将鸡用树枝穿好,又摘了些新鲜的蘑菇,菌子,山路边还有一些野生的生姜,一顿忙活,架起了烤架。   两人原地而坐,这里距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沈瑶问道:“时间够吗?”   “够得,我们不去山顶,过会便下山,他们大约还有两个时辰。”   听他这样说,沈瑶便放心了,专心的看起了烤鸡。   火势很大,沈瑶拿着树枝的手隐隐有些灼红,尚唯蹙了蹙眉,接了过来:“我来。”   沈瑶也不拒绝,蹲在他一旁,叽叽喳喳的指挥:“记得翻面,一会这边焦了,那边受热不均匀多烤烤。”尚唯听着她的嘟嘟囔囔,唇角勾了勾,不一会儿,香气四溢,热腾腾的烤鸡已然熟了。   “好香啊!”沈瑶已经好久没吃到这种田地里自己做的天然食材了,虽简单,却质朴,将本来的味道发挥的淋漓尽致。   尚唯起身,找来了几片大叶子,等烤鸡的热气散了后,沈瑶伸手去撕,一下被烫的缩回了手。   “别急,我来。”尚唯把她的手捉了回去,自己三两下就将烤鸡拆解开来,放在叶子里,递给了她。   沈瑶鼓动腮帮,像个松鼠:“好吃,没想到这鸡肉还挺嫩的。”   尚唯没说话,只是帮她又接来了一壶清澈的泉水,“慢点,别噎着。”   两人解决完烤鸡,沈瑶捧着肚子眼神懵懂。   “困了?”   “嗯...有点...”   “我们要下山了。”   沈瑶困劲上来了,“你背我。”   尚唯唇角上扬,“好。” 娇娇发话,哪里能不依着。   沈瑶满足的趴在他背上,两人朝山下走去。她下巴抵在尚唯的肩膀,像只猫咪一样嗅了嗅,尚唯身上有股淡淡的清竹香,很好闻,莫名的让她觉得安心。   走了一小段路,沈瑶就要下来,她刚才只是一时兴起,尚唯腿才刚刚恢复,她才没那么不懂事的。   “无碍,一会就到了。”   沈瑶不依,“你放我下来吧,我已经不困了。”边说还边扭着要下地。   方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她一动,背上传来的柔软顿时难以忽略,尚唯眼眸一沉:“别乱动。”沈瑶一怔,真的没动了。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多了,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山脚。   沈瑶把刚才藏好的轮椅找出来,尚唯坐上去,两人消灭了“罪证”。正好,那边山坡上的一行人也返了回来,沈瑶和尚唯若无其事的,魏尚书累的够呛,到了山底下就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歇了下来。   兵部尚书杨峥跟个没事人一样,上前同尚唯说起了看到的情况。见他们商议正事,沈瑶便退到一旁,阿杏也回来了。拉着沈瑶的胳膊兴奋的说个不停。   “我还是第一次看黄河呢,景观甚是雄伟,可惜小姐你没看见。”   沈瑶笑了笑:“后面还多的是机会,咱们这一路都是沿着黄河走的。”   两人兴高采烈的对话不知不觉就飘到了夜鹰的耳朵里,实在不是他要偷听,无奈听力太好,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向一旁走去。阿杏余光瞟到他的背影,还有那么一丝仓皇而逃的意味,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沈瑶顺着她目光看去,发现夜鹰耳朵红红的。   “没事没事,就是认识了个有趣的朋友。”阿杏抿嘴笑,沈瑶疑惑的看了看,也不管了。   回程的路上,魏尚书没了精力,也不再同尚唯商议了,回了自己的马车内休息。沈瑶便又得回了自己的“领地”,钻到马车内打起了盹。   一觉睡到马车停,人多不方便,尚唯只好叫醒她,沈瑶这才迷迷糊糊睁了眼,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是为了来照顾尚唯,结果这一路全是他在照顾自己。   沈瑶下了车,同阿杏一起回了宅子,尚唯则去了知府府邸,商议正事。   晚膳的时候,阿杏端了些清粥小菜,“小姐,这边灾情的确严重,只有这些了,您将就用些吧。”   沈瑶在山上吃了烤鸡,这会儿根本就不饿:“你多吃些,我不饿。”   “小姐哪里不舒服吗?”阿杏有些疑惑,行了一天的山路,她又累又饿。   沈瑶吃了香喷喷的烤鸡又美滋滋的睡了一路,哪里会不舒服。面对阿杏的关心,她突然有些愧疚,这一路除了最开始一天比较累,后面尚唯没让她受一点累,吃一点苦。“没有,我就是困得很。”   阿杏点点头,沈瑶自己便缩回了被子里,捂着脑袋,没一会儿竟然又睡过去了。   尚唯在知府府邸处理完正事,回到宅院时已经快亥时,往沈瑶院里看了一眼,灯已经熄了。   “主子,杨顺今日也到了。”夜鹰推着他,禀报道。   “嗯,叫他过来吧。”   “是...”   尚唯在房内静静的看书,没一会儿人便前来了。   “见过将军。”杨顺风尘仆仆,到了豫州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想来是有什么大消息。   “起来说话。”   杨顺站了起来,上前递上了几封信件。尚唯拆开看了一遍,杨顺在一旁说道:“京城得到的消息,已经是目前最新的了。”   尚唯轻嗤:“他也就这点本事了。安排好人,原计划行事。”   “是!不过还有一桩事...前些日子,代丞相进了一趟宫。”   代蒲,尚唯狭长的眼眸眯了眯,这么多年,一直隐藏在暗中的老狐狸。   “很好。”尚唯眼中寒意冰冷,转了转扳指“若能揪住他的把柄,倒是意外之喜。”   杨顺低头,明白了他的意思。   月光透过窗子照射进屋,沈瑶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她怎么又睡着了...屋内空荡荡的,白日里睡多了,这会已然清醒,阿杏已经回了屋子歇下了。沈瑶又静静的躺了会,实在没了困意。索性翻身起来,换回了女装,悄悄出了门。   也不知这个时候,尚唯有没有回来。   见他院里亮着灯,沈瑶笑了笑,快步走过去。   杨顺走后,夜鹰低声问道:“主子,此番之事,要提前告知郡主吗?”   尚唯沉默了,他没有想好。此次沈瑶来到这里于他而言是个意外,除了护她周全,他并不想将她牵涉进一丝一毫的危险境地。但......   夜鹰见他沉默,也识趣的闭了嘴,这种事,的确不好下决断。   尚唯刚要开口,忽然一阵脚步声,立马警觉地让夜鹰噤声。   “兄长,你睡了吗?”沈瑶甜甜的嗓音传了进来。   尚唯神情蓦地柔和了下来,夜鹰识趣的退了下去。   “没有,你进来吧。”   沈瑶遂推门而入,尚唯房内暗暗的,“好暗。”   尚唯站了起来,又点亮了两盏灯。“怎么了?”   沈瑶有些不好意思,“我..我睡不着,就来看看你在干嘛。我有没有打扰你?”   尚唯摇摇头,“没有。”声音里方才的冷冽早已不见,变回了只有沈瑶才能感受到的温柔。   沈瑶这还是头一回进他屋子,有些局促。尚唯笑笑,让她坐下。“为何睡不着?”   “白日...睡多了,下午回来又睡了一觉。”   见她卸了面具,红扑扑的小脸,说话间,桃花眸含着水意,神情也带着不自知的撒娇意味。尚唯心底无奈的喟叹一声,恰好被沈瑶给感觉到了。   她眨眨眼:“兄长有心事?”   “没事。”   可她方才感觉到了......   “既然睡不着,去院子里逛逛吧。”尚唯提议道。   沈瑶点点头,“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  吃野味是不对滴。   jj出了新规则,3月开始每周六我会更一万字。   其余时间最少每天3000,争取6000   这个flag 就在这里立下了!! 第47章   月光如霜, 铺满整个庭院。   两人一同赏月,沈瑶觉着这最近的日子过于美好, “兄长,你说, 要是日日如此该多好。”   尚唯看她, 良久, 才道:“瑶瑶不喜京城?”   沈瑶自然不喜, “我在南疆的那些年, 京城只心念兄长,南疆虽蛮荒,但自由自在。”   只, 心念他吗?   沈瑶看着月亮,片刻收回眼神望向尚唯, 却发现他只静静看着自己,眼中云雾凝聚。   “如果有一天, 兄长完成了大事。”   沈瑶看向他的眼睛,顿了片刻,“可愿同我游尽名山, 赏遍大川?”   “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尚唯也顿了片刻,“我定带你遨游四海, 过一些逍遥自在的日子。”   “兄长此话,我可记住了。”   “绝无戏言。”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月影婆娑,星若银河, 见证着这一对有情人的承诺。   ...   接下来的几日,尚唯都在知府府中,不出远门,沈瑶没了跟在他身边的理由。只好每日都在宅院里乖乖呆着,无聊至极。   第四日时,“我受不了了!”沈瑶将手中的书本一扔,将对面绣花的阿杏吓了一跳。   “小姐怎的了?”   “太无聊了!”她终于觉得太过安静了,根本不是什么好事。且不说人生地不熟,在王府的时候,还有沈拓那个永远闲不下来的跟屁虫在闹腾,现在在这院子里,连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阿杏其实也有同感,主仆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出了声。   沈瑶沉思片刻:“要不,咱们上街去转转吧。”   “能行吗?”   沈瑶拿不准,她答应过尚唯会听话,别乱跑。只是…在宅院附近逛逛,应当没事吧。   两人商议一番,便又扮成男儿身,出了宅院。这处宅子在背巷,所以平日里远离了喧嚣,沈瑶和阿杏从背巷里转了出来,没走多远便看见了集市。说为集市,但豫州如今因为黄河闹灾,几乎没有多少人在交易,家家粮食都短缺,只有个别的手艺人还在外面摆摊。   沈瑶看见有个摆木头小摊的,面前一案桌的木头雕刻的小人,栩栩如生,还有房子,人物,园林。各样的都有,沈瑶一下来了兴趣,指着一座问道:“这个怎么卖?”   那摆摊的是个约莫中年的男人,头也未抬:“二两。”   沈瑶和阿杏对视一眼,“你不看看是哪个吗?我选的可是最复杂的。”   “能给钱就行,全部二两。”   沈瑶来了兴趣:“这位大哥,我看你这些东西手艺不错,卖二两你真的不亏?”   那中年男人终于抬起了头,细细打量了她两眼,又低下了头:“现在这年头,能卖就不错了。”   沈瑶闻言愣了一瞬,明白了过来,的确灾情如此,许多再有手艺和本事的人连饭都吃不饱,又能如何?沈瑶仔细的看了看这些木雕,感叹一番,若在京城,定是高价。   “这些我都要了,这里一共五十两,给你。”沈瑶掏出一个钱袋,递给了那人。   那男人抬起头,接过来,从钱袋里取出了二十两,剩下的还给她:“我只要我应得的。”   沈瑶算是看出来了,此人有骨气,有手艺。并不是只为钱财,再打量他一番,发现他只是面相显老,说不定年纪在三十左右。“这位大哥,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值这些钱,我敬佩你的手艺,手艺无价,并不是因为你是灾民。”   那男人沉默了片刻,终是没说话了。   沈瑶正准备继续问他一些情况,忽然一阵急切的马蹄声从路口由远至近的传过来,沈瑶和阿杏偏头一看,旁边的百姓摊子都被吓得立马后退,沈瑶立刻拽着阿杏退到一边。   “这什么人啊,这么急!太野蛮了!”阿杏有些生气。   沈瑶也蹙着眉头,马跑得很快,沈瑶视线紧紧锁住马上带着面具的人。虽然一簇而过,但沈瑶还是看清了他们腰中的佩剑,剑柄上的是一个她非常非常熟悉的图案。   上辈子,就死在这样一把利剑之下。   沈瑶神情忽然冷了下来,沈拓的来信说这把剑是陀罗门的标志,陀罗门为何又到了此处?这一个个谜团忽然让她再一次意识到危险。   无论如何,她这一次不会允许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   “小姐?”阿杏看出她神色不对,关切的问道。   沈瑶回过神,摇摇头:“无事。”眼神却一直看着那队人,消失在了路口。   那卖木雕的男人已经准备收摊,临走前问了句:“这些东西你怎么带?”   沈瑶看了看,的确,她买下来的也不少。有的木雕精细复杂,体型也不小,单凭她们俩拿回去,可能就损坏了。见此人还是很在意自己的这些木雕,沈瑶计上心头:“你替我们送过去吧,送到府邸,反正你刚才也说了我多给你了银子,你也很在意这些木雕,我呢,也不想损坏它们。”   男人犹豫了片刻,终是答应了。默默的收拾了,跟在她们身后。   阿杏偷偷的问沈瑶:“小姐,你就放心让他跟着我们?”   沈瑶笑了笑:“此人不是一般的乡野村夫,方才我仔细看了看,他的木雕承袭于京城有名的飞霜堂,是给皇家干活的,且此人胳膊上的刺青乃军营特有,具体是哪个我记不得了。但他绝不简单。”   阿杏听了这番话,十分佩服:“小姐,所以你想?”   沈瑶:“我也不知道,看看再说吧。反正他应该不是坏人。”   “诶,小姐,你怎么知道他的这个是承袭飞霜堂的?”   这个问题沈瑶眨了眨眼睛,没回答。   那男人老实巴交的一直跟在她们俩身后,一直走到了知府府门口,沈瑶停了下来。“好了,辛苦你了,放下吧,我一会叫人来取。”   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知府大门,眉头蹙了蹙:“你们是官府的人?”   沈瑶望着他不说话。   “我不卖官府的人。”,那人拿上了东西转头就要走。   沈瑶快速上前挡在他面前:“为何不卖?是因为灾情,所以你觉得官府无作为?”   那人不说话,绕开就要走。   沈瑶一把拉住他肩膀,男人眼中忽然一冷,转身就抬了一掌,沈瑶见他会功夫,且内力不低,便同他过了几招。阿杏一见动了手,立马上前帮忙,三人在官府面前竟打斗起来。   声音传来了府中,那兵部都督王托正巧奉命出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住手!官府重地,岂容喧哗!”   沈瑶见惊动了人,便停了下来,王托快速上前喝道:“你们是何人?!”   沈瑶正欲开口解释,就见府门大开,是闻声出来的夜鹰。夜鹰看见她和阿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王都督,发生了何事?”   “他们在此大打出手。”   沈瑶道:“误会而已。”   夜鹰也道:“都督,这两个是将军身边的人,想必是误会。”   那男人一言不发,提了东西就要走。顺带将钱给沈瑶扔了过去。转身的时候正好和王托的视线撞上了。   “大哥?!”王托突然惊叫一声。   那男人明显也一愣,在场其余人也都愣了。   王托显然很激动,一把便拉住了那人的胳膊:“大哥?!真的是你!”说完紧紧的拥住那人,竟然痛哭起来。   夜鹰和沈瑶她们面面相觑,许是觉得这个场景在这里不合适,便悄悄地退下了。   沈瑶有些心虚,便飞快的溜回了房,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尚唯就会知晓今天的事。   果不其然,还没有到晚膳的时候,就听见她院内丫鬟们行礼:“见过将军。”   沈瑶决定装睡,阿杏在门外:“将军,小姐她睡下了。”   尚唯扫了一眼门,“你先下去吧。”   沈瑶更紧张了,难道他要进来?   阿杏同情的望了一眼屋内,便退了下去。院里无人,尚唯站了起来,轻轻开门,抬脚走了进来。   沈瑶紧张的缩在被子里,像个龟壳。尚唯轻轻走近了,却没叫她,在桌边摆弄了些什么。过了一会,才终于走到床边。   一只手轻轻掀了被子的一角,沈瑶紧张的脚趾都蜷缩了忍不住就要睁眼招架,被子却只被轻轻的扯下去一点,仿佛是怕她闷坏了。   沈瑶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就听尚唯唤她:“瑶瑶?”   沈瑶睫毛轻轻一颤,继续装睡。   “你中午都没用膳。”   沈瑶这才嗯了一声,装作才醒的样子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才睁开眼睛她就后悔了,尚唯眸中明显含了一丝笑,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带着一丝戏弄,沈瑶立马恼羞成怒的翻了个身,用被子又捂住了头。   尚唯不再逗她:“起来吧,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想骗她?她才不上当!沈瑶不动。   尚唯干脆坐了下来,大手伸过去捂住了她额头:“害怕我生气,为何不听话?”   他的嗓音低低的很好听,还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沈瑶一下就软了,慢慢的转过了身子:“我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推一个基友的小甜饼,绝对好看~《穿成竹马的小宠妃(双穿)》   一朝穿越,曹舒成了有婚约在身的曹家小姐。   据说将与她完婚的三皇子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乃当世之潘安,遗世之天人……   她怀着万分忐忑上了花轿   可新郎是什么鬼?   居然是从小吹着鼻涕泡和她一起长大的齐卓梁?!   这是组团穿越的节奏??   齐卓梁的后院可以凑十桌麻将   输人不输阵   她也要搞两只足球队的蓝颜来耍耍――   小剧场1:【回门】   原主情郎:说好一起私奔,你却偷偷嫁了人【悲痛欲绝质问   齐・绿绿:Who are you? 【First Blood】   小剧场2:【诗会】   俊雅才子:久扣柴扉人始应,长询古道雁方归。   齐・不服:组团钢枪无人应,落地成盒凄惨归。 【Double Kill】   小剧场3:【庙会】   惊世美男: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特点就是帅   齐・震惊:曹舒爱豆?!你也穿了??!! 【K.O】   *双洁(魂穿后)   双向暗恋 高甜 第48章   沈瑶脸颊红红的, 尚唯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确认她不是病了之后才道:“为何要同那人动手?”   “他先跟我动手的...我只是觉得他有些可疑, 胳膊上有军营的刺青,又如此厌恶官府, 这才试探一二...”她越说越小声, 明显底气不足。   今日那人内力高深, 也并不在她之下。若是真的动起手, 她也未必能讨得什么好处。   见她知道理亏, 尚唯并未有责怪之意,只道:“那人是虎翼营的人,从前也是个都督, 后来犯了事被贬。与现在的兵部都督王托关系甚好。”   “难怪...今日那王托看见他激动成那样,他犯了什么事呀?还有我看他的木雕是师从飞霜堂的, 真不知此人以前有过什么经历。”   尚唯眼眸眯了眯:“可能只是爱好,起来了, 我在外面等你一同用膳。”   沈瑶这会儿乖乖的点点头,尚唯便起身走了出去。   见他出去,沈瑶这才从被子里爬了出来, 换了一套衣,刚要走出门时就看见了桌子上白天她想要的木雕。   原来, 方才他在摆弄这个。   沈瑶仔细的看了看,这雕刻的是一座农家宅院,里面的院子种了好些菜和花,院中有一个女子正在扫地, 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娃跟在后面嬉闹,一旁的男人正在砍柴。   看上去就是十分幸福美满的普通人生活,这也是沈瑶为什么要买它的原因,平凡和真实,却最能打动人心。   沈瑶想了想,戴上了那日山洞内尚唯亲手送给她的海棠玉簪,女儿家装扮的时候本就不多,多戴戴才好。   她推门而出,尚唯就在院子里,转身相对,一眼就看到她发间的玉簪。   见他眼眸明显一亮,沈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看吗?…”   这还是她第一回 穿女装戴这只簪子。   “瑶瑶之色,明月失皎。”   沈瑶心如鹿撞,她还是第一回 听尚唯说这般动人的话。   ...   晚膳摆上桌,虽然都是一些清粥小菜,沈瑶却吃出了无限的满足感。   两人在一个宅院,又同桌而食。沈瑶的真实身份只有几个人知道,那些丫鬟们都以为她是将军未过门的夫人,伺候的愈发殷勤起来。沈瑶没那么刻板不以为然,倒是尚唯看她的眼神愈发炙热了起来。   夜鹰在外禀报:“主子,王托求见。”   “知道了。”   沈瑶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兄长有事先去忙。”尚唯点点头,“你先回房休息。”   尚唯去了书房见王托。   “卑职见过将军!”王托一进来便跪地行礼道。   “何故行大礼?”   王托跪地不起:“卑职有事求将军。”   “起来说话。”   王托这才站了起来:“卑职有一个不情之请,卑职的义兄曾在虎翼营担任都督,后因小人陷害,丢失军职,受牢狱之灾三年,今日卑职终于找到他。所以...”   “所以,你想求我,收留他在军中?”   王托沉默,即为默认。   “你应该知道,军中管纪森严,你身为都督,为何会提这样的要求?”尚唯语气平淡又威严。   “卑职知道,此乃不情之请,但卑职愿用性命担保,当年的那庄事纯属陷害,我义兄此人性情直爽,得罪了不少有权有势的人。义兄正直勇猛,才智双全,卑职实在不忍心看他流落市井街头,这才斗胆来求将军!”   尚唯沉默,王托一直保持弯腰行礼的姿态,不肯放弃。   “或许你这位义兄,并不想再为朝廷效力。”   王托闻言,缓缓抬起了头,思忖片刻,下定决心一般缓慢开口:“我与义兄或许对朝廷失望,但我们想救世惠民的初衷并没有变。当初我和义兄一起入军,为的,是能进入尚家军麾下。”   尚唯盯着他,看不出太多情绪...   “你亲自带他来见我,另外当年那庄事,我也需要知道。”   王托一听这话,立马恭敬道:“多谢将军!”   王托走后,夜鹰从暗处走出来。   “去查查今日那人,还有王托,这些年的履历。”   “是,主子。”   ...   沈瑶晚间在房内仔细的看今日买回来的木雕,越看越喜欢,又从头上取下海棠玉簪。她能一眼看出这人的技艺是出自飞霜堂,是因为尚唯少年时喜好雕刻,曾带她去飞霜堂多次玩耍,尚唯的玉雕也师从那里,比起木雕更精细更复杂。   除了这个玉簪,还有她随身带的小兔子,她都喜欢,喜欢的爱不释手。   有丫鬟在外传话:“姑娘,将军请您去院里一坐。”   沈瑶一听立马起身:“好,我稍后便去。”   上次见沈瑶喜欢院中赏月,尚唯便在院中支了一个简易的秋千,还有桌椅板凳,丫鬟们端来了茶水点心,摆上了桌子。   沈瑶一见秋千,立马欢喜的不行,蹬蹬蹬的便跑了过去。“兄长何时备下的?”   料到她喜欢,尚唯唇角勾了勾:“今日才备下。”   沈瑶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的就开始摇,“你帮我推。”   尚唯遂慢慢过去从背后推她,一个在后面推,一个在前面晃,银铃笑声传遍了整个院子。   有的丫鬟见了,羡慕不已:“这位姑娘是不是将军的心上人呀?”   “那肯定了,你没看将军看这位姑娘的眼神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吗?我看呀,这两位要不了多久就该成亲了。”   “将军什么都好,就可惜...哎,不过我要是这位姑娘,我也愿意嫁的,多体贴周到啊。”   “嘘...不要妄议了...”   丫鬟们的议论,沈瑶完全不知,晃了会儿秋千,便坐在了石凳上。桌上的点心是香芋糕,是她最爱吃的点心,还有一坛子桂花酿。   “要喝酒吗?”沈瑶眨眨眼望向尚唯。   “这是今年最早的桂花酿,想不想尝尝?”   沈瑶眼神一亮:“想!”金秋第一坛桂花酿,想想就香甜醉人。   两人坐在院中,吹着秋天的夜风,品着香甜的桂花酿和糕点,沈瑶眉眼弯弯,同尚唯一杯接一杯,脸也渐渐的红了起来。   “瑶瑶,不能再喝了。”尚唯见她眼神开始迷离,拉住了她伸去酒杯的手。   “没事儿~在喝一杯,就一杯。”沈瑶明显醉意已经上来,不停的想继续去拿酒杯。   尚唯大掌捉住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听话,一会喝多了难受。”   沈瑶也定定的望着他的眼,看着看着傻笑起来。笑着笑着,又皱起了眉头,“我难受…”   “哪里难受?”   沈瑶已然醉了,“兄长,你有事莫瞒着我。不然,我会很生气很生气。”   尚唯仿佛要望到她眼底,眼神深邃又如云雾凝聚:“为何这样说?”   沈瑶摇头:“反正你答应我,快点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尚唯低沉的声音一声声传到她耳边,沈瑶喜欢他的声音,慢慢地就不闹了。   “困了?回房去睡?”沈瑶像只小猫咪一样慵懒的趴在他肩膀上,眼睛一眨一眨的。   一听回房,沈瑶又不干了,猛的摇头:“我不困,我难受――”   第二次听她说难受,尚唯明显有些紧张:“瑶瑶,哪里难受?”   沈瑶开始在他怀里挣扎着坐直,指着自己心口,“这里,堵得慌,难受。”   尚唯哄她:“睡一觉就好了。”   沈瑶不干,一直捂着胸口:“兄长,你还记得你从前送我的兔子玉雕吗?”   “当然记得。”   “我一直都随身带着呐,你看看。”沈瑶小脸通红,宛如一朵醉人的海棠,双眼迷离,小手却不安分,“你看看――”一边说,一边把胸口的衣服给扯开。   尚唯眸色一沉,呼吸瞬间重了:“瑶瑶,你喝醉了。”   “没有,你看看――”沈瑶把领口衣服扯开,伸手取出了那个随身佩戴的玉兔,尚唯呼吸沉了沉,无可奈克的捉住了她不安分的小手,“瑶瑶,回房睡觉,听话。”   说罢,也不顾沈瑶的哼唧,将院里所有的下人全都遣散后,这才将她打横一抱,送回了房。   将她放在了床上,尚唯看着她不安分的样子,活脱脱自己就是只不听话的小兔,他无奈的摇头笑了笑,又替她盖上了被子,在额间轻轻落下一吻,这才转身出了去。   ...   沈瑶再次迷迷糊糊的睁眼时已经快第二天的下午,醒来后足足坐在床上愣了一刻,才意识过来昨晚发生了什么。没想到那桂花酿的后劲这么大,沈瑶晃晃脑袋,唤了阿杏。   “小姐,您可算醒了。”阿杏见她醒了,端进来了热茶还有水。   “我喝醉了吗昨晚?”   阿杏抿嘴笑:“小姐昨晚在院里撒酒疯的事,您都忘了?”   沈瑶愣住,她撒酒疯了?怎么完全没有印象...“那个...我昨晚都干嘛了?”   阿杏打趣道:“这我可不知道,您亲自去问问将军吧要不?”   沈瑶仔细回忆了一番,印象里她好像一直赖在尚唯怀里,又是抓又是挠的,最后好像还非要扯开胸口的衣服给他看...   沈瑶觉得天塌了,她再也没脸去见尚唯了!“我...我酒量不至于啊...”沈瑶捂着脸,接下来的几天,她说什么也不要踏出房门半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罪,昨天电脑崩了,修了一天...   今晚晚点还有一更 第49章   沈瑶决定把自己当做一个乌龟, 绝不缩出自己的壳,在屋内闷了一天也不出去。尚唯虽一直操心着她, 但也在知府府邸忙的脱不开身。   “上将军,您看这样实施可以吗?”豫州知府已经是第二回 这样问了, 这素来在公事上绝不出差错的上将军, 今日也不知怎的了, 竟跑神了好几次。   “可。”尚唯回过神, 对豫州知府道。随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向在座的其他大臣拱手道歉:“诸位抱歉,有些事还需处理,先行告退。”   连夜鹰都惊诧了望了自家主子一眼, 其余几位大臣自然没有异议,这些日子, 这位上将军虽然伤了腿但从不推脱差事,论谋略论胆识, 只让人为他惋惜…   尚唯回了宅院,正预备去沈瑶的院子,夜鹰前来禀报道:“主子, 王都督和他那位义兄已经等候多时了。”   尚唯只好远远的望了一眼沈瑶的院子:“好。”   …   待尚唯见过二人从房内出来时,天色已暗。夜鹰知道他操心, 待人走了以后立马道:“郡主还未出门呢。”   尚唯沉默片刻,便还是过了去。   沈瑶早就憋的难受,又不好意思出去。听见外间丫鬟的声音,“见过将军。”   沈瑶又极其不自然的从床上蹦Q起来, 待屋内人和院子里的下人都退下去后,尚唯这才进了房。   见她极其不自然的坐在桌前,一看就是想起了昨晚的事,尚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兄长…怎么来了?”沈瑶极力想避免一些尴尬。   “我来看看兔子,怎么变成了乌龟。”   !!本来就耿耿于怀的沈瑶,脸蛋瞬间红成了大苹果,哪有这样的!   见她窘迫的不行,尚唯也不敢再逗她,坐在桌前看她,沈瑶见他又定定的看着自己,更难为情了。脖子一扭,就转到了另一边,她往左转尚唯也往左,她往右尚唯也往右。   几个来回,沈瑶要恼了!   见她要发脾气,尚唯忙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就见尚唯变戏法一样掏出了一只小乌龟,还不到巴掌大,就在他的手心。沈瑶一下就转移了注意力,被吸引了:“它好可爱啊!”   尚唯将乌龟递给她,沈瑶开心的接过来也放在手心里。   “白日看见路边有卖,顺手买的,喜欢吗?”   沈瑶用力点点头,尚唯的唇角也勾了勾。   把玩了一阵,尚唯才慢慢开口:“后日我们便要离开豫州了。”   沈瑶抬起头来:“这么快吗…”她感觉才出来没多久,但仔细想想,的确已经过去了十几日。   “这边的治理接下来交给下面的人实施便可,东莱那边还需要尽快巡视。”   沈瑶点点头:“我都听兄长安排!”   尚唯笑了笑:“好。”   “对了,那日那位王都督的义兄,如何了?”   尚唯顿了顿,忆起方才在书房的场景。“他叫刘岑,曾是父帅手下的千户,后父帅出事,他便去了虎翼营,再后来便出了事,进了牢狱,出来以后又回了家乡豫州。”   “他当年…为何出事?”   尚唯想了想方才看过的案卷,决意还是省略掉其中某些过于残酷的事实:“是为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被恶霸给掳走,他一时愤怒便私下报了仇,被有心人大作文章。”   沈瑶点点头,若有所思:“原来也是个可怜人啊,难怪他的木雕大多是一家三口的美满生活…那,兄长收留他了吗?”   尚唯摇头,“王托有此意,但他并没有,前来只是为了见我一面,我有意为他安排,被他拒绝了。想必,是放心不下家中的女儿。”   沈瑶越听越感慨:“哎…”   见她又多愁善感起来,尚唯决定换一个话题:“待我们到了东莱,我便带你去看看更多的美景,东莱风景秀美,值得一游。”   沈瑶刚要笑着答应,却突然忆起一回事,眉头蹙了起来。被尚唯看见:“怎么了?”   沈瑶不确定,但这事一直在她心里淡淡笼罩着,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兄长,可听说过陀罗门?”   尚唯一愣,眸中聚起浓雾:“听说过。听说,他们只做杀人的买卖,但不涉及朝中。”   沈瑶犹豫:“那日,我在街头瞧见了他们的事,骑快马而来,带着面具。”   “瑶瑶如何知道是陀罗门的人?他们行事隐蔽,知道真实身份的人少之又少。”   沈瑶决定编个谎言:“我在南疆时便听说过,师父有回同我提起他们佩剑上的特殊图案,我顺道记住了,那日我虽不认得他们的脸,但我能看出来那佩剑上的样式,应该就是陀罗门无疑了。”   尚唯并不怀疑她的话:“没事,应当只是凑巧。”   沈瑶欲言又止,她并不认为那是凑巧,陀罗门不涉及朝政,但上辈子的那场刺杀,牵涉的全是朝中大臣。但是她现在还无法告诉尚唯。   尚唯走后,沈瑶还在思考这件事,从未听说过陀罗门与朝中哪位权贵有往来,此事看来还需要暗中调查...沈瑶在床上翻来覆去,余光又注意到了尚唯送她的那只小乌龟,正在床头提溜着两个黑黑的眼珠看着她。沈瑶将它又放在手心,跟它对视:“小乌龟,我发现你长得和他还有点像!”   那小乌龟别过头,仿佛在抗议,沈瑶笑了,伸手去摸它的龟壳,摸着摸着突然想起来!臭尚唯,分明还是在取笑她!一进来先说自己是个乌龟缩着不出门,又送给她一只!她真是昏头了,才这么高兴!   小乌龟忽然从别处将头又扭回来,看着她,仿佛在说,你终于意识到了......沈瑶鼓起嘴,要不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她非要去跟他算账!   尚唯回了房,方才在沈瑶面前,他无法表现出太多,此刻出来倒也冷了下来 。   “去查查陀罗门。”   在一旁待命的夜鹰已了然于心,接到命令便又匆匆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熬了通宵...因为最近比较忙,不过都处理完了!接下来我要全力码字,火力全开!今天还有更~ 第50章   京城近日很不太平, 许久不问朝政的丞相突然又回归了朝廷,这让许多大臣们的内心又开始惴惴不安, 跟代蒲一同交好的大臣自然拍手叫好,那另一派的便开始在唱反调。   英成帝压根不关心这些党羽之间的明争暗斗, 代蒲带来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自然应该给予回报, 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 奖赏谁, 责罚谁,对他而言都没有区别。   代丞相近日意气风发,刚刚从勤政殿出来, 一路上的好些文武百官都笑意盈盈的迎合讨好。   “丞相近日精神属实不错啊。”   代蒲步履坚定,只略作拱手回礼, 有的人瞧见了,也有暗暗说他傲慢的, 这些代蒲并不在意。得了皇上的许诺,又即将完成多年的夙愿,他何必与这些日后被他踩在脚下的人一般计较!   英成帝瞧着代蒲离去的背影, 眼神晦涩,手上转动着佛珠, 不知在想什么。   ...   豫州的十几日光景过得飞快,沈瑶再不舍,也得动身出发了。阿杏在屋里收拾行李,沈瑶看着那只小乌龟, 左想右想还是决定将她放生。   “小姐不是蛮喜欢它?”   沈瑶撇撇嘴,她何时喜欢过这只乌龟,一想到尚唯的意思,她就觉得生气!   阿杏抿嘴偷笑不说话,明明就喜欢的不得了,时常都要放在手心把玩,非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自家小姐有时候也是口是心非呢!   门外丫鬟在外传话:“姑娘,将军说请您过去用膳。”   沈瑶有些疑惑,这个时候尚唯一般是不会回来用午膳的,但还是答应着:“知道了。”   “小姐去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沈瑶将小乌龟放在她寻来的一个小水缸里,便去了前院。尚唯的确在等她一块用膳。   “兄长今日怎的有空了?”   尚唯示意她坐:“今日同他们商议,此次去东莱我们预备走水路。”   “水路?”   “嗯,如今非汛期,正好沿着黄河而下,更方便探查一路堤坝和两岸受灾情况,”   “哦,那很好啊。”沈瑶盛了一碗饭放在了他面前,却见尚唯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   “我记得,你晕船。”尚唯定定的看着她,眼中有担忧之色。   原来是在担忧她晕船,所以特意过来询问她的意见。沈瑶早先还在气他呢,这会儿又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我小时候晕,现在早就好啦!”   “真的?”   沈瑶被他的嗦打败了:“真的!我进京之时,也是走的水路,兄长不必顾虑我。”   见她笃定,尚唯这才放心,“明日出发,你今晚好好休息。 ”   ...   出发去东莱的船是官船,也算宽敞舒适,因随行的几位大人都在船上,尚唯特意将沈瑶的厢房安排在了最里面,相对安静也不容易受到颠簸。   沈瑶在这厢房里左右瞧了瞧,在床上坐下了,几个月前她也是同阿杏在船上,只不过那时才进京,她根本没想到此番的遭遇竟然和前世大不一样,她竟然此刻同尚唯一起,在前去东莱的船上。   沈瑶取出了那装着小乌龟的水缸,“小乌龟,等到了岸边,我寻一处浅一点的地方,就将你放了,好不好?”   那乌龟自然没法回答她,倒是阿杏打趣道:“这可是将军送您的,您就不要了?”   沈瑶撇撇嘴,“他不过顺手买的,才不是专程寻来送我的。”况且,她还记得那日他取笑她是缩头乌龟的事!   阿杏笑着不说话,只是又将带的行李还是一一收拾出来,豫州往东莱虽不远,但水路慢加上要巡视,尚唯说他们要走三日。这三日都在船上,她们俩都是女扮男装,定有许多不便。   “小姐你来看!”阿杏突然叫了起来。   沈瑶疑惑的走过去,就见阿杏指着屋子后面的一间简陋的隔间,竟然是单独的浴房。“这一定是将军已经考虑到了您的不便,临时准备的。”   沈瑶脸红了:“别胡说,这是官船,上面的都是官老爷,谁会委屈自己啊,定是当时改造船只的时候,就备下的。”   阿杏不服气,又往里走了几步,指着里面一应俱全的用具:“那请问,哪位官老爷还要用花瓣入浴,用玫瑰荚皂呢?”   果然如阿杏所说,这里面的所有置办一看就是女儿家的东西,肯定是提前用心备下的,沈瑶脸红扑扑的,再仔细闻了闻,这房中的香也是她一贯喜欢的梨花香,还夹杂着一点防蚊虫的香料。   “将军待小姐可真好!”   这回沈瑶默认了,红着脸坐回了床上,心里默默的将之前尚唯惹她生气的事一笔勾销了。   户部尚书魏尚书上了船,是不住的默默嫌弃,他虽不是一个贪官,但此人行事比较官派,该享受的权益绝不落下,此刻让他在潮湿的船上待三天,他已然是要崩溃了。但再不适也要忍着,这是他的差事,此人虽不贪污腐败,但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好色。   听闻东莱这一带出美女,他早就心痒难耐,早早的就命自己的手下前去一路的各种花月场所,若是遇到一两个姿色不错的,就带到船上来陪他解闷。   待所有人都上了船,安置了下来,船只这才缓缓离岸,出发了。   尚唯召集了所有大臣,在房内一块商议路线,待确定所有的细节后,船已经静静的前行了三个时辰。大家饥肠辘辘,都等着这位上将军结束。   “抱歉,诸位,耽误大家时间了。”   各位大臣领教过他的谋略,都是连连摆手:“哪里,上将军心系百姓,是我大英朝之幸。”   夜鹰下去传膳,尚唯道:“这几日水路艰辛,大家多担待,一起用膳吧。”   众人自然都不反对,菜很快便上来了,就地取材,十个菜六七个就是鱼,粮食收成少,菜地又受涝,只能吃些从河里捕上来的鱼或者虾。   尚唯是无所谓的,只是看着满桌子的鱼突然想到,沈瑶这会必定对着饭桌皱眉头,她最不喜欢的就是鱼。小时候还因为鱼刺吃了苦头,想到她,尚唯一直紧绷的眉头渐渐舒缓,唇角还似有若无的勾了勾。   在坐的几位都看在了眼里,心里止不住的震惊,这位冷面将军,方才,是笑了?   沈瑶的确在皱眉,眉头都解不开了!她宁愿不吃也不想吃这些,她就像个挑食的猫咪,夹了一筷子在鼻子下闻了闻,嫌弃的放下了。   连阿杏都蹙起了眉,“这鱼也就罢了,怎的做的这样腥?莫说小姐了,我做的也比这好吃百倍。”   沈瑶蔫蔫的放下了筷子,“回头去打听下,船上的膳房在何处,不行我亲自去吧。”   阿杏点点头,将那些鱼收到一旁,“不如小姐先用点心垫垫肚子吧?”   沈瑶刚要开口说话,门外就有人敲门,是夜鹰的声音:“主子吩咐属下送些东西。”   阿杏走过去开门,刚打开门同夜鹰对视,对方就跟被烫了一样,移走了目光。等阿杏接过,便逃一般的走了。   “......”   是个食盒,阿杏拿进屋放在桌子上,沈瑶也走了过去。打开,里面是几碟小菜,还有白面馒头,甚至还有一碟饺子。   阿杏惊喜:“将军定是记得小姐不爱吃鱼,特意送来的!”   沈瑶看着这些菜,心里又感动又愧疚,就这么点菜和粮食,怕都在她这里了。这一路,自己真是给他添了太多的麻烦了。沈瑶看着这些鱼,突然计上心头。对啊,她刚才怎么没想到呢!这些鱼可用来做锅子,这一路潮湿,用些热腾腾的,最合适不过了。   “阿杏,去打听下膳房,我们一会儿便亲自过去。”   “诶。”   ...   待用过膳,沈瑶便和阿杏一起来到了船上的膳房,这些人基本都是雇佣的农家人,自然不懂得如何处理鱼才能让其不腥,沈瑶说明了来意,那些人自然高兴,忙挪到一旁打下手即可。   粮食缺,鱼可不缺,这一路的百姓这几个月全靠这些活鱼才挨了过去。   沈瑶走到水缸前,亲自选了几只肥美的鲤鱼,又挑了一些瘦小的鱼用来做汤底。那些农户虽不会调味道,但干起活来麻利又干净,没一会,就将原本还活蹦乱跳的鱼开膛破肚处理干净,送到沈瑶面前了。   沈瑶亲自动手,去鳞挑刺,将肥美的鱼肉片成薄片,佐以鸡蛋,调料腌制入味,方可去腥。又将那几条瘦小的开始炖汤,待汤底煮成浓白色,阿杏取来锅子,这锅子分为两半,中间隔开,正合沈瑶的意。   一半倒入鲜美清淡的鱼汤,另一半沈瑶用当地的辣椒和油酱,调了个辣锅。一红一白,再架在小火炉上,没一会儿,鲜美的香气,偏飘了出去。   “小...”阿杏刚要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公子厨艺真好。”   那些农户也从未见过这种吃法,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人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饭菜的香味更是抵不住,将一贯船上的人馋虫都勾了出来。   尚唯今日本打算处理完正事再去看她,此刻坐在房内,闻到了不同寻常的香气,唇角上扬,他就知道,这只馋猫,定是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低估了通宵的后遗症,我来晚了! 第51章   沈瑶动作迅速, 备下的食材也多,没多会儿, 十几个锅子都纷纷好了。香气四溢,除了给那些官员得, 船上的下人们也都分了两三个, 一时间大家都喜滋滋的, 连声向沈瑶道谢。   阿杏将剩下的锅子全都送到了船上其余官员房内, 沈瑶自己亲手备下的, 自然是要送到尚唯房间的。只是她还没有去,已经有人闻香上门了。   夜鹰有些傻气的站在门边解释道:“主子不方便,让我过来。”   沈瑶嗤了一声:“他倒是会偷懒, 给,拿去。”夜鹰忙伸手过来端着锅子, 沈瑶拍拍手,她也不想拿, 免得把自己手给烫了。   “主子请您过去的。”夜鹰一面对沈瑶说话,一面眼神还不断的膳房里搜寻,也不知在找谁。   “晓得了, 我一会便去。”锅子是好了,可她还想给尚唯单独做几道小菜。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 沈瑶才忙妥当,到了尚唯的房内。一道全鱼宴,却做出了好几种不一样的吃法,尚唯一直在等她。见她傲娇的踏着小碎步进来, 一脸得意的坐下,一副等着人夸的表情,尚唯眼底闪过一丝笑。   “今日这鱼是何人所做,味道不错。”尚唯故意逗她。   刚刚准备伸筷子的沈瑶一听,立马扬起脸,自以为很凶的神态盯着尚唯。   成功被她逗笑,尚唯以拳掩唇,咳了两声:“自然是瑶瑶才有这样好的手艺。”   沈瑶哼了一声,不理他,低着头只看碗里,没多会儿,就见碗里多了片鱼肉,还是剔过刺的。她抬头去看尚唯,就见他正在专心致志的给她剔鱼刺,自己还没动筷子。   “你快用些吧,我自己来。”沈瑶给他也夹了一筷子。   “无碍。”尚唯抬头对她笑。   沈瑶心里又甜丝丝的,只是面子上还是傲娇着,嘟囔着:“我又不是小孩子。”   尚唯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发顶,宠溺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胃口好了,沈瑶一口气用了好些,尚唯明显也心情愉悦。   “以后我给你做饭,不要吃那些不好吃的了。”沈瑶捧着肚子,颇有豪情壮志的样子对尚唯道。   尚唯眼底含着笑望着她点点头:“好。”   接下来的一两天,沈瑶终于又找到了乐趣,那就是变着花样的用最普通的食材,给尚唯改善改善伙食。只不过有一点比较烦,那日沈瑶为了不落人口实,请全船的人吃了顿鱼,却被那魏尚书给惦记上了。连连直夸膳房的手艺大有进步,每日也要来钦点一些菜,弄得沈瑶相当讨厌这人。   计上心头,沈瑶故意给魏尚书送去的菜色里少盐少味,理由是船上材料实在不足,那魏尚书连吃两顿便不肯再吃了,这才作罢。   沈瑶这才高兴了,她又不是丫鬟,凭什么去伺候他!   只是这高兴还没延续多久,便有一件事又横在了前面。   船行到了平县,这里是黄河改道的重要分支口,尚唯下令船靠岸,需要额外腾出一天的时间,查看周围情况。沈瑶欢呼雀跃,终于可以下船透口气了。   平县原本是东莱最秀美的一个县,这里靠山傍水,山清水秀,养出的姑娘也是花朵一样的水灵灵。只是由于灾情,大多都显得有些瘦弱,看着极其楚楚可怜。   沈瑶只是感叹了两句,并不多想,这里最吸引她的还是景色以及街市上那些新奇的小玩意。只不过现在的平县并不再是以前的平县了,从前这里是文人雅客的聚居之地,面对如此甚好的美景,吟诗作赋好不惬意。现在的平县因为贫穷,更多的是为了谋求生计的人们。   花月之所,沈瑶一路走来,就看见了两三个。   这些姑娘大多好看,只是因家中贫穷,迫于无奈,能歌善舞人,柔美动人。沈瑶心里既有对她们的惋惜,更有对当下世事的埋怨。看着这些女子,不自觉地就想到阿玉,她能力有限,能救一个两个,天下女子这么多,如何才能救得完。   面对这样的平县,沈瑶有担忧济世的心,可在魏理全的眼中,却再正常不过了。在船上早就闷了的他,如何能放过此等良机。那平县的县令也还算是个长眼色的,瞧出了他的念头,还没等巡视结束,三五个资质上等的舞女已经被送到了船上。   那平县县令若是单纯的长眼色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爱耍小聪明的。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说是本次来巡视的上将军素日里也是个爱美人的,英成帝回回宫宴都是成批的美人给赐下去。那平县县令自然要投其所好,选了当地姿色上等的两个女子,也给一块送到了船上,还特意送回了尚唯的房中。   这些,还在黄河两岸巡视的尚唯,自然是不知情的。   沈瑶在平县县城里逛了一遭,买了好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欣喜的满载而归了。而尚唯那边也结束了巡视,夜鹰推着他正准备回到船上。   沈瑶得了些好东西,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去找尚唯,她还给尚唯买了好些东西呢,便直接预备到他的房间里等他。沈瑶兴致勃勃的推开门,就瞧见了那两个被平县县令送过来的舞女。   那两个女子倒也不像一般的红尘女子,一袭白衣,清丽脱俗,正端坐在案前摆弄着琵琶和古筝。见沈瑶进来,两人也是皆一愣,仔细打量瞧着她应该也是个官员打扮,便起身行礼:“见过大人。”   “你们...”沈瑶彻底愣住。   “奴家是县令大人派来伺候将军的。”   沈瑶明白了,一旁的阿杏去打量她的脸色,见她仔细的打量了这两个女子几眼,忽的笑了。随即转身就走,阿杏心里知道,这是生气了。   沈瑶刚出门,船廊尽头夜鹰正好推着尚唯回来了。看见了她,尚唯正要开口喊瑶瑶,就见沈瑶冷漠的看了一眼他,扭头便走了。   “......”   沈瑶的小脸一天要变八百回,他真的摸不透其中的规律。夜鹰推着尚唯回了房,还没进门,一股陌生的香气便扑面而来,尚唯立马蹙起了眉,房门打开,就见那两个女子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道:“见过将军。”   夜鹰咋舌,有人要倒霉了。   尚唯周身的气息迅速冷了下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才定是被小姑娘看见了。这无妄之灾,真真是从天而来。   “送回去,再去查平县县令这几年干的好事。”尚唯只丢下了冷冰冰的一句话,夜鹰就知道,这县令怕是要倒霉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   那两个女子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哪里不合这位将军的心意了,慌得缩起了脖子。夜鹰上前:“还愣着干嘛,跟我走吧,趁着船还没开,回去吧。”   “是......”那两个舞女哪里还敢继续待下去,慌乱的拿起东西,便走了。   这满屋子的都是陌生的香气,尚唯眉心突突的跳,这下好了,小姑娘方才当时没发作,怕是后面还有的闹。   “来人,洒扫焚香。”   ...   沈瑶沉着一张脸,回了自己的房中。途中还路过了魏理全的房间,就听见里面欢声笑语,好不热闹。沈瑶丢了个白眼,回房又闷在床上了。   阿杏见了,上前宽慰道:“小姐,那两个女子定是哪个不长眼的官员,硬塞给将军的,他并不知情呢。”   沈瑶闷着不说话,她知道。但心里就是不舒服啊,忆起方才那两个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肢,纤弱的神态,一看就很让人有保护欲。不像她,成日里扮成个男子,大大咧咧,没个正形。   再说了,那些官员为何要上赶着送美人,还不是因为他...在京城的时候... 还有呢,那个什么钟家姑娘,定是同方才那两个女子一样,不对,肯定更好看,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讲道理,自己浮想联翩一通,气的她脸都大了一圈!   沈瑶这顿气可不容易消,膳房也不去了,门也不出了,直接丢给阿杏一句话,来人不见。至于晚膳?就让他吃原本那些又腥又难吃的鱼!   尚唯知道她生气了,沐浴换了身干净衣服,便想赶过去看看人。正要出门,结果夜鹰将那两个女子送下船后,便急匆匆来报:“主子,有那位的消息了。”   尚唯眉头一挑:“何处?”   “夜辉已经到了,说是已经查探清楚。”   尚唯望了眼沈瑶房间的方向,“叫夜辉来见我。”   沈瑶一个下午都没有踏出门,阿杏瞧着愁人,这将军怎么还不来找郡主呢?她实在看不下去,索性主动去打听一下。   夜鹰老远就看见阿杏的身影,下意识的就想走。   “站住。”   阿杏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闷葫芦真的是在躲她,只是,为什么?   “你跑什么啊?”   “...没有啊。”   阿杏走到他跟前,打量了他两眼,这个高个子的闷葫芦,除了长得凶了点,还算英姿挺拔。   “我问你啊,将军人呢,他不知道郡主生气了吗?”   夜鹰往屋内望了一眼,小声道:“将军有急事在处理,晚点应该会去看郡主的。”   “哦...那你家将军有急事,你怎么在此处晃悠?”   “把守。”   “把守什么?这船上又没有坏人。”阿杏又开始逗他。   夜鹰不说话了,他也看出来了,他是说不过这个口齿伶俐的小丫鬟的。   阿杏就喜欢看他说不出话的样子,闷葫芦一个,看着就好玩,玩笑了一通也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阿杏小辫子一甩,便转身走了。夜鹰却闹了个红脸,方才她的头发飘到他脸上了,一股来自女子的陌生香气直冲上了大脑,只让人一瞬间,失了魂。   作者有话要说:  这对副CP,我也想嗑了 第52章   夜辉连夜赶来, 风尘仆仆,尚唯在房内同他密探, 夜鹰便在门外看守。   “你确定人在东莱?”尚唯听完,沉默片刻, 再次问了一遍。   “属下确定, 当年太子妃娘娘母家费尽全力, 将这孩子偷换了出来, 由太子妃身边最信任的一个嬷嬷照料着, 身份绝不会有错。”   “此事可有走漏?”   “绝无半点风声。”   尚唯狭长的眼眸眯了眯:“很好,抓紧时间,将人寻到, 通知云中王那边。切记,要快。”   “属下遵命!”   夜辉身份不便在船上久留, 汇报完后,便再次抽身离去, 待尚唯从房内出来时,天色已暗,船只静静的在一片漆黑中缓慢前行。   “主子, 您还未用膳呢。”夜鹰上前道。   尚唯瞥了一眼夜鹰端上来的菜,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沈瑶房间的方向, “不必。”   夜鹰知道他要去干嘛,默默的退下了。   尚唯来到沈瑶房门前,屋内灯火已熄。在门口驻足片刻后,抬手敲了敲门:“瑶瑶?”   沈瑶躺在床上还未入睡, 尚唯的脚步声传过来时,她已经知道了。此刻她不愿应答,默不作声的在床上装睡。   “瑶瑶,睡了吗?”   尚唯第二次唤她,沈瑶睁开眼,心里默默下决定,他若是再唤一声,自己再考虑起来跟他开门。默默地等了片刻,却再没听见尚唯的声音,沈瑶一骨碌爬坐起来,人走了?!   沈瑶又气鼓鼓了,立马就要起身去找他理论,下一瞬,却忽然听见窗口传来一阵动静,沈瑶立马躺了回去,蒙上被子装睡。   一道矫捷的黑影从窗口跳进来,进来后立刻反手关上了窗。   沈瑶心如鹿撞。   尚唯隐约看见她在床上的身影,低声唤道:“瑶瑶?”   这下装睡说不过去了,沈瑶慢吞吞的裹着被子坐了起来:“嗯。”   十月夜的风已经很冷,船只又顺着河走,尚唯在外头站了许久,浑身寒气,沈瑶感受到了,“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很冷?”   尚唯摇摇头,看着她在床幔后的身影有些犹豫,沈瑶看他僵硬的身影,心里的气又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堂堂大将军,还学起人家毛头小伙翻窗子。”   “......”   尚唯皱了皱眉,这是觉得他不年轻的意思了?他上前一把掀开了床幔,沈瑶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你干什么?!”   “哪个毛头小伙?”   沈瑶愣了愣,才想起刚才她说的那句话。   “...我就是打个比方。”   尚唯深深地望着她,沈瑶对这种眼神非常没有抵抗力,本来酝酿好久的气势突然软了下去,她刚要开口,就见尚唯的脸越来越近,沈瑶心跳的飞快,忽的就感觉到额头上轻轻落下一点温软,转瞬即逝。   “别多想,我不知情的。除了你,不会有旁人。”   沈瑶脸红了,幸好房内未掌灯,他也瞧不出来,默默低着头嗯了一声。   安静的只听得见两人的呼吸声,沈瑶主动往他怀里钻了钻,两个胳膊也主动缠上了他的腰,像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他怀里。尚唯抚着她柔顺如瀑布般的长发,像哄小孩子一般。   “你怎么才来?”沈瑶在他怀里呢喃。   “有点急事,耽搁了。”   沈瑶闻言,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兄长在做什么?”   她知道尚唯在做自己的事,那日在山洞,他坦白说要复尚家军,但沈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也从未问过他。   尚唯默了默:“夜辉来消息,找到了当年太子殿下的遗腹子。”   沈瑶惊愕,直起身来:“太子殿下的孩子?”   “嗯。”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没听说过当年娘娘还怀有身孕呀,还有当年那桩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当年一夜之间,德才兼备的太子突然被告发,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甚至还学习巫蛊之术诅咒先帝。先帝大怒,废黜太子,贬为幽王,远离京城,当时生育太子的皇后,也被废除,幽禁冷宫。一时之间朝野震动。太子本就身弱,经此一事,还未抵达封地之前,就在路上呕血而亡。   这件事事发的时候沈瑶不过九岁,什么都不懂,宫中人人也不敢到处宣扬此事,当年的真相,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太子妃当年已身怀有孕,还未到三月此事便事发,太子妃母家拼了全力,保住了这个孩子,由当年一个嬷嬷悉心照料着。”   沈瑶感慨:“那孩子人在哪里?”   “就在东莱。”   沈瑶倒吸一口气:“那兄长是想?”   尚唯顿了顿:“皇帝也在找那个孩子。”   “皇上?他也知道了那个孩子的存在?”   尚唯沉默了,大英朝现在的这个皇帝,虽然在政事上德行不行,但论起心机城府巩固地位,怕是与先帝不相上下。   沈瑶也明白了,当年太子一事,定有隐情,太子落败,本来名不见经传的三皇子突然显露头角,很快,在先帝眼中得到器重,一路青云直上,先帝驾崩后一道秘密诏书,直接扶立了新帝。   若是当年之事,同新帝有关,那这个孩子无疑于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兄长此番,预备如何?”   “云中王,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之事,从未放弃,我若是能将孩子找到,安全送到云中王那边悉心教养着,想必要比在市井百姓中更能成才。”   沈瑶明白了:“此事凶险,若是被皇帝知道...”   尚唯摇摇头:“我心意已决。”   沈瑶见他下定决心,心中也明白了许多,“那我必助兄长,完成心愿。”   尚唯定定的看着她,眼中裹挟着太多太多的情绪,良久,才开口道:“瑶瑶,若是我说,此番我并不预备回京了。你会如何?”   沈瑶错愕抬起头,一颗心跳的飞快,从他眼中看出了坚定和决绝,慢慢地,又静了下来。平静的与他对视,也缓慢的开口道:“那我便等兄长,等兄长完成大业,再来寻我。”   尚唯听见她温温热热又坚定的话语,暖流一般瞬间融化了他心底,心就像掉进了热气腾腾的汤泉,要融化。忍不住伸手捧起她温热的脸颊,沈瑶眼睁大了圆圆的,像个兔子,樱唇红嘟嘟的,像诱着人去品尝。尚唯不想控制自己,低头含住了两片蜜糖般的唇。   沈瑶脑中有那么片刻的空白,他唇温热,不带半点欲.望,温柔的就像在对待一件珍宝,她乖顺的闭上了眼,主动勾上他的脖子,两人唇齿交缠,亲着亲着,心里化成了一汪水儿,她主动的伸出丁香小舌不受控制的舔了舔他的唇,尚唯瞬间绷直了身子,僵硬的抬起了头。   沈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此刻羞的像个红苹果,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双手推了推他胸膛:“你,你快些走吧。”   尚唯喉结艰难的滚了滚,几乎是用了毕生的力气才克制住,再开口声音也已然哑了:“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沈瑶胡乱的点了点头,她羞的不行,只想让他赶紧走。尚唯起身退出了床幔,也不知道从大门走,脑子不转一般的又选择了跳窗而出。   两人明明没干什么,偏偏弄得和做贼一般,沈瑶躺在床上,把被子拉过头顶,心跳如雷,像是要吵醒全船的人。   尚唯也没好到哪里去,等出了房,冷风一吹,人才清醒过来,回头望向自己刚才跳出来的窗子,一愣,随即苦笑的摇了摇头。待回了房,叫了两次水,才把一身的燥火给灭了下去。   阿杏次日清早来沈瑶的房间时,还当昨天将军真的没来找她,正预备开口安慰宽解,就见沈瑶双目含春,一副羞答答的模样。   阿杏:......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怪昨日一墙之隔的她隐约听到了细细碎碎的声音,定是将军昨晚来找自家姑娘了。阿杏决定装傻,“小姐,今日船上的早膳只有稀饭,连个菜也没有。”   沈瑶顺着她的话看过去,的确,这几日船上的粮食怕又见了空,这粥稀的见底,官船上都如此,百姓更是不必说了。   她忽然忆起昨日她闹脾气,晚膳和午膳都没做,也不知道尚唯用了没。但是她现在又不好意思去,一时进退两难。还好这个时候,像是料定她今日定难为情一般,尚唯先派了人过来。   “主子请您过去一趟。”是夜鹰的声音。   沈瑶应了,换了身衣,有些紧张的过去了。尚唯今日也换了身白衣,整个人干干净净的坐在桌前等她,桌上是几碟点心,还有一碗燕窝。   她有些错愕的坐下,“这是?”   尚唯勾了勾唇:“昨日在平县,让夜鹰去买了些。”   沈瑶明白了,昨日他人在黄河两岸忙着巡视,心里却还在操心着她,还特意让夜鹰去集市买了这些,她却还跟他置起了气...   燕窝温热,刚好入口。虽不能与京城那些贡品相比,但她却吃出了更甜蜜的味道。   “明日便到东莱了,不会再让你吃苦。”   沈瑶立马摇了摇头:“我没有觉得辛苦,真的。”   尚唯笑了笑:“可我觉得,瑶瑶,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   他说的那么认真,沈瑶又忆起昨夜那般,脸又有些热了,低着头自顾自的喝起了燕窝,轻轻地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要走一波剧情小高潮了。今天晚点还有更。 第53章   因为在半道停了一天巡视平县, 原本三日的水路行了四日半,终于才在东莱的码头, 靠了岸。   沈瑶在船上待了这些天,的确有些乏闷了, 下了船双脚着了地, 才有了一种真实感。东莱很大, 比豫州大得多, 自然也繁华些。呼吸着新鲜的山城空气, 没了船上的潮湿,她感觉到无比的舒适。   夜鹰上前来传话:“主子说和在豫州的时候一样,让马车先送郡主到安置的宅子里休息, 晚些主子再过去。”   沈瑶点点头,反正尚唯一定会提前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 她并不需要操心什么。带着阿杏,坐上了马车, 便晃晃悠悠的穿过街市往宅子去了。   这个场景让沈瑶回忆起刚刚进京时,也是同阿杏一起下了船,坐在马车上。那时候, 她还沉浸在前世的痛苦中,路过将军府也只能远远的看两眼。可现在, 她同他一起去了豫州,又到了东莱,再无误会和羁绊,沈瑶心里的喜悦和甜蜜, 都要溢了出来。   马车转过两条巷子,沈瑶掀起帘子,看见东莱的集市的确比豫州热闹许多。她一时起了兴,便让车夫停了下来。   马车靠边停,沈瑶便和阿杏一同下了车。   “我去买点东西,你在原地等我们。”沈瑶对车夫吩咐道。   “小姐想买什么?”言言   沈瑶超阿杏眨眨眼,“我方才看见有一家卖荷叶鸡和糯米糕的,想买来尝尝。”   原来是为了好吃的,阿杏也弯了弯眼,在船上的几日里,上顿下顿全是鱼,直叫人腻了。   卖荷叶鸡的摊前没多少人,现在的百姓大多穷苦,吃不起鸡鸭鱼肉,沈瑶过去指着锅里热气腾腾的荷叶鸡问道:“怎么卖?”   那摊主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汉,见沈瑶一副贵人气派,忙积极的道:“二十文一只。”   二十文?!沈瑶同阿杏又惊呆了。   那农民汉子看出了他们的疑惑,解释道:“世道不行,家里的鸡还要吃米,养不活了。不过我的鸡绝没有问题,不会是病鸡才卖这个价格。”   沈瑶点点头,她能判断出这家的荷叶鸡无论是原材料还是手艺都是上乘的,所以才会被吸引过来,她指了指:“这些我都要了,帮我包起来。”   那农民一时喜出望外:“诶,好的。”   阿杏也高兴,今晚可有口福了。沈瑶正在给那人掏钱,忽的就被隔壁卖糯米糕摊子的一阵吵闹给吸引了。   那糯米糕摊主也是个农民汉,只是看上去较为凶悍,此时正在驱赶旁边一个面黄肌瘦的小男孩,“去去去,小屁孩,别在这挡着我做生意!”   那小男孩却不让,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白白的糯米糕,怯生生的道:“我婆婆病了,我想跟你换糯米糕,用这个。”说着那小男孩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石头,那摊主见了,气不打一处来:“你糊弄谁呢小屁孩!拿一个破石头来跟我换?!”   “我婆婆说,里面有宝物!”   “一块破石头,能有什么宝物!再不走我可赶人了!”那摊主凶神恶煞,就要上前。   “住手!”沈瑶喝住了那摊主,快步上前:“你要干什么?莫不是还想欺负一个小孩?”   那摊主一见沈瑶看上去像是个贵人,忙赔笑道:“您也见了,这小孩拿一块石头换我糯米糕,我只是不想让他挡着我做生意,哪能真的跟他动手呢。”   沈瑶不理会他,转身看了看一旁的小男孩,蹲下对他道:“小孩,你方才说你婆婆病了,所以出来给她换些吃的?”   那小男孩点点头。   “能否让我瞧瞧你的石头?”   小男孩将石头递给沈瑶,沈瑶接过,仔细看了看,摸了摸,笑了,又还给了他,对他小声道:“你婆婆说的没错,里面有宝物,用来换一块糯米糕,不值得。”   “可我婆婆病了,家里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沈瑶一听,眼里闪过一丝心疼,站起身来,对那摊主道:“你今日的糯米糕,我全包了,你现在就给我打包吧。”说着朝那摊主给了两块碎银。   那摊主自然也是喜出望外,立刻手脚麻利的把所有的糯米糕全部打包好。   阿杏接了过来,沈瑶取出了其中的一半递给小男孩,又取出了两只荷叶鸡,“这些,你能拿回去吗?”   那小男孩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婆婆说,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   沈瑶被他逗笑:“那这些你不要了?”   小男孩看着糯米糕和荷叶鸡想了想,又从怀里取出方才那个石头,递给她:“我跟你换,这样就不算白要了。”   沈瑶接过那块石头,又掂了掂,眼珠转了转:“也行,那你把这些都接着。”   见她答应,那男孩才终于接过了这些东西,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瑶叫住他。   男孩回头,沈瑶走过去,又蹲在他面前,帮他理了理袖口,“你衣服破了,回去让你婆婆给你补补。”说这话的时候,那块石头又原封不动的躺回了男孩的衣兜,小男孩浑身不知,只乖巧的点点头,这才又拿着东西,飞快的回去了。   阿杏在旁边自然是看得清楚的,上前小声问道:“小姐,他那是个什么石头?”   沈瑶笑了笑:“先把东西拿上,回马车上说。”   回了马车,沈瑶才告诉他,方才那块石头是一块玉石毛料,沈瑶小时候见过玉石匠人切石,看着是石头,切开了里面往往是价值连城的珠宝。   阿杏恍然大悟,“所以小姐才又还了回去,还顺便给了他几块碎银?”   沈瑶点点头:“瞧着多可怜呐,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罢了。”   阿杏也起了恻隐之心:“是啊,现在这世道...哎...”   ...   马车又接连拐过两条巷子,这才到了尚唯此番在东莱安排的宅院。   沈瑶和阿杏下了马车,此处宅院还是同豫州时候一样,一样的在背巷,所以安静。只是要大上许多,里外三层院落,沈瑶进了最里面的一院子,庭院里还栽种了许多的栀子花,只是这个时节没有开罢了。   沈瑶欢喜这里,院里还有一座假山,一座鱼塘,她有时候是真的纳闷,尚唯究竟是何时把生活中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全部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只让她以为,此番出来,是为了度假。   这院里的管事嬷嬷迎着沈瑶回了房,“姑娘可要备水?”   沈瑶点点头,这一路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舒舒服服的洗一个澡,船上条件有效,她好几天都没有舒服沐浴过了。   那嬷嬷吩咐下去备水。没多会儿热水便送了过来。“姑娘先用着,咱这院里的厨房正在备膳,等姑娘沐浴完,就能用膳了。”   沈瑶忙道:“等等吧,等晚上将军回来一块。”   那嬷嬷笑了笑应下了:“诶,也行。”   等那嬷嬷走了,沈瑶这才由阿杏服侍着更了衣,踏进了温热的水中,水温刚刚好,她舒服的叹了一口气。阿杏在一旁帮她通发,一边有些纳闷的道:“为何咱们在豫州和东莱住的院子,所有的人都知道您是姑娘呢?”   沈瑶笑了,她之前也想过这个问题,后来才知道,这两处宅子都是尚唯安排的,里面的人自然也都是他安排的,绝对是信得过的人,知道她是女儿身并不奇怪,只是可能不知道她郡主的身份。   阿杏听完她的解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上将军,其实并不是京城传言那般,暗地里是有自己的势力的。”   沈瑶沉默了,的确,阿杏都瞧了出来,想必京城里那位更不用说了。那日尚唯在她房内对她道,此番可能不回京了,这让她感到了一丝丝惆怅,她是肯定要回去的,京城里还有父王和弟弟,那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即将要分离一段时日了?   沈瑶心里有些难受,这人呐,总是贪心的。从前她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去医好尚唯的腿,但他腿早就好了,后来两人经历了这么些事,她想要的也越来越多,到如今,只是想到与他要分别,心里就止不住的难过。   尚唯今日下船后,便同两位尚书一同去了东莱知府,兵部和户部两位尚书的住院就安排在知府府邸的隔壁,倒也方便。一直到太阳西沉,月亮东升,今日的商议才算结束。   那东莱知府留他们用膳,两位尚书大人自然无异议,尚唯却委婉推辞了。   家里有个小馋猫在等他,再不回去,又要生气了。   沈瑶的确在等他,这宅院里的膳房又宽又大,准备的食材也比豫州好很多,沈瑶将白日买的糯米糕和荷叶鸡给府里的人都分发了些,自己选了一只最肥美的,专程留给尚唯。还亲自做了些小菜,就等他回来了。   尚唯一回来,便到了沈瑶的院子,人还未进去,饭菜的香味已然飘了出来,这让他内心的疲惫一扫而空,恍然间觉得,这一世若就这样过下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来啦!实打实的哟,最近新章的点击越来越少了,都在养肥吗,嘤嘤嘤。 第54章   尚唯进了屋, 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桌边的沈瑶。   沈瑶今日穿了条家常的襦裙,青绿色的, 趁她皮肤越发白皙,这会儿坐在桌子旁, 就像一朵水灵灵的水仙花。   “你回来啦?”小姑娘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无比自然, 就像新婚的娇妻在等待归家的丈夫。   “嗯。”尚唯轻轻的嗯了声, 眉眼间的温柔显露了出来, 进了房内也不必在坐轮椅了,起身走到桌旁:“一直在等我?”   沈瑶双手托腮,点点头:“你快坐呀。”   尚唯遂坐下, 望了望满桌子的菜色,笑道:“这么丰盛。”   沈瑶甜甜的笑了, 给他盛了一碗汤,“我今日在集市上买了好些荷叶鸡和糯米糕, 分了下人一些,你先喝点汤,暖暖。”   尚唯怕她烫了手, 接过勺子,自己舀了起来:“我来。”   这汤炖的鲜美, 在深秋的夜晚里,实在让人感到温暖。尚唯喝了两碗,额头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疑惑的往周围瞧了瞧。   沈瑶看出了他的疑惑, 笑着解释道:“这屋里烧着炕呢,东莱天冷,这个时节已经烧起来了。”   尚唯看到内室的确有炕,这是这边百姓的风俗,一到秋冬睡炕,又暖和又舒服。   尚唯点点头,这倒是不错,正巧他担心东莱天气寒冷,又值深秋初冬,沈瑶会受不住。   待二人用过膳,尚唯才道:“明日起,和豫州一样,开始巡视各县。”   沈瑶眼睛亮了亮,“我同你一起。”憋了好些天,她终于又可以出门了。   “你若愿意,自然好。”   沈瑶忙点点头,当然愿意,整日让她待在宅子里绣花,才要了她的命。   夜晚,窗外的风呼呼的吹,沈瑶躺在暖呼呼的炕上,一夜好梦。   次日一早,马车在宅院门口候着,沈瑶和阿杏换了身装扮便出发了。今日风大,尚唯在马车上等她,夜鹰看见她便上前道:“郡主,主子请您移步马车。”   沈瑶望了望马车,有些犹豫:“今日两位尚书大人也去,不太好吧。要不我还是骑马好了。”   “无碍的,今日我们同他们路线不同。”   “好吧...”沈瑶想了想,还是踏上了马车,同尚唯一块儿了。   马车内挡风,的确比外面温暖许多。尚唯递给她一杯热茶:“冷吗?”   沈瑶接过,摇摇头,“在南疆的时候,一到冬天才叫冷呢,这还未入冬呢,不算什么。”   尚唯抿抿嘴,“在南疆的时候,你平日都做些什么?”   “就跟着师傅习武呀,行医救人,也没什么,生活很枯燥的。”   尚唯沉默片刻:“今日还要赶很久的路,累了便歇歇吧。”   沈瑶的确没睡饱,这会子也不推辞,靠着软垫子就打起盹来了。尚唯望着她的侧脸,神情变得难测起来,眼中也似乎是有云雾凝聚,千万种情绪交汇之中。   皇宫内勤政殿上。   “上将军一行已经到了东莱,皇上的暗影卫想必也过去了。陀罗门的人一直在等皇上的命令。”说这话的是代蒲,他正站在殿内,恭恭敬敬的同英成帝汇报着。   皇帝神色难辨:“好,东莱回程的时候,便是动手的时候,此次朕要求万无一失。”   代蒲恭敬的点头:“是,皇上放心,此次派去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上暗影卫,任他插翅也难逃。”   英成帝眯了眯眼:“丞相对尚家的厌恶,真是数十年如一日啊。”   这话说的直白,代蒲愣了愣,很快反应了过来,都是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他也并不打算掩饰:“失子之痛,永生难忘。”   英成帝默了默,站起身来,又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此事事成,朕将许诺你想要的。”   代蒲的眼眸亮了亮:“多谢皇上。”   “但――若是不成,你知道后果。”   “是――请皇上放心。”代蒲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很快又被他掩饰了过去。   大英朝内暗涛汹涌,南狄皇室也一样的波诡云谲。   自上回南狄三皇子司寇安顺从尚唯处取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南狄皇室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大皇子常年结交党羽贪污一事忽地有了明确的证据,而这证据却是由二皇子搜寻而来,大皇子一怒之下,将二皇子这些年同宫中一个美人的肮脏之事抖落出来。南狄的老皇帝当场勃然大怒,将这两个不孝子统统给斥责一顿并罚了禁足三个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从古至今都是这个道理,一直被朝中忽视的三皇子就在这短短的时日内,展露了头角。就连朝中许多不看好这个三皇子的老臣,渐渐的也转变了想法。   然,这并不是司寇安顺的最终目的,他的野心,才刚刚开始。   接到密令,这位心思深沉的三皇子坐在案前,香炉的烟雾袅袅上升,司寇安顺缓缓地勾了勾唇,一旁伺候着的是南狄有名的女武士,名叫阙罗。阙罗上前缓缓地给司寇安顺换了一杯茶,道:“殿下此番可预备亲自前往?”   司寇安顺悠闲地品了一口茶:“看热闹的事,本殿不想去,但若是能亲眼证实大英的衰亡,本殿倒是愿意瞧一瞧。”   阙罗缓缓地笑了笑:“迟早的事罢了。”   “既如此,那便去一趟,通知准备下去,后日便启程去东莱。”   “是...”   *   马车行了两个时辰后停下了,沈瑶先前睡了片刻,后来就同尚唯在马车内玩起了飞棋,沈瑶不喜围棋,飞棋是小时候尚唯自己独创交给她的,她尤其喜欢,缠着尚唯玩了一路,尚唯一边无奈又不得不陪着她,扶额摇头,只觉得她小孩子气十足。   下了马车,沈瑶不敢再胡闹了,乖乖的跟在他后面,安静的履行“侍卫的本分”。   今日所到之处乃是黄河堤坝最高的地方,这里河水冬季枯竭,夏季却猛涨,这几年尤甚,此处堤坝已满足不了夏季的汛期,此番他们便要重修此处堤坝。   沈瑶不懂工程之事,只默默的跟着尚唯,兵部尚书杨峥擅长此事,便首当其冲的在最前面查看。随行的一些专业官员紧跟其后,沈瑶和尚唯自然落到了最后。   一路上的枫树甚多,这个时节的枫叶都红了个透,有的枫叶被风吹落,打着旋飘了下来,落在了尚唯的头发上,沈瑶伸手帮他去摘,尚唯正巧也伸手过来,正好就握住了她的小手。   沈瑶吓了一跳,触电般的缩了回来,还做贼心虚的望了望那个周围,生怕被人瞧见。   尚唯也略微愣了一瞬,收回后,若有似无的勾了勾唇,两人还是一前一后的继续前行着。   行到堤坝上方,天空竟飘起了小雨。“这个时节,居然会下雨。”魏理全小声抱怨道,本就寒冷,此行出来又未带伞,谁也没想到突然下起了小雨。   沈瑶往尚唯身边靠了靠。   “冷吗?”尚唯问道。   有风又有雨,一些雨滴都拍到了脸上,她的确觉得有点冷。   尚唯抿抿唇,“你去马车里,别出来了。”   沈瑶摇头:“那怎么行,大家都在,你也在,我没事的。”   尚唯沉默,他行的越来越慢,沈瑶纳闷的望向他,就见他似乎在故意和前面的队伍拉开距离,待前方人都看不见。尚唯忽的站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将沈瑶打横抱起,两人快速的到了一颗树下,夜鹰十分识趣的将轮椅也搬了过去。   “在此处等等,避雨。”   “......”沈瑶默默地闭了嘴,其实可以说一声的呀,突然抱她什么的,差点害她叫了出来,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尚唯似乎也有些懊恼刚才的举动,耳朵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红。   两人就在树下静静的避了会雨,夜鹰和阿杏也站在树的另一边。夜鹰像一个木桩子,杵在那里,阿杏有些无语,小声问他:“你为何总是这般严肃。”   夜鹰默默的看了她一眼,他严肃?他只是面对她有些紧张罢了。至于这紧张从何而来他说不清,只是看见自家主子和郡主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之间就算没有交流,但旁人似乎连水都泼不进,这种感觉让他十分的羡慕。   阿杏见他不说话,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他:“为何不说话?”   夜鹰感觉到了陌生的触感,想被人打了一下的跳了几步远。   “......”   “你究竟在躲我什么?!”阿杏这会有点生气了,她甚至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怪味道,才让这人每次看见她都像见了瘟神似的。   阿杏一生气,杏眼瞪得圆圆的,脸颊也开始有些泛红,夜鹰见她这样,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来:“你,你生的好看,我靠近你紧张。”   “......”阿杏刚要发作的脾气,突然灭了下去,眨了眨眼确信自己没听错后。她才慢悠悠的反应过来,原来这个闷葫芦是真的因为害羞,从见她第一眼开始就在别扭。   明白了这一点,她突然不气了,甚至还是对这个闷葫芦多了一层好感。 第55章   雨渐渐停了, 但风势还不减弱。前面巡查的队伍也折返回来。“风太大了,什么也看不清, 我看咱们今日就到这里为止吧,改日再来。”   魏理全的提议并无人反对, 众人原路返回, 阿杏知道了夜鹰一直躲着她的缘故, 对这个闷葫芦越发有了好感。二人一同骑马返回, 阿杏故意骑到他身侧, 抱怨道:“这马真是难骑,比我在南疆时候的马驹差远了。”   夜鹰听力极好,阿杏小声的抱怨还是传到他耳朵里, 面上没吭声,余光却悄悄的撇了一眼阿杏的马, 的确过于高大,一个女子骑着定不舒服。   默默记下了这事的夜鹰, 决定回去寻一匹温顺矮小的马驹给她。也没想过为何要这样做。   沈瑶回了宅院,尚唯没下车,对她道:“我还有事, 你先回去歇着。”   沈瑶疑惑道:“兄长今日还有何事?”   “夜辉找到了那孩子的下落。”   “在哪里?我也要去!”沈瑶惊愕道。   尚唯笑笑,劝她:“此事人多去并不好, 你在家我能放心些,人如果顺利接了过来,可能还要麻烦你照顾。”   沈瑶想了想,自己的确不该凑这个热闹, “好,那我等兄长归来。”   等她下车,尚唯的马车便又掉头而去,沈瑶回了房,沐浴换衣,躺回了暖洋洋的炕上,阿杏端过来一些茶水和瓜子,这边的炕上都摆有桌子,就放在这桌上,一边享受暖和的炕一边不挪窝的就能吃东西。   “这样真好,咱们在南疆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沈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对阿杏道。   阿杏也脱了鞋,坐到沈瑶对面,给她剥着瓜子仁:“可不是,从前在南疆的冬天可难熬了。倒是京城里条件好,也没这困扰了。”   沈瑶也怅然:“是啊,也不知还能否回南疆去了...”   阿杏笑她:“小姐还想回去?上将军可是在京城呢!”   这话又勾起了沈瑶的心事,她勉强的笑笑,他还会在京城,是这样吗?   尚唯的马车出了城,便在一条背巷里停下了,夜鹰左右望了望确定周围无人,这才对帘子里的人道:“主子,无人。”   “嗯。”尚唯在里面轻声应道,稍过片刻,便掀帘而出。   一改往日的长袍,今日的他换上了利落的一身武将装扮,脸上也多了一副面具。夜鹰将一旁早就备好的佩剑递给了他,尊重又敬仰。   从今日起,已经沉寂了太久的尚家军少帅,将会逐渐回到人们的视野之中。   轻装出发,二人翻身上马,往城外飞奔而去。   石棉村,是东莱城外最偏远的一个村子,这里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年轻的壮丁早已离去。这村落里又最偏僻的一家,住着祖孙二人,老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婆婆,男孩约莫就是八九岁的模样,此刻正在院子中晃晃悠悠的提着一桶他本无法负担的水,往屋内走去。   那老婆婆见了,忙上前阻拦道:“我的小祖宗哟,都说了多少次,你不要干这些了。”   那男孩颇为倔强:“我可以的!”一边说,一边拒绝了老婆婆伸过来的手,瘦弱的身躯坚持要把这桶水给抬到屋内去。水桶落地,男孩欢呼雀跃:“婆婆我做到了!你看!”   “以后我来挑水,你再也不用干这个累活了。还有砍柴,我也能的!”男孩生怕老人不信,说着就要去院子里劈柴。   那老婆婆偷偷摸了摸眼睛,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心酸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男孩跑到院中的柴堆,取了跟最粗的过来,就要拿着斧头抬起来劈砍。手中的斧头刚刚举起,远处而来的一只箭却嗖的一下,射在了那跟木柴上。   一时受到惊吓,那男孩重心不稳,手上的斧头太重,整个人向后倒去,那婆婆见了忙过来扶着他:“琮哥儿?”   伴随着这箭而来的还有几个黑衣人,一脚踹开了院子的木门,盯着院内的祖孙二人看。   “你们是何人?”那小男孩反应过来,冲着这些不速之客竖起了眉毛。而那老婆婆似乎十分惊恐,拼命要把他往自己身后挡。   那三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并不言语,直接上前,一把将老人推开。   “婆婆!”见老婆婆倒地,男孩立马就要冲过去。   另一个黑衣人一把抓住那男孩,就要动手去扯他的领口。   “住手!你们这群强盗!”男孩显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只不停的在挣扎,还一口咬在抓住自己黑衣人的胳膊上。那人明显吃痛,啪的一下打在那男孩的头上,力道也明显重了许多,就要扯开他的领子,像是要求证什么一般。   只是还未来得及,下一瞬,一柄飞刀呼啸而来,直直的便击穿了那人的眼睛。   剩下两个黑衣人警觉的往周围巡视开,只是还没等他们发现,剩下的两柄飞刀也精准无误的射了过来,其中两人倒地不起,为首的那人似乎还在坚持。   “哪个混账偷袭老子?!”   话刚落音,就见夜鹰和尚唯的身影已出现在院子门口,那黑衣人提刀就要冲过来,只是还未走出三步,便被夜鹰甩过来的又一把飞刀,射中了另一只眼睛。   尚唯冷笑一声:“我当现如今的暗影卫是有多大的本事。”   听见他的声音,三个黑衣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之色,只是还未来得及反应,夜鹰便送他们去见了阎王。   处理完了几个乱跳的蚂蚱,尚唯这才将视线移到此刻正在院中瑟瑟发抖的祖孙两人,老婆婆拼命护着男孩,那男孩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凶狠的瞪着尚唯,“你别过来!你们这些坏人!”   尚唯并不答话,走上前,那老婆婆此刻也狐疑又警惕的盯着他。   “你姓刘,名叫刘琮。”尚唯开口道。   那小男孩迟疑了一瞬:“你怎么知道?”   “我姓尚,我是来接你的。”   那老婆婆一听他自报家门,楞了片刻:“你是?...”   尚唯望向她,伸手取出了怀里的一枚玉佩,递给她:“这些年,辛苦你了。”   接过玉佩,老婆婆看了两眼,眼圈便瞬间红了:“终于,终于...真好。”   “婆婆,你哭什么?”刘琮见她哭了,便伸手过来擦掉她脸上的泪。那老婆婆连忙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尚唯见此,站起身来,“这里不安全,你们需得尽快随我离去。”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那男孩似乎还对他有所怀疑,不肯跟他走。   老婆婆忙道:“听话,琮哥儿,跟他走。”   见自己的婆婆开口,那男孩才不情不愿的也准备起身,只是还未等祖孙俩站起来,那方才倒在血泊里的黑衣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挣扎着支起上半身,朝着男孩的方向甩出了一枚暗器。   许是手抖,方向偏离,在场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那暗器已经射中了老婆婆的心脏。   应声而倒,尚唯和刘琮便眼睁睁的开着老婆婆缓缓下滑的身影。   “婆婆!――”   夜鹰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提刀一挥,便将那人的头颅给斩了下来。   “婆婆!!婆婆!”刘琮扑到她身上,眼泪夺眶而出,那老婆婆挣扎着望着自己面前的男孩脸庞,伸手摸了摸,声音又颤抖又不舍的道:“琮哥儿,别难过...婆婆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你...你就跟着这位大人一起走,务必,务必要听他的话...”说完这话,便缓慢的合上了眼睛。   男孩拼命的摇头,尚唯面色震惊又复杂。但此时,并不是能长久留在此处的时候。   沉默了片刻,尚唯伸出手,拍了拍男孩的肩膀,表示安慰。夜鹰快步上前道:“主子,必须走了,来不及了。”   尚唯蹙了蹙眉,对跪在地上的刘琮道:“若想替你婆婆报仇,便跟我走,否则,你这辈子也不会知道真相。”   刘琮方才陷在极大的痛苦中,听了这话,却突然迸发出了一股子恨意,“你说话可算数?!我若跟你走,便能给我婆婆报仇!”   尚唯点点头:“自然,不仅能给你婆婆报仇,还能给你父母报仇。”   那男孩一听,愣了一瞬,“我没有父母...”   尚唯面色阴沉:“你的父母也是被人害死的。想报仇,就跟我走。”   刘琮本低着头,瞬间又抬了起来,眼中没了害怕,更多的是愤怒和恨!“我跟你走!”   尚唯点点头,又往那地上看了一眼,犹豫片刻:“逝者已矣,当以大局为重。”   刘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老人,郑重的跪下,含泪磕了三个响头。   夜鹰上前,一把抱起他,三人便退出了这个院子。将男孩抱上马,三人便飞奔而去...   背巷早就有人接应,见远处两匹快马而来,转身又消失在了巷子里,只不过片刻功夫,一切消失无影,一辆官家的马车又缓缓悠闲的驶了出来,慢腾腾的往东莱城另一个方向驶去了...... 第56章   刘琮坐在马车上, 看见尚唯摘了面具,换了衣衫, 变回了那个翩翩公子的样子。   “你是贵人?”男孩天真的问道,在他眼里, 坐着这样好的马车和穿着官袍的都是贵人。   尚唯笑了笑, 意味深长的对他道:“这个世界上没有贵人, 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刘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一路不再说话, 乖巧的在马车内静静坐着。   快到宅院时,尚唯又挪回了轮椅上,刘琮见了睁大了眼睛, 尚唯笑着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刘琮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沈瑶在宅子里等了许久, 天快擦黑时才听到了前院的马车声,蹬蹬蹬的跑过去, 就看见夜鹰推着尚唯缓缓往进走,身后还跟了一个小男孩,一直低着头, 怯生生的。   沈瑶知道他是谁,但此刻在外头, 还是得装模作样的问两句:“他是?”   尚唯意会:“远房亲戚家的小孩。”   这话是说给院子里旁的人听,待他们进了屋,便不必再掩饰了。沈瑶走近,那男孩还低着头, 她蹲下去,“为何不抬头?”   刘琮听见她的声音,觉得有些熟悉,这才抬起了脸,两人对视一眼,都愣了一瞬。   “小家伙,是你啊。”   小孩此刻也明显吃惊:“怎么是您?”   尚唯在房内听得清楚,疑惑道:“你们认识?”   沈瑶笑道:“前些天在街上碰到过,没想到,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见到她,刘琮显然也很开心,只是当时沈瑶是男子装扮,而如今又是女子装扮,他心中也是甚有疑惑。   “我婆婆说,不能白拿您的东西。这个还请您务必收下。”刘琮一边说,一边又取出了当日那块玉石毛料,说什么都要沈瑶拿着。   若是那日,沈瑶自然是不肯收的,但现在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见他又懂事又执拗,若是不收,这孩子必定一直过意不去。想了想,便还是接过来了。   “好,那这个就当你送我的礼物了!”   见她把玉石毛料放进了袖兜里,刘琮这才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尚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突然开口道:“传膳吧。”   被他一提醒,沈瑶才拍拍脑门反应过来:“光顾着说话了,快,我今日亲自下厨,就等着你们了。”   菜摆上桌,的确都是沈瑶亲手做的。尚唯见到那道灵芝鸡汤,眼神亮了亮,他还记得沈瑶当时在将军府时,也给他做过这道菜,他正要伸手,沈瑶的小手先伸过来了。   “你太瘦了,多吃点。”一边说一边先给刘琮盛了一碗汤摆在他面前。   尚唯:......   小孩显然还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明显有些局促不安,不敢伸手过去。   “吃吧,不必拘束。”尚唯开口道。   沈瑶也对她点点头,刘琮望了望二人,这才小心的拿起碗筷用了起来。刚吃第一口,惊艳之色便露了出来,沈瑶得意洋洋的道:“如何,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小孩拼命的点点头,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最高的赞赏,沈瑶非常受用,还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那多吃些。”   尚唯这顿膳用的安静极了,待罢了,对沈瑶道:“我有些话同他讲,晚些过去找你。”   沈瑶明白,她便起身拍了拍刘琮的肩膀,“晚点见。”   刘琮很喜欢她,乖巧的点点头,沈瑶也弯了弯眉眼,这才走了。   尚唯对他道:“你随我过来。”   刘琮站起身,二人一起进了内室的书房。   “你现在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我。”尚唯转过身,对着小孩道。   刘琮先是犹豫了片刻,“还不知道您如何称呼。”   “我姓尚,名叫尚唯。”   小孩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尚大人。”   “不必唤我大人,我也不是什么大人,你天资聪颖不必拘泥于这些规矩。”   刘琮点点头:“我想知道我是谁。”   尚唯听了这话,稍思考片刻才开口道:“你不叫刘琮,你真实姓名叫萧明琮。你母亲姓刘,出生后便同你母亲姓。”   “我的父母他们是谁?那些人为何想杀我?”   尚唯看着他,沉默片刻。“这个问题,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全部,你只需要知道,你并不是一介平民,你身上肩负着责任,至于这责任有多大,得看你自己能扛起来多少。这些日子,你安心在这里住着,等风头过去,我会将你安排在别处。在那里,你可以学习到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往后随着你慢慢大了,自然就知道真相了。”   刘琮不过九岁,虽比同龄人成熟许多,但毕竟也还只是个孩子,闻言有些丧气:“我不知道我能否做好,何时才能给婆婆报仇。”   “凡事没有做之前,无需怀疑自己,只用努力去做。”   刘琮郑重的点点头,又朝着他行了一礼:“多谢先生教诲。”   ...   尚唯晚间过来寻沈瑶时,她还像个犯懒的松鼠窝在窗边的炕上,眼巴巴的瞧着窗外,也不知在瞧些什么。   见他过来,沈瑶要挪下地,尚唯朝她压压手示意不必,“小心着凉。”   沈瑶遂又挪了回去,“兄长跟那孩子都说了吗?”   尚唯坐到她对面,“有的说了,还有的,待他长大些,云中王自然会告诉他。”   “云中王,为何这般在意这个孩子?”沈瑶有些困惑,若说是皇家血脉,并非直系,且云中王从不过问政事,这些年一直都是个只谈风月的逍遥王爷,膝下无子,唯一收养了一个义子便是萧澈。   尚唯给她倒了杯热茶,“具体的我也知之甚少,应当是看在太子殿下的情面上吧,这孩子可怜,许是考虑到皇家血脉,动了恻隐之心。”   沈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兄长打算将这孩子如何安置?”   “暂时只能借住在这里,但不能长久,三日后有一批商队出发,我会安排人送他到云南。”   “是得尽快,那这几日他就跟着我吧,我跟他也挺投缘的。跟着我就说是远房亲戚的小孩,照顾几天。”   尚唯颔首:“好。”又问道:“你何时遇见过他?”   “这个啊,就是那日刚到东莱,我在路边买糯米糕,遇到他拿着这个玉石毛料跟商贩说换呢,我正巧碰到就帮他买了。”沈瑶一边说一边把那块玉石毛料递给尚唯。   “你看看,我没看错吧,肯定是块上好的玉石。”   尚唯素日喜欢研究这些,接了过来,看了两眼。“不错,算是上品。”   沈瑶乐了:“那看来,我还真的捡到便宜了,兄长你拿回去,改日切了给我刻个什么首饰吧。”   尚唯定定的看着她:“好,你想要什么?”   沈瑶想了想:“吊坠,我想要吊坠。”   尚唯勾唇:“还是要兔子?”   沈瑶一愣,想到那日在豫州时自己耍酒疯的样子,“不要!不要兔子了!我已经长大了,不要小动物。”   “...好。”   接下来的这几日,因着要照顾刘琮,沈瑶便没有出门,和他一块在府邸呆着,每日等着尚唯回来。闲了便亲自做做饭,教一教刘琮的功课。   今日天气甚好,沈瑶命人摆了桌椅在院中,又拿了几本列传过来,让刘琮坐下。   “你念过书吗?”沈瑶问道。   刘琮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没上过学,只是婆婆认识一些字,教过我一些。”   “那你看看这些你能认得多少?”沈瑶递给他一本书。   刘琮接过来,仔细的从第一页开始读起,一遍下来沈瑶发现他学习能力很快,很聪明,只是开蒙太晚,但这孩子肯学能吃苦,只要勤学苦练,一定能成大器。   “抱歉,我读的不好。”刘琮合上书,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抱歉的对沈瑶道。   沈瑶连连摆手:“没有,你读的挺好的。”至少比她八九岁的时候强多了......   阿杏端了点心过来,笑道:“饿了吧,用些点心。”   刘琮见桌子上这些精致的点心,有些难过。“我不饿,姐姐吃吧。”   沈瑶弯了弯眉眼,刘琮非要唤她姐姐,这让她有些难为情:“为什么呀?这些点心很好吃的。”   刘琮哽咽了两声:“我婆婆以前也会跟我做些点心,虽不如这些精致,但在我眼中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可惜,以后再没人给我做了...”   沈瑶和阿杏都微微一愣,阿杏犹豫着开口:“你婆婆...”   沈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及时打断了她。“没关系,不想吃就不吃啦,姐姐午膳给你做别的好吃的。”   刘琮又拿起了方才那本书:“我想再读一遍。”   沈瑶:......   这孩子天生好学,和她还有沈拓果然不一样。   “好呀,你愿意读多久都没问题,我再去给你寻几本过来。”沈瑶说着站起身来,就往尚唯书房走,一边走一边感叹的摇摇头,真真是别人家的孩子。   颇有几分尚唯少年时的样子,那时候沈瑶看尚唯就是,什么他都是好的,天天被挂在别人嘴上夸,而自己还有弟弟就是天天被斥责,被数落调皮捣蛋的那一个! 第57章   京城皇宫勤政殿内。   一碗茶盏应声而碎, 殿下暗影卫首领应声而跪,茶水混合着血水缓缓从额头一侧流下来。   “一群废物, 连个小孩都搞不定。”英成帝显然勃然大怒,此刻脸沉的要滴下水来。   那暗影卫首领自知无理, 便一直跪着。“皇上恕罪, 属下办事不力, 请皇上责罚。”   “身份核实清楚没?”英成帝神情阴鸷的问道。   那人显然露出几分惧意:“我们的人接触过这个孩子的人都死了, 并未带回来任何消息能证明他就是当年的遗孤。”   “混账!究竟是何人所为, 你也不知道?!”   “皇上息怒!属下正在彻查此事!”   英成帝神色不明:“彻查?等你们查到,恐怕朕的皇位,都要拱手送出去了!”   暗影卫首领一听这话, 身影一抖。   “朕再给你一个机会,若是此次第二桩差事还出了差错, 你便不必回来见朕了。”   “是!属下定竭尽全力!”   “光是你竭尽全力还不够,我替你找了个帮手, 此次你们合作行事,务必要在回京之前,将此事办妥。”   那首领低下头, 躬身抱拳道:“属下领命。”   ...   这三日,刘琮一直乖乖的和沈瑶一起在宅院里待着, 哪也没去,这院子里的人都是尚唯的人,自然也没有人往外说漏嘴。尚唯白日需外出办事,直到天色渐晚才会回来。   刘琮这孩子聪明又心细, 许多事他不问,全靠自己观察,从下人的口中直到尚唯的身份,也改口跟着叫将军。只是沈瑶的身份,连院子里的下人也不知道,故此他也无从得知。   尚唯今日派人回来传话,晚上会很晚才归来,让沈瑶不必等他用膳。沈瑶虽有些失望,但还是准备了一桌子菜,让阿杏和刘琮都坐下,三个人一起和和美美的用了顿晚膳。   用罢,刘琮一直睁着两个圆圆的眼睛看着沈瑶。   “为何这样看我?”   刘琮见她问,又低下头:“只是好奇。”   “好奇什么?”   “姐姐同那位将军,是什么关系?我听姐姐唤他兄长,可是兄妹?”   沈瑶一噎:“小孩子,不必打听这些,我同兄长并不是兄妹。”   “那姐姐可知道,将军过几日要将我送到哪里?”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总之,那是一个对你很有好处的地方”   刘琮闻言,垂眸低头:“姐姐会一同去吗?”   沈瑶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姐姐还有别的事,但姐姐答应你,若有空,一定去看你,好吗?”   刘琮有些失望,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沈瑶又揉了揉他的头:“早些休息吧。”   刘琮回了房,沈瑶决定在窗边炕上看会书,等等尚唯。房内只掌了一盏灯,沈瑶借着烛火看着看着又心不在焉起来,时不时的就望望窗外,看看是否有熟悉的身影。   尚唯今日在知府府邸耽误到很晚,待商议好接下来的几日行程,这才出府上了马车。   夜鹰上前小声道:“后日,去往云南的商队即将出发。”   尚唯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备好即可。”   “还有一事,南狄那边,三皇子刚刚封了江王。”   尚唯闻言勾了勾唇:“如此,倒是要恭喜江王了。”   夜鹰正预备开口还要说些什么,马儿突然长嘶一声,车身一晃,猛地停下了。   “怎么回事?!”夜鹰掀帘而出,正要质问车夫,就见正前面迎面也来了一辆马车,正好挡住了去路。   车身贵派十足,一看来人的身份非富即贵,尚唯掀了掀帘子,看了一眼。笑道:“说曹操,曹操便到,我正巧说道还未来得及恭喜江王殿下,殿下倒是自己先来寻我了。”   “哈哈哈――”对面的马车内传来爽朗的笑声。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马车帘掀开,来人果然是司寇安顺,见他一身白色长袍,仿佛遗世而独立,月光照了下来,侧脸清冷无比。   “殿下还请包涵,在下腿脚不便,倒是不方便起身了。”尚唯的语气也只是客气疏离。   司寇安顺毫不介意,微微一笑:“上将军客气,本王能有今日,全靠将军。本王怎会如此心胸狭隘。”   尚唯唇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不知江王殿下今日寻我,又为何事?”   “本王今日前来,是为了卖将军一个人情。”   “哦?”尚唯眉头一挑,似乎来了兴趣。   “本王明日有只商队,即将去云南做笔生意,或许可以帮上将军一些小忙。”   尚唯渐渐收了笑容,脸色变得阴鸷起来:“王爷去云南做生意,能帮上我什么忙,这话,实在令在下费解。”   “将军不必试探,本王说过,大英的皇位由谁来坐,对本王都无影响。相反,若能帮将军,对本王反而有一些好处,本王为何要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尚唯沉默片刻:“我能给你什么好处?”   司寇安顺笑了笑:“只是赌一局罢了,赌将军来日会帮上我的忙。故而今日,来卖将军一个人情。”   “多谢王爷美意,只是在下一身残躯,恐是要辜负王爷了。夜深露重,王爷还是早些休息吧。”尚唯这话说完,夜鹰心领神会,给车夫使了个颜色,车夫便收紧缰绳,马车缓缓而动。   司寇安顺也不勉强,笑了笑,让车夫让到一旁:“将军可要回去细细考虑,来日方长。”   尚唯并不答话,马儿的脚步快了起来,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司寇安顺望着那马车许久,意味深长的又勾勾唇,这才对车夫道:“走吧。”   夜鹰在马车内,蹙着眉头:“主子...”   尚唯示意他不必再说,“此人心机深重,从前倒是我小瞧于他了。”   “一个外族的皇子,能查到这么隐秘的内情,还如此不知避讳的告诉了主子,属下实在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   “哼。”尚唯轻嗤了一声,“看事若是纠结于细节,便会忘了最初的目的,他的野心昭然若揭,至于其中的一些途径,我们能查的自然去查,不能查的也不必过分纠结,只要知道敌人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防患于未然,即可。”   夜鹰听懂了:“是,属下明白了。那这孩子?...”   “不必理会他,只是他的确给我敲了个警钟,这孩子身上汇集了太多的目光。贸然行事还是不可,你再通知云中王,在云南有所接应。”   “是,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   已经快二更天,沈瑶在窗边,头一点一点的打起盹来。   尚唯回院子前,目光习惯的往她屋子这边瞧了一眼,就瞧见了窗边的烛火。   “郡主还没睡,怕是在等您。”夜鹰十分识趣的提醒自家主子。   尚唯的神情柔和下来:“你先下去吧。”   夜鹰心知肚明,十分有眼色的便退下去了。   尚唯静静的看着那窗边片刻,起了身,轻身走了过去。   门吱呀一声轻轻开了,沈瑶缓缓睁了眼,就见尚唯正在门口反手关门。   “兄长,你怎么才回来?”沈瑶揉了揉眼睛,朝他嘟囔了两句。   望着她这幅慵懒又带着几分撒娇的模样,白日里的疲倦全都一扫而空,脚步放缓的走过去,将她膝盖上的书本捡起合上。   “为何不睡,在等我?”   沈瑶掩着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嗯,这几日都没见你了。”   尚唯坐到她对面:“是我不好,这几日太忙了。”   沈瑶摇摇头:“都商议好了?”   “嗯,接下来几日都闲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沈瑶眼睛亮了亮:“好呀,不过――那孩子......”   “后日我就会安排,他不适宜在此处多待,多一日便有一日的风险。”   沈瑶怅然的点点头:“是啊,这孩子身份特殊,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找他。兄长可已有了万全之策?”   尚唯定定的看着她:“放心,都已备妥。”   沈瑶知道他心思缜密,办事定然考虑周全,自己也无需操心。   “等送走这孩子,我便带你出去转转,看看不一样的景色。”   “好,那我要去游一游蓬莱山,还要去尝一尝当地最好吃的美食,还有呢,定天舫的水秋千我也要去玩。”   尚唯眼底闪过一丝笑:“好,都依你。”   沈瑶困得不行了,同尚唯说了两句话,用完了她所有的精力,到后面,就开始含含糊糊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瑶瑶,再有几日,你也要返京了。我的打算是――”尚唯正低头犹豫着跟她说自己日后的打算,就听见对面传来猫儿一般的呼噜声。抬眼一看,沈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尚唯的眼角柔和下去,小心的起身,又小心的将她抱起,放回了床上,盖上了被子,沈瑶便自顾自的翻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了。   看着她白嫩的侧脸,尚唯叹了一口气:“罢了,索性你信我,事成后七日内,我便一定找到你。”   ......   转眼便到了商队出发的日子,沈瑶替刘琮收拾好了路上所有的行李。吃穿用度,一概考虑妥当。刘琮望着她忙碌的背影,心中万般不舍:“姐姐,你当真会去看我吗?”   这几日的相处,沈瑶也喜欢他。这孩子聪明又懂事,还极为体贴,加上又有那般可怜的身世,沈瑶不禁也心软了。   “姐姐从不骗人,你安心去,待你一切都安稳了,姐姐便去看你,好吗?”   得了承诺,刘琮也乖乖的点点头,跟着她一块儿,收拾起来。   门外一辆马车在等,夜鹰亲自负责将他送过去,刘琮一步三回头,终是上了马车。沈瑶和阿杏也一直目送着他离去,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沈瑶心里也不好受,索好尚唯说要带她出去转转,这才慢慢打起了精神。   商队按时出发,夜鹰完成了任务,归来汇报。一切妥当,尚唯心中也放下了一块石头,只要路上不出意外,这孩子便能顺利到达云南。   回来的时候,夜鹰牵了一匹马。阿杏和沈瑶正在准备晚膳,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了马儿的叫声,她两对视一眼,走了出去。   早已没有夜鹰的身影,院子里就是一匹单独的温顺的小马驹。   “这是?”沈瑶疑惑,正八杆子打不着头脑的时候,阿杏突然笑出了声。   沈瑶不知,她却清楚这马是何人送来的,没想到那日她故意的一声抱怨,竟然真的被那闷葫芦听了去,还记在了心上,才会给她寻来了这匹小马驹。   “什么情况?”沈瑶见她笑的开心,一副知情的模样,便开口问道。   阿杏摇摇头,只笑不说话。沈瑶恼了,她是个急性子,最见不得这样的事,索性动手去闹她:“到底什么情况,你快说呀!”   两人在院子里疯跑了一会,阿杏喘的不行,只得求饶:“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于是,阿杏便将那日自己跟夜鹰抱怨她的马太高大难骑的事跟沈瑶说了。沈瑶听完,神情有一丝崩裂,“你开口问他要马了吗?”   阿杏撇撇嘴:“哪能啊,我跟他又不熟,就是顺嘴一抱怨而已。是他自己去寻来送我的。”   沈瑶噗嗤一声笑了:“还说不熟呢!这怕是都要暗度陈仓了!”   阿杏听懂了她的意思,眨了眨眼,犹豫的说道:“不会吧...”   沈瑶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平日不是挺聪明嘛!怎么到自己了,就糊涂了?”   阿杏脸慢慢红了,想起了每次夜鹰见到她的那副样子,紧张的跟个石头一样,动不动就脸红...   见她反应过来,沈瑶又替她高兴,心里又有些担忧:“夜鹰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就是老是打打杀杀的,十分危险,改日我去同兄长说说,让他以后莫要干些危险的事了。再过两年,待他自己有本事了,再来上门说亲。”   阿杏急了:“小姐你说什么呢!”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她可不想自作多情。   沈瑶问道:“你不喜他?”   阿杏脸红扑扑的生怕夜鹰还在这院子里,被听了去,声音越发小了。“不是...也不是...”   沈瑶懂了,“放心,这院子里没别人。不过,此事由你主动是不行,索性你就装不知道,让他自己瞧着办吧!有一就有二,他今日能寻来马驹送你,来日定还有别的表示。”   阿杏实在羞的不行,不想再听下去了。站起身来,单方面结束了这次对话,快步朝膳房走去。沈瑶耸耸肩,也跟了过去,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除了那匹温顺的马儿,仿佛无人来过。   ...   东莱翻修堤坝,巡视灾情的事都已进入了尾声。尚唯终于得了空,答应今日带沈瑶出去转转,沈瑶一大早就起来,换了身新衣,又将那海棠玉簪带上,这才到了前院去。   尚唯在等她,瞧见她欢快的身影眼眸都亮了亮,如花似玉明媚的一张小脸就在自己的眼前晃悠。   “兄长可用过早膳了?我们今日去哪里?”她叽叽喳喳的,可见有多高兴。   尚唯抿唇:“今日去蓬莱山和定天舫。”   沈瑶一听真的高兴了,那日她随口一说罢了,竟然真的被他记在了心上。   待用过早膳,四人便一块出发了。夜鹰也很高兴,阿杏今日换上了他特意寻来的小马驹,虽没有多么名贵,但至少女子骑着能舒服许多。   阿杏双脸有不易察觉的一抹红,夜鹰只当她骑马有些热。   沈瑶自然在马车内,时不时的就掀起帘子往窗外看去,今日天气甚好,出了东莱城,一路都是田野风光。只听得见田地里牛羊的咩咩叫还有远处树枝上的鸟叫声。   尚唯知她喜欢这样的景色,待马车彻底行到了无人在认识他们的地方,尚唯便也提出同她一块儿骑马前行。   “真的?!”沈瑶惊喜的叫出声。   见她这么高兴,尚唯终于觉得此行不虚,点点头:“自然。”   沈瑶还不吝啬的展现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二人出了马车,沈瑶骑的是尚唯心爱的坐驹,千里马跑起来轻快又稳当,沈瑶自小便喜欢。   沈瑶和尚唯在前面,夜鹰和阿杏并排在后面。四人之间倒也形成了说不出来的默契,只往那蓬莱山脚下去。   蓬莱山这个时节游客并不多,四人从后山出发,避开了行人,一路风景甚美又无人打扰。尚唯和沈瑶走在前面,夜鹰和阿杏自觉的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二人行的慢,倒也悠哉。   夜鹰还是一副闷葫芦不说话,阿杏索性主动开口:“今日我骑的马可是你专程寻来的?”   夜鹰微怔:“那日办事归来,偶然见得,便顺手牵了回来。”   “......”好嘛,原来只是顺手。   阿杏不说话了,夜鹰见她不说话,便隐隐有些懊恼。   “你...可还骑的习惯?”夜鹰半晌终于憋出来了一句话。   见他还知道主动跟自己说话,阿杏也不想拂他面子:“还成,谢谢。”   客气又带了点疏远的意味。   夜鹰皱皱眉,这小丫头以前待自己总是大胆又天真,怎的今日多了几分客气和拘谨。娘说的果然没错,女人心海底针,他看不懂也摸不透。   沈瑶走在前面,时不时的回头看看阿杏和夜鹰,露出几个意味深长的笑。   尚唯瞧见了,“怎么了?瞧什么呢?”   “没什么,说了你也不明白。”   “......”她不说,怎么知道他不明白。   “呀,有柿子!”沈瑶突然叫了一声,尚唯顺着她目光看去,果然,前面不远处有一颗柿子树,已经落了霜。红彤彤的,像一个个的小灯笼。   沈瑶小跑过去,尚唯紧跟着她:“你慢些。”   到了树底下,沈瑶抬头看见那一个个落了霜的大柿子,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阿杏和夜鹰也跟了上来,夜鹰自告奋勇:“我来摘。”   还不待他上前,尚唯一个眼风便扫了过来,夜鹰明白自己多事了,忙退到一边。这附近有一条清澈的小溪,倒是个临时野营的好地方。   “你去林子看看,有没有野鸡野兔,今日我们便在这河边生火吧。”   夜鹰点点头,阿杏见状忙道:“我也一起去。”反正待在这里也是多余,两人便一块儿向林子深处走去。   沈瑶还盯着那柿子,又巴巴的望着尚唯,瞧着她一副惹人怜爱的馋猫样,尚唯笑了笑,像那日摘枣子一样,很快上树,选了几个最大最红的,摘了下来。   沈瑶得了柿子,高兴了。两人一块在河边寻了块平坦又干净的地方。尚唯让她静静待着,自己搬起了石头,开始搭建简易的灶台。   她要去帮忙,被尚唯拒绝了,只好自己巴巴的坐在一旁,一边啃柿子,一边看着他忙前忙后。   一个大柿子吃完了,灶台也搭好了,柿子汁水丰沛,沈瑶的脸和嘴都弄得湿漉漉的,尚唯忙完抬头,就瞧见了她这傻样。   无奈又宠溺的摇摇头,走过去,牵着她到了河边。左右望了望,确信这里不会打滑,便拉着沈瑶蹲了下来,亲自给她洗起手来。   沈瑶有些不好意思,耳根有些泛红:“我自己来。”她独自把手从尚唯大掌中拿走,自己洗了起来,见状尚唯只好又掏出自己的帕子,沾湿了,给她细心的把脸和嘴都擦了一遍。   沈瑶觉得自己像个小孩,被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尴尬了一瞬,便又心安理得的享受起来。   林子深处,野兔的身影一晃而过,夜鹰抬手示意阿杏别出声,自己则轻手轻脚走过去,一面取出了背篓里的箭,对准那草丛瞄准。一阵风过,那野兔显然受到了惊吓,正要跑,无奈一支箭先它一步,射中了身躯。   阿杏拍手叫好:“你箭法真不错!”   夜鹰快步走过去,捡起了那只兔子,微微笑了笑。这就不错了?即便是跑起来的兔子,也不一定能逃过他的箭。   但被女子夸,他还是禁不住脸红了,阿杏见了,笑道:“你为何每次同我说话都脸红,你同其他女子也这样吗?”   夜鹰愣了愣,他每次都脸红吗?其他女子?夜鹰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   见阿杏望着她,两个圆溜溜的杏眼扑闪扑闪的,像在求证一个答案。夜鹰慌神了,心跳加快,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这样。为何只对她紧张,紧张的说不出话,别的女子也跟他说话,只是从前在他眼里,那些都只是有女子的身份,与旁人并无不同。   他意识到,为何她与众不同。   因为他喜欢她,看见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下蒲扇,像挠在他心里,没错,他喜欢她。他想让她做他的女人,所以才会这般。她生的那样好看,一句轻飘飘无意识的抱怨,自己就上了心,还特意寻来了适合她的马驹。   原来,都是因为他喜欢她。   见他突然变了脸色,喘着粗气,直勾勾的盯着她。阿杏突然有些心虚:“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夜鹰不说话了,知道了自己的心意,便不必再掩饰,他丢掉了手中的兔子。快步上前,阿杏受到惊吓,忙向后退,直到自己的后背抵上了树干,退无可退。   “你...你想干什么?!”   “我喜欢你。”   夜鹰很直白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阿杏却楞在的当场。   “...你说什么?”   “我说,我喜欢你。”   角色瞬间颠倒互换,前些日子,阿杏总是大胆天真的去逗弄他,今日这个闷葫芦开窍了,突然变得这么主动,阿杏突然间竟然不知所措了。   “你...你莫不是中了邪?”不是中了邪,便是吃错了药。   夜鹰炙热的眼神一直盯着她的大眼睛:“没有,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你等我,等我完成了任务,我便去王府求亲。你若是不喜我也没关系,若是到了那一天,你已经定了亲,那我便终身不娶。”   阿杏还楞在当场。   夜鹰独自说完了这一通告白的话,心中的那股子火也逐渐淡了下去,气氛慢慢变得尴尬,夜鹰收回了将她困在树干上的胳膊。脸又红了,迅速的转身,捡起了地上的那只兔子,快步向外走去。   阿杏在原地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个闷葫芦,竟然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明白了他方才的意思,阿杏噗嗤笑了出来,见他落荒而逃的身影,追了上去。   “你跑什么呀...等等我...”   尚唯和沈瑶在河边坐着,就见夜鹰神情极其不自然的出来了,身后跟着阿杏。手上还提了只野兔。   “没想到还真叫他抓了一只。”沈瑶见着野兔,自然喜出望外。   夜鹰动作很快,将那兔子处理干净,尚唯生起了火堆,众人齐心协力,将那兔子架起来烤上了。   篝火烧的很旺,没多会儿,便散出来了诱人的香味,这只兔子还算肥,油滋啦滋啦的响,沈瑶笑眼弯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日在山上吃烤鸡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容易满足。尚唯望着她的笑脸想。   肉熟了,沈瑶怕烫,尚唯亲自用匕首化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叶子上晾凉。夜鹰用余光瞥了瞥阿杏,也主动的片下了一块肉,用竹签子插好,递给她。   有人在,自然不好表现的太明显。阿杏客气的接过,对他道谢:“谢谢。”   尚唯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沈瑶望着对面的两个人,时不时的眨眨眼,笑一笑,忽略了一旁的尚唯。   “......”   在山上游玩了半日,又吃了烤兔,众人决定下山。   沈瑶的热情不减,一路都在说着定天舫的水秋千场面多么热闹,一定要亲自瞧上一瞧。   回程不便再骑马了,沈瑶乖乖的坐回了马车,两人又回到了一个隐秘的空间。尚唯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方才,在山上,她一直时不时的傻笑。   沈瑶眨眨眼,原来他真的没看出来,沈瑶只好同他说了夜鹰送阿杏小马驹的事,还隐约的传达了两人之间应该有些苗头的意思。   尚唯恍然大悟,心里也舒坦了些,原来她注意力是在这事上面。   “回头我问问他,必不会叫他委屈了阿杏。”   沈瑶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阿杏自小便跟着我,情同姐妹。她的婚事我定是要操心的。”   见她一副傻兮兮的模样,尚唯也没忍住扬了扬唇角。   骑马的两人,一路无言。阿杏想跟他说话来着,无奈夜鹰在林子里那一通爆发后又变回了那个闷葫芦。阿杏觉得好笑,不过她也不着急,有他着急的时候。   定天舫在东莱城内的湖中心,尚唯本打算提前安排清场,但沈瑶说不必,看水秋千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大不了他们带上面具,也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舫上今日的确很热闹,水秋千就在湖中央,一排排的人站在舫旁边张望,沈瑶寻了半天才寻到一个观赏的好位置,忙拉着尚唯过去了。   开赛之前,船尾有伎人做各种杂技表演,旁边又有一些人击鼓吹笛助兴。然后一人现身登上秋千,稳稳荡起,越荡越高,当身体与秋千的横架差不多平行时,突然腾空而起,弃秋千而出,在空中翻跃几个筋斗,最后掷身入水。   人群一片叫好,沈瑶兴奋的拍起小手,尚唯看她高兴也默默的打了赏。   阿杏也不住的踮起脚往湖中心张望。   夜鹰不以为意,都是些花把式而已,只能骗骗女孩子了。   观完了第一场赛,尚唯见沈瑶有点累了,“还要继续看吗?”   沈瑶摇摇头:“不想看了。”   “那回去歇息?”   走了一天又爬了山,这会子新鲜劲过了她自然不想看了,“好,我们回去吧。”   四人便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渐渐远离了喧嚣的定天舫,沈瑶露出了疲态,正要登上马车,背后却突然跑过一人,将她撞了一下,面具掉落,差点摔倒。尚唯忙伸手扶住了她,面色一沉。   是个女子,看上去惊慌失措。   “对不起,对不起。”撞了人,那女子连身道歉。   尚唯目光冷冷的扫过去,沈瑶忙拉住了他胳膊:“无事,我没事的。”   那女子连声道歉,见沈瑶并无怪罪之意,这才又跑远了。   尚唯狐疑的盯着那女子的背影,沈瑶拉了拉他的袖子,“没事啦,她许是有急事,我也没摔着。”   尚唯收回了目光,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回去吧。”   方才那女子向前跑了一条街,在转街口停下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个白衣长袍的男子,意味深长的看着街对面方才马车停着的地方。   “你办的很好。”男人缓缓的开口,声音危险又带着一丝喜意。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没想到今日出行能有此收获。   马车内,尚唯明显还在思考方才那个小小的意外,一直行到了宅院前,还若有所思着。   “走啦,回家吃饭。”沈瑶拉着他,这才将他从思绪内拉了出来。   ...   今日沈瑶的确有些累了,不想下厨,好在这宅院里本身的厨娘手艺也不错,一桌子菜倒也颇合她的胃口,沈瑶用了两碗,还用了好些点心,这才满足又疲累的回房去了。   “你早些休息呀。”临走前,她还娇滴滴的拽着尚唯叮嘱道。   “嗯,你也是。”尚唯伸手抚了抚她的发,将人送回了房中,这才又回到了书房内。   夜鹰见他似乎有心事,试探的问道:“主子,是有何处不妥?”   尚唯沉思片刻:“瑶瑶内力不差,今日那女子竟能精准无误的撞掉她的面具。”   “主子是怀疑有人刻意为之?会是京城的人吗?”   尚唯转了转拇指的扳指:“京城的人,不会知道她的消息。”   夜鹰明白他的意思,突然又想到一人。“难道是南狄?...”   尚唯没有说话,自那晚司寇安顺的突然出现,他就应该意识到,这人的目的绝不简单。   “我们的人,还有多少在东莱城?”   “此次行动,大概还有十来人。”   “抽出两个人,去查一查司寇安顺的目的。”   “是!”   ...   夜鹰领命而去,沈瑶已经睡下了,阿杏正巧关了门从房内退了出来。   看见她的身影,夜鹰脚步顿了一瞬。   阿杏回头也瞧见了她,两人对视一眼,夜鹰脚底抹油又想跑了。   “站住。”   这回阿杏叫住他了,夜鹰一听也不敢继续跑了,站在原地,转过了身。   “为何跑?”   夜鹰不说话。   “你白日在林子里,不是挺厉害的吗?这会儿怎么又胆小如鼠啦?”   想到白日在林子的那些场景,夜鹰脖子粗了起来,呼吸也重了。   阿杏就喜欢激他,“莫不是你后悔了?”   后悔?他怎会后悔。   “我不后悔。”夜鹰这会儿又冷静了下来,郑重其事的道。   阿杏勾了勾唇:“那你往后,不必躲我,我又不是母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夜鹰愣了一瞬,有些犹豫的问道:“你?...”   “我什么我,你白日都那样说了,我还能怎样?”   夜鹰被她一哽,又不说话了。   阿杏心软了,不想逗他了,低头轻声道:“我愿意的。”   夜鹰楞在当场,怀疑自己听左了。半天没有动。   阿杏迟迟没等来自己要的,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就这一眼,夜鹰心瞬间酥了。   反应过来后,忍不住一把将人抱住,把阿杏吓了一跳。   夜鹰忙又松开她:“对,对不起。”   见他这傻样,阿杏心里也有股说不出来的欢喜。   “你,你真的愿意?”   阿杏又瞪了他一眼:“还要让人说几遍?”   夜鹰得了肯定的答案,这会子傻呵呵的笑起来了,一边笑一边挠头。   “好了,你去忙吧。”阿杏推他走。夜鹰这会儿不跑了,脚底又像粘了胶,在原地磨蹭了好久。   “你等我,等我。”来来回回就重复这一句话。   阿杏笑他:“好了,知道了,你去忙吧。”   夜鹰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   东莱城最大的客栈内,司寇安顺今日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心情颇好。阙罗替他斟了一杯茶:“殿下今日心情不错?”   司寇安顺缓缓饮了一口:“看来此行不需,小小一个东莱城,竟这般有意思。”   阙罗低头笑道:“殿下深谋远虑,自然有所收获。”   “不,我只是恰巧身在局外,能捡个鹬蚌相争的便宜罢了。”   “那也是殿下有眼光的缘故。”   司寇安顺笑了笑:“那是因为尚唯身在局中,瞧的不真切,这些年,他背负前行。少了一份洒脱,多了份羁绊,今日才会落在下风。”   阙罗不置可否,又为他斟了一杯茶。   “那位郡主,依奴婢看,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听到她,司寇安顺的笑意更深,想到今日在街头瞧见的场景,“那可真是一个妙人儿。”   想起那日在马球赛上,司寇安顺突然笑了出声,或许当时,他可以有另外的一种选择。   这几日,黄河修道巡视灾情的事基本已经可以收尾了。   沈瑶知道,距离她回京的日子越来越近,不知怎的,心里突然不安了起来。她想抽空问问尚唯,究竟在筹划什么,又害怕自己问出口,得到了不能接受的答案。   最害怕的,还是可能会失去他。   但她坐立不安,实在难等下去了。今晚她无论如何,也要跟尚唯好好谈一谈。   东莱今日天气阴沉,自黄昏后,便起了大风。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沈瑶望着窗外,一直在等尚唯回来。到了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天空中突然砸起了豆大的雨点。   阿杏小跑过来:“这天气,真真是见了鬼了。早上还晴空万里呢,这会子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按理说,已经快冬季了呀,东莱的天气,真是奇怪。”   沈瑶望着这大雨,心中越来越不安,突然冲回屋内,取了一把伞。   “我去知府府邸那边看看。”说着,便冲进了大雨之中。   阿杏见了,急忙喊道:“小姐等等我,我也去!”   作者有话要说:  答应的万字,着实写的我两眼发直,头脑发晕。 第58章   天空中乌云密布,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沈瑶撑着伞,一路跑到知府府邸, 半边身子已然淋湿了。但她也不知为什么如此不安,抬手便敲知府的府门, 过了片刻, 一个衙差过来开门了。   “我找上将军。”沈瑶焦急的说道。   那衙差道:“今日我家大人和上将军一起去往新县那边的堤坝查看了, 还未归来。”   沈瑶一听急了:“这么大的雨, 他们何时归来?”   那衙差笑道:“姑娘莫急, 几位大人出行时均配了马车,淋不到雨的。”   沈瑶心里急,但她知道现在急也没办法, 她不能自己独自一人去新县,也许是想多了吧。只是一场雨罢了。   阿杏也急急忙忙的跟了过来:“小姐, 出了何事?!”   沈瑶摇摇头,“无事, 许是我想多了。”   阿杏忙给她撑着伞:“小姐身上都淋湿了,先跟我回去吧。将军他们许是过一会便回来了。”   沈瑶有些失望的点点头,跟着阿杏往回走。   刚转过街角, 就看见夜鹰快马奔腾而来,显然一副焦急的模样。   沈瑶立刻上前拦住他:“出了何事?!”   夜鹰焦急的道:“突然暴雨, 新县那边堤坝坍塌,主子让我尽快来叫人过去帮忙。”   “那兄长他人呢?!”   “郡主放心,主子在那边很安全,我们的人都在。”夜鹰说着, 便先往知府府里去传话了。   那知府里的人一听,立马便下去准备了,这东莱受水患许久,都有了经验。   沈瑶心里如何能放心的下,急忙跟上去:“我跟你一起去。”   夜鹰劝道:“郡主,您就别来了,主子要是看到您去了,定会责怪我的。”   “这么大的雨,又在黄河边上,他在外头行动不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如何能放心的下?!”   夜鹰是不敢擅作主张的,尤其是知道郡主在自己家主子心里的地位。   沈瑶知道他的顾虑:“放心吧,这么多人呢,我去了也跟兄长乖乖待在一起。”   “这......”夜鹰还在犹豫。   “今日我必须去!”沈瑶执拗脾气上来了,那是任谁都劝不动的。   夜鹰一咬牙:“好吧,但是郡主您一定得注意安全!”   沈瑶点点头,跟着夜鹰一块,同知府的人一起出发了。   这个时节的大雨本就古怪,更古怪的是并不是黄河汛期,却由于这场雨,堤坝给坍塌了。   尚唯在岸边,脸色严肃,那东莱知府也是焦急的不行,人手不够,只能远远的看着大雨倾盆,黄河水波涛汹涌不停的再拍打着已经是断壁残垣的堤坝。雨势再维持一会,水就要满过来,对两岸的庄稼将再次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有人欢喜有人忧。   东莱城郊外的一间破败小屋内,陀罗门的早已聚集。为首的是个带獠牙面具的男人。   “天助我也,今日大雨,尚唯就在新县黄河边,我们的提前行动,务必今日成事。”   另一个人则提出反对意见:“不妥,暗影卫同我们商议的是在回程的船上动手,今日太冒险。”   “暗影卫不过一群已经吃俸禄太久的人,难道你忘了首尊大人的话,此行不除尚唯,来日等他上门寻仇吗?!”   那人不说话了,戴面具的男人部署下去:“暗影卫里定有内鬼,此行出其不意,定取他命。”   夜辉今日也从别处赶了过来,此刻正陪同尚唯一起在岸边站立着。   “主子,今日似乎有人按捺不住了。”   尚唯面色不变,压低声音道:“可是暗影卫的人?”   “似乎有另外的势力掺杂其中。”   “小小一个东莱城,竟然让他们如此费尽心机。我尚某人的命就如此值钱吗?”   夜辉低声道:“我们是否要提前行动?”   尚唯犹豫了,望着这瓢泼大雨,心里挂念的确实那个小小的身影。   如果她知道了,会怪他吗?   “还是按照原计划吧,今日先将今日的事做好。”   夜辉知他顾虑,本还想再说两句,就见远处知府来救援的人已经到了。   尚唯转头去看,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群中小小的身影。目光骤然收紧。沈瑶也跑到了他跟前:“兄长。”   “你怎么来了?!”尚唯这话明显带了几分斥责之意,眼神还扫过她身后的夜鹰。   “是我放心不下,非要跟来的,不怪他。”沈瑶忙替他解释道。   “胡闹!”尚唯这还是第一次对她说重话,沈瑶被这样的他吓住了,眼圈登时红了,在白嫩的小脸上格外突显。   “这太危险了,回去等我。”尚唯见她这幅模样,语气也软了几分,但还是一副不可商量的态度。   “我跟着你一块,我不走!”沈瑶的倔脾气一上来,那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   尚唯深知这一点,又气又无奈,正要再说什么,远处的魏尚书小跑过来。   “这雨势越来越大了,真的撑不住了,我们就这么点人,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魏尚书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过也不怪他,的确古怪,事先又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现如今的这点人手的确不足以应对。   尚唯沉着脸,对夜辉道:“将我们的人全部派过去帮忙。”   “可是――”   “去吧,无碍。”   见他坚持,夜辉只好领命而去。沈瑶小心翼翼的靠着他近了些,拉了拉他的袖口,尚唯不松口。沈瑶自知理亏,又伸手拉了拉。   不得不说,她还是很懂得如何拿捏他的,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拽到第三下时,尚唯明显轻叹一声。   “这如此危险,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叫我...”尚唯说了一半,竟是说不下去了。   沈瑶撇撇嘴,愣是当场红了眼睛:“那我也担心你呀,在府里呆着我也是操心着,还不如一块陪着你。”   尚唯不说话了,夜鹰也带着人上前去帮忙,一时间,就只剩沈瑶在他身边陪着他。两人一同撑着一把伞,尚唯伸手将她拉近了些,害怕她被雨给淋着了。   周围的声音逐渐小了小来,只能听得见风声,雨点噼里啪啦打在雨伞上的声音。   树林和草丛缓缓晃动,远处有几个人影已经在匍匐着前行。   尚唯耳朵一动,沈瑶还无从察觉。   “瑶瑶,你去那边把夜鹰叫过来。就说我有事叫他。”尚唯对她道。   沈瑶看了看他:“好,我这就去。”   待沈瑶走远了,尚唯这才冷冷开口:“不必藏了,出来吧。”   周围瞬间多出几个蒙面黑衣人,手持利刃,泛着阴森森的亮光。   “来的可真是时候。”尚唯冷笑。   那几人对视一眼,并不多说,上前便开始动手。尚唯一跃而起,也抽出了一旁的剑。   见他如此,那带头的人大笑一声:“果真没错,上将军隐忍多年,当真辛苦了。”说罢提剑而上。   尚唯也并不打算同他废话,刀光剑影,一时借着雨势,难分胜负。   沈瑶刚走出不远,突然察觉不对,转身就往回跑。果然,原地除了一把空荡荡的轮椅,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沈瑶心下一急,也顾不上许多,闭眼用内力去探。东侧有打斗声,沈瑶扔了伞,快步跑去。   果然见到尚唯正在同几个黑衣人交手,她大吃一惊,冲了过去。   黄河水汹涌根本非人力可治,堤坝跟前的众人已心灰意冷。夜鹰耳力敏锐,察觉到似乎不对,夜辉见状问道:“可有情况?”   夜鹰没说话,但趁众人不注意,二人快速退出,一路上夜鹰闭着眼,全凭着听力追逐过去。   那东岸边,尚唯将沈瑶护到身后,那几人见到沈瑶先是一愣,随即也动了杀机。   打斗之间,沈瑶注意到他们的佩剑,是陀罗门的人。   前世的记忆扑面而来,她有片刻的错愕,这一世,竟然换了一种场景。但目的都是一个,取尚唯的性命。   是谁?   沈瑶来不及细想,只拼命的阻挡对手的进攻,陀罗门以杀手出名,出手快准狠,只为要人的命,招招带着杀机,步步紧逼,竟一度来到了黄河的边上。   下面就是波涛汹涌的黄河水。   尚唯一边接招,一边护着她。   那为首的人许是没想到尚唯的功力竟然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一时竟讨不到什么便宜,只是几招过后,发现这个女子似乎是他的软肋,于是改变战术,全力攻击沈瑶。   沈瑶虽不是只会托后腿的弱女子,但同时面对几个武力高强的杀手,还是有些力不从心。那人看到破绽,持着剑便对准了她的心脏。   同前世的场景一模一样。   只是,换了地点,换了身边的人。   沈瑶一时愣住,来不及反应,下一瞬胳膊被人猛地一拉,天旋地转,她被尚唯护在身后,而与此同时,尚唯的剑和那人的剑同时刺中了对方。   夜鹰夜辉及时赶到,持剑而上,同剩下的几人也打斗起来,那首领吐出一口血,仍强撑着笑出声来:“我的命换你的命,很值。”说罢,猛地朝前一刺,尚唯紧咬牙关也不松开手中的剑,两人同时刺剑,重心不稳,竟同时朝黄河中跌去......   沈瑶自从看见那剑刺中了尚唯,脑中便一片空白,此时见他跌落的身影,猛地伸手拽他的衣角,却抓了空,她一时受了刺激,猛地也跟着跳了下去...... 第59章   屋内香炉烟雾萦绕, 宽敞的拔步床上静静躺着一女子,额头被白纱包着, 腿上好像也有伤。两三个侍女在一旁安静的站着,床外白纱被撩起, 一修长挺拔的男人缓缓走进。   “今日如何?”   那站着的一个侍女, 欠身行礼道:“回殿下, 今日医大夫来瞧了, 行了针, 说姑娘再有两日便能清醒了。”   “知道了,都下去吧。”   侍女们缓缓退下,男人正是司寇安顺。他缓步上前, 坐在床沿上,注目着床上还在昏迷的沈瑶。   东莱之行, 竟有此收获。司寇安顺的嘴角缓缓勾了勾,安静的望了她片刻, 这才站起身来。   “兄长......”昏迷中的沈瑶突然呢喃了一声。   司寇安顺停顿住,又回头瞧了她两眼,心中不禁对她又多了几分好奇。   一个女子, 却有许多男儿都没有的智慧和勇气。当日他接到消息,在黄河岸边寻到她时, 不得不说,司寇安顺确实震惊。   震惊她的胆大和勇气,也震惊她对尚唯的情意。   司寇安顺退了出去,屋外静静站着阙罗, 在等他。   “殿下,大英那边乱成了一锅粥,上将军的死讯已传至京城,镇安王正在全力搜寻郡主的下落。”   司寇安顺平静的开口:“意料之中。”   “殿下预备如何?”   司寇安顺回头望了望沈瑶在的房间,“按兵不动,大英现在定在暗斗,镇安王暂时注意不到我们这边,另外尚唯的尸体还未寻到,此事不宜早下结论。”   阙罗明白他的意思,“我们的人也在全力搜寻,还有那日的神秘组织。”   “嗯,去吧。”   阙罗领命而去,司寇安顺又回头望了望沈瑶的房间,狭长的眼眸眯了起来,若有所思。   京城的确乱成了一锅粥。   东莱暴雨,堤坝坍塌,上将军不幸落水身亡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有人痛惜,有人怀疑,还有的人在猜测。   代蒲在宰相府接到消息,先是愣了一瞬,随后仰天大笑。   “此事当真?!竟真的事成?”   来汇报的人是陀罗门消息最灵的人,人送外号灵鸟。“是,只是首领他...他也一块去了,我们的人损失惨重,尚唯的手下许是为他报仇,一个活口未留。”   “哈哈哈哈――”代蒲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人死了多少,对他而言,只要除掉尚唯,别说十几个人,再来几百个人的性命他都不会在意。   代蒲笑过以后恢复了毒蛇一般的神情:“将门之风又如何?任他再正直忠心,都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   英成帝得了消息以后却没有代蒲这般兴奋癫狂,他以为他会。但他真的得了想要的结果,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平静。“知道了,都退下。”   代蒲显然兴奋的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猛地呵斥。   “朕说了!都下去!”   这英成帝的行事果然古怪暴戾,事办不好要被处罚,事办成了还要被斥责。   大殿上空无一人,萧英臻坐在宽大的龙椅上,向后仰去。他赢了吗?为何知道他的死讯,心里竟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反而还有一种空虚感?   英成帝还未缓过来,殿外慌里慌张的跑进来一个小太监,显然受惊不小。   “皇...皇上,镇安王怒气冲冲的提着剑过来了。”   英成帝眉头一皱,还未开口。就见沈哲果然怒气冲冲的提着剑就往大殿内走去。   “爱卿这是何意?!”   镇安王也不说话,只把剑往地下一扔,对英成帝道:“臣并无不敬之心,臣驻扎南疆七年,绝无不臣之心。臣此次前行只为皇上能给臣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   镇安王犹豫片刻:“上将军与皇上的恩怨臣不愿插手,但臣需要知道,皇上此番派了谁去。”   “放肆!”英成帝显然勃然大怒。   “镇安王的意思是朕派了人欲故意加害上将军?!”   “臣不敢!只是小女同上将军一块失踪,臣必须要将她寻到。”   英成帝显然愣了片刻:“你说什么?!”   镇安王显然并不打算再蒙他:“小女此次也在东莱失踪,臣的人寻遍了黄河两岸,未见踪迹。”   英成帝怒极反笑:“很好,很好,镇安王这是从头到尾都在蒙骗朕了。如今,是连戏都不想演下去了?”   沈哲显然已经豁了出去,并不打算同他废话:“皇上若不愿说,臣可自己去查,但臣的确不愿再演戏。”说罢就要提剑而去。   “站住!”英成帝喝住他。   “欺君之罪,镇安王这是打算谋反?”   “臣说过,臣的目的只是寻回女儿,其余的恩怨臣并不想参与。”镇安王不卑不亢的与他对视。   英成帝神情古怪的看了他片刻,“罢了,朕也会派出人手去寻她的。”   沈哲点点头,便退出大殿。他走后,英成帝默默坐了片刻,忽的将面前的案几上所有的东西都打翻在地。   不知在跟谁怄气。   镇安王府发动全部兵力,全力搜寻沈瑶的下落。镇安王的确也顾不上其他了,他就这一个女儿,自从知道尚唯的死讯后他便心有不安,派人一查果然不见沈瑶的踪迹,所以他宁愿冒着欺君之罪的风险,也必须要知道皇帝究竟派了谁去了东莱,究竟发生了何事。   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皆是在议论此事,得月楼内,影月的脚步匆匆,自阁楼的暗门进入,走了好久,才遇见早已在暗道内等待的夜辉。   “究竟怎么回事?”影月焦急问道。   夜辉显然风尘仆仆,“莫急,大哥还在找,我回来是告诉你一声,原计划不变,未寻到主子之前务必不要轻举妄动。”   “怎么可能不变?主子的计划是在回京的船上动手,可现如今这样,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夜辉懊恼,“不是暗影卫动的手,当时我同夜鹰解决残党之时,本想留一活口,可这些人显然是死侍,全部提前服了药。”   “不是皇帝的人?”   “我怀疑,是当年的人。”夜辉毫不犹豫。   影月一愣:“不可能,这些年来,横练门的人早已死绝了,就连胡人当年涉及此事的人也全都一个个的被主子亲手灭了。”   夜辉不改怀疑:“主子一直怀疑,当今天子和先帝...”   “可是暗影卫的人我们都防了,此次的事明显就是一个意外。一定有哪里疏漏了。”   夜辉坚持道:“总之你等我的消息,此事不要轻举妄动,一切保持常态。”   现如今也只有这样,影月只好点点头,夜辉又从暗道内快速消失,影月缓了缓心情,也从另一个方向回去了。   ...   沈瑶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场景时断时续,瓢泼大雨,她着急的在原地寻着,身边传来打斗声,但她看不见,摸不着。只觉得心口好痛好痛,像缺失了什么东西,梦境一转,她似乎掉到了河里,拼命的想找什么,眼前却越来越模糊,渐渐的漆黑一片。   她拼命的想抓住什么,头却越来越痛,伸出手,什么也抓不着。   “姑娘?姑娘?”   一旁照顾她的侍女见她似乎要醒了,还伸着手不断地在抓什么东西。倾身上前小声的唤了她两声。   沈瑶猛地睁开了眼睛。   见她醒了,另一个侍女忙小跑着下去传话了。   “姑娘醒了?”   沈瑶木讷的望着床顶,眨了眨眼,那侍女递了茶水过来:“姑娘可是渴了?”   下一瞬,那茶盏却被猛地一下打翻在地。   “你是谁?!这是哪里?”   ...   纱帐外乌压压的跪了一片,那为首的医大夫左右为难,司寇安顺沉着脸站在床边,看着在床脚缩成一团的沈瑶。   “若是不让大夫把脉,是好不起来的。”   沈瑶却仿佛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有些恐惧的往后挪了一挪。   司寇安顺皱了皱眉,印象里的沈瑶不像这般胆小,他上前两步。“你可还听得出我的声音?”   应当不会忘了吧,毕竟两人在马球赛上还有过交集。   沈瑶摇摇头,犹豫了片刻,才小声道:“我...我瞧不见东西了。”   司寇安顺一愣,眉头深深的扭在一起,她说她瞧不见东西了。   他回头朝那一旁候着的医大夫递了个眼神,那大夫显然也错愕片刻,这才上前小声道:“姑娘可否让老朽把一把脉?”   沈瑶不依,还是双手抱膝,司寇安顺望着她越看越不对劲,试探的问了句:“我是司寇安顺,你不记得我了?”   听见他的名字,沈瑶苍白的小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眉头轻轻地蹙了蹙,随即摇了摇头。   司寇安顺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继续试探道:“那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被问了这个问题,沈瑶愣了一瞬,眉头越蹙越紧。   瞧见她这样,司寇安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不仅瞧不见东西了,还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那一瞬间,他竟说不出他自己的心情,他本想顺手救了她,救大英朝的长乐郡主,与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一则,镇安王府必落他一个人情,二则,她对尚唯那般重要,若是尚唯还活着,必会寻她,若是尚唯死了,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必在往后他的计划中,百益无害。   但现在,这个小姑娘就这样怯生生的在他面前,卸去了初见的锋芒,司寇安顺的心里忽的像被挠了一下,泛起了一股陌生的保护欲。这对他不是什么好事情,当成大事者,不该如此心软。   作者有话要说:  想说点啥,又不知道该说啥,就还是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写...嗯...就觉得感情嘛,跌宕起伏才有看点。男主下一章出场。 第60章   南狄的医大夫是个老头, 仔细的给沈瑶把了快一刻钟的脉,这才捋着胡子慢悠悠的道:“这位姑娘乃是伤了后脑, 导致脑部有肿块,待肿块消了, 这盲症和失忆也就好了。”   “需要多久?”司寇安顺直接问出最重要的一点。   “这...这得看这位姑娘的恢复情况, 少则半个月, 多则一个月, 都有可能。”   司寇安顺沉思片刻:“那就劳烦大夫了。”   那医大夫走后, 沈瑶仍然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司寇安顺看了她片刻:“你好好在此处养伤,这里无人会害你, 不必担忧。”   方才那医大夫的话她听见了,此刻又听司寇安顺这般说, 开口问道:“你是何人?这是哪里?”   司寇安顺瞧出来了,她虽暂时不记得了, 但是骨子里仍然知道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地方,自己也不是她熟悉的人。   “这是南狄,放心, 你若伤好,我即刻送你回去。”   沈瑶不说话了, 司寇安顺站立片刻,给在旁边的两个侍女使了眼色,这才出去了。   两个侍女明白他的意思,上前服侍沈瑶喝药:“姑娘, 奴婢伺候您喝药吧?”   沈瑶自己摸索着,把药碗端了过来:“我自己来。”   那两个侍女对视一眼,只好又站到了一旁。   ...   自从那日沈瑶追尚唯跳下黄河,阿杏得了消息,边哭闹着要去寻她。尚唯出事突然,夜鹰在东莱城一边善后,一边将所有的人手全部派出去寻人。   黄河两岸方圆几十公里都找遍了,就是没寻到一人的身影。   倒是那日跟尚唯同时落水之人的尸首寻见了。   没找到尚唯和沈瑶的尸首,二人心中便燃起了希望。一路走,一路寻,势必要找到人不可。   镇安王府的人也到了东莱,沈拓两眼发红,一看就是多日未曾休息,镇安王下令,即便将这黄河两岸掘地十里,也务必要将人寻到。   而此刻在郊外山坡上的一间茅屋里,简易的床板上静静的躺着一个人。衣衫被剪开,胸前的伤疤可怖,在这荒山野岭,只用那最简单的布料草草包扎了一番。   茅屋的院子内一个壮汉正坐在炉子旁煎着药。身旁还有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认真的给炉子扇着风。   “爹爹,那个大哥哥何时才能醒?”小女孩天真的问道。   那壮汉忘了屋内一眼:“不知道。”   “那爹爹为何救他?”   “救人,不需要理由。”   那女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续扇着手中的蒲扇了。   那壮汉进去给他换药,胸口的伤口太深,单凭这荒山野岭的草药根本救不回他的命。   他犹豫片刻,还是对小女孩道:“爹爹今晚出门一趟,你在家中将门锁好。哪里都别去,好吗?”   女孩显然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十分懂事的点了点头。   壮汉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这才换了身衣服,趁着夜色,出门了。   自尚唯出事,夜鹰也连续多日未曾合眼,不眠不休。   今晚他正往宅院赶路的半途却察觉到有人在跟踪。   “谁?出来!”   身后缓缓出来一个人影,正是那壮汉,夜鹰此刻如一只警惕狩猎的鹰,即刻拔出了剑,指向那人:“你是谁?!”   那男人摘了斗篷,正视于他:“我是刘岑。”   夜鹰微怔,他记得他,在豫州城曾有过一面之缘。   “若想救他,边随我来。”   这个他是谁显然不用刻意说明,夜鹰先是微愣,随即紧紧蹙起眉头:“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打不过你,凭我没理由骗你。这周围全是官府的人,若是让人知道他没死,你知道后果。”   夜鹰犹豫片刻,终究是跟了上去。   二人出了城换了快马,一路飞奔而去。   待快日出之时,夜鹰才随他来到了茅草屋前。   夜鹰进了屋,一眼就看到了重伤躺在床上的尚唯,一时激动的快步走了过去。   “我碰巧寻到他时,他已受伤甚重,我这里条件有限,能不能救回他,得看天意了。”   夜鹰顾不上他,立马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取出两粒回神丹,喂于尚唯服下。又亲自给他重新包扎可伤口。   做完这一切,这才起身对刘岑行了一个大礼:“多谢!”   刘岑摆摆手,“我少年之志便是入尚家军,此次无意救他,也是缘分。前几日,城中风声太紧,我今日才有机会通传于你,只是将军他此刻…”   夜鹰明白他的意思,望了望尚唯,对刘岑再次行礼道:“可能还需麻烦刘兄几日,我们的人会尽快想办法。”   刘岑点点头:“没问题,只是我这里药物紧缺,恐是治不好他。”   夜鹰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递给他:“此乃回神丹,我明日还会来送一些药,麻烦你了。你放心,这周围的山头我定会安排妥当,必不会有人发现。”   刘岑点点头,接了过来。   夜鹰再回去时心情轻松了不少,立刻飞鸽传书到京城通知夜辉。   夜辉接到消息,只用了两日便连夜赶了过来,两人再到刘岑房内时,尚唯的脸色已比前两日好了许多。   两人多日来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就在此刻尚唯缓缓睁开了眼,胸口的剧痛无一不再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二人见他醒了激动的立刻上前:“主子?”   尚唯睁开眼,缓缓的巡视了附近一圈,他伤口还很严重,一动便撕心裂肺的痛。   “主子,您感觉如何?”夜鹰上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尚唯蹙了蹙眉,终于清醒了过来。   “这是何处?”   “主子,这是郊外,是刘岑找到您救下您的。我可终于找到您了。”   尚唯想挣扎坐起身,被夜辉劝下来了:“主子您身子还没好,切勿起身。”   尚唯艰难的咽了咽喉咙,想起了一事,“瑶瑶呢?”   这句话问出口,夜鹰和夜辉纷纷对视一眼,没了声音。   谁也不敢先说话。   任谁都知道,这话说了出来,将是什么样的后果。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门口传来了夜安的声音:“郡主被镇安王找到,预备接回京了。”   夜辉和夜鹰吃惊的转过身去,就见夜安正从屋外走了进来,神色淡定,“主子不必担忧,安心养伤,大家都还等着您主持大局。”一边说,一边同夜辉夜鹰递了眼神过去。   尚唯望着房顶,没有说话。   “按原计划行事。”过了许久,尚唯才说了这一句。   似乎等他这句话等了许久,夜家三兄妹长舒一口气,夜辉立刻领命着手安排,夜安上前道:“只是主子您的身体如今还不能轻举妄动,先在此处养伤,我来照顾您吧。”   “你去云南,召集旧部,夜鹰留下,十日后我便会过去。”   夜安想说什么但又不敢,只好将手中的药往夜鹰手中一塞,出去了。   夜安一出去,夜辉立刻抓着她往外走了些。   “你抓我干什么?!”   “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夜安挣开夜辉的手,揉了揉手腕:“主子出事,我自然担心,大哥二哥心急我就不心急?我连夜跟在你们身后,只是你们未曾察觉罢了。”   “你分内的事做好了吗?!”   “京城有影月姐,出不了岔子。”   夜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良久又问道:“郡主的事为何撒谎?你可知道后果?”   一听这个,夜安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撒谎能怎样?主子如今的情况你看不见吗,难道他要拖着这幅身体也去寻人?他还要不要命了,大业究竟还完不完成了?云南的人一直都在等消息。”   夜辉说不出反驳的话,纠结的说道:“主子若是知道了真相,有你好受的。”   “我不怕!要罚便罚!我没做错!况且,镇安王府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连人都没寻见,肯定也是被救下了。”   夜辉没说话,的确,按照这种寻法,若是人真的没了,定早就找见了。   夜辉和夜安出了房门,夜鹰还站在他身旁。   “夜安说的可是事实?”尚唯平静的问道。   夜鹰知道他定会再问,方才在脑子里已经纠结过千百遍,此刻咬着牙,终是撒了人生中对他的第一个谎:“主子放心,郡主的确无碍。”   说完这句,夜鹰心中也默默下了决定,若沈瑶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往后自家主子要他的命,他都认了。   尚唯沉默片刻,终是暂时信了。“你将这几日的事都说与我听听。”   ...   沈瑶在这殿内已住了七八日,也逐渐能自己摸索着下床了,只是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司寇安顺同她说话时,也是远远的保持一副警惕的模样。   侍女们照旧端来了汤药,沈瑶从不让她们伺候,每次都是自己个摸索着一勺勺的喝下去了。   殿外有人在小声议论,自从眼睛瞧不见了,听力便格外的敏锐。   是两个侍女。   “你听说了吗,大英的那位将军死讯已经传到南狄了。”   “早就知道了,不是先前就说他落水身亡了吗?”   “之前只是有人亲眼见他落水,这会子,是找到尸首了,这才是真的板上钉钉了。”   “啊,是真的?真可惜,听说他叫尚唯?就是那个风靡一时大名鼎鼎的尚家军少帅?”   “是啊...真是可惜了。”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沈瑶的耳朵了,听到尚唯两个字,她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抖。   啪的一声,药碗落下,碎了一地。 第61章   后脑勺如被细细密密的针扎过, 剧痛让沈瑶忍不住嘶了一声,一旁的侍女应声而来。   “姑娘, 您无事吧?”   沈瑶伸手去抚后脑的那个肿包,比前几日小了些, 但方才明显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一个侍女去收拾地上的碎碗, 另一个搀着她往床上那边走去。   沈瑶巴掌大的小脸疼的皱成一团, 司寇安顺正巧从外间进了来。   “可是不舒服?”   这些天, 沈瑶能认得他的声音,摇了摇头。旁边的侍女小声道:“姑娘方才似乎头痛,打翻了药碗。”   司寇安顺皱了皱眉:“去叫医大夫过来。”   沈瑶安静的坐在床边, 这会子阵痛已经过去了,她扬起小脸, 开口问了句:“尚唯是谁?”   只是开口问这个名字,沈瑶又觉得那肿块开始痛了起来。   司寇安顺不可遏制的皱起了眉, 回头严厉的盯了一眼在门口站着的几个侍女。方才小声议论的侍女立刻低下了头。   沈瑶抬起的小脸此刻因为受伤,没了往昔的红润,只剩下令人心疼的瓷白, 一双桃花眸因为暂时瞧不见了,所以也失了往日的灵动。但即便如此, 这张脸还是精致无比,只让人移不开眼。   “你安心养伤,过些日子自然都能想起来了。”   沈瑶没得到自己要的答案,低下头不说话了。   医大夫很快赶了过来, 又仔细的把了脉,罢了司寇安顺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便退了出去。   “姑娘的情况比之前好些,只是似乎是受到了不小刺激,所以才会时不时的剧痛一阵。”   司寇安顺问道:“依您看,她大概多久才能恢复?”   那医大夫捋了捋胡子:“不好说,我预计应该还有小半月的功夫。”   司寇安顺同医大夫交谈完,又进了内殿,沈瑶在等他,听见他走近了。又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他眉头一挑,“想起来什么了?”   沈瑶又低下头来,她没有想起什么,但她内心能感觉到这周围所有人的情绪,这个秘密她没有说。   周围的侍女对她恭敬又疏离,包括面前的这个男人面对她时,有纠结,还有犹豫。这里绝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和人,她的亲人朋友,不应当如此。   司寇安顺坐了下来:“你是大英的长乐郡主,我是南狄的皇子,救你,的确不是上好的选择。”   沈瑶不说话,只是又往里缩了缩,这是她一贯警惕保护自己的小动作。   司寇安顺苦笑一声:“我若是想害你,你便活不到现在。安心养伤吧,该知道的都会知道的。”   在他走后,沈瑶默默的躺了下来,方才痛归痛,脑海里倒是闪过了些许片段,她想静静的闭上眼,想再强迫自己回忆一些。   暗影卫搜查多日,本一直寻不见尚唯的尸首,多日后却在一个山洞里寻见了,只是人已经被野狼咬得残缺不全,只是从衣着和残废的双腿还要大概的形态辨认出来。想必是当日黄河泛滥,将尸首冲刷到了此处。   寻到尸首,这上将军死讯就算坐实。   从今以后,这个身份,也将从京城之中慢慢的淡去。   而此刻尚唯正坐在那间小小的茅草屋内,闭着眼,不知在思考什么。   刘岑进来送药。   “你救了我,多谢。”尚唯的伤这几日已逐渐好转,那日那一剑就差毫厘,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刘岑放下药碗:“将军对我亦有恩。”   尚唯缓缓睁开了眼:“尚唯这个身份,从今往后已是过去,你颇有能力,可愿随我一起走?”   刘岑只犹豫了一瞬,便上前单膝跪地:“刘岑愿誓死效忠将军!”   “起来吧,那日豫州城见你便知你有能力,没想到今日有此缘分,也是天定。”   刘岑也感慨不已:“将军大难不死,有勇有谋,定能东山再起!”   尚唯自嘲般的勾了勾唇,有勇有谋?不过是运气好,此番意外倒是无形中帮了他一个忙,此行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英成帝的目的就是要他的命。正好,将错就错,反正尚唯这个身份在,永远无法拜托京城的束缚,干脆就让他消失吧。故而,即使此番英成帝没有动手,他也会自己设一个局,一个亲手葬送自己生命的局。   只是,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某些人。   也罢,这个仇,只要他没死,总要让他百倍还。   京城得月楼得了消息,影月的心也终是安了下来。夜安正在收拾此去云南的东西,影月上前同她笑道:“终于要离开京城了,怎不高兴?”   夜安一直将影月当做姐姐一般,此刻在她面前终是忍不住了。“我撒了谎,我骗了主子说长乐郡主安然无恙,这个谎言,迟早会被戳破,到时候指不定主子如何恨我。”   影月一听大吃一惊:“你为何要撒这个谎?”   “旁人不懂我,影月姐也不懂我了?主子待郡主那样情深义重,若是让他知道,郡主生死未卜还未寻见,他会如何?我没错,大哥二哥不敢做这个恶人,那便由我来做,往后是个什么后果,我都认了。”   影月看着她倔强的脸,终是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索性那镇安王府也是在全力寻找中,想必会没事的。只是,当时主子临走前曾嘱咐我,若是他的死讯传到了京城,七日内命我将这封信转到镇安王府去。可是谁知道现在是个这般情况,这信是递不出去了,主子的计划也出了偏颇。”   夜安望着那封信,久久的没再说话。   “你就要去云南了,往后天高海阔,下次再归京城,必是另一番场景,我就在此处等你们,等你们的好消息。”影月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   夜安点了点头,的确,准备了这些年。终于,才等到了这个时候。   云南的十一月,不像京城那么冷,天高云清,还温暖和煦。   云中王府的景色也如春景一般,云中王萧`正气定神闲的坐在院子里,视线全在此刻站在院中读书的男孩身上。   身边伺候的人上前替他添茶,瞧着他的眼神,也夸了两句:“没想到这孩子竟这般懂事。”   萧`点了点头:“是个可育之才。”说罢招了招手:“琮儿,过来。”   刘琮是十五日之前抵达的云南,抵达之后,便在这云中王府住下了,这些日子由云中王悉心教导,倒是很快就适应了这边的生活。   刘琮小跑过来,萧`望他的眼神充满了慈爱:“累了吧,喝口水歇歇。”   刘琮乖巧的接过,一饮而尽。“伯父,我今日的功课都温习了,背于你听可好?”   萧`自然点头。   刘琮遂站定,一字一句的开始认认真真的背起书来。萧`见了欣慰的点点头,目光像在回忆什么悠远的记忆。   王府匆匆进来一人,站定在萧`耳边说了什么。   萧`露出些许吃惊之色:“当真?”   那人点头:“千真万确。”   萧`唇角上扬:“这小子,真有他的,准备准备吧,这沉寂了太久的云南,即将要迎来新的主人了。”   ...   尚唯在这个茅屋内养了快半月的伤,已经基本能恢复正常行走,每日夜鹰会前来汇报外界的情况。   “主子,一切备妥,后日便可出发。”   尚唯望着院中的景色,点点头。“王府什么情况?”   夜鹰眼眸一垂,这些日子,尚唯办完正事,总会问一句镇安王府,夜鹰知道他真正关心的是谁。世间的事往往如此,你撒了第一个谎,势必要用第三个第四个谎去圆,“王府那边...没什么异常,应当快回京了。”   他早在撒第一个谎的时候,就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尚唯闻言没有说话,他的瑶瑶,此刻在牵挂他吗,会怪他吗?   沈瑶又做梦了,梦里她被人从水里救了起来,往日的片段一帧一帧的从脑海里闪过,山洞,树林,摘枣,烤鸡,路上一路背着她。   梦里沈瑶对他很熟悉很熟悉,拼命的想去看清他的脸,却只能辨认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兄长!你过来背我!”   “兄长,我要吃这个柿子!”   梦里的她笑的那般开心,仿佛世界上所有的幸福都唾手可得。   然,美好总是转瞬即逝,瓢泼大雨,又是瓢泼大雨,她只能听见打斗声,却瞧不见人,重复的梦境上演过无数次。每次,都戛然而止。   沈瑶睁开了眼,后脑的疼痛在提醒她,方才的梦境定是她想寻回的一些记忆,眼前一片漆黑,她摸索着想坐起身来。   一旁的侍女瞧见了,立马过来扶起她,“姑娘醒了?”   沈瑶点点头,“你家王爷呢?”这些日子,她从这些侍女的口中也知道了司寇安顺的身份,她现在想见他,想问他许多事。   侍女答道:“王爷约午后才会过来。”   “哦...”   这些日子,她病着,不施粉黛。那侍女见了,主动开口道:“姑娘,奴婢伺候您梳个妆吧?”   沈瑶没有拒绝,她能感觉到,这些侍女对她没有恶意。   那侍女扶着她坐到镜前,将她的发重新疏散,慢慢的用梳子通着。   “姑娘天生丽质,单单簪一只普通的玉簪,也甚是好看。”那侍女一边夸她,一边将她头上的海棠玉簪慢慢取下。   沈瑶心念一动,立马伸手将那侍女手上的玉簪抢了过来,紧紧地握着,仿佛是个不能失去的宝贝。   “别碰它!”   那侍女吓了一跳,不明白一直没什么情绪变化的沈瑶,为何突然如此激动。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我还是会万字,所以想看见面重逢的可以蹲一蹲周天周一。   不会长篇幅虐的,一切为了剧情服务。   很多伏笔,我很早就在埋了。 第62章   沈瑶仔细的摸着手上的玉簪, 温润的玉触手生温,细腻的触感无一不再提醒她, 这只簪子对她来说有多重要。   眼泪啪嗒一声,掉了下来。滴在了那玉簪顶头的两朵并蒂海棠上。   “兄长......”   一旁的侍女听见了, 上前问道:“姑娘?您说什么?”   “兄长...兄长!”沈瑶突然站了起来, 立马就要往外走, 只是她还瞧不见东西, 下一瞬, 就被凳子腿给绊倒了。   司寇安顺忙了一日,得空过来瞧她,刚进屋就瞧见了这幅场景。   顾不上责罚照看她的侍女, 他几步上前将人扶了起来:“乱跑什么?”声音低沉,显然有几分生气。   沈瑶一张小脸此刻梨花带雨:“他如何了?!你带我去寻他, 你带我去寻他!”   司寇安顺一愣,这是想起来了?   他伸手去抚她后脑的那个肿包, 下一瞬被沈瑶侧着身子躲过了,那一瞬间,司寇安顺眼里闪过一丝自嘲。   他照顾了她这些天, 她才刚刚忆起那个人,就对他如此的排斥。   还是沉着脸将人拉着坐了下来, “都想起什么了?”   虽然医大夫说她的失忆都是暂时的,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不过小半月的功夫,眼睛还没有恢复, 记忆倒是先恢复了。   沈瑶其实并没有忆起全部,她只记得她和尚唯还在东莱城,下了大雨,她要去寻他。记忆就在这里戛然而止,至于她自己是如何受了伤,又如何会被司寇安顺所救,她完全没有头绪。   司寇安顺试探了几句,就明白了。她忘了那日发生的事,医大夫曾告诉过他,她的伤多半是因为伤了脑子,但也有受到刺激的缘故,所以她能忆起全部,却独独忘了那天发生的一切。   这一瞬间,司寇安顺突然起了贪心,面对这个女子,他已经做出了许多不像他风格的事情。   或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你放心,他无事。”   沈瑶不信:“你骗人!前天我分明听见,你们都说他出事了,说他的尸身都寻见了。”她越说哭的越惨,她想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为何前一天他们还去了蓬莱山定天舫,而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我没有骗你,你仔细想想,你同他在东莱在豫州的这些日子,他难道没有跟你说过他的计划?”   沈瑶愣住,皱着眉仔仔细细的回想这些日子,尚唯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说,他要复尚家军。   他说,他不会回去,不会娶钟家女。   他还问她,若是此行他不回去了,她会如何......   铺天盖地的记忆瞬间席卷了她,后脑又开始痛了,沈瑶忍不住嘶了一声。   司寇安顺见状:“别着急,你先养好伤,你放心,我答应送你回去,一定做到。至于尚唯,他此行出来,就没打算让这个身份活着回去,他难道没有告诉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沈瑶,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果然,沈瑶露出了一丝的茫然,的确,尚唯没有跟她说过自己的计划是假死。   司寇安顺的唇角勾了勾,“他不会有事的,他大仇未报,怎会先死?”这话说的倒也是事实,所以司寇安顺并不心虚,什么被野狼咬得残缺不全的尸身,都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尚唯,定还会以别的身份,再度归来。   沈瑶低着头不说话了,司寇安顺承认他有私心,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将她送回王府。得知她失忆,他竟然有些许的窃喜。现如今,她虽想起来了,却又偏偏忘了那日发生的事,难道这就是天意?   “多谢你救我,你送我去找我父王吧。”   司寇安顺还来不及说下一句话,就听得沈瑶突然开了口。   她要走。   她才刚刚忆起来,就要走了。   他说不出此刻的心情,沈瑶见他不说话,又补充道:“你救了我,我父王定会念你恩情,我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我这些日子不在,我父王定全力在寻我。”   “你眼睛还未好。”司寇安顺终是沉着声找了这么一个理由。   “无碍,你替我通传一声,我父王定会想法子来接我。”沈瑶看不见他,双目并无焦点,只平静的望着前方。   看着她的脸,司寇安顺终是站了起来,语气稍有不悦:“此事再议。”说罢,便转身走了。   沈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听他的语气似有不快,但这不快从何而来?他为南狄的王爷,救她本就是存了不单纯的目的。   究竟为何不快?   司寇安顺也想知道,他出了房,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自嘲般的笑了笑。   阕罗在门外等他,他再回头时,两眼又恢复了清明。   这里是南狄的王土,他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这些日子,已经不像他往日的作风。   “传信给镇安王。”这是说给一旁的阕罗听,说罢,抬脚便朝前走了,不带一丝留恋。   他走后,沈瑶躺在床上,手中还紧紧的攥着那海棠玉簪,她没有傻到全然相信司寇安顺的话,但她的确想不起那日发生的事了。   心乱如麻,她只想立刻回到王府,回到父王和弟弟的身边,眼睛瞧不见也不打紧,只有在熟悉的地方,才能找回一丝的安全感。还有尚唯,如今他究竟在哪里,是真的如司寇安顺所说这一切都是一场戏还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沈瑶重活一世,却从未有这般心慌的时候。   镇安王和沈拓这些日子,几乎是将黄河两岸都查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沈瑶的影子。镇安王仿佛一夜白了头,沈拓也是不眠不休瞧着疲惫不堪。   是夜,沈拓往镇安王房里走去,多日的担忧令他双目赤红,经过廊下,突然站住了脚步。   “谁?!”   夜色中明显藏匿一人,来人不说话,只朝着他身旁的廊柱飞快的射过来了一支箭,箭上绑着一张信条。   沈拓想去追人,人已经飞快的走了。顾不上追人,便注意到了箭上的信,他走过去取下拆开,信上只有寥寥几字。   “南狄江王府,接人。”   沈拓大吃一惊,立刻往镇安王房内走去。镇安王看了这封信,明显有些怀疑,倒是沈拓立刻就要带兵前往。   “爹?”   镇安王在案桌前坐了下来:“这个江王,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听说自从上次比武招亲他回去以后,南狄最得宠的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失了圣心,倒是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三皇子,一跃封了王爷。”   “管他什么江王皇子的,现在阿姐下落不明,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必须去。”   沈哲何尝不操心他这个唯一的女儿,思来想去长叹一口气:“拓儿,你率一只精兵连夜赶过去,我来替你掩人耳目。”   沈拓等的就是他这句话,立刻领命:“是,孩儿一定将阿姐平安带回!”   这边,镇安王府已经逐渐将人手往回撤,尚唯那边的队伍却正在准备出发。多日以来的准备终于妥当,尚唯的伤势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刘岑此行将一同与他前往,这件茅草屋的痕迹将彻底被抹去。   趁着夜色,队伍出发,尚唯此行坚持换装骑马,行至东莱城边界之时,他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这个给他带来美好的回忆以及令他重生的地方。   他的瑶瑶,此刻在城里吗?是否即将就要动身回京?   夜鹰随他目光而去,知道他此刻唯一的牵挂是谁,“主子,该出发了。”   尚唯收回了目光,坚毅的侧脸因这场意外消瘦了不少,趁他越发冷峻了起来。   “出发。”一声令下,队伍便不再迟疑,朝着云南的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率领着精兵的沈拓也出发了。   司寇安顺在南狄王府等着,果然天刚刚微亮,就有府兵来报,镇安王世子领着人在门口等着。   他缓缓起身,向外走去。沈拓骑在马上,双目泛红,一见他出来,立马也翻身下马。   “我阿姐人呢?”   司寇安顺一副请客的手势:“世子远道而来,辛苦了,不如移步先休息片刻。”   沈拓哪来的心情跟他寒暄客气,大步上前直奔目的而来:“我阿姐在哪?”这话说的怒气冲冲,司寇安顺倒也不恼,收回了手,“世子请随我来。”   沈瑶一早便知道沈拓要来接她,此刻也正心急如焚的在屋内等着。听见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沈瑶立刻便摸索着跌跌撞撞往前走,沈拓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了她伸着手摸索的样子。   “阿姐!”沈拓快步走过去扶住她,沈瑶眼泪瞬间便出来了。   瞧着她样子不对,沈拓周身立刻浮现出一股怒气,是对着司寇安顺的。“我阿姐她怎么了?!”   “我找到郡主的时候,她昏迷了,大夫说是后脑被撞击,所以有暂时的失明。”   听说她看不见了,沈拓眼睛瞬间也红了,“阿姐......”   沈瑶拉着他的手,眼泪也不停的往下掉。“拓儿,我无事的。”   沈拓此刻恨不得将沈瑶害成这副模样的人千刀万剐,但现在他还是拼命忍住了,拉着沈瑶的手,“阿姐莫怕,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小可爱说想看虐男主的,来了,搬起小凳子。 第63章   沈瑶临走时, 还特意同司寇安顺道了谢。不管他的目的为何,他都救了她, 这些日子也未曾利用她做些什么。   听到她的答谢,司寇安顺只是浅浅的笑了笑, 便目送着沈瑶同沈拓一块渐渐远去了。直到瞧不见人的背影, 他这才幽幽的对阙罗吩咐道:“继续监视着大英的动向。”   沈瑶回到东莱之时, 镇安王知道她眼睛暂时失明的事, 痛心异常, 只道立刻安排回京寻最好的太医为她医治。   沈瑶闻言却有些犹豫,待周围的人都退了下去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兄长...他如何了?”   镇安王和沈拓闻言都愣了愣, 对视一眼,还是镇安王开了口道:“瑶儿, 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先医好你的眼睛,为父相信, 尚唯那孩子,定会平安无事的。”   镇安王没有十足的证据,但他也的确不信, 区区一具瞧不清脸的尸体,就能断定尚唯的死讯。   沈瑶闻言低下头不说话了, 沈拓瞧着气不打一处来:“他最好是无事,我还要找他算账呢!我阿姐好端端的交到他手上,现如今却吃了这么大的苦。”   “不怪他......”沈瑶红了眼,怯弱弱的替他说了句话。   她的确是想不起来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要仔细的去想,后脑便开始剧痛起来。   阿杏听说沈瑶回来了,立马就跑了回来,待见到沈瑶时,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一边哭一边不管不顾的抱着沈瑶,沈瑶眼里也闪过一丝愧疚,她这些日子,真的是让所有爱她的人都担心了。   “我这不是好好地嘛...别哭了。”   阿杏闻言去看她,方才在路上就听说她的眼睛暂时瞧不见了,此刻见沈瑶真的两眼空洞,直愣愣的瞧着前方,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了。   “小姐,都怪阿杏,都怪我,那日我若是跟你一起前去,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阿杏是真的自责和愧疚,那日大雨,沈瑶坚持要一起去新县堤坝,让她在宅院里等,阿杏便等,等来等去却等来了噩耗。   “不怪你,真的。”沈瑶怎会怪她,况且的确也与她无关。   “小姐,你的眼睛何时能好?”   “大夫说许是一月左右,便能恢复了。”   阿杏哭着点点头,“待我们回了京城,定还有更好的大夫。”   回京城...沈瑶又沉默了,她不想回去,可是,现如今尚唯在哪里她都不知道,不回京又能如何?   她突然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从豫州到东莱的这些日子仿佛就如一场梦,现在她很想去找他,又害怕真的见到他。见到他说这一切都是一场局,他早就设定好要消失,要远走,要假死,但这一切她浑然不知。   后脑又细细密密的开始疼了,沈瑶蹙了蹙眉,阿杏立马问道:“小姐哪里不舒服?”   沈瑶摇摇头:“许是赶路有些困了,你服侍我睡一会吧。”   阿杏立马上前替她更衣,沈瑶摸索着躺了下来,脑袋一偏唤了声:“阿杏。”   “小姐,我在。”   “你说兄长他会无事吗?”   阿杏微怔,她不知道,但是她将这些日子同夜鹰一块拼命寻他们的事跟沈瑶讲了。   “你是说,夜鹰也在寻他?”   “是,只不过,这几日我也没见到他了。”   沈瑶沉默,若是这是场戏,那夜鹰不应该如此表现,难道说这也是设计好的一部分?   太多的事想不通了,索性不去想了,回来自己家人的身边,沈瑶终于有了一丝丝的安全感,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尚唯带领的一小队人马,自出了东莱城便日夜不休,接连赶了三天的路,才到了云南的边境。   “主子,前面便是云南的地界了,在此处稍作休息吧。”   尚唯点点头,翻身下马,命队伍全部原地休整,这次跟过来的都是些常年追随他的死侍,多是当年尚家军的部下。这一回,除了京城的暗探,所有的人马几乎都撤了出来,预备在云南这边广阔的土地上重振雄风。   皎白的月亮在天空映照着大地,尚唯靠在一颗树下,静静的站着。   夜鹰上前递了些水和干粮:“主子,用些吧,一路上你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   尚唯睁开了眼,淡淡的接过,随口问了句:“京城最近有何动向?”   “行刺之人的身份还在查,虽不是暗影卫所为,但还是与朝廷脱不了干系,上回您说要我们留意陀罗门,此事的确同他们似乎有些牵连。”   “可查到陀罗门与朝廷中何人有来往?”   夜鹰犹豫片刻:“似乎是与代丞相...”   尚唯唇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再抬眼时,眼中蕴藏着彻骨的冰冷寒意。   “很好,查了他这些年,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夜鹰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开口说话,就看见夜辉站在不远处朝他使了个眼色,像是有话跟他说,夜鹰便走了过去,“何事?”   “探子来报,找到郡主了。”   夜鹰惊愕的抬头:“当真?”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好似唯恐旁人听了去。   “千真万确,是被南狄江王所救,现如今人已接到了镇安王身旁。”   夜鹰蹙了蹙眉,司寇安顺,怎么会被他所救?但找到沈瑶,终归是个好消息,他内心的愧疚感也终于减轻了一点点。   “郡主可有事?”   夜辉有些犹豫,“听说...好似盲了。”   夜鹰震惊的望着他,夜辉的神色也并不好看,这人是寻见了,但若是这消息传到了尚唯的耳朵里,还不知要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纠结,但事到如今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能瞒一时算一时,总归沈瑶性命无碍,倒也总归算半个好消息。   ...   天亮再启程,尚唯没有耽搁,一鼓作气,便行到了云中王府的门前。   云中王已等他许久。   见面没有过多的寒暄,尚唯朝他恭敬行了一礼,萧`报以微笑回礼,两人便心照不宣的进了暗室。   “听说你此次出了意外,伤势可有大碍?”两人一边走,云中王一边问道。   尚唯微微侧身道:“无碍,多谢王爷挂念,此行是我疏忽了。”   云中王停下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人都会疏忽,倒是你,能从轮椅上站起来,已实属不易了。”   尚唯垂眸,并没有再说话。两人行至暗室中心,这里密密麻麻陈列着整整一个柜子的秘密信件。   “都在这里了。”   尚唯抬眼去看。   “这些年,我日夜不休,能寻到的都在这里了。你既然来了,那我便可以歇歇了。往后还有太多的重担啊,年轻人。”云中王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尚唯的肩膀,颇有些语重心长。   “王爷这些年,辛苦了。”   云中王摆了摆手:“往后就不必辛苦咯,所好的是你寻到了琮儿,我也算有个盼头。”   尚唯沉默颔首,往那柜子走去,抬手随机抽开一格,里面陈列皆为云中王这些年搜集到的所有情报,有关大英,南狄,胡人等。   虽说当年尚家的出事明面是胡人和横练门所害,但这些年尚唯从未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追查,一直到近日,才终于又露出了苗头。   云中王先出了暗室,尚唯留在这里,除了情报,还有当年许多门派的心法至典,若是加以修炼,对内力和武力都能有质的飞跃。   沈瑶还活着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京城,只不过,只有皇帝和得月楼最快知道了此事。   这些日子,自从尚唯的尸身寻见,英成帝的脾气确是一日比一日古怪了起来,尤其是在那日镇安王进宫之后。越发的暴戾和喜怒无常,沈瑶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时,才终于见他的戾气消散了几分,但还是阴鸷深沉。   “郡主如何了?”   来传话的太监声音发抖:“禀皇上,说是郡主好似...好似眼睛盲了,镇安王正打算启程回京。”   听说她眼睛盲了,英成帝啪的一声便碎了手中的瓷碗。   “为何会这样?!”   那太监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奴才,奴才只是接到了暗影卫的来信,具体的,奴才实在不清楚。”   英成帝的骨节被捏的泛白,手背上青筋也冒了起来。   很好,很好,你千里迢迢的去寻他,如今还为了他,受这般的苦楚。   “去传代丞入宫!”英成帝声音冰冷,那太监跌跌撞撞,忙快速的退下去传话了。   代蒲进宫之时便料想到了原因,一进来便跪地不起:“臣有罪 !请皇上降罪!”   英成帝极为讽刺的笑了声:“丞相何罪之有?”   代蒲这一路上,也算是揣摩出了七八分这位圣上的心意,“臣派去的人误伤了郡主,但臣的确不知道郡主也在东莱,否则给臣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郡主一根头发啊。”   闻言,英成帝良久才幽幽开口道:“丞相的消息可真是灵通,郡主受伤的消息朕才刚刚知道,丞相却自行请罪来了。”   这句话听得代蒲当下一震,的确,他的人是密切关注着东莱的一切。   “臣只是为了替皇上分忧。”   “分忧?”英成帝嗤笑一声,“当日所伤郡主的人呢,可还活着?”   “禀皇上,那日派去的人无一人生还,想必所伤郡主之人也已不在了。”   英成帝冷哼道:“算他捡了便宜。”   代蒲一直默默的低着头,听到英成帝这般说,内心便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看来这个长乐郡主,真是不可小觑。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不是虐啦,就是也要我们男主去追下瑶瑶啊。对吧,一直都是瑶瑶追着他,为他做了那么多。 第64章   上将军的死讯传入京城, 那出发之时的赐婚圣旨自然也就跟着作废。   钟家得知后,衷国公只是稍微惋惜了一瞬, 并未多说,倒是刘氏似乎喜上眉梢, 没了前些日子的担忧, 又预备往宫中同太后来往了。   钟楚见了, 语重心长的劝她:“母亲, 父亲不是说让你不要再进宫了吗?”   刘氏根本不把衷国公的话放在心上:“你懂什么?母亲还不都是为你打算。”   钟楚沉默:“母亲, 我已是皇上赐过婚的人了,怎还可能嫁入皇室。”   “别胡说!那道圣旨已然作废了,尚家人都没了, 我这就进宫去求太后娘娘。”   望着刘氏兴冲冲的背影,钟楚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这个母亲冥顽不灵,终会吃亏一次的。至于她自己, 听得尚唯的死讯时,除了震惊,还有一丝丝的惋惜, 若是他能平安归来,她内心也并不排斥这桩婚事。终归是贵家之女, 婚事由不得自己,嫁给谁,都是为了家族的责任罢了。   端惠太后听闻刘氏的来意,缓缓的品了一口茶。她虽深居后宫, 这些日子也瞧出来了她这个皇帝儿子的一些想法,先前他说这桩婚事成不了,恐是早就料到了今日的结果。   她早就该看出来,这个皇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处处都听她话的儿子了。至于这皇后的位置,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这个太后再插手,她又何必再去做那讨人嫌的事。   “哀家老了,这皇帝的事便由他自己做主吧。”   刘氏一听太后这话,笑着的脸瞬间便有了几分僵硬。“太后...”   “楚儿是个好姑娘,你放心,我必不会委屈她,来日我自会留意着朝中的好儿郎,让皇帝亲自赐婚。”   这话一出口,刘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的笑都要维持不下去,僵硬着良久才说了句:“多谢太后......”   刘氏走后,端惠太后幽幽的叹了口气,皇帝的心思深沉,那道赐婚的圣旨如今才露了些端倪,分明就是也再借机敲打,钟家这些年的皇恩已经过盛,她那些小心思都可以收一收了,钟家的女儿是不可能坐上皇后这个位子的。   太后突然觉着有些乏了,既然瞧不清那边好生歇着,以免母子两再生出什么嫌隙出来。   衷国公知道刘氏又进了宫的消息,当晚又将她训了一顿,语气严厉,颇有责备之意。   刘氏此刻也如那霜打的茄子一般,太后话说的明白,她也不是愚蠢至极,又怎会瞧不出这是谁的意思。   “那我的楚儿怎么办?尚唯已死,现在全京城都知道她有过婚约,我的楚儿啊...真是命苦...”刘氏越说越伤心,竟嚎啕大哭起来。   衷国公最见不得女人哭,此刻头疼不已,“只要你收起你那些心思,我钟家的女儿岂会嫁不出去?!我来日定会为楚儿另寻一门上好的亲事。”   听见她这样说,刘氏才堪堪止住了眼泪,乖乖的由丫鬟们扶着回房了,一连多日,再也不提要进宫的事了。   这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不慢,竟一晃已到冬日。   沈瑶回京已有十来日,回到了熟悉的镇安王府,每日阿杏和阿玉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父王弟弟的关心,她渐渐地也不那么忧虑了,只是眼睛还是一直未好。   距离她受伤出事,已经一个月了,南狄的那个医大夫说过,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即可恢复,可是这一月即将过去,她的眼却半分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沈瑶受伤的事,镇安王瞒的极好,除了那几位,几乎无人知晓。   皇宫里的太医都来了个遍,京城有名的郎中也都请了个遍,都说沈瑶后脑的肿块已消得差不多了,但这眼睛为何还是瞧不见,却无人能说出个一二来。   渐渐地,沈瑶自己都没了信心,瞧不见就瞧不见吧,这样也好,许多事,瞧不见了就没了烦恼。   每日复每日,她瞧不见,也没法出去,便越来越沉默,经常对着窗外,一坐就是一天。   阿杏瞧在眼里急在心上,偷偷跑到无人的地方哭了好几场,镇安王和沈拓又何尝不急,京城的郎中寻遍了,那边再去外头寻,沈拓一连三封飞鸽传书,想去求师父回来,给沈瑶看看眼睛。   只不过,南浔道人还未前来,萧澈倒是先登门拜访了。   沈拓一愣,自己怎把他忘了,萧澈的医术也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有名,只是平时不挂医术的名号,才容易让人忽视。   经过之前比武招亲的交情,沈拓早就把他当作了朋友,连声请到后院。   沈瑶坐在窗前,外间脚步声传来,她微微一动。   “阿姐,我带了位朋友来,他医术也算高超,让他替你把把脉如何?”   萧澈见到沈瑶,眼中也掠过一丝惊讶,他从前见沈瑶几次,都见她活泼天真,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感染人的笑意,而此刻...却是病中西子,还多了几分忧愁。   “萧澈,见过郡主。”   一听他的声音,沈瑶微微惊讶片刻,她知道萧澈,若是她没有猜错,尚唯的腿便是他医好的。   “有劳萧公子。”沈瑶点点头,便伸出了手腕。   萧澈走了过去,搭上帕子,伸手探了探沈瑶的脉搏,眉头越蹙越紧,良久才收回了手,郑重的望着沈瑶。   “郡主可是有过短暂的失忆之症?”   沈瑶一听,面色有些不自然,沈拓更是大吃一惊。“失忆?!阿姐你何时还有过失忆?!”   沈瑶微微一笑:“公子果然厉害,我受伤初醒时的确有过七八日的失忆,不过后面已然好了,我便也没有提起过。”   萧澈点点头:“这就对了,郡主的失忆和眼盲的确都有后脑的肿块引起,只不过,还有心病所导致。故而,现在这肿块虽消了,但眼睛却是迟迟好不了。”   沈瑶苦笑,心病吗?   “郡主不必担心,想必也是受了些刺激的缘故,我为郡主调理调理,再施几幅针看看情况。”   “有劳,多谢。”   萧澈起身,沈瑶也摸索着站起身来,沈拓亲自送他出去。   “世子留步,待我回去查阅一番,午后便送方子过来。”   沈拓对他是存了实在的感激的,坚持要送他到门口,这才返回了沈瑶的院子。   萧澈望了眼镇安王府,轻声叹了口气,东莱之行发生了何事他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大概知道尚唯现在已经到了云南,但沈瑶似乎不知道,否则那忧愁又从何而来。至于沈瑶的情况尚唯是否清楚,他也能猜出个几分。   若是知道,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动静来,怎会心平气和的待在云南。   他在京城的时日不多了,过些日子也要出发去云南,就在这有限的时日里,将沈瑶的眼睛医好,便也能对尚唯这个朋友有所交代。   沈拓回了院子,面对沈瑶,更是有些心疼和气愤。“阿姐为何不说失忆之事?”   “都忆起来了。”   “可是这么大的事你竟然就轻轻揭过了 !”沈拓是真的生气,气她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更气自己没有坚持当初陪她一起。   听见他语气不对,沈瑶笑着摸索着拉他的手:“无事了,我这不是好好地嘛。方才萧公子也说了,眼睛能好起来的。是不是?”   沈拓神色复杂,心里暗暗下了决心。终有一日,他定会找出这背后之人,将其千刀万剐,才足以泄恨。   萧澈的方子午后便送了过来,阿杏一拿到方子便出门抓了药,亲自在小厨房里看着,给沈瑶煎了起来。   镇安王听说了,也是亲自赶了过来。   “爹爹,我无事的,让您担忧了。”   镇安王深深的叹了口气,自觉亏欠女儿太多,这回沈瑶受伤,他这个当父亲的责无旁贷。   “爹爹,瑶儿有一事相求。”   “瑶儿但说无妨。”此刻沈瑶想要什么,他都依着。   “爹爹可允许瑶儿去探听一下兄长之事,爹爹放心,瑶儿不会冲动行事,只是想知道他目前的情况。”   镇安王早有心理准备,他这个女儿,满心里都是尚唯,这些日子他怎会看不出来。叹了口气:“罢了,我自会替你留意着,只是如今你身子还未好,绝不可以擅自离开。”   沈瑶垂眸点点头:“女儿知道了。”   萧澈再次上门替她施针之时,沈瑶便问出了心中多日的疑问,“他还好吗?”   萧澈早知道她会问,一边施针一边道:“郡主放心,安然无恙。”   知道他是尚唯身边的人,此刻听他亲口说出这几个字,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你知道他的计划?”   这个问题,萧澈愣了一瞬,实话实说他知道尚唯此行的确不打算回来,但此次的事仿佛又同当初的计划有所偏颇,时间上就明显对不上。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沈瑶,却听见沈瑶先开了口:“罢了,我也不想知道了。”   “......”萧澈将话咽进了肚子里,感情的事,旁人还是不要过多掺和,以免弄巧成拙。   萧澈走后,阿杏送来了燕窝。“小姐,趁热喝,我浇上了蜂蜜,你最喜欢的。”   沈瑶摸索着接过,敏锐的察觉到阿杏的情绪似乎不对。   “怎么了?”   阿杏摇摇头:“没...没怎么。”   沈瑶不信,她声音分明带着哭腔,拉过她的手:“可是受委屈了?与我说,不要怕。”   阿杏这才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起来,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那个夜鹰。   在东莱的时候,甜言蜜语倒是说的好,不知出了何事,竟然突然就消失不见了。阿杏忙着照顾沈瑶,一开始并没放在心上,知道她回京的前一天,也不知那人从何处想了法子,给她留了一封信,信上什么也没交代,就说了一通道歉之词,还说什么若是自己回不来,便叫阿杏忘了这些日子的一切。   语气颇为郑重,倒是惹得她哭了几场鼻子。   沈瑶哽住,也蹙起了眉头,这不像是夜鹰平时的作风,当初她不反对二人的事,便是看中了他老实又对阿杏好,怎的如今却说走就走,连个交代也没有。   阿杏抹了把眼泪,亲自端起碗来,“小姐也莫想了,天下的男儿果真都是薄情寡义。”   沈瑶默默的喝着燕窝,心里梗着难受,想起司寇安顺的那些话。   “他早有此计划了,竟未曾对你提起?就这样白白看着你为他担心?”   这个秘密她也没有同镇安王和沈拓提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萧澈每日都来府上为她施针。   终于,在大雪这一日,沈瑶的眼睛似乎能瞧见一点光亮了。   这日漫天大雪,阿杏一早便备好了手炉。   “小姐,今日外面下雪了,院子里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雪呢。奴婢给您再加个披风吧。”   沈瑶点点头,“你扶我出去在门外站站。”   阿杏替她披上了披风,又揣上了手炉,沈瑶刚刚踏出屋内,便感觉到眼前似有光亮闪过。   “阿杏。”   “小姐,怎么了?”   “我方才,好像感觉到了光亮。”   阿杏一听,立刻激动地道:“真的吗?小姐你能瞧见了!”   沈瑶也有些激动,她已经一个多月都在黑暗中度过了,这一点点小小的进步,已经让她兴奋不已。“你扶我去亮堂一点的地方。”   阿杏立刻扶着她又朝外走了走,皑皑白雪,沈瑶努力的睁大了眼,又闭上,再缓缓睁开时,眼前已有了模糊的景象。只是那景象还瞧的不清楚,只大概能看出一个轮廓。   “我,我能瞧见了。阿杏,我能瞧见大概了。”   阿杏激动的哭了,“太好了!太好了,我,我这就去禀报王爷和世子去!”   沈瑶受到了莫大的鼓励,努力的去适应周围的环境,只是她刚刚恢复,院子的一树一木都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样子,并不真切。   镇安王和沈拓得了消息,立马赶了过来,同时也派人给萧澈递了信。不出半个时辰,萧澈也赶了过来。   仔细的给沈瑶把过脉后,萧澈笑道:“郡主此刻还瞧不真切,那是有个恢复的过程,慢慢养着,郡主的眼睛就可恢复如常了。”   这个消息显然令所有的人都欢喜不已,尤其是沈拓,一个堂堂好男儿,竟忍不住红了眼圈。萧澈又为沈瑶施了次针,罢了才道:“郡主后面按照我留下的药方每日喝着,自会无碍,在下明日便要动身回云南了,恐是不能再来看望郡主了。”   听说他要回云南,沈拓着急问道:“为何如此突然?”   萧澈笑道:“并不突然,再有一月,便到了除夕,我义父一人在云南,总归是要回去看望的。”   沈瑶对他道谢:“这些日子,多谢萧公子,日后必当报答。”   镇安王也是亲自对他道谢,并承诺镇安王府将欠他一个人情。   萧澈摆摆手:“行医之人,不求回报,况且郡主心性善良,也是有自身的福分。”   镇安王欲留萧澈用膳,被他再三婉拒,只得亲自送他出府。萧澈走后,沈瑶渐渐的回想起他方才说的话,再有不到一月的功夫,便是除夕了。   她和尚唯,已经两月没有见过面了,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在哪里,这个除夕,沈瑶本计划一同与他过,可惜,终归是念想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一更,剩下一更大概在下午。 第65章   萧澈的确着急着赶回云南, 这些时日,云南紧锣密鼓, 云中王已经连发两道飞鸽传书命他快速返回。现下沈瑶的眼睛已经好转,便再没有理由待在京城。   临走之时, 沈拓专程为他辞了行, 并约定等过完年关, 两人再聚。   萧澈笑着答应, 他也十分欣赏沈拓, 但过完年关,真的还有再聚的时候吗?   “世子留步,云南并非天涯, 后会可期。”出了城,萧澈便拱手对沈拓道。   沈拓点点头:“一路小心。”   萧澈上了马车, 队伍便朝着云南的方向出发了。从京城到云南,约是七日的路程, 待萧澈到达之时,离除夕也就只剩七八日左右了。   萧澈刚刚离京,朝中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英边境常受胡人骚扰, 多年来,胡人似乎偃旗息鼓, 淡化出了人们的视线。但近日,边境似乎又出现胡人的踪迹,且来势汹汹,边境的一些小城不堪骚扰竟已出现抵挡不住之势。   英成帝接到了奏折, 面色阴沉,殿下乌压压站了一帮大臣,无一人说话。   “爱卿们如何看?”   底下大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竟半天无人站出来 。   镇安王一直在侧不说话,倒是第一个站了出来:“臣建议,举兵清绞胡人。”   代蒲首当其冲的反对:“不可,胡人此次不过是为了图利而来,若是举兵清绞,显得大题小做。”   镇安王讽刺一笑:“那丞相有何高见?”   代蒲朝英成帝拱手行礼:“依臣所见,胡人此次应该是为了讨要好处,现在在冬季,又是年关,粮草不足。臣建议,派使臣前往,主和。”   主和,英成帝沉了沉脸,这些年,大英受到的骚扰不断,谈和次数数不胜数,导致国库空虚,边境地域岌岌可危。但如今,的确不宜大动干戈。   “那就依丞相的意思吧,派出一使臣前往,同胡人谈谈条件。”   镇安王不再说话,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回府去了。   这些日子,尚唯在云南没了京城的束手束脚,很快便建立了一只精兵。除了往日的旧部,还有云中王这些年在云南培植的人马,尚唯从小熟悉军队,养兵布阵对他不是难事,很快,这只军队便训练有素,颇有当年尚家军的风采。   尚唯的身份已经是个死人了,他在云南,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成日里都带着面具,也很少展露笑颜。   夜辉夜安全部到了云南,每日见他不眠不休的,夜安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   尚唯收兵训练回来,夜安主动送了补汤过去。   “主子,您这些日子太辛苦了,也常常忘了用膳,您的伤才刚刚好,不宜这样劳累。”   尚唯并没有看她,自顾自的将剑放在架上,“放下吧,我有空便喝。”   夜安只好把汤放在了桌子上,但见尚唯并不打算过来用膳,而是又坐在了书案前,开始研究兵书。   夜安还想说什么,夜鹰正从外间走了进来,只好咽下了嘴里的话,转身出去了。   刚刚走到门外,便听得尚唯问夜鹰:“镇安王府近日有何情况?”   夜安无意偷听,只是听得王府二字便又站住了脚步。镇安王府,哪里是为了问王府的情况。   “近日并未有不妥,郡主...郡主自回京后也并未出门。”   这是实话,沈瑶的真实情况,夜家三兄妹心知肚明,眼盲了,自然未曾出门。   尚唯眉头蹙了蹙,她从不出门?   尚唯还预备开口询问,就见门外小厮来传话道:“将军,萧公子已抵达云南,正在府门外等候。”   萧公子,自然是萧澈。   尚唯起身,亲自去迎,就在院中同萧澈打了照面。   萧澈见他步履矫健,看来腿疾是基本无碍,只是比在京城时略显消瘦。   二人在院中坐下,尚唯显然对他的到来十分欢迎,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了他。“一路可还顺利?”   萧澈接过:“顺利,只是我在路上便已经听到胡人骚扰的消息,想必你这边比我更快收到。”   尚唯点点头,的确,这消息三日前便传到了云南。   “听说,镇安王提议清绞,代丞相却主张议和。”   尚唯讽刺一笑:“咱们这位皇帝,哪次不是议和?”   若不是如此,大英的国力怎么会日渐衰退,随便一个边境的小部落,也敢上门骚扰,来讨要好处。   “先别说这个了,听说你此次受伤,我替你把把脉吧。”   萧澈搭上尚唯的脉搏,尚唯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萧澈收回了手道:“是差不多了,但的确危险,身子还得调理着。你这情况,倒是与我最近治疗的一位病人,情况相似啊。”说罢意味深长了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哪个病人?”尚唯蹙了蹙眉。   萧澈扫了眼一旁站着的夜家三兄妹,见三人均低着头,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   “无碍,只是一个失忆眼盲的病人,不过大体都恢复了。”   失忆眼盲,夜家三兄妹分明身躯一震,他们只知道沈瑶眼盲,并不知道失忆这回事。   尚唯见他话有所指,又见夜家三兄妹似有事再瞒着他,渐渐地,他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乃至于到了冰冷的地步。   萧澈识趣的起身:“我先去往义父那边,改日再来找你。”   萧澈一走,夜家三兄妹便齐齐的跪在了地上。周围伺候的下人全部退了下去,院子里安静的可怕。   尚唯只觉周身血液逆流,寒冷刺骨。   “说。”   这一声语气,没有丝毫的感情,若是对着受审的犯人,心态不好者怕是会被吓到全部招个一干二净。   夜安正预备开口,夜鹰抢了先:“是我的主意,郡主当时受伤,主子也伤了,我擅作主张,求主子责罚!”   “不是,是我的主意。主子要杀要剐,夜安绝无怨言。”夜安这点承担责任的勇气还是有的,见大哥主动替她抗下,自然立刻跟着道。   夜辉只道:“这是我们三人商量的结果,主子受伤岌岌可危,万万没有眼睁睁看着您担忧的道理。”   “好,很好。”尚唯早已怒不可遏,拳头紧握,骨节泛白,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手边的茶杯应声而碎。   三人从未见他发过这样大的脾气,尤其是夜鹰,他此刻后悔不已,三人中他最清楚沈瑶在自家主子心中的地位,却还是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做法。   尚唯此刻无心追究他们的过错,方才萧澈欲言又止,尚唯立刻起身,不顾众人劝阻,出门翻身上马,便朝云中王府赶去了。   萧澈在马车上,早知他会赶过来,听见马蹄声便让车夫停了下来。   他出了马车,见尚唯双目赤红,脸色比那来讨命的阎王爷还要难看。   “你也莫怪他们,他们也是担忧你,当时你性命攸关,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尚唯侧脸崩的极紧,用尽全身力气才问了出口:“她如何了?”   “已无大碍,我走的时候,眼睛已能瞧见个大概了,只是还待恢复,至于失忆嘛,我把脉的结果是似乎还是忘了些什么,至于记得多少,这我就不知道了。”   尚唯沉默着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多谢。”   萧澈知他这一声道谢是发自真心之意,这个人,从地狱归来,却偏偏还有一处逆鳞。旁人若动,他便杀之,旁人若救,那便是真的感激。   “你我多年朋友,不必见外。”   尚唯再回府邸之时,夜家三兄妹还在地上长跪不起。他一言不发,进屋便换起了装,待再出门之时,已是一副即将出门的装扮。   “主子。”夜鹰察觉到他的意图。   “云南之势已定,回来的时候我希望看到一切照常。”尚唯并无追究之意,但这命令很明显,是要几人安心维持好云南的一切,至于他自己,正预备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夜鹰由于片刻,率先站起身来,就只往那马厩而去。   “我随主子去,你们俩留下。”   事到如今,三人都知道尚唯的打算,夜安沉默不说话,夜辉拍拍他的肩膀:“大哥安心保护好主子,云南有我。”   夜鹰点头,随即快速上门,追尚唯而去了。   尚唯的坐驹是千里马,况且他用了全力在赶路,夜鹰跟的有些吃力。   尚唯自然在全力赶路,往日的回忆全都浮上心头,他早就该察觉到,按照沈瑶的性格,若是真的无碍,定不会如此安静。   她失忆了,还眼盲了。   尚唯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如针扎,她出事的时候,他在哪里?不仅没能第一时间在她身旁,甚至还是最后一个知情。   他从未如此恨过自己,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这么些年的筹划又有何意义?   一路绝尘,夜鹰在他身后也是丝毫不歇息的赶路。   胡人骚扰,派去边境的使臣传回来的消息是胡人要求割城池两座,黄金万两,粮食五万石。   听到这个消息的英成帝怒不可遏,“他们还真敢开口!”   代蒲劝道:“皇上,此时不宜出兵,退一步海阔天空,来日一举拿下胡人之时,这些东西自然也能索要回来。”   镇安王并不说话,一脸淡漠的站在一旁。有些事,说多了,既改变不了结果,又何必再说。   但这些日子在王府,他也是忧心忡忡,这个年关,注定并不好过。   好在沈瑶的情况一日比一日好些,已经可以不用人扶的情况下,慢慢自己前行了。   云南到京城,马车要赶六日的路程,尚唯日夜不休,除了让爱驹歇息片刻,只用了三日便抵达了京城。   带着面具,不用担心被认出来,夜鹰紧随他进了京城。阔别多日,尚唯巡视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城,一路行至到了镇安王府。   到是到了,可如今,他却没有勇气上前叩门。   他要以何身份去见她?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了,多日来的努力功亏一篑,可他一路不眠不休,赶路至此,不就是为了能见她一面。哪怕一面,确认她平安无虞,也是好的。   夜鹰知道他顾虑,开口劝道:“不如我替主子递封信吧。”   尚唯没有说话,他静静的看着镇安王府府门良久,又幽幽的转身离去了......   大英的习俗,除夕前连放三日的河灯,可以许愿,来年平安顺遂。   沈瑶想去,她已经多日没有出过府门,眼睛现在虽恢复不到以前的程度,但出个门还是可以的。索性求了镇安王好久,他才松了口。   这些日子,沈瑶被看得很紧,故而这次出门也是由沈拓带着几个府兵陪着,轿子在河边落下,这一段人相对少些。   阿杏扶着她慢慢出来,河边多是些已经在放河灯的信男信女,还有卖灯许愿的摊铺,沈瑶慢慢走上前,选了一盏花灯,又细细摸索着用笔在上面慢慢的写下愿望。   因为瞧的不清楚,所以她写的很慢,但是她写的很认真,一笔一划,像是要让上天也看到她的虔诚。   阿杏扶着她慢慢往河边走去,台阶上滑脚,怕她摔了,阿杏一直没敢松开她的手。沈瑶眼里能看见小河上一盏一盏的光亮   她慢慢的蹲下身子,又仔细的看看了手中的灯,闭上眼许了个愿,这才小心翼翼的将河灯放进了水里。   水流不快,沈瑶看着自己的灯,越漂越远,这才慢悠悠的站了身。   两岸都是人,这段河正巧在石桥之下,石桥两边种满了梅花树,沈瑶今日穿了白色的长裙和斗篷,梅花红艳,站在树下显得婉丽娇艳。许多梅花花瓣飘落下来,落在她头顶,又落到河里,随着河水一起远去了。   沈瑶站起身的一刹那,瞧见了对岸的人。   一身玄色的长袍,带着面具,定定的看着她,仿佛已经看了许久。   她愣住,那个身影...   沈瑶拼命想再去看,可是瞧的不真切,人群往来,很快,那个身影便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小姐?”阿杏唤她。   沈瑶回过神来。   “小姐,该回去了。”   沈瑶点点头,阿杏扶着她进了轿子。沈瑶掀起侧边的轿帘,又像对岸瞧去。   许是她眼花了吧。   兄长怎可能出现在这里。   轿子被抬起,朝着镇安王府的方向渐渐远去了,桥墩后的男人这才慢慢的走了出来,不是尚唯又是何人?   方才,他瞧的一清二楚,自她下轿,一举一动全都瞧在眼里。   他看着她原本活蹦乱跳,如今却必须得被人扶着才能小心翼翼的走,他看着她眼睛似乎还未完全恢复,原本圆润些的小脸又整整瘦了一圈,瞧着周围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这些,全都落入了他的眼。   尚唯从未有过想杀了所有人的念头,但现如今,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心软了。那日行刺之人,背后之人,朝廷上的人,统统,都该死。   沈瑶一路都在想方才那个身影,是她真的眼花出现了幻觉,还是那是真的?   他真的在京城?   很快,这个可能又被自己否定,但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有面具...沈瑶闭上眼,仔细的去想,不多一会儿,便到了镇安王府。   阿杏扶着她下了轿子,沈拓一直跟在他身后。“阿姐,慢些。”   沈瑶回头朝他笑了笑:“无事,你去忙吧。”   正巧前院小厮过来传话:“世子,王爷说请您过去一趟,府中来了客。”   “阿姐,我晚些再去看你。”沈拓同沈瑶打了招呼,便往前院走去。   沈瑶望着他背影,家中有客,不知是何人。   沈拓到前院时,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厅堂中的尚唯。镇安王也坐在一旁,脸色说不上有多好看。   “这......”沈拓楞在当场。   尚唯抬眼朝他望去,颔首道:“世子。”   沈拓是真的惊讶,他内心也知道,尚唯十有八九是还活着,但他真的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居然还会回到京城,还大方的进了王府,坐在自己的面前!   “拓儿,坐吧。”镇安王开了口。   沈拓咽了咽喉咙,坐了下来。   “王爷,世子,此次我出现在二位面前,想必不用多说什么。东莱之行,是我没能照顾好瑶瑶,特来赔罪。”   沈拓神情复杂,此时此刻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镇安王亦是,脸色瞧不出心中所想。   “我在云南,将复尚家军,这个身份虽不能再用,但请王爷世子信我,我尚唯绝不是贪生怕死,苟且偷生之人。东莱之行,的确是我疏忽,还请王爷同意我见她一面。”   他能用真实身份出现在这里,本身就证明了自己的坦诚。   良久,镇安王叹了口气。对尚唯道:“你随我来。”   尚唯起身同镇安王进了书房,沈拓则飞快的跑到沈瑶的院子里。   沈瑶回来后,脑海里还对方才在和河边瞧见的身影耿耿于怀,沈拓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沈瑶蹙眉道:“出了何事?”   “阿姐,他来府上了!”   沈瑶愣住,不必问他说的是谁,但看他的反应,还有方才在河岸边上的身影,她就已经猜了出来。   心一瞬间就慌乱了。   他真的来了,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全京城都知道上将军已经葬身黄河,此刻他却就在镇安王府,沈瑶立马站起身来,双手绞着帕子,来回踱步。   “他人呢?”   “爹把他叫进书房了,具体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得赶紧来告诉你。阿姐,你若是不愿见他,我就让他出去。”   沈瑶张了张嘴,她不想见他吗?这些日子,沈瑶担心过他,想过他,也怨过他,更多的,确是每晚都梦见他。   镇安王书房。   尚唯不卑不亢的坐在案前与镇安王对视,沈哲瞧着面前的这个少年,左不过就二十三四的样子,却显出了他年纪不该有的成熟。   “你先同我说,此次东莱究竟发生了何事。”   尚唯沉默一瞬,便将他原本的计划,还有此次突然受刺之事,以及这些日子他在云南的准备全部都告知了镇安王。   “你是说,此次行刺之事突然,似乎并不是皇上的人?”   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不错,并非暗影卫为之。”   这就怪了,是皇帝派去的人,却又不是暗影卫动的手,莫非,皇帝身边还有别人?   “这些年我一直在查当年之事,此次行刺的人似乎也同当年的事有关系。”   镇安王面露吃惊之色,又慢慢归于平静,“你有何打算?”   尚唯坦言:“朝廷无能,当换有能者上之。”   见他如此坦白,镇安王也很直接:“你要谋反?”   “当年太子殿下留有一遗孤,现寄养在云中王膝下。”   镇安王大吃一惊,随即明白过来,沉默良久。   “王爷不必过于表明立场,现如今还未到兵马相见的地步。”   沈哲内心的纠结被他看穿,终是叹了一口气,“我不阻你,但如今我也不能帮你,瑶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想让我把她放心交给你,我得看见你的能力。”   尚唯起身,朝他恭敬行了一礼:“但请伯父放心。”   这一声伯父,将镇安王拉回了七年前的记忆,他又何尝不是将尚唯当做准女婿在培养。   “你去看看她吧,想必瑶儿也想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爱一个人就是如此,只看得见对方所受的伤害,却忽略了自己。   希望大家也拥有甜甜的爱情呀!   这周六的日万我也完成啦! 第66章   沈瑶在院子里又紧张又忐忑, 一会儿见面,该说什么。   两人虽才两个月未曾见面, 但这段时日里发生了太多事。她突然觉得两人刚刚才建立起的熟悉感,又慢慢淡化了。仿佛巡视黄河这一路上的相处, 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尚唯从镇安王书房里出来, 便往沈瑶的院子里走去, 沈拓和阿杏他们早已走了, 这空荡荡的院子里就剩下沈瑶一个人。   她坐在院中石凳上,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又没出息的绞了绞袖子下的帕子,以掩饰自己的紧张。   尚唯走近, 一眼便看到了院中的她,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沈瑶没去看他, 小脸望着眼前地一颗梨花树发呆,冬天的夜晚, 自然是很冷的,身上落下了一件披风,带着熟悉的温度和气味。   “冷不冷?”   沈瑶忽然又觉得眼睛有些模糊了, 但还是别扭的不说话。   尚唯寻她的手握着,小姑娘从前还有些肉乎乎, 但现在手明显纤细了不少。从在河边见到她时,他就想这样做了,她眼睛还没有彻底的恢复,那他便拉着她, 当她的眼睛,给她依靠。   沈瑶站起身,把手从他掌心抽了出来:“我不记得你了。”   这话说的软糯糯的,尾音还带着些许的委屈哭腔。   尚唯呼吸一窒,他最害怕的就是听到这句话,从知道她失忆之事后,他的心就一直悬着。他不怕刀剑无眼也不怕悬崖万丈,却独独害怕她把他忘了。   走到人面前,沈瑶的一双桃花眸还泛着泪光,尚唯伸手抬起她精致的下巴,直直的望着她的眼,“既然不记得我了,哭什么?”   沈瑶的眼睛瞬间红了,伸手便要推开他的手,忍了许久的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   尚唯伸手,像困住一只娇气又珍贵的猫咪一样把沈瑶揽入了怀里,抚着她如绸缎般的发,心里终是喟叹一声。   这些日子,没有她在身旁,方知道日子难挨,想想过去的七年都没有如此的漫长过,许是人就是这样,拥有过,再想放手,是绝无可能了。   沈瑶窝在他怀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两个多月,没见到他时,觉得这日子也就罢了,等见到了,才知思念如潮水让人抑制不住。   “别哭了,眼睛还未好,嗯?”   尚唯将她脸捧起,沈瑶小巧的脸蛋被冻的红红的,又因为哭而显得越发可怜。他低头,沈瑶便感觉到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乖巧的闭上了眼。尚唯吻去她眼角的泪珠,郑重又心疼。   “对不起,瑶瑶,我才来看你。”   沈瑶睁开眼,用帕子轻轻擦了擦泪,又摇了摇头。   见她低头不说话,尚唯又寻了她的小手握着,“我在云南,待我处理好一些事,便回来找你,可好?”   沈瑶错愕的抬起头,“你要走?”他才来,又要走了?   被她这副模样愉悦,尚唯胸膛里发出轻轻几声低笑:“我的身份不宜再留在京城了,你乖乖养伤,听话一些?”   沈瑶又垂下了眸:“我一向听话。”   男人的胸膛轻震,“是,你一向听话。进屋吧,外头冷。”   沈瑶有些不满:“你是不是马上就要走?”   “我看着你睡下再走,可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沈瑶有许多话想问他,“明日便是除夕,为何这样着急?”   尚唯眼里也闪过一丝不舍,他何尝想走,只是肩负太多的责任,无法真正的去做想做之事。   “云南大局未定,我必须得回去。”瞧见沈瑶有些失落的神色。这话说的十分艰难。   “那你何时会回来...”   尚唯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很快。”   我答应你,我会很快回来。   沈瑶闷闷的嗯了一声,两人在院里又站了许久,终是沈瑶拗不过他,先回了房熄了灯,尚唯这才缓缓地从夜色中退去了。   夜鹰早在路上候着了,见到他的身影,“主子,属下已经去过得月楼了,影月已经成功安插了人手在丞相府。”   “嗯,走吧,”尚唯翻身上马,又远远的朝镇安王府的方向眺望一眼,便踏上了返程之路。   他所求的本就不多,回来也只是为了亲眼确定她的平安。亲眼瞧见了,他已经很知足。   院里安静的只听见风声,仿佛刚才无人来过,沈瑶侧躺在床上,眼角的泪无声滑过,低在枕头上,默默下了决定,自己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眼睛养好。   除夕,又是大雪。   英成帝下令取消今年的宫晏,各家自行过年,这对沈瑶来说是个好消息。她原本就不喜这些宫廷宴会,能和爹爹弟弟在自己家过年,已经足够。   只是想到尚唯,此刻应该正在赶回云南的路上,她就有些难过和遗憾。   阿杏昨晚没睡好,沈瑶在院中和尚唯见面之时,她在自己的房里辗转反侧,不知道夜鹰有没有一起前来,若是也回来了,为何不来寻她,难道他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阿玉倒是最开心的一个,一早便前前后后的忙活了起来,张罗着扫雪清理,布置院子。沈拓也十分喜悦,不必进宫去应付那些繁琐的人际关系,这个年倒是显得有些家常味起来。   家家户户都挂起了大红的灯笼,鞭炮声过,镇安王便举起酒杯,沈瑶沈拓坐在他身侧,府里的下人们到了除夕也都可以自行摆席。   “大家辛苦了一年,本王谢过各位。”说罢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了。   “多谢王爷。”府中的下人们也都纷纷朝镇安王举杯。   沈瑶望着这一桌子的菜,又忆起她从前亲手给尚唯做菜的时光,心里有些懊恼。   应当留他过年的。   也没问他在云南,过得还习惯吗。   下了宴席,发了封赏,沈瑶便想回房歇着了。   阿杏扶着她,刚刚走过院子,阿杏注意到院中的石凳上仿佛有个盒子。   “小姐,那是什么?”   沈瑶随她望去,她看的不清楚,只隐约的看见好像是有个什么东西。   阿杏走过去,将那盒子拿来过来,“是小姐的东西吗?”   沈瑶接过,仔细地看了看,摇了摇头,她没有这样的盒子。再望向那个石凳,沈瑶微微一怔,忽地明白了些什么。   她快速回了房,小心的打开,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枚鸽血红宝石吊坠。   沈瑶有片刻的错愕,仔细一想,这除了是尚唯昨日偷偷留下的,还能是谁?   片刻的失笑,沈瑶慢慢将那吊坠取了出来,忆起在东莱时,她将那玉石毛料交给他,说自己想要他亲手雕刻的吊坠。今日,这便是在眼前了。   宝石艳红如血,细细雕琢,通体无杂,沈瑶喜欢,终是弯了眉眼。   见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了,阿玉和阿杏也偷偷的松了口气,“这宝石真好看,小姐皮肤白,红色最衬小姐了。”   沈瑶没说话,而是慢慢走到镜前,她现在脖子上的也是尚唯从前送她的玉兔,戴了很多年。她慢慢的取下了,又小心的换上这条新的,宝石雕刻的圆润,并无过多的修饰,还原了最原本的美。刚刚戴上便贴着沈瑶的皮肤。   “真好看!”阿玉发自内心的赞叹。   沈瑶的耳朵偷偷红了,的确,很好看。   这是他亲手所雕刻,如今就贴在她的心口。   沈瑶将那盒子拿过来,仔细地又看了一遍,果然,还有一个夹层,里面有一封信,似乎...还有个什么东西。她取了出来,这信是不是给她的,信上别扭的写着几个大字。“盼郡主转交阿杏。”   沈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明白了。   “阿玉,你去小厨房将点心端过来,我有些饿了。”   阿玉一听,忙转身去了。她走后,沈瑶才将信递给了阿杏,自然的这个荷包里的东西,也给了她。   “喏,瞧瞧吧。”   阿杏疑惑的接过,一看这几个别扭的大字,便明白了。瞬间脸如火烧。   “你自己去瞧去,我不偷看。”沈瑶抿嘴打趣她。   阿杏真的是羞得不行,连忙拿着东西转身回房了。   沈瑶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感叹,这人,究竟为何偷偷将东西留下一声不吭的走了的。想着他此刻也许正在马背上赶路,沈瑶鼻子又有些发酸了。   她才不是舍不得他,他还没解释东莱发生的事。沈瑶还气着他,但又忍不住的摸了摸胸口的吊坠。   阿杏回了房,心跳的飞快,顾不上去看荷包的东西,只快速的拆了信。   与两月前的那封告别信不同,夜鹰这会儿跟她解释了一切,还诚挚的认了错道了歉,并解释自己要事在身无法去看她,希望她保重身体,云云。   阿杏多日的气,一下就烟消云散了,再注意到了那个荷包,里面是枚镯子。   不算名贵,但阿杏很喜欢,立马便戴上了。心里甜滋滋的,真好,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将军会迎娶郡主,自己便也有了盼头。   除夕次日,这是大英三十二年的第一天。   可惜,英成帝并没有盼来一个好兆头,派去与胡人谈判的使臣被杀,这个消息,就在新元的这一天,传到了皇宫里。   作者有话要说:  瑶瑶还在别扭,不过也别扭不了多久了。   下次见面之后,就都是甜甜甜了! 第67章   这个消息, 令朝野动荡,英成帝大怒。   胡人的这个举动, 分明就是在藐视朝廷,甚至可以说是在挑衅。   这一天, 镇安王被传唤进宫, 殿下曾经主张议和的大臣们此时再不开口说话。朝中能用的武将屈指可数, 清绞胡人, 镇安王责无旁贷。   英成帝下了圣旨, 由镇安王亲自挂帅,一月之内,清绞边境的胡人。   沈瑶和沈拓在府邸里接到这个消息后, 沈拓勃然大怒。   “凭什么要我们去收拾烂摊子!那个代蒲搞砸的事情,却让父王去冒险!”   沈瑶也是紧紧的蹙起了眉, 因为这圣旨上还说,只命镇安王率军一起前去, 郡主和世子却要留守京城,也就是说这一回,沈瑶和沈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镇安王出征。   镇安王回府后, 沈瑶和沈拓齐齐走了上去。   “爹...”   镇安王摆摆手,示意不必多说:“这是圣旨, 我已接了,这段日子你们俩就安生的待在府里,待我归来,能少出门便少出门。”   “爹, 我和你一起!”沈拓冲动道。   “胡闹,圣旨明确说了,你和瑶儿都留在京城待命。”   “无碍,我也可以易容!”   镇安王拍了拍桌子:“胡闹!你阿姐现在眼睛还未好,你让她一个人留在府里?”   此时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的沈瑶蹙着眉头开口道:“我觉得,皇上这道圣旨别有深意...”   为何不让沈拓和她一起前往,这分明还是忌惮镇安王兵权过重,掣肘他罢了。   镇安王苦涩的笑笑:“不错,咱们这位皇帝的心思谁又能说得准呢。”   沈拓气的握紧了拳:“都这个时候了,皇上居然还在想着如何稳固朝堂,真是难为他了!”   沈瑶有些担忧的道:“爹爹,胡人一向阴险狡诈,此次谈和作废,怕是早有准备。”   这话也道出了镇安王的担忧,胡人卷土重来,势必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此次前去情况未知。   “不管怎样,你们姐弟俩彼此照顾,在京城先等我消息。”镇安王下了决心,沈拓和沈瑶则是忧心忡忡。   镇安王出征定于三日之后,与此同时尚唯也回到了云南。   连日的赶路确实让他有些疲惫之色,夜辉讲这些日子的情况一一禀报,并说了胡人进犯的最新情况。   “胡人此次进犯,首领邬辰逸是近两年才出现的人物,此人行事心狠手辣,雷厉风行,带领着零散的一些部落,迅速扩张,其野心可见一斑。”   尚唯沉默片刻:“我们的人加紧训练,边境的战况随时来报。”   “是。”夜辉领命而去。   尚唯这才转身对夜鹰道,“叫夜安来见我。”   夜鹰知他要问什么,便默默的将夜安叫了过来,自己也站在一旁。   “为何撒谎?”   这指的,自然是沈瑶的事情。   “主子危在旦夕,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您去犯险,况且镇安王府当时出动了那么多人,就差没把山翻过来了,郡主若是真出事了,那自然会找到...”   尚唯没有说话,良久又问道:“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都细细告诉我。”   沈瑶出事,虽然瞒着尚唯,但夜家三兄妹也随时打探着消息。   “郡主似乎是被南狄江王所救,但江王并没有以此要挟,而是过了半月功夫便向镇安王传了信。”夜鹰如实道。   尚唯脸色一沉,司寇安顺,怎么是他。   “主子在东莱的时候,那司寇安顺似乎就目的不明。且他似乎知晓不少内情,这次又机缘巧合的救了郡主,属下担心他还有什么阴谋...”   “呵,机缘巧合吗?”尚唯的眼神渐渐冰冷了下来。   “主子,我看南狄那边仍不可掉以轻心。”   尚唯心中此刻皆为懊恼,她竟然被南狄所救,萧澈说她那半月应当记忆全失,也就是说那段时间她一个人,没有依靠,只能在南狄和司寇安顺待在一起。   光是想想,他就想杀人。   “细细去查,再转告他,莫要在镇安王府身上动什么歪主意,若他还想顺利登上太子之位的话。”尚唯声音冷淡。   夜安在一旁瞧的清楚,但凡是涉及到沈瑶的事,尚唯总会像变了个人一般。   “此次之事我不再追究,但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夜安夜鹰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对视一眼,“是...”   沈瑶前些日子,眼睛没好她便也习惯了,想着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无碍。可是现如今不行,她迫切的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快速的恢复,而不是只能待在家里,被人照顾。于是她乖乖的喝药,再不乱跑,每日都按时作息。   很快,到了镇安王出征的日子。   英成帝亲自相送,举兵五万,胡人只有区区一万人,但镇安王并不轻松。胡人一向心性狡诈,多年来,同大英的数次征战中,并未能讨得过什么太多的便宜。   京城中从早上开始,百姓们便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大英已经快十年未曾出兵打仗,城门中不断有大队的军士穿越而过。兵势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尽头。许多百姓知道是镇安王领兵,纷纷赶去城门送粮,镇安王亲自向百姓致谢,一律婉拒。   镇安王府气氛凝重,沈瑶的眼睛还未完全恢复,沈拓在家急的来回踱步。镇安王不许他二人前去送行,他只能在家干着急。   阿杏扶着沈瑶去到沈拓的院子里。   “阿姐。”见她来了,沈拓忙迎了上去。   沈瑶朝他微微笑了笑,姐弟两便一齐坐了下来。   “拓儿别担心,爹爹骁勇,定能凯旋归来。”这话安慰阿弟的,沈瑶比沈拓年长,自小镇安王出征,便是这个做长姐的照顾弟弟。   可是现如今,沈拓也快成年,自然知晓沈瑶话中的宽慰之意。他不再是个小孩子,他会逐渐成为这个家里的支柱。   “阿姐,你莫怕,我会照顾你的。”   沈瑶如今眼睛受伤,爹爹又出征,这家里的男人就他一个,沈拓自然知晓应当肩负起责任来。原本焦急的心也逐渐安稳了下来,姐弟两便一同商议了一番后续的打算。   皇帝既然能专程下旨要求她们姐弟不得擅自离京,自是暗中派了人在盯着他们。这个档口,只能是安安静静的在府中呆着,至于后续,沈瑶还是想等眼睛恢复之后再做打算。   尚唯虽在云南,京城的消息每日都在他密切的监控之下,沈瑶被困镇安王府的消息他亦知晓。这些天,面色未有一丝轻松的时刻。   萧澈知他内心担忧,便主动上门约他外出跑马。   尚唯听得他的来意,面色阴沉不说话。   “你莫用这幅神情看我,我也是担心你自己被憋坏了才来,再说了,强身健体方是来日带兵打仗的基础。”   尚唯在云南的朋友不多,仔细想想,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政事,与萧澈一同骑马外出了。   看见他身姿矫健,萧澈在马背上若有所思道:“我看你这个腿似乎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尚唯有心事,只敷衍的嗯了一声。   “心口痛呢,可还有犯?”   尚唯前几年时不时的心口痛,连萧澈也诊不出原因,只好归结于心病。   “未曾。”自沈瑶扮做小升到将军府之后,仿佛真的没有再犯过。   “啧啧啧,人人皆道医术普度众生,依我看,爱情方是灵丹妙药。”   尚唯停了下来,终于听得他话中的一丝调侃之意。“你想说什么?”   萧澈撇撇嘴,决意不再逗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扔给他:“喏,在下这些年一事无成,倒是在这云南和京城的路上经营了好几家驿站,专为来往信件所用。快速,准时,包君满意。”   尚唯伸手接过,瞧这上面的字迹,一愣。   “兄长亲启”   尚唯的心突然快了几分,正预备拆开,又抬眼幽幽的看了眼萧澈。   萧澈识趣的走开了,尚唯这才匆匆拆开,果然是沈瑶的笔迹。   “兄长离别匆忙,诸多问候来不及开口。盼兄长独自在云南,照顾好自己,早日归来。另,心意已收到,甚喜。”   落款是只兔子。   寥寥几句话,却令尚唯心中多日的阴霾一扫而光,这信中并未提到她自己独自一人在京城的困境,只是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还有那日他悄悄留下的礼物。   她甚喜。   他此刻抬眼望着云南一望无际的旷野之地,颇想大喊一声,疏散心中的郁结。只恨不得立刻起兵,待完成大业,再将她接过来,照顾一生一世,再不分离。   ...   镇安王出城后,英成帝便又沉着脸回到了宫中。   代蒲站在一旁,另外还有衷国公也在。   “两位爱卿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如今叫你们来是想同你们商议,镇安王此次去边境绞杀胡人,后备军资你们有何看法?”   代蒲和衷国公对望一眼,国库空虚,五万大兵的后备粮草问题,的确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臣以为,可同南狄求助。”说这话的,是代蒲。   “哦?爱卿有何高见?” 第68章   代蒲上前一步道:“南狄这些年同大英并无矛盾, 我们可以友好结盟,今日南狄助我们, 来日我们回馈就是。”   英成帝转头望向衷国公:“衷国公如何看?”   衷国公似乎犹豫片刻才道:“臣认为,可以一试。”   国库空虚, 连年灾害, 除了问别人伸手, 还有什么法子。   “既然如此, 那丞相便亲自走一趟吧, 问问南狄,有没有什么条件。”   英成帝下了令,代蒲自然只有领旨的份。衷国公则负责将粮草全部清点一遍, 统计,分配, 供应前线战士。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大英却恰恰相反, 可见其士兵人心本就有怨气。   代蒲略作准备,便出发去往南狄了。   司寇安顺在代蒲还未抵达南狄之时,便已经收到了消息。南狄天子已无几天的寿命, 大皇子二皇子又都失了势,这南狄的事基本都是这位江王殿下说了算。   说来也是让人唏嘘, 这位江王殿下不过短短几月功夫,便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皇子一度成为太子的最佳人选,朝臣们都佩服的五体投地,就连百姓们也都默认了这就是他们未来的天子。   “呵...”江王接到飞鸽密信, 读过便烧了个干净。   “殿下预备如何?”阙罗问道。   “自然是帮。”司寇安顺语气平淡。   “大英这些年不思进取,竟然连粮草都供应不上,殿下何不趁机......”   司寇安顺摆摆手:“不要小看你的敌人,更不要小看你的盟友,大英曾经的辉煌并未完全过去,不可掉以轻心。”   “那殿下预备如何?”   “自然是交换。”司寇安顺淡然一笑。   至于交换什么,那可得好好想想......   沈瑶每日闭门不出,除了见太医和沈拓,其余的人一概不见,每日在王府里安心养着,眼睛终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小姐,这是梨园今年最新的点心,梨花糯米糕,你快尝尝。”阿玉一碰一跳的过来,端着一小叠糕点。   沈瑶刚睡醒,睁开眼,应声望去,房门打开光线照了进来,她一眼便看清了阿玉手中的糕点,糯米瓷白,上面还点缀几朵梨花。   “李叔有心了,每年都送梨花糕过来。”沈瑶笑道,只是下一瞬突然又僵住,她的眼,好像恢复了。   “别动。”沈瑶着急忙慌的叫住阿玉。   阿玉站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沈瑶眨眨眼,仔细的看了看那梨花糕,从她这个位置,这么远的距离......   她的眼睛!终于恢复了!   “阿玉,我眼睛好像完全恢复了。”   阿玉一听,立马就将手中的糕点往桌子上一放,快速走到沈瑶身边:“小姐,你能瞧清楚了?!”   沈瑶点点头:“你服侍我更衣,我想出去瞧瞧!”   阿玉忙伺候着她更了衣,沈瑶换好衣服,便着急的走到了房外。   院子里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此刻都清晰无比的映入她的眼睛,从前只是大概瞧个轮廓,现如今是真真能看清楚了。   “阿玉!我的眼睛真的好了!”沈瑶也是真的高兴,两个多月过去了,她终于不必再被人每天扶着,小心翼翼的度日了。   沈拓知道她眼睛好了,也十分的开心,忙赶了过来。   “阿姐!”   沈瑶看见沈拓的身影,忙迎了上去:“慢点,别毛毛躁躁的。”   沈拓再三确认,又是拿着果子站在好远的地方,又是写大字的,把沈瑶院里的小丫鬟逗的都笑了,这才终于确定她的眼真的恢复了。   “太好了!阿姐,爹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姐弟两都很高兴,说到镇安王,沈瑶又面露担忧之色:“爹爹应当已经到了吧,这日留心着家书些。”   沈拓点点头:“阿姐放心吧,我每日都留心着呢。”   沈瑶和沈拓操心着镇安王,镇安王这一路亦是放心不下自己这一双儿女,思前想后,还是提笔分别写了两封信,一封送往了京城,一封送往了云南。   尚唯收到这封信的时候,镇安王已经到达了边境,正与胡人开战。   信上说,此次若是有任何意外,希望尚唯能尽力照顾沈瑶,并列举这些年镇安王旧部的名单,信中交代之意明显,也是考虑周到。   夜鹰也收到了代蒲即将去往南狄的消息。   “紧盯着,除了他身边的人,还要提防暗中的人。”自上次东莱之事,他便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夜鹰领命而去,尚唯看着手中的这封信。京城是非太多,镇安王出征,他的确是很想把沈瑶接到自己身边来。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代蒲到了南狄,南狄使臣前来迎接,设宴款待均设在江王府,可见现在的南狄,是这位江王殿下说了算了。   司寇安顺亲自到府前相迎,这让代蒲有了极大的面子。   落座后,代蒲细细的观察了一番面前这个年轻人,年纪不大,左不过二十四五,瞧着翩翩君子,来之前又听说他告病那段时日,长乐郡主比武招亲,此人以一己之力击退四大高手,可见武力高强。   面对这样一个未来的储君,代蒲倒是有些拿不准了。   “王爷,此次我前来,是为了同南狄做一桩交易,胡人来犯,我朝陛下命我筹备粮草之事,只不过我朝近年天灾不断,粮草亏空,大英同南狄一向交好。不知王爷是否能做了这个主?”代蒲说完,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司寇安顺微微一笑:“大英同南狄一向交好,岂有不应之理。只不过......近年来的确天灾不断,我南狄国库也并不宽裕,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代蒲听出来了,他能做这个主,关键要看你开的条件是否足够吸引人。   “大英南狄边境渠河,可划给南狄所有。”这是代蒲提出的第一个条件。   司寇安顺挑了挑眉:“哦?英成帝果真愿意将渠河划为我境内?”   “自然,此次前来,我们是带了诚意的。”   “哈哈哈,代丞相果然痛快!我南狄愿出粮草三万石。”   三万石,远远不够。   “听闻王爷至今尚未婚配,不如同大英联姻,亲上加亲?”这是代蒲提出的第二个条件。   司寇安顺正欲拿起茶杯的手顿了顿,饶有兴趣的抬头看了一眼代蒲。   “我记得,皇室里没有合适的女子。”   别说是嫡出公主了,英成帝连个妹妹都没有。   代蒲微微一笑:“王爷先前好像去参加了比武招亲,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司寇安顺收起了笑意,再等他说下去。   “没有公主,不知道郡主可不可以?”   ......   殿内良久沉默,司寇安顺看向代蒲的眼神逐渐晦暗了起来,坐在他面前的,是个老狐狸,还是个不简单的老狐狸。   “这件事,丞相还是问过皇帝比较好。毕竟,长乐郡主的地位,可是不低。”   代蒲看出来了,这个江王方才明显有所犹疑,有犹疑就是有动心。   “王爷放心,在下也只是想做个牵线的人,若王爷无异议,皇上那边我自然会去说。”   司寇安顺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长乐郡主那边呢,镇安王那边呢?”   “天下苍生,黎民百姓,镇安王前线出征,那些将士们都看着呢,百姓们也都看着呢,我想郡主,为了天下苍生,当不会反对。”   ......   司寇安顺没有正面应答,最终定下的,是南狄先拨三万石粮食援助,至于后面,这位江王殿下没有说,代蒲心中却是有谱。   代蒲离去之后,阙罗上前,试探的问道:“殿下如何想?”   司寇安顺还望着代蒲马车离去的背影,手中把玩着两个木核桃:“本王能如何想,这是他们大英的事,只要条件开的好,本王就可答应。”   阙罗没有说话,一个女人,如何算的好条件。   但见司寇安顺明显是动了心,阙罗还是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心中的想法自然没有同阙罗说,沈瑶能乖乖被当做和亲的傀儡?想起她那张倔强的小脸,司寇安顺自嘲的笑了笑,就是对代蒲这人起了兴趣,看来,又有好戏可以看了。   回大英的路上,代蒲的心情极好,果然如他所料,这个长乐郡主真是有意思的很。待回到京城,定要寻见机会,见上一面。   英成帝在殿内坐着,听完了代蒲的转述。良久,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你说什么?”   代蒲弯着腰,又重复了一遍:“南狄江王说,欲与我朝联姻,若是没有嫡公主,庶出的公主也可。可是皇上如今没有公主,也没有妹妹。他便说,没有公主,郡主也可以。”   “放肆!”英成帝手边的杯子啪的一声就掷了出去,一旁的太监宫女全都乌压压的跪了下去。   “臣听闻,上回比武招亲,这江王便有遗憾,这次故意趁机提出了这个要求,可见对长乐郡主,确是爱慕已久,觊觎已久。”   英成帝怒不可遏,想起上回比武招亲的事,心中的火又添了一把。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打郡主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最近帮我捉虫~我抽空会从头到尾的改一遍~ 第69章   代蒲默默的弯着腰不说话, 但见英成帝这番怒火,心中的猜测便更加深了一番。这位长乐郡主千里迢迢追随尚唯而去, 又引得皇帝如此大动肝火,连带那南狄的江王对其也是颇有兴趣。   真是个不简单的人。   代蒲的唇角上扬, 人最怕的便是有软肋, 而这软肋若是还被人捏在手里, 那便是拿捏住了一个人。   “皇上不必生气, 不应那南狄便是, 如今最要紧的是及时筹备粮草,送往前线。”   英成帝平息怒火后便下令先将粮草运至与边境,以解决燃眉之急。   镇安王抵达边境已有七八日的功夫, 胡人生性狡诈,接连两次交手都设下了埋伏, 幸得镇安王常年沙场经验,这才没让那邬辰逸讨得多少好处去。但那邬辰逸从第三次开始便显然提高了警惕, 看出来这个对手并不是一般的将领,便开始认真起来。一时之间,两军上下, 大英人数虽多,竟也占不了什么上风。   有了萧澈经营的驿站, 云南的信件果真快了许多。那日沈瑶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简短的几句问候,尚唯便很送过来了第一封回信。镇安王出征后,因为担心她, 沈瑶便又收到了第二封信。   信上所说,皆为一些提醒她提防和小心的交代,还提到了京城得月楼的一些事,若沈瑶有任何事都可以调动得月楼的人,除此之外,还有萧澈补充的新方子,可算是里里外外都替沈瑶细细打算好了。   阿玉都被这份细心打动了,可沈瑶却笼着一层淡淡的忧愁。   她不想这样,像一只牢笼里的鸟,只能被人操心和担忧着。前些日子,她是迫于眼睛无奈,现下眼睛已彻底好了,便没有理由再留在京城,成为父王的牵挂。   沈拓早就在府邸里急得发疯,沈瑶同他商议之时,他自然是二话不说就一口答应。   “阿姐,只是你我两人不宜一块走,太引人注目。”   的确,英成帝既然有心留他们作为掣肘,自然是暗中也派了人盯着。姐弟俩同时消失,定会招惹麻烦。   沈瑶沉思,尚唯信上所说得月楼,似乎可以祝她一臂之力。   次日一早,得月楼刚刚开张,沈瑶便已登门而入。那门口迎客的小二,本笑意盈盈的上前,一见到沈瑶这脸,却又露出几分吃惊之色。   “你认得我?”沈瑶自然瞧出了他脸上的惊讶。   那小二恭敬地给她行礼:“见过郡主。”   沈瑶转念便想到,这得月楼是尚唯的,这些自然也都是他的人,能认得她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在他们心中,自己究竟是何印象了。   那小二知道她的身份,自然是立刻通知了影月,并带着沈瑶上了阁楼。影月听说沈瑶来了,略微惊讶后便也赶去了阁楼。   “民女影月,见过郡主。”   沈瑶回头,便瞧见了这个京城传闻中的女中富商。在来的路上,沈瑶便已经知道了她。见她虽然不复二八少女的青春,但依然气质非凡,可见当年的绰约风姿。   “影月姑娘,不必多礼。”   影月听沈瑶这样说,才慢慢的直起身抬头去看她。   “影月姑娘请坐。”沈瑶先坐下,影月才踱步到她对面坐下了。   “这次我前来,是想请影月姑娘帮个忙。”沈瑶直切主题,并无过多的寒暄,也的确不需要,这里一个迎客的小二都认得她,何况是老板娘。   “郡主但说无妨。”   沈瑶略一沉思,便将她想和沈拓去往边境的事告知了影月。影月听完,也略微沉默片刻。   “可是为难姑娘了?”沈瑶问道。   “不,郡主开口,影月自然无二话,只是,影月认为,此时郡主和世子双双出京并不是个上好的决策。”   沈瑶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依姑娘看,应当如何?”   影月直视着她的眼,从沈瑶的眼中她看到了信任和单纯,并不是无脑的单纯,而是一种直率和热忱,她似乎明白了为何这位郡主深得尚唯的心。   “郡主是将军心上的人,此事将军其实也一直在筹谋,若是能为郡主换个身份,岂不更好?”   沈瑶听她说自己是尚唯心上人,把这层关系挑破了,脸上也不自然的闪过两片红霞。   “太麻烦他了...他此刻定忙着处理许多事,我不想给他添麻烦...”沈瑶说这话的时候,多了几分小女子的娇憨。   影月越看她越有好感,的确,与众不同。   同那些一般的京中贵女,都不一样。   “郡主多虑了,若说将军在京城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郡主了。将军出发巡视黄河之际,还留给郡主了一封信,让我代交转达。只是后面郡主也――阴差阳错,这封信就耽误到了这个时候。”影月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了尚唯那日亲手所书的一封信。   沈瑶微微惊讶,尚唯出发去黄河前还给她留了信?   她接了过来,倒是没有什么好隐藏的,当着影月的面便读了起来。   这信上果然交代了他原本的计划,告诉沈瑶,若是在回京的路上听闻他有任何不测的消息,不必过分担忧。七日内会来寻她,若是七日没有来,又交代了许多事,颇有辞别告白之意。   沈瑶鼻子又有些酸意,原来他不是想瞒着自己,而是一早就备好了书信,只不过她也跟着去了豫州,导致这封信直到今日才到她的手上。   略微心酸后,沈瑶察觉出了不对,为何这信上所说七日内寻她,但真正出事之后,却是足足过了两个月,尚唯才回了京。   她问出了心中疑惑,影月听她所问,更加惊讶。   “郡主不知东莱发生了何事?”   沈瑶愣住,她的确忆不起来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回来之后便遗失了一部分记忆,至今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影月听她这样说,便明白了。一时心中感慨,她竟然失了忆,而尚唯后来也没有提起东莱遇刺的真相。   主子没有说,她自然没有多嘴的份。   “郡主不必过于担忧,所幸一切都已经过去,郡主和将军都已无碍。”   沈瑶听出来了,东莱之事果然有隐情,她遗忘的究竟是什么?   影月不说,她也不好为难,还是改日寻了机会,亲自问一问尚唯。   二人又计划了一番,最终沈瑶起身向她道谢,影月回礼:“我定会尽快商议出法子,助郡主一臂之力。”   沈瑶点点头,正准备同她告别之际,门外进来了传话的小厮,似有急事而来。   那小厮眼见沈瑶也在这里,似乎有所犹疑,沈瑶以为他是碍于自己,便主动告辞。不料却听得那小厮开口:“事关...事关镇安王...”   沈瑶愣住,影月立马问道:“出了何事?”   那小厮看了眼沈瑶有些担忧的道:“王爷与胡人交战,中了胡人的陷阱,双腿受伤,陷入昏迷......”   沈瑶脸色突变,影月也大吃一惊:“消息确凿?”   那小厮点头:“千真万确。”   影月有些担忧的望向沈瑶,只见沈瑶脸色大变,稳了稳才向影月道:“我需立刻回王府,今日多谢姑娘。”   影月亲自送她出去:“郡主不必忧心,影月楼上下定以最快的速度助郡主和世子抵达边境。”   沈瑶快速行至门前上马,向她颔首表示谢意,这才快速赶回王府。   影月担忧的望着沈瑶的背影,吩咐下去:“立刻飞鸽传书加急去云南。”   ......   沈瑶一路上心跳的飞快,爹爹受伤了,多年在南疆的战场上也从为见爹爹受过这么重的伤,那边境的战事究竟是有多惨烈。   顾不上其他,沈瑶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王府。   皇帝那边的消息倒也不慢,得了信确有震惊,随后便立刻增兵援助,并下令立刻召镇安王世子和长乐郡主进宫觐见。   沈拓在王府听沈瑶说了这个消息,当下便立马要换衣提刀出门而去。   “我定要那胡人千百倍偿还。”沈拓是真红了眼,这些日子他总是忧心忡忡,却不料担忧成了真。   沈瑶何尝不急,只是不能眼睁睁看他乱了阵脚:“拓儿莫急,我今日已与得月楼的人商议,他们将助我们以最快的速度出发边境。”   姐弟两心急如焚,正在商量对策之事,那传令的太监便上了门。   “传镇安王世子和长乐郡主进宫觐见――”   沈瑶和沈拓闻言对视一眼,想必是皇帝也接到了信,这个时候召唤他们俩进宫,不知所为何事。   沈拓不想去,沈瑶略沉思片刻还是开解于他:“朝中缺武将,此番说不定是有命令于你我。”   “父王在时,我们被他视作父王的掣肘,现在出了事倒是想起来了。”沈拓嗤了一声,对英成帝意见明显不小。   沈瑶劝道:“他毕竟现在还是天子,拓儿不可出言不逊。”   沈拓强压着心中的怒意,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姐弟俩换了装,便一起进了宫去。   镇安王受伤的消息显然在英成帝意料之外,此刻正沉着脸等候着沈拓和沈瑶。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点抱歉,快见面啦!别着急~ 第70章   沈瑶进宫之时, 一眼便看见了英成帝正坐在龙椅上,同时也正直直的看着她。   “臣沈拓。”   “臣女沈瑶。”   “参见皇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沈瑶和沈拓起了身,沈瑶垂着眸, 但她明显能感觉到英成帝的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   “朕听闻了镇安王的消息, 想必世子和郡主也接到了消息, 朕深感痛心。”   沈瑶和沈拓均不说话, 但面色凝重。   “但边疆战事吃紧, 朕不得不继续选出主帅,立刻赶赴边疆。”英成帝这话刚刚落音,沈拓便单膝跪地。   “臣沈拓, 请求出征!”   沈瑶紧接着跪下:“长乐请求与阿弟一同前往!”   英成帝犹豫片刻,他的确是想让沈拓带兵前往, 但沈拓如今年纪尚小......   “臣请求出征!父王生死攸关,臣无法置身事外, 还望皇上成全!”沈拓这番请辞出自真心,他的确是不愿苟且偷生,朝中缺将, 身为镇安王世子,岂有退缩之理?   英成帝沉思片刻, “如此,朕再拨一万良将,由世子挂帅,出战边境。至于郡主......”   沈瑶知道他想法, 不等他说完便立刻道:“父王受伤,舍弟出征,长乐若不能一同前往,必是夜不能寐,心焦难安,还望皇上体恤长乐一片为女为姐之担忧!”   英成帝脸色并不是太好看,他的确不想让沈瑶一起前去,但如今看沈瑶一脸坚定,沈拓也是目光坚毅,镇安王又在前线受了伤。若是此时再强行将人留下,恐是会伤了人的心......   他深知稳定人心的道理,略微沉思只好答应了沈瑶了请求。   “郡主世子一路出征小心,待朕向镇安王表达大英的一片感激之意。”   沈瑶见他松口,终是长舒了一口气,她真的怕英成帝将她强行留在京城,如果真是那样,只怕她会疯,做出许多自己也想象不到的事。   幸好,他还没有如此偏执。   “郡主留步,朕还有些话同郡主单独讲。”沈瑶和沈拓正预备转身离去,又听见英成帝开口留她。两人对视一眼,沈拓蹙蹙眉,沈瑶对他轻微的摇了摇头,示意让沈拓在殿门外等他,沈拓这才转身离去。   “不知皇上还有何吩咐?”沈瑶欠身问道,她经历了这么多事,英成帝对她的心思她多少也是能感觉出来,若是从前她还慌张,但此刻却是出奇的平静。   因为坦荡。   英成帝看着她,看了良久,才终于开口:“你可知道他已经死了?”   沈瑶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他显然说的是尚唯。   她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正常一些,“听说了。”   英成帝不想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沈瑶顿了一刻,抬头正色道:“若我说心中没有波澜,那便是欺君。但长乐在南疆的这七年,确已将年少之事忘了,逝者已矣,还望皇上也忘了吧。”   英成帝自嘲的扯了扯嘴角,忘了,说的真是轻松。他踱步到沈瑶面前,双手负后,沈瑶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飘了过来,让他常年阴暗的内心有了一丝柔软,但很快他便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不属于他。   从前不属于,现在不属于,将来也不会属于。   英成帝的眸子里突然迸发出了痛苦之意,“既然郡主忘了,南狄江王欲向朕求娶郡主,以粮草为聘,不知郡主有何看法?”   沈瑶震惊的抬起头,与他对视,从英成帝的眼神中她瞧出了试探之意。   江王欲求娶她,以粮草为聘?沈瑶不信,她虽不知司寇安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但从上次他救了沈瑶,也并没有对沈瑶做过什么,她就愿意给他一分信任。   “长乐既然在郡主之位,自当应肩负一定的责任,但凭皇上做主,长乐无二话。”   萧英臻忽然笑了:“看来郡主果真是胸怀天下。”笑完之后,他上前一步,颇有些强势的意味,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嫁谁都行的话,这皇后的位子你可愿考虑?”   ......   殿内无声,沈瑶当他在玩笑,英成帝直直的望着她,眸色里认真和克制交织,沈瑶终于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   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半步,“长乐惶恐。”   早已预料这个反应的英成帝只是扯了扯嘴角:“他已经死了,可朕还活着。”   沈瑶忽然明白了,这个人,一直都知道。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也一直在怀疑尚唯,所以才会处处针对,处处警觉,处处试探。   她咬了咬唇,克制了想同他争辩的冲动。   “皇上,父王还在边疆生死未卜,长乐无心考虑儿女之事,还望皇上放长乐去吧。”   英成帝终是沉默片刻,挥了挥手:“去吧,朕会派暗影卫一路护你们周全。”   沈瑶向他行礼,便匆匆转身出去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英成帝眼神晦涩不明。   沈拓在殿外等了有一会儿了,终是看见了沈瑶的身影,快步上前:“阿姐,他同你说了什么?没有威胁你吧。”   沈瑶摇摇头,有些疲惫:“没有,咱们回去快些准备吧。”   沈拓点点头,朝殿内又望了一眼,这才同沈瑶一起上了马,朝着王府疾驰而去了。   镇安王受伤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云南,尚唯正在练兵场,夜鹰快速上前在他耳边小声禀报后,尚唯面色一沉,立刻便起身往云中王府去了。   云中王看他着急而来,心中也有了大概,抬手示意他坐:“可是有何打算?”   尚唯点点头,也不掩饰:“镇安王受伤,世子沈拓带兵出征,我本就与胡人有恩怨,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云中王捋着胡子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茶:“没有别的理由了?”   尚唯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还是以大局为重:“此事总要有个开端,况胡人进犯的还是我大英的境地。”   云中王细细品过茶,神色也认真了起来:“想好了便着手去做,只是你的身份目前仍不可暴露,此行便换个身份吧。”   尚唯自然知道,前些日子便有人建议他自行封王,只是他向来淡泊名利和所谓的称号,即使现在出兵讨伐也都是为了无愧于父母,无愧于天地。   “有些时候,并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给士兵们鼓舞。”云中王提点他。   尚唯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尚家军的称号此刻还不宜重出于世,一番权衡之后便定下了此行军队为平凉军,拯救百姓于水火之意。   从王府出来,夜鹰得了第二封信,说是沈瑶和沈拓均已准备朝边境出发,尚唯点点头,这在他意料之中,镇安王受伤,她必是想尽了法子也要赶过去的,尚唯绝不可能让她一人在边境犯险,这也是他决定此刻出兵的原因之一。   大军整顿,出征在即,将士们个个都摩拳擦掌,耐不住心中的激动。   这只军队,每个人都知道尚唯的真实身份,几乎每个人都是正义之士,精兵强锐,只待一声号令。   尚唯换上了久别的铠甲,登上了高台,台下整整齐齐的将士们都在等他。尚唯上前一步,拔出了腰间的剑,高举向天。   “兄弟们!胡人进犯!天下□□!各位都是英雄好汉,可愿同我一起击退倭寇,救世人于水火!”   所有的士兵此刻都以长矛遁地:“我等愿意!我等愿意!”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尚唯凝视前方,筹划多年,这一刻终是来临了。   尚唯从云南出发之际,沈瑶也和沈拓一同上了路,京城再派援兵前去,百姓们人心惶惶,虽然这场战争发生在边境,身在京城的人们却感受到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大军出征的第二天,北晋也出兵了。   “报――北晋胡汗突然发兵十万,大军压境,求皇上速速派兵支援!”   英成帝在大殿上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文武百官均在场,话刚落音,便齐齐变了脸色。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这样吧。   一些耿直的老臣甚至有痛哭流涕之势,齐齐下跪:“求皇上速速派兵支援。”   英成帝脸色铁青,他料到胡人进犯,周边邻国必然虎视眈眈,却没想到竟来的如此之快。他也想增兵,可是如今朝中本就缺武将,一时之间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   英成帝巡视一圈,终将目光定在了衷国公的身上。   “衷国公,你可愿带兵出征?”   衷国公自听闻了这个消息,便已经料到这个结果。他虽已年过百半,但朝中现武将屈指可数,轮到他,并不奇怪。   他向前一步,毕恭毕敬的行礼道:“臣虽老矣,但愿为大英效力!只是臣的确上了年纪,求皇上配精兵和副将!”   武毅侯早就耐不住了,上前一步也跪下道:“臣愿同衷国公一同前往!”   能用的人就这几个,英成帝岂有不应的选择,他沉着脸点点头,便下了诏书。由衷国公挂主帅,武毅侯副帅,一同出征北境。   下完诏书,英成帝便将目光又移到了代蒲的身上,代蒲心中了然,这是又要派他出去筹备粮草之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71章   衷国公一把年纪了还要带兵出征, 钟家自然也是忧心忡忡。刘氏在府内痛哭一番,惹得众女眷纷纷落泪。   “哭什么!又不是回不来!”衷国公被这些女人的眼泪弄得有些心烦意乱, 此次出征的确也是难为他,所好是还有武毅侯, 主帅不必上场厮杀, 希望还能拼个好结果回来。   萧澈也随着尚唯一起出发, 前往边境。军队刚刚启程, 便也听说了北晋也出兵讨伐之事。   尚唯知晓后面色凝重, 他本有意再扩大队伍,加紧训练三月。但此刻看来,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虽有心拉下当朝者,但无心联手外敌人侵犯本土。   萧澈知他心中所想, 开解道:“自云南到东境的这一路,我们也可招兵买马, 扩充队伍。”   尚唯点点头,不仅如此,他还想快些赶到东境, 沈瑶必会在他之前抵达,多耽误一日, 与他而言都是煎熬。   沈瑶出发之时,影月还特意前来道别,英成帝既已答应放她前去,便不必再在暗地里想办法。影月此番也只是为了真心来送送她。沈瑶对她也颇有好感, 感谢之余二人也结为好友,相约再次回京之时再聚。   沈拓带兵,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五日抵达了东境。   东境槐城知晓沈拓带兵前来援助,那副帅便亲自出城相迎。沈拓和沈瑶皆在前方骑马而来,一到城门,便双双跳下马来,急忙上前问道:“我父王如今如何,人在哪里?”   那副帅知他二人定会先问及此事,立刻答道:“世子郡主莫急,王爷此刻还无性命之忧,正在军营里由军医照看。”   沈瑶和沈拓便立刻前往军营,随行的队伍由副帅清点归队。   镇安王此次受伤确实惊险,已经过去了五六日人还尚未清醒,沈瑶刚一进营帐里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镇安王。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一旁的军医正在查探伤势。   “爹爹!”沈瑶和沈拓快步走了过去。   看见镇安王后,沈瑶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沈拓亦是红了眼圈。   “我父王伤势如何?”   那一旁的军医见是郡主和世子,起身行了个礼。“王爷此时虽已无性命之忧,但仍在危险之中。”   沈瑶上前探了探镇安王的脉搏,又查看了一下他的双腿,神色也显得凝重。   “阿姐?”   “的确如大夫所说,爹爹现在虽已无性命之忧,但仍不可轻视,至于这腿...还需爹爹醒来之后,才能知道情况。”   那军医也点点头,沈拓望了望镇安王的腿:“爹的腿......”   沈瑶面色凝重,这腿,十有□□是难以恢复至往昔了......   沈瑶留在营帐内照顾镇安王,沈拓还需清点将士,整顿队伍。镇安王受伤这几日,胡人想一鼓作气攻下槐城,全靠余下的副帅和将士们拼死抵挡。既然沈拓带了援兵而来,便应当要重新布置作战计划,鼓舞士气。   尚唯所带领的平凉军,从云南出发,一路向东。   这一路上,所到之处,若是遇到百姓们流离失所,灾情严重,尚唯也会让队伍暂停,派出人手前去帮忙。故此这一路上的百姓们都知道,云南出了一只平凉军,军队纪律严肃,处处为百姓考虑,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感激,这一路而来,许多壮丁也纷纷请求加入,人数竟然比从云南出发之际,多了一倍。   虽比沈瑶他们晚一些,但也终是赶到了。   胡人骚扰不断,沈拓已带兵与其有两次交锋,胡人生性狡诈善于布置陷阱,沈拓年纪尚轻,与其交战也颇有些吃力。   “报告世子!前方胡人增兵五千,正朝我后侧东侧而来,似有包围之意!”   沈拓骑在马背上,前后铠甲均已被血染红,闻得胡人还有援兵而来,大吃一惊,这边境的战事比想象中的还要严峻许多。   众将士此刻都杀红了眼,只是胡人逐渐形成合围之势,也纷纷都有些力不从心。   沈瑶在城内,也听闻了战况,心急如焚,欲换装出发,阿杏拦着她:“小姐此刻城外危险!你不能去!”   沈瑶眼见沈拓在外浴血奋战,哪里听得进去阻拦的话,正在准备之际,忽又听得将士来报,从南边突然杀来一队精兵,冲散了胡人的包围,此刻正同世子一起,共同开战!   沈瑶愣住,援兵?这个时候怎么会有援兵?南方而来...只有一种可能...她的心一声跳的比一声快。这只军队训练有素,英勇无比,仅仅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扭转了局势。   沈拓在马背上,瞧见这队援兵也露出了疑惑之态,一直到那最前面的人骑着马靠近了,沈拓才恍然大悟。   虽带着面具,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   胡人自然是没有料到半途会杀过来一队精兵,阵脚大乱,伤亡惨重,连连倒退。这一战,可谓是赢得惊险。   尚唯骑着马,缓缓前进,待靠近沈拓后,两人互相点点头,拍了拍肩膀,并无多说。   沈瑶还在城墙上,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一直提着的心也逐渐松了下来。她没有想到的是,尚唯竟从云南千里迢迢赶了过来,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训练出了这样一只精兵强队。   城门打开,迎接胜利而归的勇士。   沈瑶站在城门口等他们,方才松下去的心又慢慢的紧张了起来。他来了,这个认知让沈瑶的手心开始冒汗。   沈拓在前面,见到她便翻身下了马。“阿姐!”   沈瑶也迎了上去:“可有受伤?”   沈拓摇头:“无碍。”说罢回头看了眼跟在后方的尚唯及他身后的平凉军。   沈瑶自然也看见他了,两人此刻隔了一段距离,他骑在马上,带着面具,穿着沈瑶无比熟悉的铠甲。虽瞧的不真切,但沈瑶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尚唯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片刻交织,她心跳的便更快了。   尚唯下了马,大步朝她走来,沈瑶也转过身面朝他,仅片刻,尚唯就到了她面前。   “我来晚了。”   他开口说第一句话,沈瑶的眼便有模糊的感觉,拼命摇了摇头:“兄长怎突然过来了。”   尚唯看着她,眼底千万种情绪要汹涌而出,也有千言万语想同她说。   萧澈也上前了,沈拓看见他十分惊喜,两人曾约定年关过后京城再聚,却不想在这槐城碰了面。都是熟悉的人,没有过多的客套,众人便一齐进了槐城。   沈瑶见到萧澈,内心也十分的喜悦和感激,她只萧澈医术高明,若他在这里,说不定父王的伤势会好的更快些。   萧澈上前为镇安王把脉,也细细查看过了他的伤势。屋内只有他们四人,其余的人都被沈瑶暂时遣退了下去。   “公子但说无妨。”   萧澈收回了手,神情认真:“王爷这腿,怕是不能恢复到往日上阵杀敌的状态了。”   沈瑶和沈拓虽早就料想到了这个结果,但此刻听萧澈亲口说了出来,也是止不住的难过。“那还能正常行走吗?”   萧澈沉默,尚唯也一直看着他,沈瑶手有些抖,尚唯便轻轻走近,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掌心。   沈瑶扭头看他,微微一笑。   “王爷的腿是被胡人常年捕猎野兽的蛮夹所伤,那蛮夹锋利无比,一般的野兽一旦被困便无生还可能,我只能尽力......”   沈瑶强忍眼中的泪水,对他行了一礼道:“多谢。”   沈拓却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快步走出营帐,抬手一拳狠狠的打在了帐外的木桩上。   ......   今日一战,士兵们都累极倦极,尚唯命刘岑安顿好所有的伤员,又让全部的士兵整顿休息,忙完之后才走向了沈瑶的房间。   沈瑶一直在等他,门外传来脚步声,她便也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门开了,尚唯身披战甲,沈瑶一时有些恍惚,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装扮的尚唯,曾经的那个少年将军,终是回来了。   尚唯一路行军打仗,方才又经历了一场险战,确有些疲惫之态。但此刻他就站在门前,定定的看着她,目不转睛。   沈瑶被他瞧的有些不自在,上前主动问道:“兄长饿不饿,我这里还有......”   话还未说完,便被尚唯一把拉过,拥入了怀中。   沈瑶心如鹿撞,两人上回在王府院中短暂一面,又过了一个多月,算起来,二人真正相处的日子已经过去四月有余。先前在豫州东莱之时的相处忽的令她感到有点陌生。   “瑶瑶,我来了。不怕,我会保护你的。”   尚唯拥着她,抚着她绸缎般的长发,才终于有了一丝丝的真实感。这四个多月以来,他虽建立起了平凉军,在云南也有了自己的势力,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到夜深人静之时,总会彻夜难眠,心里总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常常在梦中梦见她,梦里他们像小时候一般,尚唯带着她上山,打猎,骑马。又是在豫州之时两人共同在山洞里的场景,还会梦到沈瑶笑着跟他玩笑撒娇。   然而梦醒之时,只有漫长漆黑的夜,没有梦中那些美好的时光,也没有她。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啦! 第72章   沈瑶从他怀里抬起头, “为何赶过来?”他才刚刚稳固势力,不应在这个时候出兵。   “放心不下你。”尚唯的回答很简单。   沈瑶的心里有些酸涩, 更多的是感动,他来之前, 父王昏迷, 沈拓独自一人率兵出征, 她就像无根的一株草, 心永远是悬着。可就在今日, 他来了,看见他的身影,就足够能让她心安。   尚唯带兵一路, 还未来得及更衣,沈瑶在他怀里像只猫咪一般嗅了嗅, 尚唯低低的笑:“怎么,嫌弃我?”   沈瑶嗔他:“我让人备水, 你沐浴吧。”   水很快备好,送到了尚唯的房里,沈瑶的心情此刻轻松了许多, 亲自熬了一锅药汤,用木桶盛好, 提着过去了。   尚唯闭着眼,正在水里调整之际,门突然开了。   “药汤好啦!”沈瑶双手提着桶,就往里走了过来。尚唯有些窘迫, 拉下挂在一旁的帕子,语气颇有些无奈:“瑶瑶...”   沈瑶目不斜视,进来后就将木桶里的药汤从浴桶边缘倒了进去:“你骑马带兵行了一路必然筋骨劳累了,我熬了些药汤,正适合入浴。”   说完,沈瑶也没看他便要转身要出去,手腕一紧,尚唯却从后面抓住了她。   “谢谢你。”   沈瑶没回头,胳膊就被他拉着,本来不觉得有什么的此刻也略有些羞涩起来,不敢回头去看他,只好晃了晃胳膊:“没事啦,你好好休息,等结束了再一块用膳。”   尚唯笑了笑,松开了她:“好。”   军营里的伙食实在算不得精致,沈瑶来了这些日子,忙于照顾镇安王的伤势,又要时刻操心着战况,没注意到这些生活琐事,用膳也是匆匆几口,人也消瘦了一圈。   今日她才亲自到了膳房,本打算亲自下厨,却发现膳房里面几乎是空的,一旁掌勺的王大厨正在唉声叹气。   沈瑶走过去:“没有粮食了吗?”   那王大厨见是郡主,忙站起身来:“回郡主,粮草确实不够,现在的大米绝不够撑过三日的。”   沈瑶上前查看,的确,米缸的米已经所剩无几,朝廷说会援助的粮草迟迟未到,这样下去,士兵的吃饭都成了问题。   她正在发愁之际,忽然听见了外头传来夜鹰的声音:“你们几个,快,把这些都搬进去。”   沈瑶走了出去,就看见夜鹰正在指挥几个士兵将一袋袋的东西往膳房运,仔细一看,似乎是米面。   “这是?...”   夜鹰回头见是她:“郡主,这些是主子从云南一路运过来的,知道这边粮草可能紧张,主子命我先运过来,不能让将士们挨饿。”   沈瑶有些感慨:“都运进去吧,今日我来下厨,也不能让平凉军的战士们挨饿。”   米面都有了,沈瑶看着这些为数不多的粮食,想想今日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此刻定是饥肠辘辘,前些日子都是一些糙米饭,连顿白米都吃不上,今日却不能如此了。   “你们帮我打下手,今日给将士们都做碗暖乎乎的面吃!”   众人一听,纷纷叫好,王大厨忙上前帮着沈瑶一起和面。   阿杏也赶了过来,刚刚走到膳房门口,就迎面碰上了夜鹰,两人也有四个月没有见面,彼此都一愣,放慢了脚步。   “你们把这些都挪过去。”夜鹰是对着他身后几个将士们说的,阿杏知他目的,有些羞答答的站到了一旁,等众人都走了,夜鹰才上前离她近了些。   “你...还好吗?”夜鹰有些局促的开口问道。   阿杏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两人的确好久未见,变得有点陌生起来。夜鹰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镯子,一时心中激动起来,开始傻呵呵的笑。   阿杏疑惑的抬头,就看见他的眼神正盯着自己手上的镯子看,也明白了过来,顿时有些害羞:“我先去给小姐帮忙了...”说完便立刻从他身旁走了,走的极快。   夜鹰回头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傻笑着挠了挠头......   王大厨是常年在军营里做饭,手脚麻利,倒费不了沈瑶什么事,只需要她开口说怎么弄,底下的人便会利索的全部都准备好。没多会儿功夫,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面就全部送了出去。   前些日子基本都是零星点的油水和掺着糙米和杂粮的饭,突然间换了白花花的面条,所有的士兵们几乎都沸腾起来,暖和的面下了肚,这才让大家伙儿都感觉到了久违的饱腹感。   沈瑶忙完,那王大厨坚持要干到最后,替她也做两碗面,被沈瑶笑着拦下了:“您歇着去吧,我来,我想亲自给我阿弟他们做,您先去吃。”   王大厨走后,沈瑶才亲自动起手来,这次见尚唯,明显感觉他消瘦了不少,沈瑶想亲手给他做。   尚唯沐浴更衣后,又同沈拓一起讨论了一番目前的战况,商量了一些对策,待结束之时天色已逐渐暗了下来。   沈瑶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端了过去。沈拓一看,非常识趣的端着自己的那份走了:“我回营帐去,你们聊,你们聊。”   尚唯怕她烫着手,忙站起身接过来:“怎么亲自去做?”   沈瑶朝他笑了笑,将面朝他面前推了推,“今日大家都辛苦了嘛,趁热吃。”   尚唯面前是个大碗,沈瑶是个小碗,他看了看沈瑶的碗,蹙了蹙眉头。“你这段时间,每顿就吃这点东西?”   沈瑶一噎,就知道要被他说教,“我来这边不习惯嘛,没什么胃口,但是我平时吃点心什么很多的。”   尚唯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没说话,只把两人的碗掉了个个儿,“先吃,能吃多少算多少,剩下的再给我。”   “干嘛呀...”沈瑶哪好意思让他吃自己的剩饭,但尚唯不管她的拒绝,态度很强硬,沈瑶也只好的埋头默默的吃了起来。   待用过膳,沈瑶和尚唯一起去了镇安王那边,萧澈正在为他施针。   “萧公子,辛苦你了。”   见是他们俩来了,萧澈笑了笑:“无碍,举手之劳,王爷今日的情况似有好转。”   听说父王有好转,沈瑶也忙上前探了探,果然见脉搏跳的有力些,面色似乎也好了许多。沈瑶向萧澈投去感激的目光,对方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尚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谢。”   “你我多年朋友,不必客气。”   沈瑶却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他,两人出了营帐后,沈瑶对他道:“萧公子先前帮我医治眼睛我还未来得及答谢,如今又这样麻烦他,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尚唯转头去看她的眼睛,仿佛在确认她是否已完全恢复。   “我都好了,不然我也不敢贸然到东境来。”   “萧澈为人仗义豁达,我也确欠他不少人情。”尚唯道。   沈瑶猫咪般的又皱了皱鼻子:“对呀...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然还可以投其所好...”   沈瑶自顾自的开始思索起来,片刻才发现尚唯一直在看她,黝黑的眼眸里没有过多的情绪,但沈瑶却看出来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那个,我先回房了,兄长你忙完也早些休息吧。”   沈瑶想溜,只是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被他一把拉到了怀里。索性天黑了,周围没人,尚唯力气很大,将她紧紧压在胸膛上。   “兄――”沈瑶还未来得及开口,剩下的话已经被堵进嘴里了。   ......   尚唯松开她时,贴着她滚烫的脸说了句:“萧澈的人情我去还,瑶瑶不如先想想如何对我投其所好?”   沈瑶舌头都麻了,脸通红,窝在他怀里半晌不肯抬头。这人,现在越来越霸道了,从前倒是没看出来......   胡人此役吃了亏,主要是没有料到尚唯的援军会半路杀来,邬辰逸这个人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虽有一时的恼火,但很快便稳定了下来,派出人手前去刺探,这队突然袭击他们的援军究竟从何而来。   尚唯也早料到他会如此,并没有掉以轻心,而是趁着胡人被暂时击退,与沈拓还有一些副将们共同设立起了防御和陷阱,以防胡人的再次突袭。胡人似乎受挫不小,接连几日都安静异常,但尚唯命令所有的将士们依然不可掉以轻心,日夜轮岗坚守不能有所轻视。   尚唯在外人面前,一直都是以面具示人,但朝廷的这些将士们似乎也渐渐有所猜测,只是大多数人都感念着那日平凉军的救援,即使是有所猜疑,也都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言。   这几日,萧澈每日都给镇安王按时施针治疗,加上沈瑶的精心照顾,镇安王终于苏醒了过来。   清醒的时候沈瑶正在亲自喂他喝药,镇安王的眼皮动了动。   “爹爹?”沈瑶看见了,有些激动,轻声唤他。   镇安王动了动眼睛,似乎是听见了她的声音。   “爹爹,我是瑶儿,您醒了吗?”   镇安王努力的抬了抬眼皮,终是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爹爹!”见他真的醒了,沈瑶的眼泪当场涌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临时有事所以晚了些,还有就是跟大家解释下,周六万字这个活动晋江改了规则......我参加不上了,但是既然答应过大家就不能因为参加不了活动不更了,但是今天不行啦,会分批补上。今晚熬夜码字了! 第73章   镇安王的清醒无疑是这多日以来最好的消息, 沈拓和尚唯在练兵场接到消息后也立刻赶了过来。   “爹!”沈拓快步上前,镇安王已经清醒, 只是身体还无法动弹,只能躺在床上, 看着面前的一双儿女。   “拓儿...瑶儿...你们怎么来了?”镇安王刚刚苏醒, 还很憔悴。   “爹, 你感觉如何了?”   萧澈也赶了过来, 沈拓见他来了, 连忙让开方便萧澈上前把脉,镇安王看了看萧澈又注意到了沈瑶身旁的尚唯,心中便有了七八分的谱。   萧澈略探一二, 便露出轻松的神态:“王爷恢复的不错,再有几日便可活动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沈瑶上前握住了镇安王的手,眼泪还含在眼眶里:“爹爹......”   镇安王强打着精神向萧澈道谢:“多谢萧公子。”   萧澈摇摇头:“王爷心系天下, 为民所伤,萧某也是略尽薄力罢了。”   镇安王又看了看沈拓和沈瑶,心中已经明白大概。“可是你们主动要过来的?”   沈瑶道:“皇上也有意让拓儿带兵, 我们放心不下,便赶了过来, 爹爹负伤,如何能让我和拓儿留在京城担忧不已?”   镇安王长叹一口气,多年来坚毅的脸庞上竟也泛上疲惫脆弱之意。   只是还不待一家子多说会儿话的功夫,营帐外已有士兵来报:“禀世子!胡人突然从北边突袭, 我们的人正在全力奋战!”   沈拓一听就变了脸色:“这么些日子不来,偏偏要挑今日!算准了吗!”   尚唯拍拍他的肩膀:“我先过去。”   镇安王自然也听见了战报,脸上闪过一丝担忧,沈拓上前安慰他道:“爹别担心,孩儿一定将那胡人首领的头颅亲自砍下来,为爹报仇!”   说罢,沈拓便也提起佩剑,大步朝外走去。   看着自己儿子的背影,镇安王叹了口气,沈瑶握住他的手:“爹爹别担心...兄长也在,上一战我们已经胜了。”   镇安王自然也看见了尚唯,“爹已经老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和拓儿。这次受伤,爹心里清楚,我这腿怕是废了。只希望你和拓儿都能平平安安,爹也没有遗憾了。”   沈瑶拼命摇头:“爹爹别胡说,您好好养伤,肯定会恢复的。”   站在一旁的萧澈也开解道:“王爷别灰心,凡事都有希望,萧某愿尽全力为王爷医治。”   沈瑶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镇安王却沉默了......   不得不说,邬辰逸此人的确适合做首领,十来日的功夫已将胡人的队伍和战略全部调整,出其不意。但尚唯多年来一直关注胡人的动向,深刻了解他们的战术。此刻便井然有序的指挥着麾下,打算用火攻。   沈拓赶来,就看见刘岑也正在城墙上有序的指挥布置,弓箭手全部改为带火苗的箭,一桶桶的烈酒和油全部运输上高台,只待胡人靠近。   “此番,我们有多少胜算?”沈拓走上前问尚唯道。   尚唯看着城墙外的队伍,面色不惊:“从前都是胡人为攻,我们为守,若是此战告捷,情况便可扭转。”   沈拓一听,立刻拔剑:“此战必胜!我定要将那邬辰逸的头颅亲自砍下来!挂在城墙之上!”   ......   东境与胡人交战,北境的晋英之战也越演越烈,衷国公到底也是上了年纪,光是率兵赶到北境之时已经耗费了好些体力,但战事紧张,北晋又来势汹汹,一时竟也招架不住。   这些战况自然都传到了京城,英成帝的耳朵里。可想而知他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将奏折一丢,沉着脸问站在殿下的代蒲:“朕命你筹备的粮草,为何迟迟还未送到前线去?”   代蒲有些迟疑:“先前,臣的确前往南狄,那南狄江王确实也许诺会将三万石的粮草尽快送来,只是,只是为何如今还没有送到,臣还不清楚...”   南狄...英成帝的眼神眯了眯,他从不认为这个表面友好的邻国骨子里也是友好的,尤其是这个江王。   南狄的确在看热闹,司寇安顺的眼线和探子每日都在给他禀报大英的战况。   “允诺给大英的三万石粮食,近日可以出仓了。”江王慢悠悠的品了口茶,对阙罗吩咐道。   阙罗了然,领命。这三万石粮食足足拖了半月,这才终于从南狄的粮仓里出库了。   “殿下可要从中插一手?”阙罗问道。   江王笑了笑:“等局面变得更好玩些吧。”他不屑于落井下石,但并不是个君子,渔翁之利,该拾的时候,还是要拾起来的。   此战火攻果然取得了较好的成效,胡人野蛮不善于用工具,尚唯这边登上高台,待人靠近,再将酒坛油坛全部摔碎而下,弓箭手再不间断的射箭而去,还不待胡人靠近,火势便已冲天。   前面的一批胡人皆被火伤,尚唯早有先见之明,北方的大队伍很可能只是个幌子,其余三方的部署依然严密,果不其然胡人又想声东击西,在东边也用同样之法,歼灭了胡人的一队强兵。   邬辰逸大怒,撤退之时,一直往城墙上看来,似乎是想记住尚唯带着面具的脸,沈拓仰天大笑:“痛快!好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尚唯也露出一丝笑意:“此战之后,仍不可掉以轻心,但我们可以主动出击,不会落于下风。”   沈拓很是佩服的朝他点了点头。   沈瑶接到战报时,也很高兴。“爹爹,我们这战又胜了!”   镇安王欣慰的点点头:“多亏了尚唯那孩子,他如此短的时间内,便有此成绩,瑶儿的眼光的确不错。”   沈瑶脸庞闪过一丝羞怯和不自在,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沈拓的笑声从帐外传来。   “爹!此战打的胡人落花流水,那邬辰逸夹着屁股就跑了,哈哈哈哈!”   镇安王朝他点点头,看向了他身后的尚唯:“拓儿瑶儿,你们先出去,我有话想单独同尚唯讲。”   沈瑶抬眸望了一眼尚唯,还是先出去了。   “王爷。”帐内就剩镇安王和尚唯,尚唯向他拱手行了一礼。   “坐。”   尚唯在他斜前方的椅子上坐下,镇安王悠悠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便开门见山了。瑶儿和拓儿是我唯一的牵挂,故此我这后半生几乎都是为了他们而活,许多事不能随心所欲,还望你见谅。”   “王爷言重了。”尚唯忙道:“王爷一生心系天下,镇守南疆,乃百姓之幸。”   镇安王沉默片刻:“但如今,你确实让我看到了你的能力。我老了,唯一的心愿便是瑶儿能有所依靠,至于拓儿他已成年,自当有自己的抱负,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尚唯站起身来,恭敬的朝镇安王行了一礼:“我待瑶瑶之心,日月可鉴。”   镇安王点点头:“我能看的出来,瑶儿心里也有你,待此番战乱结束,我便将她放心交给你吧!”   明白了镇安王的意思,尚唯一愣,随即郑重的又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沈瑶在帐外等了许久,尚唯出来时,她迎了上去:“爹爹跟你说什么了?”   尚唯看着她,眼神熠熠生辉,伸手拉过她的手:“王爷答应我,待战乱结束,便同意你嫁给我。”   沈瑶脸一红,想抽回手来,但尚唯却拽的很牢,眼神里也透露着无比的认真。   “你不愿意?”   沈瑶左右看了看,“你先松开,这还是大白天呢...”   尚唯前所未有的执拗,直直的望着她的眼。沈瑶见拗不过他,无奈,只好也认真的回望过去   :“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跟你说,我受伤后,怎么也记不起来东莱那日发生的事情,你可以告诉我,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尚唯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她竟失了一部分记忆。   “为何今日才说?”   沈瑶垂下眸,有些不自在,“我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尚唯神色逐渐变得有些严肃起来:“我的确计划在东莱回程......”   沈瑶正在等他说下去,远处突然来了一个士兵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禀将军!胡人去而复返,突袭我军!”   尚唯眉头不可遏制的皱了起来,胡人方才大伤元气,为何突然又杀个回马枪,沈瑶也惊讶道:“方才不是都已经撤离了吗?”   那士兵显然也没有想到:“胡人出其不意,的确始料未及!”   尚唯二话不说便要迈步前去,临走时回头对沈瑶笑了笑:“等我回来。”   沈瑶略有担忧的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的被一种不安所掠夺了。   沈拓也得了消息,“胡人果然狡诈!想趁我军方才胜利松懈,来个措手不及!”   尚唯上了城墙,果然,胡人的军队饶了一圈又来到了南边,且人数比上一次还要多。还配备了许多的战车,甚至还带了狼群。   沈拓看见狼群倒吸口冷气:“胡人训狼?”   尚唯点点头,“恐是方才被我们的火所伤,现在带来了狼群让它们打头阵,消耗我们的油和烈酒。”   “这不是让驯养的狼群白白送死?这胡人果真心狠手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直追文的小可爱,尤其是每天都能看见好些眼熟的ID,真的谢谢你们!么么!为了你们我也要努力写! 第74章   狼群从远处奔向城门, 尚唯眉头蹙起,不能置之不顾, 这些狼的撞击力不小,遇见人也是只顾撕咬。但火种资源有限, 若是全用来应对狼群, 胡人再次进犯之时便不够了。   邬辰逸率领的胡人一直在远处静静观望, 并不前行, 仿佛在静静的看好戏。尚唯略一迟疑便对弓箭手下令:“改用普通弓箭, 全部射击狼群!”所有的弓箭手一听他的命令,便齐齐的对准狼群。邬辰逸见他不用火,改用弓箭, 便也让自己的弓箭手也开始对准城墙之上。   一番激战,狼群所剩无几, 但平凉军和沈拓的人也都有损伤,狼群中还有一头狼王, 狡猾异常,几次都躲过了弓箭手的射击,眼看就要到城墙门下开始撞击。   若狼入城, 后果不堪设想。尚唯眼见着那狼王呼啸而来,他便从城门上一跃而下, 拔出剑来便同那狼王正面遇上了。   沈拓在城墙上看得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后,也亲自拿了一把弓箭对准那狼王,希望能助尚唯一臂之力。   狼王比普通的狼要高大两倍, 爪子也是锋利无比,尚唯一人对付这头狼王让所有的将士们都肃然起敬。   ......   沈瑶在房中有些不安,方才那士兵慌张的样子在脑子里不断重演,想来是那胡人狡诈去而复返,定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她在房里坐不下去了,准备起身出门,也要去城墙上看一看。   刚要出门,便碰上了一路小跑过来的阿杏。   “小姐不好了,将军他一个人与那狼王战斗,被狼王的利爪给伤了!”   沈瑶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要站不稳:“你说清楚!兄长他现在如何了?!”   阿杏显然也很着急,“具体我也不知,只是从报信的小兵那里听说,小姐你快去看看!”   沈瑶当然要去看看,从方才开始心中就一直不安,此刻她根本顾不得其他,飞快的跑到门前,随手牵过一匹马就是要马上赶过去。   萧澈及时出现拦住她:“郡主!尚兄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郡主莫急。”   沈瑶哪能不急:“他被狼给抓伤了!是被人抬回来的吗,不行,我得去看看!”   萧澈还来不及开口,从城门方向便来了一队身影,一个士兵正架着尚唯正在往回走,沈瑶一眼就看见尚唯的胳膊正在往下淌血,她急忙冲了过去。   尚唯见她来了,勉强的笑了笑:“我没事。”   沈瑶看他苍白的脸还有正在往下淌血的胳膊,急的要哭了:“你还说没事!”   萧澈也及时赶了过来,抓住他的手腕一探,同另一个士兵一起架着尚唯回了营帐。   尚唯一人战狼王,虽最终将那狼王所杀,但胳膊也被抓了一爪子,沈拓他们还在城墙上奋战,尚唯坚持要自己走回来,便只让一个小士兵架着自己,不肯让人抬。   沈瑶知道了,又气又心疼:“让你逞强!...”   方才在路上尚唯还是强撑着,这会到了营帐内,终于是有些支撑不住了。沈瑶和萧澈帮他把身上的铠甲脱了下来,衣服被剪开,左边肩膀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便露了出来。   沈瑶的眼泪夺眶而出,尚唯有些懊恼的侧了侧身:“瑶瑶,你先出去。”   沈瑶大哭:“你还打算让我出去?!你还想瞒我?!”   “不是...我...”尚唯失血的确过多,此时唇苍白,终是支撑不了,暂时晕倒了。   沈瑶急忙上前,萧澈额头上也冒出了汗,阿杏送来一盆盆的水,两个人齐心协力,折腾了好久,才终于将伤口暂时缝合上,不再流血了。   沈瑶双手都被血染红了,脸上也溅了几滴血滴,还有泪珠挂在脸上好不狼狈。只是看着尚唯苍白坚毅的脸还有浑身被血然后的衣服,嘴一瘪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我帮他把衣服换了,擦擦身。”沈瑶上前,将这身衣服全部剪开,小心翼翼的抽了出来。她很轻很温柔,生怕弄疼了尚唯。   只不过,当胸口的衣服被剪开的时候,心口那道刀口毫无征兆的映入了沈瑶的眼底。   她眉头一蹙,这伤口一看极其锋利,就在心口边缘,尚唯何时受过这般重的伤......   萧澈见她发愣,开口说道:“这人也是忒不爱惜自己了,短短小半年,就受了两次这么重的伤,哎...”   沈瑶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他这心口的伤是什么时候受的?!”   “你不知道?这是上回在东莱之时被人行刺留下的。”   行刺...沈瑶睁大了眼,萧澈见她这般模样,试探的问了句:“他竟没同你说,上回你们东莱之事是个意外,他受了伤,被刘岑所救,养伤一月有余才恢复如常。”   沈瑶的眼又模糊了,拿着剪刀的手在隐隐发抖。原来...原来她遗忘的是这样...他受了伤,差点没命,所以才会迟迟未去寻她,也是为何影月给她的信上说七日,原来是这样......   沈瑶浑身发抖,实在忍不住了,将手中的剪刀一放,便冲出了帐外。   夜鹰正巧过来,沈拓那边和平凉军同仇敌忾,这次终是将胡人击败,夜鹰快步赶过来想看看尚唯的伤势,却看见了在帐外哭成泪人的沈瑶,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主子出了事......   “郡主,主子他...”   沈瑶抬头看见是夜鹰,猛地把他一拉,拉到一旁,抽噎了两声问道:“你将东莱之事从头到尾说与我听。”   夜鹰一怔,但还是原原本本的将经过说了,说到自己隐瞒沈瑶受伤之事时,心虚的有点磕磕巴巴,也不敢去看沈瑶的眼睛。   沈瑶根本无心去追究谁的过错,满脑子都是方才夜鹰所说的话,前后联想一番,便终是理清了当时所有的经过。   原来,他不仅自己受了重伤,她受伤的事尚唯一直都不知道,直到后来她回了京,他又从云南赶到京城......   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了,夜鹰不知道她失忆的事,此刻有些无措。   “你进去看看他吧...”沈瑶挥挥手,让夜鹰进去,而自己确是侧过身去,擦了擦眼泪。   夜鹰犹豫片刻,还是先进了营帐,沈瑶吹着冷风,不断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一直都在误会...误会这场刺杀是由他亲手设计,误会他迟迟没去看她,事到如今才发现自己才是伤了他的人。   尚唯这次只是伤了皮肉较深,没伤到筋骨和内脏,恢复倒也不必像上次一般艰难。只是他方才失血过多,才晕了过去。沈瑶在冷风中站了一会,擦干了泪,又回到了营帐内。   夜鹰在照顾他。   “你下去休息吧,我来。”沈瑶上前接过夜鹰手中的帕子,夜鹰便退到了一旁。   沈瑶温柔的将他身上擦拭一遍,看到胸口那道可怖的伤口,沈瑶指尖微微发抖,轻轻的抚了上去。   “他是被何人所伤?”沈瑶轻声问道。   夜鹰答:“这些日子我们也一直在调查,似乎与陀罗门有关系...”   陀罗门...果然,一切都同前世重合,这个门派似乎是受人指使,一心想要了他的命。再看尚唯苍白的脸,沈瑶心里默默的下了决心......   是夜,营帐内烛火缭绕。   尚唯缓缓的睁眼,左肩膀的疼痛还在,只是身上似乎已经干爽,被换了一身衣服。右手掌心还有软软的触感...   他侧过头望去,就看见沈瑶趴在床边睡着了,脸蛋正窝在他的右手手心,小手也扶着他的胳膊,仿佛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好久了。   心软的一塌糊涂,尚唯怕吵醒了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了她许久,直到风吹了进来,将床边的蜡烛吹灭,沈瑶才睁开了眼。   “兄长...你醒了。”沈瑶一睁眼就看见尚唯已经醒了,正在看她。   “嗯,你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守着我。”   沈瑶揉了揉眼,走到床头又将那熄灭的烛火点燃。又靠近尚唯,确认他肩膀上的伤口没有再流血,这才问道:“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尚唯摇摇头,略带歉意的道:“抱歉瑶瑶,让你担心了。”   沈瑶一听他说这话,小脸立马垮了下来,又想到先前的事,眼泪珠子立马就要往下掉。   尚唯最怕她这样,立马有些着急的道:“怎么了?怎么哭上了?”   沈瑶本来只是想哭,听他这样说是真哭了,也不管其他了,一下扑到尚唯胸膛上,倒是还注意着他左边的伤,只轻轻靠在右胸膛上。   “为什么不说你在东莱受了那么重的伤...为什么上次见面的时候不说...还有这次又为什么一个人去杀那匹狼,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沈瑶一边哭一边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说话。   尚唯眉目全都柔和下来,右胳膊轻轻将她揽住:“无事的,都好了,这次也只是皮肉伤,不碍事。”   沈瑶不说话,还趴在他胸前抽泣,眼泪鼻涕胡乱的蹭,他胸前的衣襟很快被打湿,沈瑶这才直起身来。   “都湿了,我给你换件衣裳吧...”   “无碍。”尚唯伸出右手,在她脸上轻轻抚了抚,将泪珠都抚去。沈瑶看着他,越看越入神,想想过去的这些天也是自己可笑,心里还同他别扭,就连今天他说已经求得爹爹同意会娶她,沈瑶都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他那么好,那么温柔...   心里一酸,又想钻到他怀里了。   尚唯胸膛发出几声低低的浅笑:“这是怎么了?”   沈瑶像只迷路的猫儿一般,不撒手,声音软软的还带着几分刚哭过的鼻音:“我想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你们的幸福,只能又委屈鹅子受伤了,哈哈哈哈 第75章   似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尚唯的喉结迅速滚动了几下,身体也有些发僵。   半天没有等到他说话, 沈瑶有些略带委屈的嘟囔了一声“嗯?”   尚唯挣扎着想坐起来,被沈瑶阻拦了:“你干嘛呀, 乖乖躺好。”尚唯却不肯, 捉住她的手指, 眼底的炙热似要将人烤化。   “瑶瑶, 你方才说什么?”   沈瑶这会儿又不肯说了:“没说什么呀。”   尚唯却不想就此揭过, 眼神直直的看着她,带着无比的郑重和炽热。   沈瑶被他看的脸热:“等你伤好再说吧...”   “我只是皮肉伤。”尚唯立刻道。   “你那伤口那么深,就算只是皮肉也需要养个十天半月的。”   “那伤好之后, 瑶瑶所说的话可当真?”   沈瑶不肯说了,哪有这样的, 脸一红不肯开口了。尚唯知她害羞了,也不强迫, 只是忽感心中有股热浪要喷薄而出,只想紧紧的拥她入怀。   沈瑶惊呼一声,“你小心点, 别碰到伤口了。”   乖乖的在他怀里趴了会,沈瑶困意上来了。   “困了?”   她慢吞吞的点点头。   “去歇着吧, 我这里没事。”   沈瑶却不肯,“我就这样趴着睡。”   “听话,这样不舒服。”尚唯坚持。   沈瑶只好直起身来,但她不放心回去, 万一一会尚唯想喝水什么的都不方便,她歪着头想了想,“嗯...不如我睡你旁边吧,反正床这么大。”   尚唯一愣,呼吸立刻重了起来,沈瑶却不以为然,就跟在山洞一样呀,又没什么。她说着就脱了鞋,骨碌碌的爬到尚唯的右侧,十分自然的就躺下了。   “一会儿你要是不舒服或者想喝水了,你就叫我呀。”沈瑶在他耳边软软的说道,根本没注意身边人的僵硬。   “嗯。”尚唯一动不动,像个木头,僵硬的应了一句。   沈瑶实在是太困了,掩唇打了个呵欠就睡过去了。   她睡的很香,但是这后半夜尚唯却没再合眼,和山洞的时候不一样,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女子,还是他放在心上这么多年的人,沈瑶的呼吸带着甜甜的香气,轻轻的吹在他耳边。温香软玉,尚唯脑中只有这几个字,这着实让他难熬。   ......   一夜无梦,沈瑶醒来后看见尚唯还闭着眼,便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下去了,又穿好了鞋,这才走了出去。   这还在一月份,边境的风呼呼的刮,沈瑶搓了搓胳膊,就连忙回去了。   今日这么冷,她要来熬点甜汤。   昨日尚唯将狼王解决掉后,狼群四散,胡人没了狼群便不敢轻易进犯,沈拓指挥着士兵再行火攻,那胡人这次便是彻底的撤退了。   士兵们都疲累了一天,纷纷原地休整。镇安王这几日的状态也是一日比一日好些,沈瑶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她和阿杏一起寻来了好些个老南瓜,这些南瓜够老够甜,用来煮南瓜甜汤最合适不过。一刀下去,黄灿灿,沈瑶将其中的籽全部取出来洗干净晾着,这些籽还可以用来炒熟吃。   阿杏给她帮忙,这里的锅都是大锅,虽然没有砂锅煮出来的口感好,但沈瑶在里面加了许多的银耳还有桃胶。满满一锅,再用小火炖着,需要慢慢的熬三个时辰。   沈瑶先去了镇安王那边又来到了尚唯的房里,见他自己正单手支撑想坐起来。   “你又想干什么?”   尚唯见她来了,有些心虚。“我这只是皮外伤,不用每日都躺着。”   沈瑶气呼呼的走过去,又将他扶着躺下。“三日内不许乱动。”尚唯的脸上浮现过一丝无奈,但又不敢出言反驳。沈瑶将他扶下后,便蹬蹬蹬的跑到桌前,端了药过来。   “你先喝药,有点苦,但是锅里我熬了南瓜甜汤,还得一阵子好。”   怕她烫着,尚唯接了过来:“我来。”原来她一早出去,就给自己去熬药了。   “哎呀你别动!你一只手,怎么喝嘛!我喂你!”沈瑶侧过去不让他碰药碗,随即亲自一勺勺的舀起来,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萧澈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模样。   “咳...”   两人注意到萧澈,都有些不自在了。   “我只是来看看伤势,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沈瑶把药碗放下,“我去厨房看看去,你们聊。”   她走后,萧澈才意味深长的看着尚唯笑。   尚唯神色略微不自然但很快被他掩盖了过去:“说正事。”   萧澈对他这幅假正经的模样嗤之以鼻,慢悠悠的说道:“北境失守了。”   尚唯面色严肃起来,北境失守在他意料之中,却不想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胡人还没解决,北境又战乱,南狄目前虽还没有动静,但很难说不会落井下石。   萧澈依然云淡风轻:“你预备何时出兵?”   尚唯沉默片刻:“胡人清绞完之后便出兵。”   萧澈没说话,起身走近,查看了他左边的伤势:“你若是再这么不爱惜自己,我看你是等不到出兵那日了。”   尚唯笑笑,脑海里又浮现了昨日沈瑶对他说的话。   “不会。绝不会出事了。”   乖娇娇还在等他回来娶她,他怎么能再出事。   ......   “废物!”   奏折被哗啦一下全部掀翻在地,英成帝的脸色从来没这般吓人过。   北境失守。这绝对是比胡人骚扰更让他难以接受的一件事。   底下的大臣们此刻也都着急了,你一言我一嘴的,争来争去还是再争援兵的事。朝廷无将,无兵,无粮,这个仗要怎么打?   镇安王已在前线伤了,衷国公也伤了,北境现如今全靠一个武毅侯在勉励支撑。文毅侯只好硬着头皮主动请战,英成帝当即便下令要他出征北境,派兵两万。   两万...北境现在十万大军,只怕是杯水车薪。   “皇上,事到如今,只能结盟了。”代蒲还是主张结盟之策。   英成帝压根瞧不起那南狄,但事到如今,的确是没有更好的法子。   南狄那边自然已经接到了消息,司寇安顺这回不打算再旁观了,该是谈谈条件的时候了。于是,代蒲还没有亲自出发前往南狄,朝廷便先接到了江王的信,预备亲自上京一趟,同皇帝见面。   马车行的快,三日便到了京城,英成帝对江王主动上门这边还算满意,认为这个江王还算识时务。便命人在朝英殿摆了宴,替他接风。   江王倒也自在,还是朝他行了礼,便入座了。   “阔别小半年,江王如今在南狄是大不一样了。”英成帝恭维了两句。   司寇安顺装没听见他话里的讽刺和轻蔑,笑了笑:“算运气吧,不然今日也没有资格坐在这里了。”   英成帝内心嗤了一声,面子上却还维持着客气:“不知江王今日前来,是预备如何同我大英结交?”   萧英臻并不想同他过多的寒暄浪费时间,江王却不一样,他习惯了等待和蓄势待发,此刻便是,他慢慢的品了口面前的茶,这才开口道:“我可增兵二十万助大英度过难关,除此之外,还可拨二十万石粮食。”   英成帝心中一惊,南狄比他想象的有实力。   “条件呢?”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好处,南狄自然是有条件的。   “陛下痛快,我的要求很简单,大英北境自恒河以北,全部都割让我南狄,另未来十年每年需加收三十个点的税收。”   此话落音,大殿上安静异常,所有的奴才大气都不敢出,英成帝的脸色从黑到白又转黑。   “江王莫不是在开玩笑?”   恒河以北,小半个国土的面积,全部割让南狄,这江王莫不是疯了。   司寇安顺淡然一笑:“陛下也可以拒绝。”   代蒲自然也在场,他被江王的条件震惊了片刻,缓和过来才去看英成帝的脸色。   “看来这场宴席,没有继续的必要了!”英成帝挥了挥袖子,似有逐客令的意思。   江王也不恼,缓缓起身:“陛下可以再考虑考虑,我会在京城里停留三日。”说罢,便也转身出去了。   萧英臻气的将身边负责夹菜的奴才全部轰走,这南狄分明就是来落井下石,代蒲知他心里不痛快,此刻也并不出声。只是望了望这个江王的背影,若有所思......   北境失守的消息传到了东境,镇安王和沈拓自然也都知晓了,镇安王坚持要让人将他扶起来,若是再这样躺下去,就真的废了。   沈拓推着镇安王去了尚唯的房间,尚唯正在同萧澈商议后续出兵的事,见镇安王来了,立刻就要起身。   “你躺下。”镇安王朝他挥挥手。   沈拓和萧澈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最倔的两个伤员碰到了一起。   厨房里咕噜咕噜的甜汤已经浓稠了,沈瑶用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嘴边尝了尝,甜度刚刚好,沈瑶全都舀好,端着食盒就来到了尚唯的房里,   “甜汤好啦!趁热喝!”   沈瑶刚一进来,就看见自己爹爹还有弟弟,萧澈包括刘岑,全都齐刷刷的看向她。 第76章   沈瑶一愣, 显然也没有想到所有人现在都在这里。   “那个...甜汤好了,人人有份。”沈瑶把食盒一放, 立刻便转身出去了。   尚唯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众人皆交换了一个眼神, 镇安王也笑道:“我这个女儿, 日后怕是要麻烦你多担待了。”   尚唯立刻道:“瑶瑶懂事, 从不用我操心。”   众人皆笑了。   商议完北境出兵之事, 镇安王郑重其事的对尚唯道, “看来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此番清缴杀胡人后,拓儿便一同与你北上, 驱逐外族。”   沈拓点点头:“我看也不必指望这个朝廷了!”   在坐众人皆沉默,朝廷的确是指望不上, 但希望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便是好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 怕什么来什么。   尚唯伤好后次日,便从京城传来了英成帝已经同南狄签订协议的消息,恒河以北割让给南狄。   镇安王听得这消息的当时便差点气的吐血。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所有的人都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一小半的国土面积,竟然拱手送人。众将士难以咽下这口气!这对所有大英的百姓和官员都是一个毁灭性的消息, 这个消息标志着,曾经威风凛凛的让周围邻国闻风丧胆的大英朝,终将是在走向衰败的路上了。   沈瑶从镇安王营帐内出来后,没有看见尚唯, 她知道他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寻了一圈,最后在城墙上看见他正在独自一人默默的站立在那里,吹着风也不说话。沈瑶走过去,默默地站在他身旁。   “我十五岁跟着父帅开始掌兵,第一战便是在恒河,记得也是北晋来骚扰,父帅单人率领一千铁骑兵,便将对方的五千人打的落花流水,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我能左到父帅的一半,便也无愧于尚家军。很可惜,现在的大英变成这样,我也无脸面见父亲。”   两人齐齐站在风中,尚唯很平静的跟沈瑶说出了这些话。   “尚伯父当年的英姿的确无人匹敌,但是兄长,这些年不怪你,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如今的平凉军世人皆看在眼里,执政者的无能不能怪在你头上。”沈瑶侧过身,很认真的对他说道。   尚唯也正视她:“这些年,我一直在查当年之事,虽是胡人和横练门一起下的手,但蛛丝马迹总是在提醒我,这件事同当朝的皇帝甚至是先帝脱不了干系。”   沈瑶沉默,她一个旁观者都有所怀疑,更何况是身在其中的他。   “这些年,横练门的人被我杀绝,当年参与的胡人也都为此付出了代价,可是现在胡人卷土重来,上回你提起的陀罗门我怀疑,也与横练门有所关系。”   沈瑶一听,急忙说道:“那陀罗门似乎的确只为取你性命。”   尚唯冷哼一声:“恐怕也是听命于朝廷。”   “兄长预备怎么做?”   尚唯的眼眸闪过一丝寒意,转瞬又握住了她的手,郑重的道:“此番清剿所有的胡人势在必行,待我归来便出征北上,朝廷无能,我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南狄得逞。”   说完这些,他顿了片刻。   “待我归来,便带你去游山玩水,赏遍名山大川,可好?”   沈瑶的眼模糊了,一下扑到他怀里,哽咽着出声:“不好不好。太久了,不知道你要打多久的仗。”   尚唯何尝舍得让她担惊受怕,手臂紧了紧:“放心,我定会平安无事,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沈瑶拼命的摇头,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角虽还挂着泪珠,但十分认真的说道:“我要跟你一起去,你去哪,我去哪。等你这次清剿完了胡人,我便让爹爹做主,我要嫁给你。”   尚唯心中火热,一颗心跳的飞快,“瑶瑶,等我回来好不好,等仗打完了,我一定娶你,我会风风光光的迎你入门。”   沈瑶却不在乎:“不,那对我都不重要,我只想跟着你,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等你。”   “瑶瑶,我...”   “你若是不答应,我便随便嫁个人。让你后悔一辈子。”   尚唯听她说着赌气一般的儿戏话,无奈的笑了笑,他又何尝不想早点娶她回去,只是,他总要给她最好的......   朝廷此举,民声鼎沸,多为埋怨之声,朝中的大臣们有骨气的当即告老还乡,还想挣扎一番的便继续留在朝中,但人人心里皆已清楚,这天下,终究是要乱了。   司寇安顺自己也没有想到,萧英臻竟然会真的答应他的要求。当签订完两国协议后,司寇安顺神色有些复杂,他知道,这个举措将是他成为南狄天子至关重要的一步,所有的臣民都在为此欢呼。但他也知道,大英气数未尽,这块烫手的山芋能不能吞下,还是未知数。   东境战鼓声起,号角声悠长,今日是尚唯出兵的日子。   经过前面一战,胡人失了先机,多日未曾进犯,此时他便要一鼓作气,清绞所有的胡人。   沈瑶要亲自给他穿铠甲,低沉雄浑的战角声和所有士兵“战必胜”威武口号声,隐隐从门外传了进来。   沈瑶亲手替他扣上了铠甲的最后一个扣锁,这才收回了手,抬眼望向他。   他本就英俊,此时穿上威风凛凛的铠甲战衣,隐隐透露出几分杀气。   “兄长战必胜。”沈瑶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尚唯看着她点了点头,想抬手抚抚她的脸,最终还是忍住了,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长剑,“等我回来。”说罢,便转身大步朝外走去了。   ......   尚唯和沈拓这一出兵,沈瑶立刻觉着冷清了起来,在房内不安的坐了片刻,便去到镇安王的帐内。   见是她过来,镇安王放下了手中的兵书:“瑶儿来了。”   沈瑶坐下:“爹爹今日感觉如何?”   镇安王苦涩的笑了笑:“瑶儿不必担心,为父无碍。”   “萧公子曾医好过兄长的腿,爹爹切莫放弃。”   镇安王却对此淡然了:“我这腿好不好是无所谓了,只是如今天下狼烟四起,百姓水深火热,我却只能在轮椅上看着拓儿前去犯险,哎…”   “拓儿已经大了,他有自己的抱负,爹爹不必担忧。”   镇安王点点头,又语重心长的道:“瑶儿,尚唯那孩子是个不错的,待战乱结束,爹爹便亲自送你出嫁吧。”   沈瑶知道他处处都是自己和沈拓考虑,眼眶又有些发红:“瑶儿想嫁给兄长,但瑶儿也想和爹爹永远在一起。”   镇安王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眼里也全是慈爱:“等天下平定,这又有何难?”   沈瑶点点头,是啊,待天下平定,所有的一切便都会变好的。   ……   沈拓领两千骑兵轻装上阵,依照探子的回报,绕路预备行致胡人老巢的后方,出其不意。刘岑和夜鹰则负责南边和北边,尚唯自然是率领大部队正面迎战。   四面楚歌,断绝胡人的所有退路。   平凉军这些日子以来,名动天下,许多壮士豪杰纷纷前来投奔,队伍声势浩大,再不是云南出发之时的规模了。   邬辰逸自那日亲眼目睹尚唯单枪匹马杀了狼王,心里便一直想亲自会一会这个对手。见尚唯带着面具,骑着马驹行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便知道自己最大的对手便是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   胡人与大英语言不通,邬辰逸一番话语由一旁的使臣传递给对面的尚唯。   “我们单于说了,要同这位将军单打独斗一番,若是我们单于输了便退舍回疆用不侵犯大英。若是这位将军输了,便退舍五十里!”   尚唯的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只是在隐藏在了面具之下。   “早听闻过这位新单于的大名,也十分想同单于交手一博,只是两军相战,你我二人的交战便放到后头,如何?”   邬辰逸脸色难看,他知道他的军队受伤惨重恐是不能与之一战,所以方才他想用激将法让尚唯同他一战,即使输了,也是有条退路,可是现在看来这位未曾谋面的新将领,似乎并不上当。   没得商量,只能硬碰硬。   “杀――”   “杀――”   平凉军士气大涨,胡人也不愿投降,两军正面相迎,皆朝着对方举刀而去。   ………………………   邬辰逸杀红了眼,他年纪轻轻便登上了单于之位,从未吃过败仗,事到如今却败给了一支不知道来头的军队,大军后撤之际,底下的探子来报,四面八方均已被包围,早已无路可退。   这个时候邬辰逸才明白,对面的这个人,一开始就不想给他们留活路,不同于大英的一贯退让,这次,他是想清绞所有的胡人。   愤怒,不甘心,耻辱,全部涌上他的心头,邬辰逸骑着马不再管一旁的士兵,只朝着尚唯而来。   尚唯也不再同他客气,迎了上去,两人在马上便齐齐朝着对方刺去。   很可惜,邬辰逸的骄傲终将是结束于今日了。沈拓及时从后方赶来,一剑便捅进他的心脏,邬辰逸临死前回头不可置信的望向沈拓。   “伤我父王,我便要你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到剧情的高潮了,我会加速的,预计四月初完结,会有甜甜的番外~~~ 第77章   首领被杀, 胡人们四散而逃,但尚唯显然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 不出小半个时辰,这些曾经野蛮凶狠的胡人便全部成了俘虏。   尚唯骑在马背上, 眼神冷冷的扫过这些人, 胡人蛮横, 多年来不断骚扰边境,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今日被俘,没有一个无辜者。   捷报传到了槐城,百姓们欢欣鼓舞, 将士们士气大增。沈瑶亦是满心雀跃,镇安王也自然欣慰。大军凯旋而归, 百姓们自发在城内迎接,一片感激和叫好声。   待回了营帐, 沈瑶远远便站在前面等候着,待军队近了,尚唯也远远的瞧见了她。缰绳一紧, 马儿跑的快了些,很快便行至了沈瑶的面前。   沈瑶两眼明亮的望着他, 尚唯亦是心中火热,心念一动,朝她伸出了手。   沈瑶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略带羞怯的朝四周望了望,小声道,“不太好吧...”   尚唯却很坚持,大手还停在半空,沈瑶拗不过他,加之心中的确也有几分激动,便递上了小手。手臂一紧,她已在马上,后背贴着尚唯的铠甲却不觉得冰冷坚硬,反而生出了浓烈的安心感。   “驾!”马儿很快便跑远,离了众人的视线。   槐城虽然常年征战,郊外实则风景秀美,只是空旷无比,倒适合骑着马儿驰骋。   沈瑶小时候学骑马时也被他这样带着骑过,马跑的很快,但沈瑶在他怀里是无比的安心,蓝天白云,天高云清,只想让人彻彻底底的忘记所有的烦恼,尽情的驰骋在这片草原上。   “兄长!”沈瑶唤他。   “我在。”   “待真正的战乱结束,你便同我一起回南疆一次如何?”   “好。”尚唯自是都依着她,分别的七年时光,她一个人在南疆,他总是觉得遗憾。   马儿跑到了一条河流前才停了下来,流水潺潺,尚唯下了马,又拉着她的手,两人一起便朝那河边走去。   这里的风景很像当初沈瑶追随他去豫州时途径的那条河,一样的清澈,一样的微风。只是可惜现如今是冬季,无法下河去摸鱼,沈瑶只好蹲在河边用水草拨弄着河底的小鱼。   尚唯走过去也蹲下,沈瑶便替他拧了帕子。“擦擦吧,你脸上还有血...”   尚唯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当即便接了过来,将手和脸都清洗干净。   “兄长,你教我打水漂。”沈瑶兴致勃勃的道。   尚唯笑了:“你怎么还没学会?”   从小到大跟着他学了几年,愣是学不会,说来也是年少趣事一桩。   沈瑶嘟囔起来:“没学会就去了南疆,南疆又没有河...”   尚唯自然无二话,站起身来便弯腰从河边挑捡起来几块扁平的石头,沈瑶兴冲冲的跑过去,就见尚唯身体略一倾斜,胳膊有力的掷出去,水面上便连续起了好几个浪花,连成一条直线。   “你试试。”尚唯递给她一块石头。   沈瑶信心满满,学着尚唯的样子,也是使劲一抛。   “扑通!”石头沉了底。   沈瑶带着怨念望向他,尚唯眼中几分无奈几分宠溺,摇着头走近:“不是这样的,姿势要这样...”   他双手从背后围住她,沈瑶完全被他的气息所笼盖,尚唯虽刚刚才从战场上下来,但沈瑶却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十分的安心好闻。偷偷的勾了勾唇,这一招百试百灵,从小管用到大。   不就是个打水漂,还能难住她了。   两人笑闹一番,沈瑶有些累了,但又不想回去,一回去那些事便形如枷锁,让人透不过气了。浮生偷得半日闲,今日刚刚打了胜仗,也才能享受一会儿这等美妙的时光了。   沈拓带兵归来,自然第一时间去见镇安王,镇安王直直坐立在轮椅上,眼看着当年还在襁褓中的自己的儿子已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大步朝他走来。   “爹!孩儿击退胡人,手刃邬辰逸,给爹报仇了!”沈瑶上前单膝跪下,眼神中也是掩盖不住的激动。   “拓儿,好孩子。”镇安王此伸手将沈拓扶了起来。   “如今看到你和瑶儿都长大成人,甚是懂事,为父很是欣慰,很是欣慰。”   “爹,你放心,你的腿一定能医治好的。”   镇安王摇摇头又点点头,对他郑重其事的道:“拓儿,此战之后,还有更艰巨的任务等着你。为父老了,许多事无法再替你做主,你亦是有自己的主见。”   沈拓点点头,他明白,即使父王不说,他也知道他未来的路将何去何从......   成功清绞所有胡人的消息传到了皇宫,英成帝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大臣们也都是心里松了一口气,这算是多日以来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   “传朕旨意,速速命世子先行回京述职,朕要好好褒奖。”英成帝下令,他也没有想到,沈拓小小年纪,居然可以打赢这场战争,还赢的如此漂亮。   但那传信的暗影卫此刻却略显犹疑。   “怎么了?!朕都命令不动你了?!”   “不是,禀皇上,世子说他此番不回京了,会直接北上,去援助北境的战场。”   “放肆!”英成帝拍了拍桌子,“北境战场固然紧急,但朕的旨意他都当耳旁风吗?没有朕的命令,就擅自做主带军北上,这是谁给他的权利?!”   那暗影卫显然还有话没有说,犹犹豫豫的模样惹得英成帝更加恼火。   “还有什么事!”   “...禀皇上,世子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望皇上成全。还说,此番击退胡人,非他一人的功劳,乃是平凉军相助的功劳。”   英成帝听完后周身气息沉了沉:“好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镇安王真是培养了一个好儿子。”顿了顿,又想到他另一句话。   “平凉军?”   “是,的确是从云南出了一只军队,深的百姓爱戴,此军队里面的很多能人异士,都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   英成帝听完暗影卫的禀报,眉头皱了皱。平凉军......云南......   “去查,查查这个平凉军,为何突然多了只军队朕却一点都不知情?!”   “是!”暗影卫立刻领命而去。剩英成帝一人在大殿上思索,想着想着,突然大笑了起来。平凉军...云南...这是有人,要跟他抢这天下来了。   好,很好,这皇帝的位子,他早就腻了......也累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风大,尚唯拢了拢沈瑶身上的披风:“天冷了,回去吧。”   沈瑶再不情愿也知道,这半日的闲暇终将是过去了,但她还想撒撒娇:“你背我回去。”   尚唯自然依着她,半蹲下身,便感觉到后背上传来软软的触感。沈瑶的小手勾着他脖子,温温软软的在他耳边道:“你还记得你那日在城墙上答应我什么了吗?”   “......”   尚唯自然记得,她说,待胡人这仗打完,要嫁给他。但尚唯有所犹豫,他不想委屈了她,在这边境之地,无法三书六聘,无法八台大轿,就连府邸喜房都没有备下,如何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沈瑶自然知道他心中的打算,也不气恼,勾了勾唇:“我想了想,我也后悔了。”   猛地一下,脚步停了,尚唯僵硬的直起了身,沈瑶哎哟一声,双脚落了地。   “干嘛突然停下。”沈瑶捂着脑门,方才不小心被他身上的锁扣磕了一下。   尚唯转过身,直直的看着她,眼底的情绪似要将她全部包裹起来,方才她说什么?她说她后悔了...   瞧他这幅傻样,沈瑶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我的意思是,我跟着你去北境,亦或者现在就在槐城把婚事办了,这两个你选一个吧。”   尚唯眉头蹙了蹙,她没有后悔,他松了一口气。但是...这两件他都不想选,去北境危险,在槐城成亲委屈。他只想让她的乖娇娇去云南等他,等他回来,迎她过门。   “喂...想好了吗?你再不决定我真不嫁了――”   “去北境。”尚唯猛地抬头。   沈瑶的唇角得意的勾起,但也就微微一瞬,“好!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我跟你一起去北境,别再想甩开我!”   尚唯点点头,目光也柔和下来,比起让她受委屈,他更愿意一路护着她,还有她陪在身边,日子也不会那么难捱。   沈瑶重新回到他背上,无声的笑起来。   爹爹说过,想要达到目的,不如主动给对方两个选择,这样对方就不会想到第三种方式,而会思考在其中选一个。反正这两种结果,都是她想要的。不然依这个人的倔脾气,还真有可能将她丢在云南,那她也没法子......   小计谋得逞,沈瑶的心情格外的好,叽叽喳喳一路,又蹦蹦跳跳的回了房去。尚唯送她回去后,才转身去了营帐同沈拓商议北上之事。沈瑶心情好,便又想亲自下厨,刚路过膳房,就看见刘大厨正指挥着几个小厮抬着一袋袋的东西进了膳房。   “这是什么呀?”沈瑶有些好奇的走近。   刘大厨见是她,笑道:“回郡主的话,今日打了胜仗,大家都高兴,我便杀了几头猪,预备给将士们做顿好的。”   沈瑶一听高兴了,猪肉,这么些天,可见不得半点荤腥。   “我来做我来做!”她立马就要撸起袖子冲进去。   刘大厨见识过她的手艺,知道她也不是娇滴滴的贵小姐,但还是笑着拦住她:“郡主莫急,现在都还没有清理,这些粗活由我们来干就好,等需要露手艺的时候,我再来唤郡主。”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突然发现还有好多没交代...可能还有好些要写的哈哈哈   还有前世的番外呢,所以可能也不会那么快完结...   另外预收栏的你们看着喜欢的收藏下呗   下一本是嫁皇叔 保证好看! 第78章   沈瑶点点头, 也是,便抬头朝着他们笑了笑:“那辛苦你们了,一会记得来叫我哦。”   这些天不管是下人们, 还是士兵们都知道这位长乐郡主性格,随性不娇气, 还有一手的好厨艺。这里, 没有人不喜欢她。   打仗这么久, 粮草又不足, 难得有了肉,沈瑶定要亲自下厨,好好犒劳一番这些边境的将士们。   阿杏也来给她帮忙,这些肉不算多, 沈瑶想了想, 决定做成蜜火腿,方便保存, 又鲜美。取好火腿, 连皮切大方块,再取来当地飘香四溢的蜜酒,大火煨, 不一会儿, 香气便隔着门都能闻见,咸香中还蕴含着鲜味和甜味,着实令人垂延三尺。   阿杏和膳房的其余人都看的呆了。“郡主,您这好手艺都是从哪学的啊......”   沈瑶笑了, “都是我从前在南疆闲着的时候自己瞎琢磨的。”   蜜火腿做好,沈瑶又准备做一道黄芽菜煨火腿,她早就发现这槐城的黄芽菜极其鲜美。削下外皮,将肉的油都去掉,先用方才蜜火腿的汤将皮煨酥,再将肉放进去,放黄芽菜菜心,连着根切断。加蜜、酒酿及水。煨两个时辰,肉便软烂,但菜根菜心连着丝毫不断,汤亦美极。   众人的馋虫皆被引了出来,沈瑶的小尾巴要翘上天,尚唯和沈拓商议完正事从帐中出来时,便也被这香味吸引去。   “今日这膳房是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沈拓嗅着,也觉肚中饥饿。   倒是尚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必定是娇娇又自己去下厨了。果不其然,等他回到自己房内,沈瑶正在桌子前摆碗筷。   “你回来啦!快过来!我今日做了火腿。”   沈瑶欢喜的朝他招手,尚唯顿了顿,这种有人等他一起用膳的时光令他熟悉又陌生,上回在东莱的时候,心中还有牵绊,而如今总算是可以一起携手向前。   “今日膳房突然说有了肉,我一听高兴坏了,你们还有那些将士们,这些日子都辛苦了,我便亲自下厨,你快尝尝。好吃吗?”   尚唯看着她道:“瑶瑶做什么都好吃。”   沈瑶笑了,又给他盛了一碗汤。尚唯端详着她的小脸,这些日子,总算是把她稍微养的圆润了些,只是还是比从前瘦,待到了北境,条件更艰苦...   “北境环境恶劣,你真的要去吗?”尚唯很是认真的问道。   上一刻还笑眯眯的沈瑶一听这话,立马变了脸色,把递给他的汤一下又抢了过来:“你什么意思?兄长明明答应我了!”   “...我只是担心你受苦。”   沈瑶内心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要总把我当个小孩子看,我在南疆生活了七年,北境和南疆又何区别?更何况马上就到了春天,北境最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尚唯说不过她,只得抿抿唇道:“好,但是你得答应我,一路都听话些。”   “我一向都很听话。”   “...是。”想到她从前那些淘气模样,尚唯又勾了勾唇角。   ......   东境这边的战事告一段落,大军即将北上,南狄自同朝廷签署合约以来倒也算言而有信,拨兵援助北境,北境的战事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出发在即,沈瑶准备了好些冬天的衣物,虽说已快到立春,但越到北方气温月底,怕是直到四月份才能回暖,尤其镇安王的腿还在恢复期间,马虎不得。   准备整整三日,大军终是出发了,从槐城出发的时候,所有的百姓自发相送,解决了胡人,这些百姓的日子终归是要好过一点,百姓们无不感激涕零,纷纷来到街头,送粮磕头。   沈拓望着这些穷苦的百姓们,内心汹涌,若是天下安定,这些人家的日子又何至于过的如此凄惨。   粮食一概婉拒,只是如果有壮志的年轻人勇于参军的,倒是一概留下。   沈瑶坐在马车上,时不时的就掀起帘子,看看前方骑马的尚唯,内心无比安定,这次北上再归来时,一切定会都好了。   北上的路的确要难行一些,越靠近北边,山脉重叠,气温也骤降,待行至黄河一带时,竟又遇上了风雪,队伍被迫停下。尚唯派了人前去探路,不到一个时辰前方探报便回来道:“禀将军!这一带山路皆被大雪所封,只能渡河前往,但昨日风雪交加,黄河也被冰封了。”   路被封,河也被冻住了。尚唯的眉头蹙了蹙,看来只能暂时被困于此了。   “周围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有一家驿站。”   “那便在驿站歇脚吧,再派人去探路。”   沈瑶也听说了冰封的消息,看来今日定是过不去了。队伍很快便到了驿站,大军原地扎营休整,沈瑶便推着镇安王下了马车。   沈拓迎面走过来,“这里条件简陋但好歹能避一避风雪,已经安排下去了,今夜就在这里度过,明日再去看看。”镇安王点点头,沈瑶四处张望,才看见尚唯正指挥着军队有条不紊的安置着,沈瑶走了过去,尚唯亦瞧见了她。   “快进去,外边风大。”尚唯让夜鹰领她进去。   沈瑶朝他笑了笑,偷偷凑近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尚唯一顿,再回过神时沈瑶已经转身朝驿站走了,只能看见她袅袅的身影。   入夜,沈瑶一直在房内静静的等,北风呼呼的刮,她一个人有点害怕。门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似乎有些犹豫。   “瑶瑶,是我。”   沈瑶翻身下了床,披了个斗篷就蹬蹬蹬的跑过去开门,门还没完全打开,就见一纤细白嫩的胳膊从门缝中伸了出来,勾住尚唯的衣襟,他不自觉的就迈步走进去了。   门关上了,尚唯转身把她抱住,心跳如雷。沈瑶白日在他耳边悄悄说晚上在房间等他,不过寻常的语气,反而让他生出了些心虚的心思。   “你干嘛呀,你身上好冷。”   尚唯猛地又松开她,退后几步,像只做错事的大狗。   沈瑶抿嘴笑,外头的风极大,他的脸都要被吹僵了。沈瑶上前摸了摸他的脸,“很冷吧,过来。”   到了床边,沈瑶让他坐下,尚唯犹豫了片刻,还是坐在了床沿。   “你靠近点。”   尚唯神色闪过一丝慌乱,但还是朝她的方向挪了挪。沈瑶伸手,就去解他的腰带。   尚唯猛地站起身,跳出好远,倒是把沈瑶吓了一大跳。   “你干嘛呀!”   尚唯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瑶瑶,我...”他何尝不想,只是在这个破旧的驿站里,如何能委屈了她。   看出他心中所想,沈瑶噗嗤一声笑了,“你想什么呢!我是要给你换上新的腰带。”沈瑶一边说,一边从枕头下面取出一根亲手缝制的男子腰封。   “我绣了好久呢...”   尚唯整个人放松下来,心中闪过一丝失落,原来她不是想...不过瞬间,又被惊喜所取代。她竟亲手为自己封了腰封,尚唯心中瞬间火热起来。   “你还站在那里干嘛,我就是怕冷所以让你过来的。”   他连忙迈步走了过去,沈瑶伸出手,替他缓缓解了腰带,又慢慢换上了新的。整个过程,尚唯一动不动,只垂眸去看她,眼中的温柔似要化成水,恨不得只将她搂在怀里再不分开。   “好啦。”沈瑶轻声道。“你看看合不合适?”   “合适。”尚唯看也不看,还是只望着她。   沈瑶对他这种眼神毫无抵抗力,只觉得心中软软的,撇了撇嘴:“你看都没看...”   尚唯只好低头看了眼,立马又抬头:“瑶瑶亲手做的,自然合适好看。”   沈瑶脸红了,伸手推他:“好啦,你快回去吧。”   尚唯不想走,望着她眼里纠结和克制在交织,但终是站起身来,“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待出了她的房,被冷风一吹,尚唯才觉心中的火热缓了些,低头又看向方才沈瑶亲手给他系上的腰封,苦笑了一声,饶是他多年保持的自制力若是在她面前,定会土崩瓦解。   ...   次日一早,探路新报回来传话说道黄河暂时无法解封,摆渡人说再有几日便彻底冻住,不如等到冰厚之时,直接渡河。   尚唯同沈拓和镇安王商议后此法可行,如今大雪封山,也没有比这更快的法子。于是乎传令下,大军原地休整三日,待冰彻底封住再行渡河。   沈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只能在驿站里待着,有些无聊罢了。自那晚后,尚唯便开始连轴转的忙,白日都在同沈拓和镇安王商议行军方案,她倒是连着两日没见到他了。   第三日时,雪终于停了,日头也出来了,沈瑶站在窗前望着外头的好风景,搓了搓手。   阿杏从外间进来:“小姐,快些换衣裳。”   “换衣裳做什么?”沈瑶疑惑。   “哎呀,将军方才派人过来传话说,要带小姐外出赏雪呢!”   沈瑶一听大喜:“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迟早要写美食文!! 第79章   “自然是真的。”阿杏一边说一边将披风斗篷全拿出来。   沈瑶这会是真的高兴, 她想赏雪,果然只有尚唯懂她。喜滋滋的跑过去, 便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   尚唯在驿站门口同沈拓说话,老远就瞧见毛绒绒的一团从远处跑了过来, 尚唯停下来, 拍拍沈拓肩膀, 便朝着沈瑶方向迎了过去。   “慢点, 不着急。”   沈瑶心急的很, 一路小跑,过来就拽上他的袖子:“我们去哪赏雪?”   尚唯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发又绾到后面,“我带你去这附近的山上去看看, 好不好?”   沈瑶眼神明亮,愉悦的点点头。沈拓也走过来带着酸意对沈瑶说:“真是羡慕阿姐, 还可以去赏雪。”   沈瑶白他一眼:“你就好好的为民效力吧!”   ...   尚唯说的山,就是在渡口附近的一个小山丘, 这里地势倒是稍微平坦,不难爬,山上还有凉亭, 若是夏季应当是游人甚多。今日阳光和煦,一路的雪慢慢的在融化, 但还是有北风呼啸,去的路上,尚唯带着她一起骑马,沈瑶缩在他怀里, 尚唯用自己的大氅将她又裹了一层,只露出眼睛,沈瑶倒是没觉得丝毫的寒意。   沈瑶在屋里憋了两天,今日出来心情真的雀跃,一路同他说说笑笑,一路赏着风景。到了稍微滑险的路上,尚唯伸手拉着她一块,不知不觉,两人便到了山顶上,远眺四方。   周围的山丘皆是雪白,脚下能看见这一带黄河已成了白色的冰线,蜿蜒壮阔而来。往日滔滔大河,如今冰封千里,河面上的冰层倒映出日光,晶莹如平镜。   沈瑶看得着迷,周围山脉跌宕起伏,人伫立在其间顿觉心态都阔达了许多。   尚唯指着北方,对她道:“过了黄河,再行两日,便到北境了。那边是恒河,恒河以北,决不能落入南狄的手中。”   沈瑶随他目光看去,只见尚唯一顿,又换了个方向:“待仗打完,便直接从北境回京,瑶瑶可想随我去云南一趟?”   “好呀,我还没去过云南。”沈瑶听他描绘起待仗打完后的日子,内心也是期待和欢喜的。   尚唯朝她笑了笑,顺手又从一旁的梅花树上折了一朵梅花,走近,轻轻的簪在了沈瑶的发间:“上回在京城河边看见你放河灯,梅花落下,瑶瑶甚美。”   沈瑶一愣,“那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眼花了。”   “是我,我从云南赶到京城,本想直接去王府,后见你出了门,便跟着你到了河边。”   沈瑶想起当时,她还不知道尚唯受伤的事情,心里有些酸酸的。“当时,我并不知你受伤的事,为何你也不向我提起?”   尚唯将她的雪氅拢了拢:“的确是我的错,若在东莱安排好一切,你便不会受伤,瑶瑶,我一直都很抱歉,未能在你出事的第一时间寻到你,让你吃了那么多苦。”   沈瑶摇头,把头埋进他怀里,“是我误会你了,你那会也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不怪你。”   尚唯手臂收紧,“跟我说说你在南狄的那小半月。”一想到沈瑶那段日子,失忆和眼盲,还一个人在南狄,尚唯的心都要揪紧,若是她...若是她真的出了点事,他此生也便再无欢趣可言......   “我在南狄时没出什么事,虽不记得一些事了,但只过了几日便又想起来了,就是眼睛瞧不见,不大方便。后来忆起来了,拓儿和父王也来接我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尚唯却知道必有许多辛苦和难过,内心愧疚不已,将她又揽的紧了几分:“再不会了...再不会让你出事了...”   沈瑶在他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感到了温暖和安心。   ..............   两人下了山,原路回了驿站,前去探路的士兵也返回道黄河已彻底冰封,随时可以渡河。听到这个消息,尚唯也不打算在此耽搁,立刻传令下去,大军整顿准备出发。   沈瑶也回了房间收拾,这个小小破破的驿站住了两日,又要再次上路了。   风雪停了,赶路也快了许多,这一路再没停歇,沈瑶在马车内晃晃悠悠两日,大军就已经抵达了北境。   一路上,北境的战况比想象中要惨烈许多,冬季还未完全的过去,一路上饥寒交迫流离失所的百姓也不在少数,许多人家也是为了逃离战乱选择远离家乡,沈瑶若是遇上,便会多少给予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马车到了北境便渐渐放缓了速度,沈瑶在车内打盹,一直到终于停了下来,她才睁开了眼。   “到了吗...”   阿杏掀开帘子朝外看,这里还在草原附近,“还没有呢,小姐。”   沈瑶正疑惑马车为何停在半途,就听见马车外传来了一阵喧哗。沈瑶下了马车,夜鹰似乎正受到尚唯的命令走过来。   “郡主,前面遇到了南狄的军队,主子说让您在马车上不要下来。”   沈瑶一怔,南狄...这南狄签了合约,应当是援军。但此约耻辱,尚唯和沈拓恐是不愿接受南狄的帮助。   果不其然,沈拓已经朝着对方放话:“这是我大英朝自己的事,你们南狄还是回你们的地盘管好自己的国土,这并不需要你们的帮忙。”   南狄队伍里此次江王也亲自来了,听到沈拓的话并没有怒意,而是从马车内缓缓走了出来。沈拓和尚唯都骑着马,尚唯带着面具,并无躲避之意,待江王将视线看向他时,也未回避,两人的眼神便碰到了一起。   江王明显一愣,随即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尚唯早知瞒不住他,干脆不瞒,也道:“江王殿下有心了,不过北境此刻由我们军队接管,南狄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江王并不生气而是慢悠悠的笑了笑:“世子可能还不清楚,朝廷已经与我南狄签了合约,若是想毁约也得皇上来说。”   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沈瑶从后面已经走了上来,江王远远的看到了一个身影,似有一怔。尚唯警觉的翻身下马,将沈瑶挡在了身后。   江王此时已明白,神色中闪过一丝自嘲,并不打算在此过多的纠缠,转身便回了马车,临走前还说了句:“此番我们也算是友军,世子不必过于紧张,毕竟我们的目的都一样。”   沈拓气的跳脚,“不过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还说得自己多么大义凛然。”   尚唯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深沉,这个江王,从前真是小看了他,果真不是泛泛之辈。   “兄长。”沈瑶揪了揪他的衣袖。   尚唯转身,“怎么过来了?”   “我听见你们说话,想着你们不要冲动才好。”   “放心吧,不会,回去吧。”   ...   沈瑶又回到了马车,队伍重新出发,这回再没有意外,直直便到达了此时衷国公他们驻扎的军营。   衷国公此次受伤不轻,前胸后背皆中一箭,人现在还在帐中躺着。武毅侯一向同镇安王府交好,得知世子和王爷前来,自然亲自出来迎接。   镇安王坐在轮椅上,心态倒是不错,老朋友见面,武毅侯倒是十分感叹:“王爷,您这个腿...”   镇安王十分淡定的摆摆手:“无碍,只要死不了就无事。况且现在还有大夫给我医着,我知足了。”   武毅侯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望向沈拓,十分欣慰道:“槐城一战,拓儿的英名已传遍了朝廷,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沈拓向他行了一礼:“顾伯父过誉。”   武毅侯又望向他斜后方的尚唯,尚唯带着面具,武毅侯面色闪过一丝怀疑,但十分识时务的,并没有问出口。   大军开始安顿整合,沈瑶也下了马车,望着北境一望无垠的草原,如果没有战争,这里的风景一定十分美。   “小姐,我们回帐里去吧。”阿杏唤她。   沈瑶点点头,尚唯和沈拓自然是忙着熟悉这边的战况,她便同阿杏一起,往安排好的营帐内走去。   “小姐,你看,这军营中竟然还有别的女子。”   沈瑶停住脚步,随着阿杏的眼神看去,果然,另一营帐门口的确站立着一少女,正在门前晾晒衣物,瞧着,和沈瑶差不多的年纪。   她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军队不允许带妻女前来,除非是特殊情况,所以甚少见到女子,且看着她的背影还觉得似乎有点熟悉,沈瑶疑惑但也没有上前询问,“走吧。”   阿杏同沈瑶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方才那位少女,这一路虽然都在马车内,但十来天的赶路也让她感到有些疲惫,军中热水少,沈瑶也没法舒服的洗澡,只简单的擦了擦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躺在了床上,才终是觉得疲惫都散了去。方才那个少女也很快被她忘在了脑后...   而另一个营帐前,那女子晾晒完衣物后,偏跑来了一个小丫鬟对她道:“小姐,老爷今日好像好些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是谁哇 很好猜吧 第80章   那女子不是别人, 正是钟家女儿钟楚,衷国公受伤的消息传到衷国公府时, 刘氏一时竟昏了过去,钟家子女少, 除了钟楚, 嫡出的男丁只有一个, 如今才十岁大, 钟楚担心父亲, 便主动要求前来北境,照顾父亲的伤势,刘氏不放心她一个人, 但又拗不过她,最后只好让她跟着舅舅来到了北境。   “知道了, 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我便过去。”   钟楚刚来北境之时, 确有不习惯,好在她也并不是娇生惯养吃不了苦的人,况且眼看着前线士兵们浴血奋战, 她一个女儿家不过做做杂事,照顾照顾伤员, 也没什么。   药已沸了,钟楚小心的端着药,进了衷国公的帐内。   “父亲,你感觉好些了吗?”钟楚在衷国公身边轻轻的问候。   衷国公有些艰难的直起上半身:“好多了, 辛苦你了。”   钟楚摇摇头,亲自服侍着衷国公喝完了药,她收拾一番,正预备端着下去时,帐外传来了脚步声,正是镇安王一行前来探望。   武毅侯走在最前面,镇安王和沈拓紧随其后,尚唯也来了,最晚进了帐内。   “钟兄,你感觉如何了?”武毅侯问道。   衷国公知道镇安王今日抵达,此刻非要起身下地,钟楚连忙上前搀扶,镇安王却压住他的肩膀:“国公爷好生养伤,不必拘泥这些细节。”   衷国公点点头,有些憔悴的道:“哎,我这把老骨头...幸好王爷你们过来了,否则,哎......”   镇安王虽坐在轮椅上,但此刻挺直了腰背依然是精气神十足,他安慰道:“国公爷这是哪里的话,待养好伤,还要再上战场杀敌,切莫自暴自弃。”   衷国公看看他的腿,想到自己即又未废,也未残,便也又生出了几分信心出来。   钟楚方才静静的站在一旁,待他们说过话,这才对镇安王行了一礼:“见过王爷。”   衷国公道:“这是小女,为了照顾我受伤而来。”   沈拓闻言一愣,钟家女......镇安王点点头,钟楚知道自己在这里不合适,便又福了福,端着药碗出去了。   沈拓这些日子也同尚唯熟悉了许多,轻轻的用手肘碰了碰他,尚唯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他听到了,可这同他没有什么关系。   钟楚出营帐前,朝沈拓和尚唯方向望了一眼,她知道沈拓,但见眼前这个带着面具的男人,身行挺拔,却不知他的身份,又隐隐约约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沈瑶小憩了一会便觉得疲累一扫而空,醒来后便换了衣,掀开了营帐。   “小姐,你醒啦,我刚刚从膳房那边回来。”阿杏正好过来,手上还端着午膳。北方牧羊,这边缺粮不缺肉,几乎上上下下每顿都是牛羊肉,沈瑶此时精神不错,想到来地路上似乎听说这边伤员甚多,便想过去看看。   的确有一处专门收治这些伤员,萧澈先她一步,已经到了。   沈瑶看见他便笑道:“萧公子当真比我要勤奋些。”   萧澈回头也看见了她,笑道:“有郡主前来帮忙,萧某自当轻松些。”   两人互相问候一番,便开始十分默契的查看起这些士兵的伤势,有的只是一些轻微皮外伤,而有些却因救治不及时已经出现感染高烧的症状。最严重的当是一个本地的牧羊少年,小腿折断,骨头都戳到了皮肉之外,触目惊心。   沈瑶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蹲在了他面前,轻声问道:“疼吗?”   那牧羊少年名叫巴发,是本地人,自愿参军的,却不料也中了敌人的陷阱,受了伤。   巴发比沈瑶还要小一岁,看着和沈拓一般年纪的少年,沈瑶心里立刻开始不好受起来,巴发起先还有些警惕,后来听一旁的人说,这是京城的援军到了,才放松了下来。   萧澈也走了过来,看了看他的伤,说道:“这需要立刻包扎正骨。”   沈瑶望望他,“会很疼,你忍忍?”   巴发的汉语还不是很好,能听懂,自己说还是相当吃力,此刻也只是虚弱的点了点头。   萧澈刚刚伸手过去,那少年便痛的闷哼一声,沈瑶内心不忍,问道:“此处有没有能止疼的药?”   萧澈沉思片刻,“听说这里的军医手上有麻沸散的方子。”   沈瑶一听呼啦站了起来,“我这就去要来!”   军中的军医是个老头,营帐设在另一个方向,沈瑶一路快速走了过去,就见那军医正在药柜前挑挑拣拣。   伤员的营帐设在另一端,离军医的营帐如此之远,可见平时照料并不伤心,况那少年的伤势一看便是没有及时医治,沈瑶对这个军医的第一印象便不是很好。   “我需要麻沸散。”沈瑶没打算同他客气,直截了当的提出自己的要求。   这老头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又低了下去:“家属用药,根据军中规则,先行报备之,拿着批文再来领药。”   沈瑶眉头蹙了起来,这是把她当作行军的家属了。   她正预备开口,营帐被掀开了,沈瑶望去,见是白日那个女子。钟楚缓缓走进,对那军医笑了笑:“先生,我来取药。”   钟楚也见到了沈瑶,朝她微微一笑,沈瑶也对她点了点头。   那军医接过钟楚的单子,便转身去拿药,不一会儿便开好了三包药包过来,钟楚伸手接过朝他道了谢,沈瑶见她结束,又对那军医重复了一遍:“我需要麻沸散。”   那军医依然眼皮子都不抬:“按规矩办事。”   沈瑶本来只是略有不爽,现在突然一下被这个迂腐顽固老头逗笑了,阿杏却生气了,上前一步:“郡主说要麻沸散是为了救人,你这大夫怎么一点医者之心都没有!”   一听郡主这两个字,那老头和钟楚似乎都一愣,那军医立马换了张脸:“原来是郡主,老朽眼拙了,不知郡主要这麻沸散是为了...”   沈瑶不愿看他嘴脸,只敷衍打断道:“为了救受伤的士兵,你快些拿给我。”   那军医有片刻的犹豫:“郡主有所不知,这麻沸散数量稀少,一般都是给将领之上的人准备的,那下等的士兵...”   沈瑶一听这话,是真有几分生气了,“这是谁定的规矩?!这些都是为了大英流血流汗的英雄!不管多名贵的药材,难道还不如人命值钱!”   那军医一听,哪敢不依,连忙转身到后面取药去了。   钟楚方才也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如今知道了,便上前大方的行了个礼:“钟楚见过郡主。”   听见她自报家门,沈瑶一愣,钟楚...   “原来是钟姑娘,长乐早有耳闻,钟姑娘此番是为了照顾衷国公而来?”   钟楚笑了笑:“正是,家父受伤,舍弟年幼,我便同我舅舅一道北上而来。”   沈瑶朝她点点头:“钟姑娘辛苦了。”   两人说话间,那军医早装好了麻沸散而来,毕恭毕敬的递给了沈瑶。沈瑶淡淡的接了过来,也同钟楚告别:“钟姑娘自便,我先去伤员那边了。”   ...   出了营帐,阿杏在沈瑶后面小声道:“小姐,这就是那个钟家嫡女......”   沈瑶没说话,她自然知道,也记得她是谁,“先救人要紧......”   有了麻沸散,巴发的痛意便轻好了些,但仍咬着木棍,强忍着。萧澈动作麻利,但巴发还是痛出了一身的汗。   沈瑶四处望望这帐内,受伤的士兵们都只能挤在一处,屋内气味难闻,实在不是一个养伤的好地方。她迟疑片刻,便走出了营帐,朝着镇安王的方向去了。   镇安王听她说了那边伤员的情况,也皱起了眉头。   “爹,女儿想多开设一些空营帐,以便士兵们养伤。”   这是好事,镇安王自然支持,除此之外,还拨了人手过去照看。从帐内出来,沈瑶的心情总算松缓了一些,方才她的确难受极了。   又往伤员营帐那边行去,半道上便看见了尚唯。   尚唯也看见了他,便停了和身边刘岑的对话,朝她走过来:“怎得了?”   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尚唯关心的问道,沈瑶摇摇头,“我方才去伤员那边看了,救了个牧羊少年,受伤很重,那里伤员极多,我便请爹爹做主,好生安置他们。”   尚唯点点头:“是该如此,倒是我忽视了。”   “兄长方才做什么去了?”   “去看了衷国公的伤势,又去了军中了解战况。”   沈瑶听他说衷国公,便忆起方才在军医那边遇见的钟楚,沈瑶的确没想到她会在此,两人从前从未见过面,若不是那道赐婚的圣旨...沈瑶应当没听说过她,忆起这件事,沈瑶心里有股子古怪之意弥漫开来,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见她又出神,尚唯疑惑道:“想什么呢?”   沈瑶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没什么。”   ...   钟楚方才抓了药又询问了一番注意事项,此刻正从军医处回自己的营帐,途径草原,便看见了沈瑶的身影。   北风今日不算大,只微微拂过,沈瑶的发被吹的飘了起来,而他对面的那个男人,正伸出手,将她被风吹乱的青丝往耳后拢了拢。虽然他带着面具,神情和目光确是温柔之极,像是在对待一件极为心爱的宝贝,两人虽没有过多的交谈,但亲昵之态,却是自然的流露了出来。 第81章   钟楚在远处站了好一会儿, 直到自己身边的丫鬟来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小姐方才看什么呢?”   “没什么。”   钟楚有些心不在焉, 印象里,并没有听说过长乐郡主有过婚约, 但方才两人举手投足间的亲昵...电光火石间, 钟楚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这个想法着实让她惊愕, 乃至于手上的药碗都打翻了。   那个略微熟悉的身影...钟楚虽只在年幼时见过一面, 但印象实在过于深刻。在尚家未出事前, 的确有京城流言道尚家少将军与镇安王府郡主青梅竹马,佳偶天成。   可是他...上将军的死讯早已传到了京城,人人得知, 但见那人带着面具似乎颇为神秘,又带领着军队, 种种迹象,竟让钟楚心有些乱, 这一晚上,也未曾入眠......   军中清晨便有号角声,沈瑶一早醒来, 便听见外面的出操声。最近北晋虽不大举军队而来,但经常在草原四周骚扰, 每日的巡逻是必不可少的。沈瑶换好衣裳,简单用过早饭,便去了伤员营帐那边。   巴发的伤已包扎好,只是人还在昏迷中, 也有轻微的发热。沈瑶走近探了探他的额头,萧澈道:“接下来的两日很重要,若是能挺过去,就算无碍。”沈瑶点点头:“我来照顾他。”看着这个和沈拓差不多年纪的少年,沈瑶总是于心不忍。   阿杏也过来帮忙,镇安王昨日命人开设了好几个营帐,专门供受伤的士兵们养伤居住,沈瑶便时刻游走在这些伤员之间,熬药包扎,细心备至。   那少年悠悠转醒,沈瑶正在替他换腿上的纱布。“嘶――”许是过于疼痛,巴发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别动!”沈瑶立马拉住他胳膊,“你腿上的伤刚刚包扎好,忍一忍,千万不能乱动。”   沈瑶耐心的劝他,巴发终于停止了挣扎,“你...你是京城来的援兵?”那少年汉语说得磕磕巴巴。   沈瑶笑了:“我像是援兵吗?我只是随兵来照顾伤员的。”她随口说道。   巴发看她是女儿身,又听说她是来照顾伤员的,立刻道谢:“谢谢你...”这个少年道谢的时候眼神清澈,极为真诚。沈瑶朝他笑笑:“没事,你好好养伤,都会恢复的。”   阿杏从外面掀开营帐走了进来:“小姐,将军来了。”   沈瑶放下药碗,正准备起身,就见尚唯已经走了进来。她迎过去:“兄长。”   尚唯看了看这里面的伤员,对她道:“北晋今日又在骚扰这附近的部落,我们准备派出一支军队前去。”   “这北晋的人怎么这么讨厌,偏搞这些阴险的把戏。”沈瑶对其极为不齿。   尚唯点点头:“不错,巫马族一向喜欢背信弃义,即使同我朝多年前签订和平协议,如今还是不信守承诺。此次袭击的是金川部落,那里都是一些老幼病残,我们要去支援。”   他声音不算大,但床上的巴发明显听见,立刻就挣扎着直起身:“我也去,求将军带上我!”   尚唯一怔望向他,沈瑶急匆匆的跑过去,又把他按回原位:“你的腿可是我花了好多功夫救回来的!这个时候逞强做什么!”   尚唯也上前道:“你和这些伤员们都好好养伤,待伤好后,有的是机会上战场。”   巴发仍然有些着急:“金川部落是我老家,那里有我的家人。”   “我们会保护好那里的,你不用担心。”沈瑶劝道。“你如今的事就是养好身体。”   尚唯也拍拍他的肩膀:“不错,我们定会保护好你的家人。”   巴发方才一时激动,现在倒是冷静下来,他一个伤员,去了也无法上战场去,只好感激的朝尚唯和沈瑶点了点头。   尚唯和沈瑶一块出了营帐。   “他就是那个牧羊少年?”   “是啊,瞧着和拓儿一般大的年纪,挺不忍心的。”   尚唯抬眸望了她一眼:“我这次带军前去,预计两日方归。”   “兄长一路小心,我在这里等你。”沈瑶甜甜的朝他笑了笑。尚唯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沈瑶可爱的皱了皱鼻,目送他转身离去了......   大英的军队同南狄此次前来的援军扎营距离很近,只是暂时并无大战,南狄的军队也只是在附近巡逻巡逻。江王自那日在半路遇见沈拓他们后,在营中经常一个人静静思考。   他对尚唯十分熟悉,那日马上他虽带着面具,但司寇安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而尚唯显然也并没有隐瞒他的打算。江王轻笑出声:“有趣,果真有趣。”   阙罗走进来,跪坐在他面前禀报:“殿下,京城那边又有新的消息了。”   “怎么了?”   “现在大英的这位皇帝口碑极不好,许多大臣们纷纷告老还乡,百姓也一片怨言,现在京郊似乎还有时疫的苗头。”   司寇安顺眉毛一挑:“今年对这位英成帝,可太不友好了。”   阙罗道:“依奴婢看,此时不若直接进攻京城,反正朝中无将,能打的士兵都来了北境,上回那镇安王的世子还是不需要咱们南狄帮忙,索性我们直接调兵,如此若能成事,得到的可不仅仅是恒河以北了。”   这个大胆的提议明显让江王有些心动,只是他到底并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前去细细查探京城的实力,尤其,是代丞相。”   阙罗应是,便转身又下去了。   司寇安顺朝后靠去,合着眼,手中的两个核桃又开始转了起来......   尚唯出兵后,沈瑶便安心的照顾这些伤员,还有镇安王,心无杂念,整日就是在药房还有营帐内穿梭。刚刚从药房拿了药,回去的路上,远远的就看见了钟楚,似乎在等她。   沈瑶放慢了脚步,钟楚也向她走来。“郡主。”   “钟姑娘可是有什么事?”   钟楚笑了笑:“我一介女眷,来此就是为了照顾父亲,但父亲伤势日益好转,听说郡主在照顾这里的伤员,我闲着也是闲着,不知能否帮上郡主的忙。”   沈瑶明白了,她也是想出一份力,她点了点头:“这是好事,若是姑娘不怕麻烦,我自然欢迎。”   “自然不会,能出一份力也是我的荣幸了。”   沈瑶对她倒生出了几分好感,除了曾经那道荒唐的圣旨......不过沈瑶向来不是小心眼的人,见这位钟姑娘倒是没有半分京城贵女的架子和娇滴滴的模样,沈瑶便对她和善笑道:“好,那有劳姑娘了。”   两人便一块进了营帐,照顾这些伤员本就是需要细心耐心的事,萧澈一个男人的确不如女子仔细些。   巴发恢复的很快,这两日的功夫也知道了沈瑶的真实身份,显得有些受宠若惊。沈瑶替他换药也是十分的别扭,倒弄得沈瑶有些哭笑不得。   尚唯临走前说两日便归,但已经是第三日了还未传来消息,沈瑶有些心神不宁。直到营帐外来了一个传信的小兵,沈瑶走了出去,那小兵才道金川那边的情况比想象中的棘手,可能还需要几日。   “出了何事?”沈瑶问道。   那小兵道:“听说那巫马族擅长用阴招,此次便在金川那边投了毒,引发了鼠疫。”   沈瑶吃了一惊:“可要紧?”   “目前还未扩散,只是将军说,还要在那边多停留几日。”   沈瑶有些忧心忡忡,看见沈拓也朝着她走来,似有急事。   “阿姐,金川那边突发了鼠疫,我们这边需要立刻防范起来。”   萧澈也从营帐外走了出来:“鼠疫传播快,须得重视起来。我们这边将士多,不能掉以轻心,要立刻采取措施。”   萧澈的意见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于是这个消息便立刻由上到下层层传了下去,并在这一片区的周围全部建立起来防护。沈瑶想了想,“这个消息还需要告知给南狄那边。”   沈拓不乐意:“那些子宵小之徒,干脆别管!得了鼠疫赶紧回南狄去!”   沈瑶却不同意:“都是人命,况且我们离得如此近,若是南狄他们染上了,我们难道就能相安无事吗?”   沈拓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虽是不情愿,但还是着人前去通报。   布置完这一切,沈瑶开始担心尚唯,他此次前去定是没有想到会遇到鼠疫,沈瑶很是担心他。   尚唯到了金川,北晋的兵就像贼,只在暗地里偷偷下手,尚唯的人多次追捕,皆是空手而归。直到第二日,牧民中传来有人患鼠疫的消息,尚唯这才明白北晋的目的,立刻便着人通传消息,并对当地所有的鼠进行清剿,再对患病的病人妥善安置。   万一鼠疫真的爆发开来,这里有南狄的二十万兵,以及大英的十万兵,后果将不堪设想。   江王接到了沈拓的传信,明显也是十分不齿北晋的这个做法,暗地里先对普通百姓下手,实乃小人做法。   “传令下去,对鼠疫加强防范。”江王对底下的人吩咐道......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咕咕了,我有罪。说来搞笑啦,我的工作性质是受国外影响比较大,所以国内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我就是初七正常复工了,在家办公。然后现在国内好转了,国外爆发了...我闲了,明天开始半休假模式了,所以!!今晚还有更,明天还有更!我一天双更,加速完结,好不好? 第82章   鼠疫非小事, 萧澈和沈瑶都懂医,对此极为重视。除了加强防范以外, 沈瑶日夜翻找医书典籍,寻找对抗鼠疫的方子, 除此之外, 军中若有懂医者, 皆可自发报名, 以备不时之需。   做好了万全准备, 沈瑶才终是松了一口气。   尚唯出兵六日方归,沈瑶急匆匆的跑出去迎,钟楚望着她的背影, 神色有些复杂。   “兄长!”   沈瑶是真的担心他,也是真的想他了, 两人一同到了北境以后,相处的时间便越发少了。他要带兵出征, 沈瑶忙些照顾伤员,此次又遇到了鼠疫,沈瑶想立刻确认他一切平安。   尚唯刚走到营房门口, 便看见了沈瑶的身影,也快步迎了上去:“瑶瑶。”   沈瑶一靠近他, 便立刻围着他转圈圈,还在他身上嗅了嗅,又拉起他的手把了把脉,确认他平安无虞后才送了一口气。   尚唯带着笑意:“怎么了?…”   沈瑶撇撇嘴, 带着嫌弃:“臭死了,好几日都没洗澡吧。”   尚唯带兵行军打仗都是在男人堆里打滚,的确疏忽于梳洗打扮,见她嫌弃,窘迫的后退了两步。   沈瑶不再逗他:“走吧走吧,快回去洗澡,我煮了药汤。”   药汤是沈瑶参考一本古医术的方子,熬汤入浴,也可以起到防止瘟疫的效果。这几天已经大力普及下去了。尚唯躺在热水里,才觉这几日的疲累一扫而光。   沈瑶敲敲门,又走了进来,依然目不斜视的给他倒好了药汤,又绕到他身后:“你往后,我给你洗头发。”   尚唯从不舍得让她伺候自己,况且又知道她这几日的辛苦,伸出一只胳膊拉过她的手,“去歇着吧。”   沈瑶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连带着心也软了:“没事啦...你辛苦好久了,我帮你。”沈瑶坚持,尚唯只好往后靠去。沈瑶用温热的水仔仔细细的打湿了他的发,又用十指温柔的替他按摩起了头皮。   “舒服吧?”   尚唯在外奔波劳累好几日,又得心尖尖上的人如此侍候,哪能不舒服的叹了一口气。   沈瑶也咧着嘴笑,她向来也是个怕麻烦的,但偏偏是在照顾尚唯这件事上,前所未有的有耐心,从前在将军府就如此。   等通完发,又用帕子细细的擦干,沈瑶亲自替他束了起来,用簪子簪好:“好啦!”   尚唯唇角扬起:“多谢瑶瑶。”   沈瑶正要站起身往出走,门外响起来敲门声,是夜鹰。   “主子,衷国公的病情突然有些恶化,萧公子他们已经过去了。”   沈瑶闻言一愣,回头去看尚唯。尚唯开口道:“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沈瑶对他小声道:“我在外面等你。”尚唯点点头,沈瑶出去后他也从浴桶中站起,穿上了衣,没一会儿,两人便一同前往去了衷国公的营帐。   刚走到帐外,萧澈便掀开帐帘走了出来,脸色有些严肃。“别进去了,是鼠疫。”   沈瑶大吃一惊:“怎么会?!我们措施做得这么好,衷国公也一直卧病在床,怎么会患上鼠疫。”   萧澈摇摇头:“来源尚且不知,但这里既然有了病例,说明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很多。”   尚唯面色也有些凝重:“需要我们做些什么,鼠疫坚决不能扩散开。”   萧澈略一沉思:“这个营帐方圆一里,严禁任何人进出,另外,需要严格排查,我怀疑,这次是有人混在我们其中故意传播。”   这个可能的确是最大的,尚唯点点头,便转身离去准备在军营各处严加排查。沈瑶对萧澈道:“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让我给你帮忙吧。”   萧澈有些犹豫,还没有开口答应,就见营帐后走出来一女子,正是钟楚,此刻眼圈红红,明显听见了方才萧澈的话。“萧公子,让我进去照顾父亲吧。”   “不行,钟姑娘,你身体本就弱些,况且并不通医,不能去冒险。”沈瑶率先拒绝了她。   钟楚着急道:“我可以在一旁帮忙照顾。”   萧澈也摇摇头:“你们都不能进去,里面我暂且忙的过来,不要增加意外的风险。”说罢,便转身又进去了,留沈瑶和钟楚在外干着急。   “钟姑娘,萧公子医术高明,你无需过于担心。”沈瑶安慰了她两句,钟楚点点头,眼圈还红着,瞧着分外可怜。   衷国公患鼠疫的消息传了出去,军营上下均备要求严加防范,同时尚唯同镇安王商议,北晋狡诈阴险,若是一直这样坐以待毙恐怕不行,干脆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沈拓对这个提议十分赞成,他早就对这帮子北晋小人意见颇深,成天躲在地洞里,当真是群老鼠!   沈瑶从衷国公营帐又返回了伤员那边,巴发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人也精神了许多。瞧见沈瑶进来,立马要直起身坐起来。   “你感觉如何了?”沈瑶问他。   巴发点点头,他很少说话,因为汉语说得并不算好,但听见来毫无障碍。   “谢谢。”巴发向她道谢。   沈瑶笑了笑:“这句我已经听腻了,换一句。”   这个还有些青涩的牧羊少年闪过一丝窘迫,憋了半天来了句:“你做的饭很好吃。”   沈瑶这回是真乐了,她这几天的确忙,但有空还是会亲自去这边的膳房做一些利于病人吃的药膳,送到伤员以及镇安王和衷国公那边去。   “行啦,你休息吧,我看了下你的腿,再有半月应该可以下地啦!”沈瑶站起身来,准备端着药走,巴发唤住了她:“我听说,军营开始流传鼠疫。”   “是,所以你们,一定不要出去,一切小心。”   巴发顿了顿:“我阿姆,有治疗鼠疫的方子。”   沈瑶一听,顿时惊喜的走过去:“当真?!”   巴发点点头,眼神认真,一字一句道:“阿姆曾在北晋学医,鼠疫在那边经常有,我阿姆会一些治疗的法子。”   沈瑶激动的道:“你阿姆在哪里!我去找她!”   那少年见自己帮上了忙,也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就在我们部落,我可以带你去。”   沈瑶一听立马道:“不行,你的伤还没有恢复!”   “可是...”   瘟疫蔓延开来可不等人,沈瑶也明白,这事无法拖延太久。“这样吧,你把你家的大概方位告诉我,你再写一封信,我去找你阿姆。”   巴发见她坚持,只好点了点头。   沈瑶从这里出来,立刻就去找了尚唯,并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众人听说有鼠疫的方子,都很高兴,但高兴之余尚唯又有些隐隐担心。   “你不能去,这件事,我派别人去。”   沈瑶一听急了:“你马上要出兵,拓儿需要镇压军营,没人比我更合适。况且我又懂医,与那人交谈起来也会方便些。”   尚唯还是坚持:“外面四处都可能有危机和陷阱,还可能染上鼠疫,你不能去。”   沈瑶知他顾虑和担忧:“你派几个人一同陪我去,总行吧...再说,我以前在南疆还上过战场的...不会那么娇弱的。”   尚唯还是有些犹豫,直到夜鹰主动站出来说:“我陪郡主去一趟吧。”沈瑶一听,连忙点头,尚唯这才松了口。   事不宜迟,沈瑶立马回屋准备出发,半路遇到了钟楚,也不知她从哪得了消息非要跟着沈瑶一块前去。   “钟姑娘,这不是去玩的事情,你还是在军营等我们的消息吧。”   钟楚急忙道:“郡主,我并非故意添麻烦,我是因为熟悉那边的语言,才要一同前去的。那金川部落语言同汉语不同,我的外祖母恰好就是金川部落的人,所以我会一点,希望能帮上郡主的忙。”   沈瑶一听,同夜鹰对视一眼,她的确是不通那边的语言,巴发会汉语,但万一他的阿姆不会,岂不是无法沟通?   钟楚又道:“我一定不会给郡主添麻烦的。”   沈瑶叹了口气:“并不是怕你添麻烦,只是我此次出去心里也没底,万一遇到北晋的人或者是沾染上了鼠疫,这都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我知郡主深明大义,我父亲如今危在旦夕,我也的确是放心不下。”   沈瑶最终还是答应了她,不过同时又从军中选出了几名武功高强的士兵,几人预备乔装成当地的牧民,以免引起注意。   巴发绘制了地图和写了信件,交给了沈瑶。一切备妥,临出发前,尚唯也正准备带兵出发,临走时依旧放心不下,对夜鹰下了死命令,务必要平安归来。大军离开后,沈瑶她们便也出发前往金川。   金川是草原最偏远的部落,距离驻扎的军营至少要行半日的路程,辰时出发到了,快到未时才终于抵达了这金川。金川没有多少的牧民,住的毡帐也十分分散,沈瑶对照着巴发的地图,倒是不难寻,很快便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毡帐前。   这毡帐稍微破旧些,但里面传来了一阵药香气味,沈瑶便知道是这里没错了,走上前去轻声问道:“有人在吗?” 第83章   毡帐里无人应答, 沈瑶望了钟楚一眼,钟楚明白她的意思, 便也走上前来,用金川部落这边的方言也试探的问了句:“有人在吗?”   连问了两声, 帐里才终于传来了一个老妇人的应答, 见有人, 钟楚便说明了来意, 又提到了巴发, 那帐内的老妇人听见巴发的名字,才终于掀开了帐帘。   “进来吧。”   沈瑶她们一听,喜出望外, 立刻就跟着进去了帐内。这巴发的阿姆果然是通医的,屋内全是悬挂着的草药, 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沈瑶忍不住四处瞧了瞧。   “坐吧, 我想知道我的孙子如今怎么样了。”那老妇人开口问道。   钟楚将其翻译给了沈瑶,沈瑶立马道:“巴发他现在很好,之前腿受了伤, 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老妇人听了之后,才缓缓的点了点头:“你救了我孙子, 我理应感激你,只是这二十年前的鼠疫同现在肯定是有差别,我无法保证依旧有用。”   沈瑶着急的望向钟楚,钟楚将其大概的意思翻译了一遍, 沈瑶立刻道:“没关系!只要有个依据,我们也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了。”   那老妇人点点头,便颤颤巍巍的起身到了后头的柜子,挨个的打开寻找起来。沈瑶见此行如此顺利,终于放心下来,偏着头朝夜鹰和钟楚他们笑了笑,大家明显也都很开心。   “拿去吧,这些药材都能在草原上寻见,只是我不通汉语,都是我们的文字,你们翻译一下就是。”沈瑶连忙伸手,接过了那药方,的确是年代久远,在一张羊皮纸上,还有许多的字迹已经不太清楚了。   沈瑶递给钟楚:“你看看,你能翻译一些吗?”   钟楚接过仔细地看了遍,有些为难地摇摇头:“我能看懂一些,但是很多草药我也不太懂,翻译不出来。”   “我孙子看的懂。”那老妇人一边拨弄着火盆,一遍道。   听说巴发看得懂,沈瑶便放心了,又再三向她道了谢,这才和众人一起退出了毡帐。顺利地拿到药方,沈瑶的心情轻松了许多,笑着对钟楚和夜鹰道:“没想到这么顺利,我们早些回去吧。”   三人均表示同意,便即刻准备动身回去,沈瑶此次对钟楚很是感激:“多谢你,若是没有你,恐怕也不会这么顺利。”钟楚对她笑了笑:“无碍,我也只是尽我能尽的一份薄力。”   沈瑶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对她起了好奇,按理说京城贵女像她这样的不多,身份长相品性皆是不错,且听说国公夫人刘氏还是太后的表亲,上回阿杏还说这钟家女曾经一度是皇后的候选人,沈瑶此刻倒是深信不疑了。   众人开始返程,此次出行因是乔装打扮,并没有骑军中的良驹,而是当地的小马驹,虽是慢了些,好歹也不容易露出端倪。   刚刚行至金川部落的边境,夜鹰行在最前面,却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夜鹰举起一个警戒的手势,沈瑶便立刻明白,示意钟楚也不要出声。   大概是从东边,传来了轰轰隆隆的马蹄声,声音很大,马蹄上烙了铁掌,是北晋的人。   沈瑶神色渐渐的严肃了,夜鹰小声道:“我们若无其实的掉头走,希望他们只是路过而已,不要说话。”   众人点点头,便开始若无其事的慢悠悠朝前走,北晋人的马高大,很快便到了他们附近。   “喂!前面的,站住!”   沈瑶心咯噔一下,真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她用余光去看夜鹰,夜鹰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那北晋最前面的是个粗蛮的男人,跟在他身边的那喽又换了一声:“站住!我们首领问话!”   沈瑶他们慢悠悠的转了过去。   “这可是金川的部落?!”那喽问道。他们说的是不太熟练的汉语,沈瑶他们犹豫了一瞬,点了点头。   “你们是什么人?”   沈瑶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回答,钟楚已经开了口,用的是这边的方言:“我们是本地人,正准备去镇子上换点粮食。”   对方一听他们的确说的是这边的本地话,便打消了疑心,准备离去了。沈瑶心中松了一口气,只是那最前面的男人刚刚转过去,突然大吼了一句当地的方言,沈瑶他们一愣,并没有听懂。   那男人见他们没反应,立刻变了脸色:“他们不是当地人!抓起来!”身旁的人立马就冲了过去,见瞒不过,夜鹰已经拔刀飞起,沈瑶也取出了腰间的鞭子,钟楚不会武功,沈瑶便让她跟在自己的身后,寸步不离。   对方大约是五六个人,夜鹰和沈瑶都不算太弱,一人对付两三个也不在话下,只是那最前面的男人发现了钟楚不会武功,便骑着马直直的朝钟楚而来。   沈瑶立刻抽着鞭子去挡,那男人似乎也是个高手,灵活的便躲了过去。钟楚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那男人掳到了马背上。   沈瑶就要冲上去救她,一时疏忽了身后一个喽的袭击。猛的一剑刺了过来,沈瑶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虽是侧过身去,但左边肩膀还是被那剑给刺中。   夜鹰已经解决掉三个人,回头正巧就看见这一幕,大怒,拔刀过去那人的头颅便掉落了下来。马上掳了钟楚的男人也不傻,见他们不是普通人,立马便掉了方向,疾驰而去了。   夜鹰快速走到沈瑶身边:“郡主!”   沈瑶捂着左边肩膀:“我没事,快,去救钟姑娘!”   夜鹰犹豫,沈瑶受伤了,这个时候他若离去怕是难向尚唯交代。   明白他的顾虑,沈瑶有些虚弱道:“跟我们来的两个将士看到我放的信号,立马就会赶过来,无需担心,你快去,衷国公为了大英还在病中,若是钟姑娘再出事,我如何向他交代,你快去!顺便发信号,通知援兵!”   沈瑶一同带来得两个将士本为了不引人注意在金川部落的最边境等他们,方才沈瑶放出了信号,他们便也匆匆赶来。夜鹰见他们过来了,这才点了点头,并对那两个将士道:“照顾好郡主,速速送郡主回营。”   那两人立马上前扶住沈瑶,见夜鹰离去,沈瑶才吐出了嘴里一口血。   “郡主!”   沈瑶方才只不过在强撑,那北晋人果然阴毒,竟然在剑上涂毒,方才她担心夜鹰不去救钟楚,便一直忍到现在。但也不知是什么毒,沈瑶渐渐得觉得眼前发黑,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钟楚被那男人掳到马上,一路只听见风声在耳边呼啸,直到过了好久,才行到了一处营帐。   那男人下了马,将她也抱了下来,“你放开我!”钟楚显然也并不打算跟他装,反正他听得懂汉语。   那男子命人取来了绳索,将她双手捆住,便将人抗进了帐内。   “你个土匪,野蛮人,你放开我!”   钟楚一路挣扎,那人却视若无睹,一路上所有的人见着他皆下跪行礼,钟楚看在眼里,便确信了这人的身份不低。   进了帐内,男人猛地一下将她摔在床上,着实让一向没吃过苦的钟楚眼圈红了,身下传来阵阵疼痛,但恐惧胜过了害怕。她睁着两个大眼睛,不断地往后退:“你想干什么?!”   那男人俯下身,盯了她两秒,忽地笑了。   “你是京城来的?”那男人终于开了口,且说的还是一口地道的汉语。   钟楚一愣:“是又怎样?你们北晋人的手段就是这样,掳走女人,给人下毒?”   那男人丝毫没有被她的话激怒,反而又笑了笑,起了身,向外走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钟楚在他身后叫了一声。   那人却像没听见,走出帐外对门口站岗的人道:“好生看管。”   “是!可汗!”   ......   夜鹰顺着马蹄印一路追到了北晋人活动的范围,他只身一人,没敢走太近,而是又转到了附近的山头,从高处观察,躲过层层哨兵,这才看到那山谷里北晋人的大本营,只是把控森严,若不是他轻功好,比会发现,这种地势人若是来的多了,也容易被发现,犹豫再三,夜鹰还是决定先不要轻举妄动。   尚唯此行,正欲带三万铁骑绕路至东边,端了北晋人的粮草囤积和后备军需的地方。还未抵达行至半路,却接到了夜鹰的信号,请求援兵。尚唯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还有一更 第84章   沈瑶清醒的时候, 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药香,肩膀似乎已经不太痛了, 只是脑子还是晕乎乎的。勉强睁开了眼,才发现这里不是军营, 竟然是巴发的阿姆的住处。   屋内还熬着药, 只是没有人。沈瑶艰难的试着动了动胳膊, 竟然觉得半边身子是麻的, 帐外好像有人的谈话声, 沈瑶竖起耳朵想去仔细听,帐帘却先撩开了。   帘外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尚唯, 沈瑶看见他的身影,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抬起另一只胳膊揉了揉眼睛,   “又乱动什么?”尚唯一进来就看见她双手都不安分, 语气也带着几分严厉。   真的是他...不是做梦,沈瑶还呆呆愣着,尚唯已经走近, 伸手又将她的胳膊放进了毯子里面。   “兄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尚唯神色还是有些严肃:“你出发前,答应过我什么?”   沈瑶心虚的垂眸, 她答应过会平平安安的回去。尚唯看见她这副模样,几乎是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夜鹰传了信,我便赶了过来,大军由刘岑带领, 我稍晚点再赶过去。”   他说的轻松,沈瑶却知道定没有这么简单,一时心中又有些愧疚:“兄长,对不起......”   尚唯的眉眼柔和了下来,方才只不过是为了让她长记性故意板起了脸来,从接到夜鹰的报信,尚唯的心又揪紧了,一路飞奔赶了过来,这才知道沈瑶受伤中毒晕倒,幸好这位阿姆及时出现,救了她。   “先喝药。”尚唯从旁边的药罐中倒了一碗药,又端到她面前来,亲自动手喂她喝下。一股浓烈的苦药味让沈瑶忍不住蹙了蹙眉。   “听话,阿姆说你中了毒,需要好生调理一番。”沈瑶硬着头皮喝了一口,小脸瞬间皱成一团。但这里又没有蜜饯,只好一口一口的闷着喝。   但不得不说,沈瑶醒来看见他在身边,还是很开心的。   喝完了药,沈瑶才猛地想起:“钟姑娘她――”   “别担心,夜鹰已带兵过去了。还有你们寻来的方子,也已经派人加急送了回去。”沈瑶听见这话,才松了一口气,巴发的阿姆正好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沈瑶一见,立马就要起身道谢。被尚唯拦住了,白日里才见的那个老妇人此刻满脸慈爱的望着沈瑶:“好些了吗?”   沈瑶一愣,这阿姆居然会说汉语… 老妇人看出了她的疑惑,笑呵呵的道:“我何时告诉你我不会汉语了。”   沈瑶有些窘迫,但还是真诚的向她道了谢:“多谢阿姆。”   尚唯也像看小傻瓜的模样看着她:“你呀…”   沈瑶有些不好意思,都怪她先入为主,闹了笑话。   草原已经入夜,辽阔又静谧,沈瑶躺在床上却十分向往帐外的风景。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已经不是他们来的那日了。   晚膳是当地的酥油茶还有几道牛羊肉,沈瑶腹中饥饿,加上这酥油茶十分地道,让她食指大动。   只不过才喝几口,就被尚唯端走了。   “阿姆说了,你还不能多吃这些,对身体不好,我让人去拿羊奶了,一会喝点。”   沈瑶望向他的眼神有那么一丝丝的幽怨,羊奶腥膻,她素来喝不下。但尚唯在关乎她身体上的事不会让步,沈瑶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美味被端走了…   而北晋人的营帐里,钟楚也已经被掳过来一天一页,她的手一直被绳子捆着,白嫩的胳膊上早已是一圈红痕还有淤青,让人看了都会心疼。   掳她来的那个男人走了进来,靠近她,钟楚便朝后缩了一缩,那男人也发现了她手腕上的痕迹,没有说话,不过还是亲手替她松了绑。   钟楚不想同他说任何话,只赶快的揉了揉手腕,的确是疼惨了,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男人将她雪白的肌肤和触目惊心的伤痕收入眼底,又慢慢挪到了她的脸上。“疼吗?”   钟楚倔强的别过头去,并不应答。   见她这幅倔强的模样,勾了勾唇没说话。   “来人,摆膳!”   这话是对帐外人说的,没过一会,两个当地的汉子便抬着一整只烤全羊进来了,还有一些侍女送来了酒。   “可汗,已备好了…”   钟楚听见那些下人对他的称呼,瞪大了眼。可汗…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北晋的可汗,巫马荀…   巫马荀显然将她吃惊的表情也尽收眼底,不过他并没有说话,而是拿出一把匕首,开始在面前的这头羊肉上划来划去。   钟楚从小长在京城,何时见过这么野蛮的吃法,又害怕又惊奇的看着他的动作,知道了他的身份,钟楚竟然也没觉得害怕,至少目前为止,这人并没有打算对她做什么…   草原上的烤全羊香味诱人,钟楚肯定不会承认自己饿了的事实,但是她的肚子无情的出卖了她。   巫马荀听见动静,唇角勾了勾,“想吃?”   钟楚红了脸,但还是别过头去,依旧一副拒绝沟通的态度。   男人划下巴掌大块的羊腿,用盘子装好,递到她面前,钟楚抿着嘴小脸一扭,巫马荀伸出手掌,强行掰过她的脸,“我不会让你饿死。”   钟楚白嫩的脸,被他粗糙的手指捏着,瞬间又多了几个红印,眼圈也红了几分。巫马荀立马松开了手,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京城的女子,怎么都如此娇气。   到底拗不过他,钟楚也不想委屈自己,毕竟作为“人质”,没得选,她还想好好活着,只好选择接过了羊腿,但是她是没办法像那男人一样大口撕扯的,只好一小口一小口的咬着,吃的艰难。   “我吃饱了。”钟楚开口说了今晚第一句话。   巫马荀看见她吃完的肉,总共还没他手掌心大,默默地接了过来也没说话,风卷云残将剩下的打理干净。   “你打算将我关到什么时候?”钟楚开口问。   巫马荀没有看她:“等到我需要的东西为止。”   “我只是一个丫鬟,没人在意我的死活,你不用想用我去要挟什么。”钟楚试图撒谎。   巫马荀闻言笑了笑,“既然是丫鬟留在哪里都是伺候人,干脆留在我这,必不亏待你。”   钟楚不说话了,知道瞒不过他。不过这人待她不算苛刻,这里也不是关押犯人的牢房。钟楚便冷静了下来,仔细去分析目前的局势。   ……   接下来的两日,尚唯几乎将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就连沈瑶想去如厕,尚唯甚至都要在外守着,一度让沈瑶羞得当场生气,这才作罢。   第三日时,沈瑶终于可以自己行走,体内的毒素也清除的差不多了,尚唯决定送她回军营。   临走时,她再次向巴发的阿姆道了谢,老人道:“你救我孙子,我救你,礼尚往来。”沈瑶对这位老人印象很好,这几日也同她讨论了许多医术的知识,老人见识果然多,让她受教不已。   “巴发一定会平安回来,阿姆放心。”   老人朝着他们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沈瑶这才上了尚唯的马。   被他护在马前,北风也不那么冷了,几个时辰的功夫,两人便赶回了军营。   刚刚落地,阿杏便迎了上来。沈瑶回头看向尚唯,尚唯对她笑了笑:“进去吧,我要出发了。”   沈瑶心底有些酸涩,他又要走了,多日的奔波都是为了她,她向前走了几步,离他近了些,伸出手整理了他领口的衣襟。“兄长小心些,瑶瑶在这里等你…”   尚唯握住了她的手:“好…”   沈瑶和钟楚出事的消息自然传到了军营,衷国公还没醒,沈瑶便先去了镇安王和沈拓那边。见她平安无事,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只是钟楚还未归来,沈瑶心中依然担心着... 第85章   萧澈自然也知道了她受伤的消息, 赶了过来。沈瑶有些惭愧,出门回来却让人人都在替她操心, 好在萧澈说那方子的确还有些用处,只是需要改进一些药的量, 这才让沈瑶松了口气。   萧澈替她细细把过脉后道:“只是身体有些虚弱, 无大碍。”   沈瑶点头, “衷国公近日如何了, 军中可有发现其余的感染者?”   “还好, 目前尚未发现,但仍不可掉以轻心。药方这几日我会尽快调整出来。”   “我也来帮忙!”   ...   沈瑶去看了巴发,牧羊少年看到她平安归来显然也很开心, 他的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也可以勉强一瘸一拐的行走。沈瑶望着他的腿笑了笑:“这下你阿姆就不会担心了。”   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沈瑶收起了笑意,而是很郑重的向他道了谢:“巴发, 多谢你,也谢谢你阿姆,救了我, 救了很多人。”她说的是实话,若是鼠疫蔓延开来, 还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将要死去。   而巴发也真诚的回道:“你也救了我...应该的。”   两人对视一笑,沈瑶又取出了临走时阿姆嘱托她带来的东西,皆是一些生活上用得到的东西,“你阿姆托我带过来的, 她人真的很好,你一定很想她吧?”   巴发的长睫毛垂了下来:“我从小都是被阿姆照顾大的,我的确很想他。”至于他的父母,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沈瑶从那位老人口中知道巴发的身世,所以此刻并没有问太多,只是略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起身走了出去,留给他收拾这些东西的时间。   出了帐外,沈瑶眉间还笼着一层淡淡的忧愁,钟楚,她现在如何了......   巫马荀承认自己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些年自从他坐上了可汗的位置,为了扩大北竟的势力范围,常年征战,投放鼠疫,趁人之危这些事他都干过。不过,抢女人回来这件事还是头一次,他从前不屑,只是那天,他本来打算路过金川无意碰上了三个外族人,虽然他们伪装的很好,还是被他识破了。   尤其是钟楚,意图用金川当地的方言蒙混过关,他们交手的时候,巫马荀注意到她似乎并不会武功,一张惊慌失措的小脸写满了害怕,但还是强撑着不从马背上掉下来。一时说不出什么感觉,巫马荀便脑子一热,就将人抢了过来,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只是从举手投足间看出她应当是个贵小姐,绝不是什么丫鬟,想到昨日,就因为让她在帐内解决生理需要,直直将人给逼哭了,最后还是他妥协,让两个婢女陪着她一块出去了。   望着她的背影,巫马荀意味深长的舔了舔唇,身为可汗他不缺女人,只是这个女人却引起了他的兴趣......   夜鹰已经带人在附近蛰伏了三天,一是摸清了这边哨兵的出行规律,而是他相信巫马荀不会这么快对一个女子下手,毕竟他劫她回去就是为了试探。若是立马出兵营救便暴露了钟楚身份很重要的事实,恐怕不那么容易救回来,所以越是风平浪静,越是会让他以为自己不过随便掳了一个女子,钟楚反而多一分安全。   钟楚则觉得这个掳她回来的男人越来越奇怪,送到她帐内的食物越来越多,还有点心,果酒,甚至还有新衣服...这是一个对待“人质”的态度吗?钟楚不傻,再没有搞清对方的真实意图前她绝不可能被这些表象蒙蔽,所以除了必要生存的食物和水,其余的东西她一概不碰。于是每天给她送东西过去的婢女在面对可汗的提问时,都显得战战兢兢。   “她没动?”   “回可汗的话...姑娘一点没动另外的食物...只吃了两口粥...”   巫马荀越发的烦躁起来了,女人果然不能给她好脸色,这几日他派出去的探子回信,没有人前来救援,估计这女人就是个普通人,想到这,巫马荀觉得自己也不必跟她客气了,她要是不知好歹,立马便送到军营充当军妓!   巫马荀掀开帐子走了进去,看着桌子上这些一动未动的精致点心,语气冰冷:“为何不吃?”   钟楚抬眸看了他两眼,很直白:“怕有毒。”   巫马荀愣了一瞬,笑了,原来还以为这个女人挺聪明,没想到竟是个傻子:“我要你的命还需要下毒?”   “不是怕你下毒,而是怕你的那些女人。”这几日,钟楚也不知道他为啥就把她关在他的营帐内,惹得好些女人时不时过来看看她,也不敢说话,只是眼神恶毒,好像钟楚抢了她们什么东西一样...   巫马荀闻言一愣,接着眼神便扫过门前站着的两个婢女:“谁来过?!”   那两个婢女低着头,声音很小:“是玄月公主...”   巫马荀感到一丝烦躁,“需要本汗提醒你们,这里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吗!”   那两个婢女立马吓得跪倒在地,钟楚看见,倒是皱了皱眉,越发觉得此人暴戾不讲道理。   巫马荀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上前逼近,钟楚又朝后缩了缩,他的鼻间全是她的清香,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不用放回去,也挺好的:“你不肯说你的真实身份,那便只能一辈子留在这里了。你也看到了,你被我掳过来的几日,并没有人过来救你,甚至连个谈判的人也没有,我看,你干脆就留下来,做我的女人,如何?”   钟楚觉得此人简直无耻到了极点,只是她不会骂人,只好皱着眉头用沉默抗议。巫马荀最不满的就是她的沉默,又伸出手捏住了她的脸。不过这一回,还没等钟楚有所反应,巫马荀便立刻收回了手。   怎么这么烫?她病了?   钟楚的确是病了,这几日她担惊受怕哪里也不能去,晚上又冷,但她不愿盖着那人的被子,就一直缩瑟在床角。   巫马荀明白过来后,当即怒不可遏,他简直觉得他对这个“人质”过分的好了,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传巫医!”   但说到底还是要给她治病的,人要是死在这里,还是个麻烦事。   钟楚觉得身上越来越烫了,渐渐有些撑不住了,晕倒前就听见巫马荀的咆哮声,以及稳稳接住她的手臂......   巫医仔细的把完脉,对巫马荀道:“这位姑娘只是水土不服加上饥饿寒冷,又着了风寒,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今晚可能会一直高热,需要人近身伺候着。”   巫马荀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钟楚,小脸因为有些发热还泛了红,他挪开视线:“多谢。”那巫医忙道不用,转身退下开方子抓药去了。   钟楚在朦朦胧胧间只觉得好热,眼皮也睁不开,脑袋跟铁一样重,晕沉沉的。但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从骨子里开始畏寒,皮肤发烫身体畏寒让她觉得难收极了。   脑袋上好像贴上了一块冰冷的帕子,让她身上的温度稍稍降了些,但嘴里又一直嘟囔着“冷...冷...”   巫马荀从来没照顾过人,他觉得面前这个从京城来的娇气女人可能是他遇到最麻烦的事,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把她带了回来。   “父亲...母亲...”巫马荀正准备起身让婢女进来伺候,梦里的钟楚突然挥舞着小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抓住了他的衣角。   巫马荀:“......”   他只好坐了下来,又仔细的端详了钟楚的脸,好看,的确是好看,比北晋的女子都好看。有殊色,足矣。一旁的婢女端了水进来,巫马荀竟让她们都退了下去,看着钟楚的脸和脖子都出了细密的汗,他鬼使神差的亲自替她擦拭了起来。   他本就是北晋的王,从不在意什么规矩,只要他想要的人,立刻就能要。   钟楚渐渐的觉得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没那么难受了,但还是冷,哆嗦着往被子里瑟缩,巫马荀见状皱了皱眉,干脆也半倚上了塌,将人连被子抱了过来。他倒还不至于趁人之危,只是规规矩矩的倚在一旁,替她取暖。   钟楚渐渐的不哼唧了,巫马荀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之后,又皱起了眉,这样对待一个女人,他还是头一次,真是稀奇。   ......   钟楚再醒来的时候,感觉已经好多了,只是浑身黏答答的,昨晚应该出了很多汗。伺候她的婢女走了进来,用不熟练的汉语道:“水已经备好了,我们伺候姑娘沐浴吧。”   钟楚没有推辞,她的确很想洗一洗,况且她本就是被强行掳过来的,这人既然让人伺候她,她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多谢。”   两个婢女扶着她去了浴房,钟楚在温水泡着,婢女便规规矩矩的替她洗发。   “昨晚,是你们照顾的我?”钟楚开口问道,不管对方是敌是友,肯照顾她还是要说声感谢的。   那两个婢女却对视一眼,同时低下了头。   没等到回答,钟楚有些疑惑,见她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皱着眉道:“怎么了?”   “昨晚...是可汗亲自照顾您的...彻夜不离,照顾了您整整一宿...”   作者有话要说:  钟楚会有好结局的,我蛮喜欢她的,独立不娇弱,也有自己的思想。不过目前还是为了推动主线的剧情,这可能是篇幅最长的一篇了,如果你们感兴趣她的番外,我可以加上~ 第86章   钟楚楞在原地, 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男人,彻夜不离, 照顾了她整整一宿?这么说,昨晚她朦朦胧胧感觉到有人给她擦拭身子...   反应过来后的钟楚, 先是窘迫, 再是愤怒, 脸瞬间也红了。她知道这人无耻, 但没想到他居然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迅速起身, 穿好了衣,不顾婢女们的阻拦,钟楚便直冲冲的要冲到帐外去, 门口两个看管的士兵迅速拦住了她。但此刻钟楚已顾不得许多了,趁着那士兵不注意, 立马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你们若不让开, 我便立刻自刎!”   那两个士兵也犹豫的看了对方一眼,可汗吩咐过,不能让她跑了, 但也不能让她出事。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正在犹豫之间, 就看见了可汗的身影。   巫马荀是听见消息过来的,他脸色不大好看,昨夜照顾了她一宿,这女人却不知感恩, 还要在此大闹,不知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巫马荀沉着脸走上前。   钟楚看着面前这个野蛮人,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抬起了胳膊猛地抽了他一耳光。   “啪。”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包括巫马荀他自己。   他怕是在做梦,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个敢跟他动手的女人。   钟楚动完手之后,也是浑身发抖,她方才的确是气狠了,但是她也知道,这一巴掌的后果下去,会是什么。心沉到了底,罢了,这条命今日不要也罢。只是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够平平安安。   周围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有的甚至在发抖,任谁都知道这位姑娘的性命,今日怕就是要葬送了。   巫马荀两眼通红,将人一抗,扔到了床上。   “你!不知好歹!找死!”   钟楚虽然怕极了,但还是强撑着横下心来道:“那你便杀了我!”   巫马荀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女人,上前一步,扼住了她的脖子:“别以为我不会杀你!”钟楚连连咳嗽,快喘不上气的时候,巫马荀松开了手。   帐外突然传来了警戒的号角声,一个士兵在外通传道:“禀可汗,有人来进犯了。”   巫马荀回头冷冷的看了眼钟楚,大步朝外走去...   钟楚捂着喉咙还在喘,心有余悸。只是还未等她缓过来,这帐内的一些侍女们却突然倒了下去。   “!”钟楚还来不及惊呼,从帐顶突然滑下来一人,头上蒙着黑布,迅速走到她身边,小声道:“我是来救你的,快走,别出声!”   钟楚听出来了,是夜鹰的声音,她不知道夜鹰的名字,但是那天跟沈瑶一起去金川,也认得他的声音,便忙点了点头。夜鹰往她腰间挂了个钩子,便将人从帐顶带了出去。   巫马荀亲自挂帅,他等了这几天,终于等来了,对方声势浩大,竟然在周围放起了火,巫马荀命人快速灭火,率领铁骑过去时,却哪里还看得见人的身影。   他微怔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好一出声东击西。   快速赶回了帐内,果然,只能看见几个横躺在地的婢女和门外看守的士兵,而那个女人已不见了踪影。巫马荀大怒,猛地将长矛刺向了外面的石像,那石像竟然被一劈为二,骨碌碌的滚了好远......   夜鹰救出钟楚后,便从后山立刻撤退,并发出了信号让前面造势的士兵们也快速撤离。此次只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打仗。   一路飞奔,直到远离了北晋的范围,又回到了金川附近,马速才稍稍降了一降。钟楚整个人都在发抖,但还是强撑着对夜鹰道了谢。   “不必言谢,救你是我分内之事。”   钟楚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若你是朝廷的人,救我自然是分内之事,可你是那位蒙面将军的人,你们也不是朝廷的军队,不是吗?”   夜鹰没说话,钟楚便明白了,继续道:“你放心,我只是心中有疑惑,但我不会说,乱世之中,谁有才能拯救百姓于水火,谁便能登之高位。我懂的...”   马绳再次被收紧,夜鹰加快了速度,终于在天微微擦黑的时候,赶回了军营。   沈瑶接到了消息,忙赶了过来,一过来就看见钟楚惨白的小脸,忙上前扶住了她。   “钟姑娘,你还好吗?”   钟楚勉强的朝她笑了笑:“郡主,我没事...”   夜鹰快速的说了下经过,沈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还病着,快,扶钟姑娘去休息。”   直到钟楚又躺回了熟悉的帐内,她才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安心。沈瑶亲自替她把了把脉,倒还好,只是风寒加担惊受怕所致。   “钟姑娘,不必担心,你已经安全的回来了。你父亲的鼠疫这几天也好转了,你好好休息吧。”   钟楚感激的朝她点了点头,她实在也是困极累极了,很快便合上眼,沉沉的睡去了......   沈瑶走出帐外,便去问了夜鹰事情的经过。   “你是说,那天掳走钟姑娘的人就是北晋的可汗巫马荀?!”   “不错,这些天我四处打探和蛰伏,这才确定钟姑娘被藏的营帐,又设计出了一出声东击西。除了救人,这北晋的老窝,我也算是打探了清楚。”   沈瑶震惊不已,同时又心有余悸,那日实在过于惊险,她的确也没想到竟然会在那里就遇到了对方的可汗......   “郡主,主子传来信说,东边北晋的大部分粮草已被我们截获,断了他们的粮,又在那可汗眼皮子底下救了人。恐他们会大怒,这几天主子会加紧赶回来,以防止北晋突然袭击。”   沈瑶点了点头:“兄长的担心不无道理,你去同拓儿也说说,最近几日,一定要加强防范,不可大意。”   巫马荀的确怒火冲天,前脚那个女人被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救走,后脚就传来说东边的粮草被大英的一只军队所截获,巫马荀还从未吃过这样的亏,当即便下令整顿所有的军队,一举朝大英所在的范围出军!   从北晋驻扎的地方到大英的军营,夜鹰骑快马也用了大半日的功夫,巫马荀在气头上,随即整军出征,却也不莽撞,还是要布置好一切,前后总得要两日的功夫。   沈拓他们便有了两日的准备时间,与此同时,尚唯也率领军队从东边往回走,所有人心里都惴惴不安,任谁都知道,一场大战,一触即发。而南狄最近确是异常的安静,江王带来的援兵,已从最初的二十万,减少至现在的五万。倒不是他过河拆桥不打算履行约定,而是南狄的皇上突然驾崩,而从前就不甘心输给他的大皇子竟然起兵谋反,江王不得不腾出人手先行解决内忧。   ...   钟楚还是睡的不安稳,朦朦胧胧的总感觉巫马荀那双眼一直盯着她,让她的后背惊出了一身汗。猛地睁开了眼,就听见帐外一直都有兵马集结的声音,沈瑶正巧推门而入。   “你醒了?”   钟楚看见是她,松了口气:“郡主。”   沈瑶端着药过来,“快喝了吧,你受惊不小,又着了风寒,先养好身子。”   钟楚接过药碗,问道:“出了什么事,外面好像在集结兵马。”   沈瑶也并不打算瞒她:“此次救你回来,加上兄长他们端了北晋的粮草,恐是那可汗要大怒,这几日我们集结兵马做好战前的准备。”   钟楚从她嘴里还是第一次听到兄长这个称呼,试探的问了句:“那位蒙面将军是郡主的兄长?...”   沈瑶面色有一丝丝尴尬,她叫顺了,也没想过在钟楚面前掩饰。钟楚倒是先笑了笑,缓解尴尬:“郡主不必多虑,我如果猜的不错,那位将军当是上将军对吧。我虽为女子,却也是知道黑白是非,我定不会对别人说的。”   沈瑶见她猜了出来,也没打算隐瞒了,只是不自然的笑了笑:“你快些先喝药吧。”   “皇上当时的赐婚圣旨,只是因为我母亲一直在打让我进宫为妃的主意,屡次与太后走的过近,犯了皇上的忌讳,有意打压我钟家,所以才会有那道圣旨,郡主切莫放在心上。”   沈瑶见她坦诚,也正色道:“这些都与你无关,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你聪慧又坚韧,若是真的入宫为妃,倒是可惜了。”   钟楚苦涩的笑笑:“我不过一平常女子,当不起郡主的夸奖,我也的确是羡慕郡主,可以逍遥自在,勇敢果断,想做什么事便去做了,不像我,生在贵族之家,只能为了家族的荣誉活着。”   沈瑶沉默了,这些日子,她也挺欣赏钟楚的性格,只是京中贵女,哪个不是如同笼子中金丝雀,一辈子都要束缚在那牢笼之中。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便传来了阿杏的声音:“小姐,将军归来了。”   沈瑶一时激动,立马从床沿上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刚走两步才意识到,又回头尴尬的看了看钟楚。   钟楚笑了笑:“郡主快去吧,我无事的。”   沈瑶朝她点点头,便走了出去,看着她的背影,钟楚是真的羡慕,放下药碗,幽幽的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要加速!!!越写感觉要交代要圆的好多好多。我哭! 第87章   沈瑶快步走了出来, 果然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正从朝着她走来。   “兄长!”   能看见他再次平安归来,真好。自从这次尚唯换了身份归来, 沈瑶每日都担惊受怕,沙场血腥, 刀剑无眼, 她真的是怕极了, 害怕尚唯出事, 害怕再次失去他。所以每一次, 送他走的时候,沈瑶心里是万般的难受,那难受有多重, 看见他平安回来时候的喜悦就有多重。   尚唯也快步朝她走来,两人离得近了些, 彼此都能看见眼中的欢喜。   “兄长,一切都还顺利吗?”沈瑶忍不住伸手勾了勾他的手指。   尚唯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顺利, 只是据可靠的消息,巫马荀已经在集结兵马朝我们而来,我们必须要加快布防。”   “这么快...那兄长有何打算?”   尚唯郑重的握住她的手:“瑶瑶, 此番战役必定凶险。巫马荀应当会倾尽全力,南狄的援兵人数也不多了, 你明日便先去百里之外的西乐坝避一避,到战事结束,我再去――”   “不要!”尚唯话还没说完,沈瑶便已打断了他。“你莫想丢下我, 我绝不走。战事凶险,那也是需要共进退,万没有我先走的道理。”   “瑶瑶,你听我说――”   “我知兄长的意思,但父王和阿弟皆在此,你也在此,我绝不可能退缩。”   尚唯的眼中有些许无奈,但到底顺从了她的意思:“此处还有许多的百姓,多是当地的妇女及老人,瑶瑶若是有心,可以将他们聚集在一块暂时照顾,以免沙场上伤了他们。”   这是有意义的事情,沈瑶答应了。草原上能去打仗的男人都被征兵了,的确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他们需要人来照顾。   沈瑶说做就做,趁着尚唯和沈拓准备前线的功夫,立刻就和阿杏一起开始对这周边家中有老人孩童妇女的人家逐一登记,钟楚知道后,也要求加入了进来,沈瑶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除此之外还有无法上战场的伤员,也都统一被安置在了数十里外的临时居住场地里。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场战役会打多久,会持续多久。   ......   尚唯的预料很准,就在一切都备妥之后,北晋的大军便已压境而来,这一天也不知天公是如何想的,竟还下起了瓢泼大雨,漫天乌云密布,直让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南狄的五万援兵也早已由尚唯统一指挥调配,只是到底是外族人,不如自己的心腹,他也并没有真的指望南狄是真的为了帮助他们。   沈瑶站在这临时搭建的棚帐底下,听着雨滴噼里啪啦打在头顶油伞布的声音,外面还有四处乱逃的灾民,沈瑶一一去劝,愿意留下来的,都进了临时的避难场所,也有不愿意留下一心要逃命的,她也无法劝阻。   战鼓声隆隆,如雷怒吼,如云翻卷,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际。北晋二十万骑兵,不分日夜,攻势如同一波波潮水而来,阵仗何等的浩大,只用雷霆描述也不为过。   而尚唯此刻就静静的坐在马上,一双冰冷的眼似乎是从地狱归来的阎王,一旁的沈拓亦如此,大英的将士们将战鼓敲得震天而响,绝不,退缩半步。   “将士们!此乃我大英的国土!如今有外族人欲侵犯我族,尔等可愿意同我浴血奋战!杀退敌军!”尚唯在马上高举战旗,声音洪亮,气势汹汹。   “我等愿意!”   “我等愿意!”   ...   早在前两日的准备中,从营外算起,每隔二十里,设下一道防线,深深挖出一道壕沟,插上尖锐的长矛,用以阻挡骑兵的来势汹汹,尽量将马背上之战,转化成大英更擅长的近身肉搏。   正是因为这些布防起了作用,北晋的骑兵速度稍有缓解,待两军只相差五十里时,尚唯一声令下,平凉军率先,便冲了出去。   北晋那边在最前面的,自然是巫马荀。   擒贼先擒王,但巫马荀常年征战,也绝不是个绣花枕头,几个来回,也斩落了这边的好几名良将。   沈瑶在门口站着,不住的朝战场方向望去,只是雨势浩大,她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钟楚知她担忧,走近几步,安慰道:“郡主进来避避雨吧,上将军和世子英勇无比,况且还有王爷军师坐镇,南狄的援兵也赶了过来,想必会有好消息传来的。”   沈瑶知道她也是在安慰自己,但还是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看这些挤在一起的难民。这些人,大多是都是老人,妇女,孩童,还有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哇哇的啼哭不已。   北方的寒冬还未完全的过去,依旧寒冷无比,但他们大多只是薄薄的一件单衣,又因腹中饥饿,瘦骨嶙峋。   沈瑶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   “生火吧,熬一些简单的粥,再宰两头羊,让大家伙都吃顿饱饭。”   底下的人很快便按照吩咐生起了炉灶,这里条件有限,沈瑶也不可能再去细细追求些什么,只为让大家填饱肚子,简单的做了些饭,钟楚也在一旁帮她的忙。   而战场那边,巫马荀停了下来,面对着尚唯和沈拓,显然也意识到这不再是前些日子同他交手的大英军队了。   “你们是援兵?”巫马荀问道。   沈拓哼了一声,“打仗就打仗,问那么多干啥!老子是你爹!”   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口出狂言,巫马荀只是冷笑了一声,随即便直直的骑着马冲了过来。沈拓也压根不怵他,也径直的迎了上去。后面的士兵们也全部往前冲,每个人都狂吼着,朝对方毫不留情的砍去......   这次没有试探,而是拼劲全力的一战,一时之间,战场上只听见的刀剑矛盾的声音和雨声......   北晋人的攻势如潮水,一波波的而来,又一波波的被击退。   数日之前,最早在武毅侯和衷国公的带领下,巫马荀曾骄傲的认为,大英气数已尽,再无良将而来,心中的确生了些松懈,而如今虽晓得朝廷派了援兵过来,却未曾想到对方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战力空前的提升。   这的确让他有一丝刮目相看,再加上,他此次出兵,却是受到了对方挑衅的刺激,战术上并没有多加研究,一时之间,士气竟然有些低落。   除了迎战,尚唯还有一计,那边是派了南狄的两万援兵在前线浴火奋战的时候,抄到后围,断了北晋来时的路,仿照之前布下的陷阱,又将后路截断。   再者,放出了假消息,说是南狄的援兵处理完了朝中的棘手事,正在赶来的路上。   北晋人打仗,本就是喜欢一鼓作气,骑马野战,见一时竟然攻不下来,便有人打起了退堂鼓,又忽然听得此情况突变,因为不知援军数量,巫马荀一时不敢再发动攻击。   沙场大忌便是敌人出现泄气,瞅准敌军犹豫的时机,立刻亲自带兵冲入阵营,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   沈瑶熬好了粥,又和钟楚一碗碗的送到了灾民的手上,除此之外,前线上还退下来一波波的受伤的士兵。沈瑶立刻安排他们进入了另一棚帐,亲自给他们处理伤口。   从这些士兵的口中,沈瑶大概了解到了前面的战况,所好的事,目前还无重要的将领受伤,情况也还算乐观,沈瑶才终是松了一口气。   雨势渐渐的小了,战鼓声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沈瑶为这些士兵包扎好了伤口,便走出了棚帐,远远的朝前方望去。视线范围内空无一人,但她知道,她的阿弟,她的父亲,还有她心上人,都在前面的战场上奋勇拼搏,为了这脚下的土地,拼搏着。   巫马荀渐渐的有些慌了,但他从不认输,他身边的军师上前劝道:“可汗,莫争一时之长短,来日方长。”   巫马荀明白他的意思,饶是心中不甘,但他明白,今日,是攻不下来了。再不情愿,也只能退。   沈拓大喜,就要追上前去,尚唯却拦住了他。   “为何不追?!”   尚唯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不急。”   果然,因事在后路上设下的陷阱,这些匆忙退敌的北晋人很容易便中了招,一声声的的马叫似乎十分痛苦,纷纷倒了下去,马背上的人显然也被一惊,同样摔了下去,还来不及惊呼,就被地下掩盖着的长矛刺穿了胸膛......   一派兵荒马乱,尚唯一声令下:“就在此时!追!”   沈拓反应了过来,立马带着兵骑马冲了过去,四面包抄,很快,就将这些预备退走的北晋敌军包围了起来。   早在前面的铁骑兵倒下的时候,巫马荀便知不妥,立刻率领着自己的亲信,绕路从西边撤退。跟着他走的,不过才三千人,而此时被尚唯包围的,竟是多半的士兵。   沈拓狂喜:“真没想到!此战竟大获全胜!”   尚唯也淡淡的笑了笑,但终究,还是让巫马荀跑了。   沈瑶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她起先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很快,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是个报信的士兵!沈瑶心跳的飞快,那士兵也行的快,很快到了她的面前。   “禀郡主!此战大捷!将军命我给您通传一声!”   沈瑶一听,立马上前扶起他:“你说什么,可当真?!”   那士兵显然也很高兴:“大捷了!郡主!那巫马可汗率兵撤退却不想将军早就设好埋伏,又活活擒得北晋几万人!”   沈瑶一颗心跳的飞快,钟楚正好走出来,也听得了这个消息,面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儿科战场描述,让大家见笑了。   我只想当一个轻松沙雕甜文选手,却不知道为何,一本写的比一本正......   下一本再不写权谋了   女人之间的斗争都比较好刻画些......   然后,仗打完了,接下来就是走京城的剧情了   我会很快的   我知道你们等纯甜等很久了   相信我,番外都是撒糖,我写剧情也有点累了   想多写几章甜甜的番外! 第88章   雨势已完全停了, 只剩下一些雨丝还在飘落着,乌云也已退去, 甚至还有几缕阳光丝丝照射下来。   沈瑶没想到这一战会如此的快,她本已做好连续好几日的准备, 去不曾想半日的功夫, 平凉军就能击退北晋的铁骑。   只是看似容易的背后, 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不断的有受伤的士兵被送下来, 沈瑶将他们一一安置,命人仔细照料。   她往前方快步走去,老远便也瞧见尚唯正骑着马归来。见到她后下了马, 也朝着她快步走来。   两人未多说什么,尚唯只牢牢的拉起了她的手, 目光如炬。   “瑶瑶,我们胜了。”   沈瑶眼中也好似泛起了泪花, 紧紧的回握住他的。“我早说过,兄长战必胜。”   尚唯将她拥入怀:“仗打完了,再不让你担惊受怕了...”   沈瑶亦紧紧的环住他:“好。”   ..................   北晋此战大捷的消息也传到了京城。英成帝大惊, 尤其是听说,此战还未用到南狄的援军时, 更是感到了不可思议,朝中的大臣们皆是如此。   “这平凉军...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成了大臣们,还有京城的百姓们近日讨论的话题。有人说,这平凉军是民间起义军, 由一位蒙面人带头组织,这蒙面将军英勇无比,如地狱阎王一般。也有人说,这平凉军就是当年尚家军的影子,而这蒙面将军就是上将军的冤魂投到了凡人的身上,这才有了平凉军。   众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   这些话,都传到了英成帝的耳朵里。   呵。冷笑一声,“地狱归来,冤魂投胎...”   代蒲正站在殿下:“皇上,不过都是一些民间的传言罢了...依臣看,这平凉军不过就是一介民间的起义军,都是些莽夫,只不过赶上了运气好罢了。待北晋战事结束,皇上一道圣旨,世子自会收编这平凉军,到时候看得顺眼的人留着,看不顺眼的便杀了,哪里还有什么平凉军啊。”   英成帝幽幽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良久才开口问了另一个话题:“丞相,现在百姓们人人都说朕是个昏君,说这天下,应当让位,你怎么看?”   代蒲闻言立马跪倒在地:“说这话的就该立刻拉出去乱杖打死!皇上兢兢业业为民,为战事日夜操心,加上这连年灾害,恕臣说句僭越的话,就算是先帝在,也不一定能做到比您更好啊!”   英成帝闻言只是扯了扯嘴角:“下去吧,朕乏了......”   代蒲起身,行礼道:“臣告退。”   代蒲走后,英成帝只是两眼空洞的望着这偌大的宫殿,还有这多少人都妄想坐上的龙椅。   “尚唯...朕知道是你...”   代蒲退出了宫殿,立刻收起了脸上那副谄媚的表情。快速回到了丞相府,便传出了密令,内容是查平凉军。   ......   北境的战事此次取得了胜利,但尚唯还不敢放松警惕,镇安王的意见也是如此,一则,鼠疫的威胁还在,二则,巫马荀此次吃了败仗恐还是会杀回来。所以这布防还是不能放松。   沈拓明白他的意思,这几日依然还在严格巡视,避免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出现。   巫马荀的确从未吃过这样的败仗,一时间怒火竟然无法平息。北晋的军师大臣劝他道:“可汗,我们本次进犯大英,本就是为了讨一些好处,这好处其实已经得了,犯不着真的同大英来个你死我活。这一时之间,大英无法彻底消灭我们,我们也无法消灭他们。还不如各自偃旗息鼓,北晋的子民们都还等着您呢。”   巫马荀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若是可汗肯主动与大英的皇帝交好,承诺主动退兵,再讨要些东西,我想这大英的皇帝也不是个傻子,还要一直纠缠不放了。”   巫马荀听了这话,一双眼幽幽的眯了起来。讨要些东西...他的确是该如此。“去,打听一个人......”   打了胜仗,军中上下人人都很高兴,一扫多日来的阴霾和担心,钟楚的病也渐渐好了。更值得欣喜的是,衷国公的鼠疫也好转了,萧澈也并未感染,得到消息后的钟楚立刻就赶了过去。   “父亲!...”   衷国公已经醒了,看见钟楚,也是老泪纵横:“楚儿......”   父女俩一时之间,竟然抱头痛哭起来。   沈瑶安慰道:“北晋人此次元气大伤,很可能不会在进犯,国公爷好好养伤,也可早些回京同家人团聚了不是?”   “父亲,女儿担心坏了,您一定要早点好起来。”   衷国公经此一事,深深的明白了活着真好,此时他也十分想念爱女,以及京中的妻儿......   沈瑶今晚是真的很放松,来到北境这些天,她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忙前忙后。此刻她什么也不想干,就搬了一个小木扎坐在自己营帐前,看着草原上的星星。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沈瑶勾勾唇:“你来啦,过来陪我看星星。”   尚唯走到她身后,趁人不注意连人带木凳一块抱了起来。   “啊――你干嘛呀!”沈瑶被他吓了一跳。   “嘘――”尚唯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   “你放我下来!”被他用个婴儿的姿势抱着,沈瑶着实有些难为情。   尚唯却不肯撒手,自从来到北境后,两人聚少离多,好不容易今日打了胜仗,搂着怀里的心尖尖,尚唯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叹。   两人笑闹了一番,最终只好是沈瑶妥协,不过她只让尚唯抱了她一会,两人毕竟还没有成亲,在草原上卿卿我我...还是让她有些难为情。   “瑶瑶。”   “嗯?”   “北境的战事若此次顺利结束,待我回京再处理一些琐事,便带你出去转转,可好?”   沈瑶窝在他怀里,尚唯身上的气味很好闻,一直让她觉得放松和安心:“好,我想去江南,还想去蜀城。”   尚唯抚着她的发:“好,但是出发前,我还有桩重要的事。”   “什么事啊......”   尚唯笑了,什么事,这丫头迷糊的很。   “...你忘了?”   沈瑶没说话,尚唯半天没等到答复,还以为她反悔。“瑶瑶?”   还是没应答,沈瑶的唇轻轻动了动,转头埋在他肩窝里,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尚唯失笑,看来是累坏了。他抱着沈瑶就回了营帐,阿杏一见立马迎了上来,尚唯朝她做了个手势,便靠近床边,小心的将她放了上去。   临走时还刮了刮她的鼻子,低声道:“下次不会放过你......”   五日过去了,尚唯日日在边防巡视,一刻也不敢放松。但北晋好似真的偃旗息鼓,再没有复来的迹象。与此同时,朝廷接到了巫马荀的和战书。   朝臣们个个痛哭流涕,英成帝接过,细细看了一番,里面无非是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最后,巫马荀提出可以主动退兵,并列举了两朝和战的好处,再后面又允诺可将先前俘虏的大英子民全数放回,只是,有一个条件。   那就是大英十年内不得同北晋宣战,再则,要嫁一位公主前往和亲。   英成帝沉默,比起胡人的贪得无厌,这个条件他可以做到。但是,大英朝真的没有公主。那北晋前来送和战书的使臣道:“我们可汗并不是真的要公主,在北疆时,曾有幸遇到过衷国公之女,一直念念不忘,若是皇上可赐婚,对两朝均是好事一桩。”   英成帝一愣,衷国公之女,这说的是钟楚。   不过一个贵家女,这笔交易自然是划算的,代蒲和其他的大臣都纷纷表示赞成,英成帝倒也直接应了下来:“说来这钟姑娘也算是朕的表妹,没想到和可汗还有这样的缘分,既然如此,朕就封她为和晋公主,以示大英和北晋的友好关系。”   那使臣自然道好:“多谢皇上。”   这顿谈和宴还算是融洽,朝中大臣们也纷纷把酒言欢,好像已经忘了前些时候北晋人差一点就攻破防线,侵略大英的事,用一个女人,去换和平,本就是历朝历代最划算的买卖。 第89章   可当圣旨传到了北境时, 却变得不再是那么回事了。   钟楚面色平淡,沈瑶却勃然大怒, 连连嚷着要替钟楚出气,就连平素和钟楚没什么交集的沈拓都看不下去。   “我们在前方拼的你死我活, 皇帝倒好, 先是割地求荣, 又是和亲, 这是多寒将士们的心!”   萧澈忧心忡忡的道:“皇帝这次的选择同上次不一样, 国土割让是每个人的耻辱,但若是能用和亲就停止战争,朝中的大臣还有大多数的百姓们都不会有意见。”   “可是!――”   “我知世子性情耿直, 刚正勇敢,从不屑这样, 我亦然。但如今天下狼烟四起,百姓水深火热, 这仗若再打下去,恐怕会死更多的百姓...只可惜啊,钟姑娘她...”   沈瑶气的不行, 但还是一直在安慰钟楚道:“你莫怕!定不会让你嫁过去!”   钟楚倒是显得平静许多:“多谢郡主好意...我早已习惯自己的命运不受自己掌控,只是担心父亲和母亲知道了, 会受不了。”   “那个巫马荀,之前强行掳走你就算了,这次竟然还主动要求和亲!依我看,上次就应该先把他捉住, 亲自捉到你面前给你道歉!”   钟楚噗嗤一声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   “我知郡主性情豁达,处处为我着想,可惜皇命难违,还有那些流血流汗的将士们,若能因为我的牺牲让他们都活下来,也未尝不可......”   沈瑶沉默了,眉头蹙了起来,但她此刻的确也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只好拍了怕她的肩膀,并让下人好生照顾着,她也实在担心,钟楚一直都在掩饰,害怕她没人的时候寻短见。   沈瑶刚刚踏出了营帐,钟楚的眼泪便淌了下来,只是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强迫自己不发出声响。   没想到,那个男人,真的盯上她了。   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一生的姻缘和命运,皆要由旁人摆布......   沈瑶出了营帐,就直接到了尚唯的营帐。   “兄长,你听说了吗?”   尚唯本正同沈拓商议后备军需之事,见沈瑶来了,自然知道了她的来意。   “听说了,我倒是没想到,那巫马荀竟然如此干脆就上了和战书。”   沈拓愤慨道:“咱们这位皇帝,可真是厉害,先前答应了南狄的割地要求,如今又来让一个女人前去解决战事,真够窝囊的......”   尚唯却看到了更深的一层:“如今我朝兵力不足,无法长久的经历战事,百姓们怕打仗,士兵们也不愿,变成这样,究竟是何人之过?”   沈拓和沈瑶皆沉默,片刻后沈拓对他道:“我知尚兄有能力有胆识,若是这天下尚兄有意夺取,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尚唯道:“我对这天下没有渴望,但它的确需要改变了。”   从帐中出来,沈拓去查看军需,沈瑶走近尚唯问道:“兄长预备如何做?”   “圣旨已到,大军即刻将会班师回朝,皇上不会容忍平凉军的存在。你和拓儿先行回京,我会通知云中王从云南动身,待时机成熟,一举进京。”   沈瑶想到又要和他分离,心中不免有些心酸:“我们就不能一起回去吗?”   尚唯拉起她的手握着,额头也抵上她的:“不会太久,只是要做一些准备,乖乖在王府等我,嗯?”   沈瑶只好蔫蔫的,点了点头。   ...........   大军这几日都在整理着装,准备出发回京。因为让钟楚和亲的圣旨,衷国公气的又多躺了两日,方才缓了过来。钟楚虽面上不说,人也憔悴了许多。   “将军留步。”   尚唯正欲前往平凉军军营整顿兵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音,他回头,就见是钟楚在唤她。   微愣片刻,就见钟楚已缓缓上前,朝他行了一礼。   “我此番来,是知明日我们就要回京,特意来向将军道谢。”   “何故谢我?”   “上回我被挟持一事,救我的那位勇士,是将军手底下的人,故此向将军道谢。”   尚唯明白了,“不必,钟姑娘上回也是为了鼠疫才会身入险境,姑娘不必言谢。”   即便如此,钟楚还是又朝他行了一礼。   “将军心怀天下,必定一路顺遂。”   尚唯朝她颔首:“多谢,也祝姑娘心愿达成。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告退了。”说罢,尚唯朝她拱手,便转身离去。   钟楚看着他挺拔逐渐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没有遗憾了。”   ......   大军整顿完毕,即将出发,临走之时,镇安王特意交代嘱托了尚唯一番。也不知说了什么,尚唯看向沈瑶的眼神格外炙热,沈瑶本还因又要暂时同他分离有些难过,倒是被他看得难为情起来了。   “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办妥此事。”   镇安王笑呵呵的看向沈瑶,“好,如此本王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沈瑶:“......”   “你方才和爹爹说什么呢?”尚唯送她上马车前,沈瑶还是忍不住问道。   尚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没什么,乖乖在京中等我。”   “......”不说拉倒...她还不想听了呢。   沈瑶上了马车,从帘子里偷偷朝外看,尚唯一直都站在原地看着她,她忽觉又有些眼酸了。   阿杏安慰她道:“小姐,将军不是说了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况且我们回京还需七八日的功夫,说不定等您到了没几日,就又见面了。”   沈瑶听她这样说,心里总算是才好受一点点,她一直朝外张望着,直到队伍渐渐远了,真切的再瞧不清他的身影后,这才将帘子放了下来。   尚唯也是一直到瞧不见她的身影后,才转身离去。   夜鹰走近,“主子,云南那边已经递了信,影月那边也都已准备妥当。我们何时动身?另外,影月传来消息说,代蒲最近好像起了疑心。”   尚唯冷笑一声道:“那正好,第一个就先解决他。陀罗门的事查的如何了?”   “已经有证据表明,陀罗门的首领应该是当年横练门的余孽。”   “很好,通知京城的人,可以动手了。”   “是。”   ......   代蒲近日越来越慌,他手下暗中查探平凉军一事的人竟然接二连三的都断了线,不仅如此,就连陀罗门的一些眼线,也逐渐都不知去向。   他渐渐觉得,这个平凉军绝不简单,乃至他的身边,都有想对他不利的人。   “去!将所有的人手都派出去,给我好好查!究竟是何人一直在动手脚!”   代蒲的怒吼传遍了丞相府的暗室,那暗卫被吓得立刻退出去,结果刚刚出丞相府的大门,就被人从背后悄无声息的抹了脖子。可怜他自诩一身好武功,竟到死都没察觉。   夜辉嫌弃的擦了擦手,“这等小人物,还用得着我亲自动手,真是败笔。”   得月楼的速度极快,不出十日,代蒲的眼线就被掐断了大半,他从未吃过这样的亏,一时间愤怒不已,连发密令,召回所有陀罗门的人。   就在第十日时,京城却沸腾了,打了胜仗的镇安王府班师回朝,所有的百姓自发在城门迎接,皇帝决意在宫中设宴,好好款待所有的将士们。   对于这样的宴会,沈瑶一向都是不喜的,只是这次说什么也逃不过去。所好的是,钟楚这次也会前去,两人一起,好歹算有了个伴。   经过北境的这些日子相处,沈瑶早已将她当做了朋友。   英成帝亲自下了龙椅,高举酒杯,朝镇安王和沈拓敬酒。   “此番能顺利击退胡人还有北晋,两位爱卿功不可没啊!朕代表天下百姓,敬你们一杯!”   沈拓满脸的敷衍,勉强的装了一装,“谢皇上。”镇安王面色平静,倒是瞧不出其他的情绪。   “王爷为国受伤,朕深感痛心,不知王爷这腿......”   镇安王立刻道:“回皇上的话,臣这腿已再复原的可能了。不过臣老了,也是时候该退位颐养天年了,臣预备不日就将爵位传给拓儿。”   英成帝面露可惜之意,随即又道:“世子此番着实是让朕也惊讶不已,镇安王教子有方,依朕看,这爵位是当得了,不若朕今日就封世子为小王爷吧。”   沈拓即便内心充满不屑,还是起身谢了皇恩。   “小王爷年纪轻轻便有这样的战绩,前途不可限量啊。”代蒲也顺势恭维道。   沈拓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时代蒲的脸色都青了几分。   英成帝又转向沈瑶:“郡主此番也是功不可没,朕打算加封郡主――”   “不必了皇上。”沈瑶起身打断了他的话。   “长乐不过是担心父亲和兄长才一同前去,并未上战场做出什么贡献,不敢居功。皇上若有心,不如好生犒赏一番此次流血流汗的将士们,方显得皇上的体恤之心。”   英成帝面色上闪过一丝尴尬:“郡主说的极是,自然。”   钟楚一直都静静的坐在一旁没有说话,衷国公还未能下床行走,故此缺了宴席。   “和晋公主。”英成帝唤她。   钟楚起身:“臣女在。”   “朕听说北晋可汗年纪轻轻,骁勇善战,朕会为公主准备丰厚的嫁妆,以嫡出公主出嫁的盛典相送。”   “臣女谢过皇上。”钟楚面色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皇帝下线。 第90章   宴席散, 沈瑶临走前还对钟楚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到镇安王做客。钟楚笑着应下了, 沈瑶这才和镇安王和沈拓一起回到了镇安王府。   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府邸,沈瑶突然生出了想去将军府看看的念头。   从尚唯领巡视黄河之命, 已经大半年的功夫, 都没有去将军府了。也不知, 那里的花草树木, 是否还有人照看。   “砰!”沈拓一进屋子, 就狠狠的朝桌子上砸了一拳。   “你何苦对着桌子撒气。”沈瑶走了进来。   “我就是看不惯那个皇帝!他哪里有皇帝的德行?一回京城我就憋屈,还不如让我去打仗,逍遥自在些!”沈拓怒气冲冲, 看出来是真的憋屈。   “好了拓儿。”镇安王摇着轮椅进来了。   “瑶儿去把门关上,爹有话同你们说。”   沈瑶起身, 关上了房门。   “拓儿,瑶儿, 此番征战,为父看到了你们的坚韧,为父知道你们已经长大, 不需要在为父的羽翼下成长,接下来说的话为父希望你们记住。”   沈拓和沈瑶面色严肃, 不知镇安王要同他们说什么。   “多年前,尚家同我们家交好,这你们也知道,却不曾想, 一朝出征,竟被当年的胡人和横练门联手设计,导致尚家几乎满门被灭,独独留下了尚唯那孩子。此番征战,我也看出来了,这孩子心性端正,德才兼备,是个好苗子。瑶儿,将你托付给他,爹很放心。”   “爹,您干嘛突然说这个......”   “如今天下你们也都看到了,皇上的确不算合格,从先帝开始,大英就在走下坡路了。为父已经收到了云中王的密信,他将当年之事,也说了一些于我。当时你们还小,当年的太子殿下被恶人陷害,留了一个孩子,此刻正寄养在云中王膝下。我听尚唯那孩子的意思也是预备将他栽培成新帝。”   这些沈瑶早已知情,沈拓却不知,此刻听说既震惊又钦佩。   “那爹的意思是?”   镇安王严肃道:“为父已经答应云中王,会帮助他们。”   “太好了!”沈拓激动的挥了一拳。“这天下满目疮痍,是时候江山易主,好生休整一番了!”   “为父今日郑重跟你们说这些,是因为此事过于危险,若有失策便是诛九族的罪过,从前你们还小,我也一直放心不下,但如今――”   “爹您放心,我们都已经大了,如今天下这般,我们也实在不愿看着大英继续堕落下去。”   镇安王点了点头:“拓儿已承袭王位,瑶儿我也很放心,你们都是好孩子。既然如此,那最近这些日子一定要小心谨慎,提防某些暗中的视线。”   ......   从镇安王房中出来后,明明是即将赴险,沈瑶却莫名的心安,因为她知道,一切都已有了定数,若是尚唯在此就好了,她会更加心安。   云南。   云中王已经接到了尚唯的信,长舒一口气,站了起身,眼神清明。   “来人,吩咐下去,本王预备回京了。”   云中王府从先帝驾崩便到了云南,已经有快十年光景未曾回京了,这一声令下,府中所有的下人们忙前忙后,皆在为回京做着准备。   刘琮这大半年在云中王的悉心教导下,成长了不少,临出发前,云中王到底还是将他的身世告诉了他。   那一晚,刘琮仿佛成长了许多。   京城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底下却暗潮汹涌,各方各派的势力都知道,京城即将迎来腥风血雨,此刻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尚唯接到回信后,终于从北境动了身,他的出发,预示着真正举兵朝京城进发,可是这从北境到京城一路上的地方军,竟然无一人出面阻拦。   又过七八日的功夫,已到了清明时节,京城连着阴雨天气,让人烦闷不已。   是夜,皇宫内静谧无比,英成帝这几日头疾发作,宫里所有伺候的太监和宫女走路做事声音极小,唯恐发出吵闹的声音,扰了这位皇上。   黄元定端了汤药过来。   “皇上,这是安神汤,您喝了就歇了吧。”   英成帝单手扶额,入睡前必须喝安神汤才能入睡已经成了他的习惯,饮毕,这才上了龙塌。   黄元定将层层纱幔放下,便吹了烛火,退了下去。   英成帝好像进入了一个似醒非醒的状态,朦胧中,他好像感觉有个人进入了内殿,走到他的床边,他想喊人,却发不出声音。   “!”猛地强迫自己睁开了眼,身上的衣衫已全部湿透,殿内空荡荡的,并没有他人。   “来人,掌灯。”看来是梦魇了。   灯很快便亮了起来。   “楞在那里干什么,过来伺候朕换衣。”灯下立了个人影,像个木桩子。   英成帝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你是何人?!”   那人影终于缓缓的动了,朝他走了过来。待人走近,英成帝借着烛火,终于才看清了他的脸。   “云中王?!”英成帝的声音有一些不可置信。   萧`快马加鞭的从云南赶了回来,此刻的确站在了他面前。   “不错,是我。”   “放肆!云中王,你竟然敢擅自回京,还在这深更半夜潜入朕的寝宫,你疯了吗?!”萧英臻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但他对面的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卷锦帛扔在他的面前。   “我说,你写。或者我替你写好,你盖印也可。”   “来人!御林军何在!”   “别叫了,这里除了你我,没有别人。”云中王慢慢的开口,“这皇宫里的大多数人都已成了傀儡。”   “云中王!你这是要谋反?!”   萧`没有直面回答,而是一字一句的开口:“朕,近日以来忽觉龙体抱恙,预传位于皇兄之子萧明琮,望诸位爱卿一如既往忠心辅佐。”   萧英臻明白了,这是让他主动退位。   “哈哈哈哈,云中王,你不觉得荒谬吗?朕是一国之君,岂会被你所威胁。”   萧`淡淡的开口:“皇上睡前喝下的安神汤里加了一味药,此药倒不会伤及根本,只是会让皇上逐渐的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但皇上若按照臣所说去做,解药即刻奉上,你也可远离京城,做个逍遥自在的普通人。”   萧英臻愣住了,安神汤...黄元定...   “都是萧家的血脉,我不想见血,只是你和你的父亲,造孽太多。这天下之位你以为你不让便不会有其他人来夺?有一个人,我想你应该见见...”   殿外还有一些忠于职守的御林军似乎正在与人交手,听见打斗声,萧英臻似乎明白了什么。   殿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朕就知道你还活着!”   尚唯缓缓地取下面具,右手所执之剑还在往下淌着血。“不错,是我。”   看着他的身影,以及健全的双腿,萧英臻忽然放声大笑:“朕果然没猜错,你一直都在装,朕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早些杀了你!”   尚唯冷笑一声:“是皇上不想吗?还是没能得手呢?”   萧英臻看了看四周,云中王还有尚唯,明白了过来。“你们早就谋划好了这一切,对吧!早就谋划好了要造反篡位!”   “皇上此言差矣,说到篡位,我可万万担当不起,试问,当年的太子为何会遭人陷害?你又是如何登上的皇位,皇上心里应该很清楚。”   “放肆!他是咎由自取!父皇当年亲自彻查处置,与朕有何关系?!”   “那当年指使横练门勾结胡人一起对我尚家下毒手呢?!也是我尚家自找的?”   萧英臻古怪的笑了笑:“你知道了?我想你也查到了,虽然当年的人证已经全都成了刀下之鬼,但你隐忍这么多年想必也是有所怀疑。不错,当年是朝廷下的令,不过这大部分都是父皇的意思。尚家手握兵权多年,又处处与父皇政见不合,试问哪个帝王能够容忍?但是朕并没有插手此事,只不过有人猜出了父皇的心意,才有了横练门。而朕,不过是继承先皇的遗诏!”   萧英臻说完这些后,往后一躺。   “朕知道,你们今日就是为了皇位而来,让朕让位,不可能,要么你们就杀了朕,反正这对你们来说,易如反掌。”   尚唯望向云中王,云中王缓缓朝萧英臻走去。   “本王记得,你从前不是这样。在本王的印象里,你一直都是一个恭顺谦逊有礼的好孩子,但不知为何,这些年,你会变成这样。”   “呵。”萧英臻淡淡的笑了一声,随即又坐了起来,面对尚唯道:“朕也可以如你们的愿,只不过朕有个条件。”   尚唯毫无表情的看着他。   “朕要见她。”   “不可能。”   几乎是萧英臻的话音刚落,尚唯便脱口而出。   “尚唯,她从小眼里就只有你,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成了白费,到现在你还要替她做主?你不觉得可笑吗?”   “她不会见你。”尚唯语气笃定。“而且我从未替她做主,我只是了解她。”   “哈哈哈哈――”萧英臻突然站了起来,古怪的大笑。“罢了,既然已经到了今日这地步,与其让你们羞辱,还不如――”   尚唯刚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就见一道血从萧英臻的脖颈处喷涌而出,云中王神色也一愣,没想到他竟用枕头下的匕首,自行了断了。   “可悲之人,亦是糊涂人!”云中王只留下了这句话后便走出了殿内,尚唯看着他的尸首,停顿片刻,也转身离去了。   夜色浓墨,天空中又开始下起了雨,伴随着春雷滚滚,闪电乍现,宫中自有云中王收拾残局,尚唯提着剑,上了马,他还有另外一件事,需要去做。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终于下线了。   结局分上中下三篇,还有甜甜的番外。   养肥的可以宰惹 第91章   沈瑶在睡梦中, 被一道闪电给惊醒了。   “怎么又下雨了...”她起身到窗口,准备关上未掩好的窗户。院子里却传来了脚步声。   “阿姐。”是沈拓的声音。   “怎么了?”   沈拓显然匆忙而来, “宫中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沈拓走近,小声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沈瑶眼睛猛地就睁圆了。“此事当真?”   “爹说让我们准备下。”   沈瑶垂眸思索片刻:“他人呢?”这个他是谁, 不言而喻。   “云中王说他去了丞相府, 可能是要找代蒲, 宫中现在有云中王, 爹说我们可能也得进宫去。”   沈瑶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你和爹爹先去宫中,我出去一趟。”沈瑶说着就立马准备换衣。   “阿姐, 我跟你一起去!”   “你先去宫里吧,宫中估计也乱成了一锅粥。”   沈瑶坚持, 沈拓只好派了府兵一同跟着她去了。   雷电交加的雨夜,丞相府灯火通明。   代蒲这些天早在府中设下了埋伏, 英成帝的帝位不长久他早已察觉,但他知道,他会等到一些人亲自上门。陀罗门的人也早已在周围埋伏着, 只待猎物上门。   尚唯曾吃过一次亏,自然不会吃第二次。表面上他虽只身而来, 暗中得月楼的人早已准备充分。   代蒲在院中等他,尚唯下了马,畅通无阻的进了院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这还是两人实际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果然是你,竟能死里逃生, 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尚唯压根不想同他废话,眼神扫了院子四周。   “不用藏了,都出来吧。”   “尚唯,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代蒲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尚唯冷冷的睨了一眼他:“当年的横练门,如今的陀罗门,勾结胡人害我全家,东莱设计刺杀,今日若不亲手取你首级,我便无脸面见我父母了!”   “不错,看来你已经都知道了,既然如此――”代蒲挥了挥手,院周所有的房顶上均出现了一排排的弓箭手,皆瞄准了尚唯。与此同时,他的身后也冒出了一排黑衣人,手持利剑,正是陀罗门的人。   “尚唯,我知你也定不会只身前来,只是这丞相府里里外外都是我的人,你却单枪匹马的闯了进来,年轻人,未免过于自负了。”   尚唯冷笑一声:“都是你的人?”   他话刚落音,屋顶上所有的弓箭手的脖子上便从后面被人架上了剑。   代蒲显然一愣,再仔细看去,对方的人明显比他自己的人要多,且都是军中的装扮。   “平凉军?果然是你。”   尚唯冷冷的看着他,并不答话。   “你私自带军进京,是要谋反?!”代蒲显然没有想到尚唯竟然会直接举兵来京,至少,不是此时。他以为,尚唯是单纯的找他寻仇。   “看来你还不知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萧英臻已经死了。”   “不可能!”代蒲几乎是咆哮着吼了出来。“宫中戒备森严,就算你已创立了平凉军,也绝不可能在毫无动静的情况下打败御林军进入皇宫内殿!”   尚唯嗤了一声:“我还以为代丞相,有多大的本事。当年若不是我父帅为人刚正阿直,从未疑心与你。就凭你,也配做我尚家的对手?”   代蒲显然被他的话激怒:“尚唯!就算你带了平凉军,你回头看看,这陀罗门的五大高手,皆在此,你怕是忘了东莱的那一剑!”   代蒲话刚落音,那五人后面也出现了夜鹰和夜辉,陀罗门的人已经拔剑而出,夜鹰和夜辉也没有客气,迎战而上。尚唯拔出了剑:“你还有什么人,都叫出来吧。今晚你我单打独斗一场,如何?”   代蒲自认常年习武,虽未与他交过手,但此刻显然也是红了眼,岂有不应之理,提起剑便朝尚唯冲了过去。   尚唯今日前来,便是要亲手了结仇人,自然不会客气。两人交手,招招带着杀气。   “没想到代丞相自诩习武之人,这武器上竟然还涂着毒,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哼,杀你这种乱臣贼子,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两人交手之际,从暗处又出来两三个陀罗门的人,皆朝着尚唯而去。   代蒲想趁着尚唯应付其余人之际,从旁偷袭。   刚刚瞅准一个时机,正要拔剑而去,却猛地停了下来。   身后传来一阵剧痛,代蒲不可思议的回头。   就看见了沈瑶的脸。   沈瑶漠然的眼神扫过他,手中的剑直直的从背后穿进了他的后背。   尚唯刚刚解决掉那边的人,便看见了这一幕,代蒲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身朝沈瑶出剑,尚唯已赶到了他身旁,手起剑落,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金属断裂声音,代蒲手中的长剑被绞断,迸溅了出去。其中一截插入了他的膝盖。   代蒲显然无力承受这种剧痛,哐当一声,跪了下去。   但他还未能开口,又一柄利剑,带着毫不迟疑地残酷和冷漠,刺破了他的衣裳,刺入了皮肉,刺入了胸膛。   “你...你们尚家...与我代家血汗深仇...我的儿子,就是死在你父亲的手上...我何错之有...”   代蒲脸色苍白,但还是咬牙一字一句的盯着尚唯道。   尚唯的剑一寸寸的深入,神色冷漠的望着他的脸,剑刃准确的穿过肋骨,朝着心脏,一寸寸的进入。就在即将靠近之时,停了一停。   “你儿子,当年在妓馆杀人,残害无数女子性命,我父帅只是按照军规处置,又何错之有?倘若你教子有方,又何来后面之事,莫再找莫须有的借口!”   话刚落音,剑刃便深深的透背而出。   代蒲临死前,单手紧紧的捂住不断往外冒血的胸口,双目圆睁,身体剧烈的颤抖。   尚唯拔剑,滚烫的热血喷涌而出,代蒲大叫一声,仰面倒地......   屋顶上所有的弓箭手都被平凉军割了喉,陀罗门的人也无一人幸免。尚唯低着头,看着地上那具痉挛的身体终于渐渐不动了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兄长。”沈瑶朝他走了过来,伸手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尚唯抬起眼,静静的看了她片刻,猛地将她拉进,紧紧的拥入怀中。   察觉到他异样的情绪,沈瑶伸出手臂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语气轻柔:“都过去了...”   尚唯拥着她的力气甚大,仿佛生怕她被人抢走,沈瑶渐渐的有点喘不过气:“兄长...”   尚唯这才如梦初醒,松开了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你怎过来了?!”   沈瑶笑了笑:“我怎能让你一人犯险,这回,我没有给你拖后腿哦。”她说的轻松,方才看到代蒲意欲偷袭尚唯,她脑中根本没有其他,便拔了剑直直的冲了过去。   尚唯却感到后怕,方才情况如此危险,若是她再有个三长两短,便是让他赢了,又如何......   沈瑶看出他的想法,只好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袖,语气还带着几分撒娇:“我错了...我只是担心你...而且你也有错啊,你独自回了京也不派人告诉我...还选在深夜行事...”   尚唯凝视着她,终是叹了一口气,再次拥她入怀。   “我只是,想趁着今晚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好,这样明日你一醒来,一切都已结束了。”   沈瑶知道他的良苦用心,鼻子又有点酸酸的,干脆埋进了他的胸膛。“嗯,我知道。”   雨渐渐停了,天边也渐渐的泛起了亮光。   云中王派来的人到了丞相府。   “启禀将军,宫中一切都已处理妥当。”   尚唯淡淡的道:“知道了。”   沈瑶有些好奇:“你们为何如此快速,明日又预备如何做呢?”   尚唯对她笑了笑:“这些,你都无需担心,静静看着便是。”   ......   次日清晨,京城便炸开了锅。   短短一夜,英成帝突发恶疾,暴毙离世。丞相府好端端的,被雷火霹中,起了大火,无一人生还。   所有的朝中大臣皆惊掉了下巴,一窝蜂的朝着皇宫而去。   本以为这天下会大乱,却没想到,皇宫内井然有序,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所有的大臣皆面面相觑,更令人吃惊的事却来了。   原来,当年的东宫事变,皆是冤案,太子惨死,竟然还留下了一遗孤,取名萧明琮,由云中王抚养。   而此时,自然是名正言顺的新帝。   大臣们还反应不过来的时候,镇安王率先向着新帝行了礼。   “臣沈哲,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声,无疑是给所有的大臣们提了个醒,虽是各家有各家心思,但明面上却再也不好说什么。   “臣参见皇上――”   云中王递给萧明琮一个鼓励的眼神,这个不过十岁左右的孩童才终于开了口。   “爱卿平身――”   新帝即位,这消息自然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饶是百姓们再震惊不过,也终于接受了这个结果。   除此之外,当年的太子冤案被翻,尚家的冤屈也被洗刷,更重要的是,上将军尚唯竟然死里逃生,还建立了平凉军,为击退胡人和北晋的进犯立了大功。   新帝感念其功劳,封为平凉王。   除此之外,所有为大英流过血汗的将士和功臣皆得到了奖赏和抚恤。这桩桩件件,不过短短三日内的时光,皆已成了定局......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结束了!下一章大婚!预计中午就能发出来~~~~ 第92章 正文完   平凉王的归来, 让许多百姓们欢呼雀跃,昔日的将军府此刻也变成了平凉王府。   尚唯不在意这些虚礼和称号, 云中王曾问过他是否要另行开府,被他拒绝了。   这是他父亲母亲所居住过的地方, 留给他的地方, 他也不愿离开, 只是被萧澈劝了半天, 才同意挂上了平凉王府的匾额。   他并不在意这些封号, 他现在只在意一桩事,那便是何时才能将他的娇娇娶进门来。   京城大局已定,镇安王难得的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请去镇安王府的媒人去了三波,皆未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   沈瑶心里也着急, 但嘴上不说。自从新帝登基,曾被萧英臻寒透心的衷国公府自然是继镇安王府之后第二个力挺新帝的。钟楚因为和沈瑶成了好朋友, 自然也隔三差五的到镇安王府做客。   看她一副着急又嘴硬的样子,钟楚忍不住嘲笑道:“哎呀,某些人啊, 明明恨嫁,又不得不装的无所谓一样。”   沈瑶嘴硬:“谁说我着急了!我还想多陪陪我父王和阿弟两年呢, 不着急...”   “是吗?可是我听说,平凉王如今在京城可是炙手可热啊,多少达官贵臣家的女子皆是盼着想进王府去,前几日还听说呢, 那户部尚书家的表侄女甚至甘愿做妾,也是巴不得伺候在平凉王身边的。”   沈瑶不知道这些,此刻听钟楚一说,立马炸了起来:“他敢!”   钟楚瞧着她这幅模样,忍不住捂住嘴笑了起来:“还说你不急,瞧瞧你自己的模样!”   沈瑶被她戳中心事,又有些不好意思:“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现在是父王卡着他,能不能过我爹爹那关,得看他......”   沈瑶的话还未落音,阿杏已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小姐,圣旨到了!王爷叫你快去接旨呢!”   沈瑶一愣,这个时候的圣旨...莫不是...   钟楚显然也反应了过来,打趣道:“瞧瞧,这法子不就来了嘛!还不快去!”   沈瑶红了脸,但到底还是高兴的换了礼服,到了前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安王府长乐郡主,秀毓名门,钟敏灵秀,克娴内则,今特封为平凉王正妃,择日而册,钦此――”   那太监扫了一眼圣旨的内容,这才笑着将圣旨托在手中道:“郡主,接旨吧。”   沈瑶跪在厅中,有一刻的出神,这人,竟去求了圣旨。   回过神来,莞尔一笑,眼里闪着盈盈亮光。   “臣女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瑶的声音婉转又带着一丝欢欣的意味,回荡在镇安王的正厅中。   那太监也笑着将圣旨递到了她手中:“恭喜郡主了。”   “哦,瞧咱家这嘴,现在是平凉王妃了。”   沈瑶难得的不好意思般的笑了笑,镇安王和沈拓却脸色有一丝丝的复杂,待那太监走了之后。哼了一声。   “这小子,亏他想得出法子,还去求了赐婚的圣旨。便宜他了。”镇安王的语气皆是不满,好像已经全然忘了当初在槐城之时,是如何的郑重的将沈瑶托付给了尚唯的场景。   沈拓也跟着撇撇嘴:“我阿姐如今才刚刚十八,不着急嫁人,依我看婚事就再往后延一延吧。”   沈瑶微微张开了嘴,她都十八了...京城许多贵女,十四就能嫁人了...这回她不依着镇安王和沈拓了,抱着明晃晃的圣旨,眉眼弯弯。   瞧着她这幅没出息的模样,镇安王心情复杂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随她去吧!”   婚期定在七月。   按照大婚前的规矩,成亲男女不能见面,平凉王府送来的聘礼排场之大,愣是从早上一直到了晌午都没有送完,这才让镇安王的脸色稍稍的好看了一些。   至少,那小子是真心待他宝贝闺女的。   定了婚期,沈瑶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她也没有什么出门的打算,便安静的待在后院,时不时的钟楚会过来陪她说说话。   新帝继位后,曾经与南狄的合约被使臣半是劝解半是威胁的最终作废了。而北晋那边的和亲却还是没能摆平,理由是所有的大臣都觉得,此事大英并不吃亏,没必要同北晋人撕破脸皮。   衷国公府则是一直以钟楚病着的理由拖着。   云中王私下也多次同衷国公见面,表示此事一定有解决之法。   沈瑶也经常劝她:“别担心,我们都在呢,定会让那巫马荀趁早死了这条心!”   钟楚闻言只是淡淡的笑笑,岔开话题:“你出嫁的嫁衣那些,预备的如何了?”   沈瑶听她提起,有些不好意思,大英的习俗是,出嫁的嫁衣,一般都是出嫁的女子亲手缝绣。可惜她的女工实在拿不出手...好在是皇上赐婚,所有的东西都有礼部帮忙筹备着,她这个新娘子,倒是省了事了...   因为有钟楚的陪伴还有爹爹和阿弟,沈瑶这些日子过得并不无聊,甚至她觉得很快乐。   但另一边,却不那么好受了。   虽说是求了圣旨,定了婚期,但一想到距离大婚还有三个多月,尚唯每夜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平凉王府还是从前的那些人,福叔整个人容光焕发,每日红光满面的操持着大婚的准备。而一直贴身在尚唯身边的夜鹰,日子却十分不好过。   一则,因为自家主子爷很不爽,王妃没进门,时不时的他就要在院中舞刀弄枪的耍练一番,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纾解心中的郁闷。他自然是陪练。   二则,王妃没有进门的话,他和阿杏的婚事便也遥遥无期,心里怎能不着急。主子着急,他更急!   到了五月,尚唯终于忍不下去了。   派人给镇安王府递了信,理由不是别的,说是平凉王府的海棠花期到了,花海盛开尤其美丽。   沈瑶见了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些海棠啊...沈瑶想起来了,她去年的这个时候还是小升时,尚唯院中的那些海棠,一看就是平日精心照顾的。去年没瞧见,大婚又是七月,她的确是想去看看...   但明面上肯定是不行的,沈瑶只好拜托了沈拓替她打掩护,又拜托了钟楚假意约她出去。而自己,出了王府后,便悄悄的改了道,到了昔日再熟悉不过的将军府。   尚唯早早的就等着她了,沈瑶带了面纱,轻车熟路的便到了尚唯的院子。   望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沈瑶忽然笑了,阔别快一年了,还是一点都没变。   海棠花真的开了,一片接一片,尤为好看,她走近了去看,赏了半天才意识到,这院里空荡荡的,好像没个人。   正在疑惑之际,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沈瑶知道是谁,但她装不知道,也不回头,面纱下的脸悄悄的泛了丝红晕。   熟悉的气息从背后传来,尚唯将她轻轻环住:“想什么呢?”   沈瑶回头嗔他:“你把我约来,有何事?”   尚唯一个多月没见她了,实在是想的快发疯,心上人就在眼前,哪里顾得上什么礼数规矩。将人打横了一抱,就往屋内走去。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沈瑶惊呼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已被人压在了床上。   “你...大白天的,你放开我!”沈瑶再大大咧咧,此情此景脸都红成了大红布,因为她明明白白的在尚唯眼中,看到了欲。   “别动,让我抱会,一会就好。”尚唯贴着她的脸,声音有些哑。   沈瑶的确不动了,关键是,她不敢动。春日的衣衫本就薄些,身体的任何变化都能清楚的感受到。沈瑶不是小孩子,她知道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   脸越来越烫。   许是意识到了她的羞意,尚唯终于支起了身子,只是额头还紧贴着她的,鼻尖也来回的蹭着她的小巧鼻尖,亲昵无比。   “瑶瑶,还有两个月...你让我如何等得及...”   沈瑶很喜欢他亲昵的小动作,心也跟着软了:“两个月...很快的...”   尚唯却不觉得,他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两个月了。   今日见到她,真真是差点就忍不住了,但到底,还是忍了,因为舍不得。   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刚要起身,沈瑶却主动勾住了他的脖颈,吧唧,主动亲了他一口。   本想着是小小的安慰一下他,却在下一瞬,看见男人的眼中腾起了火。完...完蛋,她想。   果然,午后的房内传出了呜呜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丝丝的哭音。   沈瑶被他压着好好的亲了一通,一吻罢了,她嘴唇都有些肿了,发髻也乱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狼狈。尚唯大口的喘着气,随即跳起了身,就往后头的浴房去了。   需要凉水,才能败火。   沈瑶红着脸,整理了一番衣襟和头发,又仔细的带好了面纱,坐在床沿静静的等他。   尚唯换好了衣,走了出来。再是不舍,还是要派人送她回去,沈瑶脸蛋红红的回了王府,说好的赏花,也根本没看几眼,这个道貌岸然的大骗子!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终于到了大婚的这一天。   沈瑶从睁眼开始,便被人架着开始折腾。昨夜她根本就没睡好,快天明时才合上眼,这会儿又被人架着从上到下的折腾,眼皮子直耷拉。   沐浴,梳发,更衣,上妆。   都是宫中派来的礼部嬷嬷一手操办的,阿杏阿玉还有钟楚,都在这里陪着她。   沈瑶生的很美,只是平日里很少讲究打扮,这会子被礼部的嬷嬷按着绞面梳头,白白净净的一张脸皮肤吹弹可破。   那礼部嬷嬷笑着道:“郡主这皮肤,倒是省了不少的粉,依老奴看直接上胭脂就可以了!”   沈瑶这会已经清醒了,略带羞涩的笑了笑,脸颊上也粉嘟嘟的。梳发的时候,沈瑶从妆匣里取出那只海棠玉簪:“嬷嬷,您帮我戴上吧,我想戴着它出嫁。”   礼部嬷嬷笑着应下了,妆面果然尽量保证她本来的美,未打很厚的脂粉,浅浅的化了妆容穿好了婚服,屋内其余人的眼睛也都睁圆了。   “小姐,你,你太美了!”阿杏和阿玉发自内心的赞叹道。钟楚也跟着点头。   沈瑶不好意思的歪头笑笑,刚刚收拾妥当,外间的丫鬟就已来传话:“王爷已经到了!”   沈瑶一下就感到了紧张,阿杏连忙把红盖头给她盖上了。新娘子现在,什么也不需要做,就静静的等着即可。   因为新郎官还要在前院过关斩将呢,镇安王和沈拓亲自坐镇,估计还要有好一会闹得,才能进来。   尚唯昨夜根本没合眼,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一大早就换好了吉服,只待将人给接回去,这会子又岂会怕镇安王设下的考验。   尚唯迎亲,萧澈自然一块前来,随行的还有夜鹰,刘岑几个平凉军的亲信,场面也算是大了。   扳手腕,斗酒,层层考验尚唯皆是轻松度过。只到了最后一关,准岳父这里,众人皆等着看未来的女婿对上岳父的好戏。   谁料镇安王只是欣慰的点了点头:“进去吧,瑶儿等你很久了。”   他之前的刁难,不过是一个慈父对女儿的不舍,已到了今日这个时候,女儿总归是要出嫁的,他再不舍,也要高高兴兴的送女儿出嫁。   尚唯恭敬地朝镇安王行了一礼,这才快步到了后院。   听见他的脚步声,沈瑶紧张的攥了攥袖口。盖着盖头,她只能看见尚唯的靴。   “瑶瑶,我来接你了。”   屋内宾客皆在起哄,沈瑶伸出了手,下一瞬就被牢牢的握在他的掌心,本来还有些许紧张的她,心却蓦地安定了下来。   是最熟悉的他啊,她有什么好紧张的。   “嗯。”沈瑶轻轻的嗯了一声,也回握住了他的手,两人掌心都有些许汗意。   拜别时,镇安王的眼圈有些泛热,摆了摆手,“去吧。”反正迟早也是要走的。   新娘出嫁,要由女方的兄弟背着出门,沈拓自然揽下,稳稳地背起沈瑶,这一回再没嚷嚷着她重,而是用两人只能听见的声音道:“阿姐,若是受了委屈,我定替你出气。”   沈瑶本就受到离别的情绪感染,此刻眼泪啪嗒一下滴在了沈拓的肩头。沈拓感觉到了,也努力的压回了眼中的酸意,将人稳稳地送进了花轿。   尚唯上了马,迎亲队伍便朝着平凉王府出发了,迎亲不能走回头路,队伍绕了京城好大一圈,百姓们纷纷都出来看热闹,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落了轿。   轿帘掀开,沈瑶牵着红绸下了轿,想到红绸的那端是尚唯,她的心就跳的飞快。   行过天地礼,男客止步,女宾们随着小两口去新房观礼去了。   沈瑶被扶着稳稳地坐在了床头,她听出来了,房中女眷有一些是从宫中来的,还有影月好像也在。   要挑盖头了,沈瑶又开始紧张。   眼前忽地一亮,盖头被稳稳地挑了起来,沈瑶下意识地抬头,就与尚唯的视线撞上了。   双目交织,屋内也仿佛静了一瞬,喜婆们这才跟着起哄。   “新娘子真美,堪比九天神女!”   沈瑶慌乱的垂眸,他今日,也格外的好看。   尚唯看的呆了,在喜婆的提醒下才反应了过来。   饮合卺酒的过程,沈瑶一直垂着眸,尚唯的眼神却一直落在她脸上,炙热无比,酒味很淡,沈瑶却感觉全身发热。   礼毕,屋内起哄的女眷们也都走了,尚唯还得到前院去招待宾客,临走时十分不舍的在沈瑶耳边说了句:“等我。”   沈瑶脸又要烧起来了,慌乱的点点头,就要推他出去。   这是怎么了,还没到晚上呢。   阿杏阿玉是一同陪嫁过来的,笑着上前替她摘了凤冠,脱了礼服。   “这些可真重啊...”沈瑶脖子都酸了。   “小姐吃点东西睡会吧,还早呢。”   沈瑶点点头,她困得不行,的确想好好的补一觉。由阿杏和阿玉伺候着换了衣,又简单的喝了碗粥,便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前院的宾客还在灌酒,尚唯看了眼天色,朝夜鹰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即明白了过来,上前替主子挡酒,尚唯趁机脱身。   “小姐,王爷已经往后院来了!”阿玉慌忙地来传话。   沈瑶顿时慌了,怎么这么快。“快,服侍我换衣。”   尚唯快走到房门时,特意放慢了脚步,给她时间准备。   沈瑶走到镜前,确认自己的发髻没有乱,这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该干什么...她又开始紧张了。   尚唯走了进来,阿杏阿玉在门口行礼,尚唯却摆摆手让她们退下。临走时,两人对沈瑶笑着眨了眨眼。   沈瑶:......   “你遣散了她们,谁来伺候我?”   尚唯勾勾唇,意味深长:“我来伺候你,好不好?”   沈瑶眼波如水的嗔他:“臭死了,你先去沐浴。”尚唯抬起袖子,的确一股酒气,也害怕熏到她,只好转去了后面浴房。   沈瑶备下了醒酒茶,又命人传了膳,坐在桌前,有些紧张的等他。   很快,尚唯便出来了,只是衣衫还未系好,露出了结实的胸膛,沈瑶看了一眼,慌乱的别开了眼。   “你...你饿不饿,先用膳吧。这里有醒酒茶。”   沈瑶传了一件红色的纱衣,若隐若现,发髻上攒着的是他亲手刻的海棠玉簪,眼波如水,尚唯的眼眸都暗了暗。   “好。”嗓音也有些哑了。   桌子上是一些清单的小菜,主食是百合红枣莲子粥,还有一道鹿茸鸡汤。沈瑶腿有些发软,这是大补的汤...   偏偏那人还不动声色的喝了两碗。   膳也用了,这会子,沈瑶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跟他相处这么久,还从来未有这样无措的时候。   “饱了吗?”尚唯先开了口。   “饱,饱了...”   “那歇了吧。”   沈瑶猛地抬头,“啊,这么快。”   尚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走到她跟前,将人抱了起来。   “春宵一刻值千金,瑶瑶说,是不是?”   沈瑶闭着眼,睫毛紧张的抖动,又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尚唯低头轻轻吻住了她的眼睛,“别怕。”   其实他自己也紧张的不行,等了太久了,以至于此刻手都有些抖,但看着身下的小姑娘,尚唯还是坚定的,一颗颗解开了她脖颈上的衣扣。   雪白的脖颈映入他的眼底,除此之外,还有一颗血红的宝石,紧紧的贴在她的皮肤上。   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在云南时,想念她的时候,亲手雕刻的。后来悄悄地送给了她,没想到她竟然一直贴身戴着,还戴到了洞房花烛时。   血红和雪白的交映实在是一种视觉的冲击,尚唯的眼神逐渐暗了,呼吸也重了起来,那红宝石的位置引人遐想,像在诱.惑着人进一步往下。   沈瑶有些颤栗,尚唯的手烫的像着了火,所到之处皆让她软成一滩水......   夏日的晚风拂过庭院,花草皆随着风儿晃动,带来悠悠清凉。沈瑶只觉得她像被带上了云端,又重重的落下,回到了这张喜床上。   尚唯已经尽可能地温柔了,额头上细细密密地都是汗,但看着她此刻苍白的小脸,又心疼的不行。   沈瑶是疼,她不知道会这么疼,但是她看到撑在她上面男人眼中的愧疚,一时还是伸出手来,勾住了他的脖子。“夫君...”沈瑶轻轻唤他。   就是这一声夫君,尚唯忽然重重地喘了一声,再是克制不住。沈瑶惊呼,下一瞬,惊叫声都被堵进了嘴里......   到了后头,沈瑶困倦的已忘了时日,嗓子也哭哑了。发狠似的将他推了下去。   尚唯笑着搂过她,追了上去。   “乖,马上就好...”   “骗人,好疼...你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屋内红烛高照,这一夜,还很漫长......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正文完结,谢谢大家!   接下来的番外顺序是婚后日常,前世,阿杏夜鹰,钟楚,包子!   都是甜甜的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