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嫁个郡主》作者:元青绿 文案 任素衣早先有门亲事,对方生的英俊风流,最重要的是人品好,对她好,她觉得这门亲事不错。反正跟谁过也是过一生,这个人看上去还不错的样子。 等到终于要嫁了,对方却忽然死了。其实任素衣觉得她不介意当一个寡妇,因为听说小姑子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呢。 任素衣想:真的还不如让她成个寡妇。 郭蝉:本郡主这一生理想很多,并没有好女色这个选项。但世事难料,一切上天自有安排。 本文:1vs1 男儿身本是女娇娥,西伯侯府三公子年少时梦想有二: 一乃嫁一世间好儿郎,从此相夫教子,相濡以沫; 二乃坐拥万千之财富,从此两袖挥洒,尽带金芒。 一日,她娘苦口婆心的对她道:“儿啊,并非娘狠心,只怪娘未能为你没能生出儿子,你也只能勉强继续坐着西伯侯府唯一的三公子了。” 于是...... 伍思才问:“娘,那我是不是需要成亲?” 她娘冥思苦想,很是为难 于是......“不如娘替你寻个男扮女装的?你俩凑合凑合得了。” - 巾帼不让须眉,将军府大小姐靳芳菲年少时行侠仗义。 一日救了一位腼腆小公子,不料那小公子却要以身相许。 男貌女才,英雄救美。 芳菲姑娘认为大可! 可为何当初娇羞着要以身相许的小公子见着她便躲。 食用tips: 1.本文1v1,伍思才×靳芳菲,并且甜度放心食用哦,轻松向 2.本文是《我想嫁个郡主》的姊妹文,但单独享用并不妨碍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郭蝉;任素衣 ┃ 配角:任素尧;司马毅;凌齐 ┃ 其它:1 一句话简介:郡主,你今天嫁人了吗 立意:立意 第1章 冬青是在后院的竹林里找到要找的人,茫茫白雪里,那人几乎与天地融为一体。 “郡主,世子的灵柩就要上路了。” 郭婵站在竹林中,白色斗篷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她听见声音,动了动。 “我知道了,你告诉娘亲,我这就来。” “是,奴婢这就去复命。”回答的声音有些暗哑,冬青不敢多言,自从世子去世,郡主已经几日不曾合眼。 灵堂正中放着棺木,长公主司马月站在棺木前靠着驸马宣平候落泪,宣平侯一身戎马铁血男儿亦是眼眶湿润,来吊唁的人也都纷纷垂首默哀,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属世上悲痛事。 任素衣绕过几个吊唁的人走上前,她一身白裙,头上簪着一朵白花,朴素极了。 “素衣见过长公主,侯爷,二位节哀。”任素衣慢慢施了一礼,神情亦是哀痛。 司马月擦了擦泪,望着任素衣,她轻轻叹了叹,“素衣,你是个好姑娘,是.....照儿没有那个福气。” 平日长公主对任素衣很是照顾,见她瞬间便憔悴不少,知她心中悲切,任素衣不知不觉落下泪来,泣道:“您胡说什么呢,世子他是人中俊杰,是素衣与世子无缘罢了。但世子生前最是孝顺,还请长公主千万保重身体才好。” 宣平侯看着这个差点成了自己儿媳的女子,平日虽未曾听照儿提起任素衣,却知他对这女子照儿是极喜爱的,否则又怎会在弥留之际,断然拒绝冲喜这提议,并拖着病驱亲自去退亲。 郭婵到灵堂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当初兄长病重她是同意立即娶任素衣过门替兄长冲喜的,她知冲喜一事太过莽撞,但若有一丝希望她如何不去试。 “婵儿来了。”宣平侯先看见了郭婵。 司马月只得一儿一女,如今儿子已经去了,她只剩郭婵一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她,生怕她也不见。 “娘亲,送大哥最后一程吧。”郭婵走上前扶着司马月叹道。 “嗯,好。”司马月点头,人死不能复生,她只能尽最大努力让儿子走的轻松些。 任素衣看向郭婵,自她与郭照定亲,郭超每每通过郭婵给自己送些物件,她二人见过多次,却谈不上熟悉,只知郭婵生的极美,好比此时,一生白衣,未点妆容,却依旧美的让人注目。看上去郭婵生的更像长公主一些,但眉宇间多了平常女子没有的英气,这一点和郭照不同,郭照生的同样俊秀,却因生来便患有心疾而使得看上去有些瘦削。 “任小姐。”郭婵发现任素衣一直看着自己。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任素衣收回目光,行了一礼,“见过郡主,世子启程,素衣便不打扰郡主送世子了。” 郭婵却是拦住她,道:“若是你愿意,我希望你能送兄长一程。” 任素衣几乎想也不想就道了声好。 “谢谢你。”郭婵诚恳的道。 任素衣摇了摇头。 郭婵想起那日到任家问任素衣是否愿意立即嫁入宣平侯府,她也是这样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是兄长唯一喜爱过的女子,郭婵想若是有她送兄长一程,兄长的在天之灵也能得到一丝安慰吧。 终于,送灵的队伍启程。 郭婵抱着牌位走在最前面,任素衣则跟在她身后。郭婵一早便劝父母留在府中,她深知他二人心中的痛不会比她少,但自兄长病重,娘亲也几乎病倒,所以这最后一程还由她来吧。 很快就有人发现任素衣的身影。 有人叹道:“要说当初宣平侯府和任家的亲事被多少人看好,宣平侯世子姿容俊秀,满腹经纶,大理寺卿千金才貌双全,蕙质兰心,二人成亲是珠联璧合,谁知是今日这光景。” “听说当初任二小姐还打算嫁入侯府冲喜,不过是世子坚决不允才作罢。” “不过任二小姐好像说了,她打算在天灵山替世子祈福一年。” “哎......苦了这一对有情人呐。” 郭婵耳力佳,将人群中的对话悉数听了去,想说什么,侧身见任素衣只是跟在她身后,又断了话头。 到了城外,郭婵便派人送任素衣回城。皇上特许郭照葬入城外皇陵,今日大雪,任素衣身体单薄不宜再跟去皇陵,有她送兄长这一程,想必兄长也能安心了。 任素衣也不执着,只道了声“郡主一路安好”便跟着侯府的侍卫得离开了。 郭婵见他们消失在风雪里,才吩咐队伍启程。 城门口,任素衣的婢女莲碧正在等候,见着人立即上前。 任素衣抬了抬手止住正要说话的莲碧,转身朝侯府的侍卫道:“劳烦你一趟,送我到这里便好,我府中的人已经来接了。” 侍卫看了看莲碧,便道:“那好,小的这就去向郡主复命,小姐回府路上注意安全。” “有劳。” 等人走了,任素衣主仆二人上了一旁的马车。 “东西都备好了吗?” 莲碧替任素衣擦掉身上的雪,道:“一早便按小姐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那走吧,晚了上山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说完这话任素衣便闭上了眼,今日一路奔波,她有些累了。 莲碧知她这几日不曾休息好,不敢打扰,拿出毯子盖在她身上,安静的坐在一旁。、莲碧看着自家小姐白皙的睡颜,觉得小姐很是命苦,当初谁都觉得和宣平侯府结亲是件好事,可定亲一年,世子忽然病重去世。顶着宣平侯府世子未亡人的身份,加上小姐又说过那样的话,如何再寻一门好亲事。 “小姐,我们到了,您醒醒。” 任素衣睁开眼睛,她原本只是打算休息一会儿,没想到真的睡着了。 任素衣整理好自己的衣裙,道:“把东西给我,我自己去。” “小姐,还是奴婢陪您一起吧。”莲碧不放心,天灵山后山虽然不陡峭,但今日大雪,满山白雪皑皑,实在不安全。 “无妨。” 任素衣坚决,莲碧无法,只得将包裹给她。 下了马车,任素衣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果然是极寒冷的日子呢。 “小姐,奴婢就在这儿等您,有事就换奴婢。”莲碧嘱咐道。 “嗯,我知道的。” 任素衣独自往山顶走去,说是山顶,其实并不高,只不过今日大雪一脚下去便陷入深深的雪,显得有些寸步难行,好不容易走到山顶,任素衣喘着气,望着满山白雪,忽然心慢慢静了下来。 任素衣曾听郭照说过,天灵山后山是他平日最喜欢之处,每每心中不快便独自到山顶赏景。以前她也来过此处,不过从未有今日这番景色,满山的白雪似乎抚平了她多日来心中的不安。 将准备好的吃食和酒水一一放在地上,任素衣坐了下来,冰冷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吸了吸气。 既然是悼念亡人,任素衣慢慢回想起郭照,当初侯府的人上门提亲,父亲母亲皆不可置信,成亲讲究门当户对,父亲不过是四品大理寺卿,宣平侯府是皇亲国戚,任家根本高攀不上,后来才知原来是那一年长公主府生日宴她做的一首诗入了郭照的眼。 婚姻大事本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况且京中对郭照的评价并不低,她也曾见过郭照写的经纶注,其中见解的确独到,对这门亲事她也觉得不错。定亲之后,她发现郭照果然是个有才之人,二人为数不多的探讨书中见解倒让她对郭照有了些好感,加之长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却是个极为亲和之人,这让她对嫁入宣平后府有了几分信心。 可命运有时便是如此戏弄人,世子天生患有心疾,三月里便要成亲,却忽然传来世子病重的消息。丹阳郡主前来询问她是否愿意立即嫁入宣平侯府,当时丹阳郡主的面容很冷静,但她仍旧看出郡主眼底的无助。 丹阳郡主在京城是个不一样的存在,她不似寻常闺秀当家、女红,她自幼学的便是六艺,其中骑射更是出色,多少男儿也比不上她。她总是张扬而自信,从未见过她那日的模样。所以她当时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何况她觉得郭照没什么不好,宣平侯府也挺好,嫁过去最坏的打算便是守寡,可日后有宣平侯府仰仗想来日子也不会太差。 任素衣知道她做的决定父亲母亲会十分支持,果然他们听后都道她懂事明理,其实她知道父亲是认为此事成了宣平侯府无论如何都会记着任家的一份情,对父亲来说想必助益良多。 可没想到的是,第二日郭照便亲自来退亲了。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他,那张俊秀的脸上写满苍白,眼神也不见往日清亮。 他说,日后希望她能找一个她所爱之人,能陪她走一辈子。 那一刻,她才明白,这个男子,是真的将她放在心上。 也是那一日,郭照刚回宣平侯府便去了。 任素衣坐在山顶上,眼泪划到脖颈,一阵清凉。 任素衣觉得自己愧对郭照,她将郭照当作成亲的好对象,觉得他为人极好,却未曾以心去度量他。所以她才提出要为郭照祈福一年,算是她能为郭照做的唯一一件事。 “世子,愿你一路走好,来世再投一个好人家,无忧无虑,无病无痛。” 任素衣拿起酒杯,正要倒在地上,忽然背后一个声音响起,惊得任素衣杯中酒撒了一地。 “你怎会在此?”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起来,就开始入了百合坑,第一次写百合,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如有不合适的地方,还请大家提出来,虚心接受。 我为什么这么正式....... 写文挺紧张的,但是又很兴奋。 第2章 郭蝉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任素衣,震惊的望着任素衣,再看到她身边的酒菜,心中顿时明了。 她是来祭奠兄长的。 “郡主,世子已经送入皇陵了吗?”任素衣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在此悼念郭照,便换了个问题。 郭蝉走上前在任素衣身边坐下,任素衣听到她嗯了一声。 “郡主脚程好生快,我不过才到片刻。”任素衣听郭蝉声音闷闷的,知她心中不好过,于是尽量说些轻松的。 “城外有一条捷径直通这里。” 郭蝉说完这句话,忽然背靠着倒在雪地里,双眸紧闭。 “郡主……郡主……”任素衣见郭蝉眼下的乌青便知她未曾休息好,以为郭蝉因为劳累而晕倒,如今正是大雪,即使身体再好,在雪地上躺着也容易生病。 郭蝉却是睁开眼,问道:“任素衣,你当时难道不知道我是让你嫁给兄长冲喜的吗?你为何要答应?” 任素衣愣了愣,叹道:“世子是个温柔善良的人,自我与世子定亲以来,世子待我真诚,多有照顾,何况世子当时只是病重,既然有一线希望为何不去试试呢?而且,嫁入宣平侯府,我觉得挺好的。” 任素衣没有讲情爱之类,她把自己当时的想法轻易的说了出来。 若是任素衣道是她深爱兄长,郭蝉反而不信,他们定亲以来不过见过那几次面,通过几次书信,要说感情多深厚,郭蝉是不信的。这世上人心最不可测,但郭蝉知道,兄长对任素衣是真心的。 “其实你不必为我兄长祈福一年,女子的光阴实属珍贵,你何必浪费?” 郭蝉将先前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虽无论任素衣是否真心想为兄长祈福,但兄长心爱之人能在他过世之后这样记挂他,兄长在天之灵想必也会欣慰。但她也答应过兄长,会替他照顾任素衣,任素衣如今已经十七,若是再耽误一年,便不好再许亲了。 任素衣想开口,郭蝉又道:“他希望你日后能过得幸福。” 这个他自然是郭照,任素衣不免润了眼眶。 任素衣道:“郡主不必劝我,为世子祈福是我真心想为,算是我能为世子做的唯一一件事。从前,我只道我与世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想世子是我日后的夫君,可世子待我这般好,为他祈福算是还了他这一份情吧。” 任素衣想起了郭照,那样如玉一般的人,却英年早逝。 郭蝉沉默着,她不曾经历过情,只觉得任素衣有这份心,对兄长想来也是喜欢的。 郭蝉闻到酒气,端起酒壶喝了一大口,雪花大片大片的飞落,落在她的眼角,化成雪水。 “这酒味道倒是新奇。” 任素衣知她是借酒消愁,道:“这是前年酿的荔枝酒,家中还有一壶,若是郡主喜欢,改日我差人给您送去。” “你还会酿酒?”郭蝉有些惊讶。 “略懂皮毛。” 郭蝉撇撇嘴,又喝了一口,谁不知任素衣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她说只懂皮毛那定是自谦的话了。 “兄长自幼便查出心疾,但太医说了只要好好养着活到五十岁不成问题,所以他才敢同你提亲,可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突然。” 郭蝉声音有些哽咽,任素衣看着躺在地上的郭蝉,分不清她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雪水,但她知道郭蝉需要倾诉,所以她静静的听着。 “你知道吗,虽然人人都道兄长才学满腹,可兄长却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可兄长的心疾让他不能习武,不能骑马,亦不能像我这样大口饮酒。可……他明明那么坚持,那么克制,为何还要让他离开?” 压抑的声音就连任素衣听着都心疼,眼看着郭蝉又喝了一大口酒,仿佛想替郭照喝下他的那份。 喝下的酒仿佛化成了泪水,纷纷从眼眶里落下,郭蝉心中如刀绞,自兄长离开,她不曾落过一滴泪,可如今泪水仿佛如泉涌一般止不住。 明明郭蝉在哭,可任素衣就是听不到一点声音,周围静的能听到树上麻雀扑着翅膀的声音。看着郭蝉哭得像个泪人,任素衣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周围散发出的悲戚,让人能感觉到她内心是多么的痛苦。 “郡主……” 任素衣想说,人死不能复生,想说,逝者已逝,生者还需节哀。 可任素衣知道这些日子郭蝉听到的这些话必不会少,说得再多,都难以抚平一点心中的伤痛。 任素衣站起来,拿过郭蝉手里的酒壶,道:“既然世子从不曾饮酒,今日素衣便以此酒敬世子,祝世子来世大将成,战沙场!” 说完,任素衣将酒撒入雪山间,然后回头俯看着她,“嗯?郡主,难道你就没有想对世子说的吗?” 郭蝉愣住,片刻后才猛然站起来,接过酒壶,雪水混着酒水,散发出清冽的香气。 郭蝉深深的吸了吸气,道:“哥,阿蝉愿你来世能如你所愿,走遍山水,看遍世景……” “愿你能长命百岁,子孙昌盛……” “愿…..我们还能来世还能再做兄妹……对饮月下…。” 说完,郭蝉心中压着的大石好似落下。 “给。” 任素衣盯着递到眼前的酒壶,诧异道:“我?郡主,我酒量差,就不喝了。” 她自己酿的酒后劲如何,她最清楚不过。先前不劝郭蝉只是希望她能借此放松一些,没想郭蝉酒量极好,如今还清醒着。 “雪大,喝些酒能暖暖身子。只饮一些,不会醉得。” 雪地里待的久了,任素衣的脸已经变得有些发青。 任素衣的确有些冷了,便接过来,喝了一口,清香冷冽,就是有些地方还需要再改进一些。 郭蝉见任素衣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在品酒,暗自摇了摇头,她想她知道为何京城中世家闺秀众多,兄长独对任素衣倾心了。 “走罢,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府。” 任素衣愣了愣,忙跟上郭蝉离开。 山上的雪比来时积的更深了,任素衣一脚踏下去得费几倍的力气才能抬起来,走得分外吃力。郭蝉也发现了这一点,但她自幼习武,比任素衣不知轻松多少。 “来,我牵着你走。” 郭蝉伸出手,任素衣盯着郭蝉,慢慢将自己的手放上去。 好冷…… 好暖和…… 二人同时愣住。 “你怎么这么冰?”郭蝉皱眉问道,兄长托付她,望她能够多照顾任素衣一些,经过先前,她已经将任素衣视作自己人,自然要关心关心。 任素衣笑了笑,“我幼时落下水便得了体寒之症,便比旁人冷上一些。倒是郡主,身上很是暖和。” 郭蝉将任素衣的手握紧了些,“我自幼习武,体质自然是你比不得的。” 有人借力,任素衣走的不那么吃力,郭蝉想了想,一边走一边问:“这体寒之症不可小觑,可看过大夫?” “看过的,平日也有吃些温补的药。”任素衣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她们二人先前关系不过尔尔,此时郭蝉却能如此自然的关心她的身体,但这样的感觉,她觉得还不错。 “下次我请温太医替你瞧瞧。” 任素衣自然知道温太医,宫里的娘娘有个不适都是请温太医看得,只是没想到郭蝉竟如此贴心。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郡主。”任素衣每每来月事时便痛的难以忍受,不知是否与这体寒之症有关,若是能让温太医看看也是好的。 “无妨。” “素衣谢过郡主,郡主大恩,素衣日后没齿难忘。”任素衣认真的道。 郭蝉停下来,回头看她:“任素衣,你不必如此生分,差点我们也能成为一家人。况且…..我答应过兄长,多照顾你一些,日后有事你都可来公主府或是宣平侯府寻我。” 原来是郭照嘱咐的…… 任素衣也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别扭,觉得郭蝉对自己这般关切皆是因为郭照,可转念一想,自己同郭蝉如今非亲非故,若不是因着郭照的关系,郭蝉何必关心自己。 “那日后郡主可别嫌我烦咯。”任素衣想通了便笑着道。 郭蝉还以为任素衣会推脱推脱,没想到这人的倒是大大方方应下了。 莲碧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好不容易看到人回来了,不想丹阳郡主竟然和自家小姐在一起。 “小姐……奴婢见过郡主,郡主万安。”莲碧见郭蝉牵着任素衣的手,以为任素衣受伤,碍于礼节不敢上前。 郭蝉认得这人,是任素衣的婢女,摆了摆手道:“无需多礼。快扶你们小姐上车吧,天快黑了,我们得尽快下山。” “是,郡主。”莲碧心中疑惑,何时倒成了我们了。 三人上了车,好在莲碧是个机灵的,早早的升起了炭火,车里十分温暖。 莲碧为二人倒茶。 “郡主请用茶,去去寒。” 郭蝉接过来喝下,先前喝的酒此时被热气一熏,倒有些悠悠然。 “任素衣,你酿的那酒后劲倒是有些大……我素来可是很少喝醉。” “郡主您醉了?” “没有呢…..只是有些酒意。” 郭蝉眼眸半睁,眼中更是一团雾气,看不分明,脸颊因为酒意染上几分酡红,任素衣看得有些出神。 这人喝醉了仿佛更好看了…… 任素衣酒量浅,那一杯便有些飘然,只是看着郭蝉,觉得这人美得令人愉悦。 作者有话要说: 衣衣该是一个天生好女色的人才是呢。 第3章 “长公主,任家二小姐将郡主送回来了。” 司马月一早便得到消息道两个时辰前郭蝉便将郭照的遗体送入了皇陵,却迟迟不见郭蝉回府,心中正担忧着要不要差人去寻,便听到婢女的禀报。 哎…… 司马月叹了叹气,抹去眼角的泪水,起身走了出去。 “见过长公主殿下。”任素衣搀扶着郭蝉不便行礼,又道:“还望长公主殿下原谅素衣无法行礼。” “不必讲那些个虚礼,我还得谢谢你送丹阳回府才是。”司马月说着吩咐两个嬷嬷上前接过郭蝉。 司马月见郭蝉双颊酡红,担忧道:“丹阳她……给你添麻烦了。” 任素衣一直看着两个嬷嬷带走郭蝉,才道:“长公主殿下您言重了,平日里郡主对素衣多有照顾,何况郡主醉酒同素衣也有些干系,素衣送郡主回府应当的。” “丹阳自幼没几个手帕交,虽然……”司马月说到一半显然是想到了郭照,顿了顿才继续道:“若是可以,希望素衣丫头你能同丹阳多来往来往,我瞧丹阳还挺喜欢你的。” 任素衣笑了笑,心中因为长公主的话有些开心。 “郡主为人爽朗善良,能和郡主来往,这是素衣的荣幸才是。” 任素衣想,如此日后来找郭蝉也有了理由,想到这里不知为何便有些期待。 “殿下,天色不早了,素衣出来多时便先同您告辞了。” “好,我派人送你。” “不必劳烦长公主殿下,府中的车夫在外面等着呢。”任素衣婉言拒绝。 司马月也没再坚持,看着任素衣渐渐消失的身影。 可惜了……可惜……。 司马月进来时,郭蝉已经在榻上安静睡着。 “冬青,待郡主醒了,喂郡主用些清淡的粥。”司马月吩咐道,她知道郭蝉已经几日不曾歇息好。 “是,长公主殿下,奴婢记下了。” 司马月走到床边,怜爱的摸着郭蝉的脸颊,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再也不愿失去一个女儿了。 另一边任素衣刚进任府便有管家何伯来接。 “二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世子可是入葬了?” “恩,郡主亲自送的。何伯,可是出了事?”任素衣抖了抖雪,这雪天不知何时是个头呢。 “这不老爷他吩咐您若是回府便到书房去一趟。” 任素衣嗯了声,“我换身衣服便去。” 何伯垂头,见任素衣身上的斗篷染了雪水,灰扑扑的,道:“那老奴先去回禀老爷一声,省的老爷担心。” 一路走回院子,见到任素衣的人都垂首行礼,任素衣没有错过他们眼中的怜悯。 在莲碧找衣衫时,任素衣突然问:“莲碧,你说是不是这府里的人都在可怜我?” 莲碧愣了愣,拿出新的衣衫一边伺候任素衣换上,一边道:“小姐您为人和善,他们只是叹息小姐您失去了一桩好姻缘罢了,毕竟奴婢也觉得世子是个极优秀的人呢。” 就是身体差了些…… 莲碧心中叹道。 书房里任荣已经等候多时,任素衣走到门前,院子里的红梅开得正好,幽香传来。 “女儿见过父亲。” 任素衣看了眼坐在案桌后面的父亲,又垂下头,记忆里,父亲似乎一直是这般严肃的模样。 任荣笑了笑,尽力用一种温和的口吻道:“回来了?坐吧,想必你也累了一日了。” “谢父亲。” 任素衣挑了跟离任荣不近也不远的凳子坐下,自小受的礼教,即使是在自己父亲面前,她依旧坐得笔直。 “我听你母亲说,你打算为世子祈福一年?” 任荣忙于公事,平日极少与几个孩子交流,何况是女儿,所以说起话颇有些在外公事公办的感觉。 “是的,可是父亲觉得不妥?” “非也。”任荣摇了摇头,勾起唇笑道:“素衣,你自幼便懂事,机敏,你做此决定才是对你最有益的,为父可是支持你还来不及。为父替你想过,既然要祈福,便不能默默为之,这一年,每月你便抽半月到天灵寺小住,为世子祈福诵经,你觉得可好?” 天灵寺就在天灵山上,京城中的权贵礼佛大多都去那儿。 任素衣垂下眸子,她立刻便明白父亲的意思。这是让她借机为自己博个好名声,为的便是日后再找个好人家。 这是为她好,可为什么任素衣偏生觉得心中不舒服的很,难道世人都认为她不过是虚情假意博名声? 这时母亲何氏来了。 何氏进来便径直走到任素衣身边,瞧了瞧,才回头对任荣道:“老爷,您可真是的,衣丫头才回府您就赶忙的叫她来问话,这一日她也累了,有什么明日再说不成么?” “夫人说的是。”任荣难得陪着笑,“素衣,你先回去休息吧,为父会替你打点好一切。” 任素衣无奈只能将万般话吞入喉中。 何氏亲切道:“就是,衣丫头,快回院子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那女儿便先告退了。” 任素衣低叹一声,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离开前她看了母亲何氏一眼,来之前莲碧一个玩儿的好婢女来告诉莲碧,说是何氏打算将她许配出去。想来何氏急匆匆的来为的便是此事,不过见父亲的意思似乎另有打算。 “说吧,你怎么来了?”任荣与何氏成亲多少载,如何不知何氏的心思。 何氏笑了笑,扭着腰便走到任荣身后,替他揉起肩来。 “老爷,如今宣平侯世子已去,衣丫头又被退亲,我思索着衣丫头也大了,不如将她赶紧许配出去才是要紧的。” “哦?说说你的人选。”任荣享受着何氏的温柔,尽管他早有打算。 何氏一听,以为能成,便道:“今儿我那表姐上门说是想替刺州太守求娶衣丫头,远是远了些,但刺州富庶,想必衣丫头日子也能过得舒爽通态。” 何氏没有说的是刺州太守答应衣丫头若是嫁过去,打算单送五万两黄金作为聘礼。 任荣睁开眼,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那刺州太守都快四十了,府里儿子都有俩,让素衣嫁过去当填房,实在是浪费。我给你明说,我对素衣那丫头已经有安排,你不必插手!” 何氏哪里肯死心,辩驳道:“可如今衣丫头被退亲,哪里能在京城在寻一门好亲事?还不如嫁给刺州太守,地方偏远别人也不会知道衣丫头被退亲的事儿。” “你眼皮浅,我不同你争论,若是世人道我任荣的女儿被退亲便不能寻个好亲事,我便要让他们看看,我任荣的女儿即使退亲,也能嫁得更高!” 任荣指着何氏,心里恼恨,当年他起于微时,无奈娶了何氏,何氏也争气,为自己生了二子二女,可唯独一点他不满意。何氏为人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何氏思索着,宣平侯府是皇亲国戚,在京城恩宠是头一份的,更高岂不是…… “老爷的意思是?”何氏眼咕噜转着。 “先皇去世已经两年,皇上明年出孝,后宫必定大选,我打算让素衣那丫头入宫。” 说到任素衣,任荣这个做父亲的是极为满意的。任素衣自幼便表现出不一样的聪慧,就是读书上也比大儿子更为通透些,偶尔考教她的功课也让他满意。最让他欣赏的是,任素衣聪明还懂得隐忍,藏锋。若没有宣平侯插上一脚,任荣也是要送任素衣入宫的。 何氏虽然图利,但一向相信任荣,否则她也不会成如今四品诰命夫人。 “既然老爷已经打算好了,我自然是听老爷您的。” “恩,你知道就好。” 任荣心想,好在还听话。 何氏温柔道:“那我再替老爷您捏捏肩,看您这些日子总是忙到深夜,我都心疼您了。” 任荣漫不经心的道:“最近皇上在查漕帮的事,自然是要忙些。” 何氏不懂朝政,只道:“那我亲自给老爷您熬些补汤,省的坏了身体。” “恩,这些你看着办便是。” 过了三日,任素衣便按照任荣的安排带着莲碧去天灵山小住。 路过街口的时候,莲碧叫停了车夫,道:“小姐,我们这一去小半月呢,不如买些你爱吃的芙蓉糕带去。” “我看是你贪吃吧。”任素衣无奈的看着莲碧,她不怎么爱吃甜食,反而是莲碧每日都念着吃上一些。 “小姐最懂我了。”莲碧眨着眼笑道。 “下去买吧。”任素衣记得那家芙蓉糕点心店就在这附近。 “谢小姐!小姐稍后,奴婢去去就来。” 莲碧欢欢喜喜的走了。 任素衣独自在车上,想起了郭蝉,那日之后二人便没了联系。她不想告诉郭蝉她去天灵寺的事,会不会郭蝉也会觉得她此举是为了博得名声。 为此任素衣苦恼极了。 “你这是要去哪里?” 任素衣以为自己幻听,待听到第二遍时,她不可思议的掀开车帘,外面骑着马一身白色骑装的人不是郭蝉又是谁。 “郡主!” “恩,是我。”郭蝉相比任素衣的热情反应就有些冷淡了,不过任素衣并不介意。 “郡主怎会在此?” 任素衣说着下了马车,走到郭蝉的马前,她身形小,站在高大的马前显得更小了。 “我出城有事要办,路过这里看到莲碧,猜你在这里便来问问,你还没回答我先前的问题。”郭蝉俯看着任素衣,她穿戴朴素,倒不似京中时兴的闺秀模样。 任素衣想起先前郭蝉问得话,想了想道:“我打算到天灵寺小住一段时日。” 郭蝉想到那日任素衣的话,明白过来。 “你打算住多久?” “半月的样子。” “我这两日忙,忙过了到时我也到山上去住住,清净清净。” 郭蝉说这话时没去看任素衣,其实原本她早就打算找任素衣,可想到那日自己醉酒被任素衣送回公主府,实在是丢面子。 任素衣不免想,这是郭蝉特意去陪她? “如此,我便在天灵寺等郡主来。”任素衣笑着道。 郭蝉这才发现任素衣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她握拳假意咳了两声,吞吞吐吐道:“那个……那日你送我回府,我没说什么吧……” 任素衣一听才觉原来郭蝉是因那日之事有些抹不开面子,于是眼睛一转,叹道:“那日我喝了一杯便有些昏昏沉沉的,不太记得那日的事。不过郡主您好酒量,想来是没事的。” “那是好,不过你那酒是烈了些,日后莫同别人一道喝。” 郭蝉心道,那日一时贪杯多喝了些,还好没犯丑事。 任素衣心里偷笑,其实郭蝉酒品很好,醉了不过是躺在一旁睡觉,哪里说过半句胡话。 这时莲碧买好了芙蓉糕回来,见着郭蝉,行了一礼。 郭蝉看了莲碧一眼,道:“好了,既然买好了东西你们快出发吧。” 任素衣怕郭蝉忘记,忍不住提醒道:“好。那我在天灵寺等您。” “好。” 任素衣主仆一走,郭蝉冷哼一声,道:“凌齐,你还没看够?” 凌齐,凌大将军之子,自小便生活在军营,虽仅年双十,却有凌小将军之称。 凌齐哈哈笑了两声,他生的俊朗健硕,这一笑引得街上好些人看过来。凌齐恍若不觉,从一旁的柳树后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同莲碧一样的纸袋。 “郡主好眼力,在下见过郡主。”凌齐抱拳道。 “我不像某人喜欢躲在暗处偷看。”郭蝉没好气的道。 郭蝉和任素衣说到一半便发现凌齐,只不过碍于任素衣在场没跟他计较。 凌齐道:“有失礼之处还请郡主莫要介怀,先前我在此买芙蓉糕,见着郡主打算上来问好。不过发现君主和在同一位姑娘谈话,不便上前打扰,于是在一旁等候。” 郭蝉也没真想与他计较,道:“罢了,听说你过两日便要去边关?” “正是,因此今日买了我娘生前最爱吃的芙蓉糕,打算去看看她。”说着凌齐扬了扬手里的芙蓉糕。 “凌小将军倒是有孝心,想必凌夫人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郭蝉缓和了语气,凌齐自小生在战场,活在战场,他的双亲更是在他幼年便战死沙场,是凌老将军一手将他带大。 “世子之事……。还请郡主莫要太过伤怀。”凌齐哀道,他与郭照交往不多,却觉得对方是真君子。 郭蝉眼神暗了暗,道:“便是人各有命罢。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郡主慢走。” 凌齐再一次屈身抱拳,只听得几声马鞭声,人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第一次写百合文,希望大家能多多指教哦。 感激不尽呢。 第4章 一年后。 天灵寺。 又是一年飞雪时。 “小姐,我们等了几日,怎还不见郡主来?”莲碧坐在门槛前,一边做女工一边道。 任素衣坐在窗前的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听见这话,抬头望了望窗外,天灵寺已经被白雪覆盖。 她轻声道:“快了,她会来的。” 再过两日便是郭照的忌日,她一定会来。 莲碧笑了笑,“奴婢原先没想到您和郡主倒成了好友,每月您到天灵寺,郡主总会陪您来住几日。” 任素衣听到这话心里开心,嘴上却是道:“阿蝉哪里是来陪我的,她是来替世子祈福的。” 莲碧只是笑笑,不过她觉得这样挺好的,与郡主交好意味着和长公主府、宣平侯府交好,日后没人会看不起小姐。 直到郭照忌日的前一日夜深了,也不见郭蝉,任素衣才有些担心起来。 半月前郭蝉给任素衣来信,说是她有事出城几日,没成想半月了也没有郭蝉的音讯。 忽然任素衣似乎听到窗户被人动了动,然后便见一个身影打开窗户翻了进来。任素衣吓坏了,这一年,任素衣每回来天灵寺主持都为她安排此处院落,从未有事,没成想今日进了贼人。 任素衣从枕头底下偷偷拿出一把匕首,这是郭蝉送给她做防身之用。 不想,此时莲碧被惊醒了。 “小姐,是你醒了吗?” 任素衣怕贼人作乱,猛地从榻上跃起,匕首比在胸前,正要刺出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同时屋里也亮起来。 “是我。” “郡主!” 郭蝉扯了扯嘴角,指了下任素衣手里的刀,笑道:“不错啊,还知道防身了,机灵不少。” “阿蝉,你可吓死我了……”任素衣放下刀,还没说完便察觉不对,郭蝉嘴唇发白,手紧紧扣着桌子,显然是连站着都吃力。 “你怎么了,阿蝉。”任素衣上前去扶,一碰到郭蝉,郭蝉便昏倒了。 昏倒前郭蝉说了句,“莫要声张……” 任素衣见莲碧还愣着,忙道:“莲碧愣著作何,快来帮我将阿蝉扶到床上。” “好。奴婢来了来了。” 二人合力将郭蝉抬到榻上,任素衣解开郭蝉的斗篷,惊得深深吸了吸气。 郭蝉背上有伤用布包着,如今已经被血染红,不知深浅,但黑色的斗篷摸上去浸满了血。 莲碧道:“小姐,怎么办,郡主怎的受了如此重的伤,奴婢这就下山去请大夫。” 任素衣想到先前郭蝉的吩咐,便道:“你先去打点热水来,然后亲自去请主持圆宝大师前来。” “好。” 趁着莲碧去寻圆宝大师,任素衣绞了帕子替郭蝉擦去身上的血迹,拿出一套自己的衣衫,打算替郭蝉换上。 郭蝉穿的是一种类似直缀的袍子,很方便脱下,只剩下肚兜和亵裤。如任素衣所料,郭蝉的肌肤白皙如血,光滑如玉。她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目光看着郭蝉,灯火摇曳下,外面是飞雪纷纷,任素衣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像是要蹦出来一般。 任素衣来不及深想,外面莲碧的声音打乱了任素衣的思绪。 “小姐,圆宝大师来了。” 任素衣猛然惊醒,冲外面的人道:“莲碧,请大师稍等,我替郡主换身衣衫。” 圆宝大师在天灵寺礼佛多年,佛法高深,旁人却不知圆宝大师的医术同样高明,郭蝉也是偶然得知。 看圆宝大师收手,任素衣焦急的问道:“大师,您看郡主的伤势如何,可是有碍?” 圆宝大师双手合十,手里转着佛珠,道:“任施主放心,郡主的伤应是几日前受的,原本应该静养,只是郡主多日奔波才导致伤口未能愈合而裂开,一时失血过多这才晕了过去。老衲替郡主写副药方,寺里也有现成的金疮药,待会命人煎好药一并送来。” “夜深了,这怎可劳烦寺里的僧人,我让莲碧同您一道去取药,我们拿回来自己煎药便是。”任素衣过意不去,况且院子里配了厨房,平日他们的吃食也是自己动手的。 圆宝大师也不执着,带着莲碧去取药。 任素衣这才坐到床边,静静的看着郭蝉。心里难受极了,不知发生了何事,郭蝉受了如此重的伤。 不一会儿,莲碧去而复返。 “小姐,让奴婢给郡主上药吧。” “好……”任素衣正要起身,忽然想起先前看到一幕,道:“还是我来吧,你先去煎药。” 莲碧愣了愣也没在意,抱着药去厨房了。 任素衣很快将郭蝉的衣衫褪去,揭开布条,任素衣不禁摸了摸两道深深的伤口,因为疼痛梦中的人嗯哼一声。任素衣不敢再耽搁,迅速上了药又将换上新的布条替郭蝉包扎好。 因为背上的伤,替郭蝉侧身时,不经意间一颗浑圆便露了一半在外面,那白皙挺翘的丰满,令任素衣有些不知所措,觉得自己仿佛亵渎了郭蝉,赶忙将被子拉过来给她盖上。 任素衣默默念着心经,宽慰自己,同为女子,郭蝉有的,她也有……就是她的没有郭蝉的那般好看就是了,难道习武的女子体态都会更美一些吗?还是只是郭蝉本身就生的美。 明明是让心静下来,偏偏是越想越歪,任素衣暗自苦恼。 莲碧煎好药送来见任素衣站在院子里,此时正是半夜,风雪正盛,便道:“小姐,您怎么在此,天寒地冻,您还是快些进屋吧,否则冻坏了身子。” 任素衣听到声音,回过头来,道:“药煎好了吗,我来拿进去吧。” 任素衣端着药进门,原本躺着的人此时已经坐起来了。 “阿蝉,你何时醒的?”任素衣心中一喜,快步走上前。 “刚醒。”郭蝉还有些虚弱,但看得出来精神好了一些。 “这大半夜的,牵连你了。”郭蝉歉疚的对任素衣道,她路上出了事,实在无法只得上天灵寺来。 “你胡说什么呢,你不知道先前见你的伤,可是吓坏我了。”任素衣说着还有些后怕,庆幸道:“还好你没事。” 郭蝉笑了笑,道:“可是你替我上的药?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素衣。” 任素衣脸红了红,摇头,“是圆宝大师的金疮药好。对了,他还给你开了个方子,正好你醒了,快趁热将药喝了。” 一听这话,郭蝉皱了皱眉,道:“不喝。” 任素衣愣住,不喝? “为何?” “不为何。”郭蝉偏过头去。 “呵呵……阿蝉你不会是怕苦吧。”任素衣捂嘴笑着,没想到郭蝉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怕喝药。 “谁说我怕苦了,只是这些药都难吃死了。”郭蝉才不会承认自己怕苦。 看着郭蝉难得的小孩子心性,任素衣觉得好玩极了,故意吩咐莲碧道:“莲碧,去拿些蜜饯来。” “是!” 郭蝉吸了口气,这丫头平日里没见她这么洪亮的声音。 逗是逗了,但人还是得哄,任素衣劝道:“阿蝉,药是苦了点,但还是得必须喝。明日天亮了我们不是还要上山祭奠世子吗?你这样伤重,我怎么放心你去。” “好吧,那我要吃十颗蜜饯。” “八颗……” “六颗……” “五颗。” “说话算数。” 门外的莲碧听着两人幼稚的对话,笑了起来,春天就快来了,真好。 喝完药,郭蝉便又有些困了。 “再睡一会儿吧,我们午后再上山。”任素衣不会劝郭蝉不去,因为知道郭照对郭蝉的意义。 郭蝉点了点头,瞧见任素衣眼底的青色,知她未能休息好,便道:“你也上来吧,我们一起睡一会儿。” “啊?”任素衣微微瞪大了眼。 “你不是也没有休息好吗?” “我去跟莲碧挤挤,你还有伤。”任素衣反应过来,笑道。 郭蝉却是不依,“莲碧那床能多大,我的伤不碍事,况且你上来,这床也要暖和些,我觉得有些冷。” “那就请丹阳郡主莫要嫌弃小女子了。” 郭蝉打趣道:“有暖床小婢,我自然是不嫌弃的。哈哈。” 任素衣哼了一声没跟她计较,其实她早就收拾好郭蝉本来要住的房间,但她觉得雪大风冷,两个人或许是要温暖些。 莲碧怕耽搁时辰,午后便将两人叫醒了。 “今儿倒是个好天气。”郭蝉睡了一觉,虽然伤口仍然很疼,但并不影响她前去祭奠郭照。 “是啊,难得雪停了,天色放晴,倒是好看。” 任素衣转头看了郭蝉一眼,这人真是恢复力极好,昨夜看着憔悴的很,如今气色好了不少。 “素衣,走吧。” “恩。”任素衣对莲碧道:“莲碧,东西给我吧,你在此等我们就好。” 莲碧将一早准备好的包袱递给任素衣,道:“郡主身上还有伤,您二位早去早回。” 郭蝉笑道:“莲碧真是个贴心的丫头,等我回来有赏。” 莲碧喜道:“那奴婢先谢过郡主殿下了。” 任素衣暗自摇头,觉得自己的婢女实在没有脾性。 她这模样被郭蝉看见,郭蝉打趣道:“怎么,对我收买你的婢女不满?” “怎会,郡主您到时记得大方些。” “哼,那是自然。” 二人来到天灵山后山,都变得有些沉默。 任素衣想到去年今日,就是这个时候,郭照到任府退亲,也是去年今日郭照离世。 郭蝉按照郭照的遗愿在天灵山上替郭照立了个无名冢,因为天灵山后山不常有人来,郭照平日还算清净。 二人祭拜之后,任素衣道:“阿蝉,你好好同世子说说话,我在这里转转。” 郭蝉知她有心给他们兄妹时间,便道:“那你不要走远了。” “好。” 郭蝉坐在无名冢前,长叹一口气,背上的伤隐隐作痛。 “哥,如今京中的局势倒是稳定了些,不过表哥还是很难施展拳脚,但你放心,我会帮他的,虽然我没有你那般有能力,但还是会尽力而为……” “爹娘身体都很不错,偶尔会离京游玩,活的还是没个正形……日后,我会侍奉他们带着你的那一份。” “还有啊,任素衣现在过得还算悠闲,我也听你的,尽量照顾着她。不过有些时候她也会照顾我,昨夜便是她救了我一命,你说的没错,她是个不错的人……” “所以,希望哥你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因为我活着,你便是活着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应该是衣衣第一次察觉不妥吧..... 我写文的速度不是很快,先放四章,如果有错别字也希望大家能够指出,谢谢呢! 第5章 郭照忌日之后,任素衣担心郭蝉的伤势,便立即回了京城。不想回任府后,何氏请了一个嬷嬷教授任素衣礼仪,任素衣一直不得空去探望郭蝉,好在二月里郭蝉便差人送信给她,说是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并约她三月三花朝节逛街。 花朝节是京城一大游会,街上不乏耍杂技的,摆摊的各类人,许多公子小姐也会在这一日相约出门游玩,总之十分热闹。 任素衣倒是没想到郭蝉竟然对花朝节有兴趣,毕竟这一年来,郭蝉有时表现的比她还要克制,即使是在天灵寺也坚持每日习武,平日里便喜欢看书,这点倒是和她一样,没见她有其他的爱好。 花朝节前几日,任素衣同何氏说这事时,任素衣的胞妹任素尧也在一旁。 何氏瞥了眼一旁玩儿花绳的小女儿,道:“花朝节热闹,你同郡主一道倒是没什么,就是尧尧也要去,你不同她一道我不放心。” 任素衣笑了笑,问:“母亲的意思是?” “不如你将尧尧带上一起去。” 任素衣猜到何氏的意思,但私心她不想带任素尧,他们姐妹虽没有仇,但偏就是不亲近,幼时她曾想找个答案,渐渐大了也就不想了。 “如果四妹愿意的话,这当然没问题。” 这话一出,任素尧顿时来了气性,她觉得任素衣这话明明就是话里有话,不想带她去。 “娘,我一早便约了玉姐同去,我不跟二姐一道。” “你说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小千金?” “正是。” 任素尧说这话时不免骄傲,自从前些日子任荣办理漕帮一案立了大功,皇上升了任荣做光禄寺卿。任家众人脸上跟着有光,不少千金小姐都来巴结任素尧,她觉得好极了。 “可……”何氏有些犹豫,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如何比得上炙手可热的丹阳郡主,丹阳郡主不住宫里,皇上却单独为她留了一宫方便丹阳郡主入宫时留宿,可见受宠。若是能同她结交,必有助益。 “郡主指名约的是二姐,我跟着凑什么热闹,而且一早我就约了那几个姐妹,岂能失约。”任素尧说什么都不肯借任素衣之手结交郭蝉。 任素衣此时道:“母亲,四妹已有约,下次我再带四妹一道便是。” 何氏见此也无法,只嘱咐在外要注意安危便找了个让任素衣离开了。 任素衣一走,任素尧便忍不住质问何氏道:“娘,你何必非得将我和二姐凑在一起?那郡主邀的是二姐,我跟着去多没面子。” 何氏忙安抚了几下,才道:“我的乖女儿啊,丹阳郡主如何得宠你不是不知,若是你能同她结交,对你也是一件好事。这回是为娘的没考虑清楚,下回,下回为娘替你筹谋筹谋。” 任素尧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结交丹阳郡主的好处,只是抹不开面子,不愿低任素衣一头。 “娘对我最好了。”任素尧躲在何氏怀里撒娇。 想到姐妹二人,何氏不免叹了叹气,道:“尧尧,娘同你说件事。” “恩?”任素尧抬头看着何氏。 何氏嘱咐道:“日后,你有时间同你姐姐多亲近亲近。毕竟你二人同为姐妹,同气连枝,才能成为互相的助力。” “为何?”任素尧不明白,从前何氏从未这样说过,她以为娘不喜二姐,并不在意。 何氏想了想,凑近任素尧耳边说了几句。 “您说爹要送二姐入宫当后妃?” “恩,后宫选秀,你爹打算让素衣那丫头去。所以啊,为娘才让你多亲近亲近你二姐,日后能有个照拂。” 任素尧心里一酸,道:“嘁,好似二姐进宫便能得宠似的。从前不是很多人入宫一辈子都没见着皇上吗?” “呸呸呸,你可担心你爹听到你这忤逆的话。”何氏面色凝重的看着任素尧,认真道:“为娘告诉你,你二姐入宫你爹自有安排。” 任素尧听过后不再说话,自小任素衣便样样比她强,如今入宫一事,想来父母从未考虑过她,自然是不相信她能成事。 花朝节这日,难得任素衣在莲碧的劝说下梳了个丽人髻,用一颗颗珍珠点缀,并着一身雪青色绣梨花湘妃裙,配同色斗篷,清丽优美。 莲碧颇为高兴,这一年来,任素衣穿得分外简朴,难得打扮一回。 郭蝉大概是怕人多,约任素衣在湖上游船。将入夜时,任素衣带着莲碧到了湖边,任素衣一眼便瞧见郭蝉的婢女冬青在等着。 冬青施了一礼道:“奴婢冬青见过任小姐,这儿人多我们郡主便上船等您去了,奴婢这就送您过去。” “有劳。” 任素衣和莲碧上了船,冬青驾船的技术很好,即使是小船也不觉得动荡。远观湖边的景象,灯火影影绰绰,来往人群熙熙攘攘,今日若是不出门倒是可惜了。 很快小船划到湖中心,一眼便看见郭蝉站在一艘华丽游船的船头,今日郭蝉穿了一条正红色袖裙,华丽无双,风轻轻吹起她的裙角,仿佛下一刻她便是那即将飞入无边月夜的仙子。 任素衣看得入了神,待要唤她,却见另一艘船靠了过去,船上的人任素衣也认识,工部尚书之女赵来仪,于是任素衣便让冬青将船停在一旁。 赵来仪让家仆将船停下,走到船头,先是行了一礼,道:“来仪见过郡主,今日好巧,郡主可是独自在此赏景?不知郡主是否肯赏来仪一个面子,来仪最近新得了一幅郭大家的画,正好请郡主赏鉴一番。” “倒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今日我在等人,改日吧。”郭蝉婉拒道,赵来仪此人八面玲珑,她们二人算不上交情,不过并不讨厌赵来仪就是了。 赵来仪愣了愣,道:“不知是谁,竟有如此大的面子让郡主等侯。” 郭蝉笑笑却不回答,赵来仪自讨没趣,扯了扯嘴角,道:“既然如此,来仪便不打扰了。” “好走。” 赵来仪转身间瞥见长公主府的游船后面有一小船靠着,她本想看清楚来人,没想到郭蝉的船动了动彻底将人挡住了。 “来了怎么不上来?” 郭蝉走到船尾亲自将任素衣从搭起的木桥上接过来。 任素衣眨了眨眼睛,“我瞧见赵小姐在同你说话便让冬青等在一旁,不知赵小姐找阿蝉你何事?” “哦,她邀我一起,不过我拒绝了。”郭蝉有些漫不经心。 “原来如此。” 任素衣笑了,仔细打量着郭蝉,郭蝉被她的目光看得心里痒痒,不禁问:“怎么?可是我有什么不妥?” “并无不妥,只是觉得阿蝉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女子了。” 郭蝉没想到任素衣也学会了打诨,闹了个红脸,却又不肯认,只得撑着面子道:“那还用你说,我自然是最好看的。” 话音一落,莲碧和冬青看了对方一眼都笑了起来。 “恩?难道你们不觉得?”郭蝉挑眉,对容貌她还是很自信的。 任素衣捂着嘴笑起来,两个婢女一见她笑了,也忍不住笑了。 郭蝉气恼,明明就是! 任素衣笑够了打趣她道:“是你太臭美了,谁夸自己好看的。” “行了,懒得同你们说。”郡主殿下已然气极,“来这么迟,还看什么景,人都快散了。” 任素衣瞠目,明明湖上的船越聚越多,郡主殿下哪只眼睛看到的人都快散了。不过想是这样想,这时候任素衣可不会故意说这话气她。 “是素衣不是,耽搁了郡主殿下的时间,我知道一家馄饨铺子,可好吃了,待会儿我做东请郡主您尝尝,可好?” 任素衣笑起来有两个梨涡,和她平日里端庄模样比起来可爱俏丽许多。郭蝉见她软糯的样子,便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她一般见识了。 “那行吧,给你这个面子。” “那我们先去看夜景……等下放了河灯上岸。”任素衣笑着将人拉走了。 冬青和莲碧在二人身后,相视一笑,也跟了上去。 远处,赵家的游船还没走远。 “小姐,四小姐她们已经在等了。” 赵来仪的目光一只落在郭蝉几人身上,难得见郭蝉同哪家千金交好,没想到竟是任家那人。 不过听她们的笑声,似乎很开心…… 此时的御书房里,总管太监李秀正在向皇帝司马毅禀告打听来的消息。 “陛下,奴才问过了,郡主正游湖呢。” 司马毅闻言,放下手里的奏折,哼声道:“她可倒有这份闲心。” 末了他似又想到什么,又问:“她一人?” “奴才听说郡主今儿约了光禄寺卿府上的二小姐一道,倒不是一人。”李秀自幼跟着司马毅,对他的习惯可以说摸了个七七八八,顿了顿又道:“奴才瞧着郡主似乎和这位任小姐挺合得来,郡主时常去天灵寺便是因着这位任小姐。” 听李秀这么一说,司马毅想起来这光禄寺卿府上的二小姐正是原先与郭照定过亲的女子。 “听姑姑讲,这姑娘是个好的,难怪阿蝉喜欢同她一处。”司马毅想起英年早逝的表弟,叹道:“自阿照去世,阿蝉的话便少了许多,难得有个朋友也是好的。” 李秀知道这话不是对他说的,只是垂首静候吩咐。 过了一会儿,司马毅又问:“几更了?” “回陛下,卯时三刻了。” 司马毅揉了揉额头,吩咐道:“去皇后那儿吧。” “是,陛下。”李秀起身伺候司马毅整理仪容。 “摆架凤仪宫!” 作者有话要说: 会尽量日更,终于到星期五了,天气好热的啊。 家里面的猫猫生了孩子,好可爱的四只小喵,天天都要去看看他们,可爱死了。 第6章 任素衣和郭蝉二人赏足了夜景,趁着湖上还不算太拥挤及时靠了岸。岸边正好有卖花灯的,任素衣让莲碧买来几个,打算几人一同放花灯玩儿。 “阿蝉这个给你。” 郭蝉接了过来,看了看道:“这花灯做得好不精致,我原有一个花灯,比之这个不知好看多少倍,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你。” 任素衣忙上前捂住郭蝉的嘴,瞪了瞪她。 “干吗?” 郭蝉被捂住嘴,说话不清楚,只看着她皱眉不解的看着任素衣。 任素衣凑近小声道:“人家做花灯的大娘就在旁边呢。” 啊? 郭蝉回过头,果不其然,那花灯摊子后面坐着的大娘正怒视着她。郭蝉尴尬的笑起来,悄悄吩咐冬青再去买几个,算是赔礼。 那大娘收了钱,却还是瞪了郭蝉几眼。其实这大娘做的花灯不算差,只是郭蝉见惯了好的,自然觉得这入不了她的眼。 “这下好了,这么多花灯,哪里放得完啊。”郭蝉看着面前的一堆花灯苦恼道。 任素衣摇着头笑着,朝不远处几个孩童招了招手,那几个孩童便一起跑了过来。 “我们买多了些花灯,送给你们可好?” 几个孩童正愁没有银子买花灯,一听这话纷纷朝任素衣行礼,“好呀好呀,谢谢姐姐。” “不必客气,你们要谢就谢这位姐姐。”任素衣指了指郭蝉。 这几个孩童看上去应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却十分懂事,一听这话又朝郭蝉行了个礼,齐声道:“谢谢姐姐送我们花灯。” 郭蝉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等人走了,郭蝉对任素衣道:“你好像很喜欢小孩子。” 任素衣却是道:“不是。只是见他们先前一直望着那些花灯,想来他们喜欢又苦于没有银子,我们既然多了些不如送给他们。” 郭蝉没再说话,几人一同放了花灯便去逛街了。街上人多,没走多远,冬青和莲碧便不见了。 郭蝉见任素衣担忧,安慰道:“无妨,冬青会武,有她跟着,莲碧不会有事的。” 想着莲碧为人机灵,又有冬青同行,任素衣于是放下心来。 眼见街上的人越来越多,郭蝉伸手拉过任素衣,轻声道:“我牵着你走,省的你走掉了。” 任素衣愣了愣,望着两人交握的手,觉得分外温暖。 她浅笑,点头道:“恩,阿蝉真好。” 被人夸奖,郭蝉自然得意,还不忘挖苦一下任素衣,“你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若是走丢被人拐了都不一定。” “所以阿蝉你会保护我的吧?” 任素衣定住,抬头看着郭蝉,那笃定的模样反而让郭蝉说不出个不字。 “是是是。你可是走大运了。” “是的呢……” 走到一个摊子前,见围了不少人,两人便打算凑个热闹。 “原来是投壶呀……” 郭蝉瞧了一眼,玩儿的人很多,真的投中的人却很少。 “你会玩儿?” 任素衣想了想,回答道:“会,却玩儿的不好。” “那走吧。” 任素衣拉着郭蝉,“阿蝉,你定然会的吧!既然出来了,何不玩玩?” 郭蝉看了看周围的人,因她们到来已经有不少人再看她们,毕竟她俩相貌美丽,看穿着打扮便知不是寻常人家。 任素衣知她的顾虑,拉着她走到卖面具的摊子前,买了两个兔子面具。 “喏,戴上这个就没人认识我们啦。” 郭蝉见任素衣兴趣尚可不愿扫兴,便拿来戴上,二人重新回到刚才的摊子前,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在楼上用膳的任素尧几人看见。 “素尧,那好像是你二姐呢,若是我没看错她旁边的可是丹阳郡主?”说话的正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冯玉。 任素尧早就看见任素衣二人,本不愿同人说起,不想被冯玉眼尖的看见了。 “恩,前些日子听二姐讲郡主邀了她今日一同玩儿。”任素尧知家丑不外扬,她同任素衣不和之事自是不会在外表露。 “没想到宣平侯世子去了,你二姐还和郡主关系如此好。”冯玉有些羡慕的道,当时谁不以为任素衣自此便会掉了身价,谁曾想任素衣倒是和长公主府和宣平侯府越走越近。 “这有何奇怪的?二姐同郡主意趣相投,关系好也是正常的不是。”任素尧表现的落落大方,其实心中早已将任素衣贬的一文不值。 这时另一个女子,吴姗姗道:“任妹妹,那你二姐的婚事如今可是定下了?世子去世也有一年了,你二姐好像如今快是十八了吧。” 吴姗姗比任素尧略长些,但因其父不过是个六品官,任荣又是她父亲的上司,平时吴姗姗对任素尧都是捧着。 任素尧摇头道:“未曾。” 冯玉嗔了吴姗姗一眼故意打笑道:“谁能想姗姗你有个好亲事呢?” 任素尧看向吴姗姗,问:“姗姗姐,从未听你提起,你何时定的亲呀?” “什么定亲啊,姗姗是要入宫选秀的。” 吴姗姗羞红了脸,“还不说不准呢。” 任素尧冷了声问:“你也要入宫?” 吴姗姗愣了愣,目光一暗,道:“任妹妹你也知道赵家姐姐也要入宫的事了?” 冯玉接嘴道:“这次好些家族都会送人入宫呢。” “对啊,我不过就是个小角色,哪能跟她们比呢,我倒是希望能随随便便嫁个人算了。”吴姗姗说完这话,垂着头,双手在桌下绞成一团。 冯玉道:“这哪里说得准啊,皇上的宠爱才做的了数。” 任素尧捂着嘴笑道:“两位姐姐可真是没羞,说什么呢。” 冯玉这时也反应过来,人多口杂,她的确妄言了,忙换了话题。 任素尧同她们聊天,目光却一直落在楼下的那二人身上。 摊主原本见不过两个女娃,丝毫不将郭蝉二人放在眼里,还故意诱导二人买了不少箭来玩儿,可谁能想到就是这两个女娃让他今天栽了跟头。 郭蝉问抱着一对小玩意不放手的任素衣,“还玩儿吗?” 任素衣望向其中一个彩头,是一支梅花白玉簪子,看品相倒是不错,想来是这摊主想着每人能中才拿出来的。 任素衣指着簪子问:“那个要怎么得?” 摊主眉头一皱,先前看那姑娘的目光就觉不妙,他沉声道:“那个啊,那个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要连中二十支箭才可。” 如今郭蝉才连中八支,任素衣便道:“算了吧,这些就够了。” “那就慢……” 摊主大喜,但话还没说完,郭蝉便扔了一块银子给他,“拿箭来。” 任素衣竟然敢瞧不起她。 摊主见这人信誓旦旦,知道今儿是碰到练家子了,苦闷的将箭递给郭蝉,眼见着她一支支的投中,他头上的汗就越来越多。 第二十支箭投中的时候,不光是任素衣欢呼,就连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为郭蝉喝彩,他们其中不乏有人在在这个摊主头上花了不少银子。 郭蝉见摊主愣在原地,哼声道:“还不把彩头拿来,想赖账?” 这么多人看着,这摊主自是不敢耍赖。就见他颤巍巍的拿起簪子,走到郭蝉跟前,面色痛苦:“姑娘,这是彩头,您拿好。” 虽然不是什么十分名贵的东西,但赢了郭蝉便觉得舒心。一把拿过簪子,转身便簪在任素衣的发髻上。 “阿蝉,这是你赢来的,我岂能拿。”说着任素衣就要拿手去取。 郭蝉握住她的手,“这有什么,何况你不是喜欢么,否则我干吗去玩儿这个。” 被郭蝉抓住的地方滚烫着,任素衣抬头就能看见郭蝉,却不敢抬头。 原来她玩儿这个只是因为自己喜欢? “谢谢阿蝉。” “你同我客气什么,既然东西拿到手了,我们走吧。” 说完,郭蝉拉着任素衣离开了人群。 二人正走在一条人少的街上,郭蝉觉得有些饿了,正想问任素衣先前说的铺子在哪儿,却见离她几步远,神情有些恍惚。 “你是不是累……” 一辆华丽的马车冲了过来,郭蝉赶忙冲上前将任素衣拉到自己身边,那辆马车也停了下来。 郭蝉怒道:“你怎么不看着点,若是撞伤了可了得!” 任素衣回过神来,自知不对,安静的站在一旁让郭蝉数落。 “对不起了,阿蝉,我下次不会了。” “你记着才好!” 郭蝉想想还是觉得心惊胆战,瞥见那马车还在走上前打算问个究竟,竟然敢在此纵车。 任素衣不放心跟在郭蝉身后。 郭蝉站在马车前喝道:“谁家的马车,在此放肆。” “哟,这不是小侄女嘛。” 声音柔媚入骨,车帘也在这时掀起,郭蝉一听声音便知不妙,瞥见散落几处的衣衫,忙将任素衣挡在身后。 “别看。” “恩?”任素衣不解郭蝉之意,目光望过去,只一眼,便惊的垂下了头。 没想到马车里的人是五公主。 任素衣曾听闻五公主好女色,刚才的一眼已经把马车里的情形看了个大概,五公主正和一名衣衫半解的女子抱着,那女子依偎在五公主身上,似是无骨的蛇一般缠着五公主。 如此看来,想必传言未必是假! 作者有话要说: 我周末的时候一般都在疯狂睡觉,所以现在说话的应该是草稿君。 故事应该是慢慢的让她们懂得彼此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如果慢热呢,请大家不要介意呢。 第7章 郭蝉身为皇室中人,自是对五公主司马婷的癖好一清二楚,虽司马婷与长公主司马月自小不和,但郭蝉与司马婷倒是一直相安无事,不想今日如此巧在此遇上了她。 “丹阳见过五姨母。”郭蝉心里虽不痛快,还是依礼向她见礼。 司马婷如今三十,但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她平素偏爱艳丽打扮,今日花朝节更是打扮的媚色无双,再配上马车里颓靡的情景,难以将她视作端庄人来看,因此已经有不少人朝这里打量,好在这些人也不敢上前看。 “丹阳啊,今儿好兴致,怎么没在宫里陪陛下?” 司马婷说着话,却是不停地看向郭蝉身后的任素衣。 “表兄事务繁忙,丹阳哪敢叨扰。” 郭蝉挪了挪身子试图挡住司马婷,无奈司马婷不打算放过任素衣,她推开身上的女子,走到马车前来,点缀夸张的手指一指,道:“这是哪家的丫头,平日没见过。” 郭蝉背后的手握了握任素衣的手,沉声道:“五姨母,这是光禄寺卿家的二小姐。” 任素衣接着站出来行礼,“臣女见过五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这样啊,免了,起来吧。”司马婷的声音难掩失望。 郭蝉稍微放下心来,司马婷虽然为人张狂不守礼法,但无论是先皇还是陛下都对她颇为宽容,缘由便是司马婷懂得分寸,任荣如今正得陛下信任,他的女儿司马婷说什么也不会动得。 司马婷虽然遗憾,但看向郭蝉的目光有些意味,何时见郭蝉和哪个女子亲密过,见她如此护着这女子,莫非……。 司马婷的目光蹭的亮起来,她同司马月自幼就被拿来比较,司马月端庄贤淑,她就是放肆无形。若是司马月的掌上明珠郭蝉同她一样好女色,岂非痛快! “丹阳……恩?” 司马婷目光暧昧的看着二人,直教郭蝉头皮发麻,莫不是她以为自己和任素衣是那种关系? 简直荒谬! 郭蝉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五姨母,素衣从前同我哥定过亲。” 司马婷毫不在意,笑道:“你慌着解释什么?我这不是什么都还没说么。” 郭蝉觉得和这种人是有理说不清,走为上计! “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事便不打扰您了。” 说完郭蝉便拉着任素衣走了,走了两步觉得如芒在背,又忙放下任素衣的手。 后面的司马婷看到这一幕,笑了起来,喃喃道:“有意思……” “殿下,您说何事有意思呢?”那女子又覆上来,红唇浅咬着司马婷的耳垂,撒出一阵热气。 “自然是同你欢好有意思了……” “咯咯咯……。殿下可真好。” “还有更好的呢。” 话语见车帘已经放下,马车在摇摇晃晃中继续前行。 “阿蝉,阿蝉!” 任素衣跟着大步离开的郭蝉有些吃力,逐渐跟不上了。 郭蝉终于听到声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双目含火。 “气什么呢?”任素衣走上前轻声问。 “如何不气,她竟以为我们……我们……”郭蝉双手一甩,她实在说不出口。 任素衣似是毫不在意的道:“我们清者自清,五公主认为什么又和我们何关?何况我看五公主性格顽劣,大概是在同你玩笑,阿蝉你别往心里去。” 郭蝉一听这话乐了,“顽劣?你倒是胆大,说她顽劣。” 任素衣见她笑了,便放心了,道:“这不是就你我二人么,我有何不敢说的。” 郭蝉笑归笑,还是叮嘱道:“她那人最是记仇,以后莫在她面前提起,否则她那人迟早得从你头上找回来。” “恩,我晓得分寸的。” 郭蝉经这一遭也没什么胃口了,对任素衣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府吧。” 任素衣虽然还想再玩一会儿,但见郭蝉兴致怏怏,便道:“好吧,不过莲碧怎么办?” “我们到的时候她们也该到了。” 果然任素衣回任府时莲碧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里还提着不少东西,显然是玩得开心。 送走郭蝉,任素衣才觉得有些疲惫,带着莲碧回了自己的院子。 沐浴时不知怎的想起今日在街上碰到五公主的情形,虽然郭蝉挡着她,但她还是看到那女子袒露的浑圆,五公主同那女子露骨的模样实在是香艳。从前看的书杂,偶然看到过因宫中寂寞,宫女与宫女互相安慰的故事,想来便是今日看到的情形。 不知怎的,任素衣觉得心中对女子同女子之事并无反感之意,不像郭蝉似乎对此很是反感。 任素衣感到有些羞耻,她竟好奇女女之事。她猛然让自己没入水中,强迫自己不准再去想。 任素尧回府后先去找了何氏,先前她想明白了,既然吴姗姗之流都可以入宫,她为何不可?她要让父母亲明白,任素衣能做到的事她也能做,并且做的更好! 何氏见任素尧只身来,问:“尧尧,可是回府了,今日可玩儿的开心?” 任素尧沉声道:“娘,我想同你说件事。” 三日后,莲碧听见任素衣房里有动静,端着热水进去。 任素衣坐在床上,眼睛还有些迷蒙。 “莲碧。” “小姐……啊!” 水盆掉在地上,水立刻撒了一地。 莲碧道:“小姐,你的脸怎会全是红点?” 任素衣捞起衣袖,手上是密密麻麻的红点,看上去十分恐怖,想必脸上看着更慎人。 “小姐,我这就去禀告夫人 ,请大夫来。”说完莲碧急匆匆的走了。 何氏来的时候,大夫也一同来了。 何氏一见到任素衣的模样,便哀声哭道:“哎哟,我的丫头诶,怎的成了这番模样?” “大夫,你快给我这丫头瞧瞧。这姑娘家的,脸面如此重要,如何出得差错呐!” 大夫诊过后,道:“小姐这是热毒起疹子了,我开些药膏,坚持涂抹,不出一月便会痊愈。” 何氏担忧道:“那可是会留疤?” “这……”大夫面色为难,顿了顿才道:“刚开始褪去疹子是会留有痕迹,坚持用珍珠粉敷,便会淡下去。” 何氏一听 ,顿时哭了起来。 于是任府上下无人不知,二小姐暂时毁容了。 莲碧气的不行,怒道:“这些人真是长舌妇,小姐您又不是不会好,竟然在外乱传舌根。实在可恶!” 任素衣对此并不在意,摇头道:“你何必同她们这些人置气,要让他们闭嘴,你就好好让我吃药,好的快些不就能封住他们的嘴了吗。” “小姐,您怎么不担心啊!那大夫明明说及时消下去了还是会影响您的容貌呀!”莲碧说着忍不住掉下眼泪。 “我看你现在倒成了我的祖宗了,还得我哄着你。”任素衣叹气,劝道:“大夫不是也说了时间长了也会消失的吗,不过是影响这段时日罢了。” 莲碧抹了眼泪,道:“也是,就是不知怎的小姐前天还好好的,突然就得了这病。” 任素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外面有人禀告,道是丹阳郡主来了。 任素衣先是一喜,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脸如今这番模样,忙让莲碧给自己寻块面纱。 还没找到,郭蝉已经推门而入,见莲碧匆匆忙忙的问:“找什么呢?” 莲碧翻箱子的手一顿,“没什么没什么。郡主,您怎的来了?” “我还不能来了?”郭蝉没管莲碧,径直走向内室。 任素衣见郭蝉要过来了,猛地钻进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 郭蝉进来就见被子里拱起高高的一坨,心想平日任素衣起居规律,今日日上三竿竟还未起。 “任素衣,你这是还没起?” 莲碧这时冲了进来,“郡主您有所不知,小姐昨儿染了风寒,吃了药如今还没醒。” 郭蝉挑眉,这主仆二人行为古怪,分明是有鬼! “出来!” 郭蝉大步上前掀开被子,偏任素衣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脸。 任素衣心里苦,透过缝隙看郭蝉的脸,问:“阿蝉,你怎么来了?” “你捂着脸作何?” 任素衣撒谎:“我还未洗漱呢。” 郭蝉一想这算什么事,坐在床榻上,摆着手道:“无妨,你我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我今日来是同你有事讲。” “阿蝉,你说,我听着你。”任素衣不打算放手,让她以这个样子见郭蝉,她才不愿意呢。 “我说你一直捂着干.......”郭蝉不耐烦的去拉任素衣的手,一时之间愣住。 任素衣忽的就哭了,眼泪直流。 莲碧在一旁目瞪口呆,大夫说会影响容貌之时都不见小姐伤心,郡主才看了一眼,小姐竟然就哭了。 莲碧不禁去看郭蝉,忽然有些明了。郡主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不是她不维护自家小姐,但论容貌京城中能与郡主较量的还没有,何况此时小姐还起了疹子,肯定是看到郡主更加自卑了。 郭蝉也没想到平日任素衣一个冷静自持的人,竟然一下哭的泪流满面。 “你哭什么呀?” 郭蝉也不会安慰人,只能轻轻拍着任素衣的背。 任素衣不管三七二十一,抽泣道:“我此时容貌如此丑陋,被你瞧见了,可如何是好。” 郭蝉愣了愣,道:“这又有何妨,你这东西又不是不会消,容貌以后便恢复了。再者,我郭蝉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么?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好了,好了,不哭了,下回我给你带点宫里的雪花膏,保证你的皮肤像往日一样白皙。” 任素衣也不是娇气之人,只是一时难过才哭了起来,反应过来后觉得自己有些失礼。 “你说话算话啊。” “自然。” 郭蝉见任素衣不哭了,松了口气,女子哭起来那真的是难以招架。 若是任素衣知道郭蝉此时的想法,只怕想说一句,郡主,您可记得天灵山上您哭的模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父母的心都是偏的吧。 第8章 任素衣实在不愿顶着一张满是疹子的脸对着郭蝉,还是让莲碧给她带了块面纱。 “阿蝉,你先前说有事,还没说呢。” 郭蝉喝着茶,目光略过任素衣的面纱,先前她看得时候发现任素衣身上也是这种红疹子。 郭蝉道:“本来是有事,现下已经没事了。” 莲碧心想,郡主可真奇怪一会儿有事,一会儿没事的。 任素衣想了想,道:“可是跟我起了疹子有关?那我想知道你想说的事是何事,本来我还奇怪怎么突然得了疹子。” 郭蝉放下茶杯,皱眉道:“今日来我本是想同你说,皇上选秀在即,而你正是在名单内,赶来见你。可如今容貌有损,自然是不能入宫的。” “你这疹子是何时得的?”郭蝉也明白过来,任素衣先前是话里有话,怀疑她得这病是有人故意而为。 “就在今早。”任素衣垂下眸子,原来是打算送她入宫,难怪前些日子请了嬷嬷教授她礼仪,原是为入宫做准备。 任素衣这病得的突然,总不可能是外面的人做的,又处在选秀的当口,显然是有人不愿她入宫。 郭蝉见她失落,安慰道:“如此也挺好的,我来便是想问你是否想入宫,若你不想我求皇上将你的名字去了,现在还省了事。” 任素衣点头道:“恩,我也不想入宫。” 莲碧在旁听得心惊,任素衣的吃食一直都是她在负责,除了....... 莲碧惊讶道:“小姐,您昨日不就喝了夫人给您的燕窝吗?” “莲碧!” 任素衣目光沉着的看着莲碧,莲碧猛地捂住嘴,外面还有府里的婢女,人多口杂,她无凭无据道夫人口舌,是可以被处以家法,赶出去的。 “奴婢失言。”莲碧立刻跪下请罪道。 任素衣最欣赏莲碧的,除了她的忠心便是她的机灵,知道对错。 “你去外面守着吧。” “是,奴婢这就去。” 郭蝉想到任素衣有一位胞妹,只小任素衣两岁,如今刚好双八年华。 任素衣也不避讳,直言道:“既然有人想入宫,那便让她去好了,只是我没想到母亲竟然为了四妹给我下毒。” 郭蝉思虑后道:“既然是你母亲动的手,想必你父亲是不知的。你父亲属意的定然是你,所以她们才从你下手,你不能去,而你父亲只能选择你唯一的胞妹了。” 话锋一转,郭蝉捏着拳头,冷笑道:“不过,她们倒是心狠手辣,想必是没吃过我郭蝉的苦头。我这就去宫里吩咐,只要看见你四妹的名字便抹掉。” 任素衣感动于郭蝉在乎她,想为她出头,道:“阿蝉,谢谢你,不过你不必如此,让你抹了名字,若是我父亲发现没了名额定会恼怒,追查下去查出你倒是于你,于长公主两府都不利。” 任素衣忽然也想明白了,继续道:“自幼我便知,我和四妹在母亲心里是不一样的,她偏心四妹,好的都悄悄给她,这次想必是四妹想进宫,我母亲才出了昏招。罢了,她于我有生养之恩,子不论母过,况且我只是起了疹子,休养一段时日便好了。” 虽然任素衣说的平静,但郭蝉仍是发觉任素衣心里的失落。 郭蝉觉得心里似乎在挠她的心,她握住任素衣的手,柔声道:“我娘她喜欢你,我爹也喜欢你,都说你是个好姑娘,任府不能做你的靠山,长公主府和宣平侯府日后就是你的靠山!” 听到这话,任素衣呆呆的看着郭蝉,眼眶又红起来。 回到长公主府,郭蝉将此事同司马月讲了。 都是为母之人,司马月听了不禁怒道:“这人可真是丧心病狂!我就没见过这么偏心的娘,素衣那丫头哪里不好?我都喜欢的紧,那任夫人倒好,一味的作践,我就说他们怎的都不为素衣丫头再寻一门好亲事,原是想送人入宫,卖女求荣!” 皇宫不也是您的娘家吗,怎么听着倒像是个...... 郭蝉不敢说这话,只劝着司马月道:“所以啊,娘,我觉得素衣实在是太苦了,所以我就同她讲日后长公主府和宣平侯府就是她的靠山.......” 司马月一愣,道:“原是在这儿等着我呢,哎......原本你哥中意任素衣我还不满,后来亲自见过人后我是真的满意,这姑娘的心是纯的。既然你也同那丫头走得近,我也心疼这丫头,不如这样我把她收为义女,那任夫人想来也不敢再做手脚,日后也能替素衣丫头寻个好人家嫁了。” 郭蝉本想母亲能答应给任素衣一些体面,没想到母亲直接要收任素衣为义女,难道就要和任素衣成为义姐妹了?好像自己还比任素衣小上一些,那岂不是要叫她姐姐? 一想到要叫任素衣姐姐,郭蝉觉得是说不出的别扭。 司马月见郭蝉不说话,问她:“你怎的反而不说话了?” 司马月觉得自己这是最好的方法了,也是最给任素衣体面的方法,何况若是皇上恩宠,封任素衣为郡主也不是没有可能。 郭蝉愣愣道:“不是......一时突然,我没想到娘您竟然愿意收素衣为义女。” “不过,我看素衣那丫头不一定会愿意,你还是先问问她,她若是愿意,我们哪日就把这事给办了。” 郭蝉心里没底,当即写了封信派人给任素衣送了过去。 任素衣看到信时,既感动又难过,感动的是非血缘家人竟对自己如此上心,反观任府里,谁又真的在意自己。 父亲只在意他的权势,母亲在意的便是她喜爱的孩子,大哥忙于科考,平日也不来后院,三弟虽于她和善,但整日在外没个正形,而她和四妹,明明是血亲,却不甚亲近,甚至为了入宫加害于她。 “小姐,郡主信上说了什么呀,您怎么......”莲碧不敢说忧愁二字。 任素衣收起信,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让我好好休息养病。” 郭蝉收到回信已经是第二日的事了。 司马月来郭蝉的院子,问:“如何?她可愿意?” 郭蝉摇了摇头。 司马月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轻声道:“若我们是寻常人家,她必是愿意。但我们不是,我是皇室中人,她若是成了我的义女,也算半个皇室中人。或许那任夫人会因此看重她,却同样不会放过她,反而会利用她与我们的关系。这孩子是看的透彻,所以才会拒绝。” 郭蝉其实也明白个中道理,只是忽然有些心疼任素衣。她那个人聪明到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不说。 司马月见女儿叹息,柔声道:“她虽然不愿意,我也不会亏待了她,我准备了些东西已经让人送去任府了。” 母亲的贴心让郭蝉感到温暖,她笑道:“长公主殿下,您善良宽厚,实是典范!” 司马月也笑了起来,道:“你就贫吧。” 任府,何氏正在看长公主送来的东西。 何氏羡慕的道:“长公主出手可真是大方,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任素尧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不服道:“娘,等我日后做了娘娘,什么好东西没有,您何必贪图她这点。” 被女儿看穿自己的心思,何氏也有些挂不住面子,沉声道:“我告诉你,你爹虽然同意你进宫,但你这些日子该学的都得赶紧学,否则到时小心你爹他翻脸。” “放心,娘,我一定认真学,保证没问题。”任素尧不服气,就她任素衣聪明吗?她定要让他们看看,她任素尧可不是能被小瞧的。 “你知道就好。” 何氏被任素尧揭穿也不好再拿任素衣的东西,叫来一个婢女吩咐给人送过去。 一日晚膳时,任荣难得让所有人到主厅用膳。 莲碧一边伺候任素衣穿衣一边嘀咕,“小姐您如今正起着疹子,老爷干嘛叫您一道用膳。” 任素衣有些漫不经心,道:“大概是有事要说吧。” 事实上,任素衣已经猜到是为何。 等任素衣到主厅的时候,何氏和大哥任远柏正在说话,任素尧则是坐在一旁。 任素衣可没有错过,任素尧看到她是眼里闪过的得意。 任素尧盯着任素衣脸上的红疹子,心里觉得恶心,面上却是装着关心的问:“二姐,你可出来了,你的病可好些了?” “见过母亲。”任素衣行礼之后,才看向任素尧,“劳四妹关心,已经好了一些。” 何氏看了一眼,心里有愧又偏过头去,道:“记得按照大夫吩咐的用药,才能好的快。” 任远柏听说任素衣得了病,却不想竟是这般,当下便惊讶道:“二妹妹,你这脸怎的成了这副模样?” 任素尧趁机接话道:“大哥哥,不光是脸上呢,二姐身上也是呢。” “如此严重?”任远柏惋惜道,任素衣生的花容月貌,若是毁了实在可惜。 任素衣淡淡道:“大哥不必担心,过些日子便消下去了。” 见任素衣面色平静不似说谎,任远柏安心了些,道:“那就好,女子容貌最是重要,实在需要仔细些。” 任素衣垂头没有开口。 任荣这时候来了,环视一圈,没有看到三儿子,问:“这老三去了哪里,又不见人。” 何氏怕他生气,道:“快回来了,我已经差人去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一开始了 好困啊 第9章 说着,就见任远林摇着一把纸扇,大摇大摆的走进来,因他着紫色,远远的看上去像颗会走的茄子。 任荣一见到他便来气,沉声道:“你又跑哪里去了?” 任远林向来为人吊儿郎当,见任荣生气也不怕,看了一圈,走到任素衣旁边坐下,道:“爹,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同几个友人喝喝茶罢了。” “我看你那些就是狐朋狗友!”任荣怒道,他自诩为人上进,不想生出的三儿子却是整日游手好闲,连功课也一塌糊涂。 任远林听到这话,悄悄朝任素衣挤眼,看清任素衣的容貌有些惊讶,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不便询问。 任远柏作为长兄,咳了一声道:“三弟,你也该收收心,好好读书才是。” “我?”任远林惊讶的看着任远柏,道:“我不是那块料,听说大哥你今年便要下场了,弟弟就先祝你高中了!” 任远柏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不再理会他。 任荣在官场混得风生水起,偏偏对这个三儿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没用,实在无法,只得当没看见。 “用膳前,先同你们说件事儿。” 任素尧此时挺起了头颅,仿佛一只骄傲的孔雀。 “此次后宫选秀,我打算让四丫头入宫试试。”任荣说话留了余地。 任远林率先道:“哟,原来是我们家要出一个娘娘了,实在是大喜事啊!” 何氏瞪了任远林一眼道:“还不知能不能入选呢,你胡说什么呢。” “有爹在,哪儿有不成的事儿啊!”任远林显然是不相信何氏说的话。 任素衣低下头,任远林倒是看得明白,既然父亲选择送任素尧入宫,自然是胸有成竹。 之后,一家人吃了一顿饭,席间,许姨娘来过一次,被何氏打发走了。 饭后,众人正要离开,何氏问:“老爷,你可是要回院子歇息了?” 任荣道:“我去许姨娘院子里坐坐。” 何氏愣了愣,笑着送人离开,等人走了何氏才拉下脸。 兄妹几个都知何氏素来对父亲的这位许姨娘不满,但父母之事又涉及妾室,他们自然不敢插手,纷纷借口离开,只有任远林被何氏留下数落了一顿。 好不容易任远林打发了何氏,出了主厅,就见任素衣带着莲碧等在旁边的小道。 “二姐,就知道你会等我。”任远林笑着赶上去,“我刚才便想问,你这脸怎么了?” 任素衣正在看花,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来,先前离开时任远林对她挤眉弄眼,显然是有事同她说。 “无妨,过日日子便好了。不过四弟,你找我何事?” “那就好,我们边走边讲。” 任远林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任素衣暗自摇头,只能跟着他。 任远林走着,随意的扯起一根草,慢慢道:“二姐,我最近新认识一个朋友,他是做走货买卖的。他把京城常见的水晶、饰品运到边疆,高价卖出,然后将边疆的牛羊皮毛等特产运到京城来卖,这其中的利润可不少。我找人搭上了线,他愿意让我分杯羹。” 任素衣顿了顿,说出近日任远林的目的,“可是你没有本钱是不是?” 任素衣知道自从上次父亲抓到任远林在外喝花酒后便将他的月钱停了,也不准他随意的在账房取钱。可做生意不能空手套白狼,他需要本钱。 “二姐可真聪明!” 任素衣打住他,“你少拍我马屁,你先说说你需要多少。” 任远林竖起一根手指,“不多,一千两。” 任素衣瞠目,“这么多?” 任远林也知道自己狮子大开口,无奈道:“这来往一趟所费人力物力实在太多,所以每一次他都尽量多带一些东西,这次我们约定他出四千两,我出一千两,事后再同我分账。” “你可调查清楚那人背景了?可是值得信任?”任素衣不懂从商,但她为人向来谨慎,防人之心不可无,任远林年纪轻,难说会不会着了别人的道。 任远林也不是傻子,想了想道:“这人叫吴磊,是西伯侯府三公子介绍给我的,应是稳当。” 西伯侯府三公子,任素衣听说过,这人也是古怪,明明是贵公子偏爱行商,听说已经置办了不少产业,是个会赚钱的主儿。但世人重仕轻商,外面嚼西伯侯府三公子舌根的可不少。原以为任远林哪里来的心思,原来是同西伯侯府三公子待久了。 任远林见任素衣不说话,当下道:“难道二姐也同外面那些人一般觉得商人便低贱几分?” 任素衣知他所想,道:“那些商人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我养在府里又比那些人高贵到哪里去?” 任远林一听这话顿时放了心,笑道:“我就知二姐跟那些人不一样。” 任素衣白他一眼,刚才谁在质问她来着。 “那二姐,你可能借我本钱,我算你入伙,倒是得了钱也同你分账!” 任素衣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索后道:“我这些年存的首饰和银子,勉强也够。只是我觉得这事,你必得思虑清楚才行。你所知都是别人告诉你,你未曾亲眼所见,亲自调查,凡事必得留个心眼才是。” “二姐的意思是?” 任素衣道:“你差人去调查这个人,看他家中是否有钱财问题,再打听打听他的为人,平时可有赌博等爱好等,你也能确定能否同他合作。” 任远林一想,觉得颇有道理。 “还是二姐思虑周全,我这就找人去查。” 任素衣回到院子,思来想去对任远林不放心,差人送了封信给郭蝉,将事情同她讲了并托她帮忙查查吴磊这个人。” 两日后,任素衣收到郭蝉的回信,隔了一日任远林也来了。 “二姐,二姐。”任远林急匆匆的进了门,喘着气道:“我按照你的吩咐找人查了,这吴磊家里只有一位老母并一个妹妹,家境因吴磊做生意算得上富庶。至于吴磊这人,为人聪明,做生意有一套手段。听人是说他在家孝顺老母,照顾幼妹,在外对朋友十分义气,平日只爱喝些小酒,不进赌坊也不进花楼。” 任素衣点头,这倒是和郭蝉说的相差无几,只是郭蝉的更为详尽。这吴磊早年丧父,家中族人抢了吴磊父亲留下的家产,将他们一家赶走。吴磊知人心凉薄,努力赚钱养家,一路艰辛才走到今日。 “如此,听上去倒是个不错的人。”任素衣并不打算告诉任远林她托郭蝉调查一事。 “恩,如此,二姐可愿意借我本钱?” 任素衣让莲碧拿出一早准备好的东西。 任远林接过包袱打开,里面放了几锭黄金和不少白银再并一些首饰,这想必是任素衣的所有。他顿时心里冒着泡泡,这做生意有赚有赔,任素衣却是让他确定人可信后二话不说便拿出自己的家当。 这个任府怕也只有这个二姐信任他了。 任远林将里面的首饰拿出来,任素衣不解的看着他。 任远林解释道:“我做弟弟的竟然要二姐你典当首饰给我凑钱,我心里实在有愧。这些二姐收着,不够的我自己想办法。” 任素衣发现任远林忽然之间有了成长,心中欣慰,道:“你拿着无妨,我还有首饰,不差这些。” 任远林知道自己家中是个什么情形,女眷每月的月钱都有定额,任素衣哪里来的多的。 “二姐,你就听我的吧,我同西伯侯府三公子交情好,找他借些不成问题。就算不行,要典当,也得典当我自己的东西,我不拿你的首饰。” 任素衣见他坚持,只得道:“那好吧。不过,你若不够就来找我。” “恩。”任远林看着任素衣,认真道:“二姐,今日之恩,弟弟没齿难忘。” 任素衣笑了,“一家人不必说这些。” 接下来的几日,就连何氏也发现任远林整日早出晚归,任素衣自然是知道任远林在忙什么,吴磊下一次走货在即,二人便是在准备货物等一切事物。 任素衣知道若是父母知道三弟从商定会阻止,但她觉得任远林难得认真一次,他又不爱读书,从商也并非不可。 任府的日子便在平稳中度过,但任素衣知日子不会这样一直平稳下去。她是长姐,任素尧若是入宫,她不能一直拖着不嫁。 四月初五这日,任素尧一早便入宫去参选秀女。何氏从早到晚便没有安心过,一直拉着任素衣在她房里等着,直到傍晚任素尧回府。 何氏焦急的问:“尧尧,如何?” 任素衣见任素尧一脸喜色,心知一定是成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任素尧掏出秀女牌子,笑道:“娘,您看看这是什么?你女儿难到还会失败么?” 任素衣不知该不该劝任素尧,入宫之后比她身份尊贵的女子不知几何,若她不收敛脾性,日后必定吃亏。 任素衣还在犹豫,就见任素尧看过来,道:“二姐,我日后便要入宫了,你难道都不恭喜我吗?” 任素衣叹了一声,然后道:“喜事自然是要恭喜的,我当姐姐的,没什么能给你的,就祝四妹你日后荣华富贵一生好了。” 任素尧愣了愣,回了句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任家最喜欢的就是这位任远林了 第10章 过了几日,任素尧晋封的圣旨便送到了任府。 任素尧被封为正三品婕妤,已是秀女封赏较高的位份。任素尧本人却有些不满,任素衣能猜到几分她的心思。除却任素尧外,被封为婕妤的还有两个,婕妤以下品级的人就比较多了。但此次晋封最引人注目的应该是工部尚书府的赵来仪和河南萧家的萧冰凝。赵来仪被封为昭仪,正二品,位九嫔之首,河南萧家的萧冰凝则更是直接被封为正一品皇妃,是此次选秀位份最高之人。 任素尧心比天高自然是不服气,但任素衣知道同她说也是无用。此次被封为婕妤的除了任素尧,另两人都是同任荣一般受皇上宠信的,至于赵来仪和萧冰凝,一个是户部尚书之女,一个是世家贵女,位份如何能低。 但任素尧再不服气,也不敢诋毁圣意,在府中安心等待进宫的日子。 与此同时任素衣也安心养病,好在过了不久郭婵送来了药,抹了之后,疹子很快就消了下去,只有些印记需要慢慢来。 等到任素衣痊愈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养病这些时日在府里待的久了,任素衣便借口祈福挑了个日子去了天灵寺。 在寺里,主仆二人上了香出来迎面碰到圆宝大师正和一位高大的男子走来。 “见过大师。” 圆宝大师同任素衣也算是熟稔,见到她笑道:“原来是任施主,今日可是来上香的?” “嗯,刚好上完香打算离开。” 圆宝大师却道:“老衲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任施主是否能帮老衲一个忙。” 任素衣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 “地秀斋的主持师太是老衲的师妹,前些日子她差人来问我讨要几本经书。老衲从来送信的人嘴里得知原来老衲的师妹已经染了风寒一月有余,便想送些药去。” 任素衣听到这里已经明白,地秀斋就在这儿附近不远的地方,平日接待的都是有地位的世家夫人,并不接待男客。任素衣曾去过一次,知道那里的主持师太,圆贞。不过没想到圆贞师太竟然是圆宝大师的师妹。 “大师是想让我为您送药?” “正是,我这寺里并无女弟子,若是贸然让人前去,怕恼了我那位师妹。” 圆宝大师说这话时表情有些惭愧,倒让任素衣有些好奇。她见过那位圆贞师太,是个温和知礼的人,即使圆宝主持派弟子去送药,也不至恼怒吧。 任素衣感念上次郭婵受伤时若不是圆宝大师,郭婵说不定有生命之忧,便道:“上次大师于我有恩,今日我替大师送药又有何难。大师且将药交给我,我定替您送到。” 圆宝大师大喜,“如此,老衲在此先谢过任施主了。药老衲早已备妥,任施主不如先去茶室喝杯茶,老衲这就去取药,片刻就来。” 今日气候爽朗,任素衣想了想,道:“今日风景正好,我和莲碧在此转转等候大师。” “如此也好。”圆宝大师这时侧头看向一直站在他身边的男子,道:“凌施主,你可要先去喝杯茶,老衲去去就来。” 任素衣这时看了这男子一眼,原来这人便是将军府的公子,凌小将军。 凌齐道:“正如这位姑娘所言,风景正好,我也在此等大师您便好。” 圆宝大师看了他二人一眼,笑着走了。 任素衣正打算带莲碧转转,凌齐却叫住了她。 “姑娘可是光禄寺卿府上的二小姐?” 任素衣皱了皱眉,出于礼貌还是转身道:“家父的确是光禄寺卿。” “我果然没认错。”凌齐喃喃道,刚才看见人时便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直到听到圆宝大师叫她任施主,他才敢确定。 这就是曾于郭照订过亲的女子,一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任家二小姐。 “公子若无事,我便先离开了。”任素衣见此人喃喃自语,行为古怪,赶紧找借口离开。 凌齐反应过来,人已经转身离开,他懊恼的低下头。 莲碧回头时正好看见这一幕,对任素衣道:“小姐,这人古怪的很,莫不是个傻子?” 任素衣想年少出名的凌小将军竟然被说成傻子,莲碧可真的是眼拙。 任素衣面对这样的婢女,无奈道:“那可是凌将军府的公子,你说是不是傻子?” “啊?这就是那位履立战功的凌小将军!” 莲碧惊讶的看着任素衣。 “正是!” “原来小将军就长这副模样啊。” 听到莲碧的感慨,任素衣怎么觉得这句话似乎不是什么称赞的话。她看那凌小将军肤色偏黑,身材高大,的确是个练武之人。不过是比不上读书人清秀便是了。 不过,这些都跟她无关就是了。 因为怕耽搁时辰,任素衣带莲碧转了一会儿便去大堂,圆宝大师已经等在那里,至于凌小将军并不在。 任素衣走近,看到圆宝大师身后的一个沙弥提着好几袋药包,便让莲碧去拿。 “大师,天色不早,我现在便去一趟地秀斋送药。” “有劳任施主。” 主仆二人赶到地秀斋,并未见到圆贞师太,果然如圆宝大师所说,圆贞大师染了风寒,如今正在卧床养病。 任素衣让莲碧把药交给斋里的小师太,突然听到有哭声传来。 是女子的啜泣声,呜呜咽咽,又断断续续。 见任素衣二人疑惑,小师太主动解释道:“这是今日送来的一位小姐,如今师姐正在为她剃度。” 莲碧愣着道:“哭的这般伤心,这位小姐是真的想出家吗?” 任素衣也觉得莲碧这话有道理,听那声音,不像是看破红尘才是。 小师太怕她们误会,忙道:“两位有所不知,不是这位小姐主动出家,而且她家里的人送她来出家。” 任素衣不禁疑惑,“这是为何?” 小师太想了想,小声道:“听说这位小姐,年过二十五还未婚配,家里人嫌她不祥。” 莲碧惊讶道:“这也太狠心了些吧。” 莲碧说出了任素衣心中所想,就只是因为这位小姐没能婚配便强迫她出家。 回程的路上,任素衣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她如今已经十八,再过两年她也会到那个年纪,是否她也会像这样被迫出家还是会被尽快嫁给哪个人。 一时间,任素衣有些无力,因为这一切她都做不得住。忽然,她想起了郭婵,郭婵如今同自己差不多年纪,也不曾听过婚配,她曾问过郭婵关于成亲一事,郭婵当初如何回答的? 郭婵说,她一定不会让旁人决定她的亲事,即使是长公主。 真是一个坚定果敢的人呢。如果自己能同郭婵一样便好了。 忽然,马车猛的停了下来,任素衣一个不稳往前扑去,好在莲碧眼疾手快拦住了她。 任素衣稳住心神,问:“怎么回事?” 外头车夫的声音传进来:“回二小姐,马车的车轱辘坏了,走不动了。” 莲碧一听气道:“这怎么马车都会坏啊,这下我们如何回去,这荒郊野岭的。” 任素衣觉得今日气运不好,但问题还得解决。 “这里离天灵寺不远,李伯你骑马去天灵寺借辆马车,我们在此等你。” 李伯当了十几年车夫,也知这是最好的方法,但他放心不下,“可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这一走,我担心小姐遇上坏人,可如何是好。” “有我在,你快去快回。” 任素衣惊喜的盯着出现在小路边的人,郭婵今日的打扮是女子比较流行的类似男子服饰的一种长袍,偏郭婵身量高挑纤细,穿起来潇洒风流,别有一番味道。 “阿婵,你怎会在此?” “我听闻你来了此处,便来寻你,没想到遇上你的马车坏了。” 郭婵闲庭信步走来,任素衣笑起来,道:“你这人好生傻,我是来替圆宝大师送药,送了便打算直接回府,若是马车没坏,想来还碰不到你。” 郭婵不服气,哼生道:“这倒是说明连老天爷都在助我。” “是呢。”任素衣在心里默默补充,也是天在助她自己。 “不过,今日阿婵打扮的好生俊俏。” 面对任素衣毫不掩饰的夸赞,郭婵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抖了抖一株道:“是么,我嫌衣裙太琐碎,又是骑马出门,便随意穿了一套,若是你喜欢,我改日送你一套。” 任素衣这才看见郭婵平日骑的马正在一旁吃草,她笑道:“我身量比你矮不少,穿上这个可不好看,我看阿婵你穿便好。” 郭婵也不强求,拉着任素衣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今日阿婵可是找我有事?” 郭婵摇头,“今日我恰好无事,便去任府找你,听你府上的人说你来了天灵寺,我便来了。不想到了寺里,又听说你来了地秀斋。” 任素衣心里顿时一暖,并非有事,郭婵只是单纯的来寻她。她能感觉到属于她和郭婵之间独有的亲近,意识到这一点,让她感觉无比的愉悦。 等待的时候,任素衣哼起了偶然听到的曲子。 郭婵听了,不禁道:“你竟然会这首曲子。” 任素衣停下来,“阿婵也听过?这是我三弟教我的。” 郭婵笑了,“听过一次。” 不知为何,任素衣觉得郭婵的笑容有些古怪,正想问,郭婵便道:“不过日后你可别在外人面前哼唱。” “为何?” “因为这首曲子出自一个青楼名妓,到如今京城的青楼都还在传唱呢。” 此话一出,任素衣闹了个大红脸,郭婵如此说,那这曲子定是写情且还露骨,心里将任远林骂了个狗血淋头,教他很么曲子不好,偏偏教她艳曲。 “这个任远林,看我不回去不收拾他!”任素衣恼怒极了。 “你这个三弟倒是有些意思,上回生意的事儿可是妥当了?” 任素衣道:“说到这事,还得谢谢阿婵你帮忙。如今三弟已经在筹备了,想来是顺利的。” 郭婵点点头,微微蹙起的眉,有种道不明的情绪在。 微风吹过间,郭婵轻声道:“再哼哼刚才的曲子吧,我觉得怪好听的。” 若非知道是青楼曲子,其实任素衣也觉得这首曲子挺好听的。不过此时没有旁人,她也就轻松的哼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婵一直都不懂情爱 她只是凭着感觉做事的呢 至于任素衣 她所受的束缚会更多一些呢 持续更新中…… 希望大家会喜欢呢。 第11章 凌齐来的时候先听到小曲声,觉得声音清灵柔美,然后便见任素衣坐在郭婵旁边,巧笑倩兮,她着的一身月白色长裙被风掀起了裙摆。 世人都道丹阳郡主姿容绝色,但无论是初见或是再见,凌齐都觉任素衣如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印在了他的心里,并不比丹阳郡主差。 郭婵立刻发现了凌齐的目光,见他望着任素衣的眸光含着亮光。郭婵虽不懂情爱,但凌齐此时的模样同当时郭照看见任素衣的样子倒有几分相似。 这时莲碧忽然道:“小姐,怎么那凌小将军也来了?” 郭婵一听,原来他们已经认识了。 凌齐这时走上来,“没想到郡主你也在。” 郭婵站起来看向他,道:“好说,不知凌小将军在此何事?不会是顺路路过吧。” 凌齐尴尬的笑了笑,道:“我正要回城,正好听见任小姐府上的车夫来借马车,想着既然顺路,不如在下护送任小姐回城,省的再出意外。” 郭婵心里冷笑,这小子倒是知道盯着香饽饽。 “凌小将军倒是热心做好事。” “不敢当不敢当。”凌齐说完,偷偷看了一眼任素衣,见她未曾看向自己,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郭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知怎的有些不悦,对任素衣道:“既然马车找来了,你就快回城吧。” 任素衣忙道:“你呢,天色已完,不如你我同坐马车一同回城。” “不必了,我突然想起还有事,骑马还要快些。” 郭婵说话的语气有些冷硬,她看了凌齐一眼,道:“既然凌小将军要送你,我也放心,先走一步。” 凌齐心中一喜,以为郭婵这是再替自己制造机会,忙是拱手对郭婵道:“郡主放心,在下一定护送任小姐平安回府。” 郭婵一愣,随即道:“如此甚好!” 说完,郭婵看了眼任素衣,招来马儿离开了。 任素衣望着绝迹而去的背影,心里一点一点被失望啃食。她感觉到郭婵似乎在生气,但她又不知郭婵在气何事,心中有些委屈又难过。 此时唯一开心得人便是凌齐了。他常年在军中,亲事便耽搁了下来,此次回京祖父便有意为他定下一门亲事。任素衣虽定过亲,但自从一年前偶然一见,他有时会想起她的模样,直到今日在天灵寺再次遇见了她。任素衣美得像是莲一般出尘,若是能娶她不失为一件美事。 “天色将晚,任小姐不如快上马车,在下会在一旁保护你。”凌齐努力表现的谦和,他觉得京城里的小姐大多喜欢的是秀气的读书人,而不是他这样的武人。 任素衣以为凌齐习武,多的是一份热心,并未多想,启程上了马车。 任素衣没想到的是之后的一连七日,郭婵再未寻过她,这让她更加确定那日她定是惹恼了郭婵。好在任素衣是聪明之人,仔细回想当日的情形,想到当时唯一的变数便是那将军府的凌小将军。当时谁也没想到那位凌小将军会来,还要护送她回城。 任素衣终于后知后觉,原来郭婵是在生她和凌小将军的气。 可是郭婵为何生气? 任素衣不敢去想,只是知道了症结,也好对症下药。她当即亲自下厨房做了两道郭婵爱吃的点心,又写了封信差人送去了长公主府。信里七拐八弯的讲到那日刚进城,她去买胭脂并未让凌小将军送她回府的事。 接下来便是等候,终于送信的人回来带回话,郡主道:“点心很好吃,下次约你出来骑马,省的下次马车再出事。” 任素衣如此才放下心来,心里因郭婵的回话泛起丝丝的甜,最后又绕出点点的苦。 长公主那边,郭婵正吃着任素衣差人送来的点心。不得不说,任素衣做的点心不甜不腻,正合她的胃口。 这时,下人来报,五公主府送来东西,特意吩咐了是给丹阳郡主的。 郭婵让人拿了过来,疑惑的打开,怎么会是些书,她可不觉得自己同这位五姨母有过厚的交情。 带着好奇的心情,郭婵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翻开了书。 安静的房间里听得到郭婵的清晰的吞咽声,然后便见一块点心从她手里滑落,她猛的将书合上,满减羞得通红。 这个司马婷竟然送春宫图来!还都是女女之事的! 可怜的郭婵,连男女的春宫图还未看过便涉猎了女女春宫图。 忽然郭婵觉得她似乎听到了五公主司马婷的声音。不过转眼她又否认,若非必要,司马婷是绝不会主动进长公主府的。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郭婵确定司马婷是真的来了! 郭婵刚把那几本书放在比较远的桌上,下一刻就见房门被推开,打扮依旧风骚勾人的司马婷出现在门口,进门时还不忘给送茶的婢女抛了个媚眼,羞得那婢女脸通红着走了。 “五姨母,这里是长公主府,还请您注意分寸。”郭婵不知司马婷今日所为究竟目的在何,竟然能劳动她亲自上门。 被小辈教训,司马婷也不生气。而是一脸暧昧的盯着郭婵笑道:“如何?侄女,我送给你的东西可是看了?” 说起春宫图,郭婵不禁想起刚才所见。两个赤身裸体的女子互相缠绕,互相亲吻,每个动作都画得栩栩如生,郭婵才知晓女子之间也可以这般亲密。 见状,司马婷立刻猜到郭婵已经看了。 郭婵又羞又恼,她未出阁,司马婷竟然给她送这些污秽东西。 想到此,郭婵沉声道:“五姨母来的正好,丹阳将东西还给您。” 郭婵将书拿来一一放在司马婷面前,司马婷一脸笑意的拉过郭婵,翻开其中一本,道:“这些可都是我的珍藏,如今给你这丫头可是便宜你了。” 郭婵尴尬的表情可不觉得是占了什么便宜。 “这本呢是讲两个世家千金,自幼相识从而相恋的故事……” “这本呢是讲一个宫妃和宫女的故事……” 郭婵听的头皮发麻,怎么春宫图也讲究故事的? 司马婷如此态度,郭婵总算猜到几分,无奈道:“五姨母,丹阳不好女色,实在对您此举十分费解,这些东西您还是拿回去吧。” 司马婷不以为然,道:“女子男子又有何区别,相反女子之间心灵更为相通,也更为体贴。是谁规定这世间男女才能结合,你看这些故事里,她们之间的感情,又岂能说不如男女之情?” 郭婵解释道:“五姨母,丹阳之意并非是不赞同女子相爱,而是丹阳自己本身便不好女色。” “你如何这般肯定?”司马婷心想,不排斥便好。 “因为我从未对女子有过爱慕之意。”郭婵不明白司马婷为何想让自己同她一般好女色。 司马婷想了想道:“那你告诉我,你比较喜欢哪一类的女子?” 郭婵摇头,她站起身,面色有些恼怒道:“五姨母,丹阳尊你是长辈,但还请你自重。丹阳并不置喙您的喜好,但不希望您强迫丹阳也同您有一样的喜好。” 司马婷也知这样反而适得其反,实在是她心急看到司马月的反应。 “罢了,丹阳,我不是强迫你。”司马婷故作叹气,面露哀色,“身为皇室中人,你受宠,难得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婚事,我只是希望你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有些事,真的无关男女。” 郭婵对司马婷的情绪变换感到吃力,让人赶紧送司马婷离开。 司马婷出了长公主府,上了马车,里面已经有一个美人在等候,见她进来,立刻迎上去,笑道:“殿下可是成事了?” “只是几本春宫图罢了,我是要在丹阳心里埋下一颗种子,等待着它自己发芽。”司马婷好女色多年,自从那日看到丹阳和任府的那二小姐在一起,或许现在她们清清白白,可谁又说得准日后呢。 回府后才得知司马婷来过的司马月,好奇司马婷的目的,来到郭婵的院子,郭婵正在练剑。 司马月疑惑,平日郭婵都是早起时练剑,今日如何都快晚膳时间却在练剑。不过司马月一向不会打扰郭婵,让人搬了椅子,坐下来静静地看。 郭婵在院子里身形游走如飞凤,司马月看着自己的女儿,明明是个女儿家,却偏偏比多少男儿都坚韧刻苦,便是这练功也是数十年不曾落下。 不禁想起幼时,郭婵忽然跑来对自己说,想要习武读书,当时的她十分疑惑。郭婵生来便是郡主,又生的一副美人胚子,宫里不少娘娘都想先定下小郭婵。只是她觉得宫里是非太多,只愿郭婵长大后嫁个寻常世家能过得舒心。 后来,她才知,因为郭照无法习武,郭婵才想练武。郭照做不到的事情,郭婵都会一一替郭照达成。事实证明,无论是习武还是读书,郭婵都做的很好。可这也让她担心,女儿家重要的便是管理后宅事物,明白如何拴住丈夫的心,教育日后的子孙。 如今的郭婵,明媚耀眼,出落的越发动人,谁又能让这株国色甘愿屈居于后宅。 作者有话要说: 郡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很严重! 突然发现嘛,有人喜欢自己写的东西,有点幸福呢…… 第12章 郭婵练完剑,走到司马月跟前,唤了声,娘。将剑交给婢女,接过冬青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 郭婵让人搬来椅子放在司马月旁边,问:“怎么娘今日有兴趣看我练剑?” “今日难得凉爽,我们娘俩聊几句。” 郭婵点头,让婢女都退了出去。 司马月见无人,才道:“我听说今日司马婷来过?” 郭婵点头。直到司马婷走,也没有带走那几本春宫图,郭婵有些心虚,东西正放在她的书房里。 “司马婷自幼便同我过不去,怎的今日会来,她可说了什么?”司马月记得自有记忆以来,司马婷便在同她较量,凡事非要一争高下。 郭婵自然不敢说司马婷说过的话,想了想,挑了能说的说。 “那日花朝节,我和任素衣在街上差点被五姨母的马车撞了,今日她来送了些东西,算是赔礼。” 司马月皱眉,道:“这个司马婷,次次仗着是公主便在外横行霸道!”司马月还想说司马婷招揽了不少美貌的女子入府,日日升歌,但她觉得郭婵还小,不便说这些。 郭婵嘴角抽了抽,道:“事情都过去了,娘你也别跟她置气,犯不过。” 司马月觉得倒是,就连皇上太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又能说什么。 “丹阳,今日来,娘有事同你说。”司马月思来想去,还是应该让郭婵多接触女儿家的事物,接着道:“娘希望你日后多在家,娘给你请了个师傅,练习女工,省的你到时出嫁嫁衣都不会绣。” 郭婵震惊道:“娘,我记得你的嫁衣好像是宫里出的吧?何况学习这个我不得空。” 司马月汗颜,但身为母亲,哪儿能在此时丢脸,于是道:“那我是公主,你是吗?你只是郡主,日后相夫教子都是要学的,不光是女工,以后每日抽半日同我一道学习如何管家。” 官大一级压死人? 郭婵不解,司马月从未要求这些。 郭婵想了想,问:“娘,你可是替我选好人家了?” 司马月摇头,这京城众多男儿,觉得没有哪个是配得上郭婵的。 “那不就是了,这些急什么呢,再说就算日后我不会,娘你也会找个会的嬷嬷不是。”郭婵放下心来,她还不想出嫁,出嫁从夫,若是让她每日管理后宅,尊敬丈夫,想想郭婵都觉得难受。 司马月无奈,叹了叹气,直接道:“丹阳,你最近进宫太频繁了。” 郭婵一愣,“那又如何,从前我也是常入宫的。何况,表哥给我的牌子,让我随意出入皇宫。” 司马月后悔自幼未曾避讳郭婵与司马毅的交往。从前司马毅是皇子,可如今司马毅是皇上,司马毅对郭婵的宠信,她不得不多想。 “皇上是皇上,政务繁忙,日后你别进宫打扰皇上才好,于你的名声不利。” 郭婵这算是听明白司马月所忧何事,道:“娘,你放心吧,我和皇上,他是君,我是臣,没有儿女私情。而且……哥去世前向皇上求了一道圣旨,让我日后自选郡马,任何人不得逼迫。” 司马月并不知这事,想到郭照心仍旧有些痛。过了半晌,她忽然提高声音道:“任何人都不得逼迫,意思是我也不能替你选人家了?” 郭婵讪笑,点头道:“好像是的。” 司马月被气得想笑,感情这兄妹还留了招。 “那你为何整日进宫?”司马月其实心中隐隐有猜测。 “正是娘你心中所想那般。”母女二人心灵相通。 司马月又自豪又心酸,她好好的一个女儿本应是养在闺中的娇花。 “娘不想你卷入那些争斗中去,我们是女子,庙堂上的那些事让男人们去就是。”司马月不想日后郭婵被千夫所指,女子从仕虽然有过,但那是百年前才发生过的了。 郭婵却坚定的摇头:“我答应过表哥会辅佐他,而且如今朝局不稳,表哥一人独木难支,我身为皇室众人理应尽一份力。” 司马月不信,司马毅已经登基两年,再不稳的局势也应稳了。 “皇上有众多大臣,哪里用得着你?何况还有你爹在,他定然是忠于皇上的。” 郭婵道:“爹是武将,当初为了娶您将兵权全数交了出去,如今并无实权。而皇上如今被老臣一派逼得难以施展拳脚,处处受限,如此朝政,如何算稳?” “他们竟然敢!”司马月是皇室中人,自然是以皇室利益为先。 “不过是欺皇上年纪轻,又不得不倚重他们罢了。” 司马月不知朝政,虽希望司马毅能够坐稳龙椅,毕竟当初先皇驾崩时闹出的事还不少,司马毅在位是对他们最好的。 可身为一个母亲,私心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参与到庙堂之争,自古以来牺牲的都是女子!就好比沉鱼落雁的西施,不也是在权利的斗争中牺牲吗。 “可这些不一定要由你去做啊,丹阳,娘希望你能像寻常女子一般安稳一身便足矣。” 郭婵却豪气道:“娘,你这话我便不同意。谁说女子一定要居于内宅,又是谁说庙堂才是男子的天下,我偏不信。这世上多少女子心怀抱负却被世俗所累,埋没一生。既然我郭婵有这个选择,世道也为我开了条路,那么我便要去走,才不辜负我所学!” “说得好!” 母女二人齐齐看向来人。 司马月一看到宣平侯正愁气没处发,怒道:“我们娘俩说话,你插什么嘴。还说得好,你不帮着我劝,还煽风点火,是何居心?” 宣平侯被说了一通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走上前道:“夫人何必生气,丹阳心中有抱负,何必因她是女子而拘着她。再者,有我们在,还怕有人能欺负了丹阳?况且如今的朝政,我看皇上的确不轻松,不光是后宫,前朝,皇上几乎都被束缚,难道你想日后皇上变成一个傀儡,你们司马家的天下易主?” 宣平侯这话说的可是大逆不道,司马月恼他说话没分寸,瞪了他一眼。 “我早让人退了,这里就我们一家人。” 司马月看着郭婵叹道:“我只后悔当初没有将你养成寻常闺秀。” 郭婵笑道:“我却感激娘你当初没有拘着我。” 其实司马月知道宣平侯所说之事的严重性,更知一个郭婵不一定就能撼动整个格局,而是郭婵自己有心庙堂,她再多说也无益。 见母女二人不再争论,宣平侯抖了抖袍子,道:“既然如此,我还有事要出府一趟。” 司马月一听便问:“才回来又要出去?” 宣平侯道:“凌老将军府上的那小子说要请我过府喝酒,我估摸着这是老将军的意思,从前我们有些交情,便想去一趟。” 郭婵脱口道:“凌齐那小子请爹你喝酒?” 宣平侯没好气道:“什么那小子,凌齐比你还大一些。” 司马月却听出另一番意思,问:“这凌齐可有婚配?长相人品如何?” 父女二人目光交汇,皆透着无奈。 郭婵立刻道:“什么人品,我和任素衣碰到他两回,他看任素衣的眼神实在让人恼。尤其上次在天灵寺,任府的马车坏了,那凌齐别提多殷勤了,就跟他们家的马车坏了似的。” 见郭婵似乎对凌齐有意见,司马月放下心思,转而又想到任素衣的亲事一拖再拖,如今仍无动静,凌齐若是对任素衣有意倒不失为一门好亲事。 “这凌小子难道是对任丫头有意?”宣平侯也看出点意思。 “不如你今日便去打探打探?” 郭婵一听觉得不妙,打断二人,“你们未曾问过任素衣的意见,怎好做决定,况且我觉得那凌齐不像个正经的,看上去色胆包天的样子。” 宣平侯看了郭婵一眼,道:“我今日便去会会凌小子,看看他人品如何。不过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算有心也得盘算之后再做决定。” 司马月也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便道:“你说的也是,我是想着任家那丫头如今大了,若是亲事再无着落,只怕是难找一门好亲事。” 郭婵觉得自己答应郭照照顾任素衣,若是任素衣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娶走,就像是被猪拱了白菜一样难受。 “娘,任素衣哪里大了,她今年才十八,再者说真正想娶她的人哪里会在乎她的年纪。”郭婵就是不愿意任素衣被看低,好像谁都可以娶似的。她觉得任素衣比京城中不少世家千金都要优秀,何以便宜了那些人。 司马月叹道:“我知你的意思,可这世道总归是对女子苛刻了些。素衣那丫头人品相貌都没得说,我只是怕日后她被匆忙许给旁人,反而坏了她一生幸福。” “不管,任素衣要嫁也得嫁最好的。” 司马月大为诧异的看着郭婵,她知如今二人关系好,不想郭婵如此维护任素衣。 宣平侯则是笑道:“那你说谁是最好的?” 郭婵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道:“我如何得知,我又不是媒婆。” 司马月拍板:“任家丫头也不小了,如今她那胞妹不是也要入宫吗?她再留在家里想必任家的人也着急,今日就让你爹且去看看那凌齐如何。” 而在任府的任素衣此时突然打了个喷嚏,觉得耳朵怪痒的。 作者有话要说: 耳朵痒,有人在想你哦…… 今天加更,看到掉了一个收藏好难受哦,激励自己努力码字! 同时感谢给我打分的那位小乖乖以及看我文的小伙伴们,爱你们。会让自己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宣平侯去了将军府,郭婵有些坐立难安,隔半个时辰便让冬青去看看人是否回了府。但即使如此,直到深夜宣平侯才回府。郭婵听冬青报宣平侯是一身酒气,人也有些迷迷糊糊。郭婵心里责怪父亲不靠谱,她知母亲司马月自从郭照去世后夜里便总是浅眠,于是让宣平侯的小厮送他去了前院休息,如此一来,凌齐的事只得明日再问。 郭婵心里藏着事,一夜辗转反侧。 翌日一早,郭婵练剑之后想着昨日父亲酒醉,没人陪司马月用早膳,便去寻人打算一同用膳。没想到一进门见昨日酒醉的宣平侯此时正神清气爽的陪着司马月用早膳。 郭婵难得这时候来,司马月心里高兴,唤她一道用膳。 郭婵点头坐下来,还没吃便没好气的对宣平侯道:“爹,你这酒醒的倒是快。” 宣平侯笑了两声,道:“你爹的酒量你还不知,那凌小子如何能灌醉我。不过那小子只怕是不到午后不会醒了。” 郭婵一听便道:“看吧,那凌齐酒量如此差,你们还想撮合他与任素衣。” 司马月奇怪的看了郭婵一眼,慢慢道:“丹阳,你可是对凌齐有意见?” “我对他并无意见。”郭婵说着夹了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味道还不错。 司马月不说话,若是没意见怎么会尽挑别人的刺。 莫非…… 司马月发挥想象力,小心翼翼的问:“你可是喜欢那凌齐?” 否则何必如此抵触凌齐中意任素衣这事。 郭婵本夹起另一个小笼包,正要送进嘴里,听到这话,筷子一松,小笼包掉在地上。她吃惊的望着司马月,无奈道:“我怎么会喜欢他,娘你胡说什么呢!” 宣平侯放下碗筷看着这一对母女俩笑,司马月莫名的看着他,问:“你笑什么呢?” 宣平侯摇头,故作高深的看了郭婵一眼,道:“娘子,你还没看出来啊,丹阳她这是不希望你将任丫头和凌齐凑在一块儿!” 郭婵觉得她爹这句话颇为中肯。 司马月不解的看向郭婵,:“为何?将军府在京中算得上显赫,凌家世代从武,又受皇上信任。凌齐如今二十,却已经战功赫赫,想必将来大有作为。而且将军府如今只有凌老将军一位长辈,若是凌齐真的对任丫头有意,将来任丫头嫁过去,不用侍奉公婆,将军府上下只有她一位主母,也减了不少麻烦。昨日我让人打听了,凌齐这人虽从武,但也读过书,知书达理,平日也无那些个不良爱好,算是个老实人。最重要的是,你爹今日同我讲了,昨日他一提任丫头凌齐便支支吾吾,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显然是对任丫头有意。你信娘一句话,夫君对妻子有情日后比什么都强。” 郭婵看向宣平侯,就见宣平侯点头,表示你娘说的是真的。郭婵撇了撇嘴,她又不是不信凌齐心悦任素衣。 司马月不知郭婵对凌齐有何偏见,道:“为娘是不知你与凌齐有何过节,只是任丫头年纪大了,上回入宫的事儿又被她那娘搅了,这亲事便又没了着落。以前的事儿娘也记得她的一份好,能为她找个好的归宿,娘也算尽一份心。或许丹阳你觉得任丫头可以慢慢挑,可娘跟你说个敞亮话,她不是你,你有我们给你撑着,你想何时嫁人便何时嫁,任丫头却不一样。她虽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蕙质兰心,但你看,这一年多可有人上门提亲?” 见郭婵沉默,司马月又道:“当初虽然退亲是迫不得已,但对女子来说那便是名节有损。好在当初任丫头做事全面,才保全了名声,但也有不少世家夫人私底下传任丫头是个克夫的命数,才一直无人上门提亲。” 郭婵听到这里,大为火光,怒起身道:“我竟不知有人在私下嚼舌根?娘,你告诉我是谁,我必须得派人去教训教训这些个长舌妇!” “罢了,我自己让人去查!”郭婵越想越气,她平日甚少与世家夫人接触,并不知这些流言碎语。 宣平侯在一旁听的汗颜,这语气似乎有些像他。果不其然,刚抬头宣平侯就见司马月剜了他一眼,显然是责怪他。 司马月劝道:“你平日不与那些夫人打交道,因任丫头先前同照儿定亲,她们不敢在我面前提,我也是近日偶然听说。可这种事如何能断,她们是宁可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所以我想最重要的还是让任丫头嫁个舒心的人家,日后才能有个避风的家。” 显然司马月觉得将军府便是一个最佳选择。 司马月的话让郭婵低下头,原来任素衣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受了如此多的委屈,任素衣那人为人处事那么聪明,难怪她也不常参加那些个无聊的聚会。郭婵心里不知怎的,就像她才是被嚼舌根的人一样难受。 宣平侯见女儿情绪低落,安慰道:“爹倒是觉得任丫头为人坚韧,凡事想的通透,丹阳你不必为此事内疚。我和你娘也是想她日后有个好归宿,你哥,我们心里都有个安慰,毕竟当初……” 宣平侯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当初若不是郭照突然去世也不会有今日的任素衣。 郭婵食之无味的吃完早膳,回了自己的院子直接去了书房。 郭婵从书房的暗阁里取出一幅画,靠着墙壁将画慢慢展开。 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现于眼前,那时的任素衣还有些青涩,穿的是粉白的百步裙,头发挽成了一个圆髻,她站在长公主府的荷塘前,身后是大片大片刚开的荷花。 看得出来画画的人倾注了不少心思,将画中人的神态气韵展露无疑。 郭婵想起郭照临终前的话,那时他偷偷跑去任府退亲,回来人已经到了大限。但郭婵知道,郭照很庆幸他去退了亲,没有耽搁任素衣的一生。 如果凌齐真的如娘所说是个可托付终身之人,她是不是应该替任素衣找到避风港,总比日后嫁给不知道什么人的好。 郭婵将画收好,叫来冬青。 两个时辰后,郭婵的桌上摆着有关将军府的一切资料。同时冬青还告诉郭婵,凌老将军也在托人打听任府的事。 想来是凌老将军昨日经父亲提醒注意到了任素衣,凌齐是凌家唯一的子孙,凌老将军一直都为凌齐的亲事着急,只是苦于凌齐本人常在军中,不知他的心意,凌老将军不敢私自为凌齐主张婚事。如今好不容易发现凌齐有心悦的女子,凌老将军着急也是人之常情。 或许,凌齐真的是任素衣的那个良人? 可郭婵总觉得心里哪里不舒坦,但又不知为何,思来想去,郭婵觉得是凌齐给她的印象太像登徒子了! 过了几日,还没等郭婵想明白,任素衣先给她送了信来。她和任素衣平日都有书信往来,时日不定。 信里,任素衣告诉郭婵任素尧昨日已经入宫,并且离开家前哭的梨花带雨,像是哭嫁。不过任素衣又在信中表示,因为任素尧是入宫为妃,没能按女子婚假习俗穿戴正红,而是按照品级打扮,用一顶小轿送走,她觉得有些凄凉。信的最后,任素衣表示去年酿的酒已经可以开封,邀自己有空时一起品尝。 若是平日,郭婵一定会数落任素尧上赶着入宫,并且开心的约任素衣下次品酒。但今日,郭婵看过信后,有些烦闷。 任素衣在信中写到对任素尧嫁人的遗憾,难道任素衣也在担忧自己的亲事? 郭婵转而一想,寻常女子十六便定亲,定的早的十五。任素衣经历过一次定亲又退亲,如今着急也好像应该如此。 或许她不该阻拦娘亲为任素衣筹谋亲事? 这样想着,郭婵开始提笔回信,打算约任素衣过两日来府中问问她的意思,嫁娶最重要的还是任素衣愿意否。 将信送出去,郭婵便将这事同司马月讲了,司马月也觉得如此妥当,事情便这么定了。 翌日,任素衣收到郭婵的回信很是高兴。立刻便去同何氏讲明日出门的事,刚进去便看见何氏笑的合不拢嘴,不用想都能知一定是与任素尧有关。 果然,任素衣还没问,何氏已经道:“今儿宫里来信了,你妹妹昨日已经被皇上临幸。可是同一日入宫的人里的头一份!” “四妹她向来是好福气的。”任素衣心情好,跟着笑了笑,除去几个位份高的早了几日入宫,那日入宫的除了与任素尧同品级的就是品级更低的。不过同品级的任素尧能先被宠信,想来日后也能受宠一些。 待任素衣表明来意,长公主和丹阳郡主邀任素衣过府,何氏想也没想便嘱咐任素衣道:“长公主殿下在宫里说得上话,你同长公主走的近,多多同长公主说说你四妹的事儿,也好让你四妹和长公主拉近拉近关系。” 任素衣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立刻消失不见,只听她淡淡道:“女儿同长公主殿下能有什么交情,不过是长公主垂怜我罢了。其他的,哪里有我说话的余地呢。” 何氏吃了闭门羹,有些不乐意,便道:“这次出府后,你也应该少出门了。你四妹都已入宫,娘也该为你寻门亲事,为你的将来早做打算。” 其实自从决定让任素尧顶替任素衣入宫之后,何氏便已经有了打算,只是这段时日忙着一直未能成事。 任素衣心里冷笑,面上不显,只道了一声,一切凭母亲做主,便离开了。 回到院子,莲碧送来一封信,任素衣看信封上的字便知写信之人的身份,正是她那前些日子假意外出游学,实际上同那吴磊一起去了边关做生意的三弟任远林。本来任素衣不同意,但任远林认为不走一遭无法弄清楚这生意其中关键便跟着去了。算下来已经走了半月有余,这还是任远林寄回来的第一封信。 任素衣拆开信看着看着便笑了,莲碧不禁好奇道:“小姐,三少爷信中怎么说?一切可还好?” 信并不长,任素衣看完了后将信收好,道:“四弟已经到了边关,一切都好,他还说那里的人热情好客,还见到不少好玩儿的玩意儿,说是到时给我们带回来。” “三少爷可真厉害,能去到边关。”对于从没出过京城的莲碧来说,只要离开京城就是与众不同了。 任素衣点头,她这次也没想到任远林能有此决心,因此她也很是高兴。任远林不爱读书走不了仕途,能有一份家业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星期五了,努力码字。早上正在开会中,超级无聊呢。 第14章 这日,天气爽朗怡人。任素衣脸上的疹子留下的印记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容貌恢复往日白皙。正好前些日子裁了新衣,心情尚好的她仔细打扮一番后按照约定去了长公主府。 因早有吩咐,长公主府的婢女直接带任素衣来到公主府的后花园。 此时花园里的花都开了,繁花似锦,任素衣见到园中那一人锦绣纱衣,粉雕玉琢,她看得笑起来,快步走上前。 “素衣见过长公主殿下,郡主殿下。” 郭婵已经很久没有听任素衣这样唤她了。 司马月仔细看了看任素衣,笑道:“前些日子听丹阳说你容貌有损,今日看来是更甚往日。女孩子就是应该如此打扮,很好看。” “多谢长公主殿下。” 任素衣浅笑着,抬头笑意盈盈的看向郭婵,郭婵挑眉。 司马月笑了两声,帮任素衣问郭婵道:“丹阳,你觉得任丫头如此打扮可好看?” 郭婵多看了几眼才煞有其事的道:“好看是好看。不过没我好看。” 任素衣却开心得笑了,美滋滋的道:“阿婵自然是最好看的。” 司马月瞪了郭婵一眼,替任素衣说话:“素衣丫头,你别惯着她,省的她美得没边,以为自己天下绝色了。” 任素衣看了郭婵一眼,笑道:“阿婵的容貌有目共睹,况且看长公主殿下便知阿婵如何好看了。” “素衣丫头这张嘴好生甜。” 司马月被任素衣哄得开心,拉着任素衣说起了贴心话。这是司马月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同任素衣交流,却让她刮目相看。以往她是郭照郭婵之母,关注的是任素衣的品性,此次她才真正与任素衣的谈话中,窥见真正的任素衣一二。 因司马月身为长公主,自幼便是皇室典范,所学所见非寻常闺秀能比,但令司马月觉得难得的是无论她用了多少晦涩词汇,甚至引经据典,任素衣都能接上并且表达自己的观点。给人的感觉,既不夸耀又不轻浮。 司马月这时终于明白郭婵为何说任素衣配得上任何人。 郭婵见二人聊的起劲,也不打扰,只是替二人斟茶,心中想着等下如何同任素衣说关于凌齐的事。凌老将军已经托人来询娘亲是否愿意当个媒人,从中牵线,不过娘亲还未答应,她们都希望先问过任素衣之后再做决定,省的被任父任母知道后结果无法转圜。 任素衣发现今日郭婵话很少,目光不时看向郭婵,却见她不时闪躲,这让任素衣心生疑惑。 司马月见聊的差不多了,进入今天的主题,“素衣丫头,今日来,其实是为了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任素衣茫然的看了司马月一眼,心底不知怎的生出一丝慌乱,直觉接下来长公主所讲之事她并不会开心。 “不知你可知将军府凌家?凌老将军想替凌齐也就是将军府的公子求娶你。托我做个媒。我想着,这还要你愿意才能成良缘,那任夫人又是个不疼人的,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问问你的意见……” 任素衣正在喝茶,听到这儿,茶杯猛的掉下来砸在身上,衣裙顿时湿了一大片。 郭婵赶紧走到任素衣身边,拿过任素衣的手帕拂去粘在身上的茶叶,一边问:“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可烫着了?” 任素衣回神,看到已经不成样的衣裙,心底渐渐涌出失落,她垂着头,看起来无助极了。 “都怪我不小心,惊扰到长公主殿下。” “不过是小事,莫要放在心上,可有烫着?”司马月想难道是自己太直接将人吓着了。 任素衣只是摇头。 郭婵却是不信这话,茶水是新换的,如何不烫? 郭婵不知任素衣是否被吓到,对任素衣道:“你同我来,我先带你换身我的衣服,左右你这衣裙是没法穿了。” 任素衣知自己此时模样狼狈,同司马月行礼之后便跟着郭婵离开了。她偶尔去过郭婵的院子,但没有一次像此时这般无心观赏。 原来今日找她来是为了她的亲事呀。 她还以为…… 她还以为…… 是自作多情了呢…… 郭婵让人拿出一套新的衣裙,任素衣接过后默默去了屏风后面,莲碧被她留在了外面,她只得自己动手。 “你……” 郭婵想说的话堵在喉咙,看到任素衣落寞失神的模样,郭婵心里说不出的自责。 房间里只剩下簌簌的衣料摩擦的身影,郭婵不知为何她仍在房里,屏风后面是任素衣若隐若现的身影。 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可以清晰的看见任素衣玲珑的曲线,没想到瘦削如任素衣,身材竟不差。 郭照一时看的愣住。 突然,屏风内的任素衣唤道:“阿婵……” “怎么了?”郭婵猛然惊醒。 任素衣抓着衣衫,低着头,郭婵望着剪影。 “就是你也是那样认为的吗?凌小将军的事。” 郭婵不知如何作答,想说成亲的事急不得,又想说或许还有更适合的人,可最后出口的话却成了,“娘说将军府人口单薄,若是嫁过去不用侍奉公婆,省了不少事。娘还说,凌齐这人虽是个武人,却也知书达理想必是个会疼人的,他若是真心喜欢你,倒不失为一桩好亲事……” 任素衣打断她,“我问的是你,你觉得如何?不是长公主殿下的想法。” 郭婵头一次遇到难以回答的问题,她过了半晌才抿着唇回答道:“我知道你需要成亲,凌齐可能就是那个适合你的人。” 任素衣听到回答,长吁一口气。她利落的套上衣服,走了出来。 郭婵不妨她出来,见她只披着外衫,露出了里面的鹅黄肚兜,两处挺立显得格外明显,吓得退后一步。 “怎么还吓着了,阿婵。”任素衣呼了呼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郭婵道:“咦,你怎么不将衣服穿好?” 任素衣嘟了嘟嘴,很是无辜的叹道:“阿婵,你这衣服好生复杂,我都不会。你可否帮我?” 郭婵挑了挑眉,一边喃喃着:“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这会儿连衣服都不会穿了。”一边却很认真的看了看衣衫,替任素衣整理。 郭婵没想到婢女拿了一件系带衫,这衣裙穿起来最是麻烦,难怪任素衣说不会。 郭婵纤细的手指像是轻抚过的羽毛,任素衣有些不自在,心跳的速度也渐渐加快。她们之间咫尺的距离,她甚至可以看见郭婵翻飞的睫毛,挺立的鼻子,还有红润的嘴唇。 任素衣觉得她快要魔怔了。 郭婵的境地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比任素衣高一些,一低头便能窥探到美妙的风景,那是一种属于女子的美。 系带缠绕着,偶尔指间划过任素衣细腻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紧张,额头不知不觉滑落下汗水,好不容易穿好衣服,郭婵松了口气。 “穿好了……” “好像大了些呢。”任素衣低头看了看。 郭婵点头,“我比你高,衣服自然要做的长些。” “那我穿阿婵你的衣服可好看?” 说完,任素衣原地转了个圈,却因衣裙太长而踩到,一个不稳就要往地下摔去。 郭婵立刻环腰接住她,只是接触的方式让二人都愣住了。 这软软绵绵的手感,郭婵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这不是腰。 很奇怪,郭婵的第一反应不是放手,而是这东西她也有,为何任素衣的摸起来倒是怪舒服的?而且任素衣看着小小的,这地方还挺大的。 而任素衣此时想的是,阿婵怎么还一直握着? 直到外面冬青在催了,二人才结束这诡异的氛围,离开房间。 司马月仍然在花园,并没有因为久等而不满。 任素衣愧疚道:“让长公主殿下您久等了。” 司马月摇头,态度亲切的安慰任素衣,“不过是等等,又少不了我一块肉。倒是你,可有被烫伤?” 郭婵闻言则有些惭愧,先前自己都忘记替任素衣检查。 任素衣感受到郭婵的目光,轻轻的摇了摇头,“谢长公主殿下关心,隔着衣服我并没有被烫伤。” 任素衣知道司马月在等她的回答,其实她明白,司马月已经在尽最大努力为她的后半生着想。 将军府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就上次来看,凌小将军看上去为人善良热心。 可…… 任素衣看了看郭婵。或许从前她不知,可如今她觉得自己心里有了一人。虽然她不知对方的心意是否同她一样,甚至这种感情不被世俗所接受。 可她还是想试试……成全自己。 在司马月满怀期待的目光下,任素衣慢慢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长公主殿下,素衣才疏学浅,资质平庸,配不上凌小将军的厚爱。而且让长公主您替素衣操心了,实在让素衣心中不安。” 司马月露出失望的目光,而一旁的郭婵心底却轻轻松了口气。 轻的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离开长公主府时,任素衣将备好的酒拿给郭婵,郭婵接过来闻了闻,赞了声好酒! 任素衣笑道:“日后你若想喝,我年年给你酿。” “到时可别食言!” “那是自然。” 二人告别之后,任府的车夫正要驾车离开,任素衣忽然叫停,掀开车帘,唤了声阿婵。 郭婵回头。 任素衣浅笑着,问:“阿婵,你往日说要教我骑马,何时才教我呢?” 郭婵看出任素衣眼底的期盼,笑着道:“过些日子就去寻你,答应你的不会忘的。” 任素衣开心的笑了,“那我等你。” 回去的路上,莲碧忍不住问:“小姐,您为何不愿意?”她们都知道这或许是任素衣目前最好的选择。 任素衣眼睫动了动,她轻声道:“我只是想着要试试。” 莲碧不明白,试什么?不过她也知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的。她这小姐虽然对人温和宽厚,却也难以敞开心扉。 作者有话要说: 爱的魔力转圈圈,努力更新哦…… 第15章 凌齐出京几日一回府便迫不及待的找到祖父凌老将军。 “祖父,长公主可是应了?” 凌老将军却叹了叹气,他以为这个忙不过举手之劳长公主无论怎样都会答应做说媒人。 凌齐亮着的双眸沉了沉,神色难掩伤心。他知丹阳郡主同任二小姐交好,如果长公主不愿意,是否意味着是任二小姐不愿? 凌齐能想到的事,凌老将军活了一辈子难道不明白?可见孙子难得喜欢一个女子,为了不愿凌齐失望,也为了凌家传宗接代,凌老将军即将出口的话转而成了,“你想差了,长公主并非不同意,而是觉得任二小姐也是个命苦之人,希望能够让皇上赐婚,彰显对任二小姐的重视,增添殊荣。” 果然,凌齐听了这话立刻开心起来,下一刻又有些纠结,道:“可孙儿此时无功可邀,如何向皇上请旨赐婚?” 凌老将军拍了拍孙子的肩膀,道:“你没有,我难道没有?你那死去的爹娘也没有?不过科举即将举行,想必皇上如今事务繁忙。待科举后,我亲自向皇上请旨,求皇上替你赐婚!” 凌齐一想到任素衣会成为自己的娘子,心中大喜。 “那孙儿便多谢祖父!” 凌老将军在心里叹了叹气,人活得越久,便越偏执。他也不确定他将来促成的是良缘还是孽缘。 皇宫里,司马毅下了早朝匆匆回了养心殿,刚换上便服出门便碰上带着点心来的萧妃。 萧冰凝性情孤高,本不愿入宫,可入宫之后发现司马毅贵为天子却难得喜爱诗词,又为人温和,对她更是温柔疼爱,让她一点一点爱上这个男人。 她见司马毅着便服,忍不住问:“陛下这是要出宫吗?” 司马毅点头,“科举在即,朕听说聚集在城里的贡生办了个诗会,便打算去看看。” 萧冰凝出阁前便爱诗词歌赋,听到有诗会也起了兴趣,“陛下可否带臣妾一道出宫?” 司马毅知萧冰凝的爱好,不过今日他约了郭婵,便道:“诗会到处都是男子,爱妃去倒是有些不太方便。不如等朕记下好的句子,回来同爱妃讲。” 萧冰凝其实知道宫妃出宫限制何其多,但随口一说能换来司马毅如此用心对待,她心里就像注了蜜一般。 “那臣妾先谢过陛下,陛下出宫定要注意安危,早些回宫。” “爱妃放心,朕明白的。” 萧冰凝微微红了红脸,屈膝送司马毅离开。 萧冰凝和婢女正在回宫的路上就碰上皇后宫里的宫女,原来是皇后约了宫妃们在御花园赏花。 萧冰凝到御花园的时候正好碰到赵昭仪,二人寒暄几句后便一前一后进了御花园。 说起赵昭仪,萧冰凝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个女人。她和赵昭仪同一日入宫,听宫女们私下里提到,因为来了葵水,赵昭仪错过了陛下临幸,而后新人不断,赵昭仪便成了位份算高,却仍未被临幸的宫妃。但听闻赵昭仪每日练字画画,倒过得自由自在。 御花园里,萧冰凝几乎是第一眼便看见坐在正中的张皇后,一身锦绣凤袍彰显出她在这后宫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萧冰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宫裙,再华丽也少了一份尊贵。因为皇后之位才是陛下身边的唯一人。虽张皇后年长她们这一批秀女近十岁,平日打扮也偏成熟稳重,看上去不比年轻女子美貌,但张皇后有皇上的尊重,这便能让张皇后在后宫站稳脚步。 赵来仪发现萧冰凝的目光,知她心中所想,张皇后是皇上的发妻,多年相濡以沫的感情不是几句话或是某些事便能撼动的。但可惜的是,张皇后多年无所出,再稳固的皇后没有皇子到头来也无用。 “两位妹妹可来了。”张皇后带着得体的笑容,吩咐宫女备席。 萧冰凝笑着入座,淡淡道:“先前去了养心殿,所以来迟了。” 赵来仪则是没有说话。 萧冰凝这话说出来,不少人都看向了她。她不紧不慢的接着道:“可惜陛下正要出宫看今年的诗会,否则便能和各位姐妹一起赏花了呢。” 这时坐在萧冰凝前方的惠妃道:“听说妹妹喜欢读诗,何不让陛下带你一起去看看热闹。” 惠妃在这宫里也说得上话,因为她生了皇上唯一的孩子,景秀公主,如此已经快三岁了。 萧冰凝笑了笑,脸上带着羞涩,“诗会都是男子,陛下怎好带我。不过陛下也说会下好诗,回宫后再同我讲。” 有人听到这话难掩失落,有的人不免嫉妒,而自始至终表情都不变的只有张皇后,惠妃,和妃,还有赵来仪了。 惠妃笑着道:“妹妹可真是好福气,得陛下如此宠爱,出不了宫也无妨了。” 萧冰凝没有回答,但默认便等同于她认同惠妃的话。可她却忘了,这宫里花无百日红的道理。 张皇后此时嗔了惠妃一眼,“我看是惠妃妹妹你想出宫偷玩儿,在这儿撺掇你萧妹妹。皇上出宫是为了看看此次科举的贡生才学如何,为此还叫上了才学过人的丹阳郡主作陪,并非游玩。” 赵来仪看了张皇后一眼,又看向萧冰凝。张皇后话里有话好生厉害,明里在说皇上是为公事不带萧冰凝出宫,暗里其实不过在讽刺萧冰凝不如丹阳郡主得宠,公事不过是借口,权看你是否得圣心罢了。不光如此,张皇后借此也让众人看到,皇上不带皇后出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尊重皇后,告知行程。 但萧冰凝也不是吃素的,被挂了面子心里再恼怒,面上仍旧表现的云淡风轻。 后宫的女子们聚在一起,口蜜腹剑,神仙打架,小兵让路,品级低的不高插话,只安心的守着面前的花。而席上的那几位,你来我往,看上去一团和气,谁又知道今日谁落了下风。 好不容易张皇后因为宫务先行离开,这赏花宴也就散了。 任素尧自入宫以后才真正明白了墙深寂寞这个道理。她品级低无法做一宫主位,但好在她那宫里还没有主位宫妃,与她同住一宫的还有一位王才人,和林美人,都不是生事的人,她位份最高,如今过得还算舒心。 吴珊珊在身后叫住了任素尧。 “任婕妤且慢。” 吴珊珊也被选入宫,不过只是四等宝林,如今还未见过皇上一面。因二人在宫外便熟稔,入宫之后始终保持着联系。 “原来是吴宝林,不如去我宫里坐坐,前儿得了新茶,正好品一品。” 任素尧住的是玉芙宫的偏殿,但足以让吴珊珊羡慕。 没了外人,吴珊珊便唤任素尧“任妹妹。” “姐姐坐,我去让人沏茶。”任素尧进了宫才知独木难支,这也是她同吴珊珊始终来往的关系。 二人坐在一处,吴珊珊喝了茶,进宫多日未曾见过陛下一面,她不禁感伤道:“任妹妹,如今我才知道这宫里恩宠才是重要的。你瞧那何采女,不就是因着会舞剑便得了陛下的青睐,在我们宫里耀武扬威,好生威风。” 吴珊珊口中的何采女任素尧也有耳闻,听闻那女子本是训马场的宫女,因着会舞剑御马便被皇上宠信成了采女。 任素尧劝她,“你何必同那种人一般见识,不过是下人出身,如何同你比。” 吴珊珊眼前一片茫然,“我不是妹妹你,父亲能干得陛下器重,也不似妹妹娇俏可人懂得讨陛下欢心。如此,长年累月,只怕没有个出头之日。” 其实任素尧自己何曾不茫然,但正如吴珊珊所说,她还有家族。她永远不会忘记入宫前一页,父亲将她关在祠堂,要她戒骄戒躁,因为宫里最忌锋芒毕露,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皇上不会亏待她。 那时她心生退意,原来父亲要的比自己想的多的多,但箭在弦上,若她打乱计划,定会被父亲当做弃子。 这些时日,任素尧有时会问自己,如果是任素衣入宫,她是不是就不会像自己一样事事仰仗父亲。 “吴姐姐,在宫里,机会说不定哪日就降临在你头上了,但万事皆需要小心筹谋。” 吴珊珊闻言,笑自己比任素尧还年长,论沉着还不如任素尧。她才进宫多久,机会总是会有的。 “任妹妹说的对,是我太执着了。” “你想明白就好,再说你我姐妹向来关系好,在宫里更应该相互扶持,才能走的更远呢。” 任素尧将自己修整的精致无比的手搭在吴珊珊的手上,眼睛里带着善意。 吴珊珊知道宫里时常有党派之分,她初入宫,旁人或许也瞧不上她,任府如今蒸蒸日上,她不如跟着任素尧,或许将来能有出头之日。 想明白这一点,吴珊珊放下手里的茶杯,在任素尧脚边拜下。 “珊珊愿意为娘娘效犬马之劳,还望娘娘不嫌弃。” 任素尧将人拉起来,恳切道:“姐姐说什么呢,日后你我姐妹便在宫中互相扶持,不教人欺负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周天啦,又要到周一,难受呢 第16章 司马毅同郭婵正在酒楼里听贡生们辩论,原本好好的斗诗会,因为一个贡生提出的一句诗有争议便成了辩论会。 这群贡生就对长年困扰家国边境的突厥人主战还是主和的问题争论不休。 代表主战一派的是一个叫李渊的贡生,出生江西,模样清秀倒生了一番铁骨。而主和一派的人,郭婵刚好认识,正是任素衣的兄长任远柏。两个人论的脸红脖子粗,像是今日非争个高下不可。 司马毅原本认真听着,突然问郭婵:“这人便是光禄寺卿府上的大公子?” 郭婵点了点头。 “倒是同他父亲大相径庭。”司马毅感叹道,任荣给他的印象是为人处事圆滑,但涉及到根本利益为人坚决果断,不拖泥带水,所以他才倚重任荣。反观他这位公子,做事就颇畏手畏脚,并且争一时之气。先前便是那个叫李渊的提了一句他的不是,他便同人争论起来。 郭婵想到任素衣兄弟姐妹几人,淡淡道:“这有何稀奇?” 这时,场上李渊率先停下争论,自罚三杯对在场的人因扰了斗诗会而致歉,并且约任远柏改日再论。任远柏则是认为李渊不敢再与自己争论便应下了。 任素衣不满任荣许久了,面露嘲讽,“难得呢,任荣为人精明却教出了个愣头青。” 司马毅并未开口,而是看向那个自罚三杯后坐在一旁的李渊。 郭婵道:“表哥,我觉得这个李渊是个人才,不光论朝政分析利弊,头头是道,并且眼光犀利还懂得审时度势,日后说不定能堪重用。” 虽然郭婵觉得今日见到的贡生有几个都不错,但是这个李渊的出现将其他人都比了下去。 司马毅却道:“你可发现先前附和李渊之流大多出自寒门,而附和任远柏之流大多都是世家公子。” 郭婵一想还真是! “表哥的意思是?” 司马毅沉声道:“如今世家荐人入仕之风盛行,寒门子弟除了科举这条路再无出路。但这些年来,无论是我还是父皇都在扶持科举,打压前者,这让科举也不知不觉多了腐败之害。这次我便要通过这次科举,彻底整治科举之瘤,为朝堂吸收一股清流。” 郭婵明白司马毅的意图,科举看似是为寒门子弟开了一条路,可如今的科举暗藏腐败,许多寒门子弟即使才华横溢却苦于缺乏世俗黄白之物。 “表哥此举无异于与这些世家对抗,但也能为朝政吸收一群做实事的寒门子弟,打开新的政局。” 司马毅点头,吩咐郭婵,“找人跟着这群人,我想看看这科举的水到底有多深。” “是,表哥。” 司马毅揉了揉太阳穴,郭婵以为他累了,道:“表哥可是累了,不如我送你回宫。” 司马毅摆手,“哎,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走,陪我去逛逛。” 今日郭婵为了方便行事,特意打扮成男子,模样俊俏,姿态潇洒,活脱脱的风流才子模样,和司马毅走在一起,引的街上不少人注目。 两人走到一座楼前,还没看清楚招牌,就有一男子走出来,瘦高模样,脸色苍白,浑身酒气,看到郭婵时一双眼睛变得锃亮。 郭婵一时觉得恶心,想要避开,那人却几步上前伸手来抓,嘴里还说着:“这小公子生的好生俊俏,不如陪你爷爷我好生玩一玩。” 郭婵大怒,正要动手,司马毅拦下她,招了招手,一队侍卫打扮的人冲了出来,将那男子扣下。 那男子酒气冲天,被扣在地上还不服气,大声喊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就敢动我?现在放了我,小爷还可以绕过你们,不然等我的人来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郭婵一听,原来还是个有脸面的主。见司马毅怒不可遏的模样,她很少见到司马毅这样,不禁问:“表哥,这人你认识?” 司马毅不回答,而是走到那人面前,低下头,冷冷的看着他,问:“张明,你可认识我?” 只见那人瞪大了眼,正要开口求饶,直接被视为堵住了嘴。 郭婵扶额,能被司马毅认识又姓张,想必这就是她那表嫂不着调的胞弟了。这位郭婵也偶有听闻,日常爱好便是逛花楼,就是没想到这人还好龙阳。 “表哥,我看这事不如算了,酒醉之人难免胡言乱语。” 郭婵倒不是大人有大量,而是这事闹大了对张皇后不利。本来张皇后多年无所出,若不是张皇后为人谨慎,司马毅有心维护,张皇后这个后位岌岌可危。若是此事被有心人利用,难免生起风波。 司马毅却坚决道:“去国丈府。” 司马毅念着与张皇后的情谊,对张府颇为照顾,可如今看来,张家的人不知分寸为非作歹,实在令他寒心! 因为刚才的动静,已经有不少百姓围着。司马毅看了看天色,拦住郭婵,“阿婵,这事我出面,你先回府。” 郭婵知道司马毅是不想国丈府的人将账算在她身上,点了点头。 “我知道。表哥切记,牵一发而动全身。” 司马毅知道即使要处置此时也绝不是最佳时机,只是必须给国丈府的人一个教训。 等司马毅的人一走,郭婵站在街上一时没了去向。漫无目的的走着,郭婵不知不觉走到一家卖小馄饨的街边摊。这小馄饨她曾吃过,是任素衣带她来的。她当时还好奇,任素衣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连街边摊也喜欢吃。 “公子,可要来一碗小馄饨?” 郭婵望着店主,觉得是有些饿了,于是走了进去。 “来一碗小馄饨。” “好勒,公子稍等。”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端了上来。 郭婵吃了一口又一口,觉得自己是真的饿了,最后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巴。 不知道任素衣这会儿在干嘛,好像已经有些时日没见了,上次答应带她学骑马因最近事务繁多也没能成。 不如去看看她?左右今日无事。 这么想着,郭婵问店家:“老板,能不能给我做碗馄饨带走?” 店家有些为难,见郭婵双手空空,为难道:“公子,您没有食盒,怕是不方便带。” 郭婵见旁边就放了个食盒,指了指,从袖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你把食盒一起卖我,如何?” “自然可以,公子等等,马上就好。”店家笑着收下银子,这可够买多少个食盒了。 到了任府,郭婵盯着手里的食盒,犹豫半晌。 她这是在做什么?带了一碗馄饨到任府来。 在门口犹豫许久,郭婵打了退堂鼓,正要离开,莲碧到大门口找车夫有事吩咐,正好看见郭婵转身离开。 “郡主?”莲碧觉得自己眼花,这人分明打扮成男子,但是又觉得这人就是郭婵。 郭婵回头见是莲碧,连忙将食盒藏在身后。 莲碧见果然是郭婵。 “郡主,真的是您,奴婢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您今日怎的这副打扮?不过倒是十分俊俏呢!”莲碧走上前,看到郭婵想藏都藏不住的食盒,道:“郡主是来找小姐的吗?那可太好了,这几日小姐食欲不太好,见到您一定能多吃一些。” 郭婵想何时自己有能让人多用膳的能力了? “来,奴婢帮您提,这多重啊。” 就这样郭婵被莲碧连推带拉的带进了任素衣的院子。 莲碧鼻子最灵,一闻就闻出这是任素衣喜欢吃的那家小馄饨。 “小姐就在房里,奴婢还有事,郡主您自己进去吧。” 郭婵愣了愣接过食盒,心想莲碧这厮如今越来越大胆了,都敢吩咐她做事了。 轻轻推开房门,风吹起房间里点缀的轻纱,朦胧中能看到一个身影侧身躺在一方靠椅上。走进了郭婵才看到任素衣闭着眼在小憩,纤长的眉微微簇起,似是梦到什么不好的事。粉红的小嘴轻合着,呼吸之间看得到胸口微微的起伏。 郭婵静静地站在一旁,仔细的看着任素衣。 原来这人长得也挺好看的,似乎哪里都挑不出错,平日小瞧了她呢。 任素衣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以为是莲碧,但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郭婵。 可这人是郭婵又不是郭婵。 如果是郭婵,又怎会是一个男子打扮。 这应该是梦,任素衣觉得自己连做梦都魔怔了。但这是做梦,又有什么不可呢…… 任素衣伸手轻轻拉住郭婵,将她的纤手拉到自己面前,把玩着,俯身用唇轻啄着。好似不够,她还伸出舌头舔了舔。 如遭雷击般的感觉让郭婵猛的收回手,她原本好奇任素衣要做何事,不想她忽然拉着自己的手,又摸又亲,最后还舔了她的手! “你在干什么?”郭婵惊讶的看着任素衣,任素衣好似还在梦中,用着她从未见过的神情看着她。 “阿婵,我好想你。” “你可想我?” 任素衣站了起来,趁郭婵不备将她抱住,食盒掉在了地上。女子的馨香窜入郭婵鼻尖,郭婵不确定是她的味道,还是任素衣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星期一的早晨继续更新呢! 第17章 郭婵不知今日任素衣是犯了什么魔怔,她只知此时此刻自己被任素衣紧紧的抱住。她从不知任素衣的力气如此之大,也不知自己因为怕伤害到任素衣而不敢用力挣脱。 “任素衣,你清醒点,我是郭婵!”郭婵气急败坏的望着地下,她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不安分的在游走,带来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任素衣却笑了两声,抬起头看着她,眼神温暖又含情。 “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笨阿婵。”自从上次从长公主府回来,任素衣便知道她心悦郭婵,是想与她共赴一生的那种感情。可她也知道,郭婵是郡主。她与郭婵相隔之远又岂是任府和长公主府的差别?但她就是忍不住去想,如果郭婵对自己也有意呢? “阿婵这番打扮倒是分外俊俏,只怕会让不少女子心悦呢。”任素衣伸手轻轻擦过郭婵白嫩的脸,慢慢的道:“但我还是最喜欢你着女装的模样,绝色倾城说你都不为过呢。” 郭婵觉得任素衣莫不是染了风寒才胡言乱语,伸手摸了摸任素衣的额头,明明又是正常的。那她怎么糊涂的说什么女子心悦自己,她可是女子。 可一想到上次司马婷送来的那这个春-宫图,郭婵有些不确定了,女子是可以同女子产生感情的。 难道任素衣……心悦自己? 没等郭婵想明白,唇上突然感觉到一片柔软。郭婵原本垂着的手,拳了起来。 意识到任素衣竟然在亲她,郭婵感到有些天旋地转。好在只是轻轻碰了碰,任素衣便离开了。 反观任素衣像是一个做了坏事得逞的人,两个梨涡若隐若现,脸上带着得意,窃喜,还有一些女子的羞涩。 “我亲到你了,阿婵。”任素衣又抱了抱郭婵,觉得好似生处梦境一样,一切都是那样美好。 郭婵觉得一切正在往她无法掌控的方向走去,为何任素衣会对她有这样的心思? 脑袋里似乎有一团线搅得她无法思考,她该怎么办? 最后,郭婵选择了落荒而逃。趁任素衣松手,迅速离开了房间。 莲碧办好事情刚进院子就看见郭婵步履匆匆的离开,任她怎么叫都不停。 来到任素衣闺房前,莲碧进门就看见任素衣呆滞的站在房中,脚边正是先前郭婵带来的食盒,只是倒在地上,里面的小馄饨和汤水撒了一地。 “小姐,这是怎么了,为何郡主急匆匆的走了?”莲碧着急的问道,她以为郡主来了小姐会很开心,可如今看上去怎么更像是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任素衣好像没听到莲碧的声音,只是眨了眨眼睛。 梦和现实,又怎会分不清楚,她只是趁此难得的机会试一试。谁也不知道当她拉着郭婵的手,亲吮着郭婵的手指时,她的心好像跟着郭婵在颤抖。当她真的沾染了那片娇嫩的唇时候她觉得自己都快无法自已,所以她很快便离开了。因为她不确定郭婵是否能接受,又或是就此离去。 她还是太急进了。 “小姐……”莲碧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从未见过任素衣如此模样,担心两人是否起了争执。 任素衣终于动了动,她低下头看着郭婵带来的小馄饨,微微笑了。 可能一切也不是那么糟糕。 “没什么,阿婵突然有急事所以离开了。” “哦。那奴婢把这儿收拾一下,可惜了这些小馄饨,郡主特意带来的呢。”虽然莲碧觉得事情绝非如此简单,但主子的事,如果主子不说,当下人的是不能问的。 郭婵匆匆回了长公主府,司马月正等着她,见到她便问:“丹阳,今儿皇上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会突然罚了皇后的胞弟?” “娘你怎么知道?”郭婵静下来,努力甩开烦乱的思绪,可任素衣的脸总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抱过的地方总觉得不对劲,手指好似有蚂蚁在咬,不痛,却有一种难以忽略的感觉。 司马月察觉郭婵的异样,想到了传闻。 “你老实告诉我,皇上罚那皇后胞弟是不是为了你?” 郭婵想了想,这事还真同她有些联系,于是点了点头,道:“算是吧,表哥罚他什么了?” 司马月叹道:“罚都倒是不重,只是命人打了他三十大板。但皇上亲自绑了人去国丈府问罪,这可是让国丈府没了脸面。” 张明那个身子,想必三十大板够他受的了。想到先前张明看着她的恶心目光,虽然觉得心里畅快,但司马毅此举无疑会给某些人可趁之机。 “你还没说皇上到底为何打了国丈府的脸呢!”司马月倒是不觉得一个国丈府有何为惧,但外面都在传司马毅是为了丹阳郡主出手惩治,身为母亲担心丹阳成了众矢之的。 郭婵知她所想,解释道:“先前我同表哥正在街上闲逛,他从一处酒楼出来,大白天的浑身酒气,还敢调戏我。表哥虽是为了我,但娘你想,身为皇后胞弟,行事如此乖张,日后必酿成大祸,不如现在给他们敲个警钟。” “他竟然敢!我看三十大板是少的,必须让他吃点苦头!”司马月一巴掌拍在桌上,只要涉及到女儿,司马月是分毫不会退让。 郭婵拦住司马月,心想您这翻脸可比翻书还快,嘴上却道:“娘,你放心吧,我没被人占了便宜。当时我是男子打扮,张明没认出来,若是认出来是我他哪里敢。” 司马月迅速的抓到郭婵话里的精髓,惊讶的问:“这个国丈公子竟然有龙阳之好?” 郭婵点头,“大概吧。” 司马月不禁摇头,“如今可真是世风日下,不过他竟敢犯到你的头上,我非得给他一个教训不可!” 宣平侯进来便看见自己的公主妻子怒不可遏的要给谁教训,缩了缩眉,放轻脚步走近她们母女,小心翼翼的问:“夫人,怎的生如此大的气,谁惹你了?” 郭婵看到自己父亲的模样不禁翻了个白眼。 “就是那国丈府的公子张明!” 宣平侯联想到今日听到的传闻,看了一眼郭婵,道:“怪不得外面都在传皇上为了我们丹阳惩治国丈府公子。” 郭婵冷笑了一声,放出这种传闻的人显然是想借机混淆视线让人以为她和司马毅有私情。当时只有她和司马毅还有就是张明,总不可能她自己跑去说自己的是非吧? “他们倒想的好办法,当时表哥特意让我先走,不过表哥肯定没想到别人的嘴可快多了。” 司马月知此事闹大了对司马毅和郭婵无益,可这原因反而郭婵不好对外宣扬,不禁怒道:“那我们岂不是哑巴吃黄连?” “娘,我怎么可能吃这个闷亏。再说这几年国丈府仗着是表哥的后家,行事招摇,怎么可能没一点把柄。”郭婵思虑过后,对宣平侯道:“爹,等下你让人收集一些张明平日私下干的混事,再把东西整理了送去给黄大人。” “你说黄忠?” “正是,这事交给黄大人最合适不过了。” 黄忠在朝中是出了名的直言不讳,无论是皇室中人还是大臣,只要被黄忠抓住尾巴就别想逃脱。而且最重要的是,当年宣平侯当年手握军权,即将尚公主的时候可被黄忠摆了几道,逼得宣平侯如今成了个手无实权的武将。 宣平侯仔细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既然国丈府想引火上身,就别怕火把自家后院烧了。 “好!我这就命人去。” 郭婵拦住说着就要走的宣平侯,嘱咐道:“爹,切记找些能震慑国丈府但又不会掀起大风浪的事。” 前朝与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皇后娘家本来就是一个敏感的存在。 宣平侯撇撇嘴,表示自己知道了。 晚间时候,宣平侯让人请郭婵到书房。 “爹,查的如何?” 宣平侯叹了叹气,看了郭婵一眼,“没想到今日的事真如你娘所说,我们哑巴吃黄连,说不得。” 郭婵倒不觉得委屈,嘴长在别人身上,她管不着。不过,她好奇的是国丈府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她爹认了这个亏。 “你看看。”说着宣平侯扔了一叠资料给郭婵。 郭婵拿过资料翻开,脸上的漫不经心渐渐被凝重所取代。 “这个国丈府真的是胆大妄为!”郭婵本想着教训教训张明,谁知道这顺藤摸瓜查出来的竟然是国丈府草菅人命,腐败贪污,甚至涉及到此次科举! “爹,这些确认都属实吗?”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属实,国丈府的罪可不是三十大板就能解决的了。 宣平侯摊了摊手,“去的人可是你的,而且你看这些几乎都是在皇上登基以后发生的,时间并不长,所以你的人找证据都较为详细。” 郭婵翻了翻,果然几乎都是司马毅登记以后的事。先前怕侯府的人引人注意,派了她的人给宣平侯用,没想到歪打正着,这些都能捅了国丈府的老巢了。 郭婵淡淡道:“那这事就不该我们管了,他们虽然听我的,但实际上还是表哥的人。此事事关重大,想必表哥手里已经有这些东西,如今权看表哥如何处理。” 不过郭婵以她对司马毅的了解,这事至少现在不会被捅出来,有些事只会在适当的时候适当的被人提起。 而且,郭婵不相信她那位聪明表嫂会没有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有进展哦!当当当! 第18章 如郭婵所料,夜里司马毅就派人给郭婵送信,先是对郭婵遭人非议表达歉意,而后表示此事非同小可,国丈府必须严惩但不是此时,但信的最后司马毅也表示不会让郭婵白受委屈。 郭婵回信表示理解。事实上对于郭婵,别人的看法她根本不在意,她若是怕人非议,当初便不会选择这条路了。 当入夜已深,郭婵睡不着,在院子转悠,这才敢想起白天在任府的事。白天回了长公主府后不是跟长公主在一起就是同宣平侯一起商量事情,根本不敢让自己想起任何关于任素衣的事。 但此时此刻,只有她一人,那种难以言明的感觉又浮上心间。 郭婵觉得自己是不好女色的,以前她从未对某个女子有过多关注。她同任素衣亲近,也是因为郭照去世前嘱咐她照顾任素衣。至于后来,她觉得任素衣为人不错,也愿意同她交好,但从未往情爱方面想过。 为何任素衣会对自己产生这样的感情? 郭婵以为任素衣是喜好男子的,比如兄长郭照,当初任素衣的一言一行,以及这一年任素衣的克制清苦都被郭婵看在眼里,这也是任素衣喜欢郭照的证明。 一想到以前任素衣喜欢郭照,自己的兄长,心头仿佛有根刺在一样。别人都说他们兄妹生的相似,她若是着男子打扮,看上去便更像,从前还以此骗过了太后。在任府时,自己也是男子打扮,任素衣又是将醒未醒的迷糊模样,将人认错也不是不可能。 这就是说,任素衣或许是觉得她与兄长相像,才移情于自己? 郭婵意识到自己或许是替身,心间生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气,她郭婵身为郡主,身份尊贵,何以被人当做替身?即使是自己兄长的替身,郭婵也觉得无法忍受。 这样的情绪折磨得郭婵整夜无法入睡,直到天亮。 冬青按着惯例打了热水来到郭婵门前,还没敲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郭婵脸上染着冰霜,手里握着她平时用的剑。 “郡主,今日起的似乎有些早。”冬青说话时不经意瞄了一眼房内,床铺还是昨夜她离开时的模样,难道郡主一夜未睡? 冬青发现郭婵眼下的乌青,显然是未休息好的模样,想到昨日的传闻想来郡主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还是在意自己的名节的。 “我去练剑了。”郭婵说完便径直离开了,她觉得自己需要发泄心中的烦闷。 冬青觉得自家郡主很可怜,白白遭受这份冤屈。但下一刻冬青又有些心疼院子里新开的各色牡丹,但凡郭婵的剑风扫过,就见花瓣纷纷凋落,这其中还不乏许多名贵品种,实在是有些可惜。 很快公主府里都在传郡主为着外面的传言伤心欲绝,练剑来发泄心中苦闷。 长公主殿下司马月自然也听到传言,偷偷来看,见郭婵剑招招招锋利,地上一地花瓣,果然是伤心欲绝!由此,司马月在心中记下国丈府狠狠一笔。 午后,司马月收到消息,张皇后亲自下旨罚张明闭门思过,并罚他四书五经一百遍。 司马月立马让人将消息告诉郭婵,谁知郭婵听到后毫无反应,只是一味练剑。司马月听到后,气的在心里又给国丈府记了一笔。 倒是宣平侯听闻后,亲自来见了郭婵。不过他不是来安慰郭婵,而是亲自带了剑上门切磋。 父女二人一个有意切磋,一个正愁没地方发泄,自然是打的酣畅淋漓,就是苦了这一院的花草树木,大战过后,到处是断枝残叶。 司马月见状觉得难解心头之恨,直接进宫面见太后,将当日之事全数告与太后。 被禁足在国丈府的张明一个时辰后收到太后的懿旨,罚抄金刚经一百遍。 张皇后知道后,立刻让人备了厚礼派了张皇后的乳母刘嬷嬷到长公主府登门道歉。这位刘嬷嬷在张皇后身边已有近三十载,所以她派刘嬷嬷上门足以表明她的态度和诚意。 国丈府虽然不在理,但皇后的面子也不能随便驳了,司马月让管家应付张皇后的人,收了礼将人送走了。 刘嬷嬷离开长公主府后又去了一趟国丈府,回到宫时张皇后已等候多时。 “事情办的如何了?”张皇后捏了捏额头,整日处理宫里的事务,又要应付其他的宫妃已经够她忙的了。她的娘家不为她着想,还倒给她添麻烦。 刘嬷嬷将在长公主府的事情如实禀告,而后又道:“娘娘的吩咐老奴一字不差的告诉了老爷,外面的传言的确是老爷吩咐人做的,不过老爷知道娘娘的意思后已经让人去处理了。” “娘娘也该好生休息才是。”张皇后眉头一直皱着,刘嬷嬷看着心里心疼。张皇后是她一手带大的,这些年看着她从皇子妃成为最为尊贵的皇后,也看到了这一路背后的心酸。如今皇后无子,宫里年轻貌美家世不俗的妃子何其多,等别人先诞下皇子,哪里还有皇后的地位。府里的人不想着帮衬着皇后娘娘,偏生还添乱。 “嬷嬷不用担心,我这心里就是不安稳,总觉得这事不会完。”今晨陛下下朝后亲自来找她问罪,虽然在她惩罚小弟之后,陛下并未再说什么也没有打压张家,但她的心里就是不放心。 刘嬷嬷走到张皇后身后,替张皇后按头,张皇后觉得舒服了一些,轻轻闭上眼睛,但心始终没有放松。 刘嬷嬷一边按摩,一边宽慰道:“老奴晓得娘娘心里的难受,可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诞下皇子,只要诞下皇长子,那些人总不会再逼娘娘了。” 张皇后闻言,叹息了一声,“奶娘,你不是不知,我这身子若是能有孕早就怀上了,何必等到现在?” 张皇后早年有孕,但不到三个月便小产,那之后便再也没有怀孕过。宫里的太医只道好生养着,时日久了就能有孕,可谁不知宫里的太医,有病七分说三分。皇后怀孕艰难是有碍国祚,那些个太医也不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到底是能怀还是不能怀。 刘嬷嬷知张皇后说的是实话,但一个没有皇子的皇后日后的地位可想而知。 刘嬷嬷忽然想到以往听过的传闻,低头在张皇后耳边耳语。 “你说的可当真?”张皇后并不全然相信,传闻这东西向来无根无拒,何况涉及到那位,即使是她也不敢轻易考证。 刘嬷嬷想了想,道:“空穴未必无风,您想那位进宫多年一直无孕,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子,可后来不见那位盛宠之下还有其他的孩子?老奴记得后来刘太妃又生下九公主,当时先皇可是喜难自禁呢。” 张皇后也听过这样的传闻,当初太后还是皇妃时,虽然一直得宠却始终无子,直到入宫五年后才诞下如今的皇上,而后再无其余子嗣。张皇后想越觉得或许传言为真,但同时又很为难,她与太后虽然关系不算太差,但事关隐私,贸然去问只会让太后反感,而且还会暴露她怀孕艰难一事。 刘嬷嬷作为皇后的心腹,自然明白张皇后的担忧。 “娘娘,老奴记得当时一直为太后看诊的陆太医已经致仕回了祖地,就在山西一带。” 张皇后多年苦于无子,下定决心道:“你传信给父亲,让他派人去办妥这事。” 刘嬷嬷应了声是。 主仆二人不再说话,偌大的宫殿再没有其他的声音,她们好像也已经习惯了如此。 这时有隐隐约约的琴声传来,张皇后睁开眼,沉默了许久后,叹了叹气复又闭上了眼。 不远处的玉潭宫的阁楼上,萧冰凝正在抚琴,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那一个人上。司马毅一向在她面前是温柔的,体贴的,今日他有些格外沉默,来了之后便坐在那里独自饮酒。 司马毅如此失落是为了什么?那日皇后呼吸道司马毅约了丹阳郡主便不再带她出门,这些日子以来的传闻她也有所耳闻,难道传闻是真的? 她虽出身河南,但丹阳郡主的名声也听过一二。无二的容貌,不输男子的才学,这些都是丹阳郡主。 萧冰凝指下的琴声有些紊乱,她想不明白若是司马毅有意于丹阳郡主,丹阳郡主如今并未婚配,一封圣旨便能让人入宫,何以如此。 司马毅渐渐皱起眉头,萧冰凝收起心思,专心弹琴,无论如何,此时是她陪在司马毅身边,她要抓住一切机会才行。 琴声虽美,却落不进司马毅的心。此时他眼底如墨,忽然想起了他还是皇子时的情形。 那一年他刚在宫外开府。皇子一旦开府就意味着成亲,他也知母妃在为他挑选皇子妃,那时他想着娶妻自然要娶心爱之人,便将自己的想法同母妃提了。母妃当时没有拒绝,只是看着他道:“母妃可以试试,但是不一定能成。” 最后他娶了张皇后,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只不过不是当初他所想的那人罢了。如今他登基已有三载,他从当初那个势微的皇子成了如今的天子,皇子妃也成了皇后,掌管后宫,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但他觉得她或许并不快乐,因为他已经很少看到过她像往日那样笑了。 这个皇宫给了人很多别人不能得到的,却也剥夺了许多常人触手可及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好忙的早晨哦 更新啦 第19章 随着太后和张皇后分别出面惩戒国丈府公子,传言渐渐平息下来,只有张明一个人深陷风波中,挨了三十大板的伤还没好全不说,除却休息的时间外,他都在抄书,一百遍的四书五经和一百遍的金刚经不知要抄到何年何月。且张皇后特地派了人看着张明,明言若是不抄完,绝不可能出房门一步。 张明此时后悔不已,当时怎的就不放大双眼也不至于吃了这么一个大亏。 张明的母亲张夫人心疼儿子,心里暗怪太后和女儿太过严苛,不过是说了几句混话竟被罚的如此重。见张明日夜抄书,偷偷吩咐府里会模仿笔记的先生替张明代笔。如此一月后,张明终于交差,得以出了国公府。 张明出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京城最大的南风馆,一直待了三日才满足的离开。 这一月郭婵忙着暗查科举腐败一事,空闲时间便是在御林军军营替司马毅练兵,御林军是皇宫的最后一道防线,更是司马毅的亲兵,重要无比。郭婵身为女子自然是有很多人不服气,但郭婵是什么人,遇到挑衅不服之人,郭婵纷纷与其比武,又用从宣平侯处学来的练兵技巧,最后让御林军众人都对这位传言中的丹阳郡主心服口服。 但即使是这样的忙碌,也无法让郭婵忘记在任府的那一日,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想起被任素衣轻薄的情形,但同时也无法忽视被当成替身的羞辱。 郭婵本想先任素衣质问,可第二日她便改主意了。她为何去质问任素衣心中所想,问出答案她又该如何应对? 霍如风在练武场找到郭婵,郭婵穿着黑色练武服,耍着一杆**,她身姿曼妙,招式如虹,似乎只要是她站在那里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她。 霍如风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子是郭婵这个样子,不到一个月便将御林军里的这群混小子收服,想当初他花了好几个月才让这些人完全信服自己。原本他知道丹阳郡主要来时也觉得头疼,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虽然他听过不少传闻说丹阳郡主自幼习武,但一个有封地的郡主能学什么,不过是着假把式。 见到真人时,霍如风才知事实与自己所想大相径庭。郭婵本人英姿飒爽,容貌过人,一身真本事,过起招来,招招凌厉。一个本来是绝世牡丹的人,却养成了峭壁上的寒梅。 见郭婵收枪,霍如风兴致高昂的走上练武台,道:“郡主可累了,如若不累,不如与在下切磋切磋?” 如今整个御林军中人从以往的不屑与郭婵交手变成求着同她切磋。霍如风身为御林军统领,平日要处理事物,难得遇上郭婵,才有此一提。 郭婵拿起帕子擦了擦汗,然后才摇头道:“霍统领,我虽然不累,但今日我有事,改日再约。” 霍如风虽然遗憾,但也知郭婵如今替皇上办事,并不似寻常女子悠闲。 “如此,那在下就不打扰郡主了。” 霍如风说完便要离开,郭婵叫住他。 “我正要走,不如一道。” 霍如风眼睛亮了,在原处等着郭婵。 两人并肩走着,路过训练场,御林军们正在练兵。 霍如风看了一眼后,对郭婵道:“如今的御林军,郡主可谓是功不可没。” 以往的御林军其实并不差,但因为御林军是皇帝亲兵,平日主要便是保护皇上安危,人数并不多,不过两千人。郭婵做的便是让他们两千人能抵一万的兵力。 “霍统领过奖了。”郭婵觉得她受之有愧,她对练兵一事更多的了解是纸上谈兵,真正有用的是她从宣平侯处学来的实际经验,而她不过是现学现卖罢了。 至于司马毅为何在她毫无练兵经验的情况下派她带御林军,郭婵也能猜到一二,相比文臣,武将对女子从仕的意见反而少些。司马毅想借此举,让她接触军中关系,日后好方便行事。 如此用心,郭婵不敢辜负,用心请教父亲,花心思制定练兵计划,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离开御林军校场,郭婵先回了长公主府沐浴洗漱。在校场最不方便的便是沐浴,那些御林军一大群糙汉子,怎么洗都行。可郭婵是女子,讲究干净,每日都忍着回到长公主府沐浴。 沐浴后,郭婵换了一身新衣,带冬青去了宣平侯府,今日是郭婵祖父的寿诞。虽宣平侯尚了公主,但先皇保留了宣平侯府的爵位,平日郭婵的祖父祖母便是住在宣平侯府,不过他们两位经常不在京城就是了。 宣平侯府在离长公主府两条街的距离,郭婵选择走路,路过一家卖绿豆酥的店,想到祖母爱吃这个便买了一些准备带去。 郭婵到的时候宣平侯府的门正好开着,郭婵熟门熟路的进去,问一旁的婢女:“怎么门开了?” 婢女见到是郭婵,行了一礼才道:“先前有客至,奴婢正打算关门,赶巧的郡主您来了。” 因为郭婵的祖父祖母不爱那些虚礼,因此并未通知其他人。郭婵没想到这顿家宴还会有客人,不过祖父祖母好友众多,郭婵并未多想。 直到郭婵走到门口,婢女打起珠帘,她看到坐在祖母旁边的任素衣时,顿觉如遭雷击。 已经多久没有见过任素衣了。 郭老夫人虽然年迈,到眼神极好,看到郭婵站在门口,笑道:“小婵儿终于来了,还不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众人听到都侧头去看,任素衣藏在衣衫下的手松开又合上,合上又松开,如此反复。她才抬眼去看门口那人,如此瑰丽明亮,一双黑眸像是要将人吸进去。 郭婵的目光只是粗粗略过任素衣便避开,她扬着手里还热乎的绿豆酥,走到郭老夫人身边。 “祖母,我可是带了你最喜欢的绿豆酥来。” “宝贝孙女,你这可是要让你祖父吃醋勒,还以为是我的寿辰呢!”郭老夫人再喜欢绿豆酥,但也比不过孙女的孝心。 郭老太爷虽然在跟宣平侯说话,可目光一直斜着看郭婵,显然是认同郭老夫人的话。 郭婵挑眉,“祖母可是把我想的也太小气了一些。” “祖父,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郭婵把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郭老夫人道:“快看看小婵儿送你什么稀罕玩意儿。” 郭老太爷年至花甲,胡子花白,但一双眼睛还十分明亮,他捋着胡子,乐呵呵的接过来一看,然后咦了一声。 郭婵以为他不喜欢,可是没道理啊,她祖父就好这一口,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托人弄到的。 “哈哈……”郭老太爷拿了另一个盒子出来,看了看一旁的任素衣笑道:“你们二人倒是默契。” 郭婵打开一看,里面正是鼻烟壶,上面的图案还很新,显然是刚做好不久。 倒是巧呢。 但任素衣又是如何得知祖父喜欢鼻烟壶的?除了郭照,郭婵想不到其他理由。 任素衣看了看郭婵送的,替她解释道:“老太爷您可是小瞧阿……郡主送给您的这块鼻烟壶了,郡主这块是出自大家真迹,想必郡主费了不少功夫,我送的那块实在是献丑了。” “是么。”郭老太爷拿起来仔细看了看,他好这口自然看得出来,面上仍然打着哈哈,“两块我倒是都很喜欢,你们这两个女娃心思巧,我老头子心里高兴。” 郭婵撇了撇,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气。她终于看向任素衣,“我还没问你,今日你怎么会来?” 冷漠的语气让众人都愣了愣,来者是客,郭婵这样的态度实在失礼,何况这人还是司马月邀请来的。 “是我下帖子让任丫头来的。”司马月见任素衣呆在那儿,模样可怜极了。前些日子任素衣让人送了亲自做的点心到长公主府,司马月想着最近郭婵在忙许久没有和任素衣来往,难得见郭婵有交好的千金,便邀任素衣来参加这次生日宴。 郭婵没再说话,只是也不搭理任素衣,只是一味的讨郭老夫人笑。 这样众人都看出不对劲,郭婵这摆明了不喜任素衣在此。冬青在心里纳闷,怎么忽然二人关系变成如此?莲碧则是在心里替任素衣委屈,为了做那个鼻烟壶,任素衣熬了两天两夜,却换来如此待遇。 任素衣从郭婵再也没有给她写信便知,上一次她逾越了。但当长公主邀她前来时,她还是忍不住来了。虽然早已预料到是此情形,但心里就像是深深被划了一道,原来真的是她自作多情。 任素衣缓缓起身,对着众人道:“郭老太爷,郭老夫人,长公主殿下,侯爷。先前素衣没有讲,今日我三弟从外游学归来,家里人正打算替他接风洗尘,算算时辰也快到了,素衣既然已经将礼送到了,便先回府了。” 说完任素衣行了一礼,带着莲碧离开了。 郭老太爷和郭老夫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两个小姑娘发生了什么。司马月想叫住任素衣,却因为觉得郭婵做的太过失礼,无脸面让人留下。 郭婵本来不想看,最后还是忍不住看了过去,只看到任素衣单薄的身躯。直到人影消失,郭婵终于起身追了出去。 “这孩子怎么如此放肆……”司马月为难的看着公公婆婆,今日是公公的寿诞,丹阳气走了客人不说,如今自己还走了。 好在郭老太爷和郭老夫人不是拒于礼教之人,郭老夫人眯着眼笑道:“小孩子嘛,总是这样,我年轻时可比小婵儿还放肆一些。饭什么时候都能吃,我看今日就不等小婵儿了。” 郭老太爷附和道:“对对对,我看刚才那任家小丫头怪可怜的,小孩子之间有矛盾还是早解决的好。” 他二人如此说了,司马月也不便再说,只是不免恼恨的瞪了宣平侯几眼,司马月觉得她平生循规蹈矩,是公主中的典范,女儿身上的这些乖张行为显然是从她父亲身上所学。 宣平侯在心里大呼冤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给三只没良心的猫搬肉把手给扭着了 疼疼疼 但还是努力更新哦! 第20章 郭婵跑出宣平侯府时,哪里还有任素衣主仆的影子。 郭婵问门房:“可看到任二小姐出来去了哪儿?” 门房回道:“回郡主,奴才见任二小姐坐马车去了西城大街的方向。” 西城大街,是任府完全在相反的方向。任素衣到底要去哪里? 郭婵心里又恼又怒,恼自己过分,也怒任素衣说两句就跑了。她这个被轻薄的人都还没去喊冤呢! “牵匹马来。” “是,奴才这就去。” 郭婵的马平日都养在长公主府,这下只能随便挑一匹应急了,希望任素衣不要走的太远。 等下人把马牵来,郭婵一个跃身骑马走了。赶来特意祝寿的司马毅只来得及看到郭婵的一个身影,他心里疑惑,今日是郭婵祖父的寿诞,为何此时会出府? 李秀架着马车停在宣平侯府前,道:“陛下,刚才那个人好像是郡主。” 司马毅直接吩咐道:“追上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是。” 任素衣主仆离开宣平侯府,一路来到城外的十里亭。事实上她先前在宣平侯府说的话并不全是假话,今日的确是任远林回京的日子,左右她难得出门一次,正好也想散散心。 十里亭旁栽种了不少杜娟,此时花开的正好,粉的红的,层层叠叠。 “小姐,今日三少爷真的会回来吗?”莲碧从马车里拿出备好的茶和点心放在十里亭里的石桌上,其实她想问的是小姐与郡主发生了何事,今日看上去两人好像是在闹别扭。 “嗯,算算时间,今日的确该进城了。” “诶……奴婢本不该问,可看小姐难受,可是因为同郡主闹矛盾?”莲碧觉得难得见小姐交友,而郡主也是真心相待,二人若是伤了感情反而不好。 任素衣握着茶杯,不知如何开口。是她放肆的做出逾越的行为,又自作多情的到宣平侯府贺寿才惹来郭婵的不满。 这一切的根本,是她妄图成全自己那不能言明的心思。 任素衣半晌才叹道:“是我做了不好的事……” 莲碧没有想到是这个理由,劝道:“没有解不开的事,小姐既然觉得是您做了错事,同郡主道个不是,想来郡主并非小气之人。” “你不明白,回不去了……” 任素衣的语气满是懊悔自责,当初她若没有那般,她和郭婵还能像往日一样亲近,可覆水难收,如今再想回到过去就难了。 莲碧见状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暗自祈祷小姐能和郡主和好如初,否则小姐就太可怜了。 听到马蹄声时,莲碧以为上天感受到她的诚意,当回头时真的见郭婵骑马赶来,莲碧不禁喜道:“郡主!小姐,是郡主来了!” 任素衣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 郭婵问了守城的士兵,确定任素衣主仆出了城,好在一路赶来在这里遇上了二人。 下了马,郭婵直勾勾的盯着任素衣,瞥见桌上的点心和茶水,敢情这主仆在这里赏景,悠闲自在,她白担心一场。 郭婵忍不住问:“你一言不发的离开,到了这就是为了这个?” 任素衣看着郭婵,隐约觉得郭婵在生气,因此回答时斟酌用词。 “你误会了,我三弟今日的确回京,我特地来接他。”任素衣算时辰,她离开宣平侯府不过一炷香,郭婵便来了,难道她是直接跟着自己追来的?郭婵不知为何看见任素衣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她还以为任素衣伤心离开指不定找个什么僻静地方抹眼泪,谁知人家好好的,眼泪都没有一颗。 “既如此,我先回去了。” 郭婵说完转身去牵马,任素衣心底有什么在破土而出,其实她从未问过关于那日郭婵到底是何想法。如今已成这个局面,不如索性问个清楚。 “阿婵,你等等。” 郭婵回头,“干嘛?还有事?” 任素衣看了看莲碧,莲碧很识相的带着车夫往不远处的一个背坡走去。 任素衣鼓起勇气,看着郭婵,“我想问你……” 这时远处一声惊叫,是莲碧的声音。 二人一惊,赶过去见车夫倒地在旁血流不止,一个黑衣人正拿着刀步步逼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的莲碧。 郭婵立刻掏出一把匕首朝黑衣人扔去,下一刻就见那黑衣人倒下,莲碧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指了指山坡下。 “那儿……” 二人上前一看,一辆马车摔破了的马车趟在山坡下面,数十个黑衣人正在小心靠近马车。 “怎么办,竟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在此行凶。”任素衣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心里难免害怕。 这些人见到莲碧和车夫直接下杀手,绝非寻常强盗,任素衣担心她们三个女流,立马将莲碧扶起来,正准备让郭婵一起离开,却见郭婵脸色一变捡起地上的刀冲了下去。 临走前说了一句,“你们立刻回城!” “阿婵!” 任素衣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俯身下去的郭婵立刻与那些黑衣人纠缠在一起,而从车底一跃而出的两人也加入战斗。 郭婵见到人,果然是司马毅,问:“表哥,您怎么在此?” 司马毅学过武,并非毫无抵抗之力,但对抗这些黑衣人还是有些吃力,他无奈的看了郭婵一眼,道:“先前我去宣平侯府,见你骑马出来,便跟了上来,后来就在这里中了埋伏。” 郭婵没想到跟自己还有关系,但眼下黑衣人众多,活下来才是关键。 “表哥今日没带侍卫?” 司马毅苦笑,“实在是一时大意,不过李秀先前已经发了信号找人。” 郭婵的心稍微定了定,皇宫有一套独特的传信方法,想必有人已经在赶来,只要撑到人来就行了。只是她有些担心任素衣主仆,先前莲碧她们不小心撞上黑衣人就被下了杀手,此时无人保护,不知会否不测。 “小姐……我们怎么办?”莲碧回过神不明白此时的状况,只知道她刚刚从阎王手里讨了一条命。 让任素衣直接抛下郭婵离开她做不到,但她手无缚鸡之力,车夫又被黑衣人杀死,她们想回去招人求救也无法。 正当任素衣一筹莫展时,传来了笑声。 任素衣大喜,跑到正道上,果然见一行车队,其中一人正是多日不见的任远林。 “三弟!” 任远林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女子,竟然是他的二姐! “这是?”吴磊同任远林这一行下来关系变得亲近起来,见这人叫任远林三弟,不由疑惑。 任远林跳下马,拉住任素衣,问:“二姐,你怎会在此,为何……” 话还没有说完,莲碧也冲了过来,身上还带着先前沾上的车夫的血。 莲碧看到他们人多,终于哭了出来,喊道:“三少爷,救命!刚才有人冲出来将车夫大伯杀死了,奴婢和小姐也差点没命了!” 众人一听到此纷纷变了脸色。 任远林没想到有人行凶,立刻问:“贼人在哪儿?” 莲碧正要说话,任素衣道:“三弟,我要你立刻骑马到城门找救兵。” “二姐,我们这里近二十来号人,还怕他们不成?” 任远林他们运东西,身上都带着兵器防身,为的就是避免有人抢货。 吴磊弄明白情形,道:“任二小姐,我们这些事虽然算不上高手,但在外行走多年,身上也有点功夫在。” 任素衣知道这就是吴磊,对他善意的笑了笑,“今日我们应该是碰到了事,丹阳郡主本同我一起,如今正和那些人交手,我怕这些人并非寻常歹徒,未免意外,还是让人去通知城门口的士兵。” 吴磊闯荡多年,一听此事非同小可,立刻让一个手下骑马按任素衣说的赶去通风报信,然后对任素衣道:“我这里的手下有些拳脚功夫还算拿得出手,我带人去看看是否能帮上忙。” 任素衣诧异的看了吴磊一眼,她已经明言这些人可能并非寻常歹徒,原本只是希望有人前去报信,并不指望他们能够前去救人。 等任素衣回过神,吴磊已经清点了人拿着兵器赶了过去。 黑衣人众多,三人对付起来很吃力,加上李秀因为受伤渐渐不堪重负,郭婵只得将司马毅护在身后,应付前来的黑衣人。 忽然几个百姓打扮的人冲了过来,郭婵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来帮他们的。不过有了他们,郭婵顿时轻松一些。 “你们是……”郭婵趁着一个间隙问其中看似头目的人。 被问的正是吴磊,他看到郭婵时先是愣了愣,想到此人应该就是丹阳郡主随即道:“回郡主,我是任二小姐三弟的朋友,恰好碰上这些歹徒行凶,我和我的兄弟们来尽一些绵薄之力助各位脱险。” “如此,丹阳感激不尽!” 任素衣果然没有听她的话离开,还叫了人来帮忙,郭婵心里忍不住有些感动。 任素衣因为不放心郭婵跑来查看,任远林拉不住只好也跟了来。 没想到吴磊和他的手下倒是真有些本事,原本有些吃力的三人立刻变得游刃有余,合力杀了不少黑衣人,打开一条路。 眼见形势慢慢好转,郭婵带着司马毅和李秀往山坡上转移,吴磊几人垫后。这时从另外一边飞来箭矢,吴磊的人立刻有人受伤,几人一边对付弓箭一边对付赶来的黑衣人,渐渐变得吃力。 吴磊看出郭婵是个有本事的,问她:“郡主,怎么办?” 四处有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冲上去,否则人越来越多,堵在背坡下面更不易脱逃。 郭婵当即道:“迅速往上走!” 司马毅也知只有如此,拿着刀砍向追来的黑衣人,然后往山坡上撤离。 郭婵反手砍下一个黑衣人,忽然一只箭迅速的朝他们射来,正是朝着司马毅的方向去。郭婵几乎没有思考,直接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更新的一天呢 加油!爱你们各位! 第21章 状况突变就在一瞬间。 郭婵抱着任素衣愣在原地,手心被浸湿,温热而又湿润,不用看郭婵也知这定是任素衣的血。 “你怎么……”郭婵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没想到千钧一发之际是任素衣跑出来挡在她身前,替她挡了一箭。 任素衣此时觉得胸口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见郭婵抱着自己,担心写在脸上,她想说些什么安慰郭婵,但一张口口中血腥味漫出,她还是放弃开口。只是她怕自己挨不过这关…… “二姐!”任远林看到任素衣胸口被染红一大片,手在发抖。 “阿婵,速战速决,尽快送人医治。”司马毅知道郭婵与任府的二小姐有些渊源,此时情况紧急,容不得分神。 黑衣人还在逼近,郭婵咬了咬牙将任素衣交给任远林,吩咐他到一边躲着,自己则是带着众人继续杀敌。 好在一阵马蹄声响起,是救兵来了。 霍如风带着御林军赶来,一同的还有收到吴磊的人传信赶来的城门守兵,因为人数众多,三面包围将黑衣人纷纷拿下。 情形终于稳定,场面却异常狼藉血腥,司马毅沉沉的呼了口气,吩咐众御林军留活口。 郭婵见到被御林军押送来的弓箭手,当着众人的面一剑将人刺死,司马毅看了一眼并未阻止。 郭婵收了箭,对司马毅道:“表哥,我先带人回去疗伤。” 司马毅点了点头,“我让人立刻吩咐林御医赶去长公主府。” “多谢表哥。”郭婵知道林御医最擅长的便是外伤,有他在,想必任素衣的伤势更有几分把握。 郭婵坐上马车,正要离开,任远林跟上来说要同去公主府,郭婵让他骑马跟随。 长公主先前收了消息,立刻回了长公主府,郭老太爷和郭老夫人因为担心几人饭还没用完一起赶来了。 “丹阳……”司马月看到郭婵走进来怀里抱着一个染红了的人儿,胸口的长箭看着触目惊心,看那装扮不是任素衣还有谁?不禁想到当年郭照去世前的一幕,一口气差点梗在喉咙。 任素衣在回来的路上昏了过去,郭婵来不及解释,只问:“御医可是来了?” 司马月正要开口,外头有人来报,正是林御医到了。 郭婵心中一喜,吩咐人立刻将林御医带到她的院子,自己也抱着任素衣离开,司马月等人立刻跟了上去。 林御医看到郭婵怀里的人时也吸了口气,忙让郭婵将人放进塌上,又让人打水来,房里只留下郭婵和莲碧。 司马月留在门外,听其他人说任素衣是为了救郭婵才受的伤,心里担忧极了。眼见着婢女端着干净的水进去,送出来一盆盆的血水,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甚。 “侯爷……你说任丫头她会不会……”司马月的话没有说完,可在场的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宣平侯凝着眉,他是习武之人,知道任素衣的伤有多重,看那箭靠心脏极近,不知能否成功。 “林御医最擅长此道,想必一定无碍。” 司马月听到这话稍微放下心来。 任远林站在一旁,不断的在心中安慰自己。 突然房门被打开,是郭婵。 郭婵直愣愣的看着宣平侯,“爹,劳你进来帮我一忙。” 宣平侯拍了拍司马月的手跟着郭婵进了屋。一进门宣平侯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许久没有上战场的他一时有些不适应。 林御医手上全是血,躺在床上的任素衣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显然是极痛苦。 “丹阳,你叫我来所谓何事?” 郭婵看了眼林御医,林御医立刻会意,解释道:“侯爷,插在任小姐身上的箭有倒刺,臣无法**,而这箭离心脏极近,若是强行**造成伤口撕裂,大出血,只怕臣也无能为力。” 宣平侯眉头一凝,任素衣这丫头本来就命苦,于他们长公主府又牵扯颇多,此次更是因为丹阳才受伤,若是有个好歹,他们心中如何过得去。 宣平侯问:“那该如何是好?” 林御医道:“如今只能先将伤口划开一些,让郡主殿下将箭拔出,到时候血如泉涌需要侯爷您及时为任小姐点穴止血。” 宣平侯皱了皱眉,林御医说的这些郭婵都能做到,何以叫他来。这么想着宣平侯看向郭婵,郭婵讪讪笑了笑,“你来,我放心些。” “那就如此办!”宣平侯心想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他来。 林御医仔细的用小刀划开伤口,露出箭头,他看了郭婵一眼示意拔箭。郭婵点了点头,深呼气,双手握着箭立刻拔了出来。 就在此时林御医唤道:“侯爷!” 宣平侯几乎就在同时给任素衣点穴,林御医立刻将准备好的金疮药撒在上面。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好在只看到少数血渗出来。 郭婵站在一旁,手里还握着带血的箭,她的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但是心里的石头像是重重的落了下去。 幸好……你没事。 之后的一切都按照林御医指挥进行,任素衣的伤势终于控制住,但因为伤势过重不宜移动,郭婵便让人留在她的院子里养伤。任远林见长公主和丹阳郡主都十分关心任素衣,而且长公主府能随时召御医,有她们照顾任素衣说不定任素衣的伤势还会好的快一些,便同意任素衣留在这里养伤,独自一人回任府禀告此事。 任远林回任府后立刻向任荣和何氏说了此事,任荣眯着双眼,问任远林:“你说素衣这时受伤在长公主府养伤?” 任远林点头,“今日我回京恰好碰上,郡主在城外十里亭碰上刺客,二姐为了救郡主替她挡了一箭,如今受了重伤,长公主殿下便留二姐在府中养伤。” 今日的事任荣也听说了,但一个丹阳郡主怎么会遇上刺客。 “你当时可有见到其他人?比如一个男子在郡主身边?” 任远林忽然想到当时郭婵其实是为另一个男子挡箭的,后来因为任素衣的伤势便没有注意,于是道:“有一个人,郡主还叫他表哥。” 任荣暗自点头,果然猜的没错,今日是皇上出宫遇上刺客,至于素衣丫头和郡主应该是恰巧碰上了才牵连其中。 何氏这时却突然道:“可这素衣受了伤,还是回府养伤的好,不如明日我派人去接素衣回府。” “可是御医说了二姐伤势过重,不宜走动。” 何氏皱了皱眉,“可一直住在长公主府,于理不合呀,何况也烦扰长公主殿下。” 说着何氏看了任远林一眼,任远林以为何氏是在担忧,于是解释道:“这点娘不用担心,长公主殿下说了,她会派人好好照顾二姐,因为二姐是为了救郡主才受的伤,长公主殿下很感激二姐。” 何氏暗自瞪了任远林一眼,这人平时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刻却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根本就是要接任素衣回府! 何氏再想开口,任荣先开了口,“既然是长公主要求的,我们也不必守着礼,何况长公主府人才济济,想必素衣丫头在那里养伤也于她有利。但我们也不能不管不问,明日夫人你就去看看二丫头的伤势到底如何。” 任远林觉得这个办法好,“爹说的有道理。” 任荣这时候看了任远林一眼,“你这时候知道我说的有道理了?你这一走就是就一个多月,说是游学,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否长进!” “啊?”任远林苦着脸,他这一路四处奔波,倒是看了不少人文风景,但功课是早就丢在了脑后。 “啊什么啊?还不回去温习功课,我等下考你。” 任远林垂头丧气的走了,他原本还想去看看吴磊,先前吴磊的人也有负伤,还不知情况如何。 何氏也想走,却被任荣叫住。 “我问你,你为何急着要将二丫头接回来?” 何氏心中一紧,面上仍然装作轻松,道:“老爷,我是想着素衣一直住在长公主府平白让外头猜测,对素衣和长公主府都不好。而且,素衣这孩子受了伤,我这个当娘的心中也担心,自己照顾着总是好的。” 何氏以为自己说的情真意切,但任荣和她夫妻多年又怎会不知何氏的性情。这事要是换在四丫头身上,她或许才会如此。 “你给我老实说,前些日子你娘家的嫂子来为的是何事?” 任荣的目光直视何氏,容不得她想法子辩解,何氏只好吞吞吐吐的解释道:“就是我嫂子她想给素衣说门亲事。” 任荣已经料想到一二,当即就冷了声斥道:“我说过多少次,二丫头的婚事我自有主张,你是否还要背着我耍小手段?” 何氏也是横了心,道:“可八字已经换了,再无法更改了。” 任荣被气的笑了,伸出手指着何氏冷声道:“好,如果换不回来,你就等着我的休书。今天你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 说完任荣便走了,何氏没想到是这么个局面,跌坐在凳子上,一脸灰败的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会有的慢慢 哦~ 第22章 冬青带来晚膳,推门进去看到郭婵还是之前的模样,坐在床边时而发呆,时而看看仍然在昏迷的任素衣。当时具体的情形冬青并不知晓,但见任素衣的伤势也知情况多么危急。 冬青望了一眼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任素衣,小声的唤郭婵,见她抬头,道:“郡主,奴婢带了吃食来,您用些吧,都是您平日爱吃的。” 郭婵侧过身子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已经是深夜,于是点了点头,而一旁莲碧一直看着任素衣眼眶红的像是兔子,郭婵想到莲碧也始终没吃东西,便喊了莲碧一同用膳。 长公主府的厨子是出自宫里,手艺数一数二,但莲碧却食之无味,郭婵看在眼里,劝道:“莲碧,你若是不多吃一些保存体力,否则等你家小姐醒了谁来照顾她?” 莲碧重重的嗯了一声,她总是忘不掉任素衣浑身是血躺在郭婵怀里的模样,若是可以,她宁愿自己去受这一箭。 郭婵劝莲碧多吃,自己却只吃了些许便停下了筷子。她起身走出了房门,冬青跟了上去。 郭婵走到拐角停下来,问身后的冬青,“查的如何了?” “回郡主,暂时还没查到。” 郭婵回身,“怎么会?抓到的那些黑衣人呢?” 冬青顿了顿,道:“那些黑衣人在被抓半个时辰后全部中毒而亡,所以并未得到有用的信息。” 郭婵凝着眉,因为担心任素衣的伤势以是她并未关注后续问题,不想如今线索已经断了。 冬青以为郭婵担心司马毅的安危,于是道:“郡主放心,陛下身边已经安排不少人手,近期内陛下也不会再出宫,刺客不会再有可乘之机。” 郭婵并未开口,她担心的是司马毅已经登基三年,那些人却仍不死心,天子脚下就明目张胆的刺杀皇帝,而这种人不过就那几人有可能为之。如此,若不能一劳永逸,日后是后患无穷。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任素衣赶快好起来。 夜早已深,郭婵洗漱后让冬青在她的床边铺了一床被子,将就凑合着睡,方便照看任素衣。因为林御医说了,任素衣因为伤势过重,怕后半夜发热,所以得有人看着。 莲碧本打算独自守夜,无奈郭婵占了她的绝佳位置,只好抱着被子和冬青在旁边的小隔间挤一挤。 不过虽然说是小隔间,却也比莲碧在任府时的大了不少,而且装饰颇有格调,看得出来冬青在长公主府中的地位不低。 莲碧看了又看,忍不住问道:“冬青,你的月钱是多少?” 冬青愣了愣,不解莲碧为何这样问,但还是答道:“一月二十两。” “这么多!”莲碧登时瞪大了眼,她一个月才一两银子,平日靠着赏赐,一年下来也不过三十两。冬青一个月就抵她将近一年!而且冬青身为郡主的贴身婢女,平日的赏赐定然更多! 冬青还不知自己已经被嫉妒,自顾自的在那儿解释道:“我已经算少的了,阿林一个月有三十两呢。” 莲碧听到这话差点跌倒在床边,怎的同为婢女,差别竟然如此大! 冬青见莲碧一脸痛苦不解的模样,原来这人是在在意月钱,没想到莲碧平日看上去活泼可爱,还是个敛财主。 沉闷了一日,冬青忽然起了逗弄莲碧的兴趣,上前问莲碧:“莲碧,你一月月钱多少?” 莲碧原本在任府算是中上,但在冬青面前那一两银子根本就不够看。她一时羞愤,朝冬青比了一根手指。 冬青猜,“十两?” 莲碧咬着牙摇了摇头。 “一两!” “嗯……”莲碧觉得是丢脸极了,耷拉着头。 “好啦,这也没什么,我们府里许多人都是如此。”冬青觉得莲碧此时的模样可爱极了,忍不住摸了摸莲碧的头,触感和阿林养的那条二虎倒是有几分相似。 莲碧一想长公主府里的普通婢女的月银是一样的,心里想开了些,任府跟长公主府的差距大,她们做婢女的自然也不一样。 于是莲碧道:“放心,我明白的。不过我在小姐还是很开心的,至于月钱什么的,够用就行了。” 莲碧重振精神,抱着被子上了冬青的床,很客气的睡在外面并留出一半的床位。 冬青愣在原地,她还没说出逗弄莲碧的话呢,怎么这人就这么过去了?当真是情绪来去如风。于是,难得起一起心思的冬青闷闷不乐的上了床,梦里她梦到了因为月钱而苦闷的莲碧,好好的戏弄了莲碧一番,算是圆了睡觉前的打算。 与此一墙之隔的郭婵却是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耳边任素衣浅浅的呼吸让她不得不频繁起身查看任素衣的状况,索性最后郭婵直接坐到了床边,将任素衣往里面挪了挪。 郭婵盯着任素衣的睡颜,白日里的那一幕不断重现,她忽然叹道:“你若是不来,我也是能避过去的,所以你又何必来呢……” 当时的情形虽然紧急,但郭婵知道以她的身手躲过去并非不可能,可就是那一瞬间任素衣冲了进来,那样瘦弱的身躯挡在自己面前,当时她甚至听到了箭狠狠插入任素衣胸膛的声音。 郭婵想起当时在十里亭任素衣好像正要对她说什么,其实她也想问任素衣是否因为对兄长的感情错误的安放在她得身上。 可两个人都没来得及问出心中的疑问。 郭婵在心里问自己,若是任素衣回答了,你该如何回答,又或是若是任素衣问了你回答不上的问题,你又该如何。 原本郭婵很肯定自己并不好女色,但是经过今日一事,她心里有了疑惑,当她看到任素衣中箭倒在自己身边,那一刻,郭婵才发觉她的手在发抖,因为她是如此的害怕任素衣就此长眠不醒。 任素衣此时仍在昏迷,郭婵望着她,目光深邃又带着疑惑,这个人,她从来不过是想要照顾她,让她过得顺遂,何时她们之间成了这般模样。 目光从额头移至双眸,又到了鼻子,然后是嘴唇,因为许久没有饮水,原本粉嫩得唇变得苍白干涸。 郭婵轻轻伏下身,渐渐接近了那唇,距离越来越近,就在那一指之隔时,任素衣忽然唤道:“水……” 郭婵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猛然惊醒,离开了任素衣。 床上的任素衣依旧在小声的唤着要喝水。 郭婵摇了摇头,努力甩开刚才的魔怔,下床倒了一杯温水又回到床边,这次她没有上床,只是坐在一旁。 郭婵小心翼翼的扶起任素衣,将水杯递到任素衣嘴边,因为口渴,昏迷中的任素衣自动喝起了水。 喝了几口,任素衣便不动了,郭婵放下水杯,正要将人平躺着放下去,摸到任素衣的额头才发现已经有些滚烫。 郭婵唤了一声冬青,冬青立刻从小隔间过来。 “郡主,可是出了何事?” “她发热了,你打些冷水来,再把先前林御医开的药煎了来。” 莲碧也来了,听到这话,立刻道:“奴婢立刻去打水。” “那奴婢去煎药。” 说完二人一同离开去了小厨房。因为早就吩咐过,小厨房一直有人守着,很快冬青就煎好了药,倒药时因为分心冬青将药撒了些,好在并不多。 小厨房里的嬷嬷见了不禁道:“冬姑娘可是累了,不如老奴来帮你。” 冬青摇了摇头,“无妨,郡主还在等着,我这就把药送过去了。” 嬷嬷也不坚持,笑着将人送走了。 郭婵和莲碧一直在用湿帕子替任素衣散热,如此反复,喝了药后,任素衣终于不再发热,天也已经大亮。 郭婵长长的舒了舒气,任素衣的伤总算是过了一关。 司马月一醒来就派人来询问任素衣的状况,得知任素衣已经度过危机也松了一口气,命人熬制进补的汤药打算等任素衣醒了之后服用。 司马毅的赏赐到长公主府时,何氏也恰好刚到片刻,正同司马月聊天。何氏眼见无数珍宝和药材送入长公主府心里打着鼓,该如何提出将这些赏赐带回任府,毕竟皇上的圣旨上说了,这是感念任素衣救了丹阳郡主而赐,合该是属于任素衣的。何氏也就自然而然的认为这些都是属于任府的。 没想到何氏还没开口,太后的赏赐,皇后得赏赐并着好几位后妃的赏赐一道松了来。何氏见着那些奇珍异宝,心里是笑开了花,心中终于认可任素衣救下郭婵的举动,也终于让她一早求着娘家嫂子退亲的耻辱少了些。 司马月识人无数,自然看出何氏心中打的什么算盘,在何氏还未开口前率先道:“这衣丫头是个可人疼的,大概是宫里的几位知道如今衣丫头在我府里便将赏赐全数送到了我这儿。不过这也好,我让管家清理入册,等衣丫头痊愈后一并带走。” 司马月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何氏自是不好说要带走这些赏赐的话,陪着笑道好。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司马月听何氏说的越久心里便是越气。任素衣如今重伤未醒,除却刚开始何氏问了关于任素衣的情况便再未关心过,只是一味的赖着自己聊天,这让司马月心里很是替任素衣不平。 见何氏话头不止,司马月再无耐心,借口有事离开了,离开前让婢女带何氏去郭婵的院子,何氏正想提几句关于任素尧的话,今日的赏赐里也有任素尧赏的,无奈只得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呀 因为有事今天来的太迟啦 题外话 感情真的好难啊…… 第23章 何氏被婢女带到郭婵的院子,原想同郭婵说几句话,不巧郭婵有事要忙并不在。 其实是郭婵是独自躲到了书房,何氏那人颇有些趋炎附势,她可没有她娘那样好的耐心同何氏周旋,不如躲个清净。 进了屋,何氏先是嘱咐莲碧好生照顾任素衣起居,至于对冬青,何氏的态度一直是客客气气的。 直到何氏看到仍旧昏迷的任素衣,心里才起了波动,她原以为任素衣只是受了点小伤,不过是任远林夸大其词。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虽然平日不曾对任素衣如何关注,但见她没个生气的躺在床上,心里仍旧有些痛心。 何氏坐了一会儿,任素衣也不见醒来,心里难免担忧,叫住莲碧,问:“莲碧,素衣怎么还不醒,可是让大夫瞧过了?” 莲碧吸了吸鼻子,解释道:“御医说小姐约莫午后才会醒。” 何氏听到这话才点了点头,让莲碧出去,独自陪任素衣留在房里。 她看着自己的二女儿,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这个二女儿自小就表现的聪明伶俐,懂事明理,但自从与宣平侯世子定亲后,似乎运道便开始不顺,这其中也有她的缘故。 但何氏觉得这是各人的命数,任素衣这是命不好。 又过了两日,任素衣才在午后醒来,并未看见郭婵,任素衣难掩失落。 想起那日车夫不幸丧命,便询问莲碧任府可是将车夫的后事安置妥当,莲碧则是禀明是长公主府出面安置了车夫的家人。 长公主府出面,想必是妥当的,任素衣稍微安心了一些。 后来莲碧告诉她何氏来探望的事,任素衣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她心中牵挂的另有其事。 只是到了夜里,仍不见郭婵的身影,反而是长公主司马月来了。 任素衣刚醒来,靠在床边还有些吃力,司马月看了不禁心疼,握着任素衣的手柔声道:“好孩子,若不是你,还不知丹阳会如何,这份情我记在心中。你好好在府中养病,此次伤重,莫要留下病根,以后的事我们慢慢再说。” 经过这事,司马月下定决心收任素衣为义女,不过她身为皇室中人,收义女之事非同小可,还要从长计议,便先不提起,等到日后确定后再说。 任素衣只是笑了笑,她为的并不是长公主府和宣平侯府记着她的情。 怕耽误任素衣休养,司马月在看着任素衣喝下药后便离开了,离开前吩咐冬青给任府送个醒,人在这里养病,该做的司马月一样都不会忘。 过了不久,任素衣便收到任远柏差人送来的信以及一些补品,信中表示他不方便到内院探视,望任素衣安心养病,而他也在准备五日后的科举。 原来快到科举了,她大哥虽然刻苦读书,但为人颇为迂腐,入仕为官也不知是好是坏。 任素衣让莲碧将信收起来,正好冬青进来,她问冬青:“冬青,劳你一件事,你可知那日同我三弟一同的那些人如今可还好?” 那日情况紧急,若不是吴磊等人仗义出手,否则不一定能撑到援兵赶来。 任素衣对此很是感激,同时也担心他们有人因此伤亡。 冬青放下手里的事情,道:“回任小姐,您说的可是那日替郡主解围的那群商客?” 任素衣点头。 “奴婢听郡主讲,那行人虽有受伤,好在并无伤亡。而且陛下感念他们救驾……”冬青突然话语顿了顿,才道:“救了郡主,所以对他们大加赏赐,那个叫吴磊的还因此封了个正八品的虚职呢。” 任素衣似乎并未察觉冬青的异样,只是笑着道:“如此倒是挺好的。” 莲碧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她一直好奇那日最先被黑衣人追杀的人是何人,若非不是他,她们也不会卷入此事中。 但后来,好像大家都同时忘记还有那人存在一般。 等冬青离开,莲碧便忍不住问:“小姐,那日分明有个公子在,你们怎么……” 任素衣伸了一根手指挡在莲碧的嘴巴前,高深莫测的道:“记得,少说少错,不该问的别问。” 莲碧禁声,默默点着头。 既然是小姐吩咐的,总是没错的。 那日那位公子衣着不凡,身边仅有一个侍卫保护,那侍卫虽模样秀气武功却极好。 而郭婵更是在看到之后不顾自身安危前去救人,她当时看见那箭明明是朝那位公子去的,只是郭婵故意挡在前,她才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 后来中箭后,她还听到郭婵叫那位公子表哥。 这普天之下,让郭婵叫一声表哥,又能让她挺身而出的人,除了那一位想必再没有了。 舍个人生死相救,郭婵对这位表哥可真够好的,任素衣不免有些吃味。 冬青一直在门外听着没有房内没有声音了才离开,郡主说的果然没错,任小姐是个聪明人。 这一日,郭婵一直到深夜才回来,任素衣房里得灯已经灭了。 冬青从旁边的隔间出来,衣裳穿的整整齐齐,显然是在等她。 “她睡着了?”这个她自然是指任素衣。 冬青走近了些,轻声道:“回郡主,先前任小姐本来在等您,不过服了药之后有些困倦,现下已经睡熟了。” 郭婵闻言打了个哈欠,冬青贴心的道:“郡主累了,让奴婢伺候您洗漱安置吧。” 郭婵点点头,先前便收到信知道任素衣已经醒来,如今她总不能再像前两日一般睡在任素衣床下吧,那样似乎过于暧昧…… 于是郭婵吩咐冬青另外收拾一个屋子出来准备歇息。 冬青虽然疑惑,但还是迅速的带人去收拾,好在先前本来替任素衣整理出一间屋子,就在郭婵闺房对面,现下正好派上用场。 洗漱过后,郭婵明明累了一日,躺了半晌就是没有睡意,挑起窗,外面照出一弯残月。 清凉的风吹进来,郭婵趴在窗户边,神情惬意放松。 忽然,对面的房间亮起了光,现出一个人影,看模样应该是莲碧。 郭婵担心出了事,想了想还是起身披上外衫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莲碧,她一见是郭婵,笑道:“原来郡主您回来了呀,怎的今日不住在此?” 郭婵刚踏进门,听见这话不期然撞上正好看过来的任素衣,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莲碧这话说的真是让人误会。 任素衣瞧见郭婵心底却是欢喜,忍不住问:“你怎么回来的这么迟?” 郭婵脚步一顿,这主仆二人说话一个比一个让人误会。 “我今日有些事,便回来迟了些。”郭婵说完自己先不敢看任素衣,她应该是被这二人影响了,否则怎会回答的也如此令人误会,好似她们一直是这样同住一般! 郭婵能跟自己说话,任素衣已经觉得是万幸,至于郭婵在忙什么事,任素衣并不会过问,或许等她有资格后,她就会问了。 屋里的氛围不知不觉便奇怪起来,郭婵坐在离床几步远的圆桌前,任素衣则是坐在床上,二人都不开口,莲碧一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总之也不敢开口。 直到冬青进来问:“郡主,小厨房炖了些鸡丝面,您和任小姐可要用一些?” 郭婵看了任素衣一眼,点了点头,有东西吃总比这般情形好。 可吃东西任素衣势必要下床,莲碧气力小,试了几回差点把任素衣扔在床上。 郭婵在心里叹了叹气,道:“我来吧。莲碧,你去拿个软一些的垫子放在凳上。” 莲碧松了口气,今日都是冬青扶的任素衣,没想到冬青力气还挺大。 任素衣与郭婵对视一眼,心顿了一下,将手递给走来的郭婵。 “有劳郡主。” 郭婵接过手,软软滑滑的,不像她的因为习武而有一层薄茧。 突然,郭婵道:“叫我名字就好了。”那日她便想对任素衣讲不必唤她郡主,一直没有机会提。 任素衣一愣,嗯了一声算是应答,心里早已掀起万丈浪。 冬青呈上面,因为知道郭婵夜里没用膳,冬青特意吩咐让厨子格外用心一些。 二人闻到面,不约而同的说了一句“好香!” 莲碧闻着都嘴馋,冬青看了走到莲碧身边小声道:“厨房里让人给你留了些,快去吧。” 莲碧心里瞬间感动,直道冬青是好人,然后看了眼正在吃的二人,笑着悄悄离开了。 郭婵耳朵灵,早就将冬青莲碧二人的话悉数听了去,瞥见莲碧消失的衣裙,只当没看见。 反正这小婢女说话极容易让人误会,不在最好。 吃到一半,郭婵忽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问任素衣:“先前你本已经睡了,怎又点灯了,可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此话一出,任素衣脸顿时红了,郭婵不解,她不过是问了个很寻常的问题,任素衣做何这副模样。 半晌,任素衣道:“我是突然来了月事……” 郭婵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赶紧吃了一口面,无奈碗里只剩下汤,半晌什么也没捞着。 最后郭婵镇定的吩咐冬青,“让厨房多炖些红枣鸡汤,这样补血。” 回到房里休息的郭婵,深深叹了叹气,无力的抓着枕头,果然还不知如何面对任素衣。 而任素衣那边,莲碧匆匆回来,嘴边还有没有擦干的面汤,看到冬青端出去的碗里还剩了不少,便问:“小姐,您怎么不多吃一些?” 任素衣摇了摇头,嘴角藏着一丝无奈。 携着这份救命之恩,她反而不便再询问郭婵的意思了呢。 第24章 这日,郭婵正在同任素衣用早膳。这是司马月吩咐的,因任素衣在府里没有熟悉的人,便让郭婵有时间多陪陪任素衣免得她寂寞无助。 任素衣给郭婵夹了一块黄金卷,并道:“这个好吃,阿婵你多吃一些。” “嗯,你也多吃点。”礼尚往来,郭婵也给任素衣夹了一个小笼包。 任素衣埋着头笑了,这几日来,虽然郭婵总是经常外出办事,但只要回长公主府都会来看她,陪她用膳,这已经让任素衣感到分外满足。 郭婵吃完了放下筷子,想了想还是道:“今日我有事就不回府了。” 任素衣愣了愣,心底有一丝窃喜是因为郭婵主动向自己交代行程,又有一些难过那就是夜里和明日许是见不到人了。 “这样那你在外一定小心。” 郭婵点头,心中因为觉得这几日她和任素衣之间相处像是夫妻而有些不自在。 任素衣忽然想到一事,“明日可就是科举了?” 郭婵嗯了一声,正是因为此事她这几日才忙的不可开交,前段日子混入这届贡生之中的人果然发现有人暗中售卖考题,撒网多日,今日正是收网之际。 任素衣叹道:“我大哥,明日也要参加科举,不知结果如何。” 郭婵想起上次在酒楼见到任远柏的情形,道:“不用担心,我瞧你大哥也是有几分墨水,及进士想必不是难事。” 任素衣放下筷子,“我倒是觉得大哥那个性子不适合为官,不如当个教书先生,也有趣。” 郭婵听到这话煞有介事的点头赞同:“我也觉得如此。” 任素衣突然笑了,“大哥一心想要及第,若是知道我这么讲,定然会恼怒。” “你这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郭婵庆幸任远柏没有同那些贡生一样,否则这时她可能也无法在这里同任素衣说笑。 “好了,我该走了。你在府中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冬青。” 任素衣点头,很是乖巧。 郭婵快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任素衣忽然唤她的名字。 郭婵回头,任素衣站在门外,因为有伤穿的是简单方便的宽服,显得她十分小巧。晨曦之下,任素衣的模样尽管有些模糊,但郭婵还是看出任素衣是在对她笑。 “早些回府。” “好。” 郭婵转身之际忽然想,如果任素衣觉得这样是好的,那么一切也不是未尝不可,由她来照顾任素衣的下半生,全她这份心意和救命之恩。 只是她还需要再确定任素衣的心意。 郭婵并未直接出府,而是转而去了司马月的院子,没想到司马月正对着这一堆东西发愁。 并未惊动其他人,郭婵走近一看全是补品,还有疗伤的好药,想来是送给任素衣的。 “娘,这是谁送来的?还都是极好的东西。” 司马月看到郭婵,白了她一眼,“好好的,走路怎么不出声。” “明明是您想事情太入神。”郭婵坐下来,挑了一个果子吃,又问:“您还没说这是谁送来的呢。” “喏,凌将军府差人送来的。”司马月面露为难,本以为上次拒绝凌老将军后,事儿就算过去了,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郭婵手里的果子被咬了一个缺口,淡淡道:“那他们还挺大方的,都是好东西,做何不收,以后留给任素衣拿来补身子也是好的。” “我是怕他们还未对衣丫头死心,其实我倒是觉得这凌齐还不错。他差人还问过几次衣丫头的伤势,今儿又让人送来这些,可见是个疼人的。只可惜……衣丫头不喜欢。”司马月年轻时也经历过情爱,知有些东西勉强不得,但任素衣一个闺阁丫头,不见她中意哪个,何不试试。 郭婵突然没了胃口,顺手将果子一扔,淡淡道:“东西收下就是,至于其他的,都做不得准。” 司马月也知如此,便不再去想。见郭婵一副外出打扮,不由问:“今日又要出门?” “嗯,我来就是同您说一声,今晚大概是得留宿宫中。” 司马月皱眉,郭婵在忙什么她略知一二,但也知劝不住郭婵,便嘱咐道:“丹阳,在外一切小心。” “娘,放心,表哥一切都准备妥当,我就是去走个排场。”郭婵心中其实很感激司马月身为母亲并未阻止她参与朝政,放弃一开始出生便拥有的安逸。 御书房里,郭婵正在同司马毅下棋。郭婵主攻,司马毅主守,一个攻的气势汹汹,一个则是守的从容稳定。 等李秀上的茶凉了,这盘棋也下完了。是和棋,郭婵很满意这个结果。 司马毅丢了手里的白子,打趣道:“又是和棋,你莫不是故意让着我?” 郭婵挑眉,“怎会,表哥难道不知我自幼就是一个能赢绝不输的人么。” 司马毅想到从前种种,郭婵的确是个不服输的性格便也没有再提。 这时李秀送了新的茶来,郭婵觉得渴了,端起来喝了一口,眼睛微微眯着。人总是要长大的,她不会一直是以前的丹阳郡主,毕竟司马毅也不是当年的那个皇子了。 因为他是九五之尊,是那个站的最高俯瞰他人的存在。 司马毅让李秀把棋盘收了,然后问:“事情准备的如何了?” 郭婵道:“霍如风先前传信来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明日天一亮便动手,至于新的考题在我这里,明日我会亲自到考场换题。” 司马毅俊毅的脸上露出感激,“辛苦你了,阿婵。” 郭婵摇了摇头,“我也是皇室中人,能帮上表哥的忙,我自然是义不容辞。” 司马毅稍低下了头,一双眼眸深了一些,他只有变得更强大,才能守护所有,而这是他清理朝政的第一步,绝不容许有失。 李秀在这时提醒二人该用晚膳了,司马毅正要让人传膳,不想小太监来禀,萧妃来了。 这时候来找人,自然是为着和司马毅一同用膳的目的,郭婵不愿打扰别人夫妻相处,于是道:“表哥,你陪萧妃用膳吧,我还不饿,去御花园走走。” 没等司马毅留人,郭婵已经从后头的茶室离开,她并不想和司马毅的妃嫔正面碰上。 “陛下……这” 司马毅皱着眉没发话,李秀也不敢做住让萧妃进来。 过了半晌,司马毅才挥手示意让人进来。 郭婵自幼常入宫,对宫里很是熟悉,她独自来到御花园,记得从前她常和兄长以及表哥一同在此玩儿捉迷藏,时过境迁,他们都已不再是孩童了,而郭照则是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冬天。 她远远看见一行人走来,应该是哪一宫的妃子,正要避开,却被人叫住。 “丹阳郡主请留步!”任素尧匆匆赶上来,因为走的太急,脸上升起两团红晕,头上的珠钗也晃来晃去。 郭婵转过身,没想到竟然是任素尧,她们二人从未有交集,不知任素尧为何事找自己。 郭婵看着自己面前的任素尧,淡淡唤道:“任婕妤娘娘。” 任素尧掏出衣袖里的手帕擦去脸上的汗,才道:“听说二姐在郡主府上养伤,劳郡主多有照顾,如今我二姐可是好些了?” 郭婵笑了笑,她印象中任素尧对任素衣可没这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 任素尧从郭婵脸上看出戏谑,表情变得有些难堪,郭婵同任素衣二人关系亲密,知道她们姐妹之间的恩怨也不意外。 任素尧道:“或许郡主不信我,不瞒郡主,我知道郡主入了宫特意前来是想拜托郡主一事。” “婕妤娘娘且说。”郭婵耐心的看着任素尧,正好此时她也有些无聊,不介意听听任素尧的目的。 任素尧让身后的宫女拿出一个盒子,她慢慢道:“这是昨儿我才得的一株灵芝,听说对疗伤有益,便想拖郡主出宫时带给二姐。” 郭婵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的确是一株成色不错的灵芝。 “我收下了,我替她谢谢你。”郭婵觉得好东西没理由不收下,至于任素尧有什么目的,她没兴趣。 郭婵如此爽快的收下东西倒是让任素尧有些惊讶,她笑了笑,道:“如此我先谢过郡主了。” 郭婵扬了扬手里的盒子,问:“任婕妤可还有事?” 任素尧愣了半晌才摇头,郭婵很满意,于是道:“在此赏花赏的也够久了,我还有事,便先走了,婕妤若无事不如在此赏赏花,这些芍药开的挺好的。” 说完郭婵指了指一旁姹紫嫣红的芍药,留下任素尧等人在原地不知所以然。 任素尧暗自咬了咬牙,父亲传信进宫来希望自己能找机会和丹阳郡主多联系联系,无法她只得借着给任素衣送药的法子接近郭婵,可显然易见,郭婵虽然答应帮忙带东西,却不愿与她来往。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更新~ 第25章 郭婵刚出御花园,眉头便皱了起来,她难得入宫住一回,难道要把认识得人都见个遍么? “郡主,许久不见。”赵来仪步履娉婷的停在郭婵面前,身后跟着一个宫女,见郭婵盯着她,她不自在的扶了扶头上的红宝石簪子,上一次见面还是花朝节,这一别已是物是人非。 郭婵对赵来仪这人并无反感,自己总不能伸手打笑脸人,于是客气道:“赵昭仪,许久不见。宫里的生活可还适应?” 这一句随意的问候,赵来仪却在心中泛起波澜,她微微红了眼眶,看向郭婵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这宫里墙深人浅,她不过是竭力过得舒坦一些。 但再如何,赵来仪只能守着仪态,浅笑着回答:“谢郡主关心,我一切都好。” “如此便好。”郭婵在心里叹息,赵来仪本是个心思剔透的女子,想必终究还是被皇宫束了手脚。 “听闻今日郡主要留宿宫中?” “正是,我进宫来探望太后娘娘。”平日郭婵入宫皆是打着探望太后的旗号,这次也不例外。 “既然如此,我正要去探望太后,郡主可要一同前去?”赵来仪说话的时候一直着郭婵,目光温润。 宫里的时间往往漫长,左右无事,去太后宫里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还能避免等下又遇上其他人。于是郭婵点头答应,赵来仪立刻笑开了颜。 不远处假山后面的任素尧看着这一幕,神情漠然。 赵来仪只带了一个宫女,三人悠闲的往太后宫里去。路上,赵来仪一早便注意到郭婵手里的盒子,寻了个机会问道:“郡主手里拿的可是送给太后的宝贝?” 郭婵扬了扬手里的盒子,道:“你说这个?这是任婕妤托我带给她二姐的灵芝,滋养身体。” 丹阳郡主遇到歹徒被光禄寺卿府上的二小姐所救一事宫里几乎人尽皆知,皇上一向疼爱丹阳郡主,因着这事还赏了任婕妤,宫里人都道任婕妤有一个好姐姐。 这事赵来仪自然知道,甚至在知道任素衣为郭婵挡了一箭,性命悠关之后不注意打碎了一个新上贡的琉璃杯。 赵来仪轻声道:“听闻是任二小姐救了郡主,任二小姐英勇无双,十分令人敬佩。” 郭婵一想到那日的情形,就仿佛身上有蚂蚁在啃噬,若是重来一切,她绝不会让任素衣受伤。 “她哪里英勇无双了?简直是冲动不计后果!” 郭婵说起来犹自生气,赵来仪自刚才便一直观察郭婵的神情,那其中的关切不难察觉,再想到花朝节偶遇时看到二人亲密的模样,心不设防的扯了扯,但面上仍旧笑道:“郡主这样说想来是很心疼任二小姐此次为你受伤咯。” 心疼? 郭婵突然察觉,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任素衣可以称得上牵肠挂肚,想必正是因为心疼任素衣为自己受伤。这份心疼,郭婵还不明白到底为何,不知自己是否同任素衣一样,但她肯定的是自己并不想失去任素衣。 郭婵得沉默深思让赵来仪的心更冷了一些,而郭婵并未发现赵来仪勉强的笑容,过了半晌才淡淡道:“自然咯,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头一份。” 赵来仪半真半假的感慨道:“真是有些羡慕任二小姐呢!” 郭婵怪异的看了赵来仪一眼,有什么好羡慕的,当时任素衣的伤势差点就得去见阎王。 见到郭婵有些不解的样子,赵来仪心中的郁结忽然就散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同郭婵聊起其他事,侃侃而谈,这让郭婵心中不仅感叹,女子心思当真难猜。 路过泠月宫时,宫墙内传来女子唱戏的声音,唱的正是一曲花木兰代父从军,字正腔圆,韵味十足,颇有些余音绕梁的意思。 见郭婵似乎有兴趣,赵来仪解释道:“这是如今正得宠的伶贵人,不仅会唱曲儿,还会些拳脚功夫,陛下近日召她的次数颇多。” 郭婵闻言不免尴尬,她并不想知道司马毅临幸后妃的情况。 “倒是一把好嗓子。” “郡主喜欢听戏?” 郭婵笑了笑,淡淡道:“偶只是尔听听。” 赵来仪并不喜欢听戏,对于此只能捡些书上看到的说说,郭婵只是听但很少说话,赵来仪也很识趣的不再多说。 到了慈宁宫,太后正在用膳听闻郭婵来了,很是开心的让御膳房再送了两份膳食来,亲自和二人一同用膳。 等宫人将膳食抬进来,郭婵一看便知我都是她平日爱吃的菜色,抬头对正首的太后道:“谢姨母还记得丹阳爱吃什么。”她自幼入宫,同太后关系极好,以是在慈宁宫都是叫太后姨母。 太后假意嗔了郭婵一眼,道:“你若是来我这慈宁宫再少些,我就该忘了你这丫头爱吃什么了。” 郭婵若是进宫一定是同司马毅商量正事,以是很少来见太后。 郭婵则是讨好道:“那怎么可以,姨母若是不记得,那丹阳不得伤心死,难道姨母想我进宫喝西北风么。” 身为郡主,随便一招呼,什么山珍海味没有,不过是逗太后开心,而太后也喜欢郭婵这份心思。 “你少在这里耍贫,让赵昭仪笑话你。” 郭婵看了赵来仪一眼,赵来仪面前的菜色与自己的不同,与太后的也不同,竟然能让太后底下的人记住吃食方面的爱好,郭婵觉得自己有些低估了赵来仪。想必是赵来仪常到太后宫里,得了太后的欢心,在这皇宫中,能得到太后的青睐不可谓不是一种本事,要知道即使是皇后也因为无嗣一事与太后之间闹得并不愉快。 只是片刻,郭婵收回目光,笑道:“只要姨母你疼爱我,赵昭仪定不敢笑话我。” 赵来仪看着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少开口,只是如此,赵来仪也觉得十分满足。 用完膳,宫人将御桌撤下后,太后只是看了赵来仪一眼,赵来仪便很知趣的提出宫里还有事务处理先行离开了。这就是太后最满意赵来仪的地方,清楚明白自己的地位。 “丹阳,辛苦你了。”自己的儿子即使是皇帝,当母亲总会了解一二。 郭婵歪靠着一个软垫,神情却很认真的道:“姨母,您在说什么呢,这是我想做的,不存在辛苦一说。或许您应该说是皇上表哥他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反而应该感谢表哥。” 太后看着郭婵,大部分的皇室公主,郡主,享受着皇室带来的荣耀,却极少有人像郭婵这样热衷于朝政。并非是她们不想,而是在她们幼时的成长中便被教导女子不能干政,后宫不能干政。太后心里明白,当初如果不是郭照去世,或许司马毅也不会仰仗郭婵。倒不是司马毅不相信郭婵,而是他舍不得天之娇女如此辛劳。 但可惜,世事难料,事与愿违。 放下心事,太后忽然笑道:“上回阿月入宫同我讲起,你这小丫头竟然手里握着自己选婿的圣旨。” 郭婵一听是这事,笑的不免得意,“姨母你也想让我嫁出去了?” 太后理了理衣角,笑的高深莫测,郭婵越想越不对劲,慢慢坐直了身子,脸上挂着甜美讨好的笑容。 太后看着郭婵,慢悠悠道““想起来了?” “想起了,想起了。”郭婵苦笑着,怎么就忘了一个孝字让太后的懿旨比皇上的圣旨还压着一头。 见太后一直不说话,郭婵挪到太后身后殷勤的道:“姨母,你向来脖子不太爽快,不如丹阳给您揉揉?” 太后嗯了一声,等着被人拍马屁。不过郭婵习武,按摩起来是比旁人舒服些,太后很是喜欢。 按了一会儿,太后也舍不得她累着,拉着人坐到自己身边。 太后点着郭婵的额头,笑道:“看你这模样,堂堂丹阳郡主竟然怕嫁人?” 郭婵反驳道:“姨母,这不是怕嫁人,而是没有合适的人。” 话落,任素衣的身影在眼前闪过。 “你放心吧,我自然不会逼你,否则成就一对怨偶。不过我倒是希望你能多看看,这次科举也有不少才子,到时若有中意的尽管同我说,我为你赐婚。”太后知郭婵的性子,你越逼反而越逆反。但为着郭婵的未来,还是希望郭婵找一个好拿捏入赘之人。 郭婵瞠目,原来太后的目的在这儿。 “姨母,你怎么同我娘一般操心这事儿,若是我心悦之人,不必你们出手,我自会也会成全我自己。”郭婵在心里补充,前提得她愿意。 “你自小就是个鬼精灵。” 郭婵笑道:“姨母,您宫里的东西可口的不行,先前吃了不少,不如我陪您走走消消食吧。” 太后知郭婵性子执着,多劝反而伤了情谊,于是不再提及,就着郭婵递来的手起身,只是心里不免为宣平侯府一脉人丁凋零而惋惜。 陪太后散步消消食之后,太后便去歇息了,郭婵左右无事,也不知那萧妃有否同司马毅缠绵完,她可不想去了御书房看二人卿卿我我,索性直接赖在慈宁宫,既清净又舒坦。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个笨脑壳 记错更新的日子啦 嗯……赵来仪大家懂得! 第26章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科举这一日,多少贡生志气拳拳,十年寒窗苦读,等的便是这一日期望能够一举中第。 郭婵天刚亮便带着御林军直接进了考场,惊呆了一众考官,并且按照司马毅的吩咐直接扣押了礼部尚书以及几个考官。而此时的霍如风正带人抄礼部尚书府。 礼部尚书震惊的看着自己被御林军扣住,怒道:“郡主,你要拿本官好歹给本官一个说法,即使你是郡主,也不能直接扣押本官!” 郭婵冷冷的看着礼部尚书,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已经到了。 “这就是原因!” 郭婵拿出司马毅给她的御赐金牌,见金牌如皇上亲临,众人纷纷下跪三呼万岁。 “如何,你可知罪?”郭婵盯着礼部尚书,她手里早就有他暗中兜售考题的证据,就等着到时候发落。 礼部尚书为官多年,启会被郭婵几句话吓到,仍旧底气十足的道:“本官无罪!丹阳郡主你这是污蔑!” “哼,有没有罪这可是陛下说了算。”科举还要进行,郭婵懒得同他周旋,直接吩咐御林军将几人带下去看押。 郭婵看了看在场剩下的人,朗声道:“传陛下口谕,礼部尚书擅自兜售科举考题,扰乱纲纪,立刻押入大牢,待科举后再行发落。” 御林军是皇上的亲军,郭婵手里又握着御赐金牌,礼部其他人自然不敢反抗,纷纷听从郭婵的安排。 这时一个头发已是花白的老者站了起来,因为年迈而腿脚不利索,走路有些颤巍巍的。郭婵忙上前扶着,又朝一旁的人使眼色,很快就有人明白,抬了根椅子来。 “许大学士,您先坐。” 老者笑了笑,也不推辞。 “谢郡主体谅。”毕竟上了年纪,先前跪了一会儿便觉得膝盖疼的厉害。 “您客气了,今日事情紧急,倒是惊着您了。”许大学士全名许林,是辅佐过三朝皇帝的人,今年的考题就是他出的,这样德高望重的人郭婵也不敢怠慢。 “科举事关重大,又涉及到考题泄露,自然是万分要紧。可离科举开始不过一个时辰,考题已经泄露,该如何是好,可是要推迟科举?”许林露出担忧,科举影响重大,若是有人提前知晓题目是对其他人的不公,但临时出题又来不及。 郭婵拿出考题,这是她和司马毅花了几日一同出的。 许林露出疑惑,“这是?” “这是皇上亲自出的题目。”郭婵只提到司马毅,毕竟事关紧要,若是碰上酸腐之人定然会反驳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许林接过来看,出题缜密,更着重于时政,倒是新颖,不过如此想必更能发掘人才。而且想必那些私自贿赂考官的人,他们的春秋大梦势必是要落空了。 “这就好,老夫这就让人去准备。” 郭婵点了点头,派了几个御林军跟着。 许林见状意味深长的看了郭婵一眼,郭婵抬头望向屋顶,谨慎为重。 等一切准备妥当,郭婵溜到考场外站在一棵柳树下,此时贡生们正准备进场,还有人正跟家人告别,科举一连九日,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小的考验。 “郡主!” 郭婵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到熟人,转身一看,竟然是任远林,在他身边的是任远柏,想来是任远林送任远柏入考场。 今日郭婵为了能够让那些人信服也为了方便,穿的是男女皆可穿的宽服,头发像男子一般束起,但因身形窈窕,容貌秀丽,又绝不会让人当做男子。 这是任远柏第一次见到郭婵,总听人提起郭婵无非是无双的美貌,任远柏见过京中许多闺秀,皆是温柔可人,循规蹈矩,何曾见过如郭婵这般在外抛头露面,打扮的不伦不类的。以是任远柏在见礼时表情冷漠,语气更是冷冽,让任远林心都差点蹦出来。 郭婵自然是看出任远柏对自己的不喜,想到他的性格丝毫不觉意外。 任远林知自己大哥的性子,怕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得罪了郭婵,便道:“大哥,我看时辰差不多了,你快进考场吧。” 任远柏点了点头,对任远林道:“我这就进去,你这几日记得在家安分读书,别总是往外跑。” 任远柏一副教训自己的口吻,任远林觉得脸上没面,催促任远柏快进考场。 好不容易等人走了,任远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郡主,你怎会在这儿,可是有认识得人今日也参加科举?” 郭婵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告诉任远林。 任远林对郭婵并不熟悉,但见郭婵一人在此,想到上回遇刺一事觉得自己还是留在郭婵身边为好。 二人就在柳树下看着那些贡生踏入考场,他们有的人在九日后便能一朝及第,有的则是灰心落榜。 突然想到一事,任远林道:“昨日我去见过二姐,她的伤势恢复的很好,多谢郡主对二姐的照顾。” 郭婵闻言汗颜,任素衣为救自己受伤,她照顾人也是应该的。 “你倒是很关心任素衣。”自从任素衣受伤,任府最关心任素衣的人就是任远林了,经常前来问候。 “那是自然,不瞒郡主,我偷偷瞒着府里的人在外从商,只有二姐信任我,支持我,还给了我本金。”任远林说起此事心中仍然感动。 想到任远柏,再看任远林,当真是性格迥异。郭婵不禁道:“你坚持从商难道不怕日后任大人动怒?” 世人重仕贱商,尤其是任荣他的心志绝不在一个光禄寺卿之位上,他绝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日后再说被人知道从商。 任远林叹了叹气,疑惑道:“我不爱读书,就算是参加科举也考不出个名堂,既如此,难道他们希望我做个整日游手好闲的人,也不愿我闯出些名堂?” 郭婵总算见到除任素衣之外一个靠谱的任家人,面露赏识,其实这世上行业又有何贵贱之分。世道难,多少人流离失所,吃不上一口饭,从商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事业又有何不可。 “算你姐没有看错你。”郭婵笑了,想想对任远林道:“其实从商也有一个办法能够不让人看不起。” “什么方法?”任远林惊讶的看着郭婵。 郭婵道:“若是你能成为皇商,可还有人会瞧不起你?” “皇商?”任远林做梦都没想过要成为皇商,毕竟那不是谁都能当的,他只是想日后能丰衣足食。 “我知道这并非易事,但功夫不负有心人,谁又说一定不可能?”郭婵鼓励着任远林,任家其他人或许成不了任素衣的后盾,这个任远林看上去还算可靠对任素衣也比较在意,日后若能成才,想必任素衣也会欣慰。 任远林闻言不禁在心中幻想自己成为皇商的那一日。从这一日起,任远林心底存着一个没有对任何人提过的梦,并且为着这个梦而一直努力着。 半晌,任远林叹道:“难怪二姐喜欢同郡主你来往,郡主您真是一个很好的人。” 郭婵愣了愣,又是喜欢这个词。喜欢和任素衣…… “郡主,您不知道,上回我去二姐的书房,有不少郡主您的策论,那时我才知道您文采如此好,丝毫都这些贡生们差。”任远林经过先前的谈话自动的将郭婵列为自己人,说起话自在了不少。 郭婵越听越觉得任远林为人其实有些傻气,只是他道任素衣的书房里有不少自己写的策论,那些都是她随笔写得,不知任素衣从哪里得来的。 贡生们已经全部进了考场,还有点家人依依不舍的在外面守候。 郭婵突然问:“你觉得你二姐是个怎样的人?” 任远林不解郭婵为何这样问,二姐对郡主以命相救,难道她还不了解郡主?但想到长公主身为皇室贵胄,丹阳郡主又备受皇上宠信,日后若是她们能照拂任素衣一二,对任素衣大有助益,于是慢慢道:“二姐她为人温婉和气,善解人意,看上去同其他的大家千金没什么不同。难得的却是她聪明不凡,蕙质兰心,自幼读书就比我和大哥厉害,功课也做的极好,只是后来不知怎么,二姐突然就不上学堂了,专心学起了绣花什么的。要我说。还不如让二姐去考这科举,指不定比大哥还好。” 任远林也知道自己这话只是说说,我朝还并没有女子参加科举的先例。不过见郭婵认真听他说话,并无笑话之意,任远林大着胆子继续讲:“其实,我倒是觉得女子入仕没什么,全是各凭本事。可二姐自从幼时被娘教训便很少见她读其他书了。郡主,我知您同二姐关系好,可您不知其实我二姐她……在府中过得并不轻松,我娘她……不怎么喜欢二姐,从前我劝二姐多亲近亲近娘,二姐总是说知道了,可我晓得,她不会去的。二姐表面温柔,骨子里却是一个极其倔强的人,认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但她看上去不在意,可我知道二姐心里还是苦的。至于我娘……” 毕竟是自己的娘,任远林说起是非有些不好意思同时心里也对何氏的做法感到羞愧。 “我娘很偏心,对我和大哥都很好,从前年幼,我以为是娘重男亲女,后来见娘她对四妹也极好,才知娘只是不喜二姐,总是对她漠不关心。” 郭婵听到这里皱起了眉,从上次何氏为了让任素尧代替任素衣入宫竟然亲自给任素衣下毒便能看出,何氏对任素衣是没有心的。 “可知道为何,难道任素衣不是你娘亲生?”倒不是郭婵想法荒诞,如若亲生,何至于如此凉薄。 任远林听到这话登时瞪大了眼,慌忙的摆着手,解释道:“怎会,我听府里的嬷嬷讲,从前我娘怀二姐时难产,折腾了她一天一夜才将二姐生出来的,启会不是我娘的孩子。” 郭婵挑眉,“那你能否解释你娘为何独独不喜任素衣?” 任远林摇头。其实心里他对这事一直很疑惑,但是长辈的事,实在无从得知。 “那不就是了,说不定任素衣就不是你娘亲生。”郭婵心想,不是亲生的才好。 任远林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一章~ 第27章 (倒V开) 钟声响起, 会试已经正式开始,从今日起考场封闭九日,待九日后才会有人出来。郭婵知道, 他们其中有些人拿到试题的那一刻一定会心如死灰。至于会试的结果, 将会等待放榜那日见分晓。 任远林因为生意上的事有事离开, 郭婵依旧现在那棵柳树下, 目光微微发散。 在听过任远林的话后,郭婵想任素衣在任府究竟是个怎样的处境, 这是她第一次察觉或许任素衣过得比她想象的还要苦上一些。任远林说,任素衣如今就自己一个亲近的朋友,往日的朋友不是出嫁便是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关系淡了。 郭婵终于意识到,娘所说的事。任素衣不是自己,久久不出嫁也可以自由自在。旁人会议论, 会诋毁,而任素衣能做的便是在府中默默独自承受一切。因为任素衣从不和她提起关于不好的事。 原本家人应该是任素衣庇护的堡垒, 可看任荣醉心仕途,指不定哪日便利用任素衣的亲事谋利,而那何氏或许某日随便将任素衣打发了。 任素衣便是那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 将纤长的手捶上柳树, 郭婵感觉到心真的在因为任素衣而发疼。这个玲珑剔透的女子, 不应该活得如此。 但是她真的能给任素衣想要的吗? 郭婵问自己,她心疼任素衣,关心任素衣,在看到任素衣奄奄一息时, 因为不想失去任素衣, 觉得任素衣受伤比自己受伤更加难受。 可这些是喜欢吗? 是任素衣对自己的那种喜欢吗? 郭婵不确定,因为她从未喜欢过旁人。 霍如风赶来之时见到的便是郭婵站在树下, 手里拿着一把柳树枝,她脚下是一堆柳树叶,嘴里还念念有词。不过见惯了郭婵或是在校场飒爽英姿的模样,或是端庄自持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她这般小女子模样,倒是别样的可爱。 “郡主。”其实霍如风并不忍心打断这个场景,毕竟实在难得。 郭婵没想到有人在,立刻将手里的柳树枝扔掉,心里犹疑着霍如风是否听到她的话。 郭婵佯装镇定的问:“你何时来的?” 霍如风知郭婵的心思,定是怕他听去了秘密,于是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回答道:“我刚到,郡主可是等得久了?” 郭婵想霍如风也是个识趣之人,不再纠结此事,但她不知霍如风其实一直在心里偷笑。 郭婵问:“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霍如风回道:“回郡主,按照陛下的吩咐我已经带人查抄了礼部尚书的府邸,以及其他几个从犯的府邸,至于人已经全部送进大理寺,等待陛下发落。” 至此,朝中官员应该已经知晓此事,接下来便是处置这次涉事的人了。 “陛下可有说由谁主审?”为了朝局稳定,司马毅不会再让自己出面,霍如风身为御林军统领也不适合。 霍如风感叹于郭婵心思敏捷,道:“陛下已经下旨让大理寺少卿和光禄寺卿共同主理,并且让凌小将军从旁协助。” 不得不说司马毅的心里妙,自从任荣迁升光禄寺卿后并不愿意放下在大理寺的势力,一直让他从前的部下在大理寺夺权,而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王广是个硬气之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以是二人如今在朝中水火不容。由他们二人共同主审,彼此二人相互制衡,才能得出一个最公正的结果。 至于让凌齐从旁协助…… 将军府世代纯良忠厚,凌齐又是将军府如今唯一的血脉,郭婵明白司马毅这是希望将凌齐纳入自己麾下重用。“那此时就没我们什么事了。”正好她已经几日不曾休息好,也该让自己放松放松。 霍如风看了郭婵一眼,笑道:“陛下派我来便是想告诉郡主好好回府休息几日,不如我送郡主回府。” 霍如风尽量表现自然,不让自己看上去过分殷勤,然而佳人并不领情。 “不必,我自己回府便是。” 郭婵此时心里只有一件事,她向来不是拖拉之人,而这件事已经拖得太久。 郭婵回府时,先找到宣平侯说了今日的事,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任素衣正在同莲碧冬青二人用膳,不知说到什么三人脸上都笑了起来,夕阳的余晖撒在她们的脸上,温暖而动人。 见到这一幕,郭婵觉得一日的疲累似乎都被全部驱赶。 任素衣先发现了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放松的郭婵,想到今日听到的传闻,加上这些日子郭婵的忙碌,心中已经隐约猜到郭婵在做什么。 任素衣昂起头,笑着唤她:“阿婵!你回来了。” 似乎任素衣总是这样安之若素,可明明身上的伤正在结痂,又痛又痒,表面却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从不让人担心。可今日郭婵终于明白,这样的淡然下藏着的恐怕是日复一日的失望,伤痛。 郭婵突然笑了,朝郭婵点了点头,走进屋里。 冬青立刻让人准备碗筷给郭婵让座。 郭婵抬手阻止她,“无妨,一起吃吧。” 期间,莲碧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千金小姐逃婚与一书生私奔的故事,非要讲给任素衣她们听。难得的是,莲碧讲的绘声绘色,关键时刻,莲碧还非得站起来模仿那千金小姐和书生的之间的对话,惟妙惟肖,表情到位,哄得几人笑声不断。 用完晚膳,冬青便被莲碧拉着去散步消食,因为她认为自己作为一个优秀的婢女,应该懂得为主子创造机会同郡主和解,虽然不知她们之间发生了何事,但没有解不开的结,多解解也就解开了。 郭婵看了任素衣一眼,沉思片刻,然后道:“伤口可还难受?” 任素衣摇头,不知为何,任素衣直觉今日她便能得到一个答案,这种感觉从今日看到郭婵起便有了。 郭婵却道:“不必瞒我,我也不是不曾受过伤,你可以同我说的。” 对上郭婵的目光,任素衣不知怎的心中就像是注入一股暖流,她仔细想了想后才慢慢道:“这几日的确有些难受,伤口总是很痒,会忍不住挠,也不知会不会留下伤疤。那样应该会很丑吧?” 不知不觉,任素衣的语气带着她自己都不察觉的撒娇。 那样深的伤口十之八九都会留疤,但郭婵不忍伤任素衣的心,安慰道:“伤口在愈合,痒是正常的,但你切记不能挠,否则才要留疤,到时我可帮不了你。”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任素衣一听这话,连忙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再挠。 郭婵怕任素衣忍得厉害,又道:“其实有疤痕也无妨,不是在脸上,旁人也瞧不见。” 任素衣却低下了头,很小声的反驳郭婵,“谁说看不到……” “你说什么?”郭婵疑惑的看着任素衣的头顶,因为在养伤,任素衣整日都打扮的很素净,倒也是极好看干净的。 “没什么。” 任素衣心想却是在想自己千万不能再挠,定要恢复如初才好,否则日后见了多害臊。 郭婵也没怀疑,只是看了看天色,转头问任素衣,“今日可还要换药?” 任素衣答:“安置前再换一次就行了。” “那林御医可说你现下能不能走动?” 任素衣看出郭婵是是带自己到外头走走,伤口已经结痂,简单走动还是可以的,于是任素衣朝郭婵点了点头。 郭婵道:“那我们也出去走走,就在院子里,走的太远,我怕你撑不住。” 任素衣自然说好,正要起身,脑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她又坐下去,眼巴巴的看着郭婵。 “阿婵,可否牵着我?如今走路还有些吃力。” 郭婵走了一步,无奈回头,将那只手握住,站在一旁好脾气的等着。 任素衣笑着起身,对于她来讲,此时此刻已经来之不易。 郭婵带任素衣去了她平日练剑的地方,周围十分安静。一个心里寻思着如何开口,一个心里也是静静地享受最后的平静,以是一时二人都未曾开口。 好不容易郭婵下定了决心,她拉着任素衣站在竹林前,盯着林中一棵有些弯曲的竹子。 任素衣此时亦不敢看向郭婵,彼此交握的手有些湿润。 “任素衣,我不明白女子之间感情是如何,我只想告诉你,我在意你的安危,在意你的感受,也喜欢同你处在一处……”郭婵顿住,察觉任素衣侧过头盯着她,目光灼热,似是穿过皮肤直接落在她的心上,害得她心脏乱跳。 从最开始的忐忑,到此时的狂喜,任素衣终于明白何为幸福,她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幸运之人。 任素衣盯着郭婵的侧脸,一字一句的道:“阿婵,我心悦你。我也不懂女子之间的感情,但我心悦你,心悦你到不希望你属于旁人的那种爱慕。” 任素衣好不害臊,郭婵被任素衣这一连数个心悦和爱慕冲昏头脑,双颊也被悄悄染红。 但郭婵也不是怯场的人,假意咳了一声,道:“虽然我不明白这到底是否是你对我的那种感情,但如果你确定那是你想要的,我……郭婵愿意为你开辟出一方净土,让你顺遂安乐。”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郭婵,害羞极了,可心中实在好奇任素衣听过自己这番话会是怎样的反应,于是慢慢转过头,这一看彻底愣住了。 任素衣双眼红润朦胧却带着笑,眼泪将她的脸颊弄湿,她也不在意,只是对着郭婵笑。 从未看过任素衣如此模样,郭婵心里不禁跟着欢喜起来,因为任素衣是真的欢喜,因为她而欢喜。 “哎……别哭了。” 郭婵转身想要替任素衣擦泪,否则等下旁人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欺负人呢。 一边享受着郭婵替自己擦泪的任素衣一边叹道:“阿婵,你真的太好了。” 郭婵面上写着不在意,但脸上带着的笑容说明她很满意任素衣的话。 “你知……” 再一次被任素衣偷袭,郭婵觉得自己面子荡然无存,但月亮这样圆,风这样柔和,似乎也不忍心推开。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码字的人呐 最近真的快要各种会议逼疯啦逼疯啦 第28章 科举进行的第二日, 光禄寺卿任荣和大理寺少卿王广奉陛下圣旨调查科举舞弊贪污一案。 礼部尚书刘承以自昨日被郭婵让人收押后便一直待在大理寺中一个狭小阴暗潮湿的牢房中,至于一同被扣押的几个下属如今不知去向,刘承以可谓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 好不容易大牢的门开了, 率先走进来的是任荣, 刘承以见到任荣时脸上一喜, 当初任荣与他有几分交情,若是由任荣主审自己, 或许还能有通融几分。 而当刘承以看见任荣身后的王广时,表情瞬间变得愁苦起来。任荣和王广的那档子事,整个朝中可以说无人不知,皇上将这二人放在一处,岂非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他留? 任荣站定在刘承以的牢房前, 道:“承以兄,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刘承以此时灰头土脸, 同他二人官袍加身的体面相比起来是难堪极了。 王广在心里骂了任荣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任荣还不忘同阶下囚套近乎,果然是阴险之人。 “刘大人,昨日皇上已经派人抄了尚书府, 阖家上下也被关押在牢, 至于昨日同刘大人一同关进来的几名下属对他们参与科举舞弊一事供认不讳,不知刘大人对此可有说的?”王广平身最恨贪官,为官者若不清廉,那为民者又启会有活路。 刘承以听到府邸被抄, 家人入狱, 不是不震动,但一旦认罪那也是杀头的罪名他仍旧嘴硬道:“王大人, 科举舞弊一事事关重大,刘某不敢参与。没想到底下的人竟然敢私自做出这大逆不道之事,实在是可恶!但刘某并未参与舞弊,还望两位同僚看在同在一朝份上查清真相,还刘某一个清白。” 任荣看着此时狼狈不堪的刘承以,这就是一着不慎的下,万劫不复,明知如今的皇上最想要的便是执掌朝政,科举重中之重,竟还敢触犯逆鳞,皇上不拿他开刀拿谁开刀。 王可见刘承以一副虚伪小人面孔,冷哼了一声,道:“本官怕是要辜负刘大人了,您科举舞弊的罪证确凿,只等皇上发落,今日来不过是想让刘大人好好想想,此事可还有其他同谋参与?” 刘承以不可置信的看向任荣,似是在求证。 任荣道:“王大人所言属实,劝承以兄配合我二人才好,也能少吃些苦头。”此事事发突然,皇上事前将事情瞒的密不透风,事发后虽说是交给他和王广,可人证物证皆齐,他二人不过是配合走个流程罢了。 刘承以直到此时才真的害怕起来,他以为一切做的不露痕迹,况且历届以来一直都是如此,偏生他吃了这个苦头。 “任兄,往日我待你不薄,你可要帮我啊!”刘承以也不管王广在旁,目光哀求的看着任荣。 “承以兄,不是我不帮你,而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犯下此等大罪。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承以兄想想此事可还有其他人参与?承以兄若是态度诚恳,想来陛下或许感念你往日的功绩,网开一面也不一定。”任荣说的情真意切,其实他挺想从刘承以的嘴里听到几个名字。 刘承以听到这话,看向王广,王广难得没有拆任荣的台,淡淡点了点头。 这下刘承以心中犯难,任荣看出他心里的犹豫,道:“承以兄不如好好考虑,后日问审时再行作答。” 说完便先离开了大牢,王广看着刘承以说了句,“还望刘大人认真考虑。”随即追上了任荣。 王广讽刺道:“任大人,先前刘大人毫不犹豫的向你求救,不知道还以为您就是他的同伙呢。” 任荣面上神情丝毫没有因为王广的话而改变,只是道:“王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科举舞弊,任某是万万不敢做的。至于刘大人向任某求救,不过是慌不择路罢了。” 王广时常被任荣这副假惺惺的模样气的内出血,此刻真想撕开任荣这张脸皮下面到底藏着怎样的黑心。 “王大人,若无事任某先去看看昨日关押几人的证词。” 任荣也不等王广回话径直离开了,他相信这次的卷宗大理寺的人一定会准备两份,一份给他,一份给王广。 任荣走进临时准备的办公地方,突然想起这次审案还有一个人,将军府的凌小将军。 任荣见凌齐坐在桌子前认真的看着什么,于是走近道:“凌小将军,可是在看卷宗?” 凌齐闻声抬起头,看到是任荣,连忙站起来,态度不知不觉带了几分尊敬。 “任大人,晚辈正是在看此次的卷宗,因为第一次办案,许多地方还需要向任大人请教。” “凌小将军实在谦虚,小将军年级轻轻,能力却是有目共睹的。”任荣奇怪于按照将军府的地位,凌齐不至对他这般态度,想来是为人谦逊有礼。 “任大人为官多年,办理的案件数不胜数,受陛下器重,晚辈向您请教是应该的。” 凌齐努力拍着未来老丈人的马屁,任荣也听的顺耳,觉得这凌齐是个任才。 二人说了一会儿后,各自去看卷宗,任荣正看到刘承以手下几人的证词,忽然听到凌齐问:“任大人,前些日子听闻府上的二小姐受伤,不知如今可是好些了?” 近日来任荣听到这类问候并不少,从善如流的答道:“如今伤口已经好了许多,并无大碍,谢凌小将军关心。” 凌齐听到后心里松了松气,派去长公主府上的人次次都没带回什么信息,他心里一直有些放心不下。 “晚辈这里有些治外伤的好药,还有能够去疤的香凝露,如若任大人不嫌弃,不如拿给府上的二小姐用。”凌齐让侍从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到任荣面前,这是今日出门前祖父吩咐他准备的,特意让他交给任荣。 任荣放下手里的卷宗,看着东西若有所思。将军府世代行武,所用的金疮药自然是极好的,但这香凝露他听闻过,千金一瓶,这凌齐出手好生大方。可任府同将军府一向并无往来,凌齐家世好又受皇上宠信,前途无量,没有必要讨好自己。 这些东西任荣只能联想到凌齐是借他之手送给二丫头的,但是二丫头自宣平侯世子去世后便鲜有参加京里的聚会,偶有出门都是同丹阳郡主一处,凌齐又时常在军中,何以会认识二丫头。 凌齐见任荣沉默,心里不免有些忐忑,如果让任荣觉得他和任素衣之间私相授受那可就不好了。 任荣并没有直接收下东西,而是问:“凌小将军可是认识我家二丫头?” 凌齐如实回答道:“偶然见过两次。” 听到回答,任荣心里有数了,让人将东西收下,然后笑道:“凌小将军一片好意,那任某便却之不恭了,日后二丫头伤好之后,亲自带她登门致谢。” 凌齐见任荣收下,心里开心,便道:“不必如此,二小姐伤势重,即使伤好还是得好生将养才是,莫要劳累。” “凌小将军如此厚待,稍后不如由我做东在附近的一品楼请凌小将军用膳?”凌齐此人上阵打仗是个好手,可姻缘一事还是个愣头青,显然凌齐是对二丫头有意,如果是将军府,倒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凌齐一心想娶任素衣,任荣邀约,讨好未来岳父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立刻答应下来。 下公后,任荣和凌齐结伴离开大理寺,王广正好看见,知二人是要去一品楼,心里暗骂任荣老奸巨猾,忙着拉拢人心。 这次任荣实在是冤枉,他不过是想考察考察可能成为未来女婿的凌齐罢了,没想到被王广泼了一盆脏水。 但最无辜的还是应属大牢里的刘承以,因为王广决定刺激刺激刘承以好让他尽快招出共犯,他好向皇上交差。 同任荣在一品用过膳后,凌齐便回了将军府,按照惯例给祖父请安。 凌老将军看到人便问:“回来了,可用了晚膳?” 凌齐道:“回祖父,孩儿今日是同任大人一道用的晚膳。” 凌老将军捋了捋胡子,笑道:“按着我的吩咐将东西送出去了?” “正是,任大人收了东西便邀我一同到酒楼用膳。”凌齐此时也明白祖父的意思,任大人是个聪明人,想来也已明白他有意娶任素衣。 “祖父,那接下来我可是差人上任府提亲?”想到可以娶任素衣,凌齐不免有些心急。 凌老将军想到上一次长公主的拒绝,打趣道:“还真是心急娶媳妇啊!” 凌齐一时害臊,不说话。 凌老将军见孙儿如此,心中叹了叹,笑道:“不急,你如今正领旨办案,我看此案皇上必是早有安排,不日便能有个结果,否则怎会如此迅速在会试头一日将人拿下。我想不如等案子办妥,我亲自入宫求皇上下旨赐婚,如此也体面。” 凌齐忘了自己此时身上还有公差,听了凌老将军的话,觉得如此妥当,便答应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呀! 第29章 因为怕任素衣养伤发闷, 郭婵特意让冬青从外头寻了一些话本子给任素衣看着解闷。这日从早晨一道用过晚膳后,郭婵便急匆匆的离开去了书房,直到快正午还不见人出来。 任素衣忍不住问:“冬青, 阿婵可是还在书房?” 半个时辰前冬青去送过茶水, 于是冬青点了点头, 道:“应该是在的, 任小姐可是找郡主有事?” 任素衣摇头,自从那日她再次吻了郭婵, 还试图搅乱郭婵的唇,她便明里暗里的发现那之后郭婵在躲自己,这种感觉让任素衣很不好受。 正当任素衣苦于没有借口去寻郭婵,递**的人便来了,司马月差人送了炖好的燕窝来。 于是任素衣笑着敲响了书房的门, 而莲碧在旁端着燕窝。 郭婵以为是冬青,将正在看的书放在桌上一堆书的最下面, 然后才道:“进来。” 任素衣轻轻推开门,从莲碧手里接过食盒,示意莲碧先离开,才转身进了书房。 若不是知郭婵的性格, 任素衣都会以为这是哪个男子的书房, 装饰朴素,除却墙角的那一株芍药艳丽多姿。 郭婵看见来人,有些吃惊,起身接过任素衣手里的食盒, 道:“你怎么来了?” 任素衣笑道:“长公主特意让人送来燕窝, 我便给你端了些来打算一起用。” 郭婵打开食盒,满满一盅, 皱起了眉,道:“这么重的东西,也不知让个人陪着你,我看冬青和莲碧那丫头越发懒散了。” 任素衣心里感动郭婵的体贴,笑的更甜了些,“不关她们的事,冬青管着整个月院子本就事多,再说我过来一趟,哪里用得着两个人,我让莲碧送我到书房才让她离开的。” 郭婵也不是要责罚她们,只是怕任素衣不慎牵动伤口。她将食盒里的碗拿出来,盛了两碗,递给任素衣。 任素衣却道:“先前提着手酸了,不如阿婵喂。” 郭婵愣了愣,从门口到这里不过几步的距离,她诧异的看了任素衣一眼,只见任素衣看着自己巧笑倩兮,她心下一软,便然后放下自己的那碗,拉着任素衣到一旁的案桌坐下。 郭婵细心的舀了一勺递到任素衣嘴边,任素衣一点点吃下,觉得今日的燕窝软到极致,入口便化到心间。 “这么好吃?”任素衣眯起了眼,模样酷似一只猫咪,郭婵不禁觉得好笑。 “当然好吃。”任素衣看了郭婵一眼,表情神秘,过了一会儿,见郭婵不明白,任素衣继续道:“因为是你亲自喂的啊……” “哦,你这人好奇怪。”郭婵虽然神情镇定,但是微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她又被任素衣调戏了的事实。她从不知道任素衣如此油嘴滑舌,戏弄自己如此得心应手。 任素衣偷偷观察郭婵的反应,果然如她所料,郭婵是害羞了,怪不得这两日躲着她。 但是为何看到郭婵这番可爱极了的模样,心头像是填满了蜜一样,忍不住让人再逗逗郭婵。于是她软着声道:“阿婵你也吃。” “我待会儿再吃。”郭婵察觉任素衣的坏心思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只觉得这样活泼生动的任素衣极好看。 “如果阿婵你不吃,我就亲自喂你。” 郭婵闻言看向任素衣,目光落在被燕窝染的粉嘟嘟的唇上,是她的错觉吗?她为何觉得任素衣的亲自是用嘴喂自己。 任素衣见郭婵懂了,笑着得意的道:“对哦,你想的没错哦。” 郭婵想她堂堂丹阳郡主,何以被任素衣调戏到如此地步,实乃耻辱。那是月下又被轻薄后,郭婵便察觉任素衣就是一只披着狼皮的羊,否则怎敢三番五次的调戏自己。 越是这样想着,郭婵心里便越是不服气。于是冷着脸道:“任素衣,你好像很得意?” 若是平日任素衣或许还会害怕,但此时她受了伤,又看出郭婵其实是个纸老虎,说起话来也有了几分底气,“也不是特别得意,只是觉得很开心。” 末了还不忘挑衅郭婵,“阿婵你呢,可是开心?” 好,好的很。 郭婵不紧不慢的放下碗,一手揽过任素衣的腰让人靠近自己,二人的腰严丝合缝的贴着,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眸里只有彼此。 任素衣没有料想到郭婵此举,眨着眼睛,安静的看着郭婵,心跳却不可抑制的迅速跳了起来。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同时,任素衣还感受到另一股混乱的心跳。 她知道,那是属于郭婵的。 郭婵同自己一样紧张,期待,这一点让任素衣无比兴奋。 此时得郭婵骑虎难下,不知怎的便到了现下,她好似那登徒子,滚烫的手揽着姑娘细腰,鼻尖呼吸着姑娘的馨香。 她知道,自己心跳已经乱了,这一切只因为任素衣。 郭婵忽然觉得以前的自己蠢笨,若她对任素衣不是喜欢,此时又算什么,以她的性格又怎会允许自己同任素衣这般亲密,以往的犹豫不过是她不自知罢了。 弄清楚自己的心意,郭婵还有另一件事需要明白。她沉吟片刻,道:“任素衣,我问你一事,你需如实回答我。” 任素衣只是愣了愣,便点头道好。 “旁人都道我同我哥模样相似,你可以将我当做我哥才同我讲欢喜我的?”郭婵的语气有些冰冷,显然是极在意此事。 任素衣不曾想郭婵心中原是在意此事,她该说郭婵傻还是说她天真呢?可是偏偏是这样的郭婵让她觉得欢喜极了,这样的郭婵如何能让人不爱。 任素衣双手捧着郭婵的脸,滑嫩的触感让她有些心猿意马,但她知道此时更重要的另有其事,她盯着郭婵透出的眼眸,认真的道:“阿婵,这世上只有一个你,而我欢喜的从来便只有你,独一的你,没有旁人。” 虽不愿承认,可郭婵的确因为任素衣这话开心起来。 任素衣明显察觉到郭婵微微上扬的眼角,面上却依旧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她忽然问:“阿婵,可对我的答案满意?” 郭婵一向骄傲的性子,怎么可能承认自己被任素衣几句话打动。 “尚可。” 任素衣难得瞪了她一眼,尚可,她的阿婵可真够别扭的。 环视屋内一圈,任素衣发现郭婵的藏书当真多,不由自主的她离开郭婵身边,走到书柜旁,简单翻看了几本书,上面的注解都十分详细,显然是被郭婵读透了的。 任素衣想看看郭婵在读什么,于是目光落在书桌上,倒是摆了不少书。拿起来看了几本都是史策,正打算放回去,她注意到最下面的是一本小册。 想也没想,任素衣直接拿起来看,没想到是一个叫《古今情缘》的话本子。原来郭婵也会看话本子,任素衣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出神的郭婵,出于好奇翻开看起了这本《古今情缘》。 这一看,任素衣心中泛起一种难言的滋味。 这原来是一本讲女子之间**的话本,难得还配了一些精致的小图,不过这些小图便着实大胆了些,衣衫半露,唇舌交缠。 难道阿婵也想同自己做这档事?任素衣羞涩的想着,脸颊微微泛红。 郭婵犹自思考着这两日困扰着她的问题,为何次次都是任素衣主动亲自己,明明任素衣才是看上去更加好欺负的那一个。然后稍一抬头便见任素衣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的专心致志。 为何这书看上去那么熟悉…… 郭婵大惊,一个箭步飞跃上去,任素衣手里的书已经在她手上。 任素衣似乎不惊讶郭婵会抢走,只是着急道:“阿婵,快给我瞧瞧,那林雪正站在悬崖边,不知跳也是没跳呢。” 郭婵想也没用就道:“没跳!” 刚说完郭婵觉得哪里不对,抬头便见任素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原来阿婵喜欢这个吗?” 什么这个那个的,为何任素衣偏要说的惹人遐想。她不过是不明白女子之间如何相处,而且任素衣信手拈来的模样,好生没有面子。 郭婵一时羞怒道:“我就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看的。” “嗯嗯。我知道的,阿婵不必解释。” 明眼人一看便知任素衣就是在故意戏弄郭婵。郭婵气闷的盯着任素衣,后者虽然笑的温婉,可郭婵就是看出那笑容背后的不怀好意。 任素衣难道根本不怕自己?郭婵震惊的发现这个让她无奈不已的事实,那就是任素衣真的不怕自己! 虽以往不曾经历过**,但此时郭婵很敏感的捕捉到如果今日她不能扭转局面,那么日后自己将一直被任素衣压制!一想到自己会处于下风,郭婵气的脑仁都在发疼。 任素衣看着郭婵脸色由白变红,又从红转青,心里已是像放烟花一般炫彩。如此她仍尤觉不够,假意咳了两声,翻到话本的一页,举起来拿给郭婵看。 任素衣指著书上的画道:“阿婵,我觉得这样极好。” 那是两个女子拥抱着尽情亲吻的画面,郭婵此时也顾不上害羞了,因为任素衣实在太胆大了! “嗯?我也觉得很好呢……” 郭婵一步步靠近任素衣,目光紧逼对面的人,明明绝美的脸上带着笑容,却让人感到危险。 二人之间越来越近,暧昧的情愫在房中流转,任素衣握着话本的手微微收紧,心中紧张而又有些期待。 面对已经近在咫尺的郭婵,任素衣慢慢闭上了眼眸,心脏跳动像是要蹦出来。 忽然一切旖旎消失,郭婵勾着唇道:“任素衣,你在等什么,嗯?” 闻声,任素衣的心跳有瞬间的停顿,她终于明白如鲠在喉的感觉。 “没什么,没什么。” 任素衣羞红的脸难掩慌乱,她随手指着桌上还没用完的燕窝,道:“燕窝还没喝完,我再喝点儿,阿婵。” 擦身而过间,任素衣感觉自己的腰被拦住,下一刻唇便被温热而甜腻掩盖。 她想,真是,折磨呢。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出去玩了玩儿 人真的是太多啦! 第30章 最近莲碧发现原本一直闹别扭的小姐和郡主和好了, 身为贴身婢女的她自然高兴,在长公主府走路时腰板都挺直了些。 屋内,郭婵正在亲自替任素衣换药, 自从二人确定心意后, 任素衣换药, 喝完的事郭婵几乎是亲力亲为, 连长公主见了都不禁眼红。 屋外莲碧正在绣手帕,偷偷瞧见屋内郭婵替任素衣换完药, 二人不知说了什么,皆是笑颜如花。 莲碧推了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冬青,道:“冬青,你看小姐和郡主感情多好。” 相比莲碧的激动,冬青回头看见屋内的情形则是皱起了眉头。 莲碧见她愁眉苦脸, 生气道:“你做何这副模样,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家小姐同郡主亲近?” “不是。”冬青摇头。 “还说不是, 你看你分明就是不喜,你就是见不得我家小姐好,你就想我家小姐受苦!你是坏人!”莲碧气呼呼的瞪着冬青,她家小姐好不容易有个亲近的人, 还是受尽宠爱的郡主, 冬青竟然见不得她家小姐好。 冬青无奈,莲碧这厮小性子实在刁蛮,怕莲碧声音太大让屋内二人听到。冬青拉着莲碧走远了一些。 冬青道:“你别让嚷,我没说不喜欢你家小姐!你家小姐很好!” 就是太好了, 竟然让郡主起了那等心思。那日夜里她听见声音进门正好看见郡主欲去亲任二小姐, 那日后,她便常观察二人举动, 看刚才模样分明是在打情骂俏。 冬青想到那次五公主登门,五公主好女色一事几乎从不隐藏,莫不就是五公主撺掇郡主的。 “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了?”莲碧觉得冬青今日莫名其妙的。 冬青忽然很羡慕莲碧的天真,郡主和任二小姐都私定终身了,莲碧仍旧无忧无虑的每日忧心着吃什么美食。 冬青觉得当一个聪明机灵的婢女,很累。 冬青苦口婆心的嘱咐莲碧,“我是想说,郡主和任二小姐关系好,我们知道就行了,莫道给外人听。” 莲碧瞪着眼睛,“为何?” 冬青道:“你难道还想你家受伤?我们郡主身份地位高,难免偶尔遇到刺客,若是知道你家小姐同郡主走得近,说不定会威胁到你家小姐的安危呢。” 一说到任素衣的安危,莲碧就不得不重视,而且想到上一回的情形,莲碧仍然心悸。于是她拍拍胸口道:“我明白了,你放心就是。” 冬青稍稍安心,有些事她们贴身伺候的人知道就行了,至于其他的,冬青相信郡主并非毫无打算之人。 屋内的二人仍旧温馨,郭婵在冬青她们离开时便注意到了,不过她相信冬青跟了自己多年,不会不明白自己。 任素衣揉了揉手,这几日的日子仿佛是身处人间仙境,她叹道:“会试明日便结束了吧?” 郭婵点头,今日,科举舞弊一案也该了结了。 任素衣估摸着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从昨日开始也不痒了,便道:“阿婵,我整日躺着,骨头都要酥了,不如明日你带我去外面转转吧……这时候天灵山上风景极好呢。” “不行,等你伤好了再去。”郭婵也知道任素衣整日闷着,但她担心外出对任素衣伤势不利。 任素衣不依,拉着郭婵的手讨好道:“阿婵,好阿婵,只是坐马车去一趟天灵山,累不到我,没问题的。” “可……” 见郭婵仍然犹豫,任素衣往外头瞧了一眼,发现没人,一下蹿进郭婵怀里。 “阿婵,你就应了我,应了我吧!” 末了任素衣一双魔爪开始游走,带来一种酥痒的感觉,郭婵想要避开,偏生任素衣的手如蛇一般缠了上来。 “任素衣,把手放开。”郭婵按住任素衣的手,可又怕力气太大伤着任素衣,真是拿她无可奈何! “不放,除非你应了我。”任素衣多年谨慎隐忍的性子在郭婵面前消失的荡然无存,她不依不饶的盯着郭婵。 郭婵长长的叹了口气,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任素衣这么难缠,还以为她明事理讲道理,分明就是一个无赖。 “我应了,应了。” 任素衣高兴的抱着郭婵蹭了蹭,郭婵愣了片刻才迟疑着把手放在胸前的那颗脑袋上,然后拍了拍,道:“乖……” 午后,郭婵同任素衣交代了几句便递了牌子入宫。说来也奇怪,这几日,常常同任素衣在一块颇为不自在,但一离开又觉得心中想念。 莫不是这就是所谓情到深处? 正当郭婵摇头晃脑的到了御书房,好巧不巧的碰到正要离开的萧妃,后宫中处于妃位的,除了萧妃外郭婵都识得,以是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萧妃。 奈何品级比不过人家,郭婵屈膝行礼,道:“丹阳见过萧妃娘娘。” 萧冰凝一时看的失神,向来听闻丹阳郡主貌若天仙,但自入宫以来从未见过其人,今日巧遇,觉得外头传言倒是不假。 当真是一位肤若凝脂,如花似玉的美人。 萧妃回过神来,笑道:“原来是丹阳郡主,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早就听闻郡主美貌无双,今日总算得见,传言果不欺本宫。” 丹阳面色不变,笑道:“娘娘过誉了,今日见得娘娘,娘娘秀丽端庄,难怪皇上表哥极喜欢娘娘。” 没有个别例外,司马毅后宫中的嫔妃,郭婵都不愿意与其交恶。再说郭婵听闻萧妃为人孤傲,今日见了,明明是一个是诗书气自华的美人,郭婵不介意恭维恭维对方。 果然萧冰凝闻言笑容更真实了一些,司马毅虽不常来后宫,但是来十回有五回都是去她的未央宫,这份恩宠即使是皇后也没有的。 “郡主快些进去吧,陛下怕是正等你呢。”萧冰凝的确为人孤高,但司马毅一向对丹阳郡主这个表妹上心,萧冰凝自然不会为难郭婵,打司马毅的脸。 “如此丹阳先进去了,娘娘慢走。”郭婵说完径自进了御书房。 萧冰凝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御书房关着的门若有所思,刚才郭婵进去时没有任何一个内侍通报…… “娘娘?”萧冰凝的贴身大宫女梨蕊唤了一声,不解娘娘为何停下。 萧冰凝收回目光,暗自摇了摇头,二人青梅竹马,陛下若是真的心悦丹阳郡主,皇后应才是头一个坐不住的。 “回宫吧,今日正好给陛下绣一个腰封。” 黎蕊扶着萧冰凝笑道:“是。娘娘您对陛下的心真可谓是独一份的,难怪娘娘受宠。” 萧冰凝笑了笑,没有说话。红墙寂寞,皇宫里的女子更是荣辱皆系在那一人身上,求得不过是在那人心中份量比旁人多上一些。 郭婵进了御书房的内室,李秀正在吩咐人整理棋盘,郭婵看了一眼还未打乱的棋面,赞道:“想不到萧妃娘娘棋艺如此精湛。” 司马毅恰好换好常服出来,听到这话笑道:“萧妃的祖父当年是数一数二的棋手,萧妃倒是有几分她祖父的风采。” 平日甚少听司马毅提起后妃,郭婵叹道:“刚才我碰见了萧妃,还真是个美人,表哥好福气。” 司马毅愣了愣,摇着头没有回答郭婵有些放肆的话。一旁的李秀在心中暗自感叹,普天下也就丹阳郡主敢说这话。 “今日叫你来是想同你说一件事。”司马毅看了李秀一眼,李秀会意带走其他的内侍,独留下二人。 “刘承以今早死了。” 郭婵闻言心中一惊,“如何死的?” 司马毅叹道:“我让人去看了,刘承以是自杀的,留下一封认罪血书。” 大理寺的防卫,郭婵清楚一二,在没有强攻的情况下,想要进去杀人是不可能的,但也不排除有武功高强的杀手潜入杀人。 “你别想了,人的确是自杀的。”司马毅知道郭婵心中想法,他不是没有想过。 郭婵无奈道:“意思就是刘承以自愿赴死咯,既然他已认罪,这案子也能结了。” 见司马毅不说话,郭婵稍稍思索后问司马毅:“表哥可是觉得刘承以自杀背后有人推动?” “科举舞弊一案虽表面是刘承以主导,但刘承以去年上任,何来的胆子从科举中谋利,我是怀疑他背后还有人。”司马毅揉了揉太阳穴,朝政上的事仿佛一个重压落在他肩上,他只能撑着。 郭婵知如今朝堂水深,安慰道:“表哥,权衡之术你已经做的很好,换了旁人这朝政早乱了套。至于其他的,我们静观其变,总会有人露出马脚。” 司马毅抬头看着郭婵,她坚毅的目光感染了他,他还有郭婵帮着自己,替自己分担。 “阿婵,你可愿……” 话音未落,李秀匆忙赶来,面上带着喜色。 司马毅因话被打断而皱眉,还未开口,听见李秀道:“禀陛下,皇后派人来禀听水阁的吴宝林有孕两月。” “可是真的?”司马毅其实并不记得吴宝林此人,但宫中除却一个公主再无所出,实在凋零,妃嫔有孕实属一件喜事。 郭婵也笑道:“恭喜表哥。” 李秀机灵着一同道喜。 司马毅笑了两声,一扫先前的积郁,道:“赏。” “谢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后上班呐 累死啦 第31章 会试在历经九日后终于结束, 任远柏起身准备离开时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差点就要摔倒,好在及时扶住墙才得以站稳。狭窄幽暗是任远柏对考场的的唯一印象, 这九日可谓是他最艰难的日子。 出来后见其他众人面色蜡黄, 双眼无神, 任远柏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他一人如此。 一队御林军这是进入考场,然后便听见有人高喊:“所有贡生依次将手中的牌子交给考官。” 任远柏此时只想赶紧回到任府, 看到正前方一个举着红色旗帜的人,立刻同旁人一起排队。 令众人惊讶的是,不知出了何事,有的贡生将牌子交了以后便离开了考场,而有的贡生却直接被旁边的御林军扣押。 一时间人心惶惶。 有认出任远柏的贡生, 走到任远柏跟前小声问:“任兄,你可知这是发生了何事?” 任远柏一看是同在书院的同学, 摇了摇头,道:“王兄,在下也不知,不过看这模样怕是犯了事了。” 任远柏的同学担忧道:“不知道会不会轮到我们。” 任远柏闻言挺起胸膛, 道:“行的正坐得端, 王兄又何惧。” 来人便不在说话,顺势站在做任远柏身后。 轮到任远柏,他将自己的牌子递了出去,然后道:“大人, 在下是光禄寺卿长子, 不知出了何事,为何这些贡生被拿下?” 此人正是霍如风, 光禄寺卿任荣他自然认得,不过任荣他儿子与他何干? 霍如风收了牌子,沉声道:“闲杂人等,尽快离开!” 霍如风是武将,这一声吼,周围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任远柏没面子闹了个红脸,也不去看身后的其他人,直接离开了。 考场外,任远林正在等任远柏,见到人出来立刻迎上去。 “大哥,你怎的瘦成这模样了?”任远柏震惊的看着任远柏,心里庆幸自己不会参加科举,他若是一去,不是得站着进去,横着出来。 任远柏想着刚才那事,心里憋着一股子气,但碍于面子不愿同胞弟讲,只道:“无妨,吃几日就养回来了。” 任远林点头,笑道:“那我们快回府,娘见了你可要心疼了。” 兄弟二人回到任府,正好碰上从宫里回府的任荣。任荣身上还穿着官服,模样正气凌然,任远柏自幼便敬仰为官的父亲,也以此为自己的目标。 任荣先是看向显然吃了些苦头的二儿子,又看了眼相比起来红润非常的三儿子。 最后任荣对任远柏道:“辛苦柏儿了,你这模样同我当年差不多。” “孩儿不辛苦,应该的。”任远柏心里紧绷着的石头落下,他本以为自己表现的太差,如今看来参加科举皆是如此。 任远林在旁不开口,免得挨骂,果然任荣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三人一道进了府,任远柏想到刚才的事,于是问:“爹,先前离开时我见有些贡生被御林军拿下了,不知他们犯了何事?” “可是吓着了?” 任远柏摇头。 任荣道:“那些贡生贿赂官员拿到考题,已经被陛下下旨全部押进大牢。” 任荣今日入宫便是为了科举舞弊一案。证据确凿,刘承以又在狱中畏罪自杀,陛下下旨将此案的几个从犯斩首示众,而刘承以一家则是全部流放边疆。看上去这案子算是了结,但他认为或许这背后还另有原因。 任远柏震惊,科举一向严明,竟然有人敢贿赂考官。 礼部尚书书被抄,任远林有所耳闻,如今看来定是与此事有关。 “好了,此事陛下已有定论,你们大可不必忧心。” 任远柏心里庆幸此事被揭露,否则就算他再如何有才学也比不过那些提前知晓考题的人。 任远林则是丝毫不放在心上,他如今最重要的事便是同吴磊的生意,他一直不曾忘记丹阳郡主所说的皇商一事,即使她只是戏言,他试上一试又何妨。 午后,任荣回到房里,何氏正在吩咐贴身的嬷嬷送药进宫。 任荣眼里闪过一抹光,拦住人,问:“这是在做什么?” 何氏闻言,眼眸颤抖了一下,叹道:“宫里传来喜讯,吴宝林有孕,我寻思着尧儿承宠的次数比这吴宝林还要多,却没个消息,便打算差人送些滋补的药进宫。” 不想任荣却是沉下脸,瞪着何氏,道:“我可是说过不让你掺和四丫头的事儿,你听是不听?” 何氏怔了怔,似是没有想到这样的转变,但她仍不死心,道:“可……这入了宫,怎么能没有孩子?若是尧儿她能第一个诞下皇子,那她母凭子贵,将来的造化……” 眼看何氏陷入她自己编制的美梦中,任荣忽然后悔当初娶了何氏,从前两小无猜,如今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那不是造化,那是死!妇孺拙见,你以为四丫头生下大皇子便能在后宫站稳脚跟,殊不知那是把四丫头往死路上推。”任荣说到这里见何氏仍在疑惑,继续道:“中宫无子,后宫子嗣凋零,同陛下刚登基不好美色有些关系,可更重要的是其他人没有资格生下大皇子。古来以嫡为贵,皇后生的皇子才是正统。” 何氏一双眼睛瞪的浑圆,身子有些发抖,她过了数十年的安稳日子,怎的如今忘了皇宫是个最光鲜也最阴私之所。 何氏沉思良久,终于想明白一切,神色恭敬,道:“夫君,我明白了,是我大意差点害了尧儿。” 任荣多年来唯一房妾室,为的就是减少内院纠纷,只要后方不拖后腿,他便能在朝堂放手一博,见何氏终于明白,他叹道:“你明白就好,四丫头是我的女儿,我怎会害她?” 何氏笑着点头,自从嫁给任荣,她甚少有过烦心事。 任荣坐下来,倒了一杯茶,道:“今日我倒是有一事同你说,二丫头在长公主府养伤住了近一月,再如此叨扰下去不妥,改日你差人问问二丫头的伤势如何,若是无大碍劳夫人备礼去一趟长公主府将二丫头接回来。” 何氏自然不会违逆任荣,笑道:“夫君说的在理,我明日便差人去问问。” 其实即使任荣不提,何氏也是要提的,她一想到那日宫里的赏赐心头便有些发热,尤其是陛下赏的云澜锦,每年就那么几匹,若是她能穿上云澜锦做的衣裙,那不得在一众夫人面前出尽风头? 不过何氏注定只能梦碎了,因为这匹云澜锦已经被冬青送进了长公主的制衣坊。 因这几日郭婵忙,出游的日子便推后了几日,莲碧起了心思,既然是任素衣伤愈后第一次出门定要打扮的光鲜亮丽,去去晦气才行。于是在莲碧和冬青的怂恿下,何氏心心念念的云澜锦便被用来给任素衣裁制新衣裙。 翌日,何氏没有派人,而是亲自去了长公主府。或许是当为人母或多或少了解自己的子女,她直觉任素衣并不想回任府,否则怎会至今都未曾派人到任府送个口信。 于是阔别近一月,任素衣终于见到了她的母亲。郭婵倒是在府中,不过为了给二人空间,她去了主院,正好她也有事同长公主商量。 任素衣让莲碧去拿一些何氏平日爱吃的糕点,母女二人坐在花园里,难得任素衣心情尚好,对着何氏的态度也多了一分亲切。 任素衣扶了扶额头的发,浅笑道:“母亲,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上一回何氏来没来得及仔细看,此时目光环顾一圈,难怪都道丹阳郡主受宠,这院落修葺的比上回看到的长公主的院落还要别致些。再看自己的二女儿,不知是否是错觉,任素衣面色红润,脸颊带笑,身上穿的是锦绣罗衣,珠钗环带,倒是比她这个做母亲的还要体面一些。 何氏收回心思,笑道:“我还能有什么事,来看看你伤养的如何了。不过此时看你,想必伤势已经痊愈。” 任素衣怔了怔,点头,道:“如今已是无碍,多谢母亲关心。” 她如今住在长公主府一切皆是源于她的伤,那何氏今日的目的想必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回府,若是回府,同郭婵不定多久才能相见,想到这一点,任素衣的笑容浅了几分。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见何氏笑道:“好了就好,自你出事,你大哥担心的不行,如今好不容易挨到会试结束,昨儿他还问我你的伤好些了没。我和你父亲想着,若是你的伤不要紧了,挑个日子,我让柏儿和林儿接你回府,我们一家人也能热热闹闹的吃个团圆饭。” 任素衣知她无法一直借住在长公主府,沉吟片刻后,道:“母亲说的女儿明白,只是过几日郡主说要带女儿出游,可否在之后再让大哥和三弟来接女儿?” 何氏不会驳郭婵的面子,而且只是几日,于是笑着答应了。 而后母女二人,一个喝茶,一个赏景,两相无话,最后还是何氏自己无法忍受率先提出了告辞,任素衣自然笑着相送。 送走何氏,任素衣站在竹林外轻轻叹息,虽郭婵接受了她的心意,可日后的事她有些担忧。若非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局面,否则父亲母亲不会允许她一辈子不嫁。 可是那样,还不如郭婵从未接受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 越来越热啦!每天一冰棍,赛过活神仙。 第32章 任素衣的想法, 郭婵并不知道。但郭婵为人处事皆是三思而后行,她接受了任素衣的心意,也认定日后任素衣便是与她相伴一生的人, 那她一定会为她二人扫除障碍。 第一个障碍自然是任素衣的亲事, 她二人互许终生, 到头来任素衣莫名其妙的要嫁他人, 她郭婵岂非一个笑话?可郭婵无法像五公主那样明目张胆的与任素衣结合,更无法要求任荣夫妻不将任素衣许配给旁人, 只得另辟蹊径。 郭婵想到的便是她的母亲,司马月,长公主殿下。一直以来她的母亲同五公主不对付,更是看不惯五公主好女色,认为是不守礼教之流。她自然不会告诉母亲她和任素衣之间的情愫, 她要的是母亲能够给任素衣一个庇护所,一个能够让她拥有些许权利的地位。 所以郭婵希望母亲能够收任素衣为义女, 到时再求司马毅赐封任素衣为郡主,到时任家便不敢对任素衣指手画脚了。 司马月听过郭婵的想法后,道:“不瞒你说,这事我已经想过, 也差人同宗族的人提了。” 郭婵倒是没想到母亲已经在着手准备, 不由道:“宗族的人可有意见?” 司马月道:“他们对我收素衣丫头为义女并无意见,但我的义女合该是皇室宗亲,按理来说要上族谱……” 郭婵听到这里已然明白,道:“谁一定要上族谱?”她本就不希望任素衣因此和皇室宗亲牵扯上关系, 短时间来看是益, 长远来看,日后指不定会变成坏事了。 “那你的意思是?”司马月以为郭婵希望任素衣成为皇室, 任府的那几位会因此看重任素衣。 郭婵想了想,道:“娘,你尽管认任素衣为义女,宗族那边就告诉他们不上族谱。这次任素衣受伤,表面上是为了我,可当时那些刺客是刺杀的陛下,任素衣这也算是救驾有功了,到时让表哥封赏任素衣可比上族谱有用许多。” 司马月思索着,觉得郭婵的话不无道理。皇室中人,不说千人,也有数百人,可真正能够享受着皇室权利的不过是那些受皇上信任宠爱的。 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司马月婵道:“既然如此,过几日我便收素衣丫头为义女,再像皇上请旨。” 郭婵见事成,笑道:“一切听娘亲的。” 司马月这时想着她们母女商量半晌还未问过当事人的意思,道:“这事还不知素衣丫头是个什么意思,你回去先问问她才好。” 郭婵想也没想,便道:“这事不用问她,我替她答应了。” 倒不是郭婵不尊重任素衣,而是她认为这是为她们将来好,一举多得,任素衣是个聪明人没有理由会不同意。 司马月诧异的抬头看了郭婵一眼,想来经过这一次二人之间的感情更深厚了一些。如此也好,救命之恩,就是她自己,也是记在心中的。 郭婵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道:“娘,你为何如此看我?” 司马月笑道:“上次你们还不知为何闹别扭,如今又是姐妹情深的模样,我见了心里欣慰。” 这话让本就有鬼的郭婵更加心虚了一些,喃喃道:“娘胡说什么呢,什么时候闹别扭了。” 司马月只当郭婵是害羞,不再取笑她。 郭婵回来的时候,任素衣独自坐在窗前,不知莲碧等人去了哪里,而任素衣的脸上带着愁绪,莫名的郭婵心里便心疼起来。 她轻轻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任素衣,道:“任夫人同你说了何事?怎么见你似是有些不快?” 任素衣没有回头,只是仰着头靠着郭婵,觉得安稳极了。 过了半晌,任素衣轻声叹道:“我母亲提醒我伤好应该回府了,我就是有些伤怀,这一回府不知何时才能见你一面。” 这话说的情意绵绵,郭婵耳朵有些发热。 郭婵正想告诉任素衣,关于娘亲收她义女之事,可话到嘴边,郭婵转而想了想道:“这事你大可放心,即使你回了府,我也时常去见你。” 郭婵暗想,如今事情还未成,不如等事成之时再告诉任素衣也不迟,还能给她一个惊喜,让她开心。 终于到了出游这一日,任素衣的伤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不影响行动,昨日新裁的衣裳已经做好送了来,莲碧等人自不必说,便是郭婵见了也赞那衣裳做的精致华美。 莲碧伺候任素衣换上华裳,妆点娥眉,待任素衣看到镜中的自己,她一时有些怔住。到底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她平时穿着朴素,不爱妆点,这一打扮起来,倒是有些不认识自己。 莲碧赞道:“小姐真美。” 就在此时,郭婵刚好进屋,抬头便见佳人亭亭玉立,只是镜中倒影出的神情似是带着疑惑。 郭婵走近,不妨任素衣出神,微微吓了一跳。待看清郭婵,任素衣笑道:“阿婵,可是准备好了?” “嗯。”郭婵点头。 郭婵今日难得穿了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艳丽多姿,任素衣一时看的失神。 郭婵哪里知道任素衣的心思,她看了任素衣半晌,然后独自走到梳妆台前,从一个古朴的盒子里拿出一只簪子。 “这是……”任素衣望着郭婵有些手足无措。 郭婵撇了任素衣一眼,勾起唇角,笑道:“这个适合你。” 说着郭婵将簪子插-入任素衣的发间,这是一只牙绯莲花发簪,摇曳的水晶间透着波光粼粼的纹路,像是有水滴在流淌。 郭婵定睛看了半晌,道:“果然适合你,你收着吧。” 任素衣知郭婵所有之物必定贵重,想要拒绝,郭婵看出她的想法已率先道:“不准拒绝,否则后果自负哦。” 心悦之人所送,任素衣如何不欢喜,看着镜中的自己,还忍不住晃了晃头,见坠子荡出好看的弧线,道:“谢谢阿婵。” 冬青在旁看到这一切,微微皱了皱眉。 原本任素衣打算去天灵山,不过郭婵有不同的建议。城外五里有一个猎场,平日为世家公子们打猎所用,虽是个猎场,却难得猎场里有一处无涯坡景致优美,又甚少人去。 任家无人习武,自然从未去过猎场,天灵山景色虽也优美,但去过多次,再美得景色也无趣几分,任素衣欣然同意郭婵的提议。 任素衣不知的是,天灵山以往是兄长郭照最爱去之处,潜意识中郭婵并不想带任素衣去。 进了猎场,是一种与旁处完全不一样的感觉,葱葱绿绿的草丛,参天的大树,茂密的森林,都给人一种生机盎然的感觉。 几人坐在马车上,任素衣借着车窗看向外面,人烟稀少,道:“既然是猎场,怎么都无人打猎?” 郭婵指了指与他们相反的方向,道:“那边的树林才是动物们常出没的地方,至于这边,时常作为游玩休息之所。” 任素衣点头,表示明白。 马车大约又走了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到了郭婵所说的无涯坡。 果然如郭婵所说,景致极美。无涯坡略微倾斜,但不至于陡峭,方圆一里盛开着一种不知名的小黄花,有种淡淡的香味,极是好看,周围有几颗梧桐树郁郁葱葱,而不知何处来的蝴蝶在翩翩飞舞。 这一切都让心渐渐沉静。 陆续从马车上下来,郭婵见任素衣主仆诧异而又欢喜的神情,不免得意,自己可是带她们来了个好地方。 莲碧和冬青二人将准备好的毛毯铺在地上,又将点心水果一一摆在毛毯上,五颜六色,色彩斑斓,或许是闻到香味,不少蝴蝶飞到几人身边。 郭婵拉着任素衣坐在毛毯上,道:“我可是没骗你,这地方可好看?” 任素衣正在逗弄一只停在她手上的蝴蝶,闻言抬头朝郭婵笑道:“很好看,我倒是不知京城中还有如此美景。” 郭婵闻言不免得意,道:“你不知道的可多了,日后我都可以带你去。” 任素衣心中似是抹了蜜一般,一味点头。郭婵见了,心里也跟着高兴,她不知为何欢喜,总之看见任素衣笑了她便觉得开心。 莲碧见蝴蝶飞来飞去,拉着冬青道:“冬青,我们去捕蝶吧。” 冬青皱眉,她自幼跟随郡主身边学本事,何时玩儿过捕蝶这类傻事,直接摇头拒绝。 莲碧气道:“你这人好生没意思,难得出门,又有如此好看的风景,难道你就在这里干巴巴的坐着?” 冬青一脸不乐意,摆明了,她就是要这么干巴巴的坐着,她要看看莲碧能耐她何! 偏偏不如冬青意,却是郭婵看了一眼道:“冬青,难得出来,你就陪莲碧去吧,小心她闹腾,你不头疼我都头疼。” 莲碧得了郭婵的支持,颇有几分小人得志的意味在,得意的抬起头颅,道:“冬青,郡主都发话了,你还不快来。” 冬青直在心中叹息,分明是郡主看她二人碍眼,有意支开她们,偏偏莲碧像个二愣子似的。 “走吧,走吧。”冬青认命的跟莲碧走了,谁让自家主子不心疼呢。 第33章 清风绿野, 暖风如旭,任素衣坐在草坪上,感受到风声, 鸟鸣, 水声, 觉得一切都惬意极了。 不远处莲碧扑腾的身影, 因为身形笨拙而显得滑稽,相比之下, 冬青身手矫捷灵敏就好看多了。不过显然莲碧并不在意,笑声不断的在空旷得绿野中回旋。 原来连莲碧也更喜欢任府外的日子,可惜再过不久她又要带莲碧回到任府。 任素衣已经决定,她要去地秀斋。她自然不是想就此遁入空门,摆脱红尘, 她要摆脱得是任素衣这个名字,任府二小姐的身份。只有入了佛门, 她才能摆脱任家,才能留在郭婵身边。 郭婵注意到任素衣的失神,问道:“你在想什么?” 任素衣闻声抬眸看郭婵,这样的天之娇女, 眉目似画, 天生贵胄,却愿意为自己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她这是何等的好运,遇到了郭婵。 任素衣眨眨眼,笑道:“我在想, 今日我收了你的簪子, 我没什么稀罕的物什回你,不如便给你做一套衣裳, 你说可好?” 就算是娘亲也没有给她做过衣裳,因为这些事都有人去做,但此时此刻,任素衣说要给自己做一身衣裳。 郭婵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任素衣居然会做衣裳? 想着郭婵便问了出口,“你居然会做衣裳。” 郭婵惊讶的模样,好似天塌了似的,任素衣瞪了瞪郭婵,道:“你文韬武略皆有涉及,平日又不爱女工,可我不一样,平日读书女工打发时间,做身衣裳又有何难。” 让郭婵练三个时辰的剑可以,但若是让她绣三个时辰的话,郭婵早就将那些个布料针线埋到地底。 郭婵没有错过任素衣说这话时眼里闪过的无可奈何,她想了想,道:“你做的我自然喜欢,记得做好看一些,否则哪里配得上我。” 任素衣摇头失笑,叫郭婵一身红衣,这般绚烂的颜色也只有郭婵才压的住,没有衣裳衬她,只有她将衣裳衬的更出彩。 任素衣故意道:“那我可要做的丑一些。” “为何?”郭婵皱眉,她虽好武,平日随意,但仍是很在意形象的。 任素衣突然凑到郭婵跟前,道:“你穿的那般好看,岂非白白让旁人看了去?” 郭婵明知任素衣的意思,仍是嘴硬道:“看了就看了呗。” 任素衣认真的道:“不可,阿婵是我的。” 郭婵暗道,她何时成了任素衣的了,可耳朵仍然不争气的红了。 明明是一个性子极其张扬之人,偏偏总是露出羞涩模样,任素衣忍不住拉过郭婵的手,然后反手交握,十指紧扣。 “阿婵,我好欢喜。” 郭婵点了点头,任素衣似是不满足她的回应,道:“阿婵,你可欢喜?” 郭婵不回答,任素衣便一直看着她,直到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郭婵才松口道:“欢喜的。” “当真?” “自然是真。” 自从确定心意以来,虽偶尔会觉不适应,但见到任素衣时,总觉得心很平静,柔和,觉得只要是这样便够了。 华裙下紧握的手,二人相视一笑,无限缱绻在其中。 莲碧忙活半晌,最后一只蝴蝶都没捕到,倒是跌了一跤把新裁的衣裳弄脏了些,很是心疼。 冬青没忘记先前的仇,笑道:“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哦。” 莲碧恨恨的瞪了冬青一眼,也不知怎的,下一刻眼里就满是泪水的望着郭婵。然后在三人的注视下,莲碧模样可怜,道:“郡主,我这番模样好生给小姐丢脸。” 郭婵也不知莲碧从哪里学来的把戏,烦事不去求真正的主子,偏偏来盯着自己。最最可恶的是,回回还都借任素衣的名义。 郭婵无奈叹道:“明日再叫人给你送一套,行了吧?” 莲碧得了赏,开心的道:“谢郡主赏赐!” 冬青气的咬牙,爱屋及乌真是可恶! 任素衣觉得有这样的奴婢,很是丢脸。也不知莲碧稳重的性子怎的一到了长公主府后成了这般鬼精灵。 任素衣哪里知道,自莲碧知道冬青一月的月钱后,到处打听长公主府里的婢女工钱,这一比才晓得差距。心中不服的她,决定讨好郡主,并且借自家小姐对郡主的救命之恩多讨些赏赐。如此,才觉不枉此次长公主府之行。 冬青向来准备齐全,新鲜的瓜果带了不少,吃起来爽脆甜蜜。四人吃的正香,传来一阵马蹄声。 郭婵耳力好,最先听到,她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香瓜。 很快,几个着深色骑装打扮的人骑着马停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下,大概是不曾想到这里有人,还是几个衣着华美的女子。 郭婵精致的眼眸在看清其中一人后微微眯了起来。 今日凌齐同几个玩儿的近的公子相约同来打猎,忽然有人提到这无涯坡景色别致,几人便想一同来瞧瞧,谁知已经有几个女子在此。锦衣罗裳,言笑晏晏,却是比这风景更美上几分。 这时有人道:“阿齐,那是不是丹阳郡主?” 凌齐一看,那样的容貌除了郭婵还会是谁?不过她身边另有一着烟绯色罗裙的女子,只不过背对着,看不到模样。 凌齐道:“的确是丹阳郡主。” 这一行人中除却凌齐,同丹阳郡主并不熟稔,正打算避开,免得冲撞到对方。凌齐却下了马,放下弓箭,往前走去。 凌齐大步上前,他知郭婵一向和任素衣交好,且观背影的确与任素衣有几分相似,一直担忧任素衣的伤势,难得遇上,他自然不想错过。 凌齐走到几人跟前,拱手道:“凌齐见过郡主。” 郭婵哪里不知凌齐的心思,旁人不见上来问候,偏他凌齐积极。 郭婵淡淡道:“凌小将军。” 任素衣直觉郭婵此时似是不快,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 凌齐迟迟不见那女子回身,但已见任素衣得贴身婢女在此,忍不住问道:“这位可是任二小姐,不知伤势可好些了?” 任素衣大概知晓郭婵的心思,因着她的这份在意心中溢出丝丝甜意。 郭婵暗道凌齐脸皮厚,可今日任素衣打扮的颇为艳丽,就怕他见了色心起。于是郭婵道:“谢凌小将军关心,她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虽然疑惑任素衣为何不自己回答,但知任素衣伤好,凌齐仍是忍不住笑道:“那就好。” 以前只觉得凌齐不顺眼,如今郭婵看凌齐那是万分的碍眼。 郭婵道:“那些可是你的友人,似是在等你,我们就不打扰了。” 凌齐如何听不出郭婵赶他之意,只是他赖在此于理不合,只得道:“既如此,在下先行离开,还请郡主和任二小姐保重。” 郭婵盯着凌齐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她有什么好保重的,凌齐倒是胆大,当着她的面毫不避讳。 凌齐和友人一道骑马离开,忍不住回头看去,无奈郭婵将人挡的严丝合缝,无从窥见佳人。 冬青是个有眼力的,见郭婵不快,立刻拉着冬青走的远远的。 任素衣笑眯眯的盯着郭婵,偏生她就是不开口,但一双眼眸分明在讲她已看穿一切。 郭婵被看得心虚,却又不愿承认,道:“你做何一直看着我?” 任素衣笑道:“阿婵,可是吃醋?” 郭婵震惊,不可置信的瞪着任素衣,道:“你胡说什么呢?我为何会吃醋,我何必吃醋?” 就算是吃醋也不能承认,否则有何颜面在。 任素衣失望的低下头,叹道:“我还以为你吃醋呢,白白开心一场。” 郭婵疑惑:“我吃醋,你会开心?为何?” 任素衣内心窃喜,表面却淡淡道:“若你吃醋,那自然是因你中意我,在意我。反之……” 郭婵一想,体味出其中几分滋味来,见任素衣仍旧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道:“我承认,我就是不喜凌齐看你的模样,跟个色鬼似的。这样说你可开心?” “开心,再开心不过了。”任素衣虽然觉得凌小将军遭受了不白之冤,但她是不会在此时惹郭婵不快,况且郭婵只是说说。若是郭婵真正厌恶之人,她知道郭婵根本不屑于跟对方多说一句。 终于见任素衣笑了,她的笑容明媚动人,郭婵忽然觉得颜面所谓何物,还不如她此时一笑。 清风徐来,吹开了地上的花朵,吹开了树上的梧桐叶,也吹乱了任素衣的长发,她发间的莲花簪轻轻摆动,郭婵心一动,轻轻将人揽入怀中。 任素衣也顺势环腰抱住郭婵,轻声道:“谢谢你,阿婵。” 郭婵并没说话,只是抱着任素衣的手收紧了一些。 远处,莲碧和冬青二人目睹这一切,心中皆觉得那二人亲密而又温暖。莲碧虽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心思天真的她并未抓住脑袋里一闪而过的想法。 莲碧笑道:“冬青,这样真好。” 冬青却有些担心,郡主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若是许了任二小姐终身便绝无可能和旁人好。 可……宣平侯府自世子去世后并无男丁,长公主的想法一直都是让郡主招赘,为宣平侯府延续香火。 冬青希望郡主想明白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又要上班啦 痛苦 第34章 会试放榜这日, 任府派人到长公主府报喜,原来任远柏中了二甲第八名。听闻消息,任素衣赏了前来报喜的人, 二甲第八名, 想必父亲也是满意的。任素衣为兄长高兴的同时, 也知回府的事需提上日程。 郭婵今日有事一早便出了府, 任素衣思索之后便摘了郭婵院里的芙蓉花,亲自做成了芙蓉饼, 去了长公主的院子。 司马月在处理公主府的事务,见任素衣来了,看到其发间的莲花簪,笑了笑,她早听下人道丹阳将这莲花簪赠予任素衣。 司马月道:“素衣, 你先坐一会儿,待我将这些事处理完。”说完吩咐婢女奉茶。 任素衣点头在一旁坐下。 其实说是处理, 就是听底下人的汇报近日的事,再由长公主决定。任素衣在旁静静地听着,偶尔喝茶。大概是因司马月顾忌着任素衣还在等,听完后迅速对了牌子将人打发走了。 司马月回头看任素衣, 果然任素衣依旧做的端正, 姿态娴静,当初她便是看中任素衣这点。 司马月道:“等的久了吧?每日便是这些琐事也够我心烦的,原本想着丹阳那孩子能够帮上一些,偏她是个不喜欢处理内务的。” 任素衣听着长公主的絮叨, 没有分毫的不耐, 反而想着若是哪日郭婵坐在此安安静静的吩咐各处婆子府里的事才奇怪。 司马月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止住话头, 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说的太多了吧,可是听的烦?” 任素衣摇头,道:“不会,听长公主您说了这些,素衣心中觉得亲近。” 司马月知任素衣是个贴心的性子,道:“就知道你是个乖的,今日来可是有事?” 任素衣道:“我见院里的芙蓉花开的好,便做了些芙蓉饼,特地送来给您尝尝。” “哦?”司马月显然有兴趣,道:“快让我尝尝,从前我也爱以花入饼,时日久了手艺便生疏了,难得你喜欢琢磨。” 任素衣吩咐莲碧将芙蓉饼呈上,司马月迫不及待的尝了一个,入口酥脆,再品又香甜可口,最可贵的是保留了芙蓉花本来的香味,当真是唇齿留香。 司马月吃了一个还不够,再吃了一个,最后还是嬷嬷提醒不可贪嘴才放下。 司马月擦去嘴角的碎屑,道:“素衣你这孩子当真是心灵手巧。” 任素衣得了赞扬,尤其这人是郭婵的母亲,笑道:“长公主喜欢,日后我再给您做。今日来,主要是素衣因养伤借住在此,如今伤已痊愈,于理不应再烦扰您,且这两日家中长辈多有问候,素衣便想借此机会感谢长公主您多日来对我的照拂顺便同您告辞。” 平日府中冷清,司马月挺喜欢同任素衣聊天,且任素衣在府,连带郭婵也会常在府中,性子收敛不少,所以司马月私心并不想任素衣这么快离开。但司马月也知,无名无分,任素衣长久住在府中不是办法。 司马月心中遗憾,道:“何不多住些时日,难得府里热闹。” 任素衣道:“您若是不嫌弃,日后素衣常来拜访,还望到时您莫要嫌弃素衣才好。” 司马月想到收义女之事已有了进展,到时借机让任素衣来府中小住还不容易?于是笑道:“不嫌弃,你这孩子我第一眼便觉得有缘,说不定日后我们成了母女也不一定。” 司马月以为郭婵肯定将此事同任素衣提了,事情即成,先同任素衣透透口风也好。 谁知听到这话任素衣差点就没能坐稳,母女…… 任素衣震惊的看着司马月,难道她知道了? 司马月从未见任素衣失态,奇怪任素衣这般诧异失魂的看着自己。她琢磨自己先前说得话,似乎只有母女二字会让人疑惑。 难道是任素衣根本不知道?这样一想,司马月道:“难道丹阳从未同你提起我打算收你为义女一事?” 义女? 任素衣紧绷的心因着这句话顿时放松,知自己失态,她调整神情,道:“素衣何德何能,您若是收我为义女,实在让我惭愧。” 司马月不知为何郭婵没跟任素衣提此事,但既然已说了,也不必再隐瞒了,道:“你这孩子惯会妄自菲薄,若非从前种种,你我也早是母女。此次你救丹阳一命,我记在心中,何况你这孩子乖巧懂事,我也喜欢你,便想借此机会收你为义女。” 司马月见任素衣神情不见喜,便接着道:“不过,若是你嫌弃,我也不会勉强。” 长公主身份贵重,任素衣哪里敢嫌弃,只是若是成了长公主的义女,去地秀斋的事便只能再考虑考虑,而且她在意的还有另一件事。 “可您若是收我为义女,那阿婵岂非成了我的义妹?”任素衣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可就是有些慌张。 司马月一听这话笑道:“丹阳的性子自小无法无天,你向来循规蹈矩,知书达理,正好平日替我教教她,让她有个大家闺秀的模样,日后不至于被夫君嫌弃。” 这话司马月自然只是说说,毕竟谁又敢真的说郭婵半句不是。任素衣听了,心中却难以遏制的溢出难受和愧疚。长公主待自己不薄,日后若是知道自己与郭婵之间生了情愫,又该如何看待她们。 司马月见任素衣久久不说话,身为长公主的她,难得有人不接受她的好意,不免胡思乱想,道:“难道你真的不愿意?” 任素衣回过神,叹道:“您如此信任素衣,素衣岂敢不识好歹,实在是我受宠若惊,怕自己日后辜负了您。” 司马月听到这话,顿时满意,道:“何来辜负不辜负,我喜欢你这个孩子才想收你为义女,也能多个女儿。这事已经办的差不多,过几日我便向陛下请旨,到时我再在府里给你办个宴席,正式将你介绍给世人。” 一旦世人认她是长公主殿下义女,再无人会轻视她,就连父母也无法过多摆布她的未来,任素衣心下感动,道:“素衣谢长公主大恩,感激不尽。” 说着任素衣起身跪在地上深深一拜,不用说这其中也有郭婵的谋划在,原来她在自己背后做了如此多。 目睹此情此景,司马月红了眼眶,为了不叫晚辈笑话,在任素衣起来前偷偷抹了抹眼泪。 司马月上前扶起任素衣,道:“快起来,也不管那些个仪式,今儿我便先认了你这个女儿。” 一旁的嬷嬷见了,连忙说起喜庆话。 司马月手一挥,笑道:“传我的话,今日府上有喜,全部有赏。” “谢长公主,谢素衣小姐。” 任素衣知这是长公主府的人认可她,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一时害羞,轻声唤道:“干娘。” 司马月连连道:“好好好。”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陛下身边的李秀公公来了。 司马月疑惑,虽郭婵提了要给任素衣求个封号,可这折子都还未呈上去,李秀平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日放榜,也该去那些中了的举子府上。 很快,李秀公公在侍女的带领下进到内院。 李秀满脸喜气的模样,让司马月不禁想,莫非他们府上出了个状元。 李秀上前一福,道:“奴才见过长公主。” 李秀受司马毅宠幸,身为大内总管,司马月也给他几分面子,笑道:“李公公今日怎的来了我府上?可是陛下有吩咐。” 李秀看了司马月一眼,然后往一旁的任素衣看去,先看到她头上的莲花簪目光闪了闪。 李秀收回目光,道:“长公主,奴才其实是来找光禄寺卿府上的任二小姐。” 任素衣不解,司马月也不明白,难道是丹阳私下递了折子,可这没有道理可言啊。一来宗族那面还没谈妥,二来这折子要递也得她来递。 这时李秀拿出明黄圣旨,道:“这可是喜事,请各位接旨!” 众人纷纷跪下,李秀环视一圈,展开圣旨,朗声道:“今闻将军府凌齐,年少有为,国之栋梁,甚慰朕心。又闻光禄寺卿府任氏素衣,娴熟大方,温良敦厚,朕有意结亲两府,特赐婚于二人,成就美满姻缘。” 话音刚落,司马月去看任素衣,只见她脸色苍白,身子僵硬,竟是摇摇欲坠。 联想到上次想给二人牵线时任素衣的反应,司马月不禁为任素衣担心。 李秀见任素衣一动不动,以为任素衣是欢喜极了,毕竟自从宣平侯世子去世,她的亲事便耽搁下来。凌齐年少杰出,将军府又备受皇上器重,不少京中闺秀倾心于他。这无疑是桩好亲事,可见任素衣的模样,跟撞鬼似的。 抗旨可是满门抄斩得大罪,李秀善意的提醒,道:“任二小姐,您该接旨了。” 任素衣猛的抬头,道:“恕……” 话即将出口,司马月藏在衣袖里的手死死的抓住了任素衣的手,低声道:“不可。” 任素衣不能道出真相,可仍旧坚持着,她明明已和郭婵约定相伴终生,甚至为此谋划许多,可为何,为何,偏偏是如此局面? 瘦弱的身躯颤抖着,感受到众人的瞩目,任素衣感觉到心一点点在下沉,身子也在一点点的发冷。 可分明今日阳光和煦啊…… 第一次,任素衣真正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她无力撼动那无上的权利,好比此刻李秀公公手里那金灿灿的圣旨。 她知抗旨是大不敬,是大罪,是满门抄斩!可那个人,她不愿放弃啊! 就算是李秀此时也察觉到任素衣这分明是不愿啊,可赐婚得圣旨一式三份,一份存档,一份在他这里,另一份已在凌老将军手里。 李秀在宫里见过不少容貌无双的女子芳华永逝,或许是因为长公主和丹阳郡主对任素衣十分青睐,他上前两步,站到任素衣跟前,低声道:“任二小姐,接旨吧,陛下还等着喝您这杯喜酒呢。” 无声的沉默里,挺直的背脊渐渐弯下,任素衣双手接过明黄圣旨,道:“任氏素衣,接……旨。” 李秀退回到先前的位置,不再看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任素衣,而是对司马月道:“长公主殿下,差事办妥了,奴才这就回宫复命。” 司马月示意嬷嬷上前递了个精致的荷包给李秀,李秀也不拒绝。 “李公公慢走。”司马月知李秀是聪明人,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最近我们四川又地震了……都不知道怎么跑了 第35章 任素衣艰难的站起来, 手里还紧紧握着圣旨,因为用力,骨节有些发白。 司马月担忧的看着任素衣, 当初她拒绝了凌老将军的请求, 却不想今日他直接让皇上求了一道圣旨。凌家一门忠烈, 为了江山不知牺牲多少子孙, 凌老将军亲自去求,不是求娶皇室中人, 只是一个大臣的女儿,皇上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金口玉言,圣旨已下,若非生死,再无转圜的可能。 事实上, 司马月还真的有些担心任素衣会想不开,亲自扶着任素衣进了屋, 吩咐众人退下。 屋内一片寂静,眼见任素衣目光越发坚定,司马月道:“素衣,不可做傻事。圣旨刚下, 你若是……那不是明摆着打陛下的脸吗, 到时整个任府也将面临天子之怒。干娘知道你那父母是个冷情的,可干娘不愿你一时冲动毁了自己一辈子。你尚未成亲,日后有无数造化,那凌齐或许你此时不中意, 但我看他是个老实懂得疼人的, 你们若是成亲,日后并非不可举案齐眉, 白头到老。” 任素衣抬起头盯着司马月,眼眶已是蓄起泪水,其中缘由她如何道得出,讲得明。 司马月生生看得心疼,这孩子当真命苦,姻缘几番坎坷,她不禁道:“素衣,你告诉干娘,你可是有心悦之人,所以不愿嫁给凌齐?若是真的有,我便去求陛下收回成命!即使不成,也要试试。” 任素衣喉中哽咽,长公主的关切都露于表面,可她如何能道出她心悦之人正是您的女儿丹阳郡主,任何母亲都不会同意。 过了半晌,任素衣摇头,道:“谢干娘替素衣着想,只是我从前断了成亲得念想,皇上突如其来赐婚让我一时失了分寸罢了。” 要说这话,司马月是决计不信的。可任素衣不愿提,自己也不能逼迫她,深深的叹了叹气,世上大多人都身不由己。 任素衣道:“本来素衣打算过几日再向干娘告辞,可赐婚是大事,素衣理应回府告知家中长辈。” 司马月惊讶,道:“你这就要回府了,我派个人去趟任府便是。” 任素衣一心只想离开长公主府,她不知该如何面对回府的郭婵,道:“素衣还是想回府,否则父亲母亲知道消息只怕也会奇怪这旨意。” 见任素衣一心离去,司马月知挽留不住,道:“前次宫里的赏赐在府里的库房存着,我命人随你去清点之后再派人送你回府。” 任素衣轻蹙着眉,夹杂着几分忧愁,道:“清点倒是不必了,不如素衣回府之后再派人来取。” 司马月知任素衣不想麻烦自己,道:“既然你信任干娘,我便让人把登记册交给你,日后你心里也有个数。不过,赏赐我派人送去任府便是,这点人,干娘还是有的。” “如此,素衣先谢过干娘。” 莲碧正在收拾行囊,冬青走进来,脸色慌张。 冬青是个机灵的人,任素衣看了她一眼,道:“你知道了?” 冬青抿着唇,犹豫半晌,道:“任小姐,您不等郡主回府再走吗?” 任素衣摇头,面对郭婵,她不知如何开口,不如不见。她道:“这段时日有劳你了,冬青。” 冬青怔了怔,没有开口。事实上,她觉得这根本是无解之局。 入公主府时,任素衣昏迷着,而离开时人虽醒着,却有种心如死灰的凄凉。 不知任府如何得了消息,任远柏兄弟二人齐来接任素衣回府。长公主府门口,二人一见到任素衣便同她道喜,显然是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 任素衣努力压下内心翻涌的苦涩,道:“还没恭喜大哥呢。” 闻言,任远柏脸上的笑不知不觉淡了几分,当他看到一甲榜首的名字时,别提多别扭。当日与李渊争论,分明是他胜了,何曾想今日却看旁人姓名在自己之上。 任素衣此时无暇顾忌任远柏的情绪,面对众人喜气洋洋的目光,她只觉得内心如刀割。 任远林笑道:“我们快回府吧,今儿我们府上可是双喜临门,爹娘都在等着我们呢。” 任素衣点头,和莲碧一同上了马车,离开前,她再次看了看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院落,然后慢慢放下车帘。 回到任府才知,原是凌老将军一拿到圣旨便找了官媒上门,还取走了任素衣的生辰八字打算找钦天监算个吉利的日子让凌齐和任素衣二人尽快成亲。 何氏从任素衣一进门,神色可谓是眉飞色舞,一直拉着任素衣说着准备成亲的事,可惜任素衣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直到任素衣的耐心被耗尽,她淡淡道:“母亲说的这些从前我就听过,也记下了,所以您可以不必再提。” 被打断的何氏登时愣住,就连任远柏和任远林也不可置信的看着任素衣,向来都知任素衣性情温婉,从未同长辈冷过脸,何况这样顶撞何氏。 何氏在众人面前被任素衣下了脸,心里立即便不爽快,冷冷道:“为娘的好心教你,此次赐婚你是走了大运,若不好好抓着机会,像上次那样,你可还嫁的出去?” “娘!” 任远林站了起来,当初宣平侯世子去世,任素衣在外本就名声不好,何氏的话不就是在诅咒任素衣的亲事会黄吗。再者,当初宣平侯因病去世,不干任素衣半分关系,外面的人偏生将过错安在任素衣身上。 何氏也知自己说的话过分了,可面对任素衣她并不想服软。 任素衣定了定神,深深吸了吸气,周似是全是压迫,她道:“人各有命,就算真如此,也是我的命,我认了。” 说着,任素衣站了起来,接着道:“女儿身上还有伤,先回去休息了。” 任荣进花厅只来得及看到任素衣消失的背影,何氏原本怒气冲冲,看到任荣那一刻,脸上立刻变得梨花带雨,委屈的向任荣告状任素衣是如何不敬长辈。 任荣听到后,沉吟许久,脸上神色看不出是否动怒。 最后,任荣只是道:“女儿家连对方是谁都不知便被赐婚有些气性实属正常,你如今还同孩子们置什么气。” 何氏没想到任荣两三句话便将此事盖过去,还想再辩,无奈任荣已经转头看向两个儿子。 任荣先是看着大儿子道:“柏儿,进了殿试才至关重要,这几日记得好好温习功课,莫要荒废。” 然后看向二儿子,道:“我不指望同柏儿一般考取功名,但多看看书总是好的。至于,你二姐,平日你同她亲近,她才回府,你多同她说说话。” 任远林听得一愣一愣,何时爹开始关心起他们儿女的情绪,而且竟然不要求自己考取功名,若非亲眼所见,任远林都要怀疑面前之人是被掉包的。 任荣见任荣林出神的模样,皱起眉头道:“你可明白了?” 任远林被一声惊醒,回过神,道:“孩儿明白明白。” 任荣暗自摇头,他不指望这个儿子,只盼他莫要在外惹事。 城门口,守城的士兵只看见一马一人迅速穿过城门,至于马上那人一身红衣看不清样貌。 郭婵收到信时正在城外御林军的驻扎之所,她不知为何司马毅会下这样得圣旨,只知她要阻止这一切。 冬青守在长公主府府外,看见郭婵正要上前,只见郭婵根本没有停下之意,而是径直往皇宫的方向去,奔腾的马蹄卷起阵阵沙尘。冬青心下一惊,正好送任素衣的人回来,她立刻抢下一匹马追了上去。 终于,冬青在宫门口拦住正要入宫的郭婵。 “郡主且慢!” 冬青骑马赶到郭婵面前,她下马来看了看一旁有些好奇的侍卫,道:“郡主,府里有事,长公主殿下命奴婢前来寻您回府。” 郭婵盯着冬青,若是娘有事寻她是不会让冬青来的。 冬青却意外的坚持,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见郭婵没有离开的意思,冬青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郡主,您听奴婢一言。若是您听了奴婢的话,还要入宫,那奴婢决不阻拦。” 郭婵深深的看了看冬青,率先走到宫门旁的角落。冬青送了口气,连忙跟上去。 郭婵站定,道:“我希望你有拦我的正当理由。” 冬青吸了吸气,沉着道:“郡主,您可是想入宫求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旨?” 郭婵冷冷道:“你既然知道,为何拦我?” 冬青道:“正是因为您要这么做,奴婢才斗胆来求您放弃。奴婢知您不愿任二小姐嫁给凌小将军,可这事是皇上金口玉言允诺了的,您即使利用皇上对您的宠信改变了此事,可您打算如何向皇上解释,向太后解释,向长公主殿下解释,届时,所有的目光都会落在任二小姐身上,一旦太后、皇上或是长公主殿下知道……” 说到此处,冬青不禁看向郭婵越来越冷的脸,她放低了声音继续道:“知道您和任二小姐有了情愫,您这便是将任二小姐置于死地。” 郭婵目光凌冽的盯着冬青,顿时让冬青心底一冷,这世上情之一字当真害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上榜了耶,努力更新! 第36章 御书房里, 正在看奏折的司马毅听见脚步声,目光不动,问:“阿婵回去了?” 李秀道:“回去了, 听守门的侍卫讲, 似是长公主府上有事差郡主回府。” 司马毅淡淡的嗯了声。 李秀接着道:“今儿奴才发现郡主同那任二小姐关系那是极要好, 郡主连当年独一份的莲花簪都赠给了任二小姐。” 李秀在宫中多年, 最会察言观色,揣摩圣心, 但司马毅的心思他向来是知六分,说一分。 司马毅闻言陷入沉思,那只莲花簪是外邦贡品,那簪巧妙处就在簪的顶部有一机关,藏着一颗玉清丸, 能解百毒。当年父皇喜爱阿婵,让她给挑走了。还记得当时好几个堂妹想要, 阿婵都不给,如今却送给了那任素衣。上次花朝节阿婵也是同这任素衣在一同玩儿。 想到先前郭婵意欲入宫,难道是为今日赐婚之事? 虽然心有疑惑,司马毅并未深想。一个时辰后看到长公主司马月呈上来的折子时, 才明白过来原来郭婵是为了这事。 只是不曾想, 这位任二小姐不只得了郭婵的喜欢还同时获得了长公主的信任。他知道自己这位姑姑并非等闲之辈,能让她主动上折子认义女,且还有为任素衣请封之意,这绝非郭婵一人可以促成。 深思熟虑之后, 司马毅决定让皇后召任素衣入宫。 夜色深深, 莲碧送走长公主府的人后,返回的途中见一个紫衣男子鬼鬼祟祟的在院子外面正要大喊捉贼, 却见那人回头,不是三公子任远林是谁。 莲碧松了口气,道:“原来您啊,三公子您这会儿怎会在此?内院的门禁理应关了才是。” 任远林拍了拍手,笑道:“那还能拦得住我?” 莲碧可没错过任远林手上拍下来的尘土,惊呼道:“您怎么还**,也不怕被当成贼人!” 寂静的夜里,莲碧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任远林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上,嘘声道:“我的姑奶奶诶,您可小声些,生怕旁人不知是吧?” 莲碧眼睛一转,道:“三公子,您日日在外头待着说话可越来越像外头的人了。” 任远林愣了愣,道:“爷乐意。快带我进去,我找二姐有事。” 莲碧在长公主府里散漫惯了,闻言竟是低声哼了哼,然后走前面给任远林带路。 屋内任素衣望着眼前的油灯,神情恍然,就连二人进来也不知。 任远林以为姑娘家心思深,抬起折扇上前敲了敲任素衣的头。 “二姐,想什么呢?” 任素衣回过神,见是任远林,怔了怔,不知如何开口。先前长公主府里的人来,原来长公主已经将收她为义女的折子递了上去,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只是郭婵一直并未来过,想到此处,任素衣不禁自嘲,是她不辞而别,竟然还指望郭婵会来。 任远林只当婚事太突然她一时紧张,笑道:“二姐,不瞒你说,先前我托人打听了,那凌齐是个不错的人,府里人少是非少,日后你嫁过去想必受不了委屈。” 任远林一人说的眉飞色舞,好似他要嫁到凌府一般,并未瞧见任素衣在听到他的话时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任素衣勉强镇定,但再如何努力也无法扯出一丝笑。 只见任远林下一刻从袖里拿出一叠银票。 “二姐,上次你借我本金,我同吴磊这段日子下来也挣了不少,你就快成亲,身上没有银钱不好办事,所以我从钱庄给你兑了些银票。我寻思着小面额的好用些,便给你多兑了些。” 任远林把银票放在桌上,任素衣一数足足有三千两,她不过借了一千两给他。 似是知道任素衣心中所想,任远林道:“当初说好了二姐你借我本金算是入股,如今本金还你,外加分红。” 任素衣虽不知这生意到底如何,但随随便便拿出三千两出来也不大可能。 “我不过拿一千两给你,哪能还我三千两,你收回去这些。”任素衣理了理手上的银票,抽出一千两,将其他的银票放回到任远林面前。 任远林不依,将银票推过去,道:“这哪里成,说好的就是说好的,再者就算多了一些,就当我这个做弟弟的给你的添妆。” 任素衣心中既感动又难受,她努力压下心中翻滚的万千愁绪,道:“那这些还是先放你那里,当你的生意算我一份。” 任远林想了想,却是没有再拒绝。如今他已深知,钱生钱才是硬道理,这二千两放在任素衣那儿日后还是二千两,可若是放在他那儿,日后就不是这个数了。 “那好,我给二姐记下,日后都同你分红,不过你若是手头紧尽管同我提。”任远林将银票收好,见左右无人,道:“二姐,不瞒你说,我和吴磊已经相中几个铺面,与其将淘回来的好东西卖给他人,不如我们自己加工卖出去,能获得更大的利润。日后定能在京城扎住脚跟!” 如今的任远林意气风发,谈起生意侃侃而谈,任素衣心头很是欣慰,她这个小弟终于能够独当一面。 任远林见任素衣只是带着微笑,以为她不相信自己,低声道:“我知如今的我与目标相差甚远,但我记得郡主那日所说的话,只要我肯努力,说不定哪一日真就成了皇商。那样,也没人会小瞧二姐你,我会为我们任家光宗耀祖!” 原来任远林是受了郭婵的鼓舞,任素衣再听到关于郭婵的消息,心头难免苦涩,道:“阿……婵说的没错,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你肯,凡事皆有可能。” 任远林深深的点了点头。 夜深,任远林即使身为胞弟也不应该待的太晚。多番催促下,任远林总算是走了。 莲碧道:“小姐,我先前同外院的李管事提了,说是明儿一早就去请上回那位大夫来。” 任素衣怔住,她让莲碧去请那大夫为的另有其事。 良久,任素衣叹道:“罢了,明日你差人同管事说一声不用请人来。” 莲碧疑惑,道:“小姐若是不舒服还是及早请大夫回来看看才是。” 任素衣摇头,道:“只是胸口有些闷,无妨,休息一夜便好了。已经迟了,你也快去洗漱歇息,否则明日该睡过了。” 小姐自从回府便是如此,整个人没了往日在长公主府的活力。身为小姐贴身婢女的莲碧直觉,小姐并不喜欢与凌小将军的亲事,否则上一次长公主提起时便会同意。可这次是皇上赐婚,小姐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还是一样小姐能看开些。 思及此,莲碧退出门时轻轻叹了叹。 翌日一早,没等莲碧去寻李管事,皇后传何氏与任素衣入宫的懿旨就送到了任府。 宫墙深深,何氏走在青石砖上,心中感慨颇多,她身上的宫装为她添了几分庄重。她身边的是着耦合色襦裙的任素衣,只见任素衣微低着头,不见神色,亦步亦趋的跟着何氏。 二人前面的正是皇后宫中的掌事公公,元公公。 这不是何氏头一次进宫,但单独这样被皇后召见却是头一次,她隐隐觉得这一切同二女儿的赐婚有关。 过了不久,三人穿过无数亭台楼阁,终于到了皇后的坤宁宫。宫门后,刘嬷嬷穿着体面,面带笑容,正是等着何氏母女。 何氏一眼便认出这是皇后乳母刘嬷嬷,不想皇后竟派刘嬷嬷来接,不由让她对今日进宫产生疑惑。 刘嬷嬷和元公公对视一眼,元公公先道:“刘嬷嬷在此,那奴才便先行告退。”说着同何氏二人告礼离开。 刘嬷嬷目光只是从何氏母女二人身上粗粗略过,略微福了福身子,道:“老奴见过任夫人,任二小姐。娘娘正在等二位呢,请随老奴来。” 何氏笑着点头,不敢怠慢,道:“有劳嬷嬷。” 坤宁宫正如它的主人一般,庄重典雅,踏入坤宁宫时,任素衣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头上,心中一惊,不敢懈怠,提起一万分的精神应对。 母女二人齐齐在宫殿之中跪下,道:“臣妇,臣女,拜见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洪福齐天。” 下一刻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快快起身。” “谢皇后娘娘。” 起身后,任素衣始终将目光落在双脚前的地砖上。 张皇后往年命妇觐见是见过何氏的,虽未曾见过任素衣,但任素衣的名字却是知道的,一来是因其曾与郭照定亲,二来则是任素衣往日才名远播,她亦有所耳闻。 张皇后今日的主要目的便是看看这位任二小姐,同何氏寒暄过后,便道:“今日府上的二小姐一同来了,抬起头也让本宫好好瞧瞧呢。” 任素衣闻言微微抬头,目光正好落在张皇后脖间的红宝石项链上。 张皇后仔细打量任素衣后道:“真是一个标致的人儿,难怪凌小将军心悦,央求凌老将军进宫请皇上赐婚。” 任素衣身子微颤了颤,低下了头,旁人还以为她是害羞。 何氏闻言却有些得意,她原本以为任素衣在京中寻不到好人家,兜兜转转竟是即将嫁到手握重兵的将军府。 张皇后将何氏的神色一览无遗,原先她本打算将家中的堂妹嫁给凌齐,无奈皇上已经下旨赐婚。凌齐如今虽未能执掌大局,但凌家向来在军中声望极高,任素衣嫁到凌家,意味着任素尧会拥有凌家背后的军力。 虽然任素尧为人老实本分,平日不争不抢,如今也未能有孕,可张皇后私心仍是不愿变数的出现。 第37章 张皇后随意问了几个问题, 任素衣都回答得中规中矩,可就是这样的人张皇后不敢小觑。这一看,便知任素衣为人谨慎, 心思细腻, 这一点她们姐妹二人倒是有些相似。 张皇后身为皇后自然知晓长公主打算收任素衣为义女之事, 虽不计入皇室族谱, 可仍算是半个皇家人,不得不多加考量。可看了半晌, 张皇后虽觉得任素衣并非庸俗之辈,但也未能看出任素衣格外出众之处。最后只得归结于是因着当年郭照的缘故,加之任素衣对郭婵的救命之恩,任素衣才得了长公主的青睐。 长公主和丹阳郡主向来和皇上亲厚,张皇后知皇上不会拒绝长公主的要求, 更何况任素衣成了长公主的义女,凌府和长公主府势必联系在一起, 对皇上更是一件好事。 皇上的圣旨未下,张皇后没必要道破,只是道:“素衣今日入宫,本宫瞧着是极投缘的, 前些日子正好得了一对玉如意, 素衣你便拿回去吧。” 玉如意这东西向来珍贵,皇后出手又企会是凡品,任素衣和何氏连忙磕头道谢。 任素衣握着温润的玉如意,心中却徒生悲凉, 她同郭婵本打算借长公主义女的身份摆脱任府, 如今事成,却已是物是人非。 张皇后留了二人喝茶, 茶必,张皇后道:“难得入宫,想必任婕妤想念二位,二位不如趁出宫前到任婕妤宫中聚聚。” 何氏本就想见见任素尧,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开口,此事张皇后主动提起,何氏自然是千恩万谢。 何氏本打算央刘嬷嬷指个宫女带路,不想出了坤宁宫便瞧见任素尧往日的贴身婢女百合。 百合一见到人,立即上前行了个礼,道:“百合见过夫人,二小姐。娘娘知道您今日入宫,特地让奴婢在此等着,接夫人和二小姐前去说会儿话。” 何氏欣喜女儿的贴心,道:“你来的正好,快带我们去婕妤宫里。” 玉芙宫,任素尧早早的备好茶水点心等着何氏和任素衣,宫里虽是锦衣玉食,却难得有轻松之时。待见到何氏同任素衣,任素尧眼眶微润,立刻同何氏拥在一处,母女二人情真意切。 任素衣似是见惯了此景,默默现在一旁并不打扰。 等二人缓过来,任素尧才唤了一声,“二姐。” 任素衣看向任素尧,锦衣华丽贵重,气死尚佳,想来任素尧在宫中的日子并不算差。 “四妹,入宫后可还好?”二人向来不亲近,任素衣只能问问家常。 任素尧怔了怔,似是没想到任素衣如此问,道:“谢二姐关心,我过得还好。倒是忘了恭喜二姐,皇上赐婚于你和凌小将军,这可是天大的福分。” 任素衣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三人坐下来聊天,说起来,任素衣姐妹自小便不亲近,此时除却问候无事可聊,好在何氏一直记挂着任素尧,衣食住,无一不问得详细,难得任素尧并未有分毫不耐心,一一回答何氏的问题。 趁着二人聊天,任素衣打量起任素尧的寝殿,殿内装饰华美雅致,所用之物也皆是上品,想来如任素尧所言,她在宫里的确过得还不错。 这时听何氏道:“听说那位吴宝林有孕,你平日与她走得近,可要小心一些。” 任素尧知何氏话里有话,道:“娘放心吧,吴宝林所用所吃皆有皇后娘娘准备,哪里用得着我们操心。原先吴宝林因着有孕吃不下任何东西,还是皇后娘娘让御厨变着法的做膳食,吴宝林才用吃上一些,如今已是好了许多。” 如此看来张皇后倒是一位明正是非的贤后,要知道张皇后如今膝下无子,一直被人诟病。 任素尧这般说,何氏也不好妄议宫妃之事,挑了其他事情来说, 过了一会儿见还有时间,任素尧便提议到御花园逛逛,就当是送二人出宫。 御花园平日有专人精心打理,姹紫嫣红,看着令人赏心悦目。何氏走在前面,任素衣姐妹便落在后面,二人不知不觉成了并排。 二人的衣裙有着细微的摩擦,任素衣一时恍惚,她们二人向来不亲近,即使是这般闲情逸致的赏花也甚少一起。 忽然任素尧低声道:“一转眼,我入宫数月,二姐也定亲嫁人了。二姐,你当初可怨我?” 任素衣知她说的正是当初下毒让自己错过选秀一事,但任素衣面上故作不知,道:“四妹说的是何事,为何如此问我?” 任素尧低声道:“当初原本应该入宫的人,是你,是我央求娘换成了我。” 只要稍稍联想便可知当时任素衣患疹子一事有蹊跷,可任素尧发现自她提及后任素衣脸上的神情依然不变,她就明白任素衣一直都知道。 “也是,二姐聪慧,想必早就猜到了。”任素尧心里第一次明白自己与任素衣的不同,她以为费尽心机抢了任素衣的机会,却不想那是别人不要的,自己不过是做了踏脚石。 怕任素尧胡思乱想,任素衣解释道:“我也是后来才明白过来,不过我不瞒你,我的确无心入宫……” 任素衣的声音戛然而止,当初自己对郭婵虽有心思却碍于身份不敢踏出一步,若是当时她入宫选秀,是否便不会有如今。 任素尧愣了半晌,忽然笑了,叹道:“从前我以为入宫之后便是锦绣前程,如今才知是整日如履薄冰,稍微行差踏错便是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入宫这段时日以来,任素尧见过宫女因为犯错而被罚死去,也见过宫妃因为意外而不幸身亡,又或是因为争宠犯错被打入冷宫。 这宫里,人命向来不值钱,只有站在最顶端掌握了生杀大权才有资格快活,在那之前只能隐忍。 任素尧眼底对生的疯狂,对权利的渴望,任素衣一一看在眼里,她无权要求任素尧过哪种生活,叹道:“娘娘,既然已入宫,说旁的已然无用,重要的是往后的日子你能够过得安稳。” 想要高枕无忧,必要夺得圣心,没有那一位的眷顾,再如何都是枉然。 任素衣没有说出口的话在姐妹二人的目光之间流转。 三人兜兜转转来到一处流水假山,不想这里已经聚集了几人,其中一人任素衣也认识,同任素尧交好的吴宝林,从前来过任府。倒是另一人,一身红色纱衣,妩媚之中又带着英气,让任素衣不由多看了几眼。 见任素衣目光停留,任素尧低声道:“那是伶宝林,进宫已经升了两级。” 此话一出,任素衣便明白了,没有家世没有身孕,这位伶宝林靠得宠才有今日的地位。 此时,二人已经发现任素尧等人,纷纷见礼。 吴宝林是认识何氏和任素衣的,走近之后笑道:“原来是娘娘的母亲和胞姐入宫了么,夫人从前对我颇有照顾,娘娘若是同我提起,我也好给夫人和任二小姐备上一份心意。。” 何氏和任素衣同吴宝林见礼,衣裙薄已经能够看出吴宝林凸起的肚子。 任素尧笑道:“妹妹哪里的话,如今妹妹有身孕,平日合该休息着。” 吴宝林闻言笑容更深了一些,手抚着肚子带着几分温柔,道:“是娘娘心疼我。” 任素尧这才看向一旁安静的伶宝林,道:“伶宝林近来可好?” 事实上,任素尧并不喜欢这位得宠的伶宝林。听说伶宝林在陛下面前时常放纵,常有无礼之举,陛下却都一一不追究。 伶宝林今日前来逛御花园不过是一时兴起,碰到几人也知自己不是同道,便打算告辞。 “劳婕妤挂念,妹妹一切都好。既然婕妤难得同家人赏景,妹妹便不打扰了。” 正要离开的伶宝林却听吴宝林道:“伶宝林这话倒是让人误会以为我们将你赶走似的。” 任素尧闻言皱了皱眉,她并不想伶宝林在此,何况吴宝林眼见就是想找伶宝林的茬,正想打个圆场放伶宝林离开,吴宝林已经道:“不如伶宝林一起,姐妹们也好说说话。” 伶宝林无话可说,只得答应下来。 任素衣不知几人机锋,倒是对这位伶宝林有些好奇,趁着二人走到一处,道:“不知伶宝林出身何处,听口音有些像南边。” 伶宝林诧异的看了任素衣一眼,她自入宫以来介意旁人看她的出身,努力改掉原本的口音,没想到眼前这位任二小姐竟能听出来。 任素衣笑道:“还请伶宝林不要介怀,我从书中得知南边口音软细,偏短,遂有此一问。” 伶宝林道:“原来如此,任二小姐博学多才。我出生在岭南青州,到京城不过一年。” 任素衣点头,看来这位伶宝林还不是秀女,而是宫女出身,能在短短时间到宝林的位份,想来是极受宠的。 “听闻青州特产枇杷很是可口,我尝过一回,觉得甚是美味。” 听到熟悉的家乡事物,伶宝林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一些,任素衣见了一时有些出神。 “如今已是出产的季节,陛下答应我所有贡品会送我一些,到时若是任二小姐喜欢,我托人给你带些。”伶宝林甚少与宫中人来往,但任素衣不是宫里的人,且不知为何第一眼觉得与任素衣有些投缘。 任素衣怔了怔,笑着应下来。 这时,吴宝林道:“伶宝林在和任二小姐说什么呢,把任二小姐哄的这般开心?” 任素尧闻言拉下了脸,自从吴宝林坐稳了胎之后便越发不听自己的话,她以为没有自己能够保住肚子里的龙胎? 任素衣和伶宝林也停下话语看了过去,伶宝林有封号,比吴宝林还要高一些位份,此时也不给她留面子,上前几步对着吴宝林直言道:“我同任二小姐一见投缘,所聊之事,关你何事?吴宝林你看不惯我非要做那尖耳妇人,大可拿棉花堵住耳朵,图个清净。” 自有孕以来,谁不对自己好言好语,偏偏伶宝林仗着得宠,对自己傲气无视。且明明自己有孕,何以位份比她宫女出生的伶宝林低一头。 吴宝林因此对伶宝林早有怨言,今日碰上本就想暗中教训教训伶宝林。此时被伶宝林当着众人的面数落,只觉得怒气从心底迸发。 只见吴宝林几步走到伶宝林跟前,涨红着脸,杏目圆瞪,怒道:“你话中是何意,你说谁是尖耳妇人!” 伶宝林也不在怕的,道:“谁接话就说谁。” 见状任素衣暗道不妙,任素尧皱着眉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她倒不觉得伶贵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可身为宫妃大庭广众之下拌嘴,实在难看,传进太后耳里,便是她也讨不到好。 二人站在一处石阶前,争吵越发激烈,任素衣一直注意着二人,因伶宝林背对着众人,看不清神色。 就在此时,突然见吴宝林面色惊恐的后退一步,而她身后正是石阶。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吴宝林整个人倾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小天使们的疑问,我在这里也想解释一丢丢,关于甜文的标签选择,是有一些不慎重了,因为的确本文有一些纠结难过的地方,但是我保证就是这里啦!因为跨过这条道儿,主角们都会得到一定的成长,尤其是任素衣,我觉得她作为一个安于内室家族的人,一直没有真正的做过自己,所以我希望她能慢慢的成长起来! 以后的路,大家一起走~因为这个故事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展现给大家。 最后感谢各位的支持!也希望各位小天使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跟我说哦~谢谢! 第38章 只听得一声响声伴随着吴宝林的痛呼声, 一旁的宫女已经乱作一团。伶宝林吓得脸色苍白,连连退后几步,她突然回头看着任素衣几人, 道:“不是我, 不是我。” 任素衣面露悲哀, 若是吴宝林这一胎保住了还好, 若是保不住那伶宝林或许难逃一劫。因为这宫里从来不缺的就是无辜人。 任素尧没有想到今日会是如此局面,此时她位份最高, 她当机立断,吩咐宫女将吴宝林抬回离这里最近的玉芙宫,又吩咐人去请太医,然后派了贴身大宫女百合前去皇后宫里禀报此事。 很快就有宫女找来轿子将浑身是血的吴宝林抬走,伶宝林站在一旁单薄的身体显得摇摇欲坠。 任素尧看了伶宝林一眼, 淡淡道:“伶宝林,你也一起来吧, 我已经差人像皇后娘娘禀明,想必皇后娘娘自有定论。” 伶宝林闻言,沉默半晌,忽然挺起了背脊, 原本还雾气重重眼眸此时已经恢复清明。 混乱之中, 任素衣忽然瞥见原本跟在吴宝林身边的一个宫女跑到石阶下,鬼鬼祟祟不知在干什么。 任素衣留意着这宫女,待她上来,突然唤道:“你可是吴宝林身边的宫女?” 这宫女双手背在身后, 似是吓了一跳, 道:“回任二小姐,奴婢正是宝林娘娘身边的宫女。” 任素衣点头, 道:“吴宝林身子有碍,你们照顾的人还不快些在身边跟着伺候,怎的你还在此磨蹭。” 宫女忙屈身道:“奴婢这就去。” 说着便一溜小跑离开了。 任素尧注意到这边的情形,道:“怎么了,二姐?” 任素衣并不想参与宫中争斗,但今日之事她们几人在场,而伶宝林不过只是个可怜人而已。 思虑片刻之后,任素衣低声道:“刚才那个宫女恐有问题,你可以派个人盯着她。” 其实任素尧也不相信先前是伶宝林动手推的吴宝林,众目睽睽之下,除非伶宝林是个傻子才会这么做。 先前任素衣说话时伶宝林也被伶宝林听到,她一言不发的盯着任素尧,此时她不便有任何动作,只有任素尧可以查出事情真相还她一个清白。但是……伶宝林并不确定任素尧是否会帮自己。尤其是吴宝林向来与任素尧走得近,伶宝林不知该不该告诉几人先前她看见分明是吴宝林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几番思虑,伶宝林决定闭口不提,既然吴宝林身边的宫女鬼鬼祟祟,那就说明此事定有人在背后推动,至于那吴宝林不过就是个蠢人罢了! 任素尧和伶宝林的目光交汇,良久,她突然道:“还望日后伶宝林还记得今日。” 伶宝林心底松了口气,道:“必不敢忘。” 任素尧其实不知自己做的选择到底是否正确,只是直觉让她选择了伶宝林,又或是任素衣的因素让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御花园中的混乱很快被平息,何氏因为惊讶一直难以平复心绪,直到任素尧提出让二人赶快出宫才回过神来,拉着任素衣急急忙忙的离开。 任府的马车一直等在宫门外,何氏率先上了马车,任素衣上马车前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宏伟壮阔的皇宫。 耳边传来马蹄声,任素衣只看见一个红色身影,她顿时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分毫。 唇微启,几个简单的声音却在下一刻卷入风中。因为那个红色身影,擦肩而过,甚至连一丝目光都未曾施舍给她。 何氏见任素衣站在马车的车蹬之上,一动不动,皱眉道:“你还不进来做何?” 宫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耳中,任素衣微微合上双眸掩去万千思绪,然后她走进马车如往常一样,背脊贴着马车的车壁,端庄而又自持。 宫门后,守门的侍卫疑惑的望着自进门后一直呆在原地的郭婵,莫非丹阳郡主是在等人?可宫内禁止御马,但无人敢上前提醒。 因不解为何郭婵侯在此处,众人屏气凝神,暗中注意郭婵的动静,直到她终于从马上一个漂亮利落的翻身落在地上,才觉松了口气。 玉芙宫里,吴宝林仍旧昏迷着,宫女已经替她换掉带血的衣衫,只见她脸色苍白,原本微微凸起的小腹已变得平坦。 张皇后自知道意外后便在第一时间到了玉芙宫,在见到吴宝林浑身是血的模样心知孩子怕是无法保住。 只是……张皇后不禁看向端坐在外殿的司马毅。司马毅自从听到太医的话后,脸色便深沉如黑云压顶,谁都看得出来,他对此事十分震怒。 伶宝林跪在殿中,身影笔直,垂着的头看不见她的神色。 司马毅看着伶宝林,她一身红衣,模样看上去倔强极了。他沉声道:“伶宝林,你说,可是你推了吴宝林致使她小产?” 伶宝林忽然抬起头来,目光坚毅,看得司马毅心中微跳。 只听伶宝林软细的声音正声道:“回陛下,有损龙裔之事就算是给臣妾一万个胆子,臣妾也是万万不敢做的。今日在御花园,臣妾的确与吴宝林发生口角,但是臣并未动手推她下去。” 司马毅凝眉道:“你的意思是吴宝林是自己摔下去的?” 伶宝林思虑后道:“当时事发突然,臣妾只看到吴宝林突然脚下一滑,人便落了下去。” 司马毅闻言陷入了沉思,伶宝林伏在地上,声音不似先前那般,而是如泣如诉,只听她婉转道:“陛下,请您千万要信任臣妾啊,当时任婕妤的母亲与胞姐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臣妾企会如此胆大包天,知法犯法。陛下,臣妾当真没有做过此事,若有半句谎言,臣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张皇后这时悠悠道:“伶宝林,事情真相,陛下自会命人查明,若你当真清白,也自会还你公道。” 这时,响起一阵脚步声,张皇后抬头,入眼是一袭红衣,她下意识的看了看地上跪着的伶宝林,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郭婵目光落在伶宝林身上,有片刻的停顿,然后她目不转睛的向大殿走去。 路过伶宝林时,伶宝林闻到一种淡淡的香味,不似香粉,倒像是女子自身的韵味,然后便是正红描金的裙边从她身边滑过。 郭婵站定之后行了一礼,道:“丹阳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司马毅点了点头,张皇后笑道:“今儿丹阳怎的入宫了?” 郭婵淡淡道:“回皇后娘娘,今日本打算入宫看望太后,没曾想听闻宫里发生了事,太后便差丹阳来瞧瞧。” 张皇后随即一脸愧疚,叹道:“没想到还是惊扰到母后她老人家,实在是本宫管理后宫不利,才让母后她费神。” 司马毅这时怒道:“朕看是这宫里有人在朕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他多年子嗣凋零,他那几个做藩王的兄弟个个子嗣昌盛,唯独他,如今膝下不过一个公主。 郭婵看了一眼一旁的任素尧,道:“陛下,事关皇嗣,丹阳来之前太后特意命人调查了一番。吴宝林出事之时,玉芙宫的任婕妤在,何不问问她,当时的情况?” 任素尧在心里一叹,随着司马毅的目光看过来,她走到伶宝林身旁跪下,道:“启禀陛下,当时两位妹妹因为一些事起了争执,因为伶宝林妹妹背对着臣妾,且事发突然,臣妾未能看清楚具体情形。” 张皇后这时却道:“你说她二人起了争执,可知是为了何事?” 任素尧闻言抿住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伶宝林道:“回皇后娘娘,当时不过是臣妾同任婕妤的胞姐多说了几句,吴宝林便说话阴阳怪气,暗指臣妾拉拢讨好任婕妤的胞姐,臣妾一时气不过便说吴宝林是尖耳妇。” 这话伶宝林说的毫无愧色,似乎还引以为豪,张皇后登时便道:“胡闹!身为宫妃,言语出格,也不怕传出去平白惹人笑话!” 伶宝林伏在地上,道:“娘娘教训的是,臣妾知错。只是当时,臣妾不过是见任二小姐感兴趣,便同任二小姐提了几句家乡特产,便引来吴宝林的讽刺,实在是臣妾心中不服。” 郭婵除了在听到任二小姐几个字耳朵动了动时,其余时候都安静的站在一旁。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直到原本昏迷的吴宝林醒来。她一醒来得知自己小产,便让宫女搀扶着走到外殿内,指着伶宝林哭着大喊道:“是你,你为何如此狠心!可怜我还未出生的孩儿啊!” 伶宝林闻言,冷哼一声,道:“吴宝林,你我素来并无恩怨,今日之事你凭良心说,可真的是我推你的?如果是我做的,今日我便认了,可不是我做的,我是死也决计不会认罪!” 吴宝林没想到伶宝林如此强硬,转而跪在地上,不顾刚刚小产的身子,哭的是梨花带雨,对司马毅道:“求陛下为臣妾主持公道啊!若非伶宝林推臣妾,臣妾又怎会摔倒小产?” 任素尧与吴宝林认识多年,多少有些情谊,见她失了孩儿,心中不免惋惜,走上前,对吴宝林道:“妹妹仔细身子,你如今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至于其他的,一切有陛下论断。”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任素尧指使先前那个宫女一起来扶吴宝林,不想二人一个趔趄,主仆一同跌倒在地。 任素尧道:“百合,快去扶起吴宝林。” 百合道了声是,上前去扶吴宝林,无意间却将那宫女袖里的一方抹布拉了出来,黑乎乎的一团,还有些滑腻。 百合道:“这是什么,怎么一股子油味?” 只见那宫女看见掉落在地的抹布,登时脸色煞白。 吴宝林也愣住了,看向一旁的宫女。 那宫女慌不择言道:“没什么,没什么。” 任素尧冷声道:“若是没什么,你做何如此慌张?” 那宫女慌张得想去捡起抹布,却被百合抢先一步。 只见百合拿起来闻了闻,然后道:“这抹布上全是油。” 司马毅不喜后宫争斗,见这宫女行为诡异,心知其中有异,沉声道:“还不速速招来!” 天子发怒,这宫女瘦小的身子抖了抖,不由自主的看了看吴宝林。 吴宝林心中一沉,任素尧见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郭婵目光在任素尧和伶宝林之间流转,这时她吩咐一个宫女将之前吴宝林的鞋找来。 众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直到宫女将吴宝林的鞋拿来,翻起底部,发现右脚的鞋鞋底沾满了黑乎乎的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吴宝林跌倒竟是因为脚底踩油? 司马毅大怒,猛然将一旁的茶杯扔到地上,碎掉的瓷片砸在那宫女身上,她分毫不敢动弹。 第39章 吴宝林这时反应过来是自己身边伺候的人害自己失去了争宠的砝码, 心中怒极的她眼见就要冲上去教训那宫女。 司马毅一个眼神,李秀立刻让人拦住吴宝林。 司马毅对后宫争斗已经渐渐失去耐心,沉声道:“还不快如实道来!” 张皇后身为后宫之主, 此时站了出来, 只听她庄重而又威严的声音响起, “残害皇嗣, 罪大恶极,你一个小宫女如何敢犯下如此大罪。何况你还是吴宝林的贴身宫女, 老实交代,是否有人指使你,故意使吴宝林小产!今日若是你老实交代了,或许还能饶你一命,若是不交代, 残害皇嗣那是满门抄斩!” 话落,吴宝林哭喊道:“秀儿, 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何以背叛我?” 那个叫秀儿的宫女低着头,身子微微颤抖,半晌, 她轻轻抬起头, 伸出手指缓缓指向了一旁的吴宝林,唉声道:“娘娘,秀儿忠心为您,您就是这般舍弃奴婢的吗?” 吴宝林惊恐的睁大了眼眸, 看着秀儿仿佛如地狱里的恶鬼。 秀儿收回手, 猛的将头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 嘴里振振有词,道:“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这一切都是吴宝林指使奴婢这么做的!娘娘先前因为不小心滑倒过一次便有些小产的迹象,但娘娘怕皇上您知道怪罪,又厌恶伶宝林娘娘得宠,便想小产嫁祸给伶宝林!” 吴宝林哪里料想到自己上一刻还是受害者,下一刻便被自己的宫女描述成了不折不扣的毒蝎妇人! “陛下,不是的!是她胡说,臣妾没有!” 秀儿却大声道:“陛下,奴婢句句属实,您大可召太医询问娘娘的脉案,一问便知奴婢说的是真是假!” 话落,秀儿一头撞在大殿的柱子上,血顺着明黄的柱子流下来,触目惊心。 不经吓的人发出惊呼,但在座的那几人目光平静,似这是一件寻常小事。 张皇后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司马毅,多年夫妻,她知他已经是盛怒,于是她吩咐道:“传平日为吴宝林把脉的太医。” 有人应了声是,随即响起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大殿里的人屏声息气,任素尧看着这一切,心底涌出一片悲哀,而看向伶宝林的目光微冷。 很快太医来了。 “臣黄忠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张皇后看向司马毅,见他点头,遂主持大局,道:“黄太医,平日可是你负责为吴宝林把脉?” 黄忠道:“回皇后娘娘,正是。” 张皇后又道:“那平日可曾发现吴宝林的胎有何异常?” 黄忠闻言,想了想,犹豫片刻,道:“回皇后娘娘,吴宝林自有孕后便食欲不振,但那时胎像尚可,只是前几日臣为吴宝林请脉时,发现吴宝林似是有小产迹象。” 张皇后闻言冷声道:“既然发现有小产的迹象,为何不禀报本宫或是陛下?” 许是见张皇后发怒,黄忠立刻跪在地上,道:“是吴宝林要求臣先不禀告,免得让皇后娘娘您担心。且当时吴宝林的情况还算乐观,臣以为好好养着,能够做好胎,也就没有禀告,望陛下和娘娘恕罪!” 如此,事实已经浮出水面。 张皇后失望的看了吴宝林一眼,沉声道:“吴宝林,你可知罪?” 吴宝林摇头道:“臣妾没有,臣妾没有!” 见张皇后不语,吴宝林又看向司马毅,泣道:“陛下,陛下,你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司马毅却是未曾看司马毅一眼,她登时面色惊恐,随即张慌的看向众人,试图想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最后她看向了任素尧。 她喊起了任素尧的闺名,哀求道:“尧尧,尧尧,你替我同陛下说说,我真的没有做这些事,我是被陷害的!” 任素尧面露不忍,到底是认识多年,走上前跪下道:“陛下,吴宝林自怀孕以来气色尚佳,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呢?若是吴宝林真的犯下此等大罪,也请陛下能看在她是初犯,宽大处理。” 吴宝林听到任素尧的话,心一点点冷了下去。 司马毅终于抬眸看向一眼不忍的任素尧,他叹道:“不关你的事,如今人证物证皆在,她如何狡辩。” 任素尧知自己所言毫无作用,退到一旁不再开口。 “吴氏残害皇嗣,陷害妃嫔,打入冷宫!”司马毅话音一顿,看向黄忠,道:“至于你,知情不报,罚俸半年!” 黄忠忙磕头谢恩。 吴宝林跌坐在殿中,脸上泪如雨下,突然她看向伶宝林的目光疯狂而又满是憎恨。 “是你!” 吴宝林不知哪来的力气冲向伶宝林,而伶宝林一时不察,被她撞倒在地。吴宝林似是发疯一般撕扯伶宝林的头发,伶宝林痛的直呼。 张皇后怒道:“成何体统!还不快将人拿下!” 宫人很快将吴宝林带走,但是她诅咒伶宝林的声音直到良久才消失。 司马毅似是对此十分失望,他眼中满是冰冷,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始终站在殿内的郭婵身上。 那样的人,即使一言不发,也不会让人忽视她的存在。她亭亭玉立,目光清澈而又暗藏悲哀,但那如火的红裙有丝丝温暖。 目光有片刻的交汇,司马毅从中看到了支持,他心里仿佛得到了一分安慰。 “阿婵,随朕一同去母后宫里吧。” “是。” 临走前,司马毅看了张皇后一眼,随即明黄和正红,一前一后离开了玉芙宫。 宫外阳光正好,张皇后看着那一双背影,目光幽深。半晌张皇后收回目光,她又是那个端庄典雅的后宫之主。 伶宝林身上的红色宫裙被吴珊珊撕坏了几处,发髻散乱,看上去狼狈极了。 张皇后见状,道:“伶宝林,虽然此次陛下罚你,但本宫作为后宫之主,你言行不当,罚你三个月的俸禄,你可服?” 伶宝林低声道:“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张皇后随即离开,任素尧吩咐宫人打扫此处,秀儿的尸体已经渐渐发白,她再也看不下去。 “伶宝林受了惊吓,不如到我殿里坐坐。” 伶宝林自然听出任素尧话音中的不悦,跟在她身后一同离开。 百合上茶后便守在外殿,谨防有人偷听。 任素尧看着狼狈的伶宝林,疑惑起今日这一切,本来只是为了解救伶宝林,却搭上了吴宝林,最后连真正的幕后凶手都未能找到。虽吴宝林为人笨了一些,但胜在听话…… 不,经过今日一事,任素尧觉得吴宝林似乎也没那么听话。 伶宝林见任素尧黑着一张脸,道:“你可是在想今日之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任素尧冷笑一声,讽刺道:“伶宝林有何高见?” 今日之事,任素尧总觉得自己被伶宝林坑了一回,看着伶宝林心中便有些不悦。如若吴宝林生下一儿半女,这宫里的格局也必将变换。 伶宝林不知想到什么,眼眸一暗,叹道:“我有一事没讲,当时是吴珊珊她自己往后退了一步,我想她是想陷害我,但并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任素尧闻言暗道吴宝林真的蠢笨如猪,定然是那叫秀儿的宫女撺掇她用皇嗣的安危陷害伶宝林,不想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被那宫女暗算了。 今日之事二人心里都有数,只是那个人说不得。 伶宝林看着任素尧,她知道这个女人有野心,她向来恩怨分明,受过的恩惠一定会还给对方。 “任婕妤,你尽管放心,虽然你们都道我是戏子,但戏子也明是非,记人情,今日之事,我何伶必不会忘,来日定会报答你今日的恩情。” 任素尧默默点头,在心中叹了口气,吴宝林已然没了,她自然要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皇宫,只为利己罢了。没了一个吴宝林,还会有陈宝林,王宝林…… 伶宝林出玉芙宫时,听到玉芙宫的小宫女在窃窃私语。 “丹阳郡主当真是美貌绝伦,原以为伶宝林娘娘着红已是美,今日见到丹阳郡主才知何为美。”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是啊,是啊,我若是那模样,必定是宠冠后宫!” 最初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次带着嘲讽,道:“就你?你怕是有那副容貌,也没丹阳郡主那个命!” 这是传来一声叹息,“也是啊,算了,我还是等到二十五岁之后出宫罢。” 伶宝林听到这里,故意踢了一块石头弄出响声,果然下一刻只听到稀稀疏疏的树枝摩擦的声音,人已经走远了。 跟在伶宝林身边的宫女,叫香儿,安危伶宝林道:“娘娘,宫人们说话没个分寸,您别往心里去。” 伶宝林却笑了,“我何必往心里去,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自从丹阳郡主进门之后可看过司马毅看其他人?那抹艳丽不过是他求而不得,心心念念。至于自己,她如那些宫女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将这一生献给这个皇宫,以求死后有几分荣光。 恍惚间,伶宝林想起了当初杏花树下,童言不可当真,只是不知那人现在又在何方?可是成亲……可是安乐…… 作者有话要说: 自从写文就像回到孩子时候一样看到读者们喜欢就开心的不得了,患得患失,跟谈恋爱似的。 总之我会继续努力!关于这段虐的剧情,她们会历经不同的阶段,也会因为不一样的事情而产生不一样的心里变化。最后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40章 长公主司马月看到郭婵手里握着的明黄圣旨, 露出这两日唯一真心的笑容。但见郭婵神色淡漠,这笑意又淡了七分。 司马月望着这个丝毫不差于男儿的女儿,叹道:“你可还是怨我拦住你不让你向陛下求情?” 郭婵抿唇不语, 虽未开口, 可见心中还是有怨的。她无法责怪也不能责怪任素衣接下圣旨, 她身为皇室中人, 知道那圣旨意味着什么,抗旨又意味着什么。可她恼恨自己, 没能护着任素衣,护着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那人。 司马月见状,悠悠道:“我知你自认同陛下从小一起长大有一份情谊在,与旁人不同。可你别忘了,他先是皇帝, 再是你的表兄,况且皇室中亲情最是淡薄, 我不让你去,是不想你顶撞他,失了他对你的信任。” 见郭婵在听,司马月继续道:“我让人查了, 我相信你也没闲着。凌老将军, 那是什么人?三朝元老!打下过多少江山,又赶走过多少外敌?他的祖辈又有多少在战场上牺牲的?凌齐的父亲当年战死沙场,他母亲随即自刎殉情,凌家祖祖辈辈的这份功劳皇家一直记着。凌齐早过了适婚的年纪, 如今凌老将军亲自去求, 别说凌老将军进宫只是请赐婚一个大臣之女,即使是公主, 陛下也会应了!又企会被你区区几句说动,改变主意?” 郭婵感觉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速度渐渐变慢,这些她都明白,她都懂,可她不恨自己连试都没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她怎么也无法忘记今日在宫门口,自己甚至不敢面对任素衣,曾许诺过护她周全,如今却是如此。 沉默了许久,郭婵无奈的垂下双手,只是的手里的圣旨仍然握得紧紧的,这是她仅能够为任素衣做的。 郭婵道:“我不想她嫁给凌齐……” 司马月怔住,心里有一丝异样,只是来不及抓住,私以为是郭婵同任素衣要好,知任素衣不愿嫁凌齐才如此说。 “我知你帮着素衣那孩子,可抗旨是死罪,满门抄斩,皇权并非你我能轻易撼动。再者即使你用其他手段毁了这桩亲事,凌府又企会罢休?你代表的是皇室,你毁了那只让凌府是陛下出尔反尔,你们在筹谋的事情少不了凌家,如此局面,你认为陛下还会应你吗?”司马月看着自己如今唯一的孩子,皇恩自古以来便是一把双刃剑,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她相信郭婵不是不懂,而是当局者迷。 就这样了吗?郭婵在心中不断的问自己。 不愿郭婵再执迷,司马月放柔了声线,宽慰郭婵,道:“丹阳,至少陛下册封素衣为郡主,她有了这层身份,又是陛下赐婚,日后嫁去领凌家也无人敢小看于她……” 司马月以为如此任素衣诞下儿女,相夫教子,一生已是安稳顺遂,却忘了心有所向,心有所憾,这一生恐再无法圆满。 话还未说完,就见郭婵突然将手里的圣旨扔在桌上,转身跑了。 “丹阳……” 宣平侯正巧回来,郭婵与他擦肩而过,话还没出口,人已经跑的没影,宣平侯回头看着那抹红色身影若有所思。半晌才转身走进房里,只见司马月气得跺脚。 宣平侯笑道:“又被气着了?” 司马月没好气的瞪了宣平侯一眼,这两个孩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那日若不是自己拦着,只怕任素衣就要当场抗旨。 司马月恼怒道:“你说这孩子大了,有了主见,是怎么劝也不听!” 虽是这样说,但谁都能听出司马月话里的担忧。宣平侯与司马月二人成亲多年,自然明白她的心思。 宣平侯绕到司马月身边,伸手揽住她,叹道:“她们都长大了,会处理自己的事情,你我又何必操心?你看我爹娘当初可直接将我丢在了京城,连你不都是我凭自己的能力娶到的么?” 司马月闻言转怒为笑,嗔道:“你还不害臊,也不知公公婆婆当时怎么想的,愣是让你这个愣头青去请旨赐婚。” “那还不是我厉害,当年先皇正是看到我的能力才将你嫁给我的不是?”想当年,司马月身为长公主,备受宠爱,多少世家公子想要娶她,最后却被他得逞,宣平侯想想仍觉得得意。 司马月想起当年心中泛起一丝感动,这人就连私闯禁宫也做的出来,又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呢。可因为娶自己,他也失去了很多,比如男儿的抱负。 司马月有感而发,道:“子衡,这些年辛苦你了。” 子衡是宣平侯的字,平日只有他二人时,司马月都是如此唤他。 宣平侯不知不觉将司马月又搂进了一些,其中滋味二人都明白。 将夜,突然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珠一颗颗落在房檐上,地上草地里。整个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见一丝明亮,莲碧觉得今日不光天气奇怪,就连夫人和小姐也都怪怪的。 夫人一回府便赶紧让人洒杨枝水,跨火盆,好似遭了邪物入侵一般。至于小姐,莲碧现在房檐下,远远的望着那个在亭中独自弹琴的人。周遭的雨升起一层薄薄的雾笼罩着那人,缱绻哀叹的琴声围绕着小亭,似是将那个地方完全的封闭起来,只留下那人独自承受着。 莲碧平日也听小姐弹琴,从未有今日这般,明明很好听琴音,却让人感到无限的哀伤。 真让人心疼呢,莲碧在心中如是想到,小姐这十多年的生活,虽然是锦衣玉食,有时却还没有她这个当婢女的快活。 淅淅沥沥的雨,一点一点将任素衣的心润湿,身在优渥权势之家又如何,不过是一个不得自由的棋子。浮萍一般的生命,她即是死也必须得寻个合情合理的死法,不违抗皇命的死法,因为自己不能自私的弃任府的任何一人不顾。 任素衣想,任府这份养育之恩,权当如此还了罢。 若有来生…… 来生…… 纤细的手指猛的一滑,一声急促的声调吼,琴声戛然而止。 任素衣不可置信的望着亭外那抹红色,被雨淋的凌乱的发髻,原本华丽鲜艳的衣裙染了尘,沾了雨,粘在那人身上,尽显优美的曲线。只是那苍白的脸色让她看得心深深的抽疼,待看到那双原本明亮的眸子里被雾气掩藏,透出浓浓的哀伤时。 任素衣终于跑出了亭子,因为慌乱,带倒了放在亭中的琴,发出碎裂的声响,只是在雨声中,脚步声中,这个声音显得毫不起眼。 “阿婵。” 任素衣站在郭婵面前,她知自己此时四目相对,心头一震,原来她同自己一样难受,挣扎,痛苦! 郭婵没有说话,只是从掩藏的衣裙下拿出伞来撑起,雨水立刻顺着纸伞的边缘滑落。 任素衣强忍着心中的痛,道:“你有伞怎么刚才不撑伞?” 郭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直的盯着任素衣,道:“我们走吧。” “我带你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你我的地方,那里我们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不被旁人打扰。你可愿意?” 任素衣从心底涌出的喜悦让她展开了笑颜,可下一刻一个惊天巨雷令她突然惊醒。这天地束缚之下,她和郭婵去到哪里都不会快活。 何况……郭婵堂堂一国郡主,何以为了她沦落到隐姓埋名过日子的地步。 她不值得。 任素衣不由自主的轻轻退了一步,雨水淋湿了她的背脊,她的心也仿佛濒临寒冬。 郭婵的眼眸因她退后的这一步加深,她声音略微哽咽,道:“你不愿意?” 任素衣点头又摇头,紧紧咬着唇,泪水滑落在耳廓。 她道:“阿婵,我想跟你走,甚至想带你走,去一个安乐的世外桃源,长相厮守,幸福一生。我想!但我……不能,你亦不能。我对任府虽无甚感情,可这上上下下数百条人命,我不能弃之不顾。至于你,你堂堂郡主,天之娇女,为了我过那样的生活,我如何能如此自私要求你为我放弃家人,放弃一切?” 话音稍稍停顿,任素衣抬头看着郭婵微微笑了,她继续道:“而且,我知你,懂你,你虽为女子,却有抱负,我如何能斩掉你的翅膀让你离开京城,去过那凡夫俗子的日子,过那担惊受怕的日子?再者,背负着你的梦想这任家上上下下上百条命的我们,真的能够过得安稳幸福吗?今生,我未能过过几日快活日子,但同你一起这短暂的时日,我才觉得自己活得自在,活得像任素衣。这时日虽短暂,却毕生难忘。阿婵,是我负了你我的约定,望你莫要记恨我,若是我能再活一世,为了同你一起,我必放下所有,只为你而生,为你而死……” 可来生又哪能比得上今生诱人。 纸伞跌落,溅起的泥水弄花了两双绣花缎面鞋。雨水迷了眼眸,可眼前的人却依然明艳动人。 任素衣抬起了手,复又停下,她此时又有什么资格呢? 下一秒却落进温暖的怀抱中,耳边是雨声,是呼吸声,是郭婵的声音,有些细碎的,却一字不差的传入耳里。 “任素衣,你给我记得,你要过得好好的!还有……此生不是你负了我,而是我负了你!没有人能负我郭婵,是我没有遵守我的承诺,护你周全,护你自在,是我……是我……” 这是任素衣第二次见郭婵哭,虽然未能亲眼所见,但她就是知道郭婵哭了。第一次是因为郭照去世,她哭了,第二次是因为自己,自己又何德何能。 耳边浸润的是她的泪水,夹杂着雨水,温热而又冰冷。 真希望就此停留在这一刻,此生永恒。 第41章 科举放榜这日, 本来任府派了府上的小厮来看榜,可任远林一心想溜出府看个热闹,便拉着任远柏一道出了门。 二人到时红榜外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堵了个水泄不通, 任远柏见状心中忐忑自己不知能排在何处, 一时有些后悔跟着任远林一道来亲眼见证自己的实力。 这时正好有人挤出来, 任远林眼睛尖锐, 见状连忙拉着任远柏从缝隙里钻入了人群,左拐右拐, 好不容易站在红榜前。 任远柏一眼便看见第一的位置写着李渊二字,心中不免难堪,当日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今日他李渊高中状元不正好衬托了自己的无能吗? “大哥,一甲二十名!” 任远林兴奋的声音传来, 拉回了任远柏的思绪。有认出任远柏的同学纷纷拱手恭喜他取得了一个不错的名次,可任远柏心中偏生觉得这是众人在取笑他输给了李渊。可心里再怎么想, 李渊面上只得故作谦虚的模样感谢众人的道贺。 “咦……” 只见任远林指着红榜上排在第三位的名字,手指微微颤抖,嘴巴微张,十分惊讶的模样。 任远林愣愣道:“大哥, 你快来看看, 这莫不是我眼花了吧?” 任远柏疑惑的顺着任远林的手指看去,这一看,心头也是如任远林一般震惊,刚才只顾着看榜首的位置, 未曾注意到下面, 榜眼的名字并不认识,但探花郎的名字, 任远柏并不陌生。 可这位考得探花的伍思才难道是他们认识的西伯侯府三公子伍思才?那个视财如命的伍思才。 任远林推了推任远柏,半信半疑道:“大哥,这应是同名同姓之人吧。” 任远柏正想点头,忽然有人在一旁笑道:“任三,你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我伍思才难道就不能当当朝的探花郎?” 任远林寻着声音看去,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着天青色锦袍的公子,眉眼清秀,手里握着一把玉扇,端的是风流倜傥。 不是任远林所认识的伍思才是谁? 伍思才的身量要矮上任远林一头,任远林瞪大了双眼,俯瞰着他,似是要看出花来。 伍思才脸上仍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用玉扇抵开越来越近的任远林,道:“几日不见,任三这就不认识我了?当真是冷心薄情了些。” “真的是你!” “是我。” 任远林不可置信的看着伍思才,这人虽生的眉清目秀,平日也颇讨姑娘欢心,但任远林同他玩儿那么长时日可没见他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只看得见他伍思才是有多么的爱财,视财如命! 平日深交的小伙伴忽然仿佛变了个人,这让任远林备受打击。而且从前伍思才不爱读书,二人从商算是狼狈为奸,可谁能告诉他为何一起承受压力的伙伴摇身一变成了当朝探花? 此时围观的人太多,任远林一把拉过伍思才往人群外走,任远柏好奇也跟了过去。 伍思才费了十成的力气才把任远林的手甩开,他冷声道:“任远林,有事说事,你动手动脚的作甚!” 任远林心里有气,分明就是他伍思才先欺骗自己,此时还有理大吼大叫。 “你不是不爱读书吗?怎么就参加了科举,还成了探花了!”任远林说着心里不禁有些委屈,说好是同甘共苦,偏他一人如今飞黄腾达,万众瞩目。 伍思才见状也软了下来,诺诺道:“我不爱读书,不代表我不会读书啊。” 任远林本还在伤心,一听这话,心头顿时备受打击,这不是在说自己不会读书才导致不爱读书的吗? 二人相交也算是久,知根知底,伍思才摇着扇子解释道:“不瞒你说,这回是我家中老爹偏要求我来参加科考,说是不来便断了我的生意。你不是不知我这性子,断什么也不能断了我的生意啊,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既然上了,我这人你知道的,利字当头,要拿就拿最好的。” 说到这儿,伍思才状似可惜,叹道:“就是此番我竟才得了探花,没能一举中得状元,实在遗憾。” 任远林强忍住夺过伍思才手里的玉扇打他的冲动,恨声道:“状元是你说能得便能得的吗?” 伍思才大言不惭道:“那可不一定。” 任远林登时哑口无言,不过他比较好奇的是,伍思才中了探花日后定要入仕的,那他在外的产业…… 伍思才深知任远林的心思,见状悠悠道:“如今你同吴磊一起,我们井水犯不着河水,我警告你啊,别想打我的主意啊。” 任远林被戳破心思也不解释,讪笑着道:“可你从商难道不怕被朝中的那些老顽固们弹劾?” 伍思才故作高深,道:“这事儿就不用你担心了,我自由安排。” 这话任远林却是信的,要说他佩服谁,伍思才真就可以算上一个。 二人说的投入,全然忘了旁边还有一个本就对自己名次不满意的任远柏。 任远柏原先不过是好奇在京中出了名爱财从商的西伯侯府三公子竟然转眼成了当朝今科探花,如何让人不震惊?可跟来之后,他是越听心中越是恼羞成怒。 何为随便试试?想自己寒窗苦读十年,如今不过才考取了一甲二十名,他伍思才随便就中了探花。这莫非不是对他们这些刻苦努力之人的侮辱? 尤其此时听二人似乎在谈及哪个商铺,心中更是郁闷,也管不着为何任远林似乎对从商很有心得体会,甩袖转身离开了。 伍思才注意到任远柏,只是嘴勾起笑来,根本不去理会,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任府的人得了消息,虽然未能中前三甲,但一甲二十名也是不错的名次,全府上下喜气洋洋,何氏更是吩咐管家赏众人一月的月银。 任远柏回府时,所见之人纷纷向他道贺,每听一次恭喜,他的脸色便青上一分,最后他怒气冲冲的回了自己院子里的书房,将里面的文房四宝摔了个四分五裂才算是将心中的郁结打散了一些。 那边任远林过了半晌才发现任远柏早已不在,不过心中并未在意,毕竟兄弟二人虽是手足,平日能说的却也不多。正好他想去看看最近才开的铺子,没了任远柏更加方便。 正想告辞,却见两个书生打扮的人向他们走来。其中一人身量与自己相差无几,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虽不华贵却十分整洁,观其目光透亮睿智。另一人年纪稍长一些,约莫三十的模样,一身黑色长袍,给人一种沉着的感觉。 只这一看,任远林便猜到这两人怕是来找伍思才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年轻那人道:“想必这位就是探花郎伍兄吧?在下李渊,这位是冯纪冯兄。” 那位叫冯纪的人朝伍思才拱手见礼,道:“伍兄。” 虽然这般称兄道弟让伍思才有些不适应,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拱手还礼,笑道:“原来是今科状元郎李渊李兄,和榜眼冯纪冯兄,失敬失敬。” 李渊二人齐齐看向一旁的任远林,道:“这位是?” 伍思才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友,光禄寺卿府上的三公子任远林。” 任远林顺势道:“在下任远林见过二位,恭喜二位高中。”日后他们皆会在朝为官,打好关系总是没错。 冯纪反应淡淡,倒是李渊若有所思片刻后道:“原来是远柏兄的胞弟。” 任远林道:“李兄认识我大哥?不巧刚才他还在这儿呢,这会儿怕是已经离开了。” “如此倒是的确不巧。”见任远林目光单纯,想也知道他并不知道自己与任远柏之间的事,李渊也不说破。 见三人侃侃而谈,任远林不想去看伍思才假意正经的模样,倒是对这两位才子比较有兴趣。尤其是那李渊,年纪轻轻,却是一副看上去便很有学问的模样,不由看了看一身华丽衣衫却有些格格不入的伍思才。 实在怪异。 不过见三人言谈举止,倒是融洽的模样,任远林又觉得不是那么怪异。只是一想到日后伍思才就要像这些才子一般涉足庙堂,任远林仍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最后几人约定一同前往酒楼用膳,可任远林不通墨水,在他们面前略微有些不自在。于是本想请伍思才去自己铺子上逛逛,也只能作罢,率先与三人告辞。 离开后,任远林一路去了自己新开的裁缝铺,铺子里的布料皆是从西域那边进得,京城里难得一见,以是裁缝铺一开便获得无数人的青睐。 吴磊正在铺子里指挥人放货,见到任远林,露出笑来。 “远林,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任远林进门,店里的伙计纷纷向他打着招呼。 任远林道:“今日放榜,我陪我大哥去看榜,这会儿他回去了,我左右无事便来看看,没想到你也在。” 吴磊知道任远林大哥参加了今次的科举,见他面色不佳,以为他大哥考的不佳,于是宽慰道:“科举本就是难事,就算你大哥名次不好,也不必灰心,下次再来便是。” 任远林闻言怔了怔,道:“哪里啊,我大哥名次尚佳。只是你不知今日去我发现了何事?” 接着任远林将碰到伍思才的事儿说了,没想到吴磊似乎并不惊讶。 “你难道一早便知?” 吴磊摇头,道:“我哪能知道,只是伍公子为人聪敏,生财有道,会读书也不足为怪。要知道人不可貌相……” 任远林哑口无言,觉得吴磊说的有几分道理,认识伍思才时,他便已经赚的盆满钵满,若非聪慧哪能成功。 且便是看吴磊也是如此,一身武艺深藏不露,上次救下丹阳郡主后,公主府可送了不少礼给吴磊几人。 有此认识的任远林,忽然觉得自己的路还很长…… 第42章 京城中人皆知长公主司马月是个不爱凑热闹的性子, 为人低调,尤其自长公主之子郭照去世后,便越发不爱露面, 每每出现都是在一些比较重要的场合。 所以当京城中不少高门接到长公主府的帖子时, 不由奇怪, 长公主怎的又对人际交往来了兴趣。不过既然长公主屈尊发了帖子, 自然没有不上门的道理。以是这日,京城中不少高门世家全都齐聚长公主府, 因为来人众多,长公主府门口排起了马车长龙,一直到街尾巷口。 今日长公主府特意请了京城有名的戏班子一枝春到府中唱戏,戏台子正搭在府中的花园里,来客入府后纷纷被带到此处入座听戏。 长公主府里的园子乃是当初先皇怕长公主出嫁后不习惯, 便让能工巧匠比着御花园来修建,其雅致程度与御花园不相上下。在红花绿叶纷繁艳丽中, 曲声锣鼓声相继响起,台上旦角的吟唱声声入耳,引人入胜,台下的观众兴致勃勃, 园中是一片热闹景象。 长公主司马月坐在最前面, 华丽庄重,与周围的人说话间言笑晏晏,一颦一笑间皆是风华,不少世家夫人见到后心中感叹, 即使多年过后, 当年风采绝伦的长公主依旧没有变过。而在司马月左边坐着的是着水红描金琉璃八宝裙的丹阳郡主,丹阳郡主承袭了长公主的美貌, 天姿国色,气度不凡,头上的红宝石头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也比不过她耀眼的容貌,她忽然一笑,便是周遭的芙蓉也失了颜色。 待看到司马月右手边,坐着的是一个十七八的女子,容貌清丽,气质淡然,身上穿的是并蓝色莲花百折裙,头上首饰并不多,只一枝莲花簪插在乌黑的发中,像极了盛开的莲花。 众人不禁想,这人是谁?年纪不大,却得以坐在上首。连一向同长公主交好的西伯侯夫人且在后面坐着呢。心中虽是好奇,却是没有人敢上前询问,只是一边听戏一边暗暗注意着动静。 一出戏唱罢,台上的几个角儿行了礼便退下了,众人知这是正宴要开始了。 果然,很快长公主府的婢女撤下先前的瓜果,呈上美酒佳肴。谁不知长公主府里的厨子是从宫里带出来的御厨,手艺自然没得说,一时间只闻得到珍馐美味。 安静之后,座首的司马月举起了酒杯,环视众人一圈,笑道:“今日请各位来,其实是想与大家分享我的喜悦,顺便呢也向大家介绍我的义女,任氏素衣,省的日后出去大家不识得闹了笑话。” 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从未听说长公主收了位义女,况且长公主身份特殊,她的义女可不得了,不知是谁有这样的造化。 目光纷纷落在司马月身侧的并蓝色身影上,过了一会儿有人终于认出这正是当年与长公主之子,宣平侯世子订婚的任二姑娘,如今却是凌小将军的未婚妻。 当不成儿媳妇便收为义女,这该是多讨长公主欢心才能如此?何况在场的夫人谁没听过关于任素衣的传言,如今看来分明是个福气大的主儿,兜兜转转多年,以后得前途才大着呢! 今日何氏也在场,有认出她的夫人纷纷道喜,毕竟长公主府不是谁想攀便攀得上的。 何氏抬起头,与有荣焉的模样,心头暗喜,昨日得了消息,任素尧被册封为充仪,封号和,虽不愿承认,但显然皇上是因着长公主的情分晋了任素尧的位份。 “素衣。”司马月唤了一声,看向任素衣的目光含着欣慰和鼓励。 任素衣慢慢站了起来,按下心头涌出的感动,微微屈膝道:“素衣在此给各位见礼了。” 司马月让任素衣坐下,接着道:“素衣这孩子品性极好,为人善良敦厚,是个不可多得的孩子。我膝下只有丹阳一个女儿,如今再多了一个女儿,心里是极欢喜的。” 此话一出,众人哪里还不明白,长公主这番话的意思便是让众人都知道这任素衣便是她视作己出,旁人不可小觑,符合皇家人一向出了名的护短。 众人纷纷举杯恭贺道:“恭喜长公主殿下喜得爱女。” 司马月对此很是满意,她放下酒杯,朝郭婵示意,郭婵会意拿出一早准备好的圣旨。 “宣圣旨!” 众人心下感叹长公主此番高调行事的同事,纷纷起身跪在一旁。 “今闻皇姑姑喜得义女,特封任氏素衣清和郡主,赐封地百里,黄金千两,绸缎百匹,珍珠十斛,玉如意一对,金银珠宝若干。” 众人哗然。 司马月震惊的看向郭婵,当初郭婵拿回来的圣旨内容并非如此,她不认为郭婵有胆子篡改圣旨。 只见郭婵目不斜视对任素衣道:“任素衣,接旨吧。” 任素衣看着郭婵,眼眸微润,她本以为皇上只会赏赐她一些财物,毕竟封地是只有正宗皇室血脉才有。 这一切,她知道只有一人会为自己谋划。 除了郭婵,再无他人。 司马月掩下初时的震惊,再抬头已是一片镇定自若,事实已定,至于郭婵是如何向皇上讨的这封圣旨的,再无意义。 任素衣低着头,哽咽道:“任素衣接旨。” 郭婵轻轻将圣旨放入任素衣的手中,仿佛一声轻叹,悠长又遗憾。这一生,只愿你岁月无忧,荣华常伴。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道:“恭喜清和郡主。” 一片朦胧中,只能见得众人华丽的衣裙,任素衣笑着,却只能感受到手里的圣旨沉甸甸的。 何氏站在下面微微怔神,有人道贺她也只是草草道谢,她知今日是长公主收任素衣为义女,却不知自己的二女儿会被封为正式的郡主,拥有封地,享有供奉。 看着二女儿站在长公主身边,从容大方,端庄美丽,像是天生就该站在那里一般。而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只能站在这里仰望,这种落差令何氏生出一种不快。 在前院的男宾得知这个消息已经是一炷香后,本就因为即将成亲而被众人围堵着敬酒的凌齐因为这个消息多喝了无数杯,直到他醺然之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即将迎娶的人成了清和郡主。不过对于凌齐而言,他觉得只要那人是任素衣便可,身份如何并不在意。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司马月严肃的盯着郭婵,宗族并未答应让任素衣的名字入族谱,那就意味着她不可能得到封地。 倒不是司马月不愿意让任素衣拥有封地,而是宣平侯府与长公主府一直以来低调行事,如今为了收任素衣为义女,抬高她的身份已是十分高调。若是连她收的义女都去了宗族,拥有封地,旁人如何想? 郭婵知道无法隐瞒,于是道:“宗族的确并没有答应让任素衣入族谱,但是我有封地呀,分一些给她不是不可。” 司马月没想到郭婵将自己得封地划分给了任素衣,虽然不过百里,却是身份的象征。 司马月将信将疑道:“皇上就这么答应了?” 事实上司马月吃惊于郭婵对任素衣的好,除却郭照外,从未见郭婵对谁如此上心,即使是暗地里助司马毅固权一方面是为着郭照,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她本身。 郭婵两手一摊,道:“他为何不答应,况且,不过是从我的封地里择一部分给任素衣,宗族也没损失任何,还能卖我和娘你一个人情。” 司马月并不相信郭婵的话,司马毅的心思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但为了女儿的幸福,既然从前拒绝了还是妃子的太后对于联姻的想法,以后也不会同意。但女儿长大了,司马月深知做父母无法再干涉什么。 从前哭着要糖吃的小女娃终究成长成了决断果敢的上位者,司马月心中不免感慨,怀念起郭照郭婵兄妹二人还是总角之时的情形。 良久,司马月叹道:“罢了,事情既已如此,便这样吧,权当你这个做妹妹的给素衣丫头的嫁妆添礼了。” 司马月自顾自话,不曾发现因为这话而突然身体似被雷击中一般僵硬的郭婵。 半响才听到郭婵的声音响起,似叹似悲,“是啊,嫁妆丰厚点也好。” 司马月道:“是啊,女子嫁妆丰厚,身份尊贵,嫁人之后也有底气,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日后素衣如何,且看她个人的造化了。” 声音微微一顿,司马月复又笑道:“不过素衣是个通透聪慧之人,想必家在宅内院之事还难不倒她。况且将军府人口简单,想必烦心事也少。凌老将军是个急性子,知道我收素衣为义女,昨日便让人拜访,说是挑了个日子让二人成亲,征询我的意思。我寻思着素衣年纪不小,凌老将军也着急抱孙子,便定在了下月的十五,倒是个好日子,虽说急了一些,也能准备妥当……” 对于凌老将军派人询问自己的意见这一点,司马月感到十分满意,倒不是她自夸,毕竟何氏的眼界哪里比得过自己。 司马月本想借此机会拉着郭婵一起处理庶务,以往她不愿意碰,如今事情涉及任素衣,说不定她会愿意。 不想话还没问出口,郭婵突然站了起来,道是有事匆匆走了。 “这孩子……”司马月心头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 我保证这绝对不是虐 认知过程慢慢的转变滴! 第43章 郭婵回到院子, 看着满院子的姹紫嫣红,微微皱了皱眉,加之花香里杂着各类香粉的味道让郭婵备感不适。 随手招来一个婢女, 问:“清和郡主现下在哪里?” 那婢女道:“回郡主, 奴婢不知。不过先前见清和郡主离开, 似乎是朝郡主您的院子那边去了。” “你去吧。”郭婵点头, 转身朝自己院子去,不知任素衣为何去了那里, 今日是她的主场想必很多人拉着她套近乎才是。 郭婵进了院子,看见冬青守在竹林外,心知自己找对了地方。 “郡主。”冬青看见郭婵微微低头,道:“素衣小姐在里面。” 郭婵未发一言,只是站在竹林外, 往林中深处看了半晌,不知是进还是离去。 直到冬青道:“郡主, 今日清晨落了雨,林中凉气过盛,素衣小姐的风寒刚好,不宜久待。” 自那日之后任素衣便染了风寒, 卧床养了许久, 今日还是任素衣病愈之后第一次见面,先前见她虽精神气尚佳,身上却单薄了不少。 微微抿唇,郭婵走进葱郁的竹林。冬青在郭婵离开后轻轻叹了叹气, 如今她才算是看明白, 这两个聪敏沉稳的人还是输给了人的感性,明明知道最好的方法是忘记一切, 却还是忍不住靠近。 满地的竹叶,踩上去像是踩在了棉花上,加上林中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都给郭婵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任素衣坐在平日郭婵练剑的地方,莲碧不知去了哪里,这里只有一桌一凳一人,绿色的竹叶不时的飘落下来,落在地上,落在桌上,落在她的发间,衣上。 一种淡淡的哀愁萦绕在任素衣周围,郭婵站在不远处,望着这一幕深深吸了吸气。 冬青一直等在竹林外,心里有些莫名烦躁,她知郡主的性子,虽说郡主看上去似是已放弃,可那样执拗的人只怕是会一生抱着遗憾那样过了。 莲碧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二人对视之后又转开各自的目光。 二人仿若两座门神一般站在那里,不时目光交错,却又欲言又止。 如此,冬青可算明白莲碧终于开了眼,过了一会儿,冬青淡淡道:“你怎么没在里面陪着你家小姐?” 莲碧不妨冬青突然开口,怔了怔才道:“小姐说想一个人静静,后来我见……郡主她进去了,我就出来了。” 莲碧的目光上上下下,飘忽不定,显然一副有鬼的样子。冬青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人真的是个合格的婢女吗?如果是,主子的秘密早就被她给泄露光了。 冬青心里烦躁,随口道:“那我们就等着吧。” “哦。” 莲碧耷拉着头,那日大雨淋漓,她远远的看着,不知为何最后小姐和郡主紧紧相拥在一处。且郡主离开后,小姐一直失魂落魄,夜里发起高热来说胡话,一直唤着郡主的名字,吓得她赶走了其他人,只自己照顾。 莲碧便是再愚钝,联想着许多细节也明白过来,小姐与郡主之间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可她们皆为女子,这一点实在让莲碧震惊。 冬青暗暗叹气,莲碧这一副苦恼纠结模样实在令人心烦,她突然没好气道:“想什么呢,主子们的事轮不到我们插手。” 莲碧没来由的被这么一吼,心里便有些委屈,她以为自己和冬青是朋友来着。 冬青说完心下也有些后悔,她心中烦闷何以拿莲碧出气,实在是小人之举。 最后冬青吞吞吐吐的道:“那个……莲碧,我不是有意说你,只是主子们的事她们自有分寸,你不必忧心。” 莲碧不听,背过身不理冬青。 冬青深吸了口气,她没理,她忍,咬牙道:“莲碧,你别同我置气,是我不对,我向你赔礼。” 莲碧回头看了冬青一眼,又背过身,道:“你拿什么赔礼?” 冬青愣住,这莲碧真是一个贪财鬼,这会儿也不忘给自己谋点福利。她无奈的从手里退下一个白玉镯子,递到莲碧跟前,道:“这个如何?这可是郡主赏赐给我的。” 莲碧接过来瞧了瞧,这镯子晶莹剔透,显然是个好东西,她想也没想的就塞回冬青手里,道:“喏,还给你,我不要这个。” 冬青疑惑,道:“为何不要?” 莲碧有些吃惊,道:“这样的好东西,还是郡主赏赐,我怎么能拿你的。” 闻言,冬青反而心里有愧,自己心情不好吼了莲碧还误解莲碧贪财。 “你拿着吧,这种东西我多的是。”冬青拉过莲碧的手替她戴上,难得的是莲碧手腕纤细白皙,比自己因为练武而有些粗大的手戴着好看。 “多的是?”莲碧盯着手上的镯子欢喜又羡慕。 莲碧的神情逗笑了冬青,她笑道:“我不可不相信你家小姐就没赏赐你什么,瞧你这副模样,好似被亏待了一般。” 有损自家小姐的事莲碧自然不会做,当即解释道:“企会?我们小姐对我最好了,不过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啦。” 冬青无奈,其实莲碧就是贪财吧。 “咳咳……”郭婵意外的看着冬青和莲碧说笑,二人关系倒是融洽。 “郡主!”二人异口同声,只是莲碧见郭婵独自一人,不禁问:“郡主,怎么不见我家小姐呀?” 郭婵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家小姐在竹林里,今天雨露重,你去我房里拿件披风给你家小姐送去。” 莲碧愣愣的点头,看了二人一眼,独自去了,郭婵的闺房她已经十分熟悉,轻易便找到一件素雅的披风,回来见只有冬青,不见郭婵。 “郡主呢?” 冬青道:“走了。” 莲碧见四下无人,唉声道:“其实我觉得郡主没什么不好,只是若郡主是男儿身便好了。” 这话冬青听了不服,自家郡主天姿国色,凭什么做那男儿,便道:“你怎的不说你家小姐若是男儿身不也就好了么?” 话一出口,二人双双一叹,低下头来,这世上哪有这般如果,既是女儿身,又如何能成男儿身。 冬青暗自恼怒,自己怎么和莲碧说起胡话了,叹道:“好了,你快去找素衣小姐罢,我让厨房送姜汤来,免得素衣小姐再染了风寒。” 莲碧想着任素衣已在竹林里待的过久,匆匆跑进竹林里。 任素衣依旧在刚才的地方,莲碧上前道:“小姐,郡主让奴婢给你拿了披风,奴婢给您披上。” 说着莲碧将披风给任素衣系上,摸到她的衣裙已是有些润湿,担忧道:“您病刚好,不适宜在此久留,奴婢陪您出去吧。” 任素衣未动,愣愣道:“你是说阿婵她来过?” “先前奴婢见郡主来了这儿便离开了。”莲碧奇怪,难道郡主进来没有见到小姐?可是郡主分明让自己给小姐带披风啊。 任素衣眼眸一暗,站起身来,洒落一地的竹叶。 郭婵并未回到花园,而是去了书房,最后她没有上前,只是安静的守着任素衣。她二人不知何时成了今日的局面。往日答应了兄长日后照顾任素衣便因此对她格外照顾和关注了一些,直到发现她对自己的心思,二人之间便变了,后来自己也对她起了心思。 可还没风一切尘埃落定,一封圣旨便在她们之间画下一道鸿沟。再过不久,她便是旁人的娘子,而自己也将离开她的生活。 如此,不如忘却过去。往后,她会拥有自己的家庭,夫君,孩子,一生大概就如此安乐下去。 只是一想到此,心只觉得空洞无边,似是怎么填也填不满。 真是痛苦呢…… 打开书房里的暗格,郭婵拿出郭照画的画,当初兄长知晓自己时日无多时是否也是如此感受?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亲自到任府退亲,此时郭婵觉得自己终于懂了一些。 这世间便是有如此无可奈何,无力改变之事。 郭婵仔细看着画中的任素衣,半晌又放了回去,走到案桌前,铺上纸,动手描画。 一笔一画皆是在临摹她脑海中的任素衣,秀丽的长发,华美素雅的衣裙,耳朵上带着的耳坠,无一不细细刻画。良久,收笔,待笔墨干了之后,郭婵将画好的画放进了暗格里。 接下来的日子,时光飞逝,郭婵从司马月口中得知将军府已经将聘礼全数送到了任府,还有凌齐特意猎了一对活雁送给任素衣。 总之成亲事宜两府正如火如荼的准备中,司马月偶尔也会参与,毕竟身为任素衣的干娘,两府都很尊重司马月的意见。 至于郭婵,她一直在城外的神策军军营,练兵这事有了经验之后郭婵做起来得心应手。起初郭婵这般貌美的女子,又是郡主住进军营让一众军营汉子分外不适,待简单郭婵丝毫不介意军中严苛的环境,对练兵一事又极为在行后,慢慢习惯了军营中这道靓丽的身影会时不时的在军营里走动,或是在练武场练武。 只是,六月十五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以为我能写到那儿…… 第44章 入宫数月, 再回到任府,竟觉恍如昨日。任素尧从未想过自己入宫后第一次回家是因为任素衣成亲。 此时处处红绸高挂,全府上下一片喜气, 任素尧吸了吸气, 走进任素衣的院子。 莲碧见到任素尧手里的红盖头差点掉在地上, 活生生白日见了鬼的模样。 任素尧见怪不怪, 毕竟自小二人感情便不亲厚,这院子是极少来的。事实上任素尧对于自己向皇上提出回府探亲一事亦觉奇怪, 她想或许是在宫里过得如履薄冰,终于发现以往姐妹之间的那点矛盾不值一提。 “郡主,四小姐来了。”莲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用的还是以往任素尧未出阁前的称呼。 闺房的花窗上贴着红色喜字,房内能看到的物什几乎都缠着红绸。任素衣穿着红色嫁衣, 梳妆婆婆正在替她梳头发,嘴里念着吉祥话。 任素尧看着这一幕, 心头忽觉酸楚,当初自己看似风光入宫,其实不过是去嫁作妾室。但一切都是自己求的,甚至入宫的资格都是从任素衣手里抢的, 所以她不怨任何人, 因为她会让自己日后过得更好,才对得起以往的自己。 “四妹。”任素衣抬头看向进门的任素尧。 房里除了婢女喜婆外,还有两个做妇人打扮的女子,看模样年纪与任素衣差不多, 甚至有些面熟。 任素尧还未想起, 二人已经同她见礼,道:“王灵儿、柳香云, 见过充仪娘娘。” 一听名字任素尧立刻想了起来面前二人正是任素衣往日的手帕交,不过自从退亲之事后便鲜有往来,没想到今日二人双双来了。 任素尧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道:“二位免礼,有劳二位姐姐来替我二姐姐送亲。” 王灵儿和柳香云并非不知二人姐妹嫌隙,此时见任素尧态度亲切,想来这两年发生了不少变故。 王灵儿三年前嫁人,夫君整日游手好闲,不求上进,让她很是头疼,此时她叫任素尧容色焕发,气度不比往日,暗叹这宫里实在是个富贵地。她有意结交,见任素尧似是有话要讲,便道:“娘娘哪里的话,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娘娘您难得回来一次,我们便不打扰您和素衣叙旧了。” 说着便拉着柳香云出去,柳香云挣了挣没挣脱,只得随她,出门前看了任素衣一眼,见对方笑着才略微放心。 其余人也被莲碧带走,房间只剩下姐妹二人。 姐妹二人独处实属罕见,事实上任素尧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她环视一圈后发现这里朴素的过头时有些惊讶。 不知为何,任素衣也不跟任素尧搭话,只是静静的坐着,而她原本清秀的脸上因为精致艳丽的妆容褪去了往昔的淡然。 任素尧注意到任素衣漆黑的眼眸似是透过自己在看其他地方,再看才发现其实任素衣并未看任何东西,只是无神的望着某处。 任素尧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想告诉任素衣吴珊珊被打入冷宫之后便疯了,自己去冷宫探望时,吴珊珊根本认不出来,还指着自己骂狐狸精。还想告诉任素衣,自己被封为充仪全是因为她,否则封号怎会是一个和字。 相望无言,任素尧末了轻轻摇了摇头,自幼不愿落人一等,到头来还是沾了任素衣的福气。 任素尧叹道:“二姐,你今日成亲,宫我来同你说一声恭喜。” 任素衣愣了愣,只是勾了勾唇角,道:“劳四妹妹你走一趟了。” 任素尧暗叹姐妹多年隔阂果然是只言片语不能够化解的,往年自己对她颇为尖酸刻薄,今日她对自己冷淡理应如此。 任素衣若是此时知晓任素尧的想法,只怕会哭笑不得,一来昨日任素尧便派人将添妆送了来,今日特意回来让她很是惊讶,二来便是今日对任素衣来说不过是人生一大苦痛事,她不觉得这值得人恭贺。 “你今日很好看,二姐。”这话却不是任素尧的恭维,难得任素衣如此艳丽打扮,与之平时,令人眼前一亮。 不过话一出口,任素尧只觉得脸上无光,听上去倒像是她刻意讨好任素衣似的,况且任素衣也不是一个会因旁人赞美而喜悦的人,自己说了也是白说。 果不其然,任素衣的笑容未变,道:“多谢四妹。” 任素尧一股气从心底蹦出,到了心口立即又被压下,知自己再待下去也无话可说,可说好来送嫁此时离开倒有些奇怪,于是让外面守着的婢女将王灵儿二人唤了进来。 王灵儿一进门便往任素尧身边靠,说着些讨好话,这些自任素尧入宫以后便听得多了,此时听来觉得乏味,不过总比和任素衣尴尬无言来的轻松,乐得时不时回上几句。 柳香云却是一直拉着任素衣说着体己话,说到动情处更是泪眼朦胧。柳香云自小便是一张瓜子脸,清清秀秀,柔柔弱弱,便是嫁人了也是一副女儿家模样,此时哭着,相比任素衣一副冷冷清清模样,倒更像是今日的新嫁娘。 “香云,谢谢你。”任素衣将手绢递给柳香云,想起往日大家一同游园赏花时的情景,一时感慨。 柳香云倒不是想哭,就是一想到任素衣命运坎坷,如今终于成就美好姻缘而开心,喜极而泣。 柳香云擦干眼泪,赦然笑道:“看我,今日非得闹了笑话,我实在是开心你嫁人,今日便不多说了,日后我再去你府拜访。” 闻言,任素衣眼眸暗了暗,不知不觉握紧了衣袖里的盒子。 “好,日后再来看我。” “好。” 王灵儿虽然忙着恭维任素尧,可也没忘记注意这边的动静,听到二人谈话,忙是笑道:“还有我,还有我呢,从前我们三人可是常在一处玩儿。” 柳香云嗔了王灵儿一眼,道:“就你一张嘴巴会说。” 久别重逢的友人们谈笑自若,就连平日不亲近的四妹都来为自己送嫁,任素衣望着眼前入目的红,似乎一切从今日将变得不同。 这时,任远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原来是新郎已经到了。 喜婆将盖头给任素衣盖上,道:“郡主莫怕,待会儿一切按奴婢说的做。” 任素衣点头,目光被盖头遮住,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尖。然后是门被打开的声音,下一刻她听到任远柏的声音,“二妹,上来吧,我背你出去。” “谢大哥。” 任远柏轻而易举的将任素衣背起,轻飘飘的重量似乎随时就快羽化飞去。 任素衣没想到任远柏看上去文弱,背着自己走的还算稳妥,忽然耳边传来任远林的声音。 “二姐,记得我同你说的,若是你嫁过去那凌齐对你不好,你尽管告诉我,我一定给你讨个公道。”任远林这话说的义愤填膺,好似知道任素衣已经被人欺负。 任远柏皱了皱眉,道:“三弟,二妹的大好日子,你在此胡言乱语。你别忘了,将军府就算再高,二妹如今也是贵为郡主,又是皇上赐婚,将军府一定会善待二妹。” 任远林嘴上说着是是是,趁任远柏不注意靠近任素衣,小声道:“二姐,我的话算数,别忘了我。” 任素衣一时心下感动,点了点头,嘴边尝到一种咸咸的味道。 正厅中,任荣夫妇早已等待多时,见任远柏背着任素衣前来,按着流程夫妇二人分别说了该说的贺词,之后任素衣也依礼拜别双亲,再次由任远柏背着前往正门。 凌齐身穿新郎喜府,手里紧紧握着喜婆交代过万万不能掉的红绸,已经等候多时,他时不时望向内院的方向,唇角紧紧抿着,心头总觉得不安稳。 一阵喧闹声中,不知是谁喊了声,“新娘子,新娘子来了!” 匆匆望去,只见任远柏背着一个红色身影而来,凌齐忽而笑了,暗道自己多心,今日是他们成亲之日,事已板上钉钉,再无转圜。 任远柏还未停下,凌齐迫不及待的上前道:“辛苦大哥了,交给我吧。” 任素衣藏在盖头下的神情微微一暗,带着几分苦涩。下一刻她忽然感觉自己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中,突来的变故使得她立即绷紧了身子。 凌齐察觉到怀中之人的异样,心神一动,以为对方同自己一般紧张,便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任素衣一怔,随即闭上眼,身体却始终无法放松。 任远林见状,高声道:“你心急什么呢,记得日后对我二姐好,虽我任远林没什么本事,但若你对我二姐有半分的不好呢,我便是拼尽全力也会让你不好过!” “大好的日子你在此胡言乱语莫不是丢了我们任府的面子!”任远柏恼怒的瞪着任远林,以他来看,三妹如今能嫁给凌齐已是天大的福分,若是这一翻话惹怒了凌齐,二妹日后才艰难。 凌齐春风满面,显然没有因任远林的话置气,反而十分欣赏任远林这样的行为,他看了一眼任素衣,笑道:“三弟,是吧,你放心,若是我凌齐日后对不住素衣,便是你不来找我麻烦,我自己便要先负荆请罪了。” 任远柏暗自点头,凌齐为人确实不错,日后想必二妹能过得幸福。 任远林的反应反而直接的多,他笑嘻嘻的抱拳对凌齐道:“做弟弟的不懂事,还望姐夫莫要介怀。” 凌齐摇头,道:“无妨,吉时快到了,我先带素衣离开了。” 兄弟二人点头,凌齐一口一个素衣,唤得亲昵,想必是同外头传言一般,有意于素衣才请旨赐婚,如此二人放心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不喷……呜呜 第45章 坐进花轿的那一刻, 任素衣仍有些恍惚,凌齐在她耳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不得, 她只知晓, 今天过后便要与往日一刀两断。 忽然莲碧的声音传来, “小姐, 奴婢听他们道这迎亲队伍得绕着内城走两圈,您要是不舒服跟奴婢讲。” 任素衣淡淡道:“我知道了。” 莲碧听她声音恹恹, 知其心事,不敢多言。 迎亲队伍启程。 唢呐齐吹,鼓声飞扬。凌齐骑着马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春风满面,身后跟着的一众兄弟亦是兴高采烈, 兴致高昂。将军府的仆从们边走边向看热闹的百姓撒喜糖和红封,抢到的百姓嘴甜的说着恭喜话, 孩童还能多得些喜糖。 一直到迎亲队伍渐渐走远,离任府不远处街边酒楼的三楼窗户轻轻被合上。 “郡主,回府吧。” 冬青心疼的看着坐在窗前的郭婵,从清晨她便一直在这里, 一言不发, 只是一味的饮酒,直到楼下传来鞭炮声。 郭婵的双颊因为饮酒而被醺红,眼眸迷离,长发散在背后, 有些凌乱, 她轻轻挑眉,举着酒杯, 叹道:“冬青,你说,这酒为何就不醉人呢?” 屋里混杂着酒气,光是闻着便已经醉人,人又企会不醉? 冬青垂下眼睛,道:“是郡主酒量好。” 郭婵纤长的凤眸微微一怔,然后她忽而笑起来,道:“冬青,你竟也开始说谎了。”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晶莹的酒从鲜红的唇边滑落,只可惜如此风情,无人可见。 一杯又一杯,酒壶从手边跌落,酒立刻撒了一地,房中酒香更甚。 再无法忽视,冬青猛的跪在地上,道:“郡主,事已如此,您何必如此?” 郭婵停下来看她,笑道:“我何必如此?我也想知晓这原因,我只知我这里难受!” 手指指着心的位置,郭婵反复道:“冬青,这里难受啊……我以为我可以的,可是这里就是难受啊。” 见郭婵这般模样,冬青面如死灰,为何会这样? “哟,这是在唱哪一出啊?” 门被打开,一股甜腻的香味蹿进来立刻混入了房中的酒香。然后一身华服的司马婷拥着一个眉目清秀的美人,闲庭信步的走入房内,她先是上下打量着房内的情形,目光落在郭婵旁边堆积的酒壶,嘴角的笑容逐渐加深。 “我闻着酒香四溢,寻思着是谁,原来是丹阳啊。”司马婷放开怀中的美人,摇摆着走到郭婵身边,拿过一个酒杯,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叹道:“好酒,果然是好酒。” 郭婵神色恢复正常,只是酡红的脸颊染着风情,很难不让人瞩目。她看了一眼跪着的冬青,后者立刻起身站在一旁。 郭婵今日心绪不宁,尤其司马婷明显意图不轨,她很是头疼,道:“五姨母,今日什么风将您给吹来了?” 司马婷笑道:“自然是被你这好酒给吸引来了,我平日闲来无事,最是喜欢喝上几杯,尤其是这伤心人的酒,更有韵味。” 司马婷意有所指,郭婵不是不懂,只是她无心与她纠缠,淡淡道:“原来五姨母是来找故事的,可惜了,丹阳索然无趣,不能给五姨母你解闷了。” 司马婷好女色多年,自上次见过郭婵和任素衣二人,一眼便瞧出二人不对劲,她暗暗关注着,果然二人之间有些情愫。可惜好景不长,转眼任素衣便被司马毅赐婚给了凌齐,这不,今儿郭婵在这借酒浇愁不就被自己给遇上了么。 司马婷故意装作不懂郭婵的话,面上故作感慨,道:“其实呢,丹阳,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又何必想着那任家丫头,毕竟她如今可是要嫁人了……不,是已经嫁人了。” 此话一出,郭婵看向司马婷的目光已经逐渐冰冷。可司马婷是何人,向来放肆惯了的人为的就是寻个乐子,何况今日她有备而来。 “今日我来便是送你一份礼物,算是五姨母对你的安慰。”司马婷招了招手,道:“依依,进来见过丹阳郡主。” “是。”声音温婉动人。 名叫依依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容貌清丽,着一身月白色莲花襦裙,乌黑长发顺着背放下,发间别着一只白玉簪子,眼眸有种若有若无的淡然。 郭婵眸光骤冷,怒道:“你这是何意?” 司马婷咯咯的笑着,吩咐那个叫依依的女子,道:“去给郡主斟酒,省的郡主不喜欢你。” 依依点头,恭敬的走到郭婵身边,在她旁边坐下。郭婵立即闻到一股淡淡的莲香,这味道有些熟悉。 葱白细嫩的手指像画一样,端起酒壶也像是在表演一般,不过眨眼,一杯酒已经斟好。 “郡主,请。” 郭婵的目光渐渐涣散,眼前的人与脑海中磨灭不去的人影重叠,心中的苦因着这个幻影而发散。 冬青见势不对,喊道:“郡主!” 郭婵猛然回神,意识到不对劲,一把将那依依推开,怒而起身,屏息盯着司马婷道:“五姨母,你这是何意,丹阳自问没有得罪过你吧,何以今日五姨母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 司马婷抖了抖衣袖,香味弥漫,被说破计谋也分毫不觉有愧,反而道:“这是一日香,药效强劲,混着酒更是常人无法抵抗。你倒是厉害,不过转瞬间便能恢复意识。” 这依依是她特意找来为郭婵准备的,再加上一日香,凭着郭婵对那任素衣的心思,不愁不成事。只是没想到郭婵的定力如此好,还有那个多事的婢女! 见郭婵目光深寒,司马婷也知凡事不能太过,让依依退下,然后才道:“我不过是让你看清自己的内心,你既然心心念念的想着那丫头,又何必在此自讨苦吃,借酒消愁?” 郭婵握紧拳头,今日司马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当真是以为自己是纸做的么? 司马婷并不在意郭婵的怒气,继续道:“我们皇室中人看着是光鲜亮丽,可内里的身不由己只有我们自己明白,旁人又企会懂。便是你,和陛下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又如何?不照样有所不能为。我同你说这些,不为其他,只是因为大家身份相似,感同身受罢了。” 郭婵知皇室中人没有一个简单的人,叹道:“五姨母,直说罢。” 司马婷露出得意的笑,道:“替身终究是替身,再怎么也比不得那株长在心间的花。既然万般苦,还不如试上一试,最后无论如何也无妨,因为这才算是全了自己的心思。” 郭婵不可否认因为司马婷的话,心中产生了波动,但是她还不傻,以为司马婷闲得来特意解决自己的感情问题。 这样想着,郭婵倒要看看司马婷到底有何目的,她卸下全身的防备,脸上带着伤感,无奈道:“五姨母这话倒是让丹阳不解了,丹阳不敢瞒您,我是喜欢她,可您也不能撺掇我去违抗圣旨吧,到时候连我娘都保不住我。” 司马婷闻言笑容更甚,走近一步,略微得意道:“难得你肯跟姨母我说句真心话,我也不会害你,违抗圣旨这事便是像天借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的。只不过若是想同心上人守得一份真心,那还不容易?” 郭婵故作疑惑,道:“那该如何做?” “暗度陈仓,你可知?”司马婷为人丝毫不将礼教放在眼里,便是全天下人皆知自己好女色也不怕。一想到长公主的得意爱女,皇上的左膀右臂,与自己一般无异,甚至更出格的无旁**妾有不伦关系,她便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郭婵不曾料到司马婷已经无视伦理至此,一想到这样的提议,就觉得心中一阵恶心。 见郭婵不为所动,司马婷皱了皱眉,又道:“你们二人皆是女子,旁人不会注意。况且她也对你有意,到时只要你要,她还会不愿意么?届时你二人在凌家那小子眼皮底下相会,岂不快哉?” 郭婵抄起旁边酒壶重重的落下,不顾司马婷惊讶的目光,冷声道:“我郭婵做不出那偷食旁人娘子的事儿,再者日后我的事还请五姨母你莫要插手,尤其那些个不该动的人,动了可别怪我没劝过您。” 司马婷也不是吃素的,被郭婵三言两语吓到,直言道:“丹阳,姨母劝你莫要太过年轻气盛,今日姨母哪一句不是为着你好?你恋着那任素衣,我当多大点事儿,今日你不吃,明儿我也不介意去吃吃。” 话刚落,司马婷便有些后悔,她实在是恼怒郭婵一个晚辈如此不给她面子,当众下她的脸,可却忘了郭婵并非寻常小辈。所以当锋利的剑抵着她的喉咙时,她是真的后悔用任素衣刺激郭婵。 司马婷为人机警,也不知今日怎的便冲动起来,她看着郭婵冷若冰霜的脸有些犯怵,低声道:“丹阳,你我血脉亲人,你可千万想清楚。” 郭婵哼了一声,道:“我今日喝多了酒,拿剑也没有一个分寸,若是不小心在您的喉咙上穿了个窟窿,到时便只能入宫负荆请罪了。” 到了司马婷这个年纪,最怕的便是死,花天酒地的日子还未曾过够。她服软道:“今日一切我不过是戏言,今日过后一切都做不得数,你大可放心。” 郭婵闻言,将剑收回。 “如此甚好。” 司马婷今日输得一败涂地,不甘心没找到乐子,冷着脸离开,带着早就吓到地上瑟瑟发抖的美人。 郭婵推开窗,空气立刻吹散了房中浓郁的香气。她望着司马婷离开的身影,冷冷笑了,那一日香又怎么比得过能挑拨人情绪的浮生梦。 这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个猫生尘土的人骑马进城来,郭婵皱了皱眉头。 冬青也看到了,惊道:“是八百里急报!” 作者有话要说: 八百里急报!求天使们的爱抚! 第46章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三……” 正当喜婆高呼着, 另一声急促的唱和将她的声音打断。 “圣旨到!” 今日到场的皆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闻声面面相觑,往日来看, 即使皇上赏赐也绝不会打断新人行礼。 正在行礼的任素衣轻轻松了松气, 凌齐则是握紧了拽着红绸的手。 一个小太监匆忙跑进来, 道:“传陛下圣旨, 宣凌小将军立即入宫!” 众人哗然,不少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话落, 小太监一眼便看到正中着大红喜服的二人,上前道:“凌小将军,陛下急诏,陛下知您今日成亲,但实是情况紧急。” 凌齐看向一旁的任素衣, 不知为何心头隐隐不安,他抿着唇道:“公公可否禀告陛下, 臣明日再进宫。” 这小太监神色着急,凑近凌齐,小声道:“突厥来犯,洛水城已经失收, 陛下召您, 情况是万分火急,宰相并几位大臣此时已入宫多时,就等您了。” 闻言,凌齐身子一僵, 突厥人是他的宿敌, 剿灭突厥人亦是他毕生所愿,皇上既然召他入宫定是要他带兵退敌。 机不可失, 凌齐只是稍作思考后便立即有了决定,只是对任素衣,他心怀愧疚,成亲当日便让她受委屈。 “素衣……” 任素衣离二人近,先前的话听得一字不落,甚至在听到突厥来犯时原本紧张的情绪顿时放松下来。 她柔声道:“国事要紧。” 凌齐顿时心下感动,只觉娶任素衣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如此善良体贴,若是换做让人,成亲之日夫君离开指不定如何哭闹。 凌齐拉过任素衣的手,握了握,道:“谢谢你,素衣。” 被盖头遮住的她,轻轻摇了摇头。 在场的宾客不知此时的状况,纷纷议论起来,莫不是这亲事又有变故?毕竟这位任府二小姐一向在亲事上有些波折。凌老将军原本坐在上首,见几人面色慎重,不由走上来,问:“发生了何事?” 凌齐将小太监的话转告给凌老将军,他闻言亦是义愤填膺,凌家世代可谓是与突厥人为死敌,只要身为凌家人便没有不想手刃突厥人的。 “齐儿,你年纪轻,皇上不会让你统领带兵,但既然宣你入宫必然有原因在其中。皇命不可为,你立即入宫,府里我来替你打点。至于……”宾客好打发,可是这新娘子,凌老将军有些犯难,今日必是不会洞房的,凌齐若是这一去快则两三月,慢则一两载,让新妇独守空房,实在是于理说不过去,可此时若是将人送回去怕只会对任素衣的名节有损。 凌齐看出爷爷的想法,也知让任素衣等着自己十分自私,可不知为何他有一种感觉若是今日娶不到任素衣,这辈子他再不可能拥有她。 他狠下心道:“素衣,我让喜婆先送你入洞房,回来我再向你解释。” 任素衣并不指望他们会将她送回任府,听到这话已是觉得解脱,于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凌老将军见状暗叹孙媳妇懂事明理。 众人见新娘子被送进后院,心生疑惑,这拜天地可还没拜完,怎的新娘子这就送入洞房了? 事实上,是凌齐心中激愤,一时忘了夫妻对拜还未完成。喜婆则是觉得主子没有开口,没有她提醒的余地。而凌老将军觉得,送进了门,这拜天地日后也是可以补的。 凌齐匆匆离开,在众宾客已是一头雾水,这日这亲还结不结了? 凌老将军杵着拐杖,咳了两声,朗声道:“对不住各位,陛下急诏齐儿入宫,国事为重,今日这礼便进行到此,在这里老夫给各位陪个不是。” 凌老将军向来声望高,他这话一出,谁不给个面子,纷纷和道着自然是国事为重,只是心中众人不禁猜测是因为何事? 凌老将军接着道:“今日是我凌府大喜之日,如若各位不嫌弃,宴席已经准备妥当,还请各位赏脸。” “自然自然。” 一场没有新郎的宴席在凌府前院进行着,后院却显得有些冷清。 莲碧作为陪嫁丫头一直守着任素衣,二人到了洞房之后,等喜婆一离开,莲碧便忍不住怒道:“这算是什么事嘛,连礼也不曾行完凌小将军便走了。” 任素衣揭开盖头,莲碧花容失色,道:“小姐,这盖头您不能揭开,得凌小将军才能揭开,否则不吉利!” 任素衣先是打量一番,看的出来这里是新准备的,为了她加入了一些女子所用的家具,还有一些柔和的装饰。 手里还握着揭下来的盖头,她凝视半晌,将盖头随意扔在了一边,叹道:“今日已经够不吉利的了,不怕再多一些。” 莲碧闻言以为她在伤心夫君弃她而去,安慰道:“小姐,您别伤怀,其实等小将军回来也是一样的。” 任素衣没有开口,只是望着这四四方方的房间,暗叹,日后若是没有意外,她就是凌夫人了,明明告诉自己接受这一切,可仍会不适应。可好在突厥来犯,皇上也不会无缘无故召凌齐入宫,定是有让他带兵的意思。且看凌齐的态度便知他也是想带兵上战场的,所以无论他是否是大将军统领千军,他也一定会去战场。这样一来,自己也能有个适应的过程。 只是不知,郭婵她是否会去。任素衣知,郭婵心有抱负,因为皇上和宣平侯的暗中支持在军中已经有一些声望,若是她想借此机会站在朝堂之上,不是不可能。 只是战场上瞬息万变,刀剑无眼,任素衣希望郭婵还不如不去。 御书房,凌齐赶来时果然如那小太监所说,宰相及除礼部尚书之外几位尚书皆在,几人身着官袍,来不及换下喜服的凌齐十分显眼。 几人等了片刻,身着明黄龙袍的司马毅走了进来。 几人跪下行礼,道:“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毅一挥手,让几人起身,他英俊的面上带着几分冷肃,眉间是若有若无的烦闷,不知是否是因为突厥来犯一事。 司马毅的目光落在每个人身上,只是到凌齐时微微停顿,冷声道:“今日八百里急报,突厥来犯,气势汹汹,丝毫不将我朝放在眼里。如今洛水城失守,镇守洛水城的武将军自刎殉国,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家国正遭受侵害。朕召集你们来,便是商议此事应如何应对。” 众人闻言,面上皆是一派怒容,道:“自然是击退突厥,还我大好河山!” “好!”司马毅目光坚毅,道:“今日急报传来时,突厥人正在攻打阳城,但阳城城池小,守城的士兵不过一万,不易镇守,情况危急。为今之计便是立刻派人带兵阻止突厥人的继续进攻。” 兵部尚书此时道:“禀陛下,阳城易攻难受,臣建议不如令阳城的士兵疏散百姓,退守徐州。徐州作为边城唯一一个大州,兵力强劲,易守难攻,更能进一步击退突厥人。” 兵部尚书历来掌握朝野上下的军事信息,他说的话其余几人自然附和。司马毅正要开口,外面传来高呼,又是八百里加急战报。 众人心头一冷,此时送来,那定是阳城已破。 李秀匆匆将送来的战报呈给司马毅,只见司马毅看过之后面色骤冷,一掌拍在桌上,显然是怒极。 “你们看看!” 司马毅将战报扔在地上,兵部尚书小心翼翼的捡起来,这一看,震惊道:“阳城已破,突厥人在阳城内随意屠杀百姓,奸掳妇女,无恶不作!” 有人闻言怒道:“这突厥人野蛮残暴,实在是可恨!此仇不报,如何对得起我朝百姓!” “是啊!” “是!” “必须立即击退突厥人!” 众人面色憎恶,新仇旧恨使他们恨极了突厥人,恨不得将他们个个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凌齐亦是在其中,他站的笔直,拳头紧握,他不会忘记自己的父母是如何死去,更不会忘记身为凌家人的使命。 虽知不可能,他仍旧突然上前一步,沉声道:“臣愿领兵击退突厥人,请陛下恩准!” 司马毅深深的看着凌齐,凌家世代守护这片国土,洒过的热血如今仍旧历历在目。如今,凌家最后的血脉依然渴望击退入侵者,还河山一片光明。 没等司马毅开口,兵部尚书已站出来道:“凌小将军斗志昂扬,勇气可嘉,凌小将军虽经历过许多战事,但并未统领过千军万马,事关重大,臣以为因另选一经验丰富的老将担任此重任。” 凌齐不会听不出兵部尚书暗中道他是年轻气盛,经验不足,因他的确如此,只是他如何也不能放过此机会。 司马毅沉吟着,似在思索,自从凌齐的父母去世后,军中力量便一直处在分散的情况,能够统领千军之人一时竟也难以找到一个。 片刻后,他看向当朝宰相洛有为,此人乃是前朝元老,先帝座下的得力忠臣,在朝中声望极高,因此司马毅登基之后一直重用洛有为。 洛有为如今四十有五,身材精瘦,一双眼睛很是清亮,他触及司马毅的目光,站出来道:“启禀陛下,兵部尚书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此番突厥来势汹汹,为顾全大局,理应选择一位经验更为丰富的老将才是。至于凌小将军,臣以为可以封凌小将军为副将,带兵出征,借此机会累积经验。” 这话正中司马毅下怀,他满意的点了点,看向兵部尚书道:“爱卿可有推荐的人选?” 兵部尚书早有准备,立即道:“离徐州不过百里的彭城守将靳将军军功赫赫,资历深厚,对用兵一事十分在行。臣以为此次派靳将军带兵前往徐州支援,最是合适。” 司马毅道:“爱卿说的可是靳卢将军?” “回陛下,正是此人。” 司马毅点头,道:“朕亦听闻过此人骁勇善战,看来此战非他不可。立即调动兵力,将徐州附近的兵力调往徐州,封靳卢为镇国大将军,镇守徐州,势必击退突厥!” 凌齐闻言不由失落,却是下一刻司马毅又道:“封凌齐为车骑将军,为镇国大将军副将,率十万大军前往徐州支援。” 凌齐大喜,“谢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猫绝育之后出现了很严重的反应,已经哭了一晚上……它的模样看上去好难受,希望它能好 第47章 司马毅走近御书房的内室, 房内还有未散去的酒香,混着另一种淡淡的甜味。 郭婵站在窗前正盯着手里的东西,司马毅知道那是徐州的地形图。 听见声音, 郭婵回头, 道:“表哥, 可是都商量好了?” 司马毅点头, 却是道:“先前忘了问你,你怎的白日里一声酒气?” 郭婵怔了怔, 虽然她特意沐浴,可时间紧急,到底是没有盖住身上的酒味。 司马毅见她不语,心头更是疑云骤起,郭婵的性子看似冷静谨慎, 可骨子里比谁都倔强放肆,只是自从郭照去世之后, 她放肆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甚至更多时比自己还要冷静。今日她入宫来,面色红得发艳,尤其是身上的酒香, 竟是醉人的很。 郭婵笑了笑, 叹道: “表哥难道不知今日是我那义姐大喜之日,我便多喝了几杯,不曾想半道让你给叫进宫里来了。” 司马毅看了郭婵一眼,慢慢道:“我哪里会忘, 刚才凌齐进宫来还穿着喜服, 我命他前去徐州,想来倒是有些对不住你那位义姐。” 郭婵目光闪烁, 走到司马毅身旁,将地形图交给他,道:“表哥要是想对得起我义姐也可以,派我去徐州咯。” 司马毅沉默,他知郭婵想去,但战场残酷,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郭婵去的。何况如今郭婵在御林军和神策军中颇有声望,若是再带兵…… 郭婵将一切看在眼里,无奈道:“我知道啦,我也不想同一群体臭的男子整日待在一起。” 郭婵一脸嫌弃的模样逗笑了司马毅,他摇头道:“是怕你在战场上有个万一,那岂不是永远失去了你这个得力干将?” 这话一语双关,郭婵点头道:“我明白的。” 司马毅展开地形图,上面标注了徐州地形上可以利用来克敌之处以及需要加强守卫的地方,他看过之后,赞叹道:“阿婵,你这份心思当真是无人能匹敌。想来上一次你去徐州,收获颇多。” 郭婵想到上一次正是从徐州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刺杀,受伤后去了天灵寺便是被任素衣救了。 司马毅注意到郭婵的恍惚,眸光渐深。一直跟着郭婵的人先前来报,今日她一直在一处酒楼,后来司马婷去了之后待了片刻便离开了。司马婷是个什么性子,司马毅十分清楚,只是奇怪一向没有交集的二人如何有了联系。尤其是她入宫后,怎么藏也藏不住的酒气,倒是有些借酒浇愁的意思。 “阿婵?” 郭婵回神,摇了摇头,道:“不过是偶然得知这些情况,表哥可以派人将东西送给靳将军,希望能够帮上一些。” 司马毅点头,道:“好,我到时让人送去,他那个性子若是知道是你画的,定然十分佩服。” 靳卢是二人商议过后选出的人选,如今朝中能用的武将并不多,军力分散一直是困扰着司马毅的问题,他正想借此机会整合六军。那么这个人选便让二人十分犯难,最后选择靳卢一是因他能力出众,骁勇善战,二也是因他曾经在宣平侯和凌老将军效力,对二人十分尊敬,最后一点则是因他忠于皇权,为人又忠诚耿直,至今守着离洛水城不远的城池便是为了阻挡突厥人来犯。 至于凌齐则是为了培养他日后能够独当一面才让他带领其余兵力支援靳卢。 二人又商讨了战中粮草补给,伤兵运输等问题,制定了一系列方案之后司马毅才放人。 郭婵离开时,司马毅望着她的背影,忽然道:“阿婵,你觉得我是否该派凌齐去徐州?” 郭婵闻身回头,眸光冷静,慢慢道:“圣旨已下,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司马毅藏在袖里的手,微微捏紧,他忽而笑道:“说的也是,是我多虑了。” 郭婵旋即离开,出了御书房,她一直紧握的拳头才稍微放开,面上苦笑,暗道今日莫不是中了司马婷的邪,否则又怎会在司马毅问到人选是毫不犹豫的提到了凌齐。 到底是夹了私心。 她眺望宫外凌府的方向,似是能看到猫目的红绸,仪式应该已经被打断了吧,希望那人不要责怪自己才好。 凌齐回到凌府是宾客已经散的差不多,大概都知道突厥来犯的消息离开了。 推开新房的门,凌齐愣了愣才走进去,任素衣已经掀了盖头换了一身常服,虽是正红色衣裙,终究不是嫁衣。不过凌齐并未深想,自己在成亲当日突然离开,想必是她以为自己回不来才如此的,而且的确只是回府嘱咐一声便要赶往军营清点兵马。 任素衣见到凌齐,有些无措的站了起来,微微启唇,思虑半晌,终究道:“凌小将军,你回来啦?” 凌齐已将任素衣视做自己人,闻言面上露出笑来,激动道:“皇上已封我为车骑将军,让我率领大军前去徐州支援。” 见任素衣表情微怔,凌齐以为她是因二人才刚成亲他便远征而觉伤心,急忙安慰道:“素衣,你别生气,这事我知是我对不住你。突厥人世代与我凌家为仇,我也将击退突厥人为毕生使命,所以我不得不去。待我回来,必定千倍补偿于你!” 实则任素衣心中欢喜才一时走神,她反应过来,面上虽做不出哀愁状,至少能冷冷淡淡,但又表示可以理解的模样,道:“那应该叫你一声凌将军了,国家大事自然重要。” 任素衣的一声凌将军让凌齐略有些羞涩,而前者却是在想,前往徐州那就意味着洛水城,阳城皆破,这次突厥人倒真是来势汹汹。 “可说了何时出发?” 凌齐面露愧疚,道:“后日出发,我回来便是同你和祖父说一声,便要去军营清点军队和粮草。” 任素衣并不吃惊,战事紧急,若是准备妥当今日便该出发的。只是凌家虽是将门世家,世代立过不少汗马功劳,可凌齐不免太年轻了些。 任素衣道:“从京城出发即便全速前进到徐州耗时太久,如此可来得及?” 凌齐意外任素衣会有此一问,但还是回答:“此次皇上封了镇守彭城的守将靳卢将军为骠骑大将军,统领三军,我则是靳大将军的副将。” 任素衣点头,这样便合理许多,想着凌齐应该是回府就到了这里,她便道:“凌老将军一直在等你,你不如快去看看。” 凌齐一时失落,他还没同任素衣讲三日后的回门不能陪她,这便急着赶自己走。不过凌齐身为军中之人,也并非矫情,只是感觉这个新婚娘子过于冷淡罢了。不过这一切,凌齐都归咎于自己身上,毕竟成亲当日便不见人影的夫君怕只有他了。 凌齐从新房出来后便去寻祖父,讲到出兵一事,凌老将军只是叹道:“这是我们凌家人的命,你这一去,战场凶险,切记千万保重自己。” 凌齐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祖父承受过一次便不想再来第二次了,所以他保证道:“祖父,您放心,孙儿一定会保重,您也要好好保重。还有素衣一个人,还请您多照看着,我怕她刚嫁过来我又不在,让她害怕。” 闻言,凌老将军笑道:“这便心疼起媳妇来了?不过,素衣这孙媳妇为人体贴,是个好的,这次是委屈她了。” 凌齐也知如此,心中很是愧疚,道:“我明白,所以恳请祖父您多费心了。” 凌老将军,点头道:“我晓得,你尽快去吧!靳卢这人英勇善战,忠心为国,你这次做他的副将能学到不少。” 凌齐重重的嗯了一声。 城外大军驻扎的地方,凌齐到时,郭婵正在清点兵马,身着一身简单的长袍,头发也用一根绸带挽在后面,英气美丽。 凌齐知郭婵一直有在练兵,几步上前,道:“郡主来的早。” 郭婵看也不看他一眼,淡淡道:“凌将军,不早了。” 凌齐被一句话噎住,他回府交代事情的确费了不少时间。 郭婵心中是怨凌齐的,若非他,凌老将军又怎会请皇上赐婚。所以见着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回头来,见他一身盔甲,并非那刺目的红,好歹是觉得心宽了些。 “既然凌将军来了,粮草我已经让神策军通通押送过来,我便先走了。” “郡主慢走。”凌齐抱拳,直觉自己惹到了郭婵,但又不知是为何。 郭婵一路走到营地门口,有人向她行礼,她微微点头,回身看向正在点兵的凌齐。 人生而在世,万千无可奈何,因着幼年一同长大的情谊,她此生一大愿望便是完成郭照的心愿助司马毅稳固江山,巩固皇权。 可如今这心里加了旁的心思,从前她以为自己可以放下,后来才知这原来只会徒增苦痛。既做不到似司马婷那般枉顾伦常,只能另辟蹊径成全自己。凌家在朝局中的位置重要,自己便要比他份量更足,更不容小觑。那时她才有资格说话,才能护得住想保护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先给各位说一声抱歉,我的一只美短弟弟昨天做了绝育之后情况一直不是很好,这几天我得照顾他,不能更新,我会在7.5日恢复更新,谢谢各位的支持。 抱歉! 第48章 大军出发那一日, 任素衣一身妇人打扮出现在城门口,她是来替凌齐送行的。事实上,自那日后她便没再见过凌齐, 对于凌齐即将出征不知归期这事, 心中隐隐欢喜但又不免心生愧疚, 二人虽未行礼, 可在世人眼里自己和凌家妇没有何区别。 突厥来犯一事使得京中百姓纷纷愤慨,来为大军送行的百姓堵在城门口, 人山人海。任素衣原本在城外口旁的马车里,突然有个士兵打扮的人请她上了城楼。本以为是凌齐让人叫她上去,当她踏上城楼,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心有片刻的停顿。只不过那人今日着一袭百草霜色常服,乌黑的发和衣衫衬得她脸更白, 是别样的好看。 莲碧站在身后,并未看见郭婵, 见她突然停下不禁问:“小姐,您怎么停下了?” 任素衣压下转身便逃的想法,深深吸了吸气,抬步登上城楼。 郭婵听见声音回头, 目光落在任素衣的发髻时, 眸光渐深,不过她很快便移开目光,柔声道:“你来了。” 不过一句简单的你来了,任素衣心头微动, 她点了点头, 道:“我来看看。” 二人同时眺望着城门外黑压压的人群,任素衣找了一圈后发现了一身铠甲的凌齐, 他似也看到任素衣,往这边看了一眼。 郭婵冷着脸看着这一切,突然道:“难得见你着红色,倒是好看。” 任素衣一时摸不准郭婵话中之意,新妇嫁人头几日按照习俗只能着这般艳丽。 没想到听到郭婵又紧接着道:“不过我觉得你着素净的颜色更美一些。” 若没有二人以往纠葛,今日这话再正常不过,可往日种种,这话任素衣听来总觉得今日郭婵哪里怪怪的。 号角声响起,大军启程,呐喊声震耳欲聋。 二人的目光落在那万千人群上,城楼上的风吹的衣衫鼓鼓作响,即使是任素衣一个生在内院的女子见了此景亦觉热血沸腾。此时,耳边传来一个坚定而柔软的声音,那个声音告诉她:“任素衣,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不要你的来生。” 此话是何意? 一片喧嚣中,任素衣震惊的侧头看着郭婵,而郭婵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城下的军队,好似先前的话不是从她口中说出的。 一个声音在心中咆哮,任素衣不确定的道:“我不明白。” 她声音微微颤抖,郭婵不语,她又问:“嗯?阿婵你这话是何意?” 郭婵转身看着任素衣,轻声道:“你原来说若有来生便生为我,死亦为我。可我想了想,来生太长,我能不能遇到你且再论。何况今生你我依旧是大好年华,何必蹉跎了岁月,空等那遥不可及的来生?” 任素衣默默低头,再抬头已是湿了眼眸,她泣道:“可我……可我不可能了呀……” 几个士兵站在角落里,见任素衣面上梨花带雨,知她是车骑将军的新妇,以为她是因夫君远征而伤心,纷纷走的更远了些。 莲碧将二人对话听在耳里,震惊之情难以控制,看向郭婵时,对方目光冷冽,思来想去,莲碧匆匆跑到楼梯口,决定静观其变。 任素衣此时顾不上自己婢女卖主求荣,她望着郭婵,心头的有一股火苗忽明忽暗。渴望着能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同时又畏惧着这样的自己如何能够站在那人的身旁。 郭婵知任素衣心中有万种犹豫,千种否定,她再次转身面相大军离开的方向,手指却轻轻的勾住任素衣垂下的手指,低声道:“陛下赐婚,我不可违逆,一是我为臣,他为君。二来君无戏言,我娘说的对,他即使是我的也不会为了我打凌家的脸,更会为了断了我的心思而促成亲事。那日司马婷来找我,我知她故意挑拨,可内心仍旧忍不住怀疑,我们二人,为了家族,为了其他种种真的应该放弃彼此吗?” 明明郭婵的话令任素衣备受感动,可她仍旧心灰意冷,道:“可我已经……” 郭婵知她要说什么,看着她坚决道:“我知你心中所想,可我知道那日拜堂你们不是还未完成仪式吗?况且,就算你今日成了凌家妇,我也要一点点的将凌字从你身上摘掉!” 说这话时,郭婵漆黑的眼眸倒影着高大的城楼和她心上之人,那缩成小小的一圈却透露出无比的坚定。随后,她又面露愧疚,柔了声音,道:“从前是我想错了,总以为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如今我才明白,若我失去了你,才会遗憾终身。任素衣,你可愿原谅我?” 郭婵的一句句,像是纷纷击打在任素衣心间,让她的心忍不住跟着微微颤抖,她认命嫁过了凌齐,可上天玩笑,突厥破了边境,便是二人成亲这仪式也未能成。正如郭婵所言,认真细究起来,自己还算不得凌家人。 血液渐渐沸腾,或许这便是上天给她和郭婵的第二次机会。 何况,心上之人用一句句的可能说服自己,这其中包含了她多少的缱绻和柔情。为了这,拼上所有又如何? 想明白以后,任素衣回握郭婵的手,颤声道:“阿婵,我不愿当这个什么任府二小姐,不愿当那身份尊贵的清和郡主,更不愿当这将军夫人。我要的,是同你一处,一生一世。之前是时不与我们,如今既然有可能,我便是舍了所有也愿与你一道。” 得到任素衣的肯定答复,郭婵心里一直绷着的弦稍稍松懈,一向傲然的她,也有担心无法确定之事。 两双纤细的手紧紧的交握,温暖的气息在二人之间流转。 此时大军已经走远,只看得到天际黑压压的一片,犹如乌云压顶。但二人的心中却如雨后彩虹一般耀眼晴空,虽二人还未提及下一步怎么办,可两个人携手,总觉得脚踏实地。 围在城门口的百姓们渐渐离去,郭婵和任素衣二人携手走下城楼,她们如今是名义上的姐妹,亲密些倒不会有人说上什么。 郭婵是骑马来的,可任素衣不舍多日来的相聚,央着郭婵同她一起坐马车。 二人靠在一处,莲碧有眼力的去了马车外。她算是看明白了,眼前的二人是不顾礼法,准备这般一处了,不过这二人一处画面格外的好看就是了。 马车驶去的方向是将军府,郭婵叹口气,哼声道:“真不想让你回将军府,一想到那日见你红妆模样,便觉得心头有气,恨不得拆了将军府!” 任素衣闻言有片刻的愣神,下一刻却因郭婵的直接爱意而觉得温暖幸福。她轻轻的抱着郭婵,嘴巴吐出的气息缠绕着郭婵的耳朵,慢慢的,郭婵的耳朵渐渐转红。 任素衣笑道:“阿婵,我有一法子能够很容易让你我摆脱如今的困境。” 郭婵环过腰肢,微微挑眉,看任素衣有何好办法。 “那就是让任素衣这个名字变成死人。”任素衣想过了,这个名字束缚着她的前半生,她并不遗憾失去这个名字,甚至渴望着新的身份。 郭婵皱眉,道:“你说的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我不愿你如此受委屈,日后活得见不得光。” 便是成亲之前也可以假死,可在那个档口下,任素衣好好一人突然故去,只会徒惹人怀疑。 任素衣心下感动,蹭了蹭郭婵的脸颊,道:“可这个方法最不惹人生疑,且凌小将军如今不在京城,方便你我筹谋行事。而且,我当了小半辈子的任素衣,也累了。” 郭婵听出任素衣话里的洒脱,知她是真的不要在受制于任府,叹道:“我想你正大光明的离开将军府,正如你所说凌齐如今出征,给我们留了机会,而且也算并未违背皇上的旨意,既然能成亲也能和离,皇上能赐婚也能赐离,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和离。” 让皇上下旨谈何容易,任素衣明白郭婵的心意,却不愿她冒险,于是道:“在大军回程前,若是寻不到妥当的法子让皇上改弦更张,便按我说的做。如何?” 郭婵抿唇沉思,这事急不得也迟不得。仗一旦打起来,风云变幻,若是凌齐突然回京,的确会让事情棘手许多。郭婵也不是迂腐之人,若是事情不成,自然解决当务之急最重要。 郭婵妥协,道:“行,如果我的法子不成,便依你。” 任素衣展开笑颜,郭婵的体贴和尊重令她备感欢喜,即使不赞同也会聆听,甚至会审时度势听取自己的意见,不独断,又贴心。 这样的郭婵,如何能不爱呢? 将军府前,二人依依不舍,郭婵想到明日便是回门之日,道:“你明日还要回那劳什子的门,不如明日我去任府接你到公主府,我娘也想见见你。” 长公主司马月是任素衣的义母,任素衣回门看看长公主也在理,再者可以同郭婵多相处相处她也欢喜,点头应下。 如此郭婵才放人离开。 任素衣踏进将军府,回到所谓的新房,看着仍然陌生的装饰,忍不住轻轻叹气。 莲碧见了心中动容,今日二人相处的一幕幕都刻在她的心中,以往怀疑女子之间如何能有那样的情愫,如今才明白,爱情并非局限于男女之间。 “小姐。”虽任素衣如今已是郡主,但莲碧一直唤她小姐。 任素衣望着莲碧。 只见莲碧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似是鼓起了勇气,抬头看着任素衣,道:“小姐,奴婢支持您和郡主。” 任素衣先是没反应过来,等过了半晌才愁绪顿散,突然笑道:“好,我知道了。” 翌日回门,任素衣一反前两日红妆艳丽,恢复往日清雅的装扮,同凌老将军告辞时,凌老将军心中有愧,并未多有言辞,只嘱咐任素衣回家与亲人好好叙旧。 任府,何氏见了任素衣自然是愁容满面,以她来看,成亲当日起变故实乃不详,总觉得这二女儿的亲事不会这般简单。 任家人因顾忌任素衣的情绪,不敢多提关于凌齐的事,毕竟成亲之后回门只有新妇一人实在少见。只有任远林几次想开口都被任远柏当了回去。 任素衣多少猜到几人心思,按下不提,只耐心等待郭婵到来。只是时间点滴流失,不免焦急。 终于,外头有人来报,丹阳郡主来访。 任素衣面露笑容,任家人纷纷看她,她解释道:“今日干娘让阿婵来接我,说是到干娘府里坐坐。”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任素衣如今并非寻常,而是圣旨赐封的清和郡主,不知是否是任素衣平日不端架子,让人一时忘记她的身份。 明明是自己的女儿,见模样一口一个干娘,亲热的很,何氏没好气的道:“我倒是忘了你如今是有个不寻常的娘了。” 任荣闻言,冷声道:“谨言慎行。”然后看向任素衣,面色温和,道:“去吧,长公主待你不薄,今日合该去看看。” 任素衣将一切看在眼里,淡淡的点了点头,起身离开。在她决定假死或是和离之后,她便已经决定再不以任素衣的身份生活。 门口,郭婵等在门口,长纱红裙,流光奕奕。 任素衣心中欢喜,上前与其并肩,道:“这模样倒像是我陪你回门。” 说这话时,任素尧眼神上挑,眸中带笑,倒颇有几分新婚夫君的风流。 郭婵一怔,旋即做娇羞状,身子往任素的方向靠,软着语,道:“那妾身今日可好看?” 说着还不忘抛个媚眼,登的是风情万种,任素衣脸微微红了,注意着四下的动静,见无人看到,送了口气。 郭婵觉得奇了,平日这人总戏弄自己,今日轮到她了,反而如此轻易便害羞了。 “上车吧,干娘等的久了。”任素衣故作正经的先进到马车,郭婵实在对先前拿妩媚风情的模样毫不自知,殊不知她心里早已是一片慌乱。 郭婵暗道任素衣实在小气,不过逗了一回便溜了,她还没玩儿够呢。进了马车,见任素衣一副端庄自持的模样,只是脸颊微红的模样让人怦然心动,顿时计从心起。 郭婵扭着身子,柔弱无骨的贴着任素衣,红唇有意无意的贴在任素衣的耳边,一边柔声道:“夫君,为何不等妾身?” 吐出的气息像是蛇吐信子一般缠绕着任素衣的耳朵,她身子僵硬,不知郭婵为何变得如此恶趣,便是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的。 莲碧刚掀开车帘便看到这一幕,郡主那红颜祸水模样是做给谁看?不过莲碧也知这绝对不是自己能看的,没见就连自家小姐投来的目光都隐隐有些杀无赦的意思么……连忙退出马车。 车夫是一个十七八的小伙子,莲碧生的好看,也开心有小美人陪着,笑道:“莲碧姑娘,今日又想吹风了啊?” 莲碧讪讪笑着点头,“是啊是啊。”内心却是暗道这以后的日子只怕越来越难过了啊。 第49章 靳卢率领各地守备军到达徐州当日, 突厥人便发起了一轮攻城,好在靳卢经验丰富,立即组织士兵有序的守卫徐州, 成功阻挡住突厥人的攻势, 令突厥人死伤无数, 同时也令大军士气大增。凌齐因为路途遥远, 去迟了一步,正好错过, 心中遗憾不已。 捷报传回京城时可谓是大快人心,百官纷纷叫好,大殿之上坐在龙椅上的司马毅脸色终于转阴为晴。 在这时,司马毅颁布了一道圣旨,封丹阳郡主郭婵为御前女官, 百官哗然。自科举一事,丹阳郡主参与朝政一事, 百官已是早心知肚明,无奈对方乃是陛下心腹,得陛下信任,若是弹劾反而惹陛下不快, 皆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曾想这事如今被摆在明处。 作为皇上的影子,和封官入仕差别甚大,何况这御前女官还真不是当今陛下自己杜撰而来,而是祖辈上便存在的一个正三品官职, 只是从古至今只有一人被封此官, 如今还多了一个丹阳郡主。 众人不禁又将目光聚焦宣平侯府与长公主府,宣平侯与长公主成亲得一儿一女, 世子郭照早慧,聪敏乃旁人不能及,只可惜英年早逝,丹阳郡主生的天姿国色,常常让众人忘记她实际是文武双全,这世间大多男儿也比不得。 皇上器重两府,人人皆知,科举分封后朝中不少新鲜血液注入,此番举动只众人猜测或许是为了培养天子门生,集皇权。因御前女官这一官职并不受朝中任何一方辖制,直属于皇上,能在朝中任何一个地方来去自如,便是那御前宫的奏折也是可以阅读的。 而御前女官丹阳郡主上马后的第一件差事便是为正在打仗的大军统筹军务和筹备粮草。 长公主司马月得到消息后,立即递牌子入宫觐见太后。 太后和司马月年幼时相识,二人的交情一直不错。太后常年深居后宫,不轻易见客,难得见到老友,心中自然开心,不过老友满目愁容,显然不是为叙旧而来。 太后不喜人多,将多余的宫女打发出去,只留下心腹二人,开门见山的道:“阿月,可是为今日皇儿的圣旨而来?” 司马月面色一暗,几番犹豫,最后叹道:“你说阿婵这气性日后谁能收的住她啊?” 太后目光一顿,然后双眼眯了起来,像个孩子一般笑了起来,指着司马月道:“没想到你是在担心此事,你也有这一日?” 司马月的脸色像变脸似的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二人目光交汇,她忍不住也笑出声,哼声道:“看你这堂堂太后,就为取笑我,至于这副模样?” 普天之下敢如此数落太后的便只有司马月了,二人年幼相识,数个十载的情谊在这红墙绿瓦中更加令人珍惜。 太后丝毫不将司马月看似放肆的话放在心上,反而是取笑道:“当初让你将丹阳嫁给我儿,你不愿,如今倒是操心起来。你说,你连这天下权势地位最高的男儿都拒绝了,还想谁能配得上丹阳?” 对于这事司马月并不后悔,抬起优美的脖颈反驳道:“如今看来我当年的决定是对的,皇上专心政事,哪里顾得上后宫?再者丹阳那人,宫里妃嫔众多,她入了宫不得把宫里弄得鸡飞狗跳才怪。” 太后叹道:“他那是被伤了心,失望了才来的少。” 听出太后话里的无奈,司马月道:“前些日子吴宝林落胎一事我也听说了,实在是遗憾,好不容易有个怀上的。” 太后闻言,冷哼一声,头上的凤簪耀眼夺目。 司马月咦了一声,“难道?” “嗯。”太后点点头,长吁一口气,道:“我十六岁便入宫,看到的腌H事还少了吗?便是我自己这手也算不得多干净,可她实在是太狠心了一些。” 司马月自幼生在宫中,自然知晓她话中之意,可她一个出嫁的公主,实在不好插手侄儿后宫之事。况且见她这模样显然是对那位的行径一清二楚,至于始终没有处置那位,想必他们自是有一番考量。 “可皇嗣一事事关重大,您还是该管。” 太后的眼眸一闪,叹道:“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大半辈子熬过来也倦了,随他们去吧。” 话题一转,太后提道:“今科三甲那日入宫觐见,我远远瞧着西伯侯府上的公子不错,生的眉清目秀,是个俊俏的。你同西伯侯夫人向来交好,何不想想结个亲家?” 此话一出,司马月的脸色顿时变得奇怪,她看了太后一眼,艰难的扯出笑来道:“她那个儿子向来爱财,也不知此次犯了什么魔怔跑去参加科举,一举中了探花。不过就是,丹阳和那孩子不合适,便算了,省的日后成了冤家。” 伍思才往年做的混事,太后也有所耳闻,以为司马月不喜才拒绝,于是道:“那李状元呢,也是一表人才,不过就是家世上差了一些。” 这才算说到点子上,司马月一双美眸闪着亮光,道:“家世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人品。” 太后哪里还不明白司马月的意思,这是想借自己的手撮合郭婵和李渊,她笑道:“我说你今日怎么有闲心入宫,原不是为了丹阳封官一事,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不愿当这个恶人,偏要我来当。” 司马月被看穿心思也不害臊,眉一挑,嗔道:“你是太后,再如何丹阳能跟你置气?况且我也不是让你赐婚,而是让二人先认识认识,缘分这事哪能说得准啊。” 太后被摆了一道,可偏偏郭婵封官被推到风口浪尖,是她母子亏欠,只得答应下来。 还不知自己被牵了红线的郭婵,刚从兵部出来迎面碰上一身铠甲的霍如风,霍如风眼睛黑黝黝的,直奔郭婵而来。 霍如风几步走到郭婵面前,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郭婵一番,见她面色无异,道:“郡主,兵部那些人可还老实?” 郭婵点点头,表情淡淡的,道:“还算老实。” 霍如风并不怀疑郭婵的能力,只是大多数时候女子的能力总是不被重视,好比从前他也是如此。 霍如风道:“那就好,想来陛下也能放心了。郡主可要回长公主府,不如在下送您回府。” 御林军的军营并不在这个方向,郭婵懂情爱之后便越发能从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出端倪,霍如风几番示好,她不想知道都难。 “不了。”郭婵摇头,“我还有事,就不劳烦你了。” 霍如风还没来得及解释,郭婵已经让人牵马来骑着离开了。以郭婵的聪敏自然是猜到他的心思,可毫不掩饰的拒绝让他无从下手。 不过霍如风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总之郭婵一日未能定亲他的机会也就一直有这个机会。 将军府。 莲碧急匆匆的跑进房里,小脸红扑扑的,任素衣见状笑道:“什么事急成这样?” “小姐,郡主,郡主她当官了!”莲碧一口气说完,眼珠瞪得跟铜铃似的,或许是怕任素衣不信,她又讲了一遍。 “今日皇上下旨封郡主为御前女官,正三品呢!外面如今都在议论此事呢,众人都道郡主是巾帼不让须眉,还有不少读书人在讨论郡主写的文章,都说郡主有大学问呢。” 莲碧目露崇拜,原来小姐喜欢的郡主是这样一个人,比许多男子优秀不知多少,难怪小姐钟情。 这样想着,莲碧看任素衣的目光便有些兴味,任素衣被看得不自在,暗道也就是这些日子莲碧见证二人的秘密才如此大胆,连自己都敢取笑,实在是无法无天。 这时有婢女进来禀告,“郡主,将军请您。” 原本府里的人都叫她少夫人,任素衣下令让众人一律改口唤她郡主。 莲碧一听是凌老将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在她眼里自家小姐和郡主那叫偷情,被抓住那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任素衣点头应下,本来想去一趟公主府问问郭婵详情,现下只得推后,事实上自她来了将军府与凌老将军只见过两面。平日的问安,凌老将军也是吩咐省了的,只是不知今日特地寻她是为了何事。 凌老将军的院子在将军府的东边,进去之后便能看见一处很宽敞的练武场,听下人们提起,凌老将军每日晨起必先练一套拳,强身健体。任素衣观凌老将军双眼犀利,骨骼强健,想来与每日的锻炼离不开关系。 进门后,任素衣才发现凌老将军正在看信,不由放轻了脚步。即便如此,凌老将军仍然立刻发现了她,这样的敏锐让任素衣吃惊。 “来了。” 任素衣福了福身,道:“素衣见过老将军。” 因着私心,她并不愿唤老将军为祖父,似乎一旦如此她便注定是凌家妇。 好在凌老将军似乎也并不纠结此事,道:“齐儿送了家书回来,有一封是给你的。” 任素衣目光一怔,上前几步,桌上还有一封没有拆开的信,上面用草书写着“素衣亲启”。她并没有立即拆开,直觉今日凌老将军寻她来并非单纯为了此事。 果然,凌老将军放下信,抬头看着她,道:“到了府里可还习惯?” 凌老将军目光含笑,似是一个亲切的祖父形象。可任素衣不会忘记便是他在干娘拒绝说亲之后亲自入宫求皇上赐婚,他明知自己是不愿意嫁给凌齐却用一道圣旨将自己和凌齐绑在一起。即便是因为亲情,她心中仍旧难以释怀。 任素衣目光低垂,淡淡道:“尚可,只是从前在府里待的久了,难免有些不适应。” 凌老将军点点头,道:“这事儿是齐儿委屈了你,只是突厥来来犯,我们凌家与突厥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此番齐儿出征对他来说助益良多。” 任素衣则是道:“您不必如此,素衣明白。” 面对任素衣疏离的态度,凌老将军叹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今日叫你过来实则还有一事。从前齐儿未能娶亲,这府里一众事物都由我管着,如今你来了,府中之事合该由你掌管才算是妥当。” 任素衣一心想脱离凌府,又怎会轻易接下这府中庶务,推脱道:“您此言差矣,正因我刚到府上,一切还未熟悉,才不应急着从您手中接过事物。”她皱了皱眉,继续道:“之前皇上赐封我为郡主,干娘体贴我,给我添了不少私房,如今打理起来十分头疼。素衣愚钝,恐无法兼顾两头,还望您理解。” 任素衣话里话外都将自己与将军府隔开,事实上凌老将军知先前赐婚一事是他一意孤行,如今任素衣有些情绪实属正常。他私以为女子出嫁从夫,待凌齐回京,二人再培养感情,也未必不能美满。可望着眼前清清冷冷的任素衣,他眼底似是夹杂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 第50章 丹阳郡主入仕一事在京中一时掀起热议, 众人忙着将贺礼送进长公主府,无奈长公主染了风寒抱恙没见任何人。倒是丹阳郡主知道后让人将礼全数退了回去,只道, 为官者不随意收受礼品, 她郭婵既已入仕, 她自然应按着规矩来。 郭婵初走马上任, 便是她身为陛下心腹也遇到不少麻烦,任素衣一心想见郭婵也只得等到今日。 傍晚, 夕阳西下,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温暖的阳光下,暖洋洋的。金黄的落日余晖尽情的倾洒下来,铺在湖面上,有一层波光粼粼的水纹, 倒影着湖边鳞次栉比的船只以及房屋。 一条乌青色的小船徐徐驶向湖边,隐约可见船头站着的青衣女子正在撑船, 而她脚边坐着粉衣女子,摇头晃脑不知在说什么,模样看上去倒是乖俏。 任素衣正在烹茶,纤纤玉手似轻舞一般翻转, 水雾缭绕之间, 美人烹茶的模样若隐若现,船内的阵阵茶香令人静心凝神。 对面的人不知不觉见已闭上眼眸,任素衣放下茶壶,屏息望着郭婵。鹅蛋般精细雕刻的脸庞有着别样的美, 嫣红的唇紧紧的抿在一处, 勾勒出浅浅的弧度,再往上是小而挺立的鼻子, 秀致的像是一点一点雕琢出来,若是捏一捏又是怎样的滋味? 此时平日一双漆黑眼眸散发出的英气凌厉已然不见,美极的容貌让她看上去像是待人采撷的诱人牡丹。只是这样看着,便从心底缓缓流出一阵暖流,从心脏开始流经全身。 总觉得一双眼睛盯着自己,郭婵慢慢睁开眼,对面的人儿心思全写在脸上,一时难以躲藏。 或许她应该继续闭眸小憩?郭婵这样想着,却看见任素衣眼底藏不住的深情,心底微微发热。 郭婵明知故问,“怎么了?” 任素衣撑着脑袋,靠近了一些,吐着兰息,笑道:“心悦你,觉得你好看,便多看了一会儿。” 并不想掩饰心中的情意,经过凌齐一事之后,她明白这世间束缚太多,唯有心属于自己,能被自己支配。独行的道路坎坷波折,携手共进即便风雨飘摇亦期盼着雨后彩虹。她庆幸自己能够拥有郭婵的心意,心中唯一一人,又何必掩饰? 且行且乐才是。 郭婵唇角勾出一个美好的弧度,眼眸渐暖。 注意到郭婵眼下的乌青,生出一丝心疼,轻声道:“很累吗?” 女子为官,除却那开天辟地的第一人便只有郭婵,朝堂诡谲,她一人支撑,其中困难并非常人可以承受。 郭婵本想摇头,可触及任素衣关切的目光,她心中一暖,徐徐道:“表哥当初登基并不顺利,也因此如今朝堂势力四分五裂,这其中以中书门下省为一派,掌朝中行政大权,以宰相洛有为为首,但洛有为贪慕权势,长久以往必酿成大患。另有枢密院为一派掌军事大权,除却京中御林军,神策军,其他军权分落在各方势力手中,军权既然不能集权,因此这枢密院便形同虚设。然后便是尚书省协六部执掌各类事务,然六部互相掣肘,多有冲突,有碍朝政。如今表哥当封我为御前女官,意图便是能利用我渗透各方势力。不过那些老狐狸也不是看不明白表哥的用意,但又不敢明着来,且暗地里耍着手段阻拦我,也实在烦人。” 任素衣未涉及朝政,但听郭婵所言也知朝局复杂,而皇上如今想要的便是集皇权为一身,从而能够稳定朝局。她能力有限,见郭婵如此烦恼,只觉心里有一只爪子挠得她难受。 片刻又听郭婵有些恼怒的声音响起,“便是筹备军资粮草一事也几番推脱,当真以为我拿他不得!” 平日里任素衣喜好读书,并非全然不懂,震惊道:“前线士兵正在打仗,粮草军资是重中之重,这些他们也敢拖延不成?” “他们有何不敢?我看这天下没什么是他们不敢的。”郭婵挑眉冷哼,道:“说什么国库空虚,不过是借机拖延,想令我在表哥面前失信罢了。” “那可如何是好?”任素衣清楚的明白司马毅的支持是郭婵前行的唯一保护,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他的庇护,郭婵会如何。 女子的担忧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有些泛棕色的瞳孔倒影着自己的脸,郭婵顿觉多日来的疲累都算不得什么。 忽然一笑,“怎么,担心我啊?” 任素衣嗔了她一眼,低声道:“自然是担心的,我不懂朝政,却盼能为你解忧一二。” 郭婵眼眸一转,笑道:“那你替我想想如何才能让户部那些老头子甘心拿出钱来,若是能想出来办法,我便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任素衣心跳了几下,对于突如其来的任务既紧张又有一些兴奋。只见她点了点头,随即低着头认真想了起来。 郭婵唇角微微上扬,柔声道:“不急,前期的粮草说什么户部都得掏出来,你这几日慢慢想,有法子了再告诉我。” 任素衣嗯了声,虽然答应了,心里却是希望自己能早些想出法子。 见任素衣还在思考,郭婵突然道:“科举一事之后礼部尚书之位空缺,虽几方势力都瞄准了此位置,但表哥他属意你父亲。” 思绪被这意外的消息打断,任素衣抬头,神情淡淡的,道:“如此那他应会很开心吧。”她一向知父亲为人精明也热衷于仕途,不想短短一年又要升迁,这或许与他善于筹谋密切相关,不过她不觉得这与自己有何干细。 郭婵知任府于任素衣来说可谓是前半生的牢笼,后悔提起任荣一事惹她愁绪,于是从袖里拿出一直竹笛。 任素衣被吸引去目光,这竹笛不像寻常长笛一般,约莫只有长笛的一半,笛身通体碧绿光滑,接过来一看,笛身上还刻着朵朵并蒂莲花,惊喜道:“这难道是……” 二人心有灵犀,郭婵笑道:“我闲来无事做的,不过音质还不错。” 任素衣侧头,眼眸一弯,有夕阳折射进来,让她的笑容更暖了一些。 “那我可要试试咯。” 郭婵想提醒任素衣这竹笛为她所用,可目光落在她嫣红饱满的唇上时,心神一动,只示意她随意。 不想任素衣刚吹响笛子,声音晦涩不成调,她感到疑惑,她善琴,但对于笛子也略通一二,不至于这般难听才是。脸有些发热,倒像是自己自不量力。 郭婵笑了两声,将人拉过来与自己并肩而坐,“忘了告诉你,这笛子我自己做的,与旁的笛子有些区别。我来教你。” 呆木的将笛子递给郭婵,脸更热了一些。接着流畅清亮的笛声从郭婵手中的竹笛滑出,任素衣的目光渐暖,只觉三生有幸才没有错失了她。 早察觉到某人的目光,郭婵收了竹笛,笛声消失,任素衣望着令人心醉的面容,叹道:“阿婵,你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呢。” 再找不出这样玲珑珍宝般的女子,敢做旁人不敢做之事,敢破百年来的旧制,以一己之身,为自己打造一方天地,任素衣意识到自己与郭婵的区别,有些自惭形秽。 郭婵收了笛子,转而搂住了身旁之人,额头抵着额头,纤长的睫毛投下薄薄的剪影,像扇子一般上下翻飞,目光是缠绵而又克制,呼吸交缠是温热的,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她轻声道:“那是你不知你有多好。” 任素汐心底一叹,不自觉侧头蹭着她的脸,皮肤滑腻的像是剥壳的鸡蛋,她又蹭了蹭,这便是郭婵,外表坚韧,内里却温柔而热烈,像是冰雪消融的河流,用那暖流将自己紧紧包裹。 唇被轻轻贴住,似抚似啄,只觉得唇瓣软如水,暖如阳,想更进一步探索那抹似有若无的清香,十指渐渐在胸前交扣,此时心底传来一声喟叹,与这般好的人一起,自己也应该变得更好才能与之比肩。 “你过去一点,我都看不清了。”莲碧气呼呼的试图推动冬青挡在面前的身体,本来看得好好的,不想冬青竟然坏她好事。 冬青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自从认识莲碧之后自己做这个动作的频率便越发勤快了。 “我说你是不是傻,这种时候也敢偷看?当真是胆大妄为不是。”冬青觉得自己好心救她反遭挨骂,简直是狗咬吕洞宾。 莲碧却信心满满道:“郡主可会罚我?” 冬青冷着脸不答,爱屋及乌,如何会罚? 莲碧撇嘴,“那不就成了。我还没见过呢,你让我看看不成?” 她就是好奇女子亲近时的模样,日后也能有个分寸。 冬青拦不住她,动静大了反而被发现,只得让开,可她忘了郭婵是什么人。要在她二人偷偷摸摸躲在船舱外市便已经被郭婵发现,只不过郭婵顾及气氛暖人才没将她们拆穿。 莲碧怀着敬仰,好奇的心情,偷偷掀起船舱的帘子,打开一条缝,见到一红一蓝纤细的身影紧拥在一处,分外亲昵。而她的小姐脸色红的像是醉酒一般,眼眸含春。 完蛋了…… 莲碧的心怦怦跳着,因为一双锐利的眼眸瞬间盯住了她,她忽然想收回先前自己的话。 何止罚她,怕是小命都难保。 匆匆放下帘子,莲碧喘着气退到船边,此时已经顾不上冬青脸上的嘲笑,直道:“我不看了,不看了,再也不好奇了。” 第51章 霞衣坊。 任素衣与任远林姐弟二人在霞衣坊的后院并肩而行, 一路都可见忙碌的工人,路过制衣间,里面数十位绣娘坐在绣绷旁, 手拈绣花针, 闪烁着光芒的绣花针在绣娘手中翻飞成花。任素衣暗暗点头, 只看这个霞衣坊, 已具规模,加上其独一无二的风格想必日后生意定不会差。 任远林同任素衣说着铺子里的近来规划, 上回任素衣没收他的添妆,他便决定日后的生意皆算任素衣一份。不光是因姐弟血亲这份情谊,更是因他始终记着若没有任素衣的支持,他根本无法赚得第一桶金,更别说有今日了。 从前懒散好玩的弟弟终于成长成为一个优秀的商贾, 虽世人轻商,但任素衣却以任远林为傲, 比起世家公子靠前人栽树乘凉,她很欣赏任远林的这份毅力。 任远林说累了,额头覆了一层细密的汗,任素衣递给他一方淡蓝手帕, 任远林笑着接过。 “三弟, 你做得很好了,想必日后父亲母亲也会引以为豪。” 任远林正擦着汗,闻言脸色一正,道:“二姐, 有一事我需同你讲。” 姐弟二人正好走到一处转角小院的亭子, 任远林拉她坐下,道:“不瞒二姐, 昨日我命人送货时正好碰上爹他下朝回家,无法我只得将事情全数道出。本以为爹听过之后会大发雷霆,不想他只是沉默半晌后便走了,等我回府,我房里有一副爹让人送来的字。” 任素衣对任荣的反应猜到一二,“写的是什么?”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任远林眼里闪着光芒,笑道:“二姐,父亲终于承认我了!” 任素衣被他的喜悦感染,做儿女的谁不期望父母的支持。在任荣眼里,任远林读书不成器,整日和狐朋狗友胡混,直到此时才发现任远林心有抱负,事业小成,纵使世人道商贾低贱,却说明任远林并非无能之辈。 任素衣道:“这是父亲在鼓励你,莫要半途而废。” 任远林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的!二姐。” 任素衣眼眸轻闪,大哥任远柏科举后入翰林院,前几日已走马上任,三弟任远林也已成为这些工人口中的任少爷,四妹任素尧如今则是宫中的和充仪娘娘,而自己在凌府尚不得脱身。他们兄弟姐妹四人,终是各自走上了属于各自的路,只是不知日后又会如何。 见任素衣神情恍惚,以为她是在思念远在徐州的凌齐,于是安慰道:“二姐,你放心,姐夫他不会有事的,你千万宽心,相信不日姐夫他们便能把突厥人打的落花流水。” 说完,任远林心中忍不住叹道,二姐也是可怜人,往日被退亲,如今刚嫁人,夫君又远征在外,实在苦命。 任素衣却是因为任远林这话有些无奈,她正了目光,道:“三弟,日后万不可再提姐夫二字。” 这话让任远林疑惑,虽然凌齐远征在外,可当日任素衣穿着嫁衣离开任府的情形仍旧历历在目,凌齐如何算不得他的姐夫。 凝眉深思,脑中灵光一现,打趣道:“二姐莫不是因为姐夫他成亲当日离你而去,所以才生气不愿承认姐夫的身份?可,姐夫也是迫不得已啊,那不是突厥人恶心人么。”原以为他的二姐平日看上去性子清冷,其实终究不能免俗,到底是因夫君成亲当日便离开而置气了。 任素衣知道在旁人眼中自己的话像是胡言乱语,但如今与郭婵已私定终身,即使一个称呼,她也不愿令郭婵感到委屈,何况任远林是自己的胞弟,所以她希望日后能他的支持。 任素衣叹道:“我和凌将军的亲事做不得数,所以日后你也应该注意称呼。” 任远林忍不住轻呼,左右打探之后发现无人,才低声道:“二姐你说什么呢,你们的亲事不是陛下亲自赐婚吗,怎会做不得数?” 任素衣眉头皱起,白皙的脸上现出困惑,说起来离开凌府一事还未有进展,但在她心里此事必须为之,她思虑之后,道:“总之你听我一言,日后不可再提这二字。” 任远林听得心头一惊,若刚才是疑惑,那么此时他已是确认二姐根本就不想嫁给凌齐,并且正筹谋着乱了亲事!这还是他平日循规蹈矩的二姐吗? 震惊中,任远林忽然想起幼时因为任素尧诬陷二姐抢了她珠花时的模样,其实当时的情况显而易见,分明是任素尧自己掉了非得赖到二姐身上,可偏偏是这样拙劣的谎言,娘就是信了,还因此罚了二姐。 那时二姐是怎么说的? 他仍记得,被诬陷的二姐背脊挺的直直的,小小的身躯毫不低头,即使他们的母亲根本不信任二姐。那时的二姐一字一句的道:“既然母亲要罚,那女儿无话可说,只是女儿问心无愧,没有做过之事绝不承认。” 是了,表面是娇弱的花,实则内里却是坚韧如竹,自幼便是如此。 他意识到任素衣今日所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发自内心,说一不二,可同时心中又因她这份大逆不道的心思而感到悲哀。逆天而行,岂能容易? 正当这时,有一灰色短布衫的男子跑了进来,这人一来便道:“少爷,王家刚派人来送信,说是今日他们的人去南市那边的米铺收账时没收到钱。” 任远林思绪顿时被打断,听得眉头一皱,冷声道:“怎会如此,每月二十是王家收账之日,管事的前日便已送信到了各个铺子让他们准备,王家的人又怎会收不到钱?” “小的不知,只是那王家的人派的人的确是说没收到钱。” 十五对账之时,南市米铺的账本他是看过的,并没有任何问题,盈利也算不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任素衣倒是没想到任远林还经营着米铺,不过似乎铺子出了问题,她道:“四弟,既然有事你先处理,我自己逛逛。” 任远林心中担忧,知无法于是点点头,道:“那我让莲碧进来陪你,弟弟我去去就来。” 任素衣和莲碧等了约摸半个时辰,任远林才匆匆赶来。 见他面色带着冷意,任素衣担忧道:“先前之事可有大碍?” 一提这事,任远林便气得想拍桌子,他眉毛上扬,怒道:“这米铺我是从旁人手里接下来的,如今这掌柜一直在米铺做事,我寻思这人有经验,有能力便留了下来。谁知他倒好,欺我年轻做假账来诓骗我,这店铺盈利是很好,可他却一点点的贪着我的钱财,今日卷着钱跑了!” 任素衣吃了一惊,不想这掌柜心肠如此歹毒,可现下最重要的事是解决当务之急,便问:“那如何办?” 任远林苦闷的叹道:“我已经让人将钱给王家送去,好在那天杀的只卷了钱,铺子里的存粮还在。这次只能怪我识人不亲,要知道留个心眼,让人好好查查他的账,看铺子里到底有多少银钱,也不至于被骗了。” 要说任远林心头实在是恨,刚得到父亲的认可,转头便吃了这么大一个闷亏,他真的是心有不甘啊! 任素衣脑中灵光一闪,慢慢笑了,这米铺和国库不是异曲同工吗?户部的人借口拿不出粮和钱,那郭婵便也可借机启禀皇上彻查国库账务。水至清则无鱼,贪污受贿一事时有发生,不可能完全杜绝,户部的人最怕的怕就是彻查,有问题严惩,没问题也可以说有问题! 这几日来,任素衣冥思苦想,始终没想出万全之策来解决郭婵留给她的问题,她想过制衡之术,甚至想过歪门邪道,却忘了至关重要的一点,让户部拿出东西来,不如先知道户部到底有多少东西!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千古不变的道理被自己抛之脑后,到底是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 任素尧神情一怔,忽然明白过来,郭婵自小学的是什么?她自小便和皇子公主一道,学的是治国之术,如此简单的道理,她又岂会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如此的用心良苦,温柔体贴。 任素衣慢慢勾起唇角,似是莲花盛开,蕊中一点红鲜艳欲滴。 莲碧对此模样已是见怪不怪,近日只要小姐笑得这般可人,那定是为着郡主,除了她不做她想。 可任远林哪里见过如此模样的任素衣,若说那日成亲之时,任素衣是一朵盛开的芍药,美则美矣,却有形却无魂。而今日,她的美丽像是昙花一现,灵气动人。 他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的二姐,如今的清河郡主,是在外面有情人了吧,否则怎会有这般女子染着春意的神情,所以说凌齐头顶上就是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可那个人是谁啊?平日二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他能想到二姐见得最多的人就是丹阳郡主,可丹阳郡主是女子呀! 所以这一切究竟是何时发生的?正当任远林试图抓住一切蛛丝马迹时,他突然想到一事,从任素衣入宫之后回来不久,长公主便认她为义女,甚至陛下也封她为清和郡主,而任素尧晋升的封号不也是一个清字吗? 难道…… 那个人是陛下? 否则凌齐为何会在成亲当日被唤走,随即便出征离京,朝中的将军大有人在,不一定得要是凌齐。且二姐为何口口声声坚持她与凌齐的亲事做不得数,她何来的底气? 一切似乎都串联起来。 下一刻,自以为发现真相的任远林看向任素衣的神情变了,原他二姐才是咱们任府最深藏不露的人啊。 任素衣对上任远林惊奇而又暗含赞叹的目光,心头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无力的辩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莫要胡思乱想。” “弟弟明白,明白。”任远林讪笑着答应。 任素衣扶额,为什么总觉得任远林并未理解自己的意思。 第52章 早朝。 大殿内, 正中是雕刻着飞龙的白玉阶梯,而阶梯之上安置的正是金漆雕龙宝座,此时座上空无一人。台阶之下, 两边并着数十根蟠龙金柱, 每根柱子上皆刻着飞龙图案, 或是双龙戏珠, 或是单龙飞舞,形态各异, 栩栩如生。着官服的朝中大臣们平时见惯了殿内的金碧辉煌,进来后皆目不斜视,按照寻常一样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可今日的早朝又与平时有些许不同。 百官分为四列分站两边,左手第一列行三那人一袭雪紫竹纹对襟长裙, 领口绣正三品官才能有的祥云图案,庄重而又带着别样的魅力。目光往上, 是一张白皙净透的面容,因为上朝,略施粉黛的脸更显清丽无暇,精雕细琢的五官无一不透着精致, 修长玲珑的身姿, 只是站在那里已然成画。 见过丹阳郡主的人对其容貌已是心知肚明,但今日一见又觉这容貌比之平时收敛几分却更令人瞩目。而未曾见过丹阳郡主的人则是望一眼心中已是久久不能忘怀。 宣平侯平日并不上朝,郭婵今日是独自入宫,到了殿内后早有内侍告诉她应站在何处。因为离早朝还有片刻, 她便闭目养神, 直到感觉到愈来愈多的目光,她轻轻睁开眼眸, 侧头。 众人一惊,或是看头顶,或是假意与身旁之人说话,或是盯着脚尖,总之一派被人抓包偷看的反应。 郭婵见怪不怪,此地无银三百两。正要收回视线,对面的户部尚书孙光看了过来,目光含笑,她想了想回了一笑,只听得一旁隐隐有叹声。 且让你再得意。 突然耳边传来声音。 “郡主。” 回头看,正是今科探花郎伍思才。今科三甲早已封官,想必已经上朝一段时日。 郭婵打量着伍思才,因长公主司马月同西伯侯夫人交好,幼时伍思才也同自己和兄长一同玩耍,只是渐渐的伍思才钻研生财之道,便很少再来。 伍思才挤了挤眼睛,道:“我娘让我给郡主问好。” 郭婵一叹,低声警告道:“你可安分一些,到时走漏风声,天也救不了你。” 伍思才眼睛眯起来,笑着点头,“我晓得,那我先过去了。” 说着指了指后面,郭婵看去那边站着的正是状元李渊以及榜眼冯纪。 郭婵点头,不忘嘱咐道:“多学着点,还有谨言慎行。” 伍思才嘴上答应着,心下却是暗道,说什么谨言慎行,这全天下最出格的就是她丹阳郡主了。 郭婵看着伍思才偏瘦的背影,心中叹气,若不是长公主说明真相,郭婵至今不知幼时的玩儿伴竟然是女扮男装,而且一扮就是十多载。其实只是在西伯侯府内假扮就算了,伍思才竟然胆大妄为参加科举,中了探花入朝为官,若是某一日纸包不住火,可有她受的。 霍如风自进入大殿后始终注意着郭婵的动静,见新晋探花郎竟然上前与郭婵说话甚至状似亲密,联想到长公主府与西伯侯府一向交好,霍如风心里打起鼓来。 这时,三声钟响。 身着明黄龙袍的司马毅走了出来,众人行礼三呼万岁,他走到龙椅前坐下,目光在大殿内逡巡,在郭婵的身上顿了顿,然后吩咐李秀开始。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殿内鸦雀无声,众人疑惑,本来并未要求丹阳郡主上朝,可她今日来了,莫非只是来走个形式? 就在这时,郭婵走了出来,清亮的声音响起来,“启禀陛下,臣有一事奏上。” 户部尚书孙光看了殿中的郭婵一眼,心底一沉。 司马毅点头,“爱卿请讲。” 郭婵一怔,对爱卿这个称呼有些陌生。司马毅自幼与郭婵相识,自然对她了解甚深,见状眼底染了笑意。 “禀陛下,近日臣按照您的吩咐筹措粮草和军资,可户部尚书告知臣国库亏空,竟是无法为正在徐州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将粮草和军资筹备完全。可军需紧急,臣有一想法,便是令各家暂时为将士们提供,日后待国库充盈后再行返还。” 郭婵一番话说的铿锵有声,可众百官听后却不是滋味,如今说是日后返还,可谁知到时是否作数。再者说国库亏空,这几年朝中风调雨顺,又无战事,何来的亏空。 这其中最反对的当数伍思才,他虽入仕,可骨子里仍旧把自己当做一个商贾,商人重利,他家大业大,白白割下一块肉如何肯?何况官家的事儿,说是借实则跟拿又有何区别。 眼见百官沉默,于是爱财惜才的伍思才站了出来,正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启禀陛下,臣有不同见解。”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完全集中在伍思才身上,他顿时备感压力,额头已经冒出密密麻麻的汗,可让她平白无故的掏出钱财,实在肉痛,只得努力承受着。 司马毅诧异的看了伍思才一眼,又看向郭婵见她目光也是震惊,明白过来伍思才并非与郭婵事先串通。 “司马毅沉声道:爱卿不如说说你的看法。” 伍思才应了声是,接着道:“近年来,我朝风调雨顺,天灾甚少,加上陛下您下令实施的一系列利民惠民政策,我朝可谓是蒸蒸日上,因此臣觉得郡主所言国库空虚甚是奇怪。臣往日协助家中母亲打理生意府上的生意,察觉京城多为富庶,周边几个大洲也都为富庶之州,难得听说何地有灾民,如此情形下,陛下您和皇后又皆奉行节俭,全国上下效仿,何以国库会空虚,竟是连军资都无法筹措妥当。” 郭婵闻言松了一口气,好歹算他伍思才歪打正着,她看了伍思才一眼,道:“禀陛下,其实伍大人所说臣并非没有想过,可是臣一再询问催促户部准备粮草,得到的皆是同一回复。战事紧急,这些粮草都是将士们急需的,如何能等?所以臣这才提议让各家先暂时提供支持。” 司马毅沉声道:“户部尚书何在?” 孙光站出来,“回禀陛下,臣在。” “你来说说,为何无法筹措粮草和军资,国库又为何空虚?” 孙光先前在郭婵站出来时便想到说辞,道:“回禀陛下,自从陛下您登基,礼部举办登基大典,侧后大典,以及后宫大封后国库便越发紧张,而后我朝减税降赋,百姓们是过得好,可国库也因此收益减少。至于粮草军资一事,目前户部已经筹措七八,至于缺的部分臣觉得郡主的提议甚好,臣愿意先捐五百担大米。” 孙光暗道,这一群铁公鸡,只进不出,不能承认是自己有意为难郭婵,不如顺势同意她的提议,让百官将此事记在她头上。 伍思才这会儿是回过味来了,郭婵今日分明是有备而来,而给她撑腰的除却那位还能有谁,幸而自己没有坏事。可这户部尚书还不死心,她也豁出去了,既然是陛下的意思,自己如此还能在陛下面前讨个好。 “禀陛下!臣以为您从登基以来奉行节俭,便是登基大典和册后大典规模皆比以往的小,后宫更是一直奉行节约,每年节约的银两至少百万两。再者我朝实行减税降赋,是为何?为的是减轻普通百姓的负担,也利于我朝的繁荣,如今来看成效极好。商贾大家们富庶之余,普通百姓也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试问,国富或许民会不富,可民富,岂有国不富的道理?” 郭婵暗自瞪了一眼将自己准备说的话全数抢去的伍思才,才让她谨言慎行,这会儿就出尽风头,可她已经说了一半,没有道理停止。 伍思才接受到郭婵鼓励的目光,心想自己今日是撞对了,朗声道:“所以臣以为国库亏空一事还有待查证,既然孙尚书表示此次所需已经筹备七八,不如将这部分先行送往徐州,然后彻查国库!”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孙光更是目光一沉,看向伍思才的目光如蛇。 这时,御史大夫黄忠出列,道:“禀陛下,臣以为不光要彻查国库,应该连同户部一同彻查。臣其实今日有一事一直犹豫,那便是弹劾户部尚书贪污,前日臣收到一封密信,信中言明孙尚书在任职期间贪污受贿达百万余两!臣本不信,可今日听到国库亏空心中存有疑虑,事关社稷,因此臣以为应该连同户部一起彻查!” 若说彻查国库与户部尚书孙光没有直接关系,可黄忠这话却是直接表明户部尚书有贪污受贿之嫌。 户部尚书哪里还站得住,“陛下,臣冤枉!臣绝无可能贪污受贿!” 黄忠也不是吃素的,向来是直言不讳,当下道:“是否贪污可不是一张嘴能说清楚的。” “你!”孙光怒视黄忠,无奈黄忠看也不看他一眼。 见火候已经差不多,郭婵道:“陛下,眼下战事要紧,应立即派人将粮草押送至徐州,但国库空虚一事也不可小觑,应请大理寺联合刑部一并彻查,至于黄大人所说孙尚书贪污一事,相信彻查之后定会真相大白,若是孙尚书是清白,自当还他一个公道!” 伍思才:“臣附议!” 李渊见状亦是出列,“臣附议!” 冯纪:“臣附议!” 西伯侯见此番儿子做事尚算靠谱,但估摸着是因着爱财,但好歹是进步,于是表示支持,“臣附议!” “臣附议!” …… “允。”司马毅目光划过众人,“由霍如风负责军资押送一事,必须尽快将送往徐州,不可延误战事!至于彻查国库与户部一事便交由大理寺与刑部,御前女官从旁协助,势必给朕调查清楚!” 郭婵,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依次出列,“臣遵旨!” 下朝之后,郭婵几人略商量之后拦住了正要离开的孙光。 孙光见这架势,怒道:“丹阳郡主,你这是何意?陛下可还没定本官的罪,你就要拿本官当犯人对待了吗?” 郭婵没有开口,大理寺卿先道:“哪里的话,我们只是请孙尚书移步大理寺稍作歇息,配合调查。” 孙光如何不懂,这是怕自己通风报信,毁灭证据。 “好!丹阳郡主好本事。”孙光的目光一一从几人上划过,刑部尚书自己的死对头,新科三甲…… “养得几条好狗!” 登时几人面上不快,刑部尚书在职多年,冷冷哼了一声,“为陛下办事,忠心才最为重要。至于孙尚书,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孙光被带走,伍思才呸了一声,“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郭婵皱眉,“注意举止。” 伍思才笑得谄媚,主动请缨,“郡主,咱们商量商量,这彻查国库的事儿可算我一份吗?”她早就想知道国库到底有多少金银珠宝,此番不正是好机会? 郭婵忽而笑道:“好啊,这有何难?” 面对李渊二人羡慕的目光,伍思才心想,果然上面有人好办事。 不想下一刻,郭婵道:“若是查不出问题,拿你试问!” 伍思才叫苦不迭,试探道:“肯定是有问题的吧?嗯?” 郭婵冷哼,“你不是挺在行的吗?先前还说的头头是道,而且你向来在商场上呼风唤雨,这点账还能难住你?有没有问题,你一看便知。” 说到经商,伍思才觉得自己是天赋异禀,正要得意的吹嘘几句,见郭婵神色不对,心凉了下来,不敢多说一句,可自己一个人算什么事啊。 “那个……郡主,不如让李大人和冯大人一同参与,我们三人同是初入朝廷,经此一事想必受益良多。” 话说得冠冕堂皇,郭婵知伍思才定是偷懒,不过提议也不是不可。 “李大人,冯大人可愿意?” 李渊二人如何不愿,这事看似是郭婵一力挑起,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陛下授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在下愿意!” 郭婵点头,“如此便辛苦二位了。” 伍思才愣愣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那我呢? 郭婵以唇语告知,“你安分点儿。” 第53章 郭婵从大理寺府出来本想去看看任素衣, 无奈长公主派人来唤她。 长公主府里,司马月见到郭婵便问:“你可知道了?” 郭婵挑眉,“知道什么?” 司马月道:“今日你在大殿之上弹劾户部尚书, 陛下下旨彻查国库与户部一事如今已是满朝文武皆知, 张皇后知道消息后便晕了过去。” “哦, 那又如何?”郭婵漫不经心, 查了一日,觉得渴了, 不见婢女斟茶,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司马月看了她一眼,叹道:“孙光是张皇后的舅舅,她担心是必然, 可她这一昏倒却是查出已有孕一月有余。” 难怪娘匆匆叫自己回府,原来是张皇后怀孕, 可张皇后已多年不见有孕,偏在此时有孕,未免蹊跷了一些。 “当真?” 司马月点头,“太后的话, 自然当真。” 郭婵凝眉, 张皇后这胎来得实在突然又及时,可太后一向注重子嗣绝无可能任凭张皇后作假。那这就是真怀孕? 户部这条线,郭婵从上次张明一事之后便一直暗查,孙光贪污一事证据确凿, 这其中国丈府也牵连其中, 因此,此番司马毅也是有意要拉国丈府下水。至于张皇后, 上一次吴宝林小产一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司马毅心知肚明,只是隐忍不发,本也打算借机数罪并发。 皇后之位,改弦更张,原本是势在必行,如今郭婵倒是不确定了,毕竟司马毅一直渴望子嗣,并非心狠之人。 可让郭婵就此放弃,郭婵又不甘心,准备许久,便是任素衣那日不提此法,她也打算如此行事。如此一切化为乌有,再想成事便难了,再者向孙光和国丈府这般的毒瘤留在朝中于朝不利。 正想着,冬青进来了。 “郡主,陛下密信。” 郭婵接过冬青递来的密信,展开来,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萧妃有孕三月,计划依旧。” 郭婵松了一口气,将密信就着桌上的琉璃灯烧掉,纸片顿时成灰。 见状,司马月问:“可是事情有变?” 郭婵叹道:“萧妃有孕三月,陛下并不打算改变计划。” 这样无疑是打算放弃张皇后,毕竟多年来丧命于她手的皇嗣不在少数,司马毅容不得她,后宫更容不得她。 司马月闻言愣了愣,今日太后送的信并未提及此事,显然是不知。如今司马毅知道,定然是萧妃主动透露。 这份心思。 司马月叹道:“看来这位萧妃是位聪明人。” 能在张皇后一手掌控的后宫瞒住有孕三月之事,又能在看破司马毅的意图之后透露此事,以此打破僵局,否则一向渴求子嗣的司马毅会否因为子嗣放过张皇后一行人还难说。 郭婵却是哼道:“娘,难道你忘了,这宫里容不得愚钝之人?” 司马月过了数年安逸日子,倒是忘了自己也是那宫里出来的。 “是啊,所以你也不适合。” 司马月说这话时看着郭婵的目露深意,饱含着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提醒与担心。 郭婵有片刻的怔神,随即她笑道:“我是最聪明之人,知道哪里进得哪里进不得。” 司马月闻言露出笑来。 郭婵见事毕,心中还挂念着任素衣,于是道:“好了,娘,我还有事,出去一趟。” 司马月不舍,“才回来又要走?” “有事啦!”想着任素衣,郭婵忍不住露出笑来,匆匆离开。 司马月看着郭婵的背影,轻轻一叹,夕阳的余晖将郭婵的身影拉的长长的。 随即,司马月从袖里拿出一张纸,墨香还很足,这是宫里最好的龙香御墨。写信的人一手梅花小楷写得极好,司马月眉头紧锁,面上疑惑,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风透过窗户带来一阵凉意,似是下定决心,司马月目光坚定,唤来了平日的心腹嬷嬷,将信交给了对方。 将军府外。 将军府的管家请郭婵入府用茶。 郭婵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笑脸相迎的管家,淡淡道:“不必了,想必清和郡主快了。” 将军府三字似乎都在提醒她,任素衣如今是旁人的娘子,不是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 郭婵拒绝,管家自然不好再提,又怠慢不得,只得在门外一同等候,好在清和郡主很快便来了。 任素衣笑着一路小跑而来,看见郭婵坐在马上,从未见她着紫色,再看上面的花纹,猜想到这便是官服,脚步更急。没几步,看见管家在旁,又放慢了步调。 走到将军府门口,任素衣端着神情,目光一转,笑道:“婵妹妹久等了。” 妹妹二字软糯拖着尾音,不知怎的,郭婵偏听出几分旖旎缱绻,心头似是有一只爪子在作怪。郭婵暗暗瞪了任素衣一眼,示意她莫要太放肆。 任素衣仗着人多,郭婵不敢乱来,偏是不收敛,迈着莲步上前,道:“婵妹妹,姐姐我呢今日见你着这身官服霎是好看,我知一家新开的制衣坊,今日便带你去瞧瞧,不如再制一身这般的新衣。” 管家在旁听到这话,暗道二位郡主不是亲生倒是十分亲密,就是没想到丹阳郡主也会喜好逛街。 难得,难得。 郭婵始终盯着任素衣,好啊,几日不见,倒是胆肥了一些。不对,她向来在自己面前总是如此,今日必是要让她吃吃苦头的。 只见郭婵挑眉一笑,万千风情,“好啊,姐姐,快带我去吧。” 不知怎的,任素衣觉得心头有些不安,可此处来来往往众多人,郭婵应是不敢乱来才是。 “你稍等……” 话还未说完,一声轻呼,任素衣只感到身子一轻,下一刻人已经坐到了马上,因为突然多了一人,马儿有些不安的动了动,好在环在腰上的手将自己抱的很紧。 “阿婵,你……” “我已经等不及制新衣了。”说完,郭婵潇洒的骑着一马,带着一人走了,留下莲碧在门口气得直跺脚。 又丢下我一人去玩儿! 管家则是呆滞的收回还没说出口的话,马车已经备好…… 夕阳就快没入山底,郭婵骑马一路带着任素衣走到了一处小径,山间的风呼啸着两人的脸,吹起黑色的长发,在风中交缠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周围全是参天大叔,曲径幽深,越是往里去便越是清净,只能听到马蹄声,山间的风声,鸟声。 任素衣道:“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郭婵勾了勾唇,“快到了。” 任素衣闻言不再过问,果然不多时二人停在了一处湖边,这湖并不大,但胜在周围景色优美。 二人下马来,任素衣走到池子边,湖水透彻,却不见鱼儿。回头一看,发现郭婵正自如的脱掉外裳,只着中衣和亵裤,玲珑的身姿显露无疑。 任素衣面颊微红,这是在做何?想要移开目光,却又忍不住多看一眼,吞吞吐吐的问:“怎么了?” 郭婵看她一眼,目光清澈,“沐浴呀,今日在大理寺待的久了,身上腻得不舒服。” “在这儿?!”任素衣瞠目,“这不妥吧,何况湖水冰凉,即使夏日炎热,也该注意些。” 郭婵勾起唇角,并不说话,她走到湖边,如鱼儿一般灵活的跃入湖中,顿时便看不见她的身影。 任素衣担心有事,四下张望,只见下一刻郭婵的身影从水中探出,水花四溅,她的脸上洒满水珠,如出水芙蓉,秀色可餐,任素衣一时看得呆了去。 冰凉的水意出现在自己身上时,任素衣才回过神,却是湖里如精灵一般的郭婵拍起水珠戏弄自己。 任素衣佯装生气,“阿婵,现下衣裳湿了,待会如何是好?” “放心我早有准备,快下来,这水不凉,很舒服的。” 郭婵的目光明明好似在提用膳一般简单,可任素衣为何心会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一起共浴诶……如此亲密之事,可以吗? “很舒服的……” 郭婵捧起水自她的头顶洒下,微微仰起的额头画出优美的弧线,白皙修长的柔荑明明只是做着最为简单的动作,偏偏无端的撩人心弦。还有她的声音,平日有些冷傲的声音褪去冷硬的外壳,只剩下无尽的暖和柔。 任素衣不禁退后一步,喃喃道:“你怎么……” 郭婵斜眼去看任素衣,轻启朱唇,“怎么了?” 平日英气逼人的目光亦是变了,那样多情妩媚,一个眼神足以令人心甘情愿的拜倒。现下的郭婵一举一动皆是无上风情,白玉一般的肌肤在湖水下若隐若现,任素衣只觉得心越来越烫,脸越来越烫,烫的灼人。 或许是急需让自己降温,任素衣一点一褪去身上的外裳,一步一步踏入湖中。 郭婵愣住了,手漫无目的滑动着,本是因先前之事假意戏弄她,并不认为她真的会下到湖中来,可她真的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湖水是温热的,没有让任素衣的灼热缓解一分,反而更甚。越往湖中走去,湖水越深,渐渐的湖水没到她的脖颈,呼吸开始不顺畅,她无助的朝郭婵看去,不敢再走半分。 “阿婵……” 察觉到任素衣的异样,郭婵一个跃身游到任素衣身边,在水中将她抱住,嗔怒道:“不会浮水还下来做甚,抱住我,省的呛水。” “不是你叫我下来的吗?”任素衣扑闪着眼睛,神情无辜。 郭婵这才晓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何滋味,总不可能告诉她自己先前是在故意戏弄她吧?那多丢面子。 “那你抱紧一些。” “好。” 夕阳渐渐坠落,阳光让二人度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远远看上去还以为是精灵下凡。任素衣紧紧的抱着任素衣,二人交颈缠绕,身体贴的严丝合缝,在旖旎中湖水渐暖。 在郭婵看不到的地方,任素衣轻轻勾起了唇角。 第54章 “哇!” 由衷的感叹从伍思才嘴里发出, 跟他一同入到国库的李渊,冯纪等人纷纷侧目,不过心头实则也如伍思才这般震惊。入目只见数不尽的琳琅珍宝, 随便一样都是价值连城, 难怪这世间伍思才心心念念想要进到国库来瞧一瞧。 郭婵亦是头一次进到国库, 不过她自幼见惯了珍宝, 对这些无甚追求,可当如此之多的宝物堆在一处, 仍旧令她心中震撼不已。 “这么多宝物若是……” 伍思才难以自以的将手伸向一尊红宝石石榴树,目光垂涎不已,这石榴树隐隐可见其中有光芒流动,只有上好的宝石才会如此。 郭婵出声警告:“伍思才。” 伍思才遗憾的收回手,撇了撇嘴, “摸摸也不行……真是小气。” 在她身旁的李渊听到这话,眼里全是笑意, 这探花郎初次见便觉与众不同,入朝以来也不只一次听同僚提起这位探花郎往日的事迹,如今看来八九不离十,的确是个爱财的主。 见郭婵背过身去, 伍思才本想偷偷摸摸作案, 无奈郭婵就像是背后也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回头又把她盯住。 “好好好,我不摸了还不成?”伍思才心中很是遗憾,看得着而摸不着更得不到, 实在乃人生一大憾事! 国库占地之广, 便是地库也分为上下三层,其中数目可想而知。几人逛了一圈, 除了对宝物的感叹之外便是对任务艰巨的叹息。 伍思才第一个提出不瞒,“这么大的国库,想彻查清楚起码得耗费数月,何况就凭我们几人。” 便是伍思才不提,郭婵也知的确如此,但既然提出来了,整治国库势在必行。 其余的宫人都留在外面,四下无人,伍思才直接道:“郡主,我知这孙尚书定是干了些不干净的勾当,不如我将我那些手下的掌柜叫来查他孙尚书所有的账务,保证给你找到他的错漏,至于国库,我们后面慢慢清点如何?” 孙尚书贪污受贿的证据,郭婵手里早有一份,不过…… 郭婵看向伍思才,从前伍思才在京中出名便是因着她从商有道,任素衣那三弟不正是受了她的启发转而从商的么。 是时候见识见识伍思才的本事了,也可借机看看户部的水到底有多深。 郭婵道:“如此,这事便交给你。” 伍思才面上一喜,郭婵又道:“不过让你的人嘴巴紧一些。” 伍思才得了差事,李渊等人既不会看向账更不会算账,当下便有些无措。 郭婵自然不会忘了这两人,道:“至于李大人,纪大人,便劳烦二位继续去大理寺协助调查户部自陛下登基以来所有的卷宗,势必纠出户部的浑鱼。” “是,郡主!” 决定好后,郭婵便唤来李秀叫来数十个内侍负责清点国库,伍思才三人便打算出宫,离开前,伍思才的目光幽怨,五步三回头的模样惹得郭婵哭笑不得。 郭婵站在国库门口,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此次科举中人才济济,李渊等人聪慧敏捷,只不过经验不足,加以磨炼假以时日定能成为朝中一代朝臣,等到平定外患内忧,想必兄长的梦想便可以实现了吧。 李秀站在郭婵身后不远处,国库位于皇宫的最高处,站在此处可以俯瞰整个皇宫。李秀自幼入宫,这一辈子都生活在此,便觉得红墙绿瓦就是这世间最美的景色。 “郡主,陛下正在等您。” 郭婵点了点头,抬步离开。 御书房。 郭婵走进御书房内殿时,司马毅正在看手里的奏折,外壳有军司火印,这是从徐州而来的战报。 “表哥,可是有好消息传来?”郭婵观司马毅面色带着喜气,以是有此一问。 司马毅闻言抬头,目光熠熠,“你猜的不错,靳卢上报,这些日子突厥时有攻城,但一一都被阻隔。如今突厥人粮草消耗过度,加之死伤无数,后方军队补给不足,已有败势。” 郭婵露出笑来,“如此真要恭喜表哥,想必大军不日便会得胜归来。” 话音一顿,笑容戛然而止,大军归来便意味着凌齐也即将归京,可她还未准备好…… “阿婵?” 郭婵回神来安慰自己,突厥人向来狡诈,素来轻易不会罢休,即使回京也需数月,还来得及。 郭婵吐气,走到司马毅跟前,笑道:“还未恭喜表哥呢,皇后娘娘和萧妃娘娘同时有孕,想必太后也会开心。” 司马毅皱眉叹道:“你不是不知……” 郭婵道:“孩子是无辜的,不是吗?” 司马毅子嗣凋零,向来渴望血脉,如今宫中有两位妃嫔有孕,他自然高兴,只可惜张皇后实在令他失望。他与张皇后是年少夫妻,年轻时他也期盼着二人的孩子降生,可一次次的意外,他慢慢也就不期待了。这突来的孩子,着实有些让他难以取舍。 长长的叹息,司马毅面色有些悲凉,“你我皆知宫里残酷,失去依靠的孩子又怎会过得顺遂?” 从前的一幕幕皆在眼前,司马毅自问做不到令每个孩子都能无忧,否则也不会有之前种种意外。 郭婵知他所想,“罢了,表哥,怀胎十月还早着呢,且看个人的造化吧。”宫里夭折的孩子无数,郭婵只是希望司马毅能够不放弃自己的骨肉,那是否如此便可以证明帝王也是一样有情的。 司马毅忽然提道:“若是阿照还在,想必也有孩子了吧……” 郭婵怔了怔,眼睫轻轻一颤,“是啊。”若是兄长在世,想必已经同任素衣成亲,也不会有后来这般。 郭婵神色默然,显然想起去世的兄长心中不好受,司马毅有些愧疚,“我不应该提的。” 郭婵摇头,“没有什么不可的,逝者已逝,大哥他也安息了,指不定转世做了那游侠,在世间逍遥自在去了。” 听出她话里向往的洒脱,郭照郭婵兄妹的性子实则都像极了宣平侯,即使是郭照表面温文儒雅,骨子却像武人一般从容和洒脱些。想到这儿司马毅忍不住问:“阿婵觉得在京城不自由吗?” “自由……”郭婵面上呈现迷惑之色,她笑了笑,“只是我自幼生在京城,长在京城,日后想去看看世间山水究竟如那些文人所说美极。” 司马毅心头像是有根线在扯着他,他墨色的眸子黯了黯,“阿婵大了,有想做的事了,也有想保护的人了。” 郭婵并未否认,“我现在所做之事亦是我所愿,以后我想做的便是代替表哥你去看看在你治理下的江山是何风光,谁让表哥你得守着我们呢。” 郭婵眨眨眼睛,嫣然一笑。 “是吧?” 司马毅目光熠熠,“阿婵,今日你所说的我会记得。” 郭婵从御书房出来,正好碰见一个熟人,赵来仪。 “昭仪娘娘。”郭婵以为她是来寻司马毅的,于是侧身给她让路。 赵来仪却是走到郭婵跟前停下了,“郡主这是要出宫了吗?” “嗯,正要出宫。” 郭婵不解的看着她,赵来仪笑道:“幸好让我赶上了。太后今日同我提起郡主,道郡主这两日忙着查案,辛苦劳累,特意让我给郡主带了一盅乌鸡白果汤。” 郭婵目光闪了闪,接过宫女手里的食盒,先前见宫女提着食盒还以为是给司马毅的呢,没想到是给自己的。 赵来仪见郭婵收下,露出笑容,郭婵道:“昭仪娘娘可要进去寻陛下?” 赵来仪的笑容淡了一些,道:“陛下国事繁忙,我还是不去打扰了。郡主出宫,不如我送送郡主吧。” “怎可劳烦昭仪娘娘?” 郭婵自然是拒绝,且不论自己和赵来仪身份有别,她们二人关系何时亲密到需要她昭仪娘娘来送了。 赵来仪似是不懂,“有何不可。” 说着人倒是抬步先走了,郭婵思虑再三只好跟了上去。 郭婵略落后赵来仪一步,心想今日赵来仪为何如此奇怪,先是送自己汤,现下又送自己离开。 赵来仪似是并不觉奇怪,还颇有些熟稔,“郡主这几日查案,想必是辛苦了,不过切忌保障身体才是,不可过度劳累。” 郭婵提着食盒的手微微一抖,“娘娘你也对彻查户部一案有兴趣?” 赵来仪先是一愣,随即笑道:“郡主哪里的话,后宫不得干政。我只是担心郡主你若是有恙……陛下和太后想必会很担忧呢。” “是吗……”郭婵垂下眼睫,“劳娘娘关心,我身体素质比寻常女子都要好些,这点事还放不倒我。” “如此就好。” 后宫的宫门就在眼前,郭婵除了起初便一路沉默,终于呼了一口气,“到了,谢娘娘相送,日头正盛,还请娘娘快回宫罢。” 赵来仪幽幽的望了宫门一眼,叹道:“如此,郡主慢走。” 郭婵离开前回头一看,赵来仪仍旧站在先前的地方,心头觉得怪异的很,匆匆提着食盒离开了。 回到长公主府,郭婵盯着面前的乌鸡白果汤,因不喜白果的味,所以她自幼便是不吃白果的。幼时常和司马毅一起用膳,所以太后对他们三人的口味了若指掌,定然不会选择这乌鸡白果汤…… 本着谨慎的作风,郭婵吩咐人将汤全数倒掉,一滴不剩。 一个小婢女不解为何,到了后厨房打开闻到食物的香气,顿时吞了吞口水,偷偷尝了尝,满足的眯起了眼。 厨房的大娘见状骂道:“小蹄子,又在此偷吃!” 小婢女感到委屈,“不是的,是郡主让我将这汤倒掉,我觉着可惜便尝了尝。味道极好,您可要尝尝?” 厨房大娘将信将疑,走过来一看发现食盅和食盒皆不是长公主府所用,这才信了,当下道:“主子吩咐倒掉的东西你也敢尝,莫不是嫌命大了?” “您的意思是这汤有问题?”小婢女顿时吓得浑身颤抖,恨不得立马将刚才喝下的东西吐个干干净净。 就这样战战兢兢过了两日,发现没有异常之后,小婢女终于放下心来。 第55章 子时已过, 户部上下依旧灯火通明。正中的主院里,账本卷宗堆成一座座小山,灯火摇曳中, 郭婵一袭黑色常服, 长发挽在脑后, 利落干净, 白皙的皮肤下难掩倦容,眼底乌青更甚。再看那边, 伍思才随意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个金镶玉的算盘,十指翻飞,只听得噼噼啪啪的声音,她身上的官服穿得歪歪扭扭, 乌纱帽也早不知甩到了哪里。 夜灯徐徐,屋内的灯火忽明忽暗, 郭婵放下东西,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她们已经看了七日,几乎已是住在这里。 拨动算盘的声音, 入耳清脆, 郭婵的目光落在伍思才身上,她的眼睛随手指而动,翻过一页页账本,见其面容虽苍白, 眼神却始终神采奕奕。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这人算起账实非常人可比,是个天生的商贾。 黑夜中, 有脚步声传来,以为是户部的人,待看清来人的相貌,郭婵震惊的一时无言。 “傻了呀?” 任素衣巧笑倩兮,一双眼眸看着郭婵眨啊眨,似是在她心底煽动旖旎。 郭婵这才回神,诧异道:“夜已深,你怎会来这里?” 目光落在一旁的莲碧身上,这主仆二人竟敢无视宵禁,趁夜而行到了户部。到底该说这二人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大啊…… “我想你……”任素衣话说到一半才看到账本堆成的小山堆后面露出的伍思才的脑袋,顿时收住话头。 二人四目相对,任素衣先反应过来,转而道:“我想你可能饿了,便带些吃食来给你。” 郭婵看她一眼,随即探出半个身子,望了望幽深广袤的天空,繁星点缀,明日应是一个好天气,所以大半夜的来送吃食,这个理由也挺好的…… 背对着伍思才的郭婵强忍着笑,任素衣暗暗嗔了她一眼,这理由自然是她随便胡诌的,也不先提醒自己有人,差点便露馅了。 “这位想必是清和郡主吧?”伍思才放下算盘,站起来拍了拍皱巴巴的官服,朝任素衣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任素衣点头,看向郭婵,以目光询问,这是何人? 郭婵揉了揉太阳穴,转身随意一指,语气颇为无奈,“这就是新科探花郎。” 任素衣闻言眼眸圆怔,那不正是与三弟交好的西伯侯府的三公子!曾听三弟将伍思才是个极为精明重利之人,所以便将他想成了市井里商贾的模样。今日得见,分明是个清秀的小公子,何来的铜臭? 任素衣笑道:“见过伍大人。” “好说好说。”伍思才边说心头却是想着,都说丹阳郡主同这位义姐关系极好,如今看来传言未必有假,只不过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郭婵扯着任素衣的手,低声道:“别看她,有什么好看的。” 任素衣这来还未好好看过自己,反倒被伍思才给吸去了注意,这让郭婵心中不快。 “那好呀,我一直看着你。”任素衣眨了眨眼睛。 郭婵脸微微一红,却是笑了,“我带你出去走走。” “可这吃食?” “待会儿再吃。” 说着便不由分说的拉走了任素衣,莲碧看着二人背影很识趣的不去掺和。 户部很大,足有一个四进四出的院子般宽阔。此时正是夜深人静,四下幽静,光线暗淡,气氛便有些说不出的诡异。这不二人携手闲逛总会遇到一两个守夜的人,不是你吓我,就是我吓你,郭婵这下便恼了,直接带着任素衣上了屋顶。 美其名曰,赏景。 起初任素衣还有些恐高,坐在屋顶的房檐处不敢动弹。 郭婵安慰道:“别怕,我抱着你呢,掉不下去。” 任素衣强忍着害怕,点了点头。郭婵见状,便转了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你还没说今日如何来了?即使是你,凌老将军也不会肯此时放你出府才是。” 任素衣果然被吸去注意,解释道:“其实今日白日我去了长公主府,你不在我便陪干娘她说了会儿话,后来干娘留我用膳,这一待便迟了一些,索性我不想回将军府,便求干娘派人去了将军府传话。” 如果长公主要留任素衣,那凌老将军自然是不会多言,“那你怎会又来了这儿?” 任素衣笑了笑,似有些腼腆,她道:“干娘依旧让我住你的院子,可总不见你,我心里不踏实,便偷偷出了府。” 郭婵想过或许是有娘替任素衣开路,任素衣才敢趁夜出府,毕竟宵禁已到,被守夜的士兵抓住,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你也太大胆了!”郭婵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人,印象中的任素衣绝无可能这般。 任素衣也知今日是自己冲动,可住在郭婵的房中,见着她平日所用,房内似乎还没她残留的味道,多日不见,心中实在想念。转眼,人已经出了长公主府。 “对不起,阿婵,今日是我太莽撞了。”任素衣说着低下了头,声音中有些自责,其实她也并非未做任何准备,特意让房门准备了有些长公主府标志的马车,并且带上了自己的腰牌以防万一,好在一路顺利到了户部。 见任素衣如此,郭婵顿时心软成一片,紧紧搂住她的腰,道:“我并非责怪你,只是怕你有个万一。不过,你来了,我很欢喜,因为我也想你。” 这是在回应先前任素衣说的话。 任素衣低落的情绪登时烟消云散,从心底溢出丝丝甜意,轻轻靠着郭婵的肩膀,感觉她的单薄,低声道:“肯定很辛苦吧,感觉你瘦了许多呢。” 再累,此时的温柔心疼也让身体的疲累化去,郭婵微乎其微的摇了摇头,视线落在浩瀚无边的天穹,无数繁星,像是一个个微乎其微的人。 静谧中,任素衣忽然道:“阿婵,我想用我的法子行事。” 郭婵看她,“为何突然说起此事?” 任素衣坐起来,目光与她交汇,她想说,明明是她们两个人的事,郭婵却一个人努力着,辛苦着,即使郭婵不提,可她明白彻查国库和户部又岂是易事,明明有简单的方法,何必让郭婵再分心替她着想。她知自己能力有限,却也想为对方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然而话到嘴边,任素衣却笑道:“因为我不想再等,我想同你一处。” 郭婵目光一闪,以为任素衣在将军府过得压抑,抱住了她,叹道:“委屈你了,再等等,就快了。” 任素衣不明白,思索着郭婵是否在筹谋何事但并未告诉自己。 等等…… 冬青去了哪里?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冬青了,就连莲碧也提过不见冬青身影。今日在公主府,冬青不在,可刚才也不见冬青的身影。 思及此,任素衣道:“冬青去哪里了?似乎已是许久不见。” 郭婵感叹于任素衣的敏锐,叹道:“她被我派去查一些事,很快就有结果了。” 除了自己与将军府的事,任素衣不做她想。她愣了许久,心下纷乱,不知滋味几何。 郭婵即使忙于公事依旧不忘她们之间的诺言,虽不知大军何时回程,但目前捷报频频,想来心中也是着急的。这样的人是真的将自己放于心中,任素衣眼睫微湿,近二十载,头一回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有人将自己放在心上。 察觉到心上人心情不对劲的郭婵凑近了一些,低声道:“任素衣,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将军府有人给你委屈受了?若是这般,我明日便拆了将军府给你出气!” 这哪里是郭婵干的出的事儿,任素衣转啼为笑,嗔了她一眼,“并非如此,只是想到你如此这般筹谋,而我……一无是处,倒像是你的拖累一般。” 任素衣自幼养在任府,幼时学的是琴棋书画,大了些便是女则,女训,再是当家处理内院,待人接物。这些任素衣自认样样拿手,可这些似乎同郭婵所能做的比起来不过尔尔。 这样想着,任素衣便有些灰心丧气。 郭婵担心任素衣胡思乱想,安慰道:“人有所长,尺有所短,你这样妄自菲薄我认为不妥。好比你会的女红,当家,膳食,我皆不会,若是我会的,你会了那我可就无地自容了。” 任素衣并未好一些,“可我会的那些,同你会的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如何不算?”郭婵抬起手在任素衣头上便是一记,“你本是个通透之人,怎么今日也会钻牛角尖了。这回彻查户部之事不正是你想出的主意吗?更何况能力不分大小,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小兵难道功劳就比发号施令的将军们差了吗?事情上并非如此,他们都很重要。日后我们一起,不在长公主府里住,我可一切都要仰仗你了呢。到时,你主内,我主外,岂非妙哉?” 总是见郭婵一人承担许多,任素衣心里便不禁心疼,难受,同时又很庆幸,这样的一个人,总是护着自己。 “你说的哦,到时我主内,你主外。” “我说的。” 任素衣轻轻靠着郭婵,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静静坐了半响,郭婵怕任素衣吹太久风而受寒,正想提出下去,胸前却覆上一只手,若非知这世上只有一人如此大胆,郭婵下意识便要斩了这手。 为非作歹者目光单纯,郭婵挑眉,冷着脸以目光询问,这是何意? 任素衣眼睛一转,靠近了些,手还作势捏了几下,然后故作神神秘秘的模样,“我就说阿婵你瘦了一些……果真是瘦了。” 明白任素衣话中内涵后,郭婵登时脸从里到外红了个透。她难得羞赧的狠狠瞪了任素衣一眼,这人前一刻仍在失落自责,下一刻反倒是调戏起自己来。 脑中闪过那日在湖里的情形,她二人衣衫半解,湖里漂着她们解下的亵衣,月白色的肚兜与大红色的肚兜交缠在一处。 当时是什么样的来着? 郭婵回想着大胆的这厮将手伸进去,一路沿着自己的腰往上,触过之处皆燃起火来,她偏还不够,小手覆在其上,是揉,是捏,当真是要搓扁了揉圆了才罢休。偏自己浑身无力,阻止不了,眼睁睁看着她作乱,以后二人差点就成了那湖底的女尸。 念及此,郭婵的脸更红了一些,她恶狠狠的拉住任素衣的手箍在身侧,“任素衣,你别得寸进尺啊!” 任素衣也不勉强,笑嘻嘻的任她箍着手,“我要你。” 郭婵没看她,也不知任素衣一辈子的礼教忘在何处,有时耍起混来,郭婵都拿她无法。 “我要你……”任素衣像是一个要糖的孩子一样重复。 良久,郭婵道:“日后给你。”事实上郭婵也想看看任素衣到底是真胆大还是虚张声势。 果然任素衣不说话了,郭婵心想,小样儿,还呈口舌之快。 又过了许久,任素衣才又道:“那好,我娶你。” 出来放风的伍思才,溜了一圈没有见着二人,正疑惑,抬头看见房顶坐着两人,不正是那二位。 正想开口唤她们,伍思才又停住,两个人紧紧靠在一处,行为亲密,为何总觉得怪怪的,就好似一对恋人…… 伍思才暗自摇头,自己想法实在荒唐,清和郡主可是才嫁给了凌将军,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 要去培训一周了 难受 第56章 入夜已深, 郭婵不放心任素衣主仆离开,便让二人今日暂时在户部歇下。任素衣原先在任府学过管家,嫁妆铺子都是她一人在打理, 晓得如何看账簿。且近日任远林也不知怎的一门心思的非要她也参与到生意中去, 因此送了不少账簿到将军府, 一来二去, 对生意上的事也清楚一二,便主动提出留下帮忙。 因为户部毕竟与商贾不同, 起初任素衣看的还有些吃力,但任素衣一向天资聪颖,伍思才指点一二后便轻松许多。 然后便出现了诡异的一幕,任素衣拿着从其他掌柜那里借来的算盘,伍思才则仍旧用的她那金玉算盘, 二人拨动算盘的速度眼花缭乱,让郭婵看得瞠目结舌。 见二人有说有笑, 郭婵本还心头不快,只是见任素衣面上含着笑意,又不忍责怪,只得时不时拿眼刀会会伍思才, 提醒她注意分寸。 三人这一番忙碌, 直到五更时分,声声鸡鸣才让她们反应过来此时已然天明。 伍思才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都这个时候了?” 郭婵看向任素衣, 脸色是有些苍白, 眼神却依然明亮,“等下用过早膳, 我送你回去。” 任素衣低头想了想,却道:“阿婵,我也想帮忙。” 虽然自己能力有限,任素衣想分担一二尽自己所能。 郭婵还未开口,伍思才却兴奋的喊了一声,“这敢情好,我一个人算着正无聊呢!” 因为郭婵不让她手下的掌柜看最机密的东西,以致于这些账本全是伍思才一人在看,有人帮忙自然是求之不得。而且伍思才发现任素衣极为聪明,许多事一点就透,不失为一个好帮手。 任素衣侧头对伍思才笑了笑,又用央求的目光看着郭婵,后者心头无奈,经昨夜之事郭婵如何猜不到任素衣的心思,只是舍不得她辛苦罢了。 人在身边看着郭婵也放心,便答应了任素衣的要求,注意到任素衣一直在揉右手,知她怕是一直打算盘手酸,柔声道:“把手拿来,我给你揉揉。” 任素衣点头,露出笑来。 郭婵会武,按摩时穴道和力度都掌握的极好,任素衣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伍思才正在揉酸疼的手臂,见状,看看对方,再看看自己,不禁为何心中泛出一种名为心酸的情绪。 虽然答应了任素衣的要求,但任素衣是女子又是亲封的清和郡主随意出入户部并且参与查案被人知道终究会被诟病。 为了方便行事,郭婵让人送来一套素雅的男装,任素衣穿上之后,稍稍装扮,还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随后又传信给长公主央她解决任素衣不回将军府一事,毕竟久久不归,只怕凌府会上门寻人。 伍思才望着走近房门的任素衣眼前一亮,“哇,没想到清和郡主你做男儿打扮倒是模样俊俏的很!” 任素衣目光熠熠,看向郭婵,四目相对,郭婵微微勾了唇角,她选的自然是没有问题。 郭婵提醒道:“不能再叫清河郡主了。” “那叫什么?” 任素衣低头想了想,“便叫我陆谨言吧。”见二人疑惑,任素衣解释道:“陆是我祖母的姓氏,至于谨言,是我的小字。” “原来如此,陆公子有礼了。”伍思才抱拳见礼,任素衣学着她的模样回礼,抬身时,心头一跳,诧异的看了伍思才一眼。 “怎么了?”郭婵注意到任素衣。任素衣摇了摇头,总觉得不对劲。 就这样,任素衣留在户部与郭婵一道,平时任素衣便帮着伍思才一同看户部的账务,郭婵便在一旁查阅卷宗,有时也会去大理寺。 半月时间很快过去。 伍思才算是在此待的够久了,她将金玉算盘随意的往旁边一扔,站起来,喊道:“终于是完了!” 莲碧在旁,原本毫无生气的脸顿时染上笑意,“终于可以走了!”她每日在此无所事事,衣食住行,通通有户部的人处理,就连冬青也不在,实在是无聊的紧。 任素衣也放下算盘,不过她并未像伍思才那般大呼小叫,只是默默揉着手缓解酸痛,今日郭婵有事去了大理寺,她只好自己动手了。 任素衣道:“伍大人,可看出哪些地方有问题?” 伍思才道:“这孙尚书底下的人还算精明,不过嘛,他们的小伎俩如何能逃得过我的火眼金睛。这次吧……孙尚书得完蛋了!” 任素衣闻言暗暗思索,这半月她也看了不少账本,却未能发现其中根本,只是按照伍思才的吩咐将所查的数额登记在册,想来伍思才此人正如外人所言天赋异禀,对商贾一事颇为在行。 似乎是猜到任素衣在想什么,伍思才道:“其实这看账啊,看的不光说是这数字,且要看这钱到底花在哪儿了,入的钱又是些什么明目,这随随便便修缮一处城门便要耗费一百万两,这如何妥当?” 任素衣恍然大悟,这跟当家是 一个道理,底下的人办事虚报价格,只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上头的人都不会过多追究,可这国家大事,岂是府内寻常开支可比,动辄便是上万两,其中可利用的空间便大了。 二人正说着,忽然外头跑进来一人,看打扮应是大理寺的人。 “禀伍大人,郡主让您速速去大理寺。” 伍思才疑惑,今日郭婵前去大理寺是为审问孙尚书一众人等,哪儿会让她去。 “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好像是前日城东一处酒楼发生了命案。” 城东?伍思才登时道:“那酒楼可是叫望春楼?” “正是。” 伍思才扶额长叹,这是个什么运道哟,难怪郭婵要让她去,她语气无奈,“行吧,我随后就来。” “是,在下先行回去复命。” 听到发生了命案,任素衣心中惊讶,等人一走,立刻便问:“伍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那望春楼是我的。”伍思才苦着一张脸,“这天杀的谁在我的酒楼里犯事儿,我一定要将人纠出来,抓进大牢!” 发生了命案,这以后谁还去酒楼用膳啊,她一定要把行凶者抓起来送入大牢! 任素衣直觉这事并非如此简单,否则前日的命案,于是跟着伍思才一路赶到了大理寺。 不想大理寺门口此时正被堵的沸沸扬扬,这些人穿着长襟直缀,书生模样,只是脸上的神情皆是愤慨,想来是与今日在望春楼的命案有关。 二人无法只得绕到大理寺的侧门,守门的人看见是伍思才,连忙开了门放她二人进来,又迅速的将门合上。 伍思才询问守门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外头那群人怎会守在大理寺门口?” 那人抹了抹脑门的汗,“今日在望春楼被杀的是今科三甲进士,外面的都是在京中的贡生们。” 二人闻言知此事只怕是不简单,连忙进大理寺的正殿,殿中大理寺卿,少卿,郭婵等人皆在,中间跪着一人,身穿囚衣,想来是凶手。 郭婵一眼便看见跟在伍思才身旁的任素衣,暗恼伍思才竟敢将她带到此处,外面的贡生们此时正是群情共愤,若是有个万一,非宰了伍思才不可。 “你怎么来了?”郭婵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暗暗握了握掩在衣袖里的手。 任素衣知自己莽撞,站在身后尽量不引起注意,“我怕有事,便跟来看看。” 伍思才走到郭婵身边,“郡主,这就是凶手?” 郭婵冷冷的看了殿中跪着的人一眼,哼声道:“他说他是凶手。” 什么叫他说他是凶手,伍思才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此人身强体壮,面相凶恶,倒像是十恶不赦之徒。不过既然郭婵如此说想必其中自有道理。 这时大理寺卿狠狠的拍了拍惊木,怒道:“本官再问你一句,人可是你杀的?” 那人抬起头,毫无犹豫,“回大人,人是我杀的。” “那为何数名人证皆指正你并非凶手?你可知替人顶罪是大罪!” 这人呸了一声,目光极为不屑,“那些人分明是有意想要栽赃我家公子才故意做伪证!” “那你可知你杀的是何人?” 闻言,那人犹豫了一下才道:“不就是个读书人嘛,有什么了不得,读书人便可以侮辱我们这些伺候人的了?” 大理寺卿冷哼一声,道:“你杀的人,名叫林清平,是今科三甲进士,吏部早下了公文,林清平可是要走马上任做知县的,你如今就是谋杀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那人似乎并不知内情,当下有些慌张,谋杀寻常百姓和朝廷命官,量刑大大不同。 伍思才听到这儿已然明白,这显然是替主顶罪,于是问:“这人是哪家府里的小厮?” 郭婵淡淡道:“国丈府。” 伍思才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啊难怪,说到国丈府只有那一些胆大妄为的了,“可是那位张明张公子?” 郭婵点头,上次的账还未算完,这回又来,看来这位张明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既然是在望春楼,我找店里的伙计来问问便知到底是谁杀的人。”伍思才是最想尽快解决此事之人,否则她的店还做不做生意了。 郭婵有意无意的看了任素衣一眼,低声道:“人被发现在你们望春楼包间里时只有死者林清平在,并没有其他人。” “那如何得知是他杀得?” “事发那日很多人都见到张明将人从望春楼带走,京城府衙接到报案后去了国丈府然而人并不在,不久望春楼的人便发现了林清平的尸体,人是被勒死的。”郭婵微微挑眉,视线落在正中那人身上,“然后这人便投案自首了,不过显然外面那群贡生们可不吃这一套,因为林清平死前被人……” “被人什么?”任素衣凑近二人,她也好奇事情的经过。 郭婵皱眉,假意咳了一声,叹道:“被人侵犯过。” 此话一出,任素衣和伍思才大眼瞪小眼,随即二人同时又露出恶心的模样。 国丈府的张明未免太欺人太甚! 伍思才怒道:“简直是丧心病狂!”早听说张明有龙阳之好,最喜欢的便是长相清秀的公子,没想到他竟然残害人命! 任素衣点头以示同感,上次郭婵便在街上被他调戏,没想到这人被罚之后死性不改。 这时,大理寺卿道:“死者林清平手中和口中皆存在皮屑,若你是凶手,想必身上应该有对应的伤口才是。”话语停顿,大理寺少卿王广早就不耐烦,立刻吩咐人上前查看。 郭婵立即挡住任素衣,“不准看。” 任素衣也不想看此人袒胸露乳,见郭婵还正对着犯人,拉了拉她的衣脚,碍于伍思才在此,只得对着她挤眉弄眼。 郭婵失笑,微微侧头避开。 任素衣心中服帖,却见伍思才皱着眉望着天,疑窦暗生。 大理寺的人迅速扒开犯人身上的衣服,检查一番后,道:“禀大人,此人身上并未伤痕。” 那人大惊,喊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这是身体健壮,寻常伤痕好的快!我记起来了,他是咬了我,还将我抓伤了,所以我一气之下便将他勒死了。” 大理寺卿闻言怒道:“你谎话连篇,包庇罪犯,顶替罪名,罪不可赦,立即收押,等候庭审!” “大人,我说的句句属实!” 王广这是冷哼一声,道:“属实?死者指甲和口腔根本没有任何皮屑,大人不过诈你一诈,你便露馅,还敢抵赖!” 此话一出,已无从狡辩,神情灰败着被人押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去培训了…… 第57章 大殿内一时陷入沉默, 就在此时,一个大理寺的守卫匆匆跑进来,面露急色, 抱拳禀道:“禀大人, 外面聚集的贡生越来越多, 该如何是好?” 大理寺卿捋了捋, 将目光落在郭婵身上,“郡主以为现下如何是好?” 虽然大理寺卿的官职比郭婵高, 可现下他却只敢让郭婵拿主意。 郭婵冷笑了一声,直视大理寺卿,道:“既然是查案,自然是听大人您的,线索指向谁便拿谁回来审问便是。” 被噎了的大理寺卿, 眯了眯眼,下令吩咐王广立即前往国丈府羁押张明回来。 王广向来见不得藏污纳垢, 立即带着人出发去往国丈府。 郭婵叫住王广,扔给他一块牌子,“若是国丈府的人不从,便亮出此物。” 王广接过一看, 此乃御前令牌, 有了这令牌,就不怕国丈府不交人了。 “多谢郡主!” 大理寺卿见状悬在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下,丹阳郡主的意思那便代表是皇上的意思。 见王广带着人消失在视线内,郭婵道:“今日大人叫我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大理寺卿咳了一声, “这个……不如郡主先看看孙尚书的证词。” 说着拿出卷宗, 郭婵接过来一看,这上面一桩桩一件件皆说的明明白白, 不过在她提供的铁证面前,孙光并无任何狡辩的可能就是了。 视线被吸引,她勾了勾唇角,“哦?大人可是在为这几句指证国丈大人的证词而犯难?又或是为其他指证几位官员的证词而苦恼。” 大理寺卿被点破心思也不害臊,官场多年无必要,不主动得罪人是他的准则,“正是,一次捉拿数位朝廷命官,实在影响巨大,本官一时拿不定主意,不如郡主禀告陛下后再决定。” 郭婵低头沉思半响,“不如明日早朝,大人当着百官向陛下禀明此事,既然是孙尚书的证词,想来陛下自有论断。” 郭婵自然也不是个好拿捏的,大理寺卿点头应下。郭婵见状又提醒道:“大人别忘了还有今日之事,事关重大,不如一起禀明了陛下的好。” 当着百官的面告御状也不是易事,大理寺卿也得好好准备,省的出了纰漏,于是提出告辞。 大理寺卿带走一众大理寺的人,大殿霎时显得空荡起来。郭婵命人叫来李渊和冯纪二人。 李渊和冯纪很快便来了,见到陌生的任素衣不禁打量了几眼。 郭婵并不想浪费唇舌,“可知外面的贡生现下的情况?” 李渊抿唇,面上隐有怒色,“回郡主,林清平下官也认识,他家中清贫,上有父母得供养,十年苦读本以为熬出了头,不想平白受辱丢了性命,外面的贡生都是自发来为林清平讨个公道。” 郭婵神情不变,“所以你是支持他们的?” 李渊对于这个问题并不犹豫,他一身正气立于世间道:“是,郡主,臣支持他们。寒门子弟万千,即便一朝考取功名,在那些贵族世家公子眼中仍旧命如草芥。如此他们怎么能服?我又岂能服?死去的林清平便是死了也死不瞑目!” 冯纪没有开口,但从他义愤填膺的神情不难看出他与李渊心中所想一样。在他们对面站着的三人正是他们口中所谓的世家子弟,任素衣和伍思才听了李渊的话,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好!”郭婵一声低喝,目光直视李渊,“那你可愿意明日告御状上达天听?以一个寒门子弟的身份代表你们千万寒门子弟为林清平讨一个公道,而不是今科状元。”李渊目光犹豫,郭婵再下一剂猛药,“只要你肯,我郭婵定为你们讨一个说法。” 此言一出,伍思才等人震惊,告御状不比其他,告御状者首先便要受三十大板方可面圣。 冯纪拉住李渊,“我去!” 李渊摇头,神色坚定,“这件事必须由我来。” 郭婵见李渊懂了,暗暗点头,此事并不一定要李渊出头,但今科状元甘冒丢掉乌纱帽的风险状告国丈府的公子,将自古以来寒门子弟与世家子弟的对立摆在明面上,这才是郭婵要的。 李渊深深一拜,“郡主,此事李渊应下了,明日一早我便带着各位贡生的请愿书告御状!剩下的还请郡主相助!” 郭婵拱手,“李大人大义,郭婵定不负所托,还林清平一个公道!” 翌日。 离早朝还有半个时辰,清策门的宫门口的一面足有两人高的鼓被敲的铮铮作响,鼓声从宫门口随着风散到远处。 李渊直直的跪在宫门口,今日他并未着官服,而是穿了一身深灰色麻布直缀,和跪在他身后的上百书生一个模样,他们的神情个个肃穆而又沉痛。守门的将领认出李渊,连忙进宫禀告此事。 郭婵和伍思才驻足在宫门口一侧看了许久,直到伍思才提醒郭婵上朝的时间快到了,二人才离开。 二人进殿之时,在场的人显然都已得知今科状元带着上百进士告御状一事,人人神情肃穆。 郭婵一眼便看见站在百官之首的张国丈,她低头时冷冷的勾起了唇角,难得啊难得,张国丈也会来上早朝了。 很快,司马毅便来了,他紧紧抿着唇,看不出喜怒。 众人行礼之后,只见李秀在司马毅耳边低语,随即司马毅沉声道:“带人上来。” 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两个御林军提着一人进到大殿,那人面色苍白,身上的深灰直缀透出斑斑血迹,但头上束着的冠依旧整齐,眼神依旧明亮。 御林军将人放下便退出大殿,李渊颤抖着抬起身子行了一礼,“臣李渊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毅朗声道:“卿今日击鼓告御状,可知后果?” “臣知!”李渊将头重重扣在地上,大理石的冰凉让疼痛减轻了一些,他声声沉痛,将事情原委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他说的越多,张国丈的身子便抖得越厉害。 国丈府公子有龙阳之好一事就这样公诸于众人之下,张国丈脸色青白,显然是气极。昨日在张明被大理寺的人强行带走之后他本打算入宫,不想皇上根本不见他,今日匆匆赶来上朝不想又碰上李渊弄出这场告御状,实在是让他一筹莫展。 视线扫过摇摇欲坠的张国丈,司马毅沉声道:“大理寺卿,李渊所言可属实?” 大理寺卿出列,“回陛下,昨日有上百进士在大理寺卿门口上表三甲进士林清平的冤情,道刑部抓错了人,杀死林清平的真凶逍遥法外。随即臣下令从刑部大牢提审犯人张大壮,张大壮乃国丈府张张明公子的随从,审问之后臣发现多处细节有误,后张大壮承认是代替张明认罪。” 刑部尚书抹了抹额头,暗道倒霉,犯人主动投案认罪伏法,手底下的人自然图个轻松直接结案,谁想林清平的案子另有隐情。 人证物证俱在,张国丈再顶不住,跪在殿中,声泪俱下,“陛下,老臣有罪!老臣有罪!不孝儿如此,实在是令老臣汗颜!” 刑部尚书正恨张明这厮,闻言也不顾在大殿中,冷哼道:“何止是令国丈您汗颜,简直是令皇后娘娘汗颜呐!” 谁都知张明是张皇后亲弟弟,张明犯下命此等命案,连带张皇后的威信也会有损。 张国丈本来哭的伤心,闻言怒目圆瞪,“我儿犯下此罪,同皇后娘娘有何干系,尚书大人未免太过居心叵测!” 刑部尚书拱了拱手,丝毫没有歉意的道:“本官不过是一说国丈您又何必动怒。” 张国丈知不是逞嘴快的时候,保住张明的命才是重中之重,他跪在地上求情,“陛下,臣知我儿犯下大错,但臣膝下只留这一血脉,还请陛下网开一面,留我儿一命!” 事情发展到此处,李渊又岂肯让张国丈如愿,他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一声比一声响,“陛下,林清平是今科三甲进士,家中只有他一独子,听闻噩耗,他家中父母纷纷受不了打击重病缠身。谁的命不是命呢?何况清平兄他死前还要遭受如此侮辱,实在令人悲痛!” 话语一顿,李渊抬头直视司马毅,他一字一句的道:“今日是今科三甲进士林清平,尚且有我等人为他鸣冤屈,可即使如此也有人包庇真凶,找人顶罪,试图藐视王法。他日换做平民百姓,又有谁替他们讨回一个公道!如此,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张国丈听得这话,双手颤抖,唉声苦求试图让司马毅念在旧情网开一面。 张国丈的声音大,李渊的声音便更悲切!“求陛下还百姓一个公道!还天地一方清明!” 话音刚落,只见李渊直直的倒了下去,撞在地上发出巨大响声,似是钟鸣击打在众人心间。 郭婵上前查探呼吸,毕竟是读书人受了三十大板能撑到此时已是不错。“陛下,李大人伤势过重,晕了过去,不如让李大人先行养伤。” 司马毅点头,“先将人移到偏殿,宣太医诊治。” “是。” 两个内侍合力将人移到偏殿,司马毅这时已经看完大理寺卿的奏折,他的目光落在张国丈身上,冰冷如冬。 “好一个张明,好一个张国丈!”司马毅将奏折扔到张国丈身边,他恨声道:“这些年看来你没少替张明那个混账东西擦屁股啊!竟然在朕的眼皮底下犯下如此多的混事!” 张国丈闻言颤颤巍巍的拿起奏折,里面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张明这几年干的混账事,光人命便有三条。 “陛下……这……”张国丈想狡辩,却也知铁证如山,既然敢拿出这份奏折必是有万全的把握。他面色颓败,不敢多言。 郭婵见状冷哼了一声,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早知今日,当初何必纵容张明。上次的事便是警醒,张明却仍不收敛,闯下此次大祸。 视线落在那弯曲的背脊上,郭婵眯了眯眼睛,如果张国丈以为今日这事便算完了那可是大错特错。 下一刻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纷纷站出来,由大理寺卿将彻查户部和国库的结果上禀司马毅。户部尚书孙光在职期间贪污受贿达上千万两有余,并且他供出参与由张国丈为主谋的买卖人命,兜售官职,收受贿赂等一系列证据,每一条都足以令张国丈心惊。 至此,张国丈如何还不懂刀早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不过是自己不自知。望着昔日的同僚,与他敌对的都露出得意的笑,承过他的情纷纷不敢与之对视,恨不得从未同他打过交道,张国丈在心底冷哼,眼神渐渐暗淡,今日陛下是铁了心要清算国丈府,再怎么求情也不过枉然。 今日的早朝可谓是热闹,先是今科状元击鼓告御状,国丈府公子罪证确凿,再有彻查国库与户部一事了解,还未到早朝结束,张国丈连同几位官员纷纷被押入大牢。 偏殿里。 李渊已经清醒,见郭婵等人进来,他双眸闪烁着光芒,“郡主,结果如何?” 郭婵见他面色尚可,知并无大碍,淡淡道:“如你们所愿,张明被判秋后问斩。” 李渊闻言露出笑来,“如此真是大快人心!”话语一顿,他想起身被拦住,他只好坐在塌上,道:“此事多谢郡主筹谋,还了清平兄一个公道。” 郭婵摇头,“不,这是你们求来的,若没有你告御状,没有你在殿前那一番震撼人心的话,也不会有此结果。” 这时李渊咳了两声,郭婵嘱咐道:“稍后出宫还请李大人好生歇息,养伤要紧。” 李渊点头应下,三十大板对他而言还是够他受得了。 郭婵有事先行离开,伍思才与冯纪则主动留了下来。 伍思才啧啧两声,佩服道:“李兄,平日看你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倒是十分有骨气,三十大板,想想我都浑身难受。” 李渊面上宠辱不惊,“这是应该的,幸而张明已经打入大牢,想必清平兄也可以得以安息。” 想起听李渊提过这位林清平生的俊俏,伍思才捏着下巴一阵沉思,自言自语道:“这龙阳之好到底是何滋味……?” 李渊离得近,正好听见,神色瞬时变得古怪起来,看向伍思才的目光暗含探索。这样一看,伍思才生的阴柔清秀,倒是同林清平有几分相似。未免同僚兼好友被歹人荼毒,李渊语重心长的劝道:“思才兄,日后你看到像张明那厮那般心怀鬼胎之人,记得绕路避开呐。” 闻言,反应过来的伍思才登时脸涨的通红,伸出一根兰花指,悄生生的指着李渊,半晌说不出话来,心想她一个黄花闺女哪里来的龙阳之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继续发文啦,还请各位天使们继续支持哟!不要忘了我呀!! 第58章 坤宁宫。 刘嬷嬷步履匆匆的踏进坤宁宫主殿, 一眼望见侧躺在软塌上的人,即使在休息,眉头却久久不下, 因多年不孕, 此次怀孕张皇后显得艰辛许多, 加之宫务繁忙, 时有疲倦。 刘嬷嬷抹了抹眼泪,心中生出一丝悲哀。荣华富贵一场烟云, 如今这好日子是到头了…… 张皇后自怀孕后便浅眠,听见动静便醒,瞧见刘嬷嬷站在门口,神色哀戚,登时心中冷了几分。 “嬷嬷, 可是有结果了?”张皇后理了理衣裙,苦笑道:“想必阿明是保不住了吧。”张皇后知这个弟弟的性子, 早就劝父亲母亲多加约束,换来的却是对弟弟的更加娇纵。 “公子已经被判秋后问斩。”刘嬷嬷走到张皇后跟前慢慢跪下,张皇后心中不安起来,入主中宫三载, 头一次这般。 “娘娘, 国丈府保不住了……” 张皇后扶住软塌的一角,目光恍然,“什么叫保不住了?”其实心中早有猜测,不过是不相信他真的会挥刀斩向自家人罢了。 刘嬷嬷哀声道:“娘娘, 您千万要保住身体。陛下已经下令查抄国丈府与孙府, 至于国丈已经被打入大牢了。” 闻言张皇后落下泪来,神色哀痛, “我以为舅舅一人也就够了,原来……原来他这是要将张家赶尽杀绝啊!” 刘嬷嬷不语,张皇后又问:“母亲呢?” “陛下下令,张家所有人打入大牢等候发落。”刘嬷嬷猜到张皇后所想,但陛下已经下旨,并非一人能改,便劝道:“娘娘不可啊!陛下并未降您的罪,您如今身怀六甲,只要您生下皇子,不怕没有将来啊!” 张皇后颓败的坐在软塌上,一行清泪滑落,泣道:“没有母家支持的皇后又算得什么皇后,何况这几年我手上造过的孽还少么。这世间,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却是数不胜数啊。” 刘嬷嬷也知这宫中冷暖,一时无话,她没有说的是,陛下既然着手清算国丈府,那必然是对张皇后无半分情谊,中宫皇后岂会有一个有污点的母家,只怕这皇后之位迟早不保…… 念及此,刘嬷嬷看向张皇后的目光有些心疼,一入宫门深似海,可怜了这尚在腹中的皇子,即使生下也不知日后是个什么光景。 无论是从前在王府还是如今在后宫,张皇后皆并非软弱之人,她哭过一番,心情略微平复,双手覆在并不明显的小腹,似是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跳动,她的心燃起一点一点的希望。 “劳您去打探父亲母亲在牢中的情形,无论如何,我这个做女儿的至少要为双亲求个最后的体面。”张皇后也想明白了,此番是司马毅执掌朝政的关键,他是决计不会因一己之私而放过张家和孙家。 刘嬷嬷疑惑,“那娘娘您?” 张皇后牵强的勾了勾唇角,并未说话。 国丈府被抄不过两个时辰,张皇后的罪己书便送到了司马毅的御书房。罪己书中表达了张皇后对母家人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的悔恨与哀切,求司马毅保全其父母一个体面,同时自觉再无资格执掌中宫,上请司马毅废后。 张皇后此举无疑是以退为进,司马毅默默看了这封罪己书良久,最后只是叹了叹气,并未废后,倒是让李秀去传话让其好好养胎。 这一举动让后宫中本等着看好戏的众妃嫔失望不已,到底皇上仍旧念着与皇后的情分,不轻易降罪。 在国丈府被查抄的第五日,郭婵从未想过会在京城不起眼的一条小巷里见到张皇后。 此时的张皇后再不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她身上穿的罗裙再简单不过,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看上去朴素极了。到底因为张府的变故而伤神,一双眼下乌青明显,神情也颇为落寞。 “皇后娘娘。”郭婵跳下马车,走到张皇后的马车跟前,并未进到马车里。 张皇后的目光落在郭婵身上,半晌,她低声慢慢道:“丹阳,你说我还是这一国之母吗?” “皇后娘娘您自然是一国之母。”郭婵微微低头,不经意的问:“娘娘怎会在此,宫外人多眼杂,怕冲撞了娘娘,不如丹阳送您回宫。” 张皇后抬头看了停在对面的马车一眼,车帘轻轻晃动着,随即她摇头道:“不必丹阳你费心,陛下恩赐允许本宫到大理寺探视父亲母亲,在回宫的途中瞧见将军府的马车,似是见你在其中,便在此等着了。” 除却张明一人被判秋后问斩,张府一干人等皆被发配北方苦寒之地,不日便将出发。张皇后特意出宫相见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这或许便是此生最后一面。 但郭郭婵直觉张皇后今日另有目的,她只是安静的等着,然后听张皇后话锋一转,道:“马车中的便是凌将军新娶的夫人清和郡主吧,本宫见过一次,是个标志的人,难怪得丹阳你的喜欢。” 此话一出,郭婵眸光微冷,不知张皇后用意,她勾了勾唇,笑道:“我这义姐得我娘喜欢,我素来没有姐妹,自然也喜欢亲近亲近。” 张皇后神情微怔,暗暗思忖司马婷命人透露给自己的消息有几分可信,再观郭婵气定神闲。片刻后,张皇后面露哀色,道:“其实今日本宫出宫是有事相求,还请丹阳你一定应允。” 郭婵道:“娘娘不妨先说说是何事。” 张皇后想到即将问斩的张明,落下泪来,“阿明被判秋后问斩,本宫知这已成定局,但我张家独此一脉,家族陨落,还望丹阳你能助本宫一臂之力,留张家一条后路。” 郭婵闻言皱了皱眉,“娘娘这话让丹阳很是为难,张明是陛下亲自下旨问斩的,丹阳不敢违背。” 张皇后擦了擦泪,目光恳切,道:“本宫并非指阿明,而是大牢里关押的一个叫柳若的婢女如今已经怀了阿明的孩儿,如若可以,还请丹阳帮忙饶那婢女一命。” 郭婵登时眉头皱成一团,“张明不是……”好龙阳么,怎么还会同婢女有孩子? 张皇后明白郭婵之意,脸上神情有些尴尬,“不瞒你,我父亲早知阿明……的偏好,但家中独他一个男丁,于是父亲每月都会让阿明……” 郭婵顿时反应过来张皇后话中含义,她不由扯了扯嘴角,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本来一个婢女并不妨事,可若是她怀了张明之子,丹阳不敢擅作主张。”郭婵想了想,看向张皇后,犹豫道:“其实娘娘您何不亲自向陛下求情?” 司马毅实则是个心软之人,极易念旧情,否则张皇后此时又企会在皇后之位上坐的稳稳当当。如今百官发难,上书废后,若不是全部司马毅一人压下,张皇后后位不保。 张皇后愣了愣,“张家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本宫实在无颜面对陛下。” 事实上,自从张家被抄,张皇后再未见过司马毅,就连出宫探视的恩赐也都是由李秀传旨,多年夫妻情分如今冷淡许多。 郭婵无心插手帝后感情,劝道:“此事丹阳无能为力,不过丹阳可以保证在张家人发配之前那婢女的安全。只是娘娘与陛下成亲多年,最是了解陛下为人,若有一人能救那婢女和未出生的孩儿,也只有陛下了。” 张皇后也知此事勉强不得,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苦涩。 “多谢,如此本宫便先回宫了。” 郭婵见状靠边让张皇后的马车先行,马车经过之时,张皇后低柔的声音传到郭婵耳里。 “五公主昨日进宫特地来看望本宫,说了一通胡言乱语,人言可畏,丹阳还应警醒才是。” 马车离得远了,刘嬷嬷才问出心中的疑惑,“老奴见丹阳郡主对那任氏女十分伤心,五公主所言并非未必是假,娘娘您为何不利用此事,反而有意提醒丹阳郡主?” 张皇后疲惫的看在马车中,她轻轻抬了抬眉,哼了哼,“她司马婷借刀杀人,本宫为何甘愿去当那刀,何况此事是真是假不一定,若是本宫以此威胁,反而画蛇添足。” 司马婷素来与她相交不深,昨日特意进宫,明里暗里说郭婵与任素衣有染,不就是觉得她会因张家被抄一事而恨上郭婵么。她如今一个没了家族支持的皇后,有何资本去同郭婵较量,不如卖一个好,日后…… 念及此,张皇后摸了摸肚子,露出温婉的笑。 直到张皇后的马车消失在街角,郭婵才进了自己的马车。 任素衣见她进来,拉过她的手,问:“怎么皇后娘娘出宫来了?” “娘娘是出宫探望张家人的。” 张府的事闹的沸沸扬扬,满城皆知,任素衣自然也知张家众人被判流放苦寒之地,古往今来在流放途中死掉的大有人在,况且苦寒之地环境恶劣,即使到了那儿生活也不安逸。 想到这儿,任素衣一阵唏嘘,高楼倾塌不过就在转瞬之间,这世间风云变幻,珍惜眼前才是重要。 郭婵却是想到另一事,祝福道:“任素衣,日后见到五公主,避着些。” 任素衣不解,“可是出了事?” “我同她有了些嫌隙,她心胸狭隘,我怕你碰上她讨不到好。”郭婵不愿提及上次之事,但又担心任素衣被司马婷盯上。 既然郭婵如此说,任素衣自然是听从,“你放心,若是碰上了,我会谨慎些避开的。” 如此,郭婵才稍微安心些,想到司马婷透密给张皇后,无非是想借张皇后之手报上次之仇,她的确应该警醒一些。往日她和司马婷是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既然司马婷有意挑衅,也就别怪她了。 “想什么呢?” 任素衣的声音使郭婵拉回思绪,看着她清澈的目光,郭婵摇了摇头,罢了,这些事还是少让她操心。 “没什么,我们快走吧。” 任素衣眼睛突然亮了亮,被张皇后打岔差点忘了今日的正事,“那我可要看看你的大礼是什么咯。” 郭婵挑眉,“你等着看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是下雨的一天 第59章 二人坐着马车, 一路上走走停停,马车里堆了不少东西。乍一看,都是市井小玩意, 值不了几个钱, 但难得是这份心情。无论是任素衣还是郭婵, 历经前段时日的忙碌, 都格外珍惜这片刻的放松。 见马车一路出了城,任素衣眨了眨眼睛, 靠在郭婵怀里,笑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郭婵替任素衣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道:“我在城外有处庄子,如今荷花正开的好,带你去住几日。” 任素衣直起身子, 上次因在户部帮忙便借口在长公主府借住了半月,这次又出府……任素衣倒是想同郭婵处在一块儿, 可就怕凌老将军多有言辞,毕竟在他眼中,自己是他们凌家人。若被他知晓些端倪,那她们的哪个办法都不太管用了。 似是猜到任素衣所想, 郭婵宽慰道:“你且放心, 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任素衣心中的石头落下,虽说这般行事可能不妥,但能和郭婵一道,她是愿意的。 此时的长公主府, 司马月等人都出城了才看到郭婵的留书, 大意便是让她替二人打掩护。此举可谓是将司马月气的头疼,前段时间任素衣人被郭婵拐到户部帮忙, 如今又被拐到城外赏景,要不是将军府忌惮她长公主府,早就上门要人了。 司马月深深的叹了叹气,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宣平侯见状,不禁笑道:“不就是带着素衣那丫头去城外的庄子休息几日,你至于如此生气?” “我气的是这个吗?”司马月瞪了宣平侯一眼,“我是怕被旁人知晓又该在背后说素衣丫头的是非,你说丹阳怎的就不知一些分寸。出嫁从夫,哪家的媳妇日日在外头不归家的?” 宣平侯一向不是拘着礼节之人,闻言不由道:“按理,素衣如今也是清和郡主,难道还得不到半点自由?再者说了,如今将军府就凌老将军一个主子,连个女眷都没有,素衣丫头一人待着不免无聊,丹阳带她就去散散心也是常理。” 司马月还想再说,宣平侯将人揽过拘在怀里,“再者说了,她们出去散心,你我二人也乐得清净。不如,我们也去庄子上待几日,既凉爽,又省的将军府的人来找。” 司马月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同意了。司马月底下的人都是宫里带出来的,办事风行,不到一个时辰便将二人的行李准备妥当,然后又派人将她写的信送到将军府,趁着还未天黑,同宣平侯一道离开了。 等凌老将军收到信派人到长公主府时,剩下的奴仆一句主子们都去庄子里乘凉便将人打发了。 郭婵收到信时,二人刚刚抵达庄子,她猜到一定是父亲宣平侯撺掇母亲出来,正好躲开将军府的人,好在长公主夫妻二人去的是另一处庄子,倒是不会妨碍她们。 任素衣和郭婵携手走进庄子,远远的便闻见荷花的香味,带着莲叶的清香。 “这下好了,可以做荷叶粥吃了,还可以做荷花酥。”任素衣兴致高昂,连带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看得出来,脱离了京城,任素衣明显要放松许多,郭婵连带着觉得心也轻了不少,取笑道:“那好,你可别把我湖里的莲花全给弄没了,到时候光秃秃的,难看死了。” 任素衣却得意道:“我偏要多采几枝,看看到底能有多少。” 郭婵一怔过后,宠溺的点了点头,“也行,随你。” 这庄子并不小,从前院进来,是待客的花园,小桥流水,颇有情趣,看得出来一直有人在细心打理。 二人住的地方在后院,后院与前院之间便是一个人工修缮的湖泊,其中种满了荷花,此时开的正好,荷花**相间,花瓣上呈着雨珠,晶莹剔透,荷花的形状也是各自不一,或是娇羞藏在荷叶中,或是亭亭玉立,或是含苞待放。荷花丛中间,是一条石道,弯弯曲曲隐藏在荷叶之中,走在上面,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在湖中凌波微步呢。 二人步履正穿过层层荷叶,任素衣赞道:“这庄子修的倒是别致。” 郭婵点头,“不错,所有的庄子,夏日我最喜欢到此,清凉适宜。” 郭婵没说的是,事实上她也不过第二次来此处,第一次还是陪长公主来的。 任素衣边走边观赏庄子的景致,越看越觉得景色宜人,又听郭婵道:“今日我们先歇息,明日我再带你来游湖。” 虽然任素衣已经等不及在此体验泛舟游玩,但已近傍晚,且也有些疲累,她知不急于一时,于是点头应下。 穿过这片湖,有一碧绿衣裙的女子见到二人便欠身行礼,“奴婢绿烟见过二位郡主,郡主金安。” 任素衣打量着这婢女,见其气度谈吐不似先前引路之人,想来应是庄子里的管事。 然后就听郭婵询问,“住处可准备好了?” 绿烟道:“回郡主,昨日知郡主您们今日要来便令人准备妥当。您依旧住原先住过的听风阁,清和郡主则住您旁边的闻香居,您看可行?” 郭婵却道:“不必,我住闻香居。” 绿烟愣了愣才道:“闻香居的侧房过小,奴婢怕郡主您住的不习惯。” 任素衣已猜到郭婵的用意,默默在旁打算看看她会怎么解释。 郭婵一本正紧的道:“我和她一道都住正房不就行了。” 绿烟低了低头,嘴角微微抽搐,您不嫌挤,也行。 轻笑一声,任素衣牵过郭婵的手,越过绿烟,暗自摇头,“阿婵,你可要把这位绿烟姑娘给吓着了。” 郭婵哼了一声,“我乐意。” 任素衣咦了一声,侧头看着她,问,“有好事?” 冬青已经在回京的路上,想必不日便能解决先前困扰二人许久的事,不过郭婵并不打算告诉任素衣。 “保密。” 郭婵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任素衣心头像是灌了蜜,她也学着郭婵的模样哼了一声,走着瞧,她迟早会知道的。 没走多久便到了闻香居,难怪取名闻香居,这院子里种了不少花,可谓是繁花似锦。 进了屋,装饰精致典雅,绿烟打了热水来,任素衣接过帕子先擦了擦脸,转身便见郭婵好整以暇的盯着她,于是问:“怎么了?快来擦擦脸。” “你给我擦,我累了。”说着郭婵凑到任素衣跟前,任素衣眼珠一转看了一眼在旁的绿烟,后者头低低的埋着。 任素衣嗔了她一眼,不明白郭婵今日的小脾性,不过还是拿起帕子细心的替她洗脸,心中暗自感叹,真的再没有比她更好看人了。 郭婵微微眯着眼,觉得舒服极了,任素衣这般贤惠温柔的模样只能对她。 “好了。”任素衣忍不住轻轻拍了拍郭婵嫩滑的脸颊,似是知道郭婵心中所想,这美丽脸蛋也是只有她才能拍的呢。 二人打算休息片刻,绿烟点了宁神香,然后将脸盆收拾好离开房间,直到走到拐角她才敢大声呼吸,最后摇了摇头匆忙离开。 许是累了,二人和衣躺在塌上,没多久便双双睡去。 郭婵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去世的兄长郭照托付她定要好好照顾任素衣,她想着不能瞒着兄长,便将二人之事和盘托出,好在兄长是个温柔之人,轻易便接受了她二人日后将长伴一生的事情。另外兄长还一直提及他觉得自己死的冤枉,希望下辈子能够活得长久一些。可是郭婵不明白,但梦境很快便转到她与任素衣的成亲之日,梦里她们都穿着比翼双飞图案的嫁衣,十里红妆,却在拜堂最关键之时出现一个不速之客,凌齐,直言要抢亲。 郭婵在梦里气的直发抖,立刻拿出随身佩戴的长剑,和凌齐动起手来,现场立刻一片混乱,宾客四下而逃,也有的藏起来看热闹。二人过了数百招,最后不知怎的,凌齐冲到她剑下,一箭穿心。 血染红了凌齐身上的袍子,看上去就像是喜服一般,梦里凌齐死之前还一直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目光看着在一旁吓得不能言语的任素衣。 最后他说了一句,“娘子,我回来了。” 然后梦便醒了。 郭婵发觉自己额头满是汗水,身上也是黏腻腻的,很是难受。想起身,偏偏身上还挂着一个熊一般的人,也不知任素衣平日教养极好的人,怎会养成这般不规矩的睡姿。 可身上实在不舒服,郭婵轻悄悄的抬起任素衣的一只手,又把她的脚给挪开,终于蹑手蹑脚的下了塌。 她回身看向任素衣,依旧睡得香甜,忍不住哼了一声,心里嘀咕,还不是没发现自己醒了。 虚伪! 打开门,绿烟在门口侯着,见是郭婵忙问:“郡主醒了,可是要用吃食?!” 郭婵怕吵醒任素衣,用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送些热水到隔壁,我要沐浴。” 绿烟低头应下,转身的瞬间表情有些古怪,才睡醒便要热水,这都还没用晚饭呢。不过身为奴婢,按照主子的吩咐做事便可。 第60章 任素衣手随意一搭, 床榻微冷,慢慢睁开眼来,心想郭婵怕是起了有一会儿了, 没想到这一觉竟意外睡得如此安稳。 见此时门外有人影走动, 任素衣下床走到门口, 打开门, 发现门外只有绿烟一人。 绿烟见她出来,欠身道:“郡主, 您醒了。” 任素衣点点头,目光在院里扫过,“阿婵在哪儿?” 绿烟如今已经明白这二位名义上的义姐妹感情是当真亲密,低头敛眉,“回郡主, 我家郡主此时正在沐浴。” 好端端的未到安置时,这会儿沐浴未免太奇怪。 任素衣询问绿烟得知郭婵正在偏房沐浴, 便转身前去。走到门前,并未听到声音,难道是睡着了? 这般想着,任素衣轻轻推开门, 正要进去, 发现绿烟跟在身后,一想到郭婵正在沐浴,不着寸缕,便让绿烟在外等着, 自己则蹑手蹑脚的进了房。 不知为何心底有种隐隐的期待。 偏房如绿烟所讲的确比正房小了不少, 不过胜在屋内摆设精致,更有一番韵味。房中飘荡着一层薄薄的雾, 正中有一绣荷花图案的屏风,隐约可见背后的木桶和一个婀娜的身影。 “阿婵?”任素衣尝试着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她这才转过屏风,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不由屏住了呼吸,脸颊微微转红。 郭婵的头轻轻的靠在红木木桶上,模样安宁,想来正睡得香甜。她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束在脑后,闭着的双眸掩去了锋芒,露在水外面的肌肤光洁无暇,因为被水泡过而透出隐隐的红润,铺满花瓣的水里隐隐约约可见优美诱人的身体,引人入胜。 不知怎的,任素衣忽然想起那日湖中美景,但当时二人身上都穿着亵衣,犹抱琵琶半遮面,虽也美丽,可到底不如今日来的直观震撼。 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美景,任素衣觉得心中似是有什么破土而出,让身体一点一点的热起来,是放在火炉上烤一般在折磨她。 挪动脚步来到郭婵身后,任素衣挽起袖子,一双柔荑放在光滑的脖子上,有规律的按动起来。睡着的人似乎知道来人是谁,眯着眼并未醒来,觉得舒服时唇中不由吐出一二嘤咛声。 一番按摩后,任素衣顺势发现了郭婵的敏感之处,便越发在那处发力,嘤咛声便越发娇媚,引人遐想。 正想趁着郭婵并未醒来离开,可刚走一步却动弹不得,桶中本来睡着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任素衣轻声道:“阿蝉你醒了?” 说着她扯了扯嘴角,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郭蝉本以为是哪个婢女,看清之后才唤了一声,“任素衣?” “嗯,是我。”未免自己被当做是欲图不轨之人,任素衣率先解释道:“我醒来见你不在,得知你在沐浴便寻来看看,这一看才发现你竟是睡着。虽是夏日,但泡的久了对身子不好,快些起来吧。” 任素衣说得一本正经,目不斜视,郭蝉瞅着她,心中一清二楚,先前有人替自己按摩这点她还是晓得的,于是控诉道:“任素衣,我今日才知你竟是这种人!” 任素衣惊得花容失色,“什么这种人?你别冤枉我啊,阿蝉。” 郭蝉眼眸一眯,任素衣本能的感觉危险,拔腿就要走,谁曾想郭蝉也不顾自己未着寸缕站起身来将人抓住。 “休想跑。” 任素衣登时一回头,脸色涨得通红,正如她猜想,郭蝉的身体白皙紧致,细腰丰臀,比之画上的美人更惹人心动一些,一时之间只觉得身子更软了一些。 郭蝉细眸纤长,跟着任素衣的目光打量自己,为时已晚,该看的不该看的通通被看了个遍,秉持着既然被白看也要看回来的想法,手上用力人便被她拉到桶边,登时任素衣大惊失色,她何时见过任素衣这般模样,心中起了兴趣。 “既然来了,不如一起?” 虽说是询问,可郭蝉的手却询问之意,先是解开腰间的绸带,再是剥去外裳,像是剥莲子一般,一层一层,很快任素衣便在她手里**。 郭婵发现她看上去瘦弱,实则该有的一样不少,一时看得愣了。 任素衣虽慌乱眼神却很清澈,她早已认定郭蝉是她此生那一人,看又如何,她人都是属于郭蝉的。只不过在心爱之人面前袒露,心中羞怯罢了。 “阿蝉......”任素衣羞羞答答,欲语还休,她喏喏道:“我冷......” 郭蝉的思绪顿时被拉了回来,冷?四下看了看,任素衣的衣衫早被自己扔到地上沾了水,七零八落,显然是不能再穿。 “不如你也沐浴一番?”说着郭蝉还挪了一步,木桶容纳二人完全足够。 两个脱得**的人大眼瞪小眼,最后任素衣踏入木桶,待二人坐下,水桶里的水溢出不少。 任素衣轻轻呼了呼气,先前借口水冷,如今却觉得热的很。 木桶虽能容纳二人,但总归不似一人时宽敞,气氛有些尴尬,任素衣思索着说些什么缓解气氛,毕竟她的郭蝉实则傲娇的很,她怕太过唐突而吓着人。 正当她揣摩着词句,突然身体一软,差点没能稳住滑入水中。 原来是郭婵故意戏弄她将她拖进水中。 心瞬间颤了颤,脑中不知怎的闪过一些画面。 郭蝉愣愣的唤了声,“任素衣.....” 郭蝉看着觉得她的心也跟着这水晃了起来,起起浮浮,她也并非不知事的小姑娘,既然是两情相悦,一念起,那便是占有眼前之人,让她只属于自己。 只是接下来应该如何做?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第61章 当是此时, 郭婵皱了皱眉,敲门声依旧不停,侧头看向任素衣, 她也被敲门声惊得恢复了几分神智, 只是双颊依旧嫣红。 郭婵向外问道:“何事?” 是绿烟的声音, “郡主, 晚膳已经备好,奴婢前来询问您和清和郡主是否需要此时用膳, 加之水凉,怕您沐浴太久染了风寒。” 话落,房中的暧昧消散,任素衣眼眸渐渐清明,见彼此仍旧未着寸缕, 脸颊又是一红。 郭婵一直盯着任素衣,抬手拂过她的脸颊, 轻轻一叹,颇有一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任素衣本就在情动,不过她随意一碰,便觉得心如潮水, 暗暗涌动, 颤栗着伸手推了推她,低声道:“水凉了。” 低低笑了一声,郭婵俯身,唇擦过她的眼眸, 又是一声叹息, “下次继续。” 任素衣只觉得身子一软,好在郭婵有人预料的将她扶住。 “绿烟, 拿一套新的衣衫来。”郭婵顿了顿,看着任素衣补充道:“清河郡主的。” 任素衣小脸一红,羞恼的瞪了郭婵一眼,这不是让人想入非非吗。门外绿烟低低应了一声,随即脚步声渐远。 “你快穿衣。”任素衣又推了推郭婵,二人这般袒露在木桶中,若是被人瞧见,只怕第二日便会有闲言碎语传出。 郭婵一怔,真是薄情呢,这儿就推她了,故作矫情叹道:“当真一夜风流之后便寡情薄意,负心人呐。” 任素衣大惊,这哪里算的一夜风流,何况她何时成了那负心人,也不知平日的理智去了何处,一赌气,脱口而出,“先前分明是你停下的!” 正在起身的郭婵一个趔趄,不可置信的看着任素衣,后者也突然察觉自己先前那话多有歧义。目光对视之时,羞怯,尴尬,暧昧丛生。 她是在抱怨? 郭婵忽然想起先前任素衣动,情时的模样,双眸含着春水,明亮动人,泛着粉色的肌肤妩媚至极,从未见过这般的任素衣。 念及此,郭婵有些愧疚,说起来似乎是自己不太厚道,为了弥补这次过失,郭婵提出,“明日我定弥补今日,不让人打扰,如何?” 登时,任素衣脸色涨得通红,郭婵以为自己是在求-欢吗?!可是……可是…… 恼羞成怒的任素衣忽得站起身来,水花洒了一地,她一手遮住重要位置,一边手忙脚乱的去捡地上的衣衫。忽然一双手从后将她抱住,低笑声从耳边传来。 “原来你也会这般羞涩呐?” 任素衣苦笑,她并非天生纵欲之人,只不过欢喜郭婵,情不自禁,她亦不知自己这是为何,偏就是想要不顾伦常,不顾礼教,只享受属于彼此的欢愉。 听不见回答,郭婵又“嗯”了一声,怀中之人转了个身,咬唇看着她,她不禁心中一跳。 “阿婵,我心悦你,我想要你,也想属于你。” 任素衣说这话时,眸中只有爱意,不似先前那般充满情。欲,只有她,郭婵一人。郭婵的心因这种认知而软成一片,一种温柔的缱绻在二人之间流转,她低头轻轻咬了咬任素衣的唇瓣,又蹭了蹭脸颊,动作温柔。 二人温存片刻,绿烟已经将任素衣的衣衫拿来。郭婵利落的套上衣衫,转到屏风后,拉开门,接过绿烟递来的衣衫,又吩咐道:“晚膳便摆在院子里罢。” 绿烟埋着头应了声是。 二人嬉笑着穿好衣衫,双双松了口气,携手走出房门,经过沐浴那一遭,彼此之间一举一动牵动着旖旎风月,这种感受对二人来说皆是既新奇又幸福,仿佛心靠得更近一些。 夏夜晚风清凉,庄子里的厨子做的都是一些爽口开胃的菜,不知不觉二人多用了一些,于是用完晚膳,牵着小手散步消食去了。 晚间,二人相拥入眠,一夜好眠。 翌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日光和煦,不似前几日那般烤炙。等着郭婵处理完公务,二人找来一条小船,泛舟赏景去了。 一叶扁舟穿梭在荷叶丛中,蜻蜓在周围飞舞着,湖水清澈,倒影出船上的美人。 任素衣斜坐在船尾,一袭云白绣线长裙在船上铺开,她撑着一把青色荷叶图案的油纸伞,指间微微一转,油纸伞上的荷花荷叶似是美人一般舞动,她笑意盈盈的望着因不愿旁人打扰而亲自充当船夫的郭婵,另一只手拿着一把美人扇煽动着送去凉风。 怕郭婵累着,任素衣道:“阿婵,我们不如停在此处休息片刻。” 荷叶枝高叶大,二人连带这船掩在湖中,看湖上事物已是不太清楚,郭婵眼眸一转,放下桨朝任素衣坐的地方挪了挪。 此时的荷花湖中,枝枝荷花荷叶并立,绿意盎然,只一只乌木小船藏在其中,若隐若现。 忽然那把油纸伞跌落在船上,轻轻打了个滚,那把美人扇也静静的滑落在脚边,软衫轻解铺在船上,以天为被,以船为床。 任素衣的眼眸微微眯着,黑发铺在船板之上,云底珍珠绣鞋凌乱的散落在船尾,细碎的轻吻落下,白皙小巧的脚趾无力的蜷起,泛着一层浅浅的光,与乌青的船板有些鲜明的对此。耳边传来沉醉的低语交缠着简单的声调,明明未饮酒,人已先醉,她听闻有蜻蜓翅膀扑扇带来的声音,还有荷叶轻轻摆动,枝叶摩擦的声音。一声声传入耳中,沉沉浮浮,手指蜷起,掩在轻纱中,泛着粉,鼻尖是恬静淡远的花香夹杂着一缕淡淡的妩媚,她觉得欢愉极了。 然后她稍稍睁开眼眸,瞧见近处的一株荷花上,有一滴滴晶莹的露珠从荷花上慢慢滑落,顺着嫣红的花瓣滴落在碧绿的荷叶上,啪嗒一声声,最后再沿着荷叶边掉落在湖中,激起一层层水圈,荡漾开来。 有风吹来,整个湖面上的的荷花与荷叶轻轻摇摆起来,轻纱飞舞,风声似是在低语欢吟,无端的暧昧荼靡。不远处的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在风中,摇曳着,渐渐绽放开原本嫣红的花苞。一点点,先是最外层的淡粉色花瓣,再是几层更粉一些的,最后是藏在花心的花瓣,整个盛开,露出里面的花蕊,一缕幽香随即跟着风散开来。 一声叹息之后,感觉到鼻尖微润,原来是郭婵轻轻在啄她,任素衣笑了笑,依偎进郭婵怀里,十指交缠,轻轻摆动,一种说不出的满足与安逸在二人之间流转。 过了片刻,任素衣眨了眨眼睛,浑身酸软,她湿漉漉的望着郭婵,目光从上到下,从下至上,**直接。 “怎么了?”郭婵动了动身子,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有些不舒服。以为任素衣也是如此,掀开盖在二人身上的衣衫想替她整理一番,却瞧见白纱上的那抹红色,微微红了红脸。 郭婵移开目光,体贴的问:“身子可是不舒服?” 任素衣明白她的意思,羞涩之余又很满足,摇了摇头,咬着唇看着她,手指在她的衣襟处绞来绞去,欲言又止。 郭婵耐心的等着,最后听任素衣道:“阿婵,可难受?” 话落,郭婵的脸登时红的似血,她又非石头,自然有感觉,可一想到先前任素衣娇媚喘息的模样,再想到自己若是在这荷花湖中,小船之上被任素衣这般欺负…… 没等她回答,任素衣的手已不安分起来,郭婵慌乱一时,连忙按住她的手。 “嗯?”任素衣不解的看着她,“阿婵,你不难受吗?” 郭婵此时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环顾一圈,忽觉这地方羞耻的很,她竟也学着司马婷那厮不顾礼法在外寻欢作乐。 先前见这地方幽静,不会有人打扰,且从昨日一直想着那事,又见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扇着美人扇那般优雅蕴含风情的模样,觉得好看的紧,便忍不住亲近于她。 情到浓处,水到渠成。 可一想到自己屈服在她身下,郭婵羞的无地自容,日后如何还能在她面前直起腰板?平日任素衣已爱捉弄自己,若是臣服,岂非被她一直压着。 想来想去,实则郭婵就是害羞极了。 任素衣默默看着她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强忍着笑,她浑身酸软,即使有心也无力,只是又不忍浪费如此良辰美景,于是过过嘴瘾。 她的阿婵可是一个极其口是心非之人呢。 思来想去,郭婵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殊不知她这番行径早已被身侧的任素衣看穿,被一把从背后抱住时,郭婵的身子颤了颤,额头渐渐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风吹来,忍不住一个激灵。眼前闪过她衣衫半解,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任素衣的模样…… 不可不可。 “我突然想起今日还有一事未处理,我带你回去沐浴,你好好休息。”说着郭婵手忙脚乱的拿起船桨,小船匆匆划开荷叶,像湖边荡去。 任素衣低低笑了一声,心满的溢出了蜜。 湖边一抹水青色的身影此时已经驻足良久,视线悠远,不知在看哪里,直到看见那一方小船越来越近,正在向湖边靠拢,才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郭婵真的很傲娇 哈哈哈哈 迟早有一日…… 最近真的要热疯了热疯了……让我融化吧 第62章 任素衣是被雨打芭蕉的声音吵醒的, 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想起睡前的情形,郭婵抱她回房沐浴,自己似乎沐浴时便睡着了。 身上的亵衣已经换过, 任素衣闻了闻, 屋中似乎还残留着属于郭婵的味道, 她不禁弯唇笑了起来。 她就这样光脚下了床, 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天不知何时已经暗了, 空中乌云密布,雨水带来的凉意让她身子一颤。 安静的看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任素衣唇角一翘,转身恰好看见郭婵推门而入, 意外的是许久不见的冬青跟在她身后,手里握着一把伞, 半边身子湿透了。 任素衣一怔后,道:“冬青回京了啊?怎的淋的这样湿,快去换身衣裳,避免染了风寒。” 冬青抬头看了任素衣一眼, 又看向郭婵, 郭婵点头后,她朝任素衣欠身一礼后转身退下,将门合上,阻隔了屋外的雨声。 任素衣去看郭婵, 她眸光微冷, 漆黑一片,心中咯噔一声, 一种不详的预感在心中蔓延,覆盖先前的暖意。 “可是出事了?”话问出口,心中已是悲凉一片。事实上,任素衣认为她此生便是如此,总是在接近幸福的那一刻坠入万丈悬崖。 察觉到她的悲伤,郭婵上前两步握住她的手,叹道:“凌齐失踪了。” 任素衣一惊,人会死,怎会失踪? “凌将军不是在徐州与大军一道,怎会失踪?” “目前传来的消息就是如此,四日前我军与突厥人发生一场激战,最后突厥人不敌而退,凌齐带着人追击从侧路逃走的突厥三王子,可直到夜里,人却始终没有回军营,包括他带走的二十人。”郭婵接到消息时也是与任素衣想法一致,可不光冬青还有宫中传出的消息皆是如此,她不得不信。 任素衣眼神变得迷茫,凌齐生死不明,若他活着还好,可若是他就此战死沙场,她该何去何从? 耳边传来郭婵的声音,“你收拾一下,我们要立刻回城。” 任素衣勉强回神,事实上她此时并不想回城,回城之后她便又成了任素衣。 任素衣难得任性道:“我不想回去。” 郭婵却柔声道:“乖一些,我陪你回将军府。” 任素衣一怔,因为那一句乖一些而感觉温暖,对上郭婵坚定的目光,心渐渐安定,不管发生何事,总要去面对,只要不放弃总能找到解决之法。 与出城时轻松愉悦的心情不同,夜里回城时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心情沉重复杂。郭婵始终牵着任素衣的手,给她温暖,知她心中担忧,无声的给予支持,无论如何都会陪她一起。 城门已关,郭婵将司马毅赐的金牌亮出,很快马车便通过城门,直奔将军府。 已入夜,街上不见人影,进到内城,将军府很快到了,门口挂着的两盏红灯笼在雨夜中摇摇晃晃,烛光摇曳,平添几分诡异之感。 管家将侧门大开,马车直接从侧门驶进将军府,只到二门马车才停下。一直等在此的莲碧,见车帘掀起立即撑着伞上前。先出来的是郭婵,郭婵接过伞,道:“我和她撑一把就行。” 话落,另一个婢女正要上前收回了脚步,莲碧将伞交给郭婵,自己则是与那婢女合撑一把伞。 将军府是武将世家,院落修饰不好繁复,极为简单。管家在前带路,方向正是凌老将军的院子,任素衣心中疑惑此时去见凌老将军的目的。 几人到了门口,郭婵却停住道:“我同凌老将军有事商量,你在这儿等我,稍后我们再回家。” 只这句话,任素衣一下湿了眼眶,郭婵不管有旁人在,抬手替她擦去眼泪。待郭婵离开,任素衣脸上仍旧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莲碧陪着任素衣在外等,心头复杂,凌齐失踪之事已经传遍全府,将军府上下无不担忧,凌齐无后,若他去世,将军府便是真的后继无人,很多人开始担心起日后。也有人嘴碎在背后议论起任素衣,说她命硬克夫,先是宣平侯府世子,再是凌将军。 若不是任素衣早有吩咐,莲碧决计要冲上去与那些长舌妇理论一番。她自然不信自家小姐是个克夫命,只是命运捉弄人。可刚才见郡主始终对小姐呵护备至,温柔相待的模样,她心中已经认定即使全天下的人认定小姐不详,但郡主不会,郡主会一如既往的对小姐好,珍惜小姐。 任素衣不想走的太远,于是站在一旁的屋檐下等候,雨顺着屋檐成珠帘一般落下,心情已不似先前那般慌乱。无论如何,她都是要与郭婵一道的,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而且有一事她分外疑惑,从刚才郭婵一直表现出的态度便是今日就要带她离开将军府。按理,如今凌齐失踪,她这个名义上的日子妻子应该安心守在将军府等候,否则届时流言蜚语不知几何。她相信,郭婵并非没有考虑此事,而是或许此事根本不必考虑。 看了一会儿,任素衣忽然道:“莲碧,你先去收拾我们的行李,待阿蝉处理完便离开。” 除却嫁妆二人行李并不多,只是莲碧不确定会否容易,毕竟当初众人都亲眼见证了小姐乘坐花轿嫁入将军府,她隐隐觉得这次离开之后小姐便再也不会回将军府。 莲碧小心翼翼的问:“小姐,真的可以吗?” 任素衣回头看她,笑道:“阿蝉说回家,我们就回家。” 她相信郭婵。 莲碧眼睛一亮,重重的点了点头,道:“那奴婢这就去收拾。” 说着一个小小的声音便撑着伞冲进雨里,任素衣望着朦胧的院落,轻轻叹息。 一炷香的功夫,莲碧去而复返,任素衣诧异道:“这么快?” 莲碧收了伞,笑道:“本来前些日子您便时常不住在将军府,许多物事皆在您先前的那辆马车里。奴婢便将其余的贵重物品收好放入马车,至于其他的,奴婢想郡主想来稍后会派人来取的。” 任素衣闻言不由笑起来,莲碧这是完全不把郭蝉当外人。 “你做的很好。”任素衣肯定道,同时目光认真的看着莲碧,“莲碧,若我日后遭逢大变,再不是往日你的小姐,你可还愿意跟随于我?如果你不愿,我会替你寻一个好人家,让你日后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 无论凌齐是生是死,她皆要摆脱将军府的束缚,摆脱那道圣旨的束缚。若是凌齐生,她和离摆脱婚约,恢复自由生。若是凌齐死,她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再不是任素衣。总之,她绝不会冠上凌家姓,即使凌齐战死沙场成为有功于社稷的名将。 不知等了多久,雨渐渐停了,夜却依旧很深。 郭蝉走出来时看见任素衣站在檐下,目光落在远处,心中不禁软了一处,走上前牵住她的手,轻声道:“走吧,我们回家。” 任素衣低头看了看二人交握的手,笑了笑,“好。” 二人漫步向前,有低低的声音响起。 “等你许久了。” “嗯,老人家谈起事儿来是费劲了一些。” 有笑声响起,“你同老人家说了什么?” “不告诉你。” “我总会知道的。” 凌老将军慢慢从房内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云纹奏折,管家静候在一旁,忍不住道:“老太爷,夫人将行李收拾装点带走了。” 半晌才响起声音,“随她去吧。”他将手里的奏折递过去,“这封奏折命人送入宫。” 管家接过应了声是,心中暗道,只怕这将军府的天终究要变了。 待只剩下凌老将军,他重重的叹了叹气,眼神晦暗,不过一夜,他便显得苍老许多。 马车里,任素衣一直询问郭蝉同凌老将军谈了何事,为何凌老将军同意自己离开将军府。 几番逼问,郭蝉无法只得道:“自然是我答应了凌老将军要替他把孙子找回来,免得他们凌家断子绝孙。” “找?凌齐失踪了,说不定已经死了。”任素衣吃惊的看着郭蝉,不知为何二人会有此约定。 “凌齐没死。”郭蝉肯定道,“跟着他去的那些将士的尸体都找到了,唯独凌齐的没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凌老将军不甘心,我自然以此为砝码与他讨价还价。” 任素衣心中不安,“可你怎么找?” “自然是去他失踪的地方呗。” 任素衣心头一凉,有些不知所措,郭蝉安慰道:“放心,此番我也是奉命前去督战,去徐州呢顺便找找凌齐,找到自然好,找不到等战事一结束我便回京。” 直觉此事并不简单,但郭蝉不说,任素衣不便相问,只是道:“那你何时离京?” 郭蝉笑道:“自然要等凌老将军的承诺兑现了才能放心离开。” 任素衣叹了叹气,道:“我万千不敢让你离开,可我知你必须离开,徐州定是有极为重要之事待你处理,我即爱你又岂肯绊住你?” 郭蝉知任素衣聪敏,只是她若是离京,无人保护任素衣,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是麻烦。 “凌家的事有些麻烦,这次也是冬青前去才发现一些端倪,只是现在我还不敢肯定,去探探才知。”郭蝉揉了揉任素衣的头,又道:“只是好在借此机会能让凌老将军那厮亲自上书解除你二人之间的亲事,也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任素衣面色一变,心头暗叹,能让凌老将军主动上书解除一门他亲自向皇上求来的亲事,凌家这事得有多大?或许说多么严重,才能让凌老将军如此拜托郭蝉。 第63章 清晨, 又开始下起了雨,整个皇宫灰蒙蒙的,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 郭婵撑着一把绛紫绣金线伞, 沿着蜿蜒盘旋的青色石阶一步一步踏上接天亭, 这是皇宫中最高处。亭中此时轻雾缭绕, 看不真切, 隐约可见一人负手而立。 石阶旁种的胭脂牡丹坠了一地花泥,石阶染上胭脂, 雨里朦胧而又艳丽。走到接天亭下,丛丛的白牡丹躲过一劫,郭婵伸手折了一枝开的正好的白牡丹拿在手中。 “表哥。”郭婵唤了一声,将伞放在一旁,手里把玩着那枝白牡丹。 司马毅闻身转头看向郭婵, 眸光深深,双手握紧又放开。二人目光焦灼, 半晌,司马毅似是放弃一般,神色变得有些恍然,他摇了摇头, 低低笑了两声, 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郭婵,“你啊,你啊……” 郭婵也笑了起来,桌上放着点心, 她坐下来, 拈起一块杏花酥咬了两口。 “你就这般喜欢她?”司马毅也坐了下来,为了一个任素衣, 以凌齐的性命要挟逼迫凌老将军写下那封请求解除亲事的折子,不得不说郭婵决断分明,凌齐失踪的消息传回京不过几个时辰她已迅速找准对方弱点出击。 提到任素衣,郭婵勾唇点头,眸光温柔而又坦然,“自然是喜欢。” “恕我直言,我知阿照去世时央你照顾任素衣,你可明白你究竟是因为郭照的嘱咐而喜欢她,还是你本心喜欢她?”司马毅斟酌着用词,多有宫女有磨镜之好缓解宫中寂寞,司马婷作风豪放好女色一事宫里也是人尽皆知。但郭婵,司马毅怎么也未曾想过有一日也会这般,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年幼时,视她为心中宝,期盼有一日她能成为他的妻,随着年岁渐大,已知二人再无可能。他已后宫佳丽众多,而她始终孑然一身,心中便抱着那一丝幻想,当一日发现她已心有所属,顿觉心中空了一处。 “表哥,我知绿烟是你的人。” 司马毅怔然,原来旁若无人的亲密是故意而为。看到绿烟传来的信时,他是震惊且不信的,但绿烟言之凿凿二人同食同寝,直到看到将军府的折子,他才信了。 突然郭婵笑了一声,叹道:“表哥,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喜欢她,爱恋她,此生便是她了,即便她与我同为一个女子。我们有约定,有誓言,是万万不可违背的。” 郭婵这人当真是喜欢便是喜欢,不喜便是不喜,没有半分模糊。想起当初赐婚时郭婵的异样,他笑得有些苦涩,“想来你当初是恨死我了吧?” 郭婵摇头,认真道:“我一直知凌齐对她有意,凌老将军也托娘牵线搭桥,可当初她拒绝娘也回绝了,我便也没在意,因为当时我还不明白。等我明白后凌老将军已求表哥你赐婚,阴差阳错,好在上天待我们不薄。” 顿了顿,郭婵坦然道:“我知我此举做的不光彩,实为小人,但我无法再忍受她属于旁人而不是我。” “非她不可?”司马毅似乎在确认什么。 “非她不可。” 司马毅把玩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目光渐冷,“阿婵,你就这般肯定我会下旨解除他们二人的亲事么?” 郭婵目光不变,“我不确定,所以我有后手。” 司马毅一怔,“哦?” “凌老将军亲自写了和离书。” “原来如此,你当真准备万全啊。” 郭婵无奈道:“此事事关重大,自然不容有失。这是以前夫子教过的,多准备一些,总是没错的。” 司马毅目光渐渐清明,黑眸闪了闪,“阿婵,我败给你了,你和阿照真的很像。”当初他觉得郭照值得身份更为显赫的女子,郭照也是这般坚定的只要那一人。 郭婵心中的石头落下,眨眨眼睛,笑道:“我们是兄妹嘛。” “是啊。”司马毅暗自摇头,拿出早就备好的圣旨,又道:“其实当初你可以直接同我提的。” 郭婵愣住,一时忘了去接圣旨。他这是何意,若是当初自己入宫请求他收回圣旨他就会肯吗? 司马毅却不理她,放下圣旨独自走了,却拿走了那枝被郭婵折下的白牡丹。 朦胧雨中,司马毅撑着伞踏着郭婵来时的路,一步一步,从前便知再无可能,纵使有过私心,到底是不忍。以阿婵的脾性,强迫总会适得其反,与其反目成仇,不如成全她,日后还能像往日那般对弈品茶。 过了良久,郭婵拿过圣旨打开,司马毅不但取消了凌齐同任素衣的亲事还保留了任素衣的封号,赐了更多封地,这点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带任素衣去庄子上一来为休养,二来则是冬青提前送回凌齐失踪的消息,她思来想去不如趁此机会解除二人之间的亲事。 绿烟是司马毅的人,在司马毅赐下这个庄子时她便知晓,故意在绿烟面前毫不掩饰,要的正是绿烟透露给司马毅。然后再在凌齐失踪的消息传到京城后,亲自到将军府谈条件,有冬青查到的隐秘加上凌齐生命危急,凌老将军最后只得同意。 好在……一切顺利。 郭婵握紧手里的圣旨踏入雨中。 不出一日,清和郡主与凌将军的亲事解除的消息便传到京城各户,众人不解,原来圣上赐婚也这般儿戏?虽那日成亲时,清和郡主二人拜礼未成,可谁不默认清和郡主已嫁入将军府,何况这段时日清和郡主一直住在将军府,如今说解除便解除,婚姻大事岂容儿戏,此举未免太过荒唐。 有消息称,这是凌老将军亲自上书,原是凌齐在幼时有一门娃娃亲,是过世的凌夫人所定,如今人找上门来,清和郡主身份尊贵自是不可为小。但死者为大,清和郡主和凌齐礼又未成,便舍后者而全前者。 任荣收到消息时心里是那个气啊,一大早上朝又被众人以一种极为奇怪的目光盯着,嫁出去的女儿如今当没嫁,偏偏这又是皇上的意思,他真是有气也没处撒。待一下朝便匆匆忙忙回了任府,这差今日是没法当了。 一回府便瞧见何氏在骂一个婢女,任荣心头有火,怒道:“闹什么闹?!还不嫌事儿多是吧?” 何氏抖了抖身子,随便挥了挥手让婢女退下,如今她可算是全京城的笑柄,虽说皇上解除亲事给了任素衣不少体面,可人早嫁去了将军府,哪里还有这种说法没拜完堂便不算,那当初合过的八字,来往的礼节,这些统统都不作数了? “老爷,这人嫁过去了怎能不作数,莫不成让全京城都看我们家的笑话吗?”何氏一脸苦大仇深,心头是怨恨皇上、将军府怨恨极了,可自从上回被任荣训斥之后,她晓得有些话是说不得,因此即便怨恨也是不敢明着提。 任荣心头也烦,不知这事怎么就成了这般,好好的亲事反倒是成了笑话,虽说任素衣如今身为清和郡主,看似身份尊贵,可一个外姓人不过是沾着长公主的荣光罢了。经过这两番波折,日后任素衣这亲事如何还能成。 “那我能如何?”任荣反问何氏,何氏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来,只得唉声叹气,不知怎的口不择言道,“要我说就是二丫头她命轻贱,否则亲事怎会一波三折,从前是宣平侯世子,如今又是凌将军。天生的轻贱命!否则为何尧儿如今能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 任荣看着何氏恍若失心疯的模样,怒道:“你道二丫头轻贱,你我是她的爹娘,那我们又能高贵到哪儿去?!” 何氏一愣,知自己失言不敢再提,只是心中认定了这便是任素衣的命,注定找不到一个佳婿。 任荣稍稍平复心绪,想起直到如今还未看到任素衣不由问:“素衣丫头呢,既然亲事不成,自然是不能再住将军府了。” 何氏说道这事,心中又憋着气,她的女儿,解除亲事不回家反到时住进了长公主府,阴阳怪气的道;“她啊,自然是攀高枝儿去了。” “长公主府?” 何氏忙不迭的点头:“是啊,听说昨夜便住进去了,想来是瞧不上我们这小小的任府了。” “二丫头不是那样的品性。” 对于这点任荣这点心中还是清楚的,二丫头住在长公主府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长公主是她名义上的义母,有长公主护着便出不了事,日后或许还有个出路,于是道:“既然长公主有意护着二丫头,便让二丫头先在长公主府住着。不过你记着时常送些东西去,便是你亲自登门也是好的。” 何氏低头应着,心头却是不大愿意,每回去长公主府,长公主似都瞧不上她,实在没脸,赶着上去热脸贴别人冷屁股么。 任荣没注意何氏的神情,心中揣摩着这事,暗道,皇上自登基以来极为自律,从未做过一件荒唐事,此番算是意外了。他将军府再有皇恩,死去的人定的亲能大得过圣旨?何况当初这亲还是他将军府亲自去求的,说解除便解除不也是在打皇上的脸么。可偏偏皇上应了! 任荣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此事并非表面这般简单,最后只得作罢。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木已成舟,便只能如此。”这话说来实在笑话,上回赐婚不也是木已成舟,如今照样不算,任荣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道:“近来你便少参见那些个聚会,人多嘴碎,我们府里最近低调些好。” 何氏显然不情愿,“那柏儿的亲事可怎么办?” “柏儿是柏儿,我便不信他金家还要反悔不成?”任荣瞪了瞪眼,任远柏的亲事如今正在洽谈,对方是金詹事府上的幺女金如云。 “可若是对方介意二丫头的事......”何氏就差直接说任素衣不详,任荣如何听不出来,自己的女儿详不详她还能不知? “这样,你明日便派人去提亲,若是他金家推脱那便作罢,再为柏儿寻一门亲事。”任荣眯了眯眼睛,“若是他们应下,我们两家便欢欢喜喜的结下这个亲。” 任荣如此说,何氏只好应下。 第64章 任素衣以长公主义女的身份住进了长公主府, 住的还是郭蝉的院子,司马月见二人关系亲密并未多想。 这日午后,任素衣如往常一般到长公主的院子, 进屋时正好撞见司马月捶胸顿足, 脸色铁青, 当下便猜到定是她知晓郭蝉不日便要动身前往徐州。 “干娘。”任素衣唤了一声, 司马月转头看见时她,勉强笑了笑, 近来发生之事实在匪夷所思。 “素衣来了啊。”司马月叹了叹气,原先她也同众人一样以为是将军府毁约,不想是凌齐失踪,生死未卜。经此一事,她心中不免心疼任素衣, 实在是命运波折了一些。 从长公主眼里看到同情和心疼,任素衣微微侧开目光, 心中有些愧疚,毕竟这一切的根源皆是来自她与郭蝉二人之事,日后若是长公主得知,不知会否恨上她。 “干娘, 我做了点心, 拿来给你。”任素衣拿过莲碧手里的食盒,亲自将点心摆在桌上,司马月看了眼泪便掉了下来,“素衣啊, 你帮干娘劝劝丹阳, 千万不要去徐州啊。” 任素衣心中扯了扯,开口有些艰难, “干娘,阿蝉她意已绝,怕是轻易不能更改。” 凌齐的事发生的太突然,任素衣总觉得背后似乎隐藏着很重要之事,想必郭蝉也是为此而去,所以她知劝也无用,郭蝉此去势在必行,且这对郭蝉来说也是一次很好的立威之行。 司马月即使年过三十,却依旧貌美,此时一双眼眸中满是对女儿的担忧,“那些劳什子功名又有何用,我要的不过是她能一生平安顺遂,偏她总是不听。” 天下父母心皆苦,任素衣明白长公主的担忧,同时也清楚郭蝉的抱负。在她眼中,并非只有男子才能立业,女子若是才华横溢照样可以,但轮到自己的心上人,她心中也同样担忧,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 “干娘也知阿蝉之能并非等闲,或许她天生来便是为了大放异彩。”任素衣安慰道:“而且阿蝉此去督战,不会亲自到战场,干娘不如宽心,像阿蝉那样好的人,上天定会眷顾于她才是。” 司马月或许也知郭蝉性格自小如此,哭过之后便冷静下来,叹道:“我只盼她做个千金富贵小姐,又不需要她宏图壮志,光宗耀祖。” “谁叫阿蝉继承了您的聪明才智呢?”任素衣笑了起来,“听说当年干娘可是一首七绝让先皇都心服口服呢。” 司马月知任素衣是讨自己欢心,也领这份情,忆起往昔,不禁道:“当时是父皇疼爱罢了。” 任素衣却道:“那也得您做的好才能得先皇疼爱不是。” 司马月暗暗摇头,“你这小嘴甜多了。” 不期然想起凌齐,司马月心中暗道可惜,不过任素衣本就不喜凌齐,如此了却亲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这往后的亲事要好好瞧瞧再行决定,再好的人儿也经不起几次三番的波折。想到亲事,司马月头又疼了一些,郭蝉的亲事迟迟不定,上回拜托太后撮合郭蝉与李渊最后不了了之。 她这两个女儿,成个亲便如此艰难? 简单的长公主殿下,从未想过,她这两个早就暗通款曲,亲事根本不用她愁。 从长公主院子出来正好碰见回府的宣平侯,任素衣停下脚步侧身行礼,“干爹。” 宣平侯点了点头,想到这两日的传言,道:“近来可好?外头那些人呢平日看花逗鸟的,有个什么新鲜事便乐得讨论。你呢别当真,安心住着,等过些日子便不会有人议论了。” 任素衣愣了愣,这还是头回听宣平侯对她说这么多话,不过他这话确实很在理。 “谢干爹关心,素衣晓得的。” 宣平侯点了点头,“我也放心,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宣平侯语气亲近,任素衣心头一暖,又行了一礼,阿蝉真的是拥有一对很好的父母呢。 这时宣平侯又道:“丹阳呢自小便当成男儿养,有时不懂女儿心性,你多担待些。” 闻言任素衣身子微僵,抬眼去看宣平侯,他的目光依旧,甚至比先前还要亲切,可为何她会有一种宣平侯什么都知道的感觉。可没等她想明白,宣平侯已经抬步走进了院子,留给她一个挺拔的背影。 任素衣回到院子,郭婵为前往徐州做准备仍未回府,不想坐了一会儿却是任远林来了。 任远林可谓是除任素衣外出入长公主府最便利的任家人了,便是何氏都得提前递帖子。 许久未见,任素衣自然是欢喜的将人迎进门,正好她也找任远林有事,倒是巧了。 天气凉爽,任素衣让人在院中摆了些吃食,沏了一壶碧螺春。 任远林一坐下,神神秘秘的盯着任素衣,欲言又止。任素衣被看得头皮发麻,“三弟,你做何这副模样?” 任远林左瞧又瞧,见到莲碧忙向她使眼色,莲碧不知他为何做怪象,愣在原地。 心中无奈,任远林只得低声对任素衣道:“二姐,我们私底下说些话,不如让这些个婢女下去。” 任素衣闻言一怔,转头看这院中不过一两个婢女,冬青跟在郭婵身边也不在府中。可任远林一副我们马上就要说到大秘密的模样,她还是吩咐人都退下。 这下任远林舒心了,低声感叹道:“二姐,没想到你这亲事当真说没就没了啊。可那次弟弟回去后想过,任素尧那丫头如今在宫中,日后你若是入宫,她自幼便与你争个高低,到时还不闹的鸡飞狗跳啊?所以我思来想去,二姐你如今应借此机会再寻个好出路才是。这宫里可是个吃人的地儿,你这样的性子可不适合入宫。” 本来任素衣还漫不经心,越听心头越是惊讶,什么时候她要入宫了?若要入宫,当初早入了,何必等到现在。 “等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任素衣打断任远林,“我何时说过我要入宫了?” 任远林愣住,“你不入宫?” “我从未想过入宫!” “那皇上为何帮你解除亲事,你又不喜凌齐,难道不是因为和皇上有私情?!”任远林一直以为自己掌握了重要机密,如今才知是假的?! 任素衣庆幸先前将人都支开了,否则这话若是传出去指不定又得闹出什么事。 “我和凌齐的亲事本来就做不得数,皇上只不过是下了一道圣旨,再者我和皇上素未谋面,何来的私情!”任素衣指着任远林,教训道:“你也真是大胆,什么话都敢提,传出去我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 任远林此时一头雾水,怎么和原先想的不一样? “那二姐你的情人到底是谁?!” 本还想说几句的任素衣一时噎住,她的情人?!这个用词未免太过露骨,一时竟有些羞涩,脸色微红。 不知任远林对女子相爱的看法,任素衣支支吾吾,任远林看了半晌心中可算是明白,故事猜对了,可是他猜错了对象! 任远林好奇此人究竟是谁,看二姐的模样显然是死心塌地,喜欢极了。能把这样一个遇事冷静淡然的二姐迷得五迷三道,也算是有几分本事。 为了揪出真相,任远林一改刚才的信誓旦旦,讪讪笑道:“二姐,我胡说八道,你别同我一般见识。” 任素衣扶额,上次便总觉得哪里不对,合着原来是任远林如此不着边,什么都敢想。 “罢了......你别在外胡说就好。”任素衣无奈,也不怪任远林乱想,毕竟这事在旁人眼里也算荒唐。 “不过,二姐啊,那人究竟是谁啊?”任远林想来想去,觉得此人不是皇上,那定也是贵人,否则怎能搅黄二姐和凌齐的亲事。可京中的贵人就那么几个,没见二姐同谁亲近些啊。 这下轮到任素衣牵强的笑着,此时告诉任远林还为时过早,于是话锋一转,“三弟,今日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拜托你。” “何事?弟弟帮得上一定帮。”任远林经商有一段时日,也学会看人脸色,既然她不愿提,任远林身为弟弟自也不好强迫,只是心中不免担忧她被旁人欺骗。 任素衣道:“我想置一处宅子。” 任远林一怔,“我记得二姐你名下不是有一处宅子吗?为何要置宅子。” “那处宅子太小,而且那是我的嫁妆,并不想动。”任素衣盘算着哪日将嫁妆送还回任府,省得将来母亲何氏前来讨要,反而闹得没脸面。 “哦,那二姐你要多大的宅子,对地段可有要求?”任远林隐隐猜到她要做什么。 任素衣想了想道:“三进三出的院子便可,不必太大,如果可以离长公主府近一些。” 解除与凌齐的亲事,任素衣不想再回任府,可一直住在长公主府并非长久之计。日后若是长公主知晓她与郭蝉之事,并不接受,她总要有个去处,提前置一处宅子也好,有备无患。 “这事没问题,我回去便差人帮二姐你问问。”任远林没多想,知任素衣与长公主府亲近,离得近些也好来往。 任素衣点头,任远林如今生意做得大,为人也沉稳不少,看上去很能依靠。想起一事,她又道:“还有一事,你知我如今手里有几处铺子皆是上次出嫁带的嫁妆,如今我既未嫁,这嫁妆迟早是要还回去的。我想了想,我不过弱女子,没有营生,手里的钱财总有用竭的一日,便想托你看看再帮我置办几个铺子以及庄子。” 任素衣并不缺钱,但如今一来她受封为清和郡主,享有封地和俸禄,往日得了不少的赏赐,以及任远林每月按时送来的分红,加起来也算是一笔不少的钱。但任素衣已经决心脱离任府,嫁妆肯定是要还的,虽郭蝉总不会让她担心柴米油盐酱醋茶,若她自己有一份家底能够自力更生总是好的。这是她这两日一直在考虑之事,正好今日任远林上门才让她下定决心。 若是任远林先前只是猜测,此时便已确认他的二姐是真的再也不想回任府,即使她如今仍是待嫁闺中。想起这两日母亲何氏在家中的谩骂,任远林心头也不禁为她感到悲凉,或许任府对她来说从来不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温暖的家。 任远林想明白后,打包票道:“其他的弟弟不敢说,可这生意上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二姐挑几个地段好的铺子和庄子,只赚不亏!” 见状,任素衣笑了起来,心中有一种暖意,“谢谢你,三弟。” 她认识的人不多,如今算得上孑身一人,不好再麻烦长公主借人给她跑腿,郭蝉忙着处理公事,也不愿再给她加重负担,能拜托的也只有任远林了。 任远林自小在家中便是一个混混般的存在,家里人何时这般郑重的拜托于他,一时感慨万千,又庆幸自己能在此时为二姐做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弟是完全靠得住滴! 第65章 姐弟二人谈完正事, 任远林便急着走了,任素衣想着归还嫁妆之事,正好将军府的人将她留在将军府的东西一一送到长公主府, 于是她便带着莲碧清点。 二人这一忙, 便到了晚间。 郭婵回府到了院子见人不在, 问过之后才知人在库房, 于是转而去了库房。 走进库房见任素衣指着一株半人高的红宝石树道:“听说这东西喜气又养颜,不如抬到干娘屋中, 想必她会喜欢。” 郭婵勾了勾唇,忽然有一种岁月静好之感,并未出声打扰,又安静的看了一会儿。 任素衣垫着脚去拿阁楼高处上的一副画卷,只是太高她实在是够不着, 看上去很是吃力。 郭婵走了过去,“要拿什么?” 任素衣这才发现郭婵, 笑了笑,指着上面,道:“那副画,拿下来看看。” 郭婵身量更高, 手臂纤长, 垫着脚拿了下来,任素衣趁势依偎进她怀中,将她抱住。 “不是要看画?”郭婵很享受任素衣的依赖,侧头看了眼仍然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的莲碧, 后者立刻离开并关上了库房的门。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抱了半晌, 任素衣闻着郭婵身上浓浓的墨香,既安心又无奈。 郭婵拍了拍任素衣的额头, 柔声道:“来,我看看这是什么。” 任素衣退开了一些,眼睛眯了眯,看郭婵将画卷展开,预料之中看到郭婵怔愣的目光,笑意更浓了一些。 “可好看?” 郭婵手指蜷缩着,手指拂过画卷,这画上的人是她又不是她。她并不喜肖像画,因此能够画她之人除了郭照便是司马毅。 郭婵收起画卷,侧头看她,“这是你画的?” 任素衣点头,“以前闲来无事便画了这幅画。”想起往昔,那时郭婵还不知她心意,如今她二人情意相通,说明世间万事并非绝对。 郭婵心中感动,面上却不显,背着手笑道:“那这画便是我的了。” 任素衣却道:“你拿了我的画,可有回赠?上回便道有礼物送我,怎么迟迟也没收到呢。” 原来她还惦记着这事,原先打算在庄子里送给她,可当时有些意外便耽搁了,此时倒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郭婵放下画卷,从袖里拿出一个物什,任素衣好奇的去看,只看到一个绿尾。待郭婵拿到她跟前,她不禁道:“这不是那只竹笛吗?” 可又不是同一只,任素衣拿过来仔细一看,当时的那只明显短了许多,而这只却是和寻常笛子无异。 “这是送给我的?” 郭婵点头,除了她,还会有谁。她拿出自己的那只,同样是通身碧绿,却短上一截,放在一处,出自一人之手,无疑是一对。 见状,任素衣笑容更甚。 “阿婵,我很喜欢。” 任素衣眼睛亮晶晶的,拿着笛子爱不释手,郭婵见她这般也很欢喜。毕竟这并非贵重之物,不过是她取竹林里的竹子亲自所制。 但任素衣看重的正是这份心意,郭婵身份贵重,多的是好东西,她却肯花心思亲自替自己做一份礼物,这是因为她在意自己。 佳人粉腮似雪,笑如春风,郭婵想到自己即将前往徐州,顿觉思恋的紧,忍不住靠近任素衣,从她手里夺过笛子与她的一起放在一旁,而她则是抱起任素衣坐在另外一边的一方案桌上。 自从那日之后,郭婵发现她很享受任素衣在她手中尽情绽放的模样,就好似是她滋养了这朵美人花,终是明白个中滋味。 任素衣喜欢与郭婵亲近,自然不会拒绝,任郭婵予取予求,一同堕入欢愉。 莲碧本守在外面,直到库房内响起一阵暧昧的声音,未经人事的她却顿时明白这是何声音,匆匆走到离库房不远的一棵榕树下才大口喘气。 这里既能看到库房,也听不到声音,甚好。 可莲碧不禁怀疑,这是小姐和郡主?二人何时这般亲密? 想来想去,莲碧认为定是背着她游玩儿时进展神速。她好生恼怒,不带她一起便罢了,可如此重要之事,身为贴身婢女,她竟然毫无察觉! 对着一棵树发起脾气的莲碧,又心中好奇,女子之间欢好是怎样。 当初何氏拿给任素衣的春宫图,本尊一眼未看,倒是莲碧看见了,以为是娃娃书翻了才知是何,急忙藏了起来,只觉得那画上的人丑陋放,荡之极,实在恶心。 就这样,随便拿了一本春,宫,图应付了事的何氏在莲碧的幼小心灵中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阴影。 想到小姐和郡主,莲碧摇摇头,二人生的貌美如花,企会如那画中人一般。那样的人应该做什么都是美的,说好听一些便是赏心悦目。 对!赏心悦目。 找到出口的莲碧心头松了一口气,可又好气到底是何模样,于是蹑手蹑脚的回头朝库房走去。 离得近了,先前那声音又能听到,似喘息又似娇嗔,媚惑无比。莲碧登时愣住,汗毛立起。 这是小姐的声音?是自己那冷静含蓄的小姐? 然后又有另一个喘息声传入耳中,莲碧听出来那是郡主的声音,心中好奇,既然累,怎么还不休息。 莲碧决定看一眼,看一眼她就走开。抱着这种心情,忐忑而又兴奋的她走到门口,正要轻轻推开门,一双手猛的将她拉走。 又回到那棵榕树下。 “我看你是胆子大的没边了!”冬青怒不可遏,若不是她出现及时,这会儿就是任素衣也救不了她。 莲碧被吓了一跳,又这么一吼,反应过来自己身为婢女竟敢伺机偷窥主子间的私事,实在是大罪,顿时心惊胆战,出了一身冷汗。 “我就是好奇……”莲碧知自己不在理,说起话毫无底气。 冬青一听,更怒,压低声音吼道:“好奇?好奇?我看你是嫌你活得太长了!” 莲碧心头委屈,低着头认命被教训,越听越觉得不对,忽而抬头,“冬青,你又是从哪里来?我先前怎么不见你?” 冬青一时被问住,咳了咳,脸色有些不自然。 莲碧恍然大悟,“你还说我!冬青,你才是一直在那边偷看吧!” 冬青吃惊,面带鄙夷的解释道:“你以为我是你?我并未偷看,只是一直守在库房外罢了。” “那你岂不是听到……”想起刚才听到的声音,莲碧小脸微红,怎样的情况才会发出那样令人羞涩的声音。 冬青面色不改,心中却是尴尬万分,若非莲碧不靠谱,她至于一直守在外面?自从那日在庄子,她就发现二人更加亲密,之后更是发现带血的衣衫,看模样分明是任素衣的,登时便明白二人已越过伦理。如今二人之事仍旧是个秘密,若是被传出去总归不好,可让她一直在外守着,耳边一直是那靡靡之音,她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明明极为正经的二人,怎的那事会如此尽兴。 “冬青,你说小姐她们感情怎的就这般好啊?”莲碧俏脸浮现疑惑。 从未陷入情爱的冬青叹道:“这大概就是世人口中的两情相悦吧。” 莲碧默默重复两情相悦四字,忽然问:“冬青,你是喜欢女子还是男子?” 若是从前莲碧绝不会问这个问题,但自从看到小姐和郡主后,她忽然明白一个问题,或者爱与性别无关。 冬青一时回答不上来,面对莲碧心中隐约有一丝烦躁,随口道:“男子吧……” “咦……为何不喜女子,女子更貌美,更体贴呢。” 冬青无奈,“我怎么知道。那你呢?” 莲碧仔细想了想,才道:“原先我是觉得日后我定会嫁人生子,可看了小姐她们,好像只要相爱,是男是女似乎不那么重要了呢。” “你有喜欢的人?”冬青猜是没有,但还是问了。 莲碧果然摇头,又见她叹了叹气,颇为苦恼,“没有,可是不嫁男子日后好像就不能生孩儿呢,这样如何是好?” 没听到回答,莲碧又问:“你呢?冬青,你喜欢孩童吗?” 直觉冬青这样的人不会太喜欢吵闹的孩童,莲碧自小被卖到任府,并没有其他亲人,所以还是很渴望日后能够儿女双全。 冬青心中的烦躁更盛,冷了声道:“身为婢女,就整日想到嫁人生养吗?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你知不知羞?” 莲碧怔住,神色暗淡,将冬青看作朋友才对她说这些,不想她却这样看待自己。心中顿时委屈,低声道:“是我不知羞耻,提到这些脏了你的耳朵了,我向你赔不是!” 说完,也不理冬青,埋着头快步走了,看模样显然是哭了。 冬青手微微蜷起,想说什么终究化作无声。 任素衣和郭婵从库房回到院子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郭婵去寻长公主,毕竟长公主还在气头上,她还是得去哄哄的。 “嘭”…… 是莲碧走路不慎带倒了一个小凳,然后便见她慌慌张张的将小凳扶起,请饶道:“是奴婢失神不注意,望小姐恕罪。” 任素衣注意到莲碧的声音不对,仔细一看,她眼眶微红,柔声道:“莲碧,你可是遇到事了,如果是,你可以告诉我。” 莲碧心中本就委屈,任素衣这般问,她便跟倒豆子似的将先前之事说了不想任素衣听过之后,脸色通红,神色尴尬。 原来当时莲碧和冬青都在外面全部听到了吗? 任素衣嘴角抽了抽,为什么也很想呵斥莲碧几句?真是太大胆了! 可莲碧一副伤心不已的模样,为人善良的任素衣自然不会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但冬青一向冷静自持,不太像会做这般失礼之事才对…… 或许是因为不喜自己同郭婵一起? 任素衣希望身边人的支持,默默藏下心思,打算等郭婵回来再问问。 等郭婵回屋,听过之后,沉默许久,道:“冬青她幼时出了些意外,日后不能有孕。” 任素衣顿时明白,原是莲碧一直提子嗣一事或许因此让冬青伤怀,这才一时难以控制情绪,这才对莲碧发了脾气。 “不能治好了吗?”任素衣对于子嗣并无执念,却不希望冬青受到伤害。 郭婵摇头叹气,“冬青并非寻常婢女,侦查武功,样样不差,她自幼训练艰苦,以往幼时寒冬里在河里受训伤了根本,又拖了拖。到了这里,我娘找发现每到月事,她都极难过,便找太医给她瞧过,已是药石无医。” 任素衣重重叹了叹气,亏她还以为是冬青不喜自己,实在是小人了一些,心头便有些愧疚,看了眼屋外,道:“想来冬青心里实在不好受,这事怪莲碧,被我给惯坏了,什么都敢提,伤了冬青。” 郭婵挑了挑眉,她了解的冬青并非如此心胸狭隘之人,因为时日已久,早已对子嗣看淡。不过这事……说穿了就没意思了。 “你呢?” 任素衣愣了片刻才明白郭婵指的何意,笑了笑,道:“只要同你在一起,有没有子嗣又如何呢?” “你呢?”任素衣问道,她心中一直担心一事,在郭照去世之后,长公主一直想为郭婵招婿,为的肯定是延续血脉,可如今…… 让郭婵为旁人怀胎十月生子,她光是想想便觉得心中难受。 郭婵抱住她笑道:“同你在一起便好。” 其他的,并不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冬青 然后我要放年假啦!趁着人多我也要去看看风景了哦!所以更新会少一些,不过隔天一更能够保证!能够日更还是会放上来!谢谢各位!也祝各位小天使们夏天快乐! 还有!七夕节快乐!! 橘里橘气哈! 第66章 冬青独自坐在府里西南角的一棵枣树上, 这里平时少有人来,以是此时十分安静,倒符合她想一个人静静地条件。 她坐在一处较为粗壮的树枝上, 双脚随意搭着, 重重叹了叹气, 懊恼的拍在树干上。随即, 树上的青枣伴着树叶摇晃着,有些掉了下去。 “哎哟。” 莲碧捂住额头, 当真是做坏事之人应有报应?否则怎会她刚到这树下就被树上的枣子砸了个正着! “你怎会在这儿?”因着先前之事冬青神情不自然的低头看着树下的莲碧。 “我来找你的。”莲碧抬头盯着冬青,不知为何,此时晓得冬青为何生气的原因,便觉她一派满不在乎的模样背后想必藏着无尽的忧伤。 “找我何事?”冬青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冷淡,不过莲碧自认为那是冬青难受的表现, 她想了想认真道:“冬青,我向你赔不是, 先前我并非故意问你那些问题,还有我觉得其实有没有子嗣后代并不重要。” 冬青一怔,忽然冷嘲道:“我还不需要你来安慰我。” 莲碧见冬青翻脸,也有些慌神, 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了她, 只得解释道:“我并不是要安慰你,我只是觉得我说的话不对,伤到了你的心,所以才来向你赔不是。” 良久, 冬青叹了叹气, 目光触及远方的云,淡淡道:“不必道歉, 我并不在乎。” 莲碧却不信,体贴道:“没关系的冬青,我们是朋友,你不必在我面前逞强的。难受可以跟我提,我会陪着你。” “朋友?” “嗯,朋友!”莲碧真心将冬青当朋友,朋友之间两肋插刀是应该的,虽然插刀似乎用不着,但是陪伴她自认是做得到的。 冬青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又是莲碧,她委屈道:“冬青你可不可以下来,一直仰着头好不舒服。” 冬青却道:“你可以上来。” 莲碧认真想了想,退后几步又上前来,摇头道:“我不会爬树,定是上不去。” 冬青闻言从树上跳了下来,莲碧以为她这是迁就自己,不想她刚说了一句“我带你上去”,然后就被拎上了树,正好是她刚才坐的地方。 树枝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还算稳当,只不过一直上下摇晃,吓得莲碧抓着冬青的手不放。 “这不会掉下去吧?”莲碧看向地下胆战心惊的道。 冬青默默扶着莲碧的腰,面色从容道:“抱着我就不会。” 莲碧真的便听话的紧紧抱住冬青,确定真的不会从树上掉下去才认真的欣赏起高处的风光。 “从这里还能看到我们的院子呢。”莲碧有些兴奋,目光眺望着正中偏北的一处竹林,正是郭婵的院子。 冬青扯了扯嘴角,纠正道:“是我家郡主的院子。” 莲碧横了冬青一眼,得意道:“如果我家小姐要,郡主肯定愿意给我家郡主。” 冬青无奈,没想到连莲碧也看得明白,郡主这回是真的栽了进去,好在任素衣并非奸邪之徒,否则前景堪忧。 莲碧见她神色恍然,郑重道:“冬青,先前之事我并非故意,以后如果我有孩儿便让她也叫你一声娘亲,你觉得可好?” 冬青不由心中一暖,抱着莲碧的手紧了一些,过了半晌才道了一声好。 晚间任素衣见莲碧脸上含着笑意不似先前那般魂不守舍,知二人解开误会不禁心中跟着松了一口气。二人毕竟是贴身伺候的,有了嫌隙总归不好。 翌日,任素衣像往常一般给长公主请安,见其神色不似昨日那般气恼,心知她这是已被郭婵搞定,心底为母女二人开心的同时又不禁伤感起来。 凌齐失踪,生死不明,既然郭婵应下了凌老将军,必然离京之期迫在眉睫。 司马月见状以为她担心郭婵,主动宽慰道:“素衣,不瞒你说,丹阳此去我是万千不放心,可我也晓得是拦不住她的,难不成真不要这母女情分了么?好在她一身本领,我也能放心一二。待她离京,我便吃斋念佛,盼她平安归来。” 任素衣听得心中微动,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直是长公主心中的痛,她是决计不愿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伤。可她放手,为的是成全郭婵,而郭婵为的又是什么? 为了她的一直以来的志向,也是为了她任素衣日后能够活得自在的一方天地。 任素衣眼睫微垂,认真道:“干娘,我也盼她平安归来。” 从长公主的院子出来,正好碰上回府的郭婵,她面色犹豫,心中猜到缘由。今日张府打入大牢的众人发往苦寒之地,张府之事也算一个了结,至于原来的户部尚书孙光则是押入大牢等待秋后与张明一同问斩。 案子了结,她便再无理由逗留京中,任素衣心中平静的湖面因此泛起层层涟漪。 二人在院子前的一排石榴树下停下脚步,这些石榴树是前几日长公主命人特地移栽到这里的,此时只见石榴花开的繁复,有小果点缀,想来不久便会瓜熟蒂落。 郭婵勾了勾任素衣的手,明知故问:“见了我娘?” 任素衣点头,二人小指你来我往,最后在石榴树下纷纷笑开。 莲碧和冬青也笑了,主动走到另一边替二人把风。 “我离京之后你便待在府里,莫要随意出府,若是闲着也可叫些好友入府赏花品茶。”虽然郭婵并不认为京中危险,可因为解除亲事这事,任素衣总归坏了些名声,一旦凌齐失踪一事被传开,无论是否是将军府主动解除亲事,于任素衣到底不利。她知任素衣不在乎这些,可她不愿任素衣背负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任素衣轻笑一声,“哈?赏花品茶?” 郭婵不解,这话哪里说的不对……世家小姐们平日的爱好不就是这些? 任素衣睨了她一眼,叹道:“你是不是傻啊,你离京一路风尘仆仆赶到徐州,况且你再如何信誓旦旦,也不一定是百分百安全,且看凌将军便知。可你倒好,偏偏让我在这里安逸的赏花品茶,让我如何心安?” 郭婵不以为意,昂起头道!:“这有何不可,我做的万千,为的不正是此么?” 她要让众人知道任素衣终身不嫁给男子也可以过得安逸幸福并且尊贵!旁人能给的,她郭婵也能给,甚至给的更好!再者说,任素衣一个弱女子,自然是当娇花一样养着最好。 任素衣弯唇,眼中流光熠熠,在她眼中郭婵也只是一个女子,需要人呵护,而她似乎是忘记这一点了呢。 接下来的一日,二人窝在长公主府一门不出,无人前去打扰,只听得时常有笛声和琴声传出,曲曲绕梁不绝。长公主府外有人听见,直感叹不知是何人奏曲,竟是不绝于耳,经久不息。 然而,郭婵还是到了出发的日子。 凌齐失踪事大,并未宣扬,郭婵前往徐州借的是代天子鼓舞前线将士士气的名头。或许是假戏真做,郭婵随行带了三千神策军,她骑马走在最前头,一身盔甲将她的曲线尽现,未施粉黛,清丽脱俗,长发束成高发髻,利落干净。 出城前郭婵回身望了一眼京城整齐排列的楼宇,她目光坚定,并不喜离别的她拒绝了任素衣前来送行的要求,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 两日后的午后,郭婵下令众人休息片刻,他们一行人除却夜里白日里都在赶路,按照这个速度,再过三日便能赶到徐州。 郭婵牵着马儿走到一处小溪,这马便是郭婵自小养大的一匹枣红汗血宝马,名字是郭照取得,叫红衣。 红衣低着头开心的喝着水,郭婵一边替她顺毛,一边拿出水壶饮水,天上的烈阳炙热,她眯了眯眼。 这时有一穿黑衣黑甲,腰佩长剑的人走了过来,见到郭婵他也不避讳,反而走到一边蹲下,先是捧了一捧水洗了一把脸,然后笑道:“郡主,我说霍如风要来您怎的偏偏不让他跟来呢?” 郭婵没理他,此人是霍如风的好友林靖。林靖见人笑三分,平日看着吊儿郎当,难以想象会和霍如风这样的人是好友。不过他在神策军中有几分威望,武艺尚佳,此次便被派与郭婵一路前往徐州。 林靖见状默默为好友叹了叹气,这位丹阳郡主在公事上有张有弛,待人接物都没的说,可偏偏啊,是块不会感动的石头。他还是回去劝劝好友,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这时,一个小兵跑来,拱手道:“郡主,属下发现有一马车自从我们出京便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形迹可疑。” 郭婵皱眉,不慌不忙的收起水囊,竟有人打起她的主意?她倒要瞧瞧是谁如此大胆。 林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道:“哟,莫不是霍如风那小子偷跑出来了?” 郭婵一记冰冷的目光看去,林靖没有再提,神情也恢复正经,事实上他不过玩笑而已,再如何霍如风也不可能违背命令私自出城。 郭婵道:“将人带过来问话。” “是。” 小兵按照吩咐去了,郭婵并未担心,依旧悠闲的替红衣顺毛,至于一旁的林靖则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摇头晃脑的。 郭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索性不去看他。 不多时,远远便看见小兵身后跟着两人,做寻常公子打扮,走在前面那人身量不高,一袭白衣雅洁,不知这样的人跟着他们所图何事。 待再走近一些,红衣忽然不舒服的叫了一声,原是郭婵不注意扯了一把她的毛。 林靖也奇怪的看着来人,暗道:容貌太柔,身板太瘦,这样弱不禁风,一看就是哪家的富贵公子,出京身边还不带护卫,跟在我们身后莫不是为了安全? “郡主?”林靖叫了一声,不见反应,侧头一看,郭婵正不可置信的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二人。 莫非认识? 下一刻郭婵已经为他解答。 “你怎么在这儿?!!”郭婵顾不上礼,上前一把将人抓住,任素衣虽然穿了一身男装做了些修饰,可她便是化成灰她也是识得的。 任素衣笑了笑,低声道:“我这不是想你了么。” 说完还眨了眨眼睛,那日从长公主院子出来碰上郭婵她便决定要跟随郭婵前往徐州。她们二人如今好不容易在一起,她也应该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她不能永远躲在郭婵的羽翼之下,让郭婵受尽风雨,而自己享受安逸。 郭婵往任素衣身后看去,做小厮打扮的不正是莲碧,她恨恨的瞪了莲碧一眼,看得莲碧直躲。 郭婵又恼又喜,喜的是是时时刻刻可以看到任素衣,不必分离。恼的是此时离京城已远,让她们两个女子单独回京她不放心,可让她们跟着一同去徐州,舟车劳顿,她心中又心疼。 “放心,我既然来了那自然是早有准备,再者我从未去过徐州,这次便顺带看看别处的风景。”任素衣知道说服郭婵还得下一记猛药,她神色突然委屈,楚楚可怜,“我在京中也没几个好友,像你说的赏花品茶,哪能啊。况且,没有人我实在不习惯。” 最后的几句话任素衣声音极低,只二人能够听见,郭婵一听果然心中有愧,自从那事之后,任素衣的确少有与友人相聚。 郭婵妥协,“好吧,那你便随我一同去徐州吧。” 任素衣笑了。 林靖在一旁见二人言语举止亲密,心头越发震惊,原来郡主喜欢的是这种小白脸? 先前虽然任素衣说得小声,但林靖是习武之人又格外注意二人动静,所以将二人对话听了七八。他上下打量着,觉得此人除了肤白容貌阴柔之外,毫无男子气概,难怪霍如风败下阵,因为郡主根本不好英武伟岸之人!你看人这直接追过来,一阵撒娇便让郡主同意一同前往徐州,这等缠人功夫哪是霍如风那个不开窍的小子能比的。 林靖暗自为好友叹息,同时不忘为好友打听信息,他走上前几步,故作彬彬有礼,“不知阁下是?” 任素衣抬眼去看,她从未见过林靖,林靖也不认识她,她想了想笑道:“在下陆谨言,不知阁下是?” “神策军林靖。”林靖抱拳,“不知陆兄在何处高就?” 任素衣也抱拳回应,淡淡一笑,道:“算不得高就,不过是做些小生意。” 果然不出她所料,此言一出她便在林靖眼中看到惊讶。不过林靖心中想的却是一个商贾之人竟然能够博得郡主欢心,霍如风这小子到底是输给什么样的人了? 第67章 如此任素衣光明正大的以陆谨言的身份跟随郭婵前往徐州, 此时离徐州还需几日功夫,路上一行人不再耽搁,便是夜里月朗风清时也有赶路。 神策军中人渐渐习惯陆谨言的存在, 知陆谨言与郭婵关系极好, 用膳都是一处, 十分亲密。 原先郭婵得这些将士们尊敬, 有一原因便是郭婵从不因身份尊贵而诸多将就,与将士们同吃, 至于住,因男女大防,将士们都会单独搭一个帐篷让她住。不过自从陆谨言来了,守夜的士兵常常发现帐篷里空无无人,四周又不见人, 便知人只能在马车里了。慢慢的,众人也都察觉二人关系只怕不简单, 因此对陆谨言越发尊重,不敢冒犯。 唯有林靖时不时找机会同任素衣套近乎,一会儿从天南说到地北,一会儿又从诗词说到军法, 总之是滔滔不绝, 任素衣看出林靖别有目的,但难得出京心情颇好,乐意与之探讨,她了解的便提出自己的想法, 遇到不懂得也虚心请教, 一番下来,林靖反而对她生出几分好感, 心中不似先前那般轻视。只是心中为好友霍如风感到可惜,见二人如此亲密不忌讳,可见迟早开花结果。 这日正午,一行人到了一处村庄,不过这村庄却与一路上经过的村庄大为不同。这里看不到一点人烟,田间土地荒废,不少人家连大门都七歪八落,显然是常年无人居住。 见此荒凉景象,郭婵轻轻叹了一声,任素衣正好听见掀开车帘瞧见这副景象也不由震惊。 徐州乃是边疆最大的一座城池,书中记载是繁华热闹,此处距离徐州不过十几里,如此之近,却不见人烟,恍若荒地。这一路赶来,她也见到不少因为战事举家迁移的人,不知这里是否是也因为战事而荒废。 任素衣看见郭婵皱起眉头,心中跟着一叹,战事纷乱,苦的自然是百姓。她低声询问:“我们可要在此休息?” 天气炎热,考虑到将士们也都累了,于是郭婵点了点头,吩咐众人在此歇息,自己则让任素衣下马车来,二人寻了一处茂密的大树底下歇息,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处。 郭婵拧开水囊递给任素衣,道:“可还坚持的住?” 任素衣喝了水,笑道:“我这个坐马车的有什么可累的,倒是那些徒步的将士们想必最辛苦。” 郭婵闻言看了眼正在用干粮的士兵们,他们一个个脸色幽黄,目光却炯炯有神。然后她看到坐在几人中间的林靖不知说了什么,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正好林靖看了过来,郭婵只是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她低头想了想,道:“为兵者,的确辛苦,而我们能做的便是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任素衣若有所思。 这时,莲碧走来在大树底下铺了一方桌布,她将点心一一摆上,随即走到树的背后坐下拿出自己的那一份点心,暗道她才不当碍眼之人跟郡主小姐一块用点心。 才吃了一块喜欢的莲子酥,莲碧就叹起气来,本以为郡主和小姐腻腻歪歪自己好歹有冬青陪着,不想来了才晓得冬青没跟着大部队而是早一步去了徐州。 念及此,莲碧抬头望向因为顾忌身份而全部坐在另一边的茫茫三千神策军,她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谁叫这里没有女兵呢? “咦……” 莲碧瞪着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手机捧着的绢巾,原本还有好几块的莲子酥怎么就剩了一块了?莫不是自己长脚飞走了? 莲碧站起身来,原地徘徊,嘴里还嘀咕着,“怪了,怪了。” 这庄子荒凉没有人烟,看上去就破败阴森的很,莫不是有鬼? 莲碧平日最怕鬼神,一想到此哆哆嗦嗦的跑到任素衣身边坐下,小声道:“小姐,这里有鬼!” 任素衣一听啼笑皆非,“这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鬼。” 莲碧见她不信,苦着一张脸道:“真的!先前奴婢手里的点心还剩不少呢,我就愣了愣神,这会儿就只有一块了。” 任素衣只是笑着拂去从树上掉下的绿叶,说不定是莲碧自己吃了给忘了。却是郭婵沉默了片刻,忽然道:“这世间哪来的鬼,不过是人做怪!” 莲碧不解,这儿就她们三人,难不成还是郡主和小姐偷吃的?可点心就被她捧在手里,她能不知道? 郭婵拉着任素衣起身前顺手捡了两颗小石子,走了两步,她手指一动便将石子扔向那棵大树当中,然后便听得两声低呼,树叶簌簌作响。 莲碧震惊的抬头盯着大树,赫然对上两双黑幽幽的眼睛,惊得她连连退后。 “树精,树精!”莲碧坐在地上大呼,一旁的士兵听到,忙把干粮一收提着剑匆匆跑了来,目光四处查看,“树精在哪儿?在哪儿?” 郭婵扶额叹气,任素衣也无奈的看着人群中惊慌失措的莲碧。 林靖最爱凑热闹,这会儿来了,听说有树精,笑道:“竟然有树精,我可要好好瞧瞧树精长何模样。” 说着他看了莲碧一眼,这陆谨言为人秀气,连随从也如此娘气,不禁摇了摇头。 郭婵走到树下抬头冷声道:“还不快下来,否则莫怪我……!” 话音一顿,郭婵没想到竟然是两个孩子,睁着一双圆碌碌的眼睛正无措害怕的看着她。 什么树精,分明就是两个孩子! 大眼瞪小眼半晌,最后郭婵叹了叹气,放柔了声音道:“下来吧,我们只是路过这里,不会伤害你们。” 说着郭婵还让众人收了兵器,其实他们三千神策军对付两个孩子还不容易? 但也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两个孩子顺着树干慢慢往下爬,先下来的女童四肢纤长但骨瘦如柴,在树上挂着像是猴子。等她稳稳的落在地上,众人才发现她面色蜡黄,头发也有些枯黄,一看便知是长期饿着营养不良,不过她的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倒是好看。 她警惕的看了众人一眼才背过身双手向上举着以防上面的人掉下,一边温柔的指挥着还在往下爬的另一个孩子。 “阿祖,你慢一些,别怕,阿姐接着你。” 原来这是两姐弟。 任素衣望了一眼,心道这树长的极高,目测也有四个寻常人高,也不知这两个孩子是如何上去的。 或许是因为害怕,还在爬树的孩子突然手滑往下掉,那女童心急便要去接,郭婵见状一个跃身将人接住,稳稳落地。 女童急忙的跑到郭婵身边将本来在郭婵怀里蜷成一团的孩子抢了过去,因为用力推了郭婵一把,郭婵不防被推,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一步。 女童睁着大眼睛,半晌终究什么都没说,咬着唇低头查看怀中人是否受伤。而那孩子只是眨了眨眼睛,像一头受惊的小鹿躲在女童怀里。 刚才那孩子掉下来时从树上掉下来一个物什,莲碧正好看到,捡起来一看可不就是一个简陋粗糙的鱼竿,只不过用夹子代替了鱼钩。 莲碧哪里还不明白这分明这两个人用这小把戏偷了她的点心!本来心头就有气,又见那女童退了郭婵,立刻怒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没有教养,不光偷东西还推人!” 闻言,那女童回头看向莲碧眼神一黯,又低下头,默默道了一声,“对不起。” 如此莲碧反而不好再发脾气,再看这二人都是一副长期饥饿的模样,又觉得心中不忍,于是跺跺脚算了。 这个村庄如此荒凉,见二人如此模样,怕是家里遭了难,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同情。 林靖两三下将围着的士兵们拨开,这儿的百来号人都得把人吓着,更别说这后头驻扎的三千号人。 等人散了,林靖眼睛眯成两条缝,笑眯眯的走到二人跟前道:“你们是何人又怎会在此?” 那女童抬起头看着他,却是道:“你们又是谁?” 林靖指着自己,“我啊,我是神策军林靖,至于这位……”他指向站在一处的郭婵和任素衣,“这位是丹阳郡主,另一位嘛是陆谨言陆公子,郡主的好友。” 女童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个个身穿盔甲的众多士兵,眼神渐渐不似先前那般防备。 林靖道:“这下可以跟我说你们是谁了吧?” 女童将弟弟放下,不过仍旧一只手抱着她,她慢慢道:“这里是王家村,我叫王阿弟,这是我弟弟王阿祖,我们都是这儿的人。” 几人疑惑,既然是这儿的人,可看此情形这王家村分明是个死村。 郭婵道:“这里只有你姐弟二人?” 王阿弟因为先前郭婵救了王阿祖心中对郭婵有几分好感,看向她是目光柔和,只是想到往事她的一双眼睛又暗淡下来。 “都没了……”王阿弟搂着王阿祖,两姐弟眼睛泛着泪花,王阿弟哽咽道:“半年前有一伙土匪把我们村子里的人都杀光了,我们因为当时和几个伙伴一起去河边玩儿所以逃过了一劫,可回来后我们就看见我爹我娘,伯伯姨姨们都死了。” 王阿祖年纪小想起往事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喊:“村口的王老伯也被杀死掉了!他以前经常给我糖吃的!” 王阿弟心疼弟弟忙是安慰着他,只是姐弟二人抽抽搭搭的哭声让几人心头跟着一酸。 “这些天杀的土匪,当真是无法无天!”林靖气得一拳打在树上,树叶哗哗掉了下来。 任素衣问出心中的疑惑,“后来呢?官府可抓到那些土匪了?还有你先前说你们姐弟和其他几个伙伴逃过一劫,那他们现下又在哪里呢?” 王阿弟抹了眼泪道:“官府的人说是乌鸦山上的土匪干的这丧尽天良事,可他们官府也拿他们无法。至于其他人……都走了,王家村没了,官府的人帮我们把村里的人下葬之后便走了,他们也走了。” “那你们为何不走?” “我们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阿祖还这么小,再说外面的坏人不是更多吗?”王阿弟神色凄凉,眼里却带着愤怒,“况且不看到那些土匪付出代价我不甘心!我们王家村死了那么多人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忽然王阿弟看向郭婵,郭婵一身铠甲,英姿飒爽,她看到郭婵的第一眼便羡慕不已。这样的人想必出生尊贵,不会像她这般狼狈。 她拉着王阿祖走到郭婵身材猛的跪下,王阿祖茫然的看着姐姐,他现在还不明白郡主的意义。 王阿弟低声吩咐弟弟:“磕头,这是大贵人,她能帮咱们报仇!” 王阿祖一听报仇二字立刻跟着王阿弟磕起头来,一下一下仿佛他们脚下不是土地而是豆腐。 “求郡主您给我们王家村一个公道!我们王家村上上下下一共死了四十七口人,上天有眼,让我王阿弟遇到您,求郡主您给我们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第68章 一声一声的磕头声敲进人的心里, 两个孩子好似感觉不到痛一般,最后郭婵上前两步双手将人扶了起来。 面对两双水汪汪的眼睛,郭婵哪里会拒绝, 何况这事本就该管, 土匪横行, 为非作歹, 既然知道了便没有理由视而不见。 郭婵道:“放心,此事我记下了, 一定会给你们王家村一个公道。” 郭婵的声音坚定有力,让年幼的王阿弟和王阿祖仿佛找到了希望。 莲碧听过二人的遭遇先前的那点不愉快随之消散,掏出一方浅碧色的手绢递给王阿弟,“你们快擦擦额头吧,全是土。” 王阿弟一时愣住没有去接, 莲碧便塞到她手里。她握着手绢,眼眶一红忽然低下头道:“对不起, 大哥哥,先前我不应该偷你的点心。” 莲碧一听这孩子内心仍旧纯善,便挥了挥手,道:“没事儿, 不过是一些点心。” “那阿弟谢谢大哥哥不怪罪。”王阿弟欠身一礼, 然后先替弟弟阿祖擦干净才打理自己。 任素衣看着王阿弟,暗道这倒是个聪明的。 因徐州的事迫在眉睫,郭婵询问姐弟二人的意见之后带上了王阿弟姐弟二人一同前往徐州,待徐州事了再来处置土匪一事。 两个孩子年幼骑不得马, 于是便和任素衣主仆一同乘车。 走了不过半个时辰, 安静的马车里响起两道肚子咕噜噜的叫声,此起彼伏。 任素衣抬头只见王阿弟脸色羞红, 王阿祖则是羞怯怯的挨着姐姐。这才想起这二人平日粮食短缺,这会儿怕早就饿了,于是让莲碧拿一些吃食出来。 任素衣将点心往二人身边一放,笑道:“是我疏忽了,你们先用些点心垫肚子,到了徐州再用些热食。” 王阿祖看到点心眼睛都亮了,王阿弟则是先道了声谢才开始用。王阿祖显然是饿坏了,一连用了七八块点心才放下,而王阿弟只是吃了两块便停下了。 任素衣疑惑道:“阿弟,怎么不多吃一些?” 王阿祖也道:“就是阿姐,你怎么不快多吃点,还不知道吃了这顿……” 姐姐的一个目光,王阿祖立刻收住声音。 王阿弟看向任素衣,神情有些局促,在任素衣鼓励的目光下慢慢道:“阿弟姐弟二人得郡主和公子您的相助已是天大的恩情,阿弟不敢逾越。” 任素衣视线落在这个虽然瘦弱却坚韧的女孩身上,忽然笑了,“这有什么,你不必拘谨。既然阿……郡主已经应下你们这事,便一定会为你们处理妥当。至于其他的,在我们身边总不可能委屈了你们不是?” 见王阿弟眼神迷茫,任素衣又道:“何况你这个身板,若是不养的好一些,到时撑不到为你们王家村讨得公道,你届时才晓得后悔。所以啊,多吃一些,你太瘦了。” 王阿弟的手紧紧攥住已经洗的发白的衣衫,半晌过后才点了点头,复又拿起一块点心继续吃起来。 见她开始吃,任素衣心中略微放心,只要并非顽固不知变故便好。趁着这时,任素衣开始问起姐弟二人的一些情况。 按照二人说法,王家村本就不富裕,维持生计已是艰难,但好歹日子顺利过得下去。可后来王家村遭了难,姐弟二人丧失双亲相依为命,可是半大的孩子又能如何,只能吃些山里的果子果腹,时日久了便是如今这副饥肠辘辘的模样,姐弟二人皆是面色蜡黄,虽王阿祖较王阿弟看上去更健康一些,却也是比不上寻常孩子的。 只是任素衣没想到这个王阿弟已有十岁,看她模样瘦小,她还以为不过七八岁,至于王阿祖则是刚满五岁,想来与她们长期饥饿脱不开关系。 接下来的途中,任素衣看到不少的人赶路离开徐州境内,王阿弟道是因为这场战事许多人都离开了这里,她每日在王家村都能看到路过之人。 任素衣发现其中还有如王阿弟一般大的孩子结伴同行,不知去往何处。一路走来,越往徐州走便越萧条,她突然明白,一场战事对于远在京城的人来说只是一场战事,因为敌方还未攻至京城,而对于身处徐州境内的百姓而言,这无疑是一场灾祸。 那对于洛水城,阳城的百姓而言呢?城池失守,突厥人为非作歹,他们的下场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任素衣不禁看向马车外,郭婵骑着红衣走在最前方,她的背影在夕阳的艳霞中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透出温暖坚韧。 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徐州,徐州太守先接到消息带着徐州官员在城门口迎接。 徐州太守赵陇西是个有着两撇胡子的精瘦男子,看上去有四十模样,见到郭婵第一眼笑得跟花似的,不过配上他两撇胡子实在有些好笑。 郭婵心中挂着事,直接问:“靳将军现下在何方?” 赵陇西道:“回郡主,靳将军如今在阳城。” 既然靳卢在阳城,想必是突厥人退后到了洛水城。想到此,郭婵心中难得有了一丝欣喜,这四方皆属他们的国土,实难容忍突厥人放肆踩踏。 赵陇西知道郭婵前来并非表面那般替天子巡查,道:“今日天色已晚,阳城有一些距离,郡主今日不如稍作歇息,明日再寻靳将军。” 郭婵颔首,今日的确晚了一些,既然到了这里不愁事情没有进展,何况任素衣也需要好好休息了,再往前那就是实实在在的战场,她不愿任素衣置于危险之中。 “住所……” 郭婵才开口,赵陇西便道:“郡主,下官已派人将晚山居收拾妥当,您可立即前往歇息。至于神策军众将士则可前往大营,现下守军都在大营。” 视线落在赵陇西身上,晚山居是当年先帝在此私访时的居所,后来先帝离开后便被一直保留着。 半晌,郭婵颔首道:“多谢赵大人安排。” 赵陇西身为徐州太守一同到了晚山居侧门外,正等着,瞧见从马车上下来几人,先前他便发现郭婵似乎对马车中人格外照顾,本疑惑是谁,不想是两位公子并两位孩童。 赵陇西的目光落在当先一人,见人俊秀雅致,穿着不俗,不知是哪家公子。至于那两位孩童,粗衫短布,面容蜡黄…… 郭婵见赵陇西目光游移主动解释道:“这是陆谨言,京城人士,是随我一起来的。” “至于……这两个孩子是我在今日路过王家村时恰好碰上的,说起这事还得劳烦赵大人。” 赵陇西闻言看向郭婵,郭婵做了个请的手势,赵陇西自然退避,二人先后入了门。于是郭婵一边走一边将王家村之事道于赵陇西,赵陇西闻言大惊。 “此事可当真?!” 郭婵见他如此反应想是根本不知此事,道:“自然是真,若是赵大人不信可寻王家村所属县的县守询问。况且王家村如今便是一个荒无人烟的村落,如何有假?” 赵陇西回头看向王阿弟姐弟,王阿弟似是猜到他们再谈何事握着弟弟的手一紧,死死的盯着赵陇西,她知道这是他们徐州很大的官。 少女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愤恨,赵陇西对于自己身为徐州太守对此事一无所知心中涌出惭愧。愧对这样的目光,赵陇西回头叹道:“此事是下官失职,乌鸦山土匪为非作歹犯下灭村如此恶行半年之久,下官竟分毫不知,下官立即派人前去调查。” 郭婵颔首道:“这事我也是应下那姐弟了,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也应该给王家村惨死的人一个交代。” 郭婵把话放在这儿便是一定要个说法,赵陇西心头一凛,默默记下。 因晚山居无旁人住,郭婵避开了正中的院落选了一处偏北的开阔院子,然后将王阿弟姐弟安排与莲碧一起,方便照看。任素衣将此举看在心里,知她心中是同情姐弟二人的遭遇。 饭后,郭婵有事去了大营,任素衣知到了徐州她便不会有清闲日子,心中虽有忧虑也知大局为重。 莲碧见她目光忧心忡忡,有意逗她开心,“小姐,你可是不知先前那阿弟阿祖看到饭菜眼睛都直了,阿祖年纪小,口水都流下来呢!” 任素衣闻言却是一叹,莲碧也意识到自己挑了错的笑话,道:“不过他们姐弟也真可怜,阿弟吃完饭眼眶都红了,这小姑娘原看上去精明的很,其实也只是个孩子。” 任素衣想起今日众人异样的目光,于是道:“明日你找个人出去替她们裁身衣服,我看阿弟身上的衣衫都不知是何时做的,手脚都露出一大截。” 莲碧道:“小姐和郡主对他们可真好,他们幸好是遇上了您和郡主,否则这日子日后还不知怎么过呢!” 任素衣却道:“换做我们说不定还没有他们厉害呢……” 设身处地的想,若是她是王阿弟或许还坚持不到今日。人无法改变出身,她生来是官家女,所以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家族的荣华富贵。事实上王阿弟若是出身不同,造化指不定如何,虽然相处甚少,但她发现王阿弟这般年纪未经人指导却聪慧果敢。 今日他们足足有三千余人,且神策军个个身穿盔甲,寻常人见了都不敢冒犯,何况他们两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再饿也不敢藏在树里用鱼竿偷点心。原本她也以为是巧合,但同王阿弟一番交谈发现她实则十分机灵聪敏,且她一心想为王家村人寻个公道,碰见从京城来的他们碰碰运气不是不可能,或者说她是孤注一掷,毕竟永远待在王家村便无法改变现状。 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带着幼弟做到此,已经很好,任素衣认同王阿弟的做法,或许是王阿弟的坚韧令她这个十岁的孩子佩服,心中不忍他们再受苦。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哪里都热 哪里人都特别多 累…… 第69章 郭婵一直到深夜才回到晚山居, 如她所料任素衣果然没睡在等她。灯火朦胧,任素衣披着头发穿着中衣坐在塌上,手里则是拿着一本书, 待走近了她才发现任素衣眼神昏昏然, 脑袋耷拉着显然是困极。 这一路因为女扮男装, 任素衣几乎一直束发, 难得见她这般女儿家温婉模样,一时心中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小心翼翼的抽出书本, 郭婵将她放平在塌上,正要转身前去洗漱,下一刻手却被拉住。 “吵醒你了?”郭婵面色愧疚顺势坐在塌上,“如今正是战事胶着时,而且凌齐还没有音讯, 我会比较忙,日后你不必等我, 早些休息。” 任素衣摇头,“左右也无事,等等你又何妨。” 郭婵知即便她应了,下次回来她依旧会等着, 于是起身打算尽快洗漱, 那样她也能早些休息。 见状任素衣起身,“我来帮你吧。” 郭婵笑了,媚眼一抛,“那就有劳娘子了。” 任素衣看她, 意有所指的道:“日后指不定谁是娘子呢。” 郭婵还想问她这句话是何意, 却被她推着进了内室,早听见动静的莲碧将一早准备好的热水抬起来又离开, 离开前看着二人嬉笑打闹也偷偷弯起嘴角。 莲碧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开门不知何时王阿弟已经醒来,正坐在床上看着她,她一时不察,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因王阿祖经过半日相处很是喜欢莲碧,晚山居对于王阿弟二人又陌生至极,王阿祖便非要和大哥哥莲碧同住一屋,王阿弟又担心弟弟,于是最后三人挑了个大屋子,另搬了一床来,就这么一起住了。 莲碧回过神,将门关上,回身才道:“阿弟啊,你怎么醒了?可把我吓了一跳。” 王阿弟盯着莲碧的脸半晌,然后道:“就是忽然睡醒了见大哥哥你不在有些担心。” 莲碧未曾察觉异样,脱掉鞋走向另一边的床,一边道:“郡主回来了我准备热水去了,你也快睡吧,明日我还得早起伺候说不定会吵醒你们呢。” 王阿弟在黑暗中道了声好,躺在床上披着头发的莲碧过了一会儿便睡熟了。 翌日,莲碧在鸡鸣时分醒来,没想到王阿弟倒是先她一步已经醒了,穿的整整齐齐的坐在屋里的一方凳上,不知在想什么。 莲碧往另一边床上看去,王阿祖依然在睡,还在流口水,怕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她拿过衣服,一边穿一边道:“阿弟,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王阿弟倒了杯水递给莲碧,笑道:“我向来醒的早,昨日还是我头一回睡得这么香呢。” 男子的衣衫穿起来简单许多,莲碧几下便穿戴整齐,见到递来的水杯正好也想喝水,心中暗道,这个王阿弟可真体贴。 “有劳阿弟。”莲碧喝了水,又道:“这会儿郡主想来还在练剑,我得去准备热水了,你若是饿了便找人送点吃食来。” 王阿弟道:“大哥哥我也可以干活,你带上我吧!” 莲碧一愣,以为她是想要帮忙,摸了摸她的头,“你还是个孩子,不用干活。而且郡主和小……公子带上你们并非要你干活,只是怕你们姐弟流落在外有危险。” 王阿弟闻言有些失望,不再说话,莲碧便离开了房。 用早膳时莲碧将这事告诉了郭婵和任素衣,郭婵想了想道:“王家村之事我已同赵陇西讲过,想来调查还有些时日,等王家村之事解决了再问问他们姐弟的打算吧。” 任素衣道:“阿婵,你忙着这边的事,王阿弟姐弟二人便交给我吧。” 郭婵想着任素衣独自在晚山居孤单,有王阿弟姐弟陪着说不定也能解闷,于是便同意下来。 昨夜郭婵迟归,任素衣没有问过情况,此时想起便道:“昨日你去了军营可有凌将军的线索?” 郭婵一愣,随即道:“暂时还没有。” “会不会是……” 这种猜测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人已经失踪十多日,如果活着总该有消息。 郭婵摇头,“如今带领突厥人与我军对垒的是突厥的三王子,这个三王子便是当时带兵引诱凌齐追击的人。此人阴险狡诈,极爱惜性命,绝无可能以身试险,所以我怀疑凌齐是被抓了。” 被抓入敌军对于一个将士来说恐怕是比死还要难受,任素衣一时难言,凌齐一心想要为父报仇,击退突厥人,若是真的被抓,不知现下是何心境。 郭婵突然道:“你很担心?” 郭婵的面色虽然如常,任素衣依旧听出她话里的冷意,她轻轻拉过郭婵的手,叹道:“我是觉得啊命运有时可真捉弄人,凌将军一心想要保家卫国,若是真的被抓那可真是令人惋惜。而且如今正在交战,将领被掳会不会对战事有所影响?” 任素衣虽不清楚朝政,但也知凌家向来在军中威望极高,凌齐又是凌家唯一的子嗣,难道突厥人便是为此抓他? 郭婵心底的几分醋意被任素衣三言两语驱散,她捏了捏握着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此事我与靳卢将军已在着手对策,今日我便会前往阳城,或许这几日都不会回此处,为了安全,我会让冬青来保护你。” 任素衣也知事情的重要性,只是有一点她不赞同,“冬青应跟在你身边才是,我在这里哪里用得着保护。” 郭婵却不容置喙的道:“以防万一,有冬青在我放心些。” 如此任素衣只好同意。 郭婵用完早膳便带人离开了,冬青则是在她离开后一个时辰带着数百人到了晚山居。这些人并非先前见过的神策军,任素衣并未过问,京城王侯世家养府兵已是惯例,这些人听冬青吩咐想来应是郭婵的亲信,此举令任素衣心中生出难以明言的柔情。 郭婵赶到阳城时,突厥人恰好在进行试探性的骚扰,她并未干扰而是默默上了城门,如今的阳城已是残垣破壁,本不理解靳卢选择驻守阳城的想法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这里处处是被突厥人**践踏后的痕迹,足以想象当突厥人攻破阳城后这里发生了怎样人神共愤的事。 而此时的晚山居像是独立在外的一处世外桃源,无论外界如何战火纷乱,这里依旧安宁。 王阿弟端着一盘葡萄进门时被守在一旁的冬青吓了一跳,她并未见过冬青,但见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心底便有些发怵,直到见她并没有拦自己的意思才小心翼翼的进到内室。 任素衣正在练字凝神并未注意到王阿弟,事实上她也会担心郭婵的安危,她庆幸自己跟了出来,因为这已是离郭婵最近的地方。 王阿弟见状停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看着任素衣,除了郡主这还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再看向书桌上写的字,有些她认不得,却觉写的极好看。 等到一副字写完,任素衣抬头才发现王阿弟在一旁一直看着她,目光认真透出羡慕。 任素衣放下笔道:“阿弟啊,你怎么来了?” 王阿弟回神将葡萄放在一旁的桌上,道:“府里的姐姐送了葡萄,我看阿碧哥哥在忙便给您拿了些来。” “谢谢阿弟。”任素衣离开书桌前让王阿弟坐,二人坐在一方塌上,她拒绝了王阿弟要帮她剥葡萄的提议,自己动手剥了一颗递给了王阿弟,王阿弟受宠若惊不敢接。 “这如何成?公子您身份尊贵,阿弟哪能让您给阿弟剥葡萄。” 任素衣趁机喂到她嘴里,笑道:“什么身份尊不尊贵的,我就是个商人。” 入口冰凉香甜,王阿弟从未吃过葡萄只觉得可口极了,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见状任素衣这才剥了一个自己吃了。 “你也吃。”任素衣示意王阿弟自己剥来吃,她剥倒是没什么就怕把这孩子给吓着了。 感受到任素衣的善意和温柔,王阿弟点了点头羞怯的拿起颗颗晶莹的葡萄,不过她向来拘谨,只吃了几颗便不吃了只安静的坐在一旁。 任素衣想着得用膳也停了手,拿手绢轻轻擦了擦手,见王阿弟看着剩下的葡萄欲言又止,猜到她心中所想,道:“待会我让人再送些葡萄到你们屋里,让阿祖也尝一些。” 被看破小心思的王阿弟脸色羞红,连忙摇头道:“不可不可。” 任素衣知她心思,到底是小孩子,总归会不好意思。她笑道:“诶,你不吃阿祖说不定喜欢吃呢,再说你们若是不吃到时候全都得进你们阿碧哥哥的肚里,那才是浪费呢。” 王阿弟被逗笑了,“公子将阿碧哥哥说的如此贪吃,阿碧说不定要不开心呢。我就觉得阿碧哥哥很厉害,她把公子您的习惯都记得很清楚呢,先前就是他告诉我您练字时不喜打扰让我轻一些呢。” “我看她是偷懒,竟然让你一个孩子来送葡萄。” 王阿弟以为这是不信任自己,忙是道:“我做事会很小心的,公子请您不要嫌弃我。” 任素衣无奈一笑,王阿弟的打算她已经猜到几分,只是这事她还需要仔细考虑,将他们姐弟带回京城容易,可他们还年幼,入府成为家仆又真的好吗? 任素衣这时想起先前写字时王阿弟眼里的羡慕,于是问王阿弟,“阿弟,你可读过书?” 王阿弟点头又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从前我们村里有个伯伯会认字,他教过我一些,不过我还没学会几个字,他就去世了。” 任素衣又问:“那你可愿读书?” 王阿弟闻言眼睛都亮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任素衣最后一点疑虑被打消了。 王阿弟始终记得伯伯说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一个人只能懂得越多才能走的更远。所以她想读书,这样她和阿祖才不会吃不饱穿不暖。 第70章 鸣鼓收兵, 靳卢随即骑马带兵入城,见到等候在城门内的郭婵立即勒马而下,他大步流星, 走到郭婵跟前抱拳道:“靳卢见过郡主, 实在是久仰郡主大名, 今日才得以一见。” 靳卢的身上还带着泥土和血混杂的味道, 郭婵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她大方的回了一礼, 笑道:“靳大将军此话便令我惭愧了,靳大将军您的名号我才是久仰大名才是。此战可还顺利?” 靳卢道:“目前还算顺利,此战若非当初陛下决断迅速,又有郡主后方加持源源不断的送来粮草,也无法夺回阳城。我相信, 再有一战,定能夺回洛水城!” 忽而靳卢面色一暗, 郭婵猜到缘由,道:“将军可是在担心凌将军?” 靳卢点了点头,随即摘下帽子将马鞭扔给一旁的小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边走一边道:“不瞒郡主自从凌齐失踪之后, 突厥便未再发起进攻,有的不过是不间断的骚扰,我怀疑突厥人另有安排。” 郭婵与靳卢并肩而行,靳卢年长她有二十载, 所见非她能比, 因此态度很是谦逊。 郭婵道:“我听说此次突厥带兵的是那位突厥三王子库勒,看来这位三王子也并非传闻那般无用。” 突厥三王子郭婵早有耳闻, 此人一直不被重视,甚至在突厥王室是被排挤的存在,不为其他,只因为他的生母乃是中原人。突厥人重视血统,向来又厌恶中原人,这位三王子不受重视也是情理之中,可这次突厥来犯竟然是由库勒带兵,这点实在是令人费解。 说起库勒,靳卢的脸色顿时铁青,只听他恨声道:“这个库勒为人阴险狡诈,善用诡计,若非此人凌齐又企会失踪,那些随行的士兵也不会惨死!” 郭婵意识到这其中还有她不了解的情况,于是道:“将军此言何意?” 靳卢叹道:“当时跟随凌齐的士兵最后被发现全部是困在一片泥潭中窒息而亡。那处地方隐蔽少有人知,同是路过,没有一个突厥人被埋,独独只有我们的士兵,显然是被人故意引诱过去以此法灭口。若非找到一些痕迹,只怕都找不到他们的尸体!” 全部被活埋,难怪当初都找不到人,郭婵心中冷哼一声,这无疑是那三王子库勒的好计谋!果然是心狠手辣的人物! 郭婵又想到先前靳卢传回的消息,道:“所以将军判定凌齐是被库勒所掳。” 靳卢颔首,“是的,既然没有凌齐的尸体又没有他的消息,那必定是还活着。” 只是靳卢也不明白对方为何要掳走凌齐,按理,凌齐并非主帅,掳他难道是为情报?可自从猜到凌齐可能被突厥人所掳后,他便更换了城中的防卫,以防万一。 此事想不明白,靳卢没有多加纠结,当务之急是救出凌齐,当年凌齐的祖父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不能见死不救。 郭婵知道靳卢的想法不是没有根据,但她还在等。 二人到了阳城府邸,一路进去,四处都有士兵镇守。 府邸正中的大厅摆放着沙盘,郭婵走近仔细观摩,半晌后才起身,感叹道:“有靳大将军的补充,这地形图更为贴近准确了。” 靳卢看着郭婵,这个女子有着风华绝代的容貌,更为难得的是她有些令人折服的才智和心性。 靳卢走到沙盘前,将一个歪倒的旗子放正之后道:“若不是有当初郡主您送来的这地形图,我哪能几次把突厥人击退。恕我直言,我知郡主不仅才智过人,武艺更是胜人一筹,做个文官实在是埋没了。” 郭婵轻轻一笑,仿佛不在意的模样,“我不适合沙场,我所知的只是纸上谈兵罢了。真正的沙场还是需要像大将军你这样的人物。” 靳卢没有接这话,而且转而道:“小女一直想要当再世穆桂英,领兵出征,她呢最佩服的人便是郡主你,若是见到郡主您指不定如何高兴。” 郭婵知道靳卢膝下有一女,名芳菲,二人素未谋面,不过名门之后想来是不差的。 “大将军的千金想来定是文武双全。” “那孩子不过是会着拳脚功夫,都是些花拳绣腿,上不得台面。日后郡主回了京城若是碰上了还请郡主多指点一二,也让芳菲有所突破。”靳卢说起女儿古铜色的脸上多了一些笑容,显然在家中是慈父。 “指点说不上,切磋一二倒是可以。”郭婵难得遇上女子习舞,也有几分兴趣,不过靳卢提到回京城之后,倒是令她有些疑惑,“难道令千金住在京城?我记得大将军迁居此处已有近十载。” 靳卢脸上不知为何浮现出尴尬的神情,他欲言又止,突然道:“女大不中留,芳菲那孩子去年非闹着回京,趁着我跟她娘不注意偷偷溜回京去了。” 高门大户里谁家没有一些秘密,郭婵很善意的选择没有过问靳芳菲偷偷回京的原因,但也因此错过一件令她日后津津乐道的事。 这时从厅外飞进一只灰色小雀,这灰雀进到厅内后环绕一圈后稳稳的停在郭婵面前。 靳卢见状心中震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这灰雀看似不起眼却是开朝以来皇室暗卫的情报传递工具,可这灰雀显然是认郭婵为主,他原本对郭婵的尊重上升到了不敢小觑。 只见郭婵从灰雀脚上取下一张纸条,靳卢并未凑近去看,皇室暗卫向来有专门的通信方式,他即便是看了也看不懂。 郭婵看过之后便将纸震碎,靳卢见她面色有喜意,忍不住道:“郡主,可是有好消息?” 郭婵点头,“将军猜的不错,凌齐的确还活着,人就在突厥大营。” 凌齐闻言神情一松,“那可真是太好了!”可他说完紧接着又是眉头一皱,叹道:“这人在突厥大营可就不好救了……即便是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在千军万马中从突厥大营救出人啊!” 靳卢恨恨的一拳打在沙盘上,沙盘上的旗子顿时一片东倒西歪。他抬头见郭婵神情轻松不似烦恼,犹疑道:“莫非郡主有办法?” 郭婵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道:“我此来明面是来督战,可我们心知肚明陛下信任大将军您,又何需我来督战。我也不瞒大将军,我来便是为了救出凌齐,毕竟凌大将军再承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 提及凌家,靳卢面色也不轻松,当年凌齐的父母双双去世留下仍年幼的凌齐,军中之人哪个不是看着凌齐长大的,见他失孤心中滋味都不好受。但靳卢不解的是为何这时郭婵提及此。 “郡主的意思是……?” 郭婵眼睫轻抬,道:“仗还请大将军接着打,快到丰收之时我们总不能被突厥人拖了后腿,至于救凌齐的事便交给我。” 听这话之意,郭婵并不打算等与突厥人一战后谈判,而是要先发制人救出凌齐。靳卢内心开始摇摆起来,倒不是他怀疑郭婵的能力,而是行动若是失败,或许对此战亦有影响。 几番思虑之后,靳卢还是选择相信郭婵,既然皇上能将暗卫交给她,必定不会只是因为二者关系亲厚。 “如此,靳某便等候郡主的好消息了!” 郭婵很是满意靳卢的配合,点了点头,“大将军放心,不出三日,便会有结果。” 靳卢眼眉一跳,先前的犹疑竟然因她这简单一句话消散,忽然有些明白陛下对她的信任。 接下来的日子,靳卢一直在观察郭婵,只见她平日偶尔会巡查大营,勘察地形,其余的便是在府邸内打发时间,对战事根本不过问。 靳卢不由心中范起嘀咕,郭婵到底打算如何救出凌齐? 到了第三日,靳卢本想询问郭婵计划,然而午后却是突厥的人到城门前叫阵,一句比一句更加难以入耳,且句句都离不开调戏郭婵,便是他听了都怒发冲冠,然而郭婵却面不改色,仿若被调戏的人不是她一般。 郭婵站在城门上,望着楼下的突厥人,此时那人依旧呱呱说个不停,忽而郭婵冷笑一声,道:“大将军,今日就该结束了。” 没等靳卢询问,郭婵吩咐人拿箭来,只见她将弓拉到满月,奋力射了出去,那叫阵的人内芯中箭,当场毙命,从马上掉了下来。 城门上响起欢呼声。 “郡主好箭法!” 靳卢难掩惊讶,一般来说两军交战,是不会斩杀叫阵的人的。 “这是不是不妥?”靳卢犹豫的说出心中想法,虽然他年长郭婵许多,但总是无法来她视做年轻人。 郭婵并未去看他,而是死死的盯住了对面的突厥大军,坚定道:“大将军,我说了,今天就该结束了。”突厥并不如中原土地肥沃,粮食充足,这次能被突厥人得手原因有一便是突厥人发难的快准狠,多年无战,洛水城的将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以靳卢的能力加之中原兵力的集合不可能将战事拖到今日,其中不乏有凌齐失踪使靳卢有所顾忌的缘由,还有便是这次碰上了一个棘手之人。 战争的号角被吹响,突厥人纷纷冲了上前,为首的是突厥人的骑兵,他们挥舞着大刀奔向城门,用血肉攻城。 靳卢迅速指挥着阳城的士兵守城,城门上顿时硝烟四起,刀剑挥舞。 第71章 战斗在持续, 郭婵一直站在城门之上。靳卢已经带着人从侧门出城应战,无数的士兵倒下也有数不清的士兵冲上前,空气里弥漫着的是血和泥土的味道。 守城的士兵一剑斩断了一个爬墙的突厥人的手, 回头对郭婵道:“郡主, 刀剑不长眼, 还请郡主先行离开。” 郭婵此时却看着城门下的战场, 她眼眸一眯,立刻拿起刚才的弓箭, 对着战场中央便是连发三箭。 库勒骑着马,直到有人提醒他,他才惊觉箭矢已经到了跟前,第一箭从他的脸颊擦过,只有片刻的疼痛;第二箭从他的腰擦过, 因为穿戴盔甲,这一箭并未令他受伤;而这第三箭则是一箭射到他所骑的马的眼睛上, 马中箭吃痛,发疯一般将他从马上甩了下来。 因为事发突然,库勒摔倒在地上,吃了一嘴泥, 他怒不可遏的推开前来扶起他的突厥士兵, 猛的看向城门上那抹亭亭玉立的身影。 那是一抹鲜艳的红,不是血那般的红,而是极尽绽放的瑰丽。几乎是在一瞬间,他便猜到她的身份。 两厢目光相汇, 一个傲慢轻视, 一个恼怒憎恨。 库勒咬牙,脸颊被擦破的地方隐隐作痛, 他手紧紧的握着弯刀,以郭婵的箭术,刚才那三箭分明可以要他的命,但是她偏偏每一箭都错过了他的要害。 这为的什么? 库勒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故意羞辱自己!他平身因为生母是中原人的缘故备受排挤,最恨别人瞧不起他。今日偏偏被一个女子如此羞辱,库勒心中涌出无尽的愤恨,心中发誓定要报仇! 然而他还没能等到报仇,等来的却是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与呐喊声。 “不好,殿下!敌军有援兵!” 库勒眉头一跳,嘴上却道:“不可能,探子的消息最近徐州附近根本没有兵马调动的情形。” 可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当库勒看到奔腾而来的千军万马时顿时慌了。 前后夹击的结果可想而知! 风中飞扬着银虎标志的旗帜,库勒并不认识,却是有人认识! 靳卢看到这片旗帜时却眼眶一热,喜上眉梢,砍向突厥人的剑更加快了一些。 银虎标志那是当年宣平侯郭家的家徽,靳卢虽是在凌家军中建功立业,但谁又知当年他只是老宣平侯手下的一个小小士兵。 带兵之人正是郭婵之父,宣平侯郭子衡。 突厥人残忍嗜血,看到援军的到来不但没有胆怯而是更加奋力的攻城,但宣平侯又岂是小辈?虽然多年未曾带兵,但一上战场当年的一切又顺理成章的回到他脑中,立刻指挥着他从京城带来的五万人马加入战斗。 不仅是人数、战略上的优势,更是一种想要将侵略者赶出国土的决心,郭婵看着下方的士兵杀红了眼,内心也涌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澎湃,这或许正是战争才会带给人的热血。 突厥人的号角声响起时,郭婵勾了勾唇角,她扔掉手里的弓箭,转身迅速下了城楼,城门里早已经有林靖并五百神策军在等候。 林靖见她下来,眼眸一亮,因为听候吩咐不能上战场杀敌早让他等的手痒。 “郡主,可是可以出发了?” 郭婵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城门外突厥人的号角声,三短一长,越来越急促,这是收兵的迹象。不过这次可就没那么容易逃走了! 果然很快便有士兵来报,靳卢吩咐打开城门追击突厥人,要一举拿回洛水城! 郭婵立刻吩咐道:“按照计划,我们立刻装点人马准备出城!” “是,郡主!” 林靖嘴角勾着笑,点了点头,这回是该让突厥人吃吃苦头了。 突厥人因为不敌而鸣鼓收兵,退后时毫无阵营可言,纷纷四分五散,虽是穷寇莫追,但宣平侯此来助阵徐州本就是一个奇字,既然有机会那自然是要一鼓作气击退突厥人,何况这场战事已经拖延太久,累的是无数百姓。 这点正好和靳卢不谋而合,二人立刻整合军队出击包围,将逃散的突厥人一网打尽,并向洛水城前进,那里还驻扎着上万突厥人,还有无数百姓正受着他们的屠害。 然而库勒在这种局势下硬是用突厥人的尸体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百来人逃了出去。 一以为自己逃出生天的库勒回头看到身后没有追兵时顿时轻松起来,他觉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他不知的是与此同时,一直关注着战场上情形的郭婵带着神策军也出发了。 虽未见追兵,但库勒也不敢轻敌,一路策马奔腾不敢有片刻的懈怠,直到离跑出离阳城已经三十里时,他恰好带着百名突厥人到了峡关口停了下来。 此处为一条岔路口,虽是岔路最后却能汇成一脉,皆能到达洛水城。一条是阳关大道通往洛水城,但要绕的远些,但胜在安全;一条则是山路,陡峭狭窄,却能节省不少时间。 此战突厥损失惨重,他首要重中之重回到洛水城整合兵马想出下一步的对策,否则后果不敢设想。他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决不允许就此失败! 最后库勒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近路,一行人冒着天险赶往洛水城,一路上所有人都提心吊胆,此处得名峡关口,正是由于这条近道在一座峡谷正下方边缘,又极其狭窄,仅容许一人通过,如若不慎掉下便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快要看到峡关口小道的尽头,库勒等人面上都带着欣喜,然而他们没能想到的是等待着他们的是滚滚而下从峡谷上掉下的石头。 库勒走在最前方,迅速的穿过了峡谷,然而后面的突厥人就没有这般运气了。前面的人慌着骑马掉头或是催着前面的人快行,石头还没掉下来人已经因为互相的争执而掉下峡谷,尸古骨无寻。 眼见自己仅剩的人马折损,库勒气的双眼发红,当看见出现在面前的郭婵等人时,当下反应过来这是她早早的在这里埋伏好了准备袭击自己。 库勒恶狠狠的问:“你怎么知道我会选择这条路?” 郭婵冷笑一声,“我两条路都让人做了埋伏,只不过我认为你会选择这一条路,所以等在了这里。” 她从前来过此处,知道一条只有当地人才知的近路能从阳城绕到峡关口的出口,所以见到库勒等人逃跑之后立刻带人在这里守株待兔。 “你想怎么样?”库勒回看身后的突厥士兵不过寥寥几人,再看郭婵带的人,至少有百人,以一敌百,他自认没有那个本事。 郭婵盯着库勒,他有着突厥人显而易见的大胡子,高鼻梁,梳着两条大辫子,模样彪悍粗犷,但从五官中依稀能看出中原人的柔和,想来是因为他那位生母的关系。 半晌,郭婵道:“自然是请三王子去做客了。” 库勒不少,郭婵等在这里没有立即诛杀自己显然是有所目的,他低头想了一会儿,道:“郡主可是为了那位凌将军?” “所以三王子这是承认了?” 库勒眉毛一横,颇有些狂妄道:“有何不敢承认,不过是手下败将,被我拿下又有何稀罕。” 闻言,郭婵目光一冷,“三王子怕是忘了自己的处境。” 库勒反应过来,神色收敛了几分,但想到还有余地,心底又有了几分底气,“若是我死了,那位凌将军定然也活不成!” 郭婵笑了笑,一字一句的道:“是他死了,你便活不成了!” 库勒脸上的神情慢慢凝重,看着郭婵一言不发,郭婵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如果我是三王子你,我就不会轻举妄动,否则哪里缺了我可不负责任。而且,应该没有人会接受一个有残缺的大王吧?” 库勒在心里将郭婵恨的咬牙切齿,可正如郭婵所言,没有人会接受一个有残缺的大王,可是也没有人会接受一个当过俘虏的大王! “三王子,我没有什么耐心。” 库勒似是下了某种决心,他大声道:“郡主,那位凌将军并不在洛水城里。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的位置,不过前提是你得放我离开,并且保证今日之事不告诉其他人。” “哦?”郭婵面上不动声色,“我如何相信你的话?” 库勒道:“今日我们出征前特意将那位凌将军转移了,所以即便你进了洛水城捣毁了突厥大营也是找不到的!” 郭婵坐在马背上思考着库勒这话的可信度,毕竟今早她并未收到任何消息,这或许是库勒为了逃命而想出的借口。 库勒见她似是不信,猜到郭婵是在突厥大营中安插了探子才会得知凌齐是被他带到了突厥大营中,不过这一点也让他尤其震惊,一个远在京城的郡主何以能够在突厥安插探子。 可当务之急是自己的安危,库勒暂时将疑惑搁置,转而对郭婵道:“带走凌将军是我的主意,也是我吩咐亲信做的,所以郡主您没得到消息也在常理之中。” 郭婵的确想要凌齐的下落,但是攻下洛水城也是势在必得,很快她便有了决断。 “我的意思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郭婵意味深长的看了库勒一眼,然后吩咐其他人,“带走三王子,其余人,杀!” “是!” 库勒有心反抗,可势单力薄,只能束手就擒,沦为鱼肉,眼睁睁看着剩下几人也纷纷丧命,心中对郭婵的恨意又深了一些。 第72章 郭婵并未带库勒直接前往洛水城, 相反则是回了徐州,这一切出乎库勒的预料,自到了阳城后的短暂停留察觉郭婵要带自己前往徐州后, 他的心便一直惴惴不安, 不知她此举所为何。 似乎她一点都不在意洛水城是否会破, 又或是凌齐是否安全, 忽然之间,库勒发现他根本摸不透郭婵的想法, 这一点令他更为恼怒。 他讨厌聪明,自以为是的女人! 郭婵却是顾不上库勒的想法,她选择先回阳城的原因正是因为她收到消息凌齐的确已经不在突厥大营之中。 这一点与她的计划有异,她本想借机在夺回洛水城之时便亲自前往救出凌齐,如今却要再好好再想想。既然人是库勒吩咐带走的, 那只能从库勒入手了, 这日夜里, 郭婵终于是又回到了徐州晚山居。 库勒被绑在马车里,见马车停下,连忙嚷嚷着要下车。 被人从马车拎出来,库勒看到晚山居心对郭婵的忌惮更深了一些, 传闻丹阳郡主深受宠信, 今日得见才晓得是真,就连他们的先皇故居都能给她住,的确是地位非凡。 “郡主,我说的交易始终成立, 只要你将我放了, 我便放了凌齐。”库勒不解郭婵带他来徐州的意图,但他是突厥三王子, 只身一人在此,心中不是不担忧的。 郭婵笑道:“我没说我不答应。” 库勒更加不明白了,既然郭婵答应,何必将他带到徐州,这里离洛水城可不近。 看出库勒的疑惑,郭婵道:“三王子今夜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写封信,我派人送去给你的亲信,我们一人换一人。” 郭婵说完再也不看库勒,而是看向林靖,后者点了点头,于是她放心的进了大门,离开几日,已经是十分想念。 夜风徐徐,此时的晚山居静谧而雅致,沿着游廊点着的红灯笼给晚山居带来一种朦胧的温柔,郭婵的心渐渐沉静。 快到居住的院子,远远的便看见莲碧正和王阿弟姐弟在踢毽子,三人你来我往,玩儿的不亦乐乎。 而她想念的人正坐在一旁的石桌旁,而桌上摆着棋盘,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什么。 郭婵脸上逐渐有了笑意,不知不觉加快了步伐。 先看到郭婵的是王阿弟,没有想到郭婵会在此时回来,王阿弟惊讶的愣在原地,正好莲碧踢来毽子,打在她身上。 “郡主。”王阿弟反应过来,生涩的行了一礼。 任素衣闻身惊喜的抬起头,目光相撞,温柔的笑了起来。 王阿祖呆呆的跑去捡起毽子,央着姐姐还要继续玩儿,王阿弟忙令他噤声,“郡主回来了,快行礼。” 王阿弟哦了一声,学着王阿弟的样子行礼,莲碧见了直接笑道:“阿祖,不是提醒过你了吗,你是男孩子,不是这样行礼的。” 王阿祖疑惑的抬头看向姐姐,王阿弟脸顿时羞红,有些无措的看向任素衣,任素衣此时已经从郭婵回来的惊喜中回过神,她安慰道:“阿祖还小,慢慢学就是了。” 莲碧知道二人彼此思念,于是一手牵着一个,很有眼力的道:“小的先带阿弟阿祖下去玩儿,不打扰郡主和公子团聚了。” 郭婵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 王阿弟姐弟被莲碧拉走,离开前王阿弟忍不住回头,正好看见郭婵在任素衣一旁坐下,拿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之上,二人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眼波温柔,眉目动人。 郭婵只看了一眼便知任素衣是在复刻棋谱,但独自手谈何等寂寞,心里不禁生出愧疚。 任素衣看她模样便猜她心中所想,一边落下一子,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得好几日呢。” 郭婵落子不假思索,想到今日发生之事便道于她听,任素衣听过之后有些和库勒一样的疑惑。 “既然是打算用那三王子交换凌将军,又为何将他带回这里呢?” “用他交换是真,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说到此,郭婵皱了皱眉,接着又道:“所以我把库勒押到这里,为的就是借传信的机会摸清楚事情,顺便也能令战事尽快的结束。” 任素衣一向知道郭婵不做无准备之事,她虽有疑惑,但仍旧不骄不躁,想来问题不大,因此并未多想。 “有义父相助,想必这场战事很快便能结束。” 郭婵点头,她亲爹的本事她还是相信得。 手谈的结果最后是和棋,二人相视一笑,将棋子放回盒中,郭婵想起刚才见到的情形,忽然道:“几日不见,那王阿弟倒是颇为信赖你。” 正好这事任素衣也打算同她商量,闻言笑道:“王阿弟这孩子聪明伶俐,就是命苦了一些,这几日我教她读书写字,一点就通,是个好苗子。” 郭婵听出点意思,打趣道:“看来我们家要出个女先生了呢。” 任素衣嗔了她一眼,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的。 “阿婵,等这里的事了,我想带王阿弟姐弟一同回京。” 说这话时,任素衣目光认真,郭婵也肃了神色认真听。只听她继续道:“她们姐弟二人本就命运坎坷,加之如今徐州境内因为战事而纷乱,他们姐弟流落在外只怕也难以过个安稳日子。我知这世上如他们这般的孩子或许还有千千万万,只是恰好我们遇上了,所以我想帮他们。” 郭婵并未怎么思考,脱口道:“我本来也打算带他们回京,就是没想好如何安置他们,你是如何想的?” 以她对任素衣的了解,她既然这么说了,必然不是打算带二人回京成为家仆,因此有此一问。 任素衣见她同意,眼眸弯了弯,心里暖洋洋的,沉默半晌,她低声道:“我打算建一座善堂,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教他们读书写字。” 郭婵一怔,本以为任素衣只是打算收留王阿弟二人,不想竟是想办善堂,但这并非小事。 见状,任素衣心中早有猜想,她道:“我是这样想的,我如今手上钱财富裕,每月铺子和庄子上的盈利皆很可观,又有三弟打点,日后总归是不缺财物的。如此,做些善事也是好的。而且,看见王阿弟之后,我明白一件事,他们或许出身不好,或许是运捉弄,但他们有的人或许天赋异禀,若是因为外在条件而错失一些机会,实在可惜。我只是想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但或许这可能会改变他们的一生,多给他们一条路可走。” 郭婵仔细想了想,觉得此事并非不可行,只是任素衣会有此想法令她有些诧异。 “这样的事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你有这样的想法,我自然不会阻止,只是每年因为家中变故而流离失所得孩子何其多,总不能全部都收留吧。” 这个问题任素衣也考虑过,她慢慢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想的是能够教这些孩子一技之长,让他们能在成年后得以谋生,所以善堂还需要仔细规划够设立。” 任素衣的这番话令郭婵十分赞同,“好一个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任素衣抿唇一笑,难得有些羞涩道:“此事还要细细琢磨,我就是这么同你一说。” “唉,这有什么,我相信你!”郭婵眼神坚定的看着任素衣,“这事不急于一时,等回到京城可以好好谋划,有什么我能出力的也可以尽管告诉我,这可是件大好事,我也得挣个好名声才是。” 任素衣知她是戏言,跟着玩笑道:“还不是你替我挣了个郡主的头衔,私库都填满了,取之于民再用之于民嘛。” “哈哈!”郭婵笑起来神采飞扬,以前怎么都未发觉任素衣还有这般模样,她笑道:“既然如此,到时候你在善堂里再设一处私塾教书,别人叫你一声陆先生,岂不美哉?” “正有此意!” 郭婵一怔。 “别的倒是不敢口出狂言,但教小孩子读书写字自然是不在话下。”任素衣说到一半,突然叹了叹气,“我能想到的力所能及的事也只有此了,论经商我没有经验,比不得三弟,论朝政,我没有你那样独到的眼光和手段,只能做一些自己能做的。” 郭婵一直知道任素衣并非寻常闺秀,她虽养在深闺,但也有一颗热烈的心。 她轻轻抱住任素衣,“这有什么,我会的可以教给你,只要你想学,我都教你,你这般聪慧还不是一点就透?况且,你已经做的足够的好。” 任素衣笑了笑抱住郭婵,人有所长,任素衣又岂是纠结于此事的人,她一直在想当她不再是任素衣之后想要做什么,见到王阿弟姐弟之后她才下定了决心。 就让她以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能力做些力所能及又有意义之事吧。她可以不在是养在深闺的娇花,她也可以为旁人撑起一份安稳,也可以成为她身旁并肩的大树。 这样的她,才配得上她如今拥有的所有吧。 第73章 翌日醒来, 郭婵浑身神清气爽,一旁的任素衣脸色红润白皙,仍旧在熟睡, 脖子上的点点红痕十分明显。她眼中划过笑意,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门外冬青已经等候多时。 “人呢?” 冬青低着头, “回郡主,一夜未睡。” 这说的自然是库勒, 郭婵想也知道他定是睡不好,冷冷笑了一声,他库勒当初设计抓凌齐时可想过会有今日。郭婵道:“用了早膳再去见他。” “是。”冬青略停顿,注意到房内并没有其他响声,犹豫问道:“那此时可要吩咐准备早膳?” 郭婵唇角勾了勾, 摇头道:“今日推迟半个时辰吧,你先同我到书房, 我有事吩咐给你去做。” 郭婵一身轻松,不急不慌,库勒却是自从昨日到了晚山居,心便一直吊着没有放下过, 茶饭不思。 他本以为郭婵会很急切的逼问自己凌齐的下落又或是筹备交换凌齐之事, 可从昨夜到此时,郭婵的人对他一直客气有加,不曾短了物什,但就是没有人同他提起接下来的事, 也不见郭婵来见自己, 他心头总是惴惴不安,何况如今洛水城也不知是何情形。 好不容易在午膳前, 郭婵终于是来了。 一进门,郭婵便见到库勒眼下遮不住的乌青,心道还真是一夜未睡,看上去憔悴了不只一些。 郭婵明知故问道:“三王子,昨夜难道不曾休息好?今日的气色较之昨日差了些许。” 库勒闻言心里那是有火无处发,他被携作人质,换做是她,她能休息好?可心中虽这般想,却不能这般说。他拿出一早准备好的信,递给郭婵。 郭婵接过库勒递过的信并没有拆开,而是直接问:“信送到哪里?” “我要去洛水城。” “哦?” 库勒一副并不信任郭婵的模样,“此地离洛水城尚且有一段距离,若是你找到人又反悔,我岂非得不偿失?” 郭婵轻笑,他可能还不清楚自己现下的处境,她可得好好提醒才是。 她抱拳咳嗽一声,笑道:“三王子可知,洛水城今日必破,城破之后,你的处境又将如何呢?” “洛水城中有五万突厥将士,就算不敌,也不会在一日之内便坚持不住。”对于郭婵的轻视,库勒感到愤怒。 郭婵却不以为然,继续道:“连主将都不在城中,昨日阳城一战,你们突厥大败,损失了多少兵力,你可能还不知吧,不过我肯定的是现下洛水城中绝对没有五万士兵。” “何况……” 库勒眉头一皱,“何况什么?!” 郭婵眼眸一冷,直视库勒,淡淡道:“何况今日一早我的人可是发现你们的人有不少退出了洛水城,到了城外驻扎。” 库勒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的蜷起,他不在洛水城,能够下命令的定是那位,这分明是放弃洛水城了,是否说明他也被放弃了? 他不敢确定,他一向不受重视,得了这次机会也是偶然,本想借此机会提升在突厥王朝里的地位,如今只要不被当做弃子就已算是万幸。 犹豫半晌,库勒终于放弃道:“将信送到洛水城中鹿儿巷一户姓赵的人家便可,他们看了信自会带你们去找凌齐。” 郭婵捏着信,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三王子也尽可放心,救到人我自会将你完好无损的送回突厥。” 不过得等突厥人战败以后…… 得了信,郭婵满意的离开,她来到书房,将信交给等在书房的冬青。 冬青接了信,用熟练的手法拆开,递给郭婵,郭婵仔细看过之后又递给她,“信没问题,这次你带人潜入洛水城,一来是救回凌齐,二来便是配合我爹一举夺回洛水城。记得小心行事。” 冬青收好信,道:“郡主放心,冬青明白。” “对了,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冬青道:“回郡主,具体的情况还不得而知,似乎是一年前库勒得了一个有点手段的幕僚,在这之后,库勒才一点点的被突厥王注意到。” 闻言后,郭婵抿唇不语,她一直很奇怪的是库勒本因着生母的关系在突厥不受重视,但这次却能作为主帅。因此派冬青调查,现下看来,突厥内部之事并非那么容易就能查到。 思来想去没有结果,郭婵只得道:“罢了,慢慢查,这事也不急,说起来也是他们突厥内部的事。现下首要的是你立刻出发前往洛水城,今夜洛水城必破。” “是!” 冬青正在收拾行李便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不用猜也知道是莲碧。 “莲碧,你来做什么?” 莲碧看见床上的行囊,不由道:“你又要走啊?” “有任务。” 莲碧叹了叹气,冬青果然和她这种普通的婢女不同,她呢每日只要照顾好小姐的衣食起居便可,哪儿像冬青常常神出鬼没。 “何时回来?”莲碧坐在桌子旁,用手撑着下颚,满脸的不情愿,“原本还想让你带我和王阿弟姐弟出去逛逛呢,这下肯定又不成了。” 冬青停下手里的动作,唇角若有似无的翘了翘,“等我回来就带你们去,不出三日定会回来。” 莲碧哦了一声,也不知冬青回来后她们是不是就该回京城了。 冬青没听见声响,回头就见随从打扮的莲碧坐在桌旁神情颓靡,不得不说,莲碧这性子,就算是做男子打扮也能一眼便让人认出是女子。 “诺。” 莲碧诧异的看着面前的手,“这是什么?” 她接过来一看,是一只用草编的蜻蜓,手艺精湛,活灵活现的,闻起来还有淡淡的青草味。 “你编的?” 冬青目光一闪,“不是,上次逛街时买的。” 莲碧没想到冬青还喜欢这些小玩意,不过她很气愤,“竟然自己逛街不带我?” “这不我买的唯一的东西送你了。” 莲碧倒不是真生冬青气,笑着收下了,想到冬青又要去做任务,脸上露出担忧。 “怎么了?”冬青心想怎么还哄不开心了。 莲碧叹道:“每回你出去也不知去做什么,想来是郡主吩咐的,也不知是否危险,不过你一定要好好保重哦。” 冬青目光怔住,半晌才点了点头。 晚间,用膳之后,任素衣叫住了王阿弟,今早她起的迟,午后又陪着郭婵下棋,没能教授王阿弟功课,想着此时补上一些。 王阿弟如今正儿八经的将任素衣视为老师,上课时坐的端端正正,目光认真。 任素衣道:“阿弟,昨日的功课回去可是温习了?” 王阿弟认真回答道:“回先生的话,阿弟今晨有温习。” 任素衣满意的点头,“那好,你背诵一遍昨日教的诗,并解释诗的含义。” 少女稚嫩的声音响起,莲碧坐在屋外同王阿祖一起吃零嘴,吃得不亦乐乎。 郭婵是在任素衣教完今日的功课之后进来的,王阿弟当时正在整理课本,她看见郭婵,停下手里的动作,站在一旁行了一个标准的礼,“阿弟见过郡主。” 不过一日,王阿弟便有所进步,想来昨日有认真练习。原本的王阿弟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面容蜡黄,这几日吃得好一些,换上新装倒是好了些,不过还是很瘦就是了。 郭婵摆手道:“在外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王阿弟没有说话,只是依旧站得恭恭敬敬,知二人喜欢独处,正要离开,却被叫住。 郭婵看了王阿弟一眼,然后对任素衣道:“虽说名字乃是父母所取,但日后去了京城,王阿弟,王阿祖听起来倒像是小名,不大气,不如换一个。” 任素衣也有同样的想法,若是只是家仆这样的名字自然是无妨,但日后若是姐弟二人能有一番成就,换一个朗朗上口的大名总是好的。 不过还是得问问王阿弟的想法,如今王阿祖年幼,事事以姐姐为准,只要王阿弟不介意便可。 “阿弟,你的想法呢?” 王阿弟道:“回郡主,先生,阿弟的父母乃是土生土长的农耕人,识不得字,便是名字也是随意取的。如果郡主和先生您愿意赐名,阿弟和弟弟自然欢喜。” 任素衣观其神色不似作假,这才放心的考虑起来,想了半晌拿不定主意,于是问郭婵,“阿婵,你呢,可是有主意?” 郭婵道:“便改了中间那字,既能保留父母取的的名字又能改名。” “不如就叫王念娣和王念祖。”任素衣笑道:“不过那个弟字得改成女旁的娣,一个女孩子还是应该温柔一些。” 王阿弟念着自己的新名字羞涩的笑了,王念娣,王念祖…… “念娣谢过先生和郡主!” 任素衣与郭婵二人相视一笑,然后任素衣轻声道:“好了,今日学习也累了,回去将改名一事同阿祖说了,省的日后他还不知自己的大名叫什么呢。” 王念祖基础差,天资较王念娣差一些,任素衣打算回京后慢慢教导,以是现在王念祖仍是由王念娣教导,认识些寻常的字不成问题。 王念娣得了新名字,欢喜的应了,行了一礼抱着课本退出了房间。 第74章 半夜, 任素衣从梦中醒来发觉郭婵不在,窗户被打开了,夜风徐徐的吹进来。 感觉微凉, 未着寸缕的她拿起叠在床头的亵衣穿上, 下了床又随手拿了件外衫披在身上。 刚出屋门便见院中一人独立正是郭婵, 此时天上飞过一只灰雀, 很快消失在眼前。任素衣见过几次这只灰雀,猜到这是为联系所用, 只是夜已深,不知是有何重要情报。 “阿婵,怎么不睡?” 郭婵回头看见任素衣,想了想,还是如实以告, “洛水城已破。” 这是好事,但郭婵面上的神情看上去并不愉快, 任素衣能猜到是何事,果然下一刻便听到郭婵道:“但是冬青根据库勒提供的信息找到凌齐被关押的地方时,人已经不见,有人先我们一步将人带走了。” 任素衣道:“可知是何人所为, 会不会是库勒说谎?” 郭婵却摇头, “库勒的人应该不会撒谎,毕竟库勒还在我手里。而且冬青提到看守凌齐的人都被杀了,如此举动应是被人先一步救走了才是。” 任素衣并不了解情况,只觉得奇怪, 难道还有其他人再营救凌齐, 可郭婵却从未知晓。 “那现在该如何?” 郭婵叹道:“我已经给爹去信,让他帮忙留意洛水城的动向, 只要凌齐还在这里一定会被找到。” 想到在晚山居本该作为人质被交换的库勒,任素衣道:“那位三王子又该如何,难道我们一直关押着他?” 郭婵心中气闷,按理库勒的人幽禁着凌齐,只有他的人才知道地方,现下可好,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库勒也别想有好日子! “他?他就老老实实的成为一个降国质子吧!”郭婵冷哼,“若不是有张皇后母家那些事导致朝中局势并不安稳,我看就不应该夺回洛水城便罢了,就应该打到他们突厥人老家,让他们吃点苦头!” 看来郭婵是早有想法,任素衣只是随口一问库勒的情形,自然不会在乎。只不过她也听出这场战事终于是要结束了,虽然突厥人凶残可恶,但由于突厥人的地盘地形复杂,气候多变,不利于攻打,导致一直以来,未能彻底消灭突厥,反而任他们突厥人时不时骚扰边境,朝廷早已不厌其烦,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翌日一早,郭婵正打算用过早膳后前往洛水城,不料本来夜里才飞走的灰雀在这时回了晚山居。 任素衣见她看过信后眉头紧锁,心中一跳,“可是发生了何事?” 郭婵将纸销毁,叹道:“凌齐回来了。” 凌齐平安无事本是一件好事,但见郭婵神色不对,任素衣很快意识到这怕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任素衣道:“那可还要去洛水城?” 郭婵摇头,“不必了,凌齐受伤严重,我爹和靳将军已经派人将他送到此处,现下应是在途中。” 虽然郭婵不必前往洛水城,任素衣对此很高兴,但一想到凌齐到这里心中又有些不安,他大概还不知他们二人亲事已经取消,不知她这副打扮又可会被认出。 许是猜到她心中所想,郭婵拉过她的手,柔声道:“别担心,凌齐是来养伤的,自然是另住一院,谨慎些人是碰不到的。” 任素衣的心定了定,她随口一笑,“我自然是不怕的。” 凌齐到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大概是因着他身上有伤,路上耽搁了些。郭蝉请来了徐州最好的医师在晚山居为凌齐挑选的院子亲自候着,算是做足了面上的功夫,当然这院子自然是离她和任素衣住的院子隔得很远。 就在郭蝉等的快不耐烦之时,她终于见到几人抬着一顶素色小轿走来,抬轿的一看便是军中之人,步伐整齐划一。只是令她诧异的是跟在小轿旁,娉婷走来的那女子,柔柔弱弱,手里拿着丝绢,时不时的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小轿停在门口,这时郭蝉才看见冬青一直跟在轿子后面,冬青走到郭蝉身后轻轻唤了一声,“郡主。” 郭蝉只是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小轿,轿帘被掀开,凌齐略显苍白的面容、消瘦的身躯出现在郭蝉眼前,令她吃了一惊。落到敌军手中吃些苦头是难免的,但见到凌齐这番模样,显然是受尽了折磨,不禁后悔没能早些救出他。 见凌齐想要独自走出轿子,一旁的士兵上前扶住他,凌齐到没拒绝,郭蝉见状终于明白为何爹和靳将军急着将他送到此处,他如今的状态的确不适合在军中养伤。 郭蝉不禁叹道:“凌将军,受苦了。” 凌齐抬起眼,看见来人是郭蝉,他有片刻的愣神,过了半晌他才苦笑道:“您笑话了,是凌齐技不如人才落得如此下场,今日都怨自己。” 走出小轿,大概是不适应阳光,凌齐抬头时眯了眯眼睛,先前郭蝉注意到的那位女子贴心的绕到另一边扶住了他。 这时郭蝉才看清这女子的容貌,鼻梁挺立,五官深邃,倒是不太像中原人的模样,但眉眼细看又十分温柔,这让郭蝉想起了如今正在此的库勒。 郭蝉看着她,却是问的凌齐,“这位姑娘是何人,生的可真貌美。” 那女子听到赞美,稍稍羞红了脸,率先朝郭蝉行了一礼,“奴婢念儿见过贵人。” 念儿并不认识郭蝉,只觉得此人生的美若天仙,听她称赞自己觉得十分羞怯,又知对方身份绝不会差,因此唤了一声贵人。 郭蝉想到此时凌齐已与任素衣毫无瓜葛,心情大好,于是笑道:“没想到凌将军此行倒是有所收获。” 不想凌齐却是突然涨红了脸,避嫌似的放开了念儿的手,急道:“非也,郡主莫要误会,念儿姑娘于我有大恩,乃是凌齐的救命恩人。” 郭蝉注意到刚才凌齐放开念儿时,她略微落寞的眼神,看来是妾有意,君无情啊。不过,郭蝉觉得还是要尽早的让他知道自己与任素衣已经并无瓜葛,否则他日日念着,自己看着心头烦,只是现下他在养伤,自己也不好落井下石。 “既然是凌将军你的救命恩人,那姑娘该被奉为凌将军的座上宾才是。”郭蝉看向念儿,“念儿姑娘日后莫要再自称奴婢,否则凌将军也会心疼呢。”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念儿的脸更红了一些,凌齐则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眼神憋屈。 见状,郭蝉觉得心头舒坦了一些,笑道:“好了,这会儿站的久了,不利于凌将军休息,还是快进屋,我请了徐州有名的医师,凌将军的伤得好好养着才是。” 医师诊断的结果与昨日的情况所言相差无几,外伤内伤皆有,严重的还是外伤,有好几处被鞭笞的痕迹,又因为治疗不及时而伤口溃烂,这才托重了病情,好在日后好好养着,总会好的。 郭蝉提了几句注意事项,见念儿在旁贴心照顾,送水擦脸,无微不至,也就停住话头,别人有红粉佳人照顾,自然是用不着她多嘴的。 “既然如此,凌将军便在此好生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他们去做。” 郭蝉说完便要离开,凌齐叫住她,“郡主,素衣在京中可还好?” 闻言,郭蝉的眼眸冷了冷,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回头道:“自然是好的,每日在家中与我娘品茗赏花,自在的很。” 凌齐心中疑惑任素衣为何会每日都在公主府,但显然郭蝉并不想同他解惑,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等人走了,屋里只剩下念儿和凌齐二人,念儿面色犹豫,好半晌才问:“公子,念儿好奇这位素衣姑娘是何人,您曾经在昏迷时也唤过这位姑娘的名字。” 凌齐感念念儿在他被俘虏期间贴心的照顾,并未觉得念儿问此话有何不妥,事实上他的确也将念儿视为救命恩人。 “素衣乃是我的娘子。” 念儿低着头,轻轻一叹,恍然道:“原来公子早已娶妻。” 凌齐并未察觉不妥,想起那短暂的时光,在徐州数月过去,竟觉得那仿若是一场梦境。他不由叹道:“成亲当日三百里加急信送至京城,我拜堂之后便入了宫,随后便领军到了这里。说起来,我成亲已有数月,实则却只有一天,也不知她在京中一切是否安好,不过郡主既然那般说,想来是极好的。” 说到最后凌齐的声音带着一种落寞,本想建功立业,报仇雪恨,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甚至差点连自己的命也都搭上。 “那公子这桩亲事倒是有些上天捉弄的意味。” 凌齐点头,“谁说不是呢。” 说到这,凌齐看了念儿一眼,他道:“等回京,我便央我祖父收你为干孙女,那样你我便是兄妹,日后你也能在京城有个庇护,再寻个好人家,安稳过一辈子。” 念儿手一颤,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慢慢道:“劳公子为念儿考虑,只是念儿如此卑微的身份,怕是不妥。” 凌齐却道:“有什么不妥,若不是你,我早死在库勒的折磨之下。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如今你孤身一人,我理应报答于你。” 念儿沉默半晌,最后只是叹了一声,道:“念儿多谢公子您的照拂。”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经历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整个人都很丧,这是不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努力写文,改掉自己的不足,争取把自己想写的故事全部都写出来! 希望看文的各位小天使们,每天都能够很幸福。 最后,下一篇文有开启文案预览哦~《方才你掉马了》请大家多多支持,这篇文的主角正是伍思才和靳芳菲童鞋。 第75章 “说吧, 什么情况?” 郭蝉站在花园里的一处假山后,这里背靠暗处,一眼便能看见的前来的人。 冬青道:“回郡主, 当日属下按照您的吩咐拿着库勒的信前往洛水城, 未避免意外, 属下在城破前便暗中入城找到了库勒的手下。但当属下带人前往关押凌将军之所时, 那里已经是尸横遍野,而凌将军则是不见踪影。” 郭蝉皱着眉头, 这些情况是冬青传回的信中讲明的,当时她便好奇到底是何人竟比她们还先救出凌齐。 “接着说。” “是,郡主。”冬青接着道:“当时属下也很疑惑,但洛水城刚夺回,城中正是混乱一片, 属下只得暗中查找线索,直到夜里突然汝阳王府的人将凌将军送到了大营。” “汝阳王府?”郭蝉冷哼一声, 汝阳王府也参与其中了吗。 冬青道:“是,来的人是汝阳王的亲信,不会有错。不过那人送了人之后便告辞了,属下而后派人跟踪那人, 今日传回的信中表示那人的确回了汝阳王府。” 汝阳王司马贺乃是司马懿的堂兄, 而汝阳王府地处淮北,离洛水城一日距离。当初洛水城被破,司马贺便上书请军被驳回,想来是并不死心。 郭蝉道:“那位念儿姑娘又是谁, 莫非是汝阳王府的人?”毕竟救了人再送一贴心伺候的婢女也不为过。 “念儿姑娘原本是库勒买的奴隶, 在凌将军被关押期间对凌将军颇多照顾,按照凌将军的表述, 若非念儿姑娘几番偷偷为她上药喂食,他早撑不下去,所以在凌将军得救后带走了念儿姑娘。” 话说到此,冬青停顿片刻,又道:“郡主,此番汝阳王的行径实在是令人费解,可要属下派人暗中盯着汝阳王府的动向?” 郭蝉思考片刻后道:“汝阳王府这些年虽然看上去安分守己,可藩王之中就数他的兵马最多,表哥念着舅舅在世时对汝阳王府的宽容,加之他本来性格便不是对手足冷血无情之人,这些年来对汝阳王府的行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只怕汝阳王府有异心,派人盯着吧。” 说完,郭蝉心中对一事却十分疑惑,司马贺为人精明谨慎,救凌齐之事未免太过高调,反而容易让人怀疑他有何企图。以他这样的人,会做这样暴露自己之事吗?或者又是有何事让他必须救下凌齐? 念及此,郭蝉又道:“你先派人盯着,但这事还是先传信回京告知表哥。” “是,郡主。” 回到院子时,徐州太守赵陇西坐在厅中,对面坐着的是任素衣,二人不知在谈何事,气氛颇为融洽。 赵陇西先看见郭蝉走进来,起身抱拳道:“郡主,您可是前去探望凌将军,不知凌将军的伤势是否有碍?” “伤势无妨,就是需要静养。”郭蝉摆了摆手走到任素衣身边坐下,出去半日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水,她随手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赵陇西看在眼里,默默低下了头。 郭蝉再抬头看见赵陇西还站着,于是道:“赵太守请坐,不知今日来可是有事?” 赵陇西坐下,“回郡主,今日下官前来是为乌鸦山土匪一事。” “哦,可是有结果了?”郭蝉这几日一直忙着凌齐之事,差点忽略了答应王念娣姐妹之事,这会儿听赵陇西提起便打算近日着手处理此事,毕竟洛水城收回,接下来谈判之事,有她爹在也不需要她出面。 赵陇西道:“经下官的调查,乌鸦山的土匪犯下王家村数条人命之事实为属实,且乌鸦山上的土匪为非作歹并非一日之事,加之王家村所属县得县官长期收受乌鸦山土匪的贿赂,这才让乌鸦山的土匪一直逍遥法外。” 收受贿赂,包庇歹徒,实乃大罪。郭蝉听过之后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双眼泛着冷光,慢悠悠的道:“那赵太守打算如何处理此事?毕竟这是赵太守您的属地,处理权还是在你手中。” 赵陇西额头不禁渗出冷汗,这事经查查后才知这乌鸦山土匪横行,近年来犯下的罪行数不胜数,如今在他手下被查出问题,重了指不定上头怀疑他亦是收受贿赂,轻了也是得治他一个失职之罪。 深思熟虑之后,赵陇西起身弯腰道:“下官失职不察,致使徐州百姓深受乌鸦山土匪之害,请郡主治罪。至于收受贿赂的官员,下官已经派人将一干人等拿下,等候郡主您的发落。” 郭婵也不至于真要上报赵陇西一个失职之罪,这些年赵陇西在徐州矜矜业业,并无过错。她移开目光,轻声道:“赵太守这些年的功绩有目共睹,相信陛下自有论断。目前之重还是尽快剿匪,否则放任乌鸦山的土匪为非作歹,后患无穷。” 有郭婵这番话,赵陇西的心算是定了些,他慢慢道:“郡主所言极是,下官近日便在想剿匪一事,只是乌鸦山背靠天险,易守难攻,如今徐州兵力亏空只怕一时半会儿还难攻下。” 郭婵听出赵陇西话中有话,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不过她答应过王念娣姐弟要帮他们报仇,自然是要说话算话。 “林靖将军一向嫉恶如仇,此次剿匪行动不如让他带人协助赵太守。” 闻言,赵陇西起身再次屈身,“如此,一官多谢郡主!” 而后果然如郭婵所言,林靖一听有剿匪的差事立刻来了兴致,这次来徐州不过是帮着郭婵抓了库勒,他带的人不能上战场剿个匪还是绰绰有余的,就当是练兵了,于是立刻整兵严阵以待。 不过林靖为人看似狂浪实则冷静谨慎,立即找赵太守要来了乌鸦山土匪的全部详细资料,仔细琢磨了两日这才带着人出发。 倒是凌齐听说之后表达出了羡慕之情,不过郭婵这两日还顾不上他。因为在之后的一场战役中,突厥人战败折损近十万大军,士气大挫,已是无力再战,突厥王命人送来了投降书。连月来的战事已经让百姓的生活受到严重的影响,郭婵与宣平侯此行的目的便是尽快结束战争,于是两军暂时停战,进入商议。 可休战,库勒的去留便成了问题,总不能一直留着这位突厥的三王子,可就这么放了她,郭婵又觉得不甘心。最重要的是另郭蝉觉得有意思的是突厥王似乎并不担心库勒,根本不曾派人来过问过库勒的生死。 于是犹豫不决的郭蝉决定去看看突厥三王子再做决定。 “郡主可终于是想起在下了哈?”库勒咬牙切齿的盯着前来的郭蝉,双目满是毫不掩饰的憎恨。 郭蝉目光镇定,笑道:“看来三王子是知道突厥已经投降之事?” 闻言,库勒眼中呈现出颓败,此次机会是他好不容易争取而来,如今失败,或许父王便会因此放弃他。一念起,库勒又忍不住在心中嘲笑起自己,如今自己身为阶下囚,不知父王是否知晓,见郭蝉的模样,想来是没有人来救他了。 “三王子看上去似乎已经心灰意冷?”郭蝉觉得挺有意思,既然是一个不受宠的王子怎么会担当突厥人侵入中原的领军人。想到冬青调查到的事,她漫不经心的道:“听闻三王子一向不受宠,此次出征倒莫不是被人推到此位?如此,我倒是觉得三王子有些倒霉,尽做这些不得好的差事呢。” 库勒本就憎恶郭蝉,听出她话里的嘲讽,气道:“你不知情便莫要胡言乱语,此番是我师傅费尽心思才为我求来的机会,若非你将我抓住,我岂会落得如此地步!” 郭蝉面不改色,嘲讽道:“你我是敌非友,难不成我还帮你?” 一句话堵得库勒说不出来,他怎么就遇上了这样的人,但郭蝉此话又为事实,若是能抓住郭蝉他也必定会下手。 过了半晌,库勒无奈道:“你到底怎样才能让我回去?” 他已经认清父王和他的兄弟是不会在乎他的生死的,至于师傅在突厥势单力薄,即使想要救他也心有余力不足,如今之计只能靠郭蝉了。 郭婵反问道:“我放一个敌人回去对我有什么好处?” 库勒明白想要郭婵放他没那么容易,一咬牙道:“如果你放我回去,要求任你提。” 郭婵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三王子这可是空口套白狼啊,到时候若是你回去了便反悔又如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库勒恼怒道:“那你要如何?!” 郭婵垂眸沉思片刻,抬起头看向库勒,淡淡笑道:“放你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库勒疑惑的看着郭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郭婵轻轻的用一根手指敲打着桌面,目光却盯着库勒,“最初攻破洛水城和阳城的人是何人?” 库勒瞳孔猛的收紧,见状郭婵猜到自己所想没错,这几日观察下来,库勒虽不是蠢笨之人,但也绝不是骁勇善战之人,却能够在短短几日突发奇袭拿下洛水城和阳城,这本身就很蹊跷。虽然洛水城守城的士兵没有防备,但也不至一日便被破,即使是她爹也不一定有把握。 而且在攻破阳城之后,突厥人的打法与之前大相径庭,变得保守周旋,战役也因此拖到至今,所以郭婵猜到库勒的背后是有人指点,说不定正是他口中的师傅。 只是库勒的师傅又是谁?就连冬青也查不到任何来历,只知道他是三年前出现在库勒身边,之前的事一片模糊。 郭婵道:“如果我猜的不错,真正带兵攻城的是你的师傅吧?” 库勒不知郭婵是如何得知的,他心中对此一直有些介怀,但师傅也是为了他,毕竟只靠他的能力想要一举夺下两城几乎不可能。 片刻后,库勒认命道:“你猜的没错,最初的确是我师傅带的兵,可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着库勒怀疑的看向郭婵,从刚开始她便一直在询问师傅的问题,似乎有什么目的。 郭蝉笑道:“抛开敌对的身份,我爹和靳将军可是对你师傅的战术赞不绝口。这样一个人物,我问你自然是因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只是奇怪的是,明明是个用兵高手,何以在你们突厥连个名头都没有?” 闻言,库勒想了想觉得郭蝉的话并无不妥,于是收下怀疑叹道:“我师傅并非沽名钓誉之人,他只是受故人之托助我罢了,所以旁人只以为他不过是我收的一幕僚。可惜......是我不争气,平白浪费了一次好机会。” 好机会? 郭蝉冷冷的勾起唇角,“我可没有忘记三王子破城之后对我朝百姓所做的事,这样,三王子还觉得我会放你回去?” 此话一出,库勒背后渗出冷汗,他无言反驳,因为那些都是他默许的,他想要向父王证明他可以所以放任所有的突厥人进城之后烧杀抢夺,**掳虐。 “你想如何?”库勒出声之后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他清清楚楚的从郭蝉的目光中看到了杀意。 郭蝉冷笑道:“放你走也不是不可以,答应我几个条件。” 第76章 库勒很快便被郭婵送走, 郭婵也在库勒走后不久出发去了洛水城,似乎是有事处理,至于任素衣则是一如上次留在了晚山居, 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如今凌齐也在这里养伤。郭婵虽未明言, 但任素衣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份若是前去探望只会引出大麻烦, 所以从未前去。 郭婵离开的第二日, 任素衣一如往常得教授王念娣功课之后便被莲碧撺掇着去摘石榴。原来晚山居的花园里种植了一片石榴树,如今正是果实丰收的季节, 一颗颗红彤彤的石榴压弯了石榴树的树枝,看上去便诱人可口。 莲碧早就盯上了这些石榴,好不容易等郭婵离开了才敢拉着任素衣冬青等人一道做这事儿。 战事结束,每个人心中都难得多了一份轻松,任素衣便答应下来。等一行人到了花园之后, 任素衣这才明白难怪莲碧恋恋不忘,这石榴结在树上倒像是宝石, 亮晶晶的,好看得很。 王念祖是个好吃的,这段日子相处下来活泼了不少,瞧见数不尽的石榴欢呼的跳了起来, 一边跳还一边拍手, 嘴里道:“摘石榴咯,摘石榴咯。” 许是被王念祖的笑声感染,众人脸上皆露出笑意,就连一直担心着乌鸦山剿匪一事的王念娣也笑了起来。 莲碧一边撸起袖子, 一边道:“念娣, 念祖,摘石榴!” 冬青见状忙拦住她, “这树也不低,让两个孩子爬树危险了些,不如找人拿根竿子打些石榴下来。” 这段时日,莲碧也算是晓得念娣姐妹一些本事,笑道:“冬青,别小瞧人呢,念娣和念祖可会爬树了,我们可以说的上是因为爬树而结缘的呢。况且石榴打下来落地都坏了,没得摘来的有趣。” 怕冬青不信,莲碧侧过头对念娣道:“念娣,你说是吧?” 想起那次的经历,念娣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冬青虽听莲碧提起过,但想着如今这二人也算是与郡主有些关系才有所顾虑,只是见任素衣并未阻止也就不在多说,只能嘱咐二人多加小心。倒是念娣一直觉得冬青为人严肃冷漠,今日才觉自己之前的想法错的离谱,对冬青的好感上升不少,觉得自己和弟弟实在是幸运极了,遇上了这一群人。 念娣和念祖动作灵敏的分别爬上两棵石榴树,将莲碧准备的竹篮挂在树枝上便开始摘起了石榴,莲碧则是在树下指挥二人,时不时的还要夸上两句,谁摘得多,谁摘的石榴更红,念祖小小人儿像是不服输似的在石榴树上蹿动,不一会儿二人的竹篮里便装满了红彤彤的石榴,压弯了枝丫。 任素衣和冬青则是站在一旁,空气中有淡淡的石榴清香,见摘得差不多了,任素衣便道让三人停下。 这时莲碧的声音传来,“冬青,快来帮帮忙。” 冬青抬头,原来是摘得太多,念娣二人还是孩子臂力小,爬树拿不住竹篮。 “就来了。” 冬青快步走过去,先是接过下来的念娣念祖,然后看到满满的两个竹篮惊讶道:“干嘛摘这么多?” 莲碧笑嘻嘻的,面上的神情十分满足,“留着吃嘛。” “吃石榴,吃石榴。”念祖笑着道。 于是任素衣让莲碧让人准备一些茶和点心,几人就在花园里的亭中吃起石榴来,欢声笑语不断。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石榴像是水晶一样,任素衣吃着石榴,感受着果汁的清甜,想着若是郭蝉也在就好了。 这样想着,她微微侧头看见角落有一个穿着紫衣长裙的女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们,手里还提着食盒,这女子的五官雕琢分明,有着不同于中原女子的艳,想起郭蝉提起过的念儿姑娘,如此这女子的身份也就不难确定了。 任素衣主动开口道:“姑娘可是有事?” 对于念儿姑娘和凌齐之间的事,任素衣自然听郭蝉提过,在那样的情况下,那样的身份,念儿姑娘能够暗中帮助凌齐可谓是勇气可嘉。 念儿没想到有人会主动跟她说话,而且跟她说话的还是一位俊秀的公子,因为偷窥她顿时感到手足无措。但是因任素衣开口,其余几人也都发现了她的存在,她只好走出来,微微福了福身,道:“回公子,念儿路过这里听见笑声所以停下来看了看,打扰到公子几人请公子恕罪。” 任素衣站起身道:“姑娘言重,姑娘想必就是凌将军的救命恩人念儿姑娘?” 念儿没想到对方知道自己姓名,有些惊讶,不过还是道:“念儿做的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是凌公子心善才是。” 救人的反而说被救的人心善,任素衣不禁觉得好笑,女子的心思并不难猜。不过若是念儿和凌齐能够成就一段姻缘,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毕竟凌齐如今还不知他二人的亲事已不作数。 这样一想任素衣调侃道:“凌将军好福气,有念儿姑娘这样的知己。” 果不其然念儿立刻红了脸,大概是没有想到任素衣说的如此直接。不过她也聪明的没有被任素衣牵着走,而是询问起任素衣的身份。 任素衣笑道:“我?在下陆谨言,京城人士。” “原来是陆公子,念儿见过陆公子。” “姑娘有礼。”任素衣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食盒上,接着道:“不知凌将军的伤势可好些了?” 念儿道:“谢公子关心,凌公子的伤势已经好多了,只是还需要静养。” 任素衣眼中含着笑意,点头道:“如此便好,想来念儿姑娘还有事,在下便不打扰了。今日我们摘了不少石榴,味道可口,不如念儿姑娘带一些回去同凌将军一起尝尝味儿。” “多谢公子。” 话落莲碧将一个竹篮递给念儿,念儿看着里面的石榴笑着接过,心中想着不知京城的其他人是否也如这位公子这般好相处。 念儿回到院子时凌齐刚好醒来,她正好将取回来的药给凌齐喂下。 用过药,凌齐注意到一旁的竹篮里红彤彤的石榴,便问道:“石榴也成熟了啊?” 念儿以为他想吃,于是拿出一个剥开,果然是鲜嫩多汁的模样。她仔细的将果实挑出,放到凌齐面前,“公子尝尝,这是在去取药回来的途中碰到京城的陆公子,他特意赠给公子您的。” 凌齐却是皱眉疑惑道:“陆公子?哪位陆公子?” 念儿本以为二人认识,见状只得道:“公子不认识吗?陆谨言陆公子,他还问起公子你的伤势呢。” 凌齐仔细想了想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一个叫陆谨言的人,摇了摇头,“我不认识这位陆公子,不知是何许人也。” 念儿记在心里,趁凌齐看书的时间出去了一趟。她从前在库勒身边伺候,惯会察言观色,更擅长与人打交道,趁着凌齐看书的时间出去逛了一圈便打听了不少消息。 进屋,念儿看见凌齐仍然保持着坐在床上的动作,走上前道:“公子,看书看得久了不如休息一会儿。” 凌齐闻言抬头看见她笑了笑,听从的将书放下,叹道:“养伤的日子也不知做些什么,倒是羡慕林靖去剿匪,想来是一番不同寻常的经历。” “等公子的伤痊愈同样可以去的。”念儿知他心中遗憾,转而道:“先前我出去碰到一个姐姐她告诉我那位陆公子是郡主的好友,如今还和郡主住在同一个院子,想来关系极好。” 凌齐听过之后却是愣住了,突厥民风开放,男女同住一屋都无妨遑论只是同住一个院落,但中原不同,男女大防还是注重的。郭蝉因她的美貌和尊贵的身份得到很多人的爱慕,也有不少人想要娶她,但他从未听过郭蝉同哪位公子走的近,而且他从未听过哪家的世家公子叫做陆谨言。可二人同住一院,又毫不避讳,否则这种事念儿也不可能从他人口中得知,这样的关系莫非是郭蝉的心上人?凌齐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这位陆谨言便是他心心念念的所谓的妻子任素衣。 任素衣是郭蝉名义上的义姐,凌齐虽然不敢在郭蝉面前以义姐夫自居,但想到这关乎到郭蝉的声誉,还是提醒念儿道:“念儿,日后这话你可以同我提,但千万莫要在外面提起。郡主还未婚配,这样的话会有损她的声誉。” 念儿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想起那样艳丽绝伦的人,她不免好奇道:“郡主那样美丽的人竟然还未婚配吗?” 她以为那样的人想必早早的便挑到如意郎君。 凌齐笑道:“郡主身份尊贵,容貌出众,自然不是一般人等能够娶的。” 念儿想了想觉得也是,而且听外面的人说郡主还身兼官职,这样厉害的人想必能与之匹配的人更少了。 脑中忽然想到另一个人,念儿道:“那公子的妻子又是怎样的人呢?” 提及任素衣,凌齐脸上露出笑容,他仔细回想着与任素衣的点点滴滴,顿觉他们相处的时日不过那几次偶遇,成亲当日的心满意足,心中涌出淡淡的思念和忧愁。 半晌他才在念儿期待的目光中道:“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容貌秀丽,举止端庄,总之是个很好的人。” 见念儿的目光有些闪烁,凌齐以为她是担心到了京城的生活,于是安慰道:“她见了你一定会很开心,日后你若是有事都可以找她。” 念儿笑道:“那真想去京城呢。” 第77章 洛水城城外。 郭蝉坐在马上, 居高临下的看着浑身是伤的库勒,冷冷道:“库勒,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库勒嘴角忍不住抽搐, 他不过是让郭蝉做做样子, 没想到郭蝉下手这么重。 在心中咒骂郭蝉之后, 半晌库勒才道:“我自然记得, 可是解药你怎么给我?” 他想过郭蝉不会轻易放过他,却没想过她会用毒牵制他, 如今当下之计只能与她周旋,待回到突厥之后再寻医师看是否能够解毒。 “这个你不必担心,既然你还有用,我自然不会让你轻易死掉。每个月我会派人定时给你送去解药。”话说到一半,郭蝉顿住, 目光冷冷的盯着库勒,“不过三王子你也要知道, 我可不喜欢违背信用的人。” 库勒从心底冒出一丝不确定,诺诺道:“我库勒也不知说话不算话之人,我答应你一定会帮你做。” “如此,自然是好。希望三王子不要令人失望, 毕竟你若是回了突厥便死了, 那我还浪费了一颗毒药呢。” 说完郭蝉转身离开,留下库勒一人在原地咬牙切齿,但他不得不承认郭蝉的话是对的。他好不容易才从郭蝉手里捡回一条命,他可不希望回到突厥便被处死, 他要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回到洛水城, 士兵们正在组织留下来的百姓修整城池,原本死气沉沉的洛水城终于有了一些生气, 见状郭蝉心底总算是好受一些。 一路径直来到洛水城的府衙,司马懿下旨暂时由宣平侯处理洛水城的事务,战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宣平侯已经在此待了整整两日。 守卫将郭蝉带到书房,她轻轻推门而入,唤了一声,“爹。” 正在看公文的宣平侯闻声抬起头来,见到她露出笑容,“把库勒送走了?” “嗯。” 宣平侯道:“库勒在突厥不受宠,你将他送回去恐也没有多少好处。” “我知道,不过杀了他也没有好处不是?而且他们突厥王室的人还是让他们自相残杀的好,省的脏了我的手。”郭蝉走到书案前,看到桌上的公文,其中一份盖了突厥王的印章,想来是突厥送来的降书,她又道:“爹,休战的条件都谈妥了?” “来来回回不都是那些吗?”宣平侯双手一摊,面上无奈,“若非打到他们突厥人的地盘里,他们才不肯剜肉了事。” 二人目光交汇,皆明白对方眼中的含义,最后还是郭蝉叹道:“内政不稳,如今还是不适宜与突厥持久交战,而且汝阳王实在是狼子野心,虽然一直没有大动作,可我最觉得这次的事很不寻常。” 宣平侯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每次与突厥人交战过后,皆是用钱财还有那毫无保证可言的两国来往书来粉刷过往,可因此丧命的百姓,士兵数不胜数,那些人的亡魂又该用什么来超度。 “如今权宜之计只能这样了。”末了宣平侯又提道:“削藩一事,该提上日程了。” 郭蝉一怔,“表哥为人爹你还不清楚吗?若非有大错,他是绝不会削藩的。而且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表哥是个聪明的君王,他知道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这些事他想必自有分寸。我能做的,便是协助他,等到他不再需要我,那时便是我该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之时。” 作为父亲,宣平侯本意也不愿他的掌上明珠参与到朝政、权斗之中,他知郭蝉并非贪恋权势之人,若是能够全身而退,潇洒自在未必不是一件美事。 宣平侯轻轻的拍了拍郭蝉的肩膀,用一种慈爱的口吻道:“你想清楚便好,我和你娘一直都是支持你的。” 郭蝉笑着点头,“我明白。爹,谢谢你。” 宣平侯大笑两声,“父女不提这些。”想起一事,他又道:“素衣那孩子还好吧?” 郭蝉怔住,在宣平侯的平静的目光中,原本加速跳动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的,她眨了眨眼睛,“您怎么知道她来了?” 宣平侯一脸我什么不知道的神情,哼了一声道:“你刚走,她便提出要去天灵寺祈福。你娘怎么也想不到素衣敢跟着你出京,没怀疑。我派人到寺里查过,哪里来的人。我说你们啊,也不想想,若非有我,你娘早就发现了。” 郭蝉也是一脸狗腿的模样,“爹你果然是聪明绝顶!” “少来!”宣平侯看着自己这个女儿,或许她天生便该不一样,他郑重的慢慢道:“我看着你从小一起长大,知你的性子,你与素衣那点事我看在眼里,平日哪里见过你为旁人生一分气。我也看出来了,不光是你,连素衣那孩子也是个执拗的。从他们成亲,凌齐出征,再到如今,你一步步的让将军府主动放弃亲事,你做的可不是一点点。” 被自己的父亲戳穿私心,郭蝉心底是既难为情又震惊的,但多年的性子让她此时表现的十分克制,只是脖子背后一股凉意和手心迅速渗出热汗令她如置身冰火两重天的难受之中。 她沉默半晌紧握拳头道:“我只是做我想做的,至于对错与我无关。” 心底一叹,宣平侯道:“我并未说你做错了。” 郭蝉沉默,宣平侯虽自小行事乖张,但她不确定自己的女儿选择与女子相爱是否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而且他没觉得错了,到底是支持还是不支持。 一向做事拿捏把握的郭蝉纠结了。 宣平侯对子女一向十分纵容,或许因为无论是郭蝉还是郭照自小都表现的十分聪慧冷静,他便放任他们自己做决定。郭蝉与任素衣之事起初他也并不相信,只是后来二人的反常以及竹林偶然见到的情形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半晌没有听到郭蝉的声音,宣平侯一看郭蝉锁眉凝思,冷不丁道:“我也不是老古董,你作甚这副模样?” 郭蝉直接道:“那你的意思是?” 宣平侯一副看不下去的模样,“我的意思是既然决定了就对素衣好一些,那孩子也不容易。” “这我自然是晓得。”郭蝉心底默默松了一口气,虽然无论是谁也无法改变她的想法,但若是被父母阻止,到底心中会难受,便是任素衣也会自责。 “不过,你娘那里暂时保密。”宣平侯神情肃穆,在宣平侯眼中排在第一位的永远是长公主司马月。 “我明白。” 郭照自出声便有疾,司马月身为母亲自然是难受的,所以给了郭照一切好的希望他能活的长长久久,可惜天不遂人愿。郭蝉一直知道她娘的心思,最好的不过是她能招一位赘婿,日后便能让子嗣姓郭,算是弥补一份遗憾。 宣平侯轻轻拍了拍郭蝉,宽慰道:“你娘她也不容易,我希望你能理解她。” 从前他不是没有和司马月一样的心思,但儿女的生活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该怎么走做怎样的决定他们做父母的都无法干涉。 能得到父亲的宽容和支持已经是莫大的好事,郭蝉扬起一个笑容,道:“我娘我还不知道吗?你放心吧,爹,我一定会妥善处理这件事的。” 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禀将军,城外有一人自称是突厥大王子想要入城!” 父女二人震惊,此时两国正在商谈休战事宜,突厥大王子怎么会前来,而且,突厥的大王子名叫塞禄,他与库勒有着天壤之别。塞禄是突厥王与突厥王后所生之子,是突厥王几个儿子之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也是日后最后可能继承突厥王王位之人。 不过宣平侯又岂是胆小之辈,别人都跑到自己的地盘了,总归要看看才是,于是宣平侯吩咐人将塞禄带进城中的府衙,打算在这里会会他。 很快,塞禄便出现在洛水城的府衙,事实上当所有人看到塞禄异于中原人的长相与打扮时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五马分尸。这是两个民族长久以来,在血液中便堆积出来的仇恨。而就在这样的目光之中,塞禄昂首挺胸,一手扶着他腰间的弯刀毫不在意。 因为好奇,郭蝉藏在府衙花厅中的一扇屏风后面,只听一阵脚步声响起,从屏风的缝隙中她看到一个身着突厥服饰的魁梧健硕的外族男子走来,脚上是一双镶满宝石的马鞋,而最令人瞩目的是他下巴上用胡子编成的一条辫子,俏生生的垂着,怎么看怎么滑稽。 郭蝉这下明白为何库勒在突厥不受重视,实在是他的容貌太不像突厥人。 带路的人将塞禄带到花厅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留下塞禄一人,也无人上茶,不过这个塞禄倒是沉得住气,面上没有一丝不耐。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宣平侯姗姗来迟。 宣平侯开门见山,语气淡淡的道:“不知大王子前来所谓何事,容在下提一句,两军虽然休战,但大王子孤身一身在此现身,只怕是不妥。若是……有什么问题,本侯可管不了。” 面对这似是威胁的话,塞禄面不改色,甚至他慢慢走到宣平侯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如此大礼,倒是让宣平侯吓了一跳,他及时侧过身避开,他还不需要一个突厥王子向他鞠躬。 宣平侯嘲讽道:“大王子这是何意?此举莫非想要制本侯于不义,不知情的还以为本侯与大王子之间有什么呢。” 塞禄却不理会宣平侯的话,只是他接下来的话让宣平侯和藏起来的郭婵都吃了一惊。 “塞禄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侯爷能够同意。” “我倾慕丹阳郡主已久,特来求亲,希望侯爷能够将您的千金下嫁于我!” 第78章 如果说宣平侯起初的态度还算和颜悦色, 那么在塞禄说完这句话后他已化身为冷面罗刹。 他目光似寒冬一般盯着塞禄,冷言道:“如果大王子要说的就是这般胡言乱语的荒唐话,那么本侯还是劝你赶快离开洛水城!” 塞禄闻言连忙道:“侯爷听我一言, 我知我们两国恩怨积累已久, 但我是真心爱慕郡主, 也是真心想要娶郡主为妻, 如今两国停战,若是我们能够联姻, 结秦晋之好,对两国也是一件好事啊!” 宣平侯却听不进这一番花言巧语,在他看来,两国既是积怨已久,又岂是一场联姻能够改变的, 更何况还是他的宝贝女儿,他岂能让郭婵沦为联姻的工具?! 简直是荒唐! “若是大王子无事, 本侯公务繁忙,便不招待了。”说完,宣平侯冷冷的看了塞禄一眼,然后对外面的守卫道:“来人, 送大王子出城!” “是, 侯爷!” 塞禄并不情愿,拦在宣平侯的面前,神情天生蛮狠的他此时是一脸的恳请,“还请侯爷能够考虑考虑。” 若是可以, 宣平侯想立刻用拳头在塞禄脸上砸一个花出来, 他狠狠道:“此事不必再提!” 言必,宣平侯握着腰间的配件大步离开。 塞禄见状, 并未久留,跟着守卫离开了这里,离开前他的目光似是遗憾又带着不屈。 等人离开了,郭婵才从屏风后转出来,静默片刻后也离开了这里。 果不其然,如郭婵所料,她爹宣平侯正在书房里发脾气。 郭婵见状,上前调侃道:“爹,你生什么气啊,我都没气呢。” 宣平侯气得吹胡子瞪眼,闻言猛的回身怒道:“他塞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模样,竟然敢到我面前直言要求娶你,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 郭蝉忍住笑,“人家可是突厥的大王子。” “放屁!什么大王子,三王子,我看他们突厥王室就是一群癞**。” “哈哈哈哈!”郭蝉捧腹大笑之余不忘点头附和,“的确,我也觉得他们就是一群癞**。” 宣平侯侧头看着郭蝉,半晌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面色恢复冷静道:“我看他们另有目的,我们还是谨慎为好。” 郭蝉也止住笑声,不过她的神情看上去并不为此担心,“他们能怎样?莫非还能逼着我嫁?如今是他们突厥战败,他们有什么资格提要求。” 先不说此事异想天开,就算是百人上书司马毅他也不会同意,让郡主和亲同向突厥人低头有何异? 宣平侯不是不知其中道理,只是他生气的是自己的掌上明珠被这样随随便便的提亲,还没有人敢如此放肆! 郭婵收起嬉笑的表情,塞禄此举的确十分令人费解,即使他想要求娶她也不必要亲自到洛水城吧。 莫非这其中有着巨大的阴谋? 没等郭蝉想明白,便听宣平侯道:“如今洛水城的事已经尘埃落定,至于其他的陛下自会吩咐。凌齐也已经救回,你和素衣还是快回京城吧,省的在这儿,你娘也不放心。” 郭婵嘘声道:“只怕是爹你担心娘独自在京城,故意让我们回去陪她的吧?” 宣平侯也不否认,“如果你这样想也不是不可。” 郭婵咋舌,果然是有媳妇没有女儿的人,她哼声道:“放心吧,不用你提醒,林靖那边的事儿了,我就动身回京。” 闻言宣平侯挑眉,“你这一趟千里迢迢,真的只是为了救凌齐?” 郭蝉意味深长的笑道:“自然不是,我还是奉旨来监军的!” 女儿大了,心思便越发难猜了,宣平侯摆手忍不住道:“我看你就是心眼多,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着,你看着办就行,别给皇上添麻烦。” 郭蝉不服气,“哪里是添麻烦,我这是给表哥解决麻烦呢。再说,爹你哪里老了,日后还要指望你带带兵马呢。” 这话勾起了宣平侯的兴趣,“你的意思是?” 郭蝉道:“如今朝中的老将并不多,被表哥信任的便更少了。此役之后靳将军必能重获宠信,日后也必领兵镇守边关。而京中周围的兵权分散,表哥出京前同我提过,这次派您带兵到此,也是为了让你重新执掌兵权而做铺垫,有了这次的军功,省的朝中那些酸儒多言。” 话落,宣平侯双眼绽放出光芒,年少时为心爱之人退出政权,不是没有惋惜,在同龄人战场洒热血时他在京中过着悠闲富贵日子不是没想过再起,只是需要权衡之事太多便一一作罢,如今若是有司马毅支持,便是朝中老臣反对也不是没法子。 可是真的可以吗? 宣平侯双拳不自主的紧握,本以为有生之年不会再有机会领兵,这一次到洛水城本着是唯一最后的一次的机会也十分珍惜,在司马毅提出之后便立即应了。可如今告诉他,他日后可以领兵,而不再是挂一个闲职,如何能不激动? 郭蝉身为女儿,如何不懂这些年父亲的愿望,她笑道:“爹,这是表哥对你的信任,也是对我们宣平侯府和长公主府两府的信任。” 宣平侯回想起这段日子司马毅的所作所为,如果要派人来支援靳卢,他并不是唯一的人选,而是正如郭蝉所言,这是在为他铺路。如今郭蝉身居要职,接触的皆是朝政的核心,按理他安心守着闲职才是对皇室忠心的态度,或许真的是司马毅能够信任的人不多,所以便启用他。 如此一想,宣平侯慢慢的平复心绪,“如若皇上有命,身为臣子自然是赴汤蹈火。” 郭蝉不禁扯扯嘴角,打趣道:“别,爹,你这番话还是等着回京后亲自像表哥表忠心吧。” 宣平侯闻言也不禁笑了,他看着如今的郭蝉心中觉得很是欣慰,从前的郭蝉将辅佐司马毅视作毕生之愿,时常看不到她放松,如今她虽身负重担,却时常能看到她的唇边带着笑意,是那种真心实意的笑。 或许这些跟任素衣都脱不开关系。 了解洛水城的情况后,郭蝉并未久留,独自骑马赶回徐州,在进城时恰好碰上林靖带兵进城,想着是乌鸦山的事了,她迅速打马上前跟上队伍。 林靖正在同守城的士兵说话,听见马蹄声,回头一看见是郭蝉,立刻停下话头,静静的看郭蝉越来越近。 看郭蝉来的方向,林靖抱拳道:“郡主可是从洛水城回来?” 郭蝉下马,先是看了一眼众士兵,见他们个个眼神清亮,精神尚可,心里已有猜测。 郭蝉道:“嗯,我刚从洛水城回来。乌鸦山剿匪一事如何?” 林靖闻言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嘿,要我说,这群乌鸦山的土匪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连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我本来是提着十二分的心,等一上山,才发现对付这些人只需要用三分力!” 郭蝉懒得理会他夸大其词的话,反正是他赢了,说什么都是对的。 “可有伤亡?” 林靖道:“伤了十多个,已经先进城去治疗了。” 只是十多个受伤,这样的结果倒算是满意。郭蝉想了想,便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那乌鸦山的土匪可都全部抓到了?” 林靖带路,二人往城中走去,他边走边道:“这次剿匪,赵太守负责派人守住乌鸦山的山底,我带人攻上,那些人毫无察觉,我们瓮中捉鳖,乌鸦山的土匪一个都没有跑掉。而且这次我们还救了一些姑娘,都是被他们掳上山的。” 郭蝉心底默了默,土匪掳虐良家妇女乃是常事,只是不知那些姑娘可还好,这样想着,她也问出了口。林靖叹道:“我们上山时,有的姑娘被掳上山久了,早认命在山上过起了不像样的日子,还有的一直反抗失了心疯,浑身上下是伤痕累累。那群丧尽天良的东西,便是将他们千刀万剐也是不为过!” 闻言,郭蝉也是如他一般愤怒,“现下那些姑娘在哪儿?” “跟受伤的士兵们一同送去了城中的一处医馆,郡主若是担心正好可以去看看她们。”林靖话一顿,又道:“有许多姑娘被救之后便想自尽,看着怪可怜的。我们一群男人,插不上话,郡主你是姑娘家,倒是可以劝劝她们。” 郭蝉抿着唇,神色肃穆的点了点头。 来到医馆,进门便看见不少药童在熬药,馆中弥漫着浓郁的药香。 有药童看见二人便问:“你们是谁?” 林靖道:“在下是负责剿匪的将领,来看看送到这里的将士和受伤的姑娘,不知现下他们在何处?” 药童一听原来是官家,便道:“送来的士兵就在前厅休息。”说着他指了指左边,那里并排有几个房间,想来就是他说的前厅。接着他又道:“至于那些姑娘则是在后院,医女还在替她们治疗。” 闻言,郭蝉道:“你先去探望将士,我去后院看看。” “好。” 大概是为了方便,医馆将所有人安排在了一个很大的房间中,足足有二十来个女子。虽郭蝉早有准备,可当看到那些女子个个面黄肌瘦,神情茫然麻木的样子时,郭蝉还是恨不得想要将那些乌鸦山的土匪千刀万剐。房中还有二人,一个着白衣长裙的女子在替几名女子诊治,而另一位素衣女子则是在替人包扎,想来是医馆中的医女。 进到房中,有的女子坐在塌上蜷缩在一起,目光害怕而茫然,他们大概就是林靖口中所说的放弃抵抗的那部分女子。而有的女子则是浑身是伤躺在塌上,眼泪直流,看到这一幕,郭蝉更恨那些包庇土匪的贪官,若非如此,这些女子也不至于受苦至此。 房中的二人发现郭蝉的到来,那名著白衣长裙的女子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郭蝉,疑惑道:“姑娘是哪位?看诊的话请到前厅。” 郭蝉道:“我来是为了询问她们的伤势,想必您就时大夫?请问这些姑娘的伤势可有大碍?” 徐州中人皆知从京中来了一位郡主,白衣女子立刻猜到来人的身份,想要行礼却是被郭蝉阻止,“大夫不必多礼,还不知大夫姓名。” 白衣女子笑道:“民女姓白,名茹,见过郡主。” “白大夫,辛苦了,这些姑娘的伤势可有大碍?” 白茹闻言叹了叹气,同为女子见此情形哪里有不同情的。她指了指那边蜷缩着的几名女子,道:“那几位姑娘只是受惊过度,身上并无伤痕,只是长期被那些土匪折磨,得好好休养才能恢复。”说着她又指了指跟前这几个,“这几位姑娘的伤势要重些,身上全是鞭痕,又浸过水,伤口泡开加重,必须清理干净伤口养伤,不过并无生命之忧。” 这时郭蝉注意到里面还有几个女子,她们穿的较这些女子要好上许多,体态也要富态一些。白茹也看到了,她低声道:“那几位姑娘有了身子,好在那些天杀的没有亏待,好吃好喝的养着,只是如今.......” 白茹的话没有说完,但郭蝉明白她的意思,这些女子大概是怀了那些土匪的孩子便被养着,如今乌鸦山被剿,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便没了父亲,她们日后嫁人恐也成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迟了一些 不好意思呀 月初有点忙~ 第79章 念及此, 郭蝉复看向那几个怀孕的女子,先前没注意到,有一两位的肚子凸起已经十分明显, 但或许是为母则强, 她们的目光都十分坚毅并一手护着腹中的孩儿。 郭蝉收回目光, 心中想着如今将人救出来了, 去处却是个问题,若是能找到这些女子的家将她们送回去还好, 无家可归的便有些可怜了。只是现下她并不清楚全部的情况,心下想着回去与赵太守商议之后再行决定。 但目前这些女子的情绪不稳,郭婵选择安抚她们的情绪为主,于是她用在场的人都能听到的但又不至于吓到她们的声音道:“各位姑娘,我乃丹阳郡主, 此次奉命前来徐州是为监军。在途经王家村时,我认识了一对姐弟, 王阿弟王阿祖,他们二人和你们一样皆是被乌鸦山的土匪所迫害,家破人亡,只留下他们姐弟相依为命......” 不知是否是郭婵的声音太过柔美, 原本木楞的众人慢慢将目光落在站在中央的郭蝉身上, 郭蝉见状声音更加轻柔,慢慢道:“在得知王阿弟姐弟的遭遇之后,我来到了徐州同赵太守商议剿匪,所以有了今日。我知道我们来的太迟, 你们受了许多苦楚, 但我向你们保证,日后一定会为你们妥当安排, 让你们与家人团聚,再不会有往日的遭难。” 慢慢的,有一人开始小声啜泣,然后不断的有人加入,从被救开始到此时她们终于放声哭泣。 在一片哭泣声中,郭蝉轻轻松了一口气。 白茹看向郭蝉的目光带着善意,她一面为另一位女子诊治道:“好人有好报啊,今日幸好有郡主和这位雪草姑娘。” 闻言郭蝉不禁看向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女子,疑惑道:“难道这位姑娘并非医馆之人?” 被叫做雪草的人微微低着头,郭蝉这时才看清楚她的容貌,清秀雅致倒是一个美人胚子,虽然一身素衣,但是却难掩周身的气质。 白茹道:“原来郡主不知,这位雪草姑娘是今日同这些姑娘一起到这里的。” 闻言,郭蝉不禁震惊,“你也是今日林靖他们从乌鸦山上救下来的女子?” 雪草点了点头,“民女见过郡主,今日多亏林将军众人将我们救出火海否则日后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微微福身,看得出来家中教养尚可。但光凭她不同于其他女子的镇定,还能在被救后当医女的助手这一点,郭蝉便高看她一眼。 “雪草姑娘实乃性质坚韧之人。” 雪草却摇头,叹道:“郡主有所不知,民女其实刚被掳上山两日,那些人将我掳上山便扔在一旁,还未来得及做什么,我便同众人一起被救了。若是时日久了,我想我或许还坚持不到被救。” 虽然这对其他女子或许太残忍,但不得不说雪草算是十分幸运的了。 这时白茹让雪草替一个女子擦药,郭蝉看到那女子背上的肌肤没有一处完好,满是鞭痕,心中气愤不已。 雪草一边敷药一边道:“民女还未谢过郡主,也替这些姑娘谢谢您,若不是您,或许她们就都活不下去了。” 雪草虽然只被掳上山两日,但是见到的光景却是此生难忘,如今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郭蝉却觉得有愧,“为民除害本是应该,我只恨没能早些救到你们。” 雪草上药的手法十分仔细,她的目光定格在那受伤的女子背上,慢慢道:“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些都是命,郡主您来了,救了我们,这便是我们的幸运。” 郭蝉一怔,不禁多看了雪草一眼,乌鸦山的土匪为非作歹多年,官府毫不作为,旁人不提,但人们心知肚明,若非官府包庇,又岂会任由那些人猖狂至今。 这个雪草是个明白人。 郭蝉道:“听雪草姑娘的口音软糯倒是不像这里的人,不知姑娘家住何方,届时我好派人送姑娘你回家乡。” 不想雪草却沉默了半晌,才道:“民女没有家了。” 难道是和念娣姐弟同样的遭遇? 没等郭蝉想明白,便听到雪草继续道:“不瞒郡主,我与家中人有了争执便出走了,如今正是无家可归,路径此地时碰上了那些土匪,这才被掳了。接下来,民女也不知要去哪里,或许就在此地安居也不一定。” 她的声音十分平淡,但郭蝉仍旧从中听出一分落寞,也不知是因为何事才会与家人有争执离家出走,看她的模样不过十**,也不知是否婚配。 人人都有无法与人言的秘密,郭蝉自是不会追根问底,只道:“雪草姑娘孤身一人还是要想清楚,女子在外毕竟多有不便。” “民女晓得,谢郡主关心。” 白茹这时过来听到这话便道:“雪草姑娘你医术不错,不如屈就在我们医馆留下来。” “雪草多谢白大夫的好意。” 郭蝉本以为雪草会答应,不想她犹豫了半晌到底是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不过旁人的事,她不便插手,倒是另一件事引起了郭蝉的好奇。 “雪草姑娘还会医术?”先前郭蝉见她协助白茹十分娴熟,所以才误以为她乃是这医馆中的医女,而且听白茹的话,雪草的医术似乎还不差。 雪草这时正好替那名女子上完药,她仔细的擦去手上的膏药,似是想起什么,眉头轻轻皱起。 见状郭婵道:“是我唐突了,雪草姑娘若是难言之隐不说便可。” 雪草这时抬起头,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容,“并非如此……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家中原本世代行医,我的医术便是从我爹那里学得,只是离家前与家中断绝关系,这医术反而有些师出无名呢。” 说着雪草默默看了会儿双手,最后也没说什么。 不知是因为何事闹的与家中断绝关系,只是看雪草的模样,显然也并非真心不愿再与亲人联系。 念及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郭婵劝慰道:“若是有误会,雪草姑娘不若回家与家人解开误会,也省的你一人在外漂泊。” 雪草显然不想在此事上多说,只道:“一个难解的结罢了。” 旁人的事郭婵自然不好插手,于是也不再劝,心中一直思虑着如何安排这些女子的日后,只是直到离开医馆时还未考虑完全到底如何安置她们。 回到晚山居,任素衣见到郭婵自然是喜出望外,只不过见她眉头一直不曾放开,便询问她情况。 郭婵将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同任素衣提了,任素衣正想说什么被突然进来的王念娣王念祖二人打断。 姐弟二人面色激动,眼眶红润,想到今日林靖那个大嘴巴,想必是已经得到消息。 如郭婵所料,林靖一回来便派人将消息告诉给了姐弟二人,他们一听说便激动的来同郭婵道谢。 刷一下,姐弟二人双双跪在地上,王念娣一边磕头一边哽咽道:“多谢郡主,郡主替我们王家村报仇雪恨,念娣终生不敢忘,今日必定报答郡主您的恩情!” 王念祖也在旁奶声奶气的附和道:“阿祖也会报答郡主您的!” 本来还在替那些从乌鸦山上救下来的女子担忧,可见两个小人儿如此,郭婵反而被逗笑了,和任素衣目光交汇,二人将他们扶起来。 郭婵道:“好了,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为民除害,本来就是为官者应该做的。”她看了王念娣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如今你们大仇得报,今后要记住仇恨不是一辈子背负的事,要学会看淡过往,这样日后才能活得自在。” 王念娣聪慧又心思深,知道郭婵是在提醒自己,于是连连答应下来,事实上,她心中一直挂念着的便是王家村的血仇,如今罪人伏法,她也可以带着弟弟追求新的生活。 想到日后还要依靠眼前的二人,王念娣又跪下来磕头,“念娣知道我们姐弟二人能有今日全靠郡主和公子大恩大德,日后念娣一定不会辜负郡主与公子二人的嘱托!” 孺子可教,郭婵暗暗点头,将乌鸦山的情况同姐弟二人提了,也讲明之后按照律法那些土匪的下场必定是午门斩首。王念祖年纪小,得知后还有些害怕,倒是王念娣十分冷静,只道:“血债血偿,这是应该的。” 对于王念娣恩怨分明的性子,郭婵还算是喜欢,也希望她能够懂事一些,毕竟任素衣看上去十分重视这姐弟二人。 过了会儿,姐弟二人擦干眼泪被莲碧哄着走了,二人这才接着谈及刚才的问题。最后决定,先有赵太守出面登记这些女子的身份,并为其寻找亲人,若是亲人愿意接她们回家的便给一笔抚慰金送其回家,若是没有亲人的暂时先送到徐州的居养院生活。 郭婵也知暂时只能如此,便派人告诉赵太守情形,嘱咐他安排此事。 本来郭婵打算乌鸦山剿匪成功后便回京,因为这事便拖延下来。 之后的几日,赵太守派人来报已有十名女子的亲人在来接人的路上,而郭婵她们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有的女子的亲人得知女儿是被掳到土匪窝里直言家中并无失踪人士,不愿认亲。 这种情况的大多是已经怀孕的女子,七日后,乌鸦山上救下来的女子只剩下十一人。其中有五位是孕妇,三位是无家可归的女子,剩下的三人则是家中亲人不愿相认而被抛弃。 这日,郭婵正与任素衣对弈,外面来报,道是一个叫做雪草的女子求见郭婵。 第80章 “她怎么会来……”郭婵疑惑雪草竟然会来找她, 也不知是为何事。 任素衣听郭婵提起过这个雪草姑娘,眼眸一转,神神秘秘道:“我们打赌, 若我猜中了这位雪草姑娘的来意, 你便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郭婵道:“你先说说你的答案。” 任素衣凑过去贴着郭婵的耳边轻声细语, 离开时盯着她白皙小巧的耳垂忽然上前轻轻咬了咬, 郭蝉的耳垂顿时变红,她明知故问道:“阿蝉, 你的耳朵为何红了?” 郭蝉心中暗道自己不争气,面上却不肯服软,“是吗?或许是天气太热了吧。” 说完果然见任素衣一脸得意的模样,岔开话题道:“等雪草姑娘说明她的来意,如果你对了我就答应你。” 任素衣老神在在的点头, 神情写满志在必得。 郭蝉心中却是一直想着先前她的动作,觉得耳朵一直痒痒, 可又不敢拿手去挠。 没一会儿,雪草便到了,她仍旧是那日一身素衣。 雪草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只看了任素衣一眼便很快垂下头见礼:“民女雪草拜见郡主。” 郭蝉示意她起身, “雪草姑娘, 不知你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那日赵太守专门派人来提过,雪草拒绝了寻找亲人的打算,郭蝉本以为她是要接受白茹的邀请留在徐州,如今看来只怕是另有打算。 雪草起身复又拜下, “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还望郡主能够答应民女。” 郭蝉看了任素衣一眼,然后道:“何事, 你不如先说说。” “民女希望郡主回京时能够同意雪草一起上路。”雪草随即拜了三拜,慢慢道:“民女考虑过了,如今民女孤身一人,何处不为家,我从未去过京城,这次偶然碰上郡主,便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去京城看看。但经过此次被掳,民女担心前往京城的路上又遭不测,因此才想跟随郡主您上京,这样必然安全一些。” 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雪草一个弱女子独自上路的确不安全,于是郭蝉答应下来,“若你定要上京,跟我们一路确实是最安全的。这样吧,你暂时先在医馆住着,待出发之前我便让人带你到这里随我们一同出发。” 雪草眼眸一亮,诚恳的又拜了拜,“多谢郡主大恩!民女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而已。”郭蝉暗道,难得见她这般激动,看来的确很想去京城。 见郭蝉答应,雪草不再久留,提出告辞,郭蝉吩咐冬青装一些补品让她带回去,她本想拒绝,听到郭蝉明言是给在医馆养伤的几位女子所用便没有推辞。 雪草走后,任素衣才悠悠道:“阿蝉,如何?你可要兑付你的承诺哦。” “这又有何难,不过你是如何猜到的?” 先前任素衣猜的答案正是雪草会请求同行,虽然不知道是去京城,但也算是猜中了答案。 任素衣抿嘴笑道:“你先前提到她与家人决裂才独自一人在外漂泊,但当医馆的白大夫提出要收留她时,她却没有立即答应,显然是另有盘算。她一个弱女子想要去其他地方,有了这次被土匪抓走的经历必定会更谨慎一些,而要回京的我们显然是一个十分安全的避风港,她无论去哪里都会让我们带她一程。” 郭蝉闻言点头,的确如此,当时雪草拒绝之时她也是猜到或许雪草是另有打算,只是没想到她是要去京城,想来是有什么原因。 任素衣道:“听她的口音倒像是江南口音。” “的确。” 上次在医馆郭蝉便听出来了。 “所以这次去江南,说不定我们还能知道些什么。”任素衣一直想去江南看看,这回难得出京,于是刚才便提出回京时转道去江南。 郭蝉歪头看她,“怎么,你好像对雪草姑娘很感兴趣?” 任素衣还不自知,淡淡道:“我是在想一个女子会因何事与家中亲人决裂,而且看雪草姑娘的模样,并非心思不正之人。” “哦?旁人心思正不正,与你何干?” “我......” 唇上突然被封住,任素衣睁大眼眸看着突然逼近的郭蝉,竟然毫无察觉。 浅浅的轻咬似乎是在惩罚她将心思分给别人,但郭蝉这样的性格怎么会明言,只是从雪草来之前便一直想这样做了。 这样旁若无人的亲近,呼吸也渐渐紊乱,任素衣紧紧的揪着郭蝉衣带,感觉就快要沉溺在这样的亲近之中。 动情之余,郭蝉瞥见她束起的长发,轻轻一拨便将发簪取下,乌黑靓丽的长发垂下,被风微微吹起。见此情景,郭蝉轻轻笑了,变为温柔的依次亲吻她的额头,眼眸,鼻子。 送走雪草归来的冬青停在门口,没有进去。 过了一会儿,察觉到房中的气氛不但没有平静,反而更加热烈,正打算离的远一些时便看见远远走来一个女子,长裙翩然。 冬青微微眯了眯眼睛。 来人正是念儿,她看到冬青脸上扬起笑容。 “冬青姑娘。” 冬青将人挡住道:“念儿姑娘,可是有事?” 念儿抬了抬手里的食盒,“我亲自做了一些点心,这些日子承蒙郡主照顾,前来给郡主送一些。” 想着此时房中不知是何光景,冬青觉得先把人拦住再说,于是道:“念儿姑娘不如将东西给我,郡主此时不在府里。” “那就有劳冬青姑娘了。”念儿并未怀疑,正打算将食盒交给冬青,房中传来一声旖旎的嘤咛,念儿顿时愣住,冬青则是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恍若未闻。 念儿愣了片刻后若无其事的笑着将东西交给了冬青,转身离开。 “姑娘慢走。”冬青颠了颠食盒,随手放在一旁,自己小心翼翼的转身将房门关上。 凌齐已经能够下床,念儿回来时他刚好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念儿看见连忙上前将他扶住,走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凌齐道:“糕点送去了吗?可是问过郡主的意思了?” “糕点倒是送了,只是......”念儿脸色微红,欲言又止。 凌齐看出问题,疑惑道:“可是有事?” 念儿想了想还是把刚才的情况说了,只不过涉及私密的亲近事,她说完之后脸红得似血,便是凌齐自己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是凌齐实在难以想象念儿口中的人是郭蝉,但与郭蝉同住一个院子的只是那位陆公子,又有冬青在门外,除却他们二人不做他想。 可郭蝉真的是这样不顾礼法的人吗?又或是怎样的人才能让郭蝉芳心永坠...... 这让凌齐对那位陆公子越发的好奇。 于是这日,听说陆公子正在花园,凌齐看准机会便让念儿带他前去花园。 今日任素衣兴起便带王念娣到了花园,打算教她绘画,二人一高一低分别站在各自的画板前,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景象。冬青一早便陪郭蝉去了太守府,莲碧则是因为在照顾王念祖,以是此时只有她们二人在此,丝毫未曾察觉有人在慢慢靠近。 凌齐与念儿到的时候看见一白衣公子并着一女童正在作画,猜想这便是陆谨言陆公子,于是走上前拱手道:“在下凌齐,不知这位是否便是陆公子?” 任素衣正在画树枝,听到凌齐的声音笔锋一顿,便歪了一些,好在她轻轻涂抹几笔,并未毁掉整幅画。 她在犹豫,应该直接回头,还是避而不见。 凌齐奇怪为何此人不转身,见其手里的动作一直不停,想着难道是一位画痴,又道:“是在下唐突了,公子既在作画,在下便在旁等候。” 王念娣闻言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一旁的任素衣始终不动,不敢多话,只专心画眼前的画。 见凌齐果然在一旁坐下等候,任素衣皱起眉头。事实上她早已考虑过以陆谨言的身份与凌齐相见,这点对于日后来说无可避免,但此时,她仍在犹豫,毕竟事情还未有定数。 一炷香过去,凌齐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倒是念儿说了一句,“不知陆公子是否画完,凌公子还有伤在身,这么吹着风也不好。” 任素衣笔一顿,轻轻叹了叹气,她此时丝毫没有伪装,毕竟在这里见过她的人只有凌齐,没有必要特意掩饰容貌。 “让凌将军久等了,是在下的不是。”任素衣特意压低了声音,她放下画笔,徐徐转身,流光间身姿潇洒从容。 凌齐见状起身抬头的一瞬间身形顿住,诧异的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人。虽然眼前的人一身男装,可那面容...... 分明是任素衣的模样。 “陆公子?”凌齐出声带着不确定,毕竟任素衣怎会在此,而且她如果在此又怎会根本不与自己见面。 任素衣知凌齐此时心中定然已经生疑,她神情镇定,微微拱手,笑道:“在下陆谨言,见过凌将军。” “陆谨言?”凌齐上前一笔想要抓住任素衣的手,被任素衣眼疾手快的避开。 任素衣皱眉道:“凌将军这是何意?” 凌齐尴尬的收回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只是见陆公子与我认识的一人十分相似这才有些惊讶。” 念儿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 任素衣则是笑道:“原来如此,不过这世上之大,长得相似并不奇怪。” “是啊,听说陆公子乃是京城人士,不知家住何方,为何我从未见过陆公子。” 面对这样的问题,任素衣自是早有准备,她从容答道:“我家住永福胡同,家中从商,凌将军不知也是正常。” 凌齐想了想,永福胡同那一带的确住着一些商贾,但那里算不上京中权贵居住之地,不知为何郭蝉会认识此人,正想进一步询问,身后传来一个微冷的声音。 “凌将军不好好养伤,为何到了花园,小心不慎染了风寒。” 郭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任素衣的身边,就像是宣誓主权一般站在任素衣的面前,她淡淡的盯着凌齐,这让凌齐感到后背有些发凉,他回想起,似乎每次见到郭蝉都有这样的感觉。 任素衣听出郭蝉的意思,分明是在诅咒凌齐染风寒,她是想笑又不敢笑,避免此时露馅,她附和道:“郡主说的有理,凌将军病初愈,不宜吹风还是回院子的好。” “如此,在下便先回去了。” 凌齐知此时问不出什么,只得转身离开,可心头的疑惑却越堆越大,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正好看见那位陆公子半哄半拉的将郭蝉带走了。 第81章 乌鸦山土匪一事已经结案, 那些土匪中的头目以及罪恶深重的已经被判死刑,等待秋后问斩,而其余的人一律发配苦寒之地, 永不得回来。 王念娣对这样的结局已经十分满意, 她特意向任素衣与郭蝉告假一日在冬青和莲碧的陪同下带着弟弟王念祖去了一趟王家村。 本来任素衣的意思是等回京时路过王家村一同前去祭拜, 但王念娣已经决定埋藏过往, 她会带着弟弟过上新生活,而王家村的众人也希望他们能够安详离开, 转世投胎。 与突厥商议之事,郭蝉全权交给了她爹宣平侯,徐州也就没她什么事,于是便安排起回京之事。原本凌齐是打算留在军中,待大军回京时再走, 但如今身边跟着念儿却是不方便加之从京城已经发出几封催促他回京的信,所以他也打算随郭蝉回京。 但因郭蝉答应过任素衣要转道江南游玩, 总觉得带着凌齐不爽快,于是派冬青前去暗示凌齐,让他跟随林靖及神策军一同回京,没想到冬青带回来的答案是凌齐打算也去江南散散心。 此事气的郭蝉骂人, 大家心知肚明那日凌齐回去肯定是怀疑的, 但是又很疑惑如果陆谨言正是任素衣的话,为何任素衣会装作不认识他,他这次跟着去江南显然是想确认真相。 好在郭蝉内心并不担心凌齐知道,甚至隐隐期待凌齐发现的那一刻, 只不过她就是不喜欢看到他看着任素衣的模样, 那仿佛是在提醒她,任素衣曾经为此人穿过嫁衣。 既然是要回京, 之前答应过雪草要带她同行,郭蝉便让林靖去医馆将雪草接到了晚山居。 出发前一夜,郭蝉去了一次洛水城,宣平侯对她表示要转道去江南游玩一事表示过不满,但无奈郭蝉丝毫不在意他的想法,只得转而吩咐她尽早回京,毕竟只有长公主在京城,他不放心。 离开徐州那日,正好在下雨,赵太守亲自将一行人送到城门口。 郭蝉意味深长的对赵太守道:“镇守边关不易,此次洛水城、阳城被破一事已是震惊朝野,这样的事可一回,却不可二回啊,赵太守。” 赵太守擦了擦脸上的雨,连连称是,“谢郡主提醒,下官一定恪守本分,吸取教训。” 郭蝉点头从袖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赵太守看到微微惊讶随即立刻将信收到怀中。 “如此,赵太守不送,我们便走了。” 赵太守拱手,“郡主一路慢行。” 大军回京走的是与郭蝉一行人不同的路,出城之后便与林靖带领的神策军分开。郭蝉他们一共三辆马车,便这么往江南去了。 七日后,他们终于到了江南地界,苏州府。 一到苏州府,众人立刻感受到与徐州不同的风景人貌,徐州长年干旱,风沙居多,所以徐州的人大都肤色偏黄,而苏州的人却大大不同,水米养人,大街上的人都肤色白皙水嫩。 郭蝉吩咐道:“先找个客栈吧。” 冬青道:“是。” 在外行走,一切都是由冬青打理。很快她便找到一家不错的客栈。 到了客栈,一行人刚进去便被店小二热情的招呼着,苏州地处江南,往来常有不少风流人士,店小二也是个人精,一看这几个的穿着长相便知他们身份不凡,以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见郭婵的神色,冬青道:“小二给我们准备七间房间。” 小二听到这话连忙道:“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店里只剩下五间房间了,不若各位勉强挤一挤?” 冬青立马便想再寻一家客栈,店小二也看出她的意思,又道:“姑娘,我们这儿已经是这里最大的客栈,其余的客栈昨日便满了。” 先前她们便发现这苏州府的人特别多,也格外热闹,郭婵不由问:“难道苏州府有什么热闹的事,连客栈都住满了。” 小二闻言看向郭婵,瞥见她的容貌愣在原地,直到冬青咳嗽了几声之后才低下头恭敬的回答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这几日正是赏菊会,所以来的人特别多。” 这一行九人,虽有两位公子,但看其他人事事皆以那位貌若天仙的女子为尊,这小二打尖多年一眼便看出端倪。 郭婵本就对住没什么要求,闻言便道:“原来如此,那便在此住下吧,正好瞧瞧热闹。” 小二一听立刻吆喝道:“上房五间,来这边请!” 郭婵和任素衣相携走在最前面,凌齐和念儿紧随其后,至于雪草则是和王念娣姐弟并行,短暂的相处,王念娣姐弟很快喜欢上了雪草的温柔体贴。 落在最后的莲碧小声对冬青道:“只有五间房,我们怎么住啊?” 因为莲碧不擅长伪装,于是在出发前冬青特意给莲碧做了一些修饰,那两撇胡子在她脸上怎么看怎么奇怪。 冬青忍住笑意道:“郡主她们一间,念娣姐弟一间,你我一间,雪草姑娘一间,凌将军自然是和念儿姑娘一间。” 冬青跟了郭婵许久,对她的心思也算是有几分了解,所以在郭婵决定住下时便已经想好如何的分房的问题。 莲碧倒是对此没意见,反正她和冬青又不是没住过一间房。 倒是分房时,凌齐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拒绝了与念儿一间房,郭婵笑了笑没说什么。 于是最后变成了凌齐单独一间,念儿姑娘与雪草姑娘一间。男女授受不亲的郡主大人和陆公子回房休息了,侍女冬青和小厮阿碧也回房休息了,王念娣姐弟年纪小早就累了,见状也去休息了,至于念儿姑娘则是坚持先安排好凌齐的房间再回房歇息。 凌齐回到房间便一直坐在房中,眉头紧紧皱起,他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找机会和陆谨言搭话,可是郭婵始终在他身边,他便是想见缝插针都看不见条缝。 这样的在乎,显然如念儿所说关系十分亲密,而且这一路二人也从不避嫌同吃同住,像是夫妻一般。 这让凌齐不禁怀疑,这样的陆谨言会是任素衣假扮的吗? 可是二人又是那样的像,而且那个叫阿碧的小厮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什么奇怪。 念及此,凌齐将离京以来收到的家书都拿了出来,除却最开始的两封祖父提到过任素衣之外便再没提过。 难道出了什么事? 念儿看到桌子上的家书,想起近日来凌齐的反常,不由问:“公子,这些日子以来你一直魂不守舍,可是出了何事?” 凌齐回过神,见是念儿摇了摇头。 念儿哪里肯信,她坐下来,想了想还是道:“公子,念儿有话便说了,您那日自从见到那位陆公子之后便一直心事重重,难道您认识那位陆公子?” 凌齐见瞒不住,只得道:“在那日之前我并不认识这位陆公子,只是觉得他同一个人长得很像罢了。” 念儿没得到答案,心里琢磨着真相,回到房间时见房中有两张塌,其中一张明显是新搭的。 雪草见她看着床榻,解释道:“念儿姑娘,我睡相不好,怕吵到你,于是让小二搬来了软塌,你睡床榻,我睡软塌就好。” 念儿与雪草并不熟识,这样的安排念儿并无意见,点头道:“我都好,若是姑娘睡着不舒服也可与我交换。” 雪草一边整理衣衫一边道:“我习惯了,无妨。” 见状,念儿疑惑道:“雪草姑娘要出门?” 雪草笑容顿了顿,随即道:“苏州景美,我出去走走,劳姑娘待会儿与郡主说一说,我会在晚膳前回来。” 念儿觉得雪草这人怪怪的,但别人的事她也不好插手。 “那雪草姑娘出去注意安全,我会同郡主讲的。” “多谢姑娘。” 说完,雪草便打开门离开了。 一路舟车劳顿,众人都累了,睡了一觉起来正好是晚膳时间,郭婵决定到楼下大厅用膳。 众人陆陆续续的下来,郭婵这时发现不见雪草,便问雪草的去向。 念儿听到回答道:“回郡主,雪草姑娘先前说要出去转转,让我同您说一声。” 郭婵暗道看来这里还真的是雪草的故乡,只是独自外出实在令人不放心,正要让冬青外出寻找便瞧见雪草从门口进来,看到她们时还有些惊讶。 王念娣先唤了一声,“雪草姐姐,听念儿姐姐说你出去散步了,怎么也不带我们一块去,还好你平安回来了。” 雪草走到众人面前,朝郭婵福了一礼,才道:“我在这儿住过几年,算是熟悉,这次来想起从前之事所以出去走了走,让各位担心了。” 郭婵也不揭穿她,在座的知道她是离家出走的只有她们几人。 “没事,只是下次出门还是结伴而行,有事也可互相照应。”郭婵示意她,“快坐下用膳吧。” “您说的是。” 雪草见王念娣招手便坐到她身边,刚坐下便听到王念娣小声对她道:“雪草姐姐,下回可不能再独自出去了,你一个人不安全。” 雪草心中一暖点了点头,“诶,我知道了。” 趁着众人用餐,店小二很热情的向他们说了关于苏州赏菊会的事。 原来每年苏州都会举行一年一度的赏菊会,夜里不仅有灯会,苏州第一大家族贾家还会举行盛会,邀请苏州的才子参加,会上或是斗诗,猜谜,总之得胜的人会得到丰厚的奖励,而明日正是贾家举行盛会的日子。 店小二说到这份上,一行人也有兴致前去一观,本就是来散心的,有热闹自然得去看看,于是便约定明日前往贾家赴会。 第82章 用过膳, 郭婵拉着任素衣便要离开,可瞥见凌齐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故意笑笑, 道:“怎么, 凌公子从刚才似乎就有话想说?” 她可没错过先前用膳时凌齐时不时看向任素衣的目光。 凌齐眉头轻轻皱起, 先是看了郭婵一眼, 随后又看向一旁的陆谨言,最后摇了摇头:“没事。” 他决定还是私下找一个机会单独与陆谨言接触。 “没事就好。”郭婵笑着点头, 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接连几人都离开了,只剩下莲碧与王念娣姐弟还在客栈前厅。 王念娣看着莲碧新长出的两撇胡子,幽幽的道:“郡主看起来很不喜欢凌将军呢。” 莲碧扯着嘴角,笑了笑,连念娣都看出来了, 郡主看来是根本不想掩饰啊…… 也不知这两位到底打算如何解释,一旦回京凌将军不可能猜不到, 到时若是被人传出去关于她们的事…… 莲碧觉得想想都头疼,可这二人偏偏都不是能劝得动的主。 王念娣见莲碧挤眉弄眼,忍住笑道:“阿碧哥哥,我觉得这两撇胡子一点都不好看, 你不如把他们摘了吧。” “不好看, 不好看!”王念祖拍手附和,手里的虾都来不及吃。 莲碧闻言苦恼的理了理胡子,“我也不想啊,可是没办法啊。” “怎么会没办法?难道阿碧哥哥你在躲什么人?” “嗯?” 莲碧看着王念娣恍然大悟, 敲了敲她的脑袋, “好啊,学会套我的话了啊!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说完也不理姐弟二人, 上楼去了。王念娣这才笑起来,真是不会说谎的人呢。 吃完虾,王念祖继续吃着桌上的点心,自从被郭婵救下之后王念祖便有了多食的毛病,她知道这是以前饿怕了。 “阿祖,这次吃的够多了,待会儿再吃。” 王念祖一向听姐姐的话,闻言立刻不吃了。 王念娣细心的替弟弟擦嘴,一边擦一边道:“阿祖你要记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郡主和公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日后一定要报答他们。” 王念祖偶尔会跟着王念娣一起读书,因此想了几遍便明白了姐姐的意思,重重的点头,“嗯,姐姐,阿祖一定会知恩图报的!” “阿祖真乖!”王念娣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头。 很快到了第二天,一行人结伴从客栈出发。 因为是赏菊会,街上人影重重,热闹非常,索性直接放弃了马车选择了步行。 郭婵与任素衣走在前面,灯火璀璨,任素衣不禁想起了那次的上元节灯会。 “还记得那次的灯会吗?” 郭婵点头,怎么会不记得。 “这里倒是很像。”若不是鼻尖隐隐约约的菊花香气,她还以为回到了京城。 任素衣忽然道:“阿婵,回去以后我去提亲吧。” 一向镇定自若的郭婵愣在原地,来来往往的人群川流不息,唯独她们仿若静止。 郭婵呆呆的问,“这是何意?” 任素衣浅笑,“我到长公主府提亲,以陆谨言的身份。” “为何突然说到这个?”郭婵有些紧张,喉咙发紧,虽然早已认定此生与她二人相依,但成亲却是遥远的事,毕竟二人身份有碍。 任素衣连连摇头叹道:“总不将你拴着,我不放心。” 郭婵一瞬间睁大眼睛,“你……” 突然跑过来的王念娣打断二人的对话,“郡主,陆公子,我买了两串糖葫芦......送给你们。” 说完王念娣把两只手举得高高得,头却埋得紧紧的。 郭蝉回过神接过两串糖葫芦,疑惑道:“你怎么会有钱买糖葫芦?” 王念祖跳着过来,手里举着的正是糖葫芦,“郡主,姐姐刚才猜中了灯谜,赢了几个铜板!” 仔细一看王念娣的脸已经微红,模样倒是比平日看上去可爱不少,到底是个孩子。 郭蝉想了想,奖励性的拍了拍她的头,“做得不错,谢谢你的糖葫芦。” 受到鼓励的王念娣猛地抬起头来,笑容如花。 “给,快吃吧。”郭蝉递给任素衣,故意忽视掉二人先前的对话。 任素衣接过来,却不给郭蝉任何机会,坚定道:“今日结束之前要给我答案哦。” 郭蝉一口咬下一个糖葫芦,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不远处,凌齐与念儿恰好站在猜灯谜的摊子前,念儿看中一个簪子,但那簪子得连答六个灯谜才能拿到,她自认才智不行,正想央求凌齐替她猜谜,转身却看见凌齐盯着郭蝉二人,眉头紧蹙。 那二人郎才女貌,眉眼之间尽是情谊,若说他们并非爱侣,她是不信的。但公子这般,又是为何...... 望着那绝色的容颜,念儿手里握着的灯谜纸笺渐渐变形。这时,一对恩爱的夫妻从他们面前走过,念儿猛然想起凌齐在京中已经娶妻,而且先前见他模样分明对家中妻子十分想念,又怎么此时移情别恋郡主。 摊主见自己的纸笺不复原本模样,心中有气却不好发作,只得提醒道:“姑娘,你还猜谜吗?” 闻声念儿恍然回神,歉然的看着摊主。 凌齐也注意到动静,询问:“念儿,怎么了?” 念儿摇头,然后将揉变形的纸笺塞进袖里,拿出一块碎银子递给摊主,道:“抱歉,我猜不出这灯谜,不猜了。” 摊主打开门做生意,接过生意笑着道:“姑娘猜不出,不如让您身边的公子替您猜几个。” 念儿正想摇头拒绝,不想凌齐却拿下几张纸笺,毫不费力的说出答案。 “是想要这个吗?” 凌齐手里的正是她看中的簪子,这簪子一点都不名贵,但好在做工还算精益。 念儿呆住,眼眶顿时红了,“公子您怎么知道......” 凌齐笑道:“我看你一直看着,想来是喜欢的。” 她接过来,紧紧握在手里。 “谢谢公子。” 忽然,凌齐抬头对上一抹目光,身子一僵。 “看什么呢,阿蝉。” 郭蝉摇摇头,“没什么,就是看看有人怜香惜玉,羡煞旁人呐。” 任素衣想了想明白过来郭蝉这是在嘲讽谁,无奈摇了摇头,笑着拉着人走了。 凌齐往日如何,如今如何都与她无甚干系,若是他与有情人终成眷属,反而省了回京存在的麻烦,那再好不过。 一行人走到一处剪纸花的摊子面前,摊主是个手艺人,他手下的剪纸剪得栩栩如生,无论是嫦娥奔月还是双龙戏珠,皆活灵活现的。 这时王念祖突然奶声奶气的道:“姐姐,赏菊会,可是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没看到一朵菊花呢?” 王念娣犯难,因为这问题她也不知。 几人闻言却忽然明白过来一路走来一直存在的怪异是什么,好好的赏菊会可是根本不见一株菊花,却能闻到浓浓的花香。 这时一旁的一个妇人捂嘴笑了起来,对着几人道:“几位是从别处来的吧?不知道我们苏州府的赏菊会也正常。” 几人看过去,她笑着接着道:“我们苏州府的赏菊会每年都是在四大家轮流举办,赏菊会这日全城所有的菊花都会搬到一府集中,直到第二日才会陆续在其他地方展示。今年正好轮到贾府,听说今年贾府安排了不好新鲜事,几位如若感兴趣不如也去看看。” “这么稀奇?” 莲碧咋舌,看来这苏州府的赏菊会要求还颇多。 妇人闻言露出骄傲,“那是,每年赏菊会来苏州的人可多了!” 既然是来凑热闹,几人当下便决定一同前往贾府。 见人匆匆走了,那妇人吆喝着,“还没同你们讲完呢......哎,这要是去了进不去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听见这话,一旁的一个大汉便道:“劳您操心,看他们那打扮能是寻常人家吗?” “也是.......” 贾府很好找,随便在街上问人还没问出口,就已经指出了去贾府的路。 等到了贾府,几人才知原来这苏州四大家的盛会并非随便就能进去,即使是苏州本地乡绅都得提前得了请帖才能前往,寻常人等是进不去的。 身为堂堂郡主被拦住,莲碧差点就忍不住要道出身份,却被冬青拦住。 任素衣却道:“我们还是回去吧。” 此行本为游玩,若是暴露身份引来其他人倒是不好,何况有些事情她还尚且在准备中。 郭蝉想了想正要同意,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郡主?” 没想到这里还有人认识她,郭蝉惊讶的看过去,是一个约莫三十岁,风情万种的妇人。 妇人也恰好看清楚她,眼眸一亮,迈着莲步走来,并且款款一礼,道:“民妇见过郡主,没想到能在此见到郡主您,实在是贾家的福气。” “你是?”郭蝉并不记得自己认识此人,但此人如此笃定自己的身份想来是见过自己的。 “民妇乃贾王氏,偶然在京城一次聚会上见过郡主,郡主并未见过民妇,想来不认识民妇。”贾王氏谈笑间展现出一种风情,她笑道:“先前有人来报说是前头来了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我本是打算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郡主您,幸而没有错过您。府中的菊花开得正好,郡主如若不嫌弃,随民妇入府赏菊如何?” 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拒绝反而矫情。 “既然夫人邀请,自然是却之不恭。”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贾王氏脸上的笑容更甚,一边引路一边道:“郡主此行可是来苏州府游玩?” 郭蝉道:“不错,此行并未告诉旁人,还请夫人莫要宣扬。” “这个自然。” 贾王氏心领神会,郭蝉前些日子前往徐州督战,算算时日看来是回京途中来游玩。她的目光落在其他任素衣与凌齐身上,尤其是任素衣,她的目光停留更久。 “这是京城的陆公子。”郭蝉看向凌齐,“至于这位,是凌将军。” 贾王氏顿时恍然大悟,福了福,“民妇见过凌将军,陆公子。” 凌家的名号她还是听过的,就是没想到凌将军竟然没有随大军,而是出现在此。至于这位陆公子,她一眼便看出这位陆公子并非行武之人,且先前她便发觉郡主与此人关系亲近,似非寻常关系。 不过她的目的并非探究隐秘,如今郭蝉深受皇上宠信,在朝中又有一定的权利,讨好她总是没错的。 入府一路上碰到不少人,见到贾王氏皆十分热情的打招呼,看来贾府在苏州府的威望很高。而贾王氏处理起人际关系也是滴水不漏,可谓是宾客尽欢。 贾王氏很是热情的介绍起苏州府,对今日的赏菊会也是赞不绝口,一直到了贾府的花园才止了话头。 第83章 赏菊会当之无愧这个称号, 即使是郭蝉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品种繁多的菊花,或是寻常白菊、金菊,亦有名贵的紫龙卧雪、朱砂红霜。红的、紫的、白的、银的, 层层叠叠, 花瓣有的细长卷曲, 有的微卷如团花似锦。 郭蝉叹道:“贾夫人, 这满园的秋色想必费了不少心思吧!” “郡主喜欢便好。”闻言贾王氏谦虚一笑,但那一笑中又包含了无尽的底气。 这时有婢女来寻贾王氏, 郭蝉见其皱眉又有些纠结想着必是府中有事但又碍于自己在场不好离去,于是主动道:“夫人若是有事尽管去处理,我们自己转转便是。” “这如何是好。”贾王氏露出难色,郭蝉的身份并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而且她也想借此机会结识郭蝉。 郭蝉笑道:“这又何妨, 再者此行本就是来游玩的,其他的一切从简。若是因此累了夫人处理正事, 反而让我心中过意不去。” 皇室的人向来不喜旁人拒绝他们,贾王氏想清楚这一点,微微一福,道:“府中琐碎事, 待民妇失陪片刻前去处理。稍后有特意为这次赏菊会准备的游戏, 迷宫游园,郡主若是可以不如与几位一同参加,只当是个乐子。” 郭蝉自然含笑答应,等人走远了, 她才叹道:“没想到在这儿里还被人认出来了。” “我看这位贾夫人谈吐不俗, 并非无礼之人,认出你, 尽一尽地主之谊也属正常,总不能视而不见吧。”说着任素衣打趣她,“再者说,这还不是因为我们丹阳郡主享誉盛名。” 什么享誉盛名...... 郭蝉瞪了她一眼,偏偏奈她不得。 一旁的凌齐看得呆了,他何时见过这样的郭蝉,以往无论是才何地,郭蝉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并非是指她傲慢,而是她那样的身份,那样的容颜,很难让人生出平易近人的感觉。 可此时的郭蝉,被陆谨言打趣却依然言笑晏晏,这一刻的郭蝉就好像是有血有肉的一个人,感情充沛,笑容温和。 凌齐心中更混乱了一些,他真的会是任素衣吗? 没有了贾王氏的陪同,郭蝉几人收到的瞩目就少了一些,虽然因他们出众的样貌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但这并不影响他们自在的赏花。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贾王氏回来了,与她同行的是一个富态的男子,看二人举案齐眉的模样,此人想必正是贾府的主人,贾老爷。 大概是贾王氏已经同他提过,二人站定后贾老爷的目光落在郭蝉身上,随即拱了拱手。 原来是这次赏菊会的重头戏也就是贾府特意安排的迷宫游园游戏马上便要开始,作为主人的贾老爷出面说几句讨彩话。 迷宫游园,简单来说便是参加游戏的人从贾府特意打造的迷宫假山林的不同入口依次进入,每一处岔路口都有相应的提示,谜底会指示正确的方向,能够最先出得迷宫的人便算是胜利。 莲碧一听立刻拒绝,“猜谜我可不行。” 王念娣却兴致盎然,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王念祖年纪小,一直惦记着园中的点心对游戏毫无兴趣,冬青则是随便。 雪草本来不想去,王念娣因为察觉到一路上雪草的情绪似乎十分低落便央求她一同玩儿,雪草想了想便同意了。 最后决定郭蝉、任素衣、凌齐、雪草和王念娣一同参加游戏,其他人则在外面等候。 因为今日来的人众多,在游戏前贾府的婢女将参加游戏的人聚集起来抽签,分为三个组,每一组十五人。 任素衣看了一眼自己抽的纸条,上面画着的是一种名叫雪海的菊花,看来是以品种来分组。于是又问郭蝉,“你抽的是什么?” 郭蝉展开纸条,语气淡淡:“玄墨。” 任素衣可惜道:“那我们不在一组了。” “是啊。”郭蝉盯着凌齐手里的纸条,上面画的正好是一朵雪海。 凌齐默默收好纸条,看向任素衣,道:“陆公子,好巧,我们是一组。” 任素衣扯了扯嘴角,不知她现在去换是否还来得及...... 雪草和王念娣抽到的是仙灵芝组,郭蝉是玄墨组,任素衣和凌齐则是雪海组。 第一个参加游戏的是仙灵芝组,雪草倒是神色平静,王念娣便有些紧张了,她还是头一次参加这种游戏,而且任素衣和郭蝉又在,她心里一直念叨着不能丢脸不能丢脸。 二人刚从入口进入,雪草感觉到手里的濡湿感,转头见王念娣像是马上就要狩猎的动物,一直以来萦绕在心中的忧伤散去了一些。 她笑道:“你不必紧张,这只是一个乐子,每年参加的人很多,并不是每个人都要赢的。” 王念娣抖了抖头发,叹道:“我也不是要赢,我只是不想输的太丢人。” 雪草想到王念娣的身世,年幼失孤的孩子要强一些并非坏事,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珍视的东西。 她鼓励道:“那你要加油哦!” “嗯,我会的!” 迷宫外面,贾府考虑的十分周到,没有玩游戏的人也可以选择去另一边的戏台听戏,或者三三两两结伴游湖,总之不会让大家无聊便是。 几人选择在湖边的小亭稍作休息,顺便等雪草和王念娣出来。 贾王氏知道郭蝉不想被打扰,于是只吩咐婢女送上瓜果点心并且有意的为他们空出一块清净之地。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终于有人出来了,是一个清秀的书生,摇着扇子一派风流。紧接着又出来两位公子,见状,莲碧撑着头,悠悠道:“念娣她们怎么还不出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王念祖欢呼道:“快看,是姐姐!是姐姐!” 几人望去,本来出来脸上带着笑的王念娣在与一旁贾府的婢女说了几句话小脸便耷拉了下来。只见她慢步走过来,神色泱泱,不难猜到这是对自己的成绩不满意了。 任素衣知她性子要强,在她还未开口时便道:“做得很不错,念娣。” 郭蝉也附和道:“确实,你们与前面三人差不了多少时间呢,给我们开了一个好彩。” 受到鼓励的王念娣终于开心起来,不过她还是很诚实的回答:“这次多亏了雪草姐姐,有些我不知道的问题都是她答得呢。” 雪草道:“念娣这孩子聪慧,想必是郡主和陆公子教的好。” 被夸奖的王念娣羞涩的笑了笑。 郭蝉道:“我可不是先生,她是陆先生的学生。” 这时贾府的婢女来报第二组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二组是雪海组,也就是任素衣和凌齐。 凌齐率先离开,任素衣偷偷拉住郭蝉,低声道:“不如我们换吧,阿蝉。” 虽然她不知道凌齐会否求证自己的身份,但郭蝉似乎因此十分不快,而她并不愿意如此。 郭蝉却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去吧,无妨。” 她倒要看看凌齐要做什么! 因为二人认识,特意避开反而生疑,于是任素衣仍旧选择与凌齐一起进到迷宫。 “陆公子与郡主关系极亲近。”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凌齐就差说二人私下定情了。 前面就是第一个岔路口,任素衣一边走着一边道:“我心悦她。” 凌齐怔住,双拳握紧,似是不敢置信。 莫非是自己弄错了? “素衣!” 任素衣恍若未闻,连步伐都未停顿片刻,到了岔路口才回身看向留在原地的凌齐。 “凌将军,为何站着不动?”任素衣神情自然,“还有先前听你叫了一声素衣,那似乎是清和郡主的名讳,凌将军这么叫似乎并不妥当。” 不妥当? 凌齐一向好脾气,此时闻言不知为何有一股怒气在心中盘旋。 是了,无论是郭蝉还是这个所谓的陆谨言,他们似乎都未将他和任素衣联系在一处,仿佛他们不过是陌生人一样。 “清和郡主是我的妻子,我唤她一声名讳有如何?陆公子未免太多管闲事了一些!” 任素衣睁大眼眸,惊讶道:“据我所知,清河郡主还未婚配。” 这下轮到凌齐吃了一惊,他这句话是何意?而且他这样的说法,说明他根本就不是任素衣假扮的,二人只是单纯的长得像而已。 可是他说清河郡主尚未婚配又是何意?他们当初皇上赐婚,他亲自迎她入府又是假的吗? 凌齐道:“我和清河郡主乃是陛下赐婚,陆公子这样的话还是莫要再提了!” 闻言,任素衣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淡淡道:“原来凌将军便是当初与清河郡主定亲的人啊......” 原来? 凌齐听得是一头雾水,本就一团糟的心变得更加混乱。 他正想追问,无奈任素衣已经回答出问题转身进了另一条小道。他本想追上去,无奈守着的仆从拦住他,必须回答出问题。心头一片慌乱,一个十分简单的谜语竟也耗费了不少时间,等他追上去,哪里还看得见人,气的凌齐不顾教养一拳打在墙上。 第84章 这厢任素衣悠哉悠哉的通过第三个路口, 忽然暗处伸出一双手将她拉进一条狭窄的小道。惊吓差点使她叫出声来,鼻尖却闻到一缕淡淡的芬芳,她心中一喜立刻抱住某人。 来人自然是本应该在最后一组的郭蝉。 任素衣抬头看她, “你怎么来了?” 郭蝉自然不会说她是来看看凌齐是否逾矩的, 她一本正经的道:“我想了想还是不能单独一组, 多无聊, 于是便找贾夫人换了组。”“这样啊,不过你怎么会找到我?”任素衣当然不会相信这个理由, 她好奇的是郭蝉怎会找到她,为了避开凌齐她可是故意走了错误的路。 郭蝉挑眉,“自然是听到你们的对话了,以你的性子肯定会选择之后避开凌齐。不过不得说,由你亲自告诉他那个消息, 真是大快人心。” 那个消息自然是指任素衣与凌齐再无瓜葛。她当时并未多想,只是觉得有必要提前告诉凌齐同时也让他不要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原来你一直在偷看啊?” 郭蝉点头, 从他们进去她便一直跟着,凌齐看上去一派正气,若是私下是个登徒子呢。她当然要亲眼看看他是否有不轨之举。 显然她的决定是正确的,能亲眼看到凌齐那副吃了苍蝇的模样实在是解了先前的心头之恨。 郭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恶趣, 其实凌齐说到底也没做什么过分之事。其实她就是嫉妒她曾经为他穿过嫁衣。 念及此, 郭蝉不禁将怀中的人紧紧抱住。 任素衣察觉到郭蝉的变化,她轻抚她的背脊,低声道:“所以啊......回京后,我便要去提亲了。” 郭蝉身子一震, 轻轻点了点头。 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光明正大的拥有她。 二人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和心的安定。 黑暗中, 有树叶簌簌的声音。 “亲我。” 任素衣震惊的看着眼前颇为娇羞的人儿,她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 或许她根本不知自己的容颜是如何的令人心醉。 明知有异,仍旧义无反顾的亲了下去。 良久,二人呼吸都有些紊乱,郭蝉可不想让别人看到任素衣动情的模样,特意转身挡住了任素衣。 “人走了吗?” 郭蝉怔住,她习武耳力极好,即使凌齐特意放轻步伐她依旧能察觉到有人跟到此处,但任素衣应该不知道才对。 “我虽然不知道,但你平白无故的想要亲近,难道不是有诈?” 任素衣好笑的看着她,郭蝉并不喜在外人面前亲近,这里说不定哪一刻便会有人来,这样的情况下,怎么会要亲近。何况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分明写着有诡计! “好啊,你竟然这般想我!”郭蝉故作恼怒,她发现了,如今任素衣是越发的不怕她了,这样下去日后想来也无甚地位,她要好好****任素衣才行。 任素衣笑道:“那你说刚才凌齐是不是在?” “不......” “不准撒谎哦!否则.......” 郭蝉怔住,心头有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对上任素衣的自信满满的眼睛,败下阵来。 “刚才凌齐那厮是在这儿.......” 任素衣闻言忽然咯咯的笑了起来。 郭蝉不解,“你为何笑?” “不告诉你。”任素衣整了整衣衫,“快出去吧,再迟一些,我们的名次连念娣都比不上了。” 郭蝉追上去,“你还未回答呢,而且你先前说否则,否则什么啊?” 任素衣哼着小调,迈着欢快的步子,就是不回答郭蝉的问题。她心中想着,就是这样的郭蝉,一旦确定了便会放下所有的戒备,全心全意,只为一人,所以她是何其的幸运呢。 因为耽搁了不少时间,郭蝉和任素衣出来时已有不少人出来了,弄得王念娣还一直安慰二人,肯定是轮到她们的题太难了。只有冬青和莲碧发现了二人的唇色不太正常,但一向知道分寸的婢女是不会对自己的主子发难的。 “公子?” 凌齐自从出来后便一直有些神情恍惚,好几次念儿唤他,他也不曾听见。她有些担忧,不知在游戏的时候发生了何事,她隐约觉得这一切都与那位陆公子有关系。 念及此,她忍不住看向那二人站的地方,可看了半晌也没看出奇怪之处,最后只得摇摇头作罢。 念儿侧头看向凌齐,“公子,可是不舒服?” 凌齐摇摇头,“无妨,休息会儿便好了。” 游戏结束后,贾王氏找到郭婵,得知郭婵几人还会在此逗留一日,便邀几人到贾府住下。 郭婵以已入住客栈为由拒绝了贾王氏,贾王氏也不强求,客客气气的送走几人。离开前,贾王氏特意让府中的人包了两盆菊花,一盆玉翎管,一盆瑶台玉凤,一白一红,开的甚美。 “这如何好意思?” 这两盆花无论是从品相还是种属,都称得上数一数二,她怎好平白拿人东西。 贾王氏的目光在郭婵和任素衣二人身上流转,笑道:“好花配美人,民妇也只是借花献佛,郡主请放心收下,权当是民妇的一份心意。” 话说到此,郭婵不好再拒绝,何况,这花一白一红,一淡一艳,像极了她和任素衣,这份心意倒是难得,便让冬青收下。 “如此,多谢贾夫人,我等便先告辞了,他日若是有缘,京城再会。” 贾王氏优雅的福了福身子,“那民妇便借郡主吉言了。” 几人离开贾府,来到街上。念儿见凌齐始终魂不守舍,以为凌齐或是旧伤还未好,一路奔波导致身体虚弱,便提出要寻一家医馆替凌齐抓几贴补药。 郭婵勾了勾唇,撞进凌齐恍然的目光里,神情担忧,“凌将军难道是旧伤犯了?如此想必要瞧瞧大夫才好。” 任素衣暗自摇头,没有开口。 雪草道:“我会些浅薄的医术,如果将军不嫌弃,可以让我看看。” 念儿一听,面上带喜,“如此请姑娘替公子看看。” 凌齐还没反应过来,念儿已经拉着他将他的手递到了雪草面前。雪草静心凝神把脉后道:“将军心绪不宁,似是郁结在心,这样恐于养伤不利。不如我开一个方子,将军喝上两副。” 路边正好有一替人算命的摊子,雪草付了几个铜板借纸笔一用,片刻便写好,递给了念儿。 “离这儿不远处有一玉林药铺,念儿姑娘不如去那儿抓药。” 念儿收好方子,“多谢雪草姑娘。” 几人正要离开,不想却被唤住。 “几位稍等,今日有缘,不如让在下给各位算上一卦。” 莲碧平日不信占卜,当下便道:“你?就你算的出什么来。” 那算命先生捋了捋胡子,“且让我算算准与不准。” “好啊,那你就……算算……她!” “我?” 王念娣一根指头指着自己。 “对,就你了!”莲碧看向算命先生,“你算算她的,算准了我便给你钱。” 莲碧笃定此人乃是骗子,谁知那算命的片刻后道:“在你身后的男童是你的胞弟,你二人从前虽家境贫寒,生活却尚算安逸。无奈天不遂人愿,变故突生,你二人年幼失孤,姐弟相依为命,此生本是孤苦,却幸而碰上命中的贵人,日后定是前程无忧,荣华富贵。” 莲碧吃惊的瞪着他,“你,你怎么知道的?” 那算命先生却是不说,伸出一只手,“还请这位小哥兑付诺言罢。” “小哥?!”莲碧一时忘记此时自己女扮男装,正要理论。 王念娣的声音此时脆生生的响起,“阿碧哥哥,你说过的,他算准了便付钱。” 莲碧恍然惊醒,愤愤的从怀中掏出一枚银子递给了他。 “给你!” 算命先生笑眯眯的接过,道了生,“多谢。” 接着他却将目光看向一旁一直有些魂不守舍的凌齐,道:“这位公子,我看你印堂发黑,不如在下替你算一卦。” 念儿见他先前说中了王念娣的身世,便信了几分,当下也不顾凌齐是否愿意。 “如此,请先生算一算。” “念儿!” 凌齐回神阻止已是来不及,那算命先生徐徐道:“在下劝公子一句,属于你的终是你的,莫要强求。过去已然过去,应当放眼未来才是啊。” 一席话不知是不是戳中了凌齐的心事,他猛的退后一步。 他从前以为娶到了任素衣,她便属于他了,可没成想成亲当日他便离开,至今未见一面。想起次次收到家书时的期待,总是期望落空。他也总是安慰自己,无妨,他们不过成亲一日,生疏些也属自然,待他回京再好好讨她的欢心,他们便能如寻常夫妻一般恩爱。 可如今,似乎一切都事与愿违。 “公子,你没事吧?” 念儿担忧的看着凌齐,突然后悔自己擅作主张。 莲碧看着这一幕不禁看向自家小姐,可她的目光清明,除了一抹叹息便再无其他情绪。 王念祖奇怪的看着凌齐,问王念娣,“姐姐,凌将军怎么了?为何看上去很伤心的样子?” 童言无忌,却是说出了在场几人的心声。 王念娣一把捂住王念祖的嘴,往后退了几步,正好冬青挡住了他二人的身影。 “别乱说话!” 王念祖这才老实的点了点头。 知情的几人皆闭口不言,不知情的雪草只是感叹人人皆有遗憾事罢了。 念儿猜不透缘由,只得道:“公子,你累了,不如我陪你回客栈吧?” 凌齐也不是脆弱无能之人,算命先生几句话不至将他击倒,只是恰好说中他心中烦恼之事,这才一事迷了心智。此时听到念儿的声音,回过神来,心下坚定一定要回京弄清楚一切,无论任素衣如今是否是他妻子又或是陆谨言的身份,他都会一一查清楚! 他掏出一锭银子扔在算命先生的桌上,“给你的,不过有一件事你说错了,过往虽已成定局,未来却不一定!” 算命先生此时哪顾得上其他,连忙收了银子道谢。这银子可顶他算几十卦了! 这副做派落在莲碧眼里,心中越发肯定他这人有诈,但先前他所说的倒是都对,莲碧怎么想也猜不到他到底如何得知凌齐和王念娣姐弟的情况。 事实上她哪里知,自他们出现在这里,这个算命的便一直观察他们。见王念娣姐弟虽穿着富贵,行为做派却比不上为首二人,又见王念娣事事尊敬任素衣与郭婵,便在脑中补了一出大戏,没想到蒙得八九不离十。 至于凌齐,算命的见他魂不守舍,于是随便蒙了几句,反正笼统没有一口说死,怎么都能沾着点儿边,反正赚一些是一些。 经过这一出,凌齐是没有心思再逛街游玩了,于是提出离开回客栈,念儿本想同行,凌齐却让她再多玩儿一会儿,不要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第85章 凌齐一走, 念儿便如雨打娇花一般,时而皱着眉头时而长吁短叹,心思明晃晃的写在脸上。 莲碧说话又没个阻拦, 见状, 道:“念儿姑娘, 既然如此担心凌将军, 你不如买了药便回客栈吧。” 念儿心思本就不在逛街上,闻言, 看了看郭婵见对方并无反对之意,便提出了告辞。 雪草这时道:“念儿姑娘人生地不熟,不如我带你去吧,正好我想逛逛。” 念儿先前便知她是本地人,于是点头道谢。 雪草转身正要开口, 郭婵挥手,“你们去吧, 切记安全。” “多谢郡主关心。”雪草微微一福,转身与念儿一道离开。 莲碧看着二人背影,疑惑道:“既然雪草姑娘本就是苏州人,为何到了这里也不回家呢?” 王念娣听得一头雾水, “雪草姐姐是这里的人吗?那她怎么不回家, 还说要同我们一道去京城?” 任素衣这时道:“好了,每个人有自己的故事和自己想做的事,雪草姑娘若是愿意倾诉,你们便听着, 如若不愿意你们也莫要追根究底。” 二人异口同声, “是!” 接下来几人去逛了不少地方,尝了不少小吃, 最后心满意足的回了客栈,不想回到客栈才知雪草到现在也没回来。 念儿是最后跟她在一起的人,于是几人便询问她雪草的下落。 念儿仔细回想先前的事,徐徐道:“我也不知雪草姑娘的下落,当时我们到了那医馆雪草姑娘说是有事想去办,于是我们二人便分开了,等我我抓了药出来人已经不见了。” 见几人不开口,念儿有些担忧,“郡主,雪草姑娘不会有事吧?” 郭婵闻言没有开口,任素衣道:“现下还不一定,雪草姑娘她应是在此地长大的,对这里应该很熟悉才是,想来是在哪里耽搁了。” 冬青道:“奴婢现在去找。” 郭婵点头,“也好,你去找找,我们在这里等,说不定待会儿人就回来了。” 冬青问了念儿医馆的位置,正要离开,念儿突然道:“有一件事很奇怪,我去抓药时,那抓药的人看过药方后便问我写这药方的人在何处,叫什么名字。不过,我说了雪草姑娘的名字后,那人倒是没再说什么。” 雪草会医术,也说过她家世代行医,这里又是她的故乡,想来那个医馆便是雪草家的。 “冬青,你直接去那医馆找人吧。” 虽然与雪草认识不久,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她又答应过带她去京城,如今人下落不明,是一定要找的。 “是!”冬青领命离开。 王念娣从认识便十分喜欢雪草,此时便十分担心她,“阿碧哥哥,雪草姐姐不会有事吧?” 莲碧不知内情,但也只得安慰道:“放心吧,冬青去了一定没事。” 过了半个时辰,冬青终于回来,同她一起的还有伤痕累累的雪草。她在冬青背上,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模样震惊了在场的几人。 王念娣看到雪草背上血迹斑斑吓了一跳,王念祖更是哭出声来。无法,王念娣只得先带弟弟进房间休息。 店小二一看这情形,立刻上前来,惊声道:“哎哟,这姑娘水灵灵的怎么伤成了这样,几位客官可要我替你们寻个大夫来?” 任素衣道:“如此便多谢了。” “公子客气,我们这儿玉林药铺的大夫医术好,我去那儿找大夫去。” 想起今日念儿去的正是玉林药铺,任素衣赶紧拦住店小二,“店小二,就不去玉林药铺了,换个药铺吧。” 这店小二闻言虽感到奇怪但也没有多问,答应下来。 这一番话的功夫,冬青已经将雪草背进了她的房间。莲碧赶紧打来热水准备替她清理伤口,她身上的衣衫有数十道裂痕,每一道裂痕下面皆是伤口。 血淋淋的看上去十分骇人。 “怎么回事,冬青。” 冬青抿唇道:“奴婢去的时候医馆已经关门,周围的百姓告诉奴婢这医馆是这里有名的温大夫开的,于是奴婢便打听了这温大夫的住处,一路到了那里摸了进去。” 似是十分生气,冬青略微停顿片刻继续道:“我找到柴房,发现了雪草姑娘,那时她已是这副模样,我便将她带了出来。” 莲碧气道:“什么人竟然敢动用私刑,下手如此狠毒!” 冬青道:“我还打听到这个温大夫有个女儿,前些日子逃跑了。” 莲碧闻言,顿时哑口无声。 雪草会医术,又是这里人,想来定是那温大夫逃跑的女儿。但虎毒不食子,这位温大夫下手未免重了一些,一个弱女子被打成这样,半条命也都没有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原来是大夫来了。 莲碧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大夫,模样清瘦,肩上扛着一个药箱。 大夫看到莲碧便问,“这位公子,听说病人伤势严重,待我进去看看。” 莲碧让人进来,店小二说了句,“这是我们这儿与玉林药铺齐名的芝兰药铺的少东家崔大夫,医术好的很。” 崔大夫道:“是各位赞誉。” 莲碧笑着道谢,然后关上了门。 “劳大夫看看伤势可严重?” 崔大夫先是闻声看去,一眼看到郭婵的容貌有片刻的失神,随后将目光落在床上。 因为大部分的伤都在背上,所以雪草此时趴在床上,长发散落,模样看上去十分狼狈。 崔大夫有些吃惊,立刻蹲下来把脉,皱着眉头,“这位姑娘伤势严重,但好在没有伤及内府,不过这外伤也需好好调理,否则日后容易落下病根。” 说完,崔大夫便到一旁写药方,一边落笔一边道:“我开上一些药用于调理这位姑娘的身体,至于外伤则需外敷膏药才能好,不过想要不留疤却要下一番功夫。” 郭婵闻言道:“药的方面大夫不用担心,只要能够去疤便行。” 崔大夫继续落笔,“我写好药姑娘方便可派人随我一起去开药,至于这外伤得先好好清理干净,上一道金疮药,金疮药我随手便带了。” 说完停笔,崔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两个青色瓷瓶。 这时,床上的雪草唤了一声,大概是疼痛在抽搐,莲碧上前将人扶起,长发拨开,露出脸庞来。 “嘭哒”一声。 几人回头看见崔大夫震惊的站在原地。 “阿菁。” “什么阿箐?” 崔大夫几步上前,从莲碧手里捞过雪草抱在怀里,眼睛里有流光闪过。然后他猛的抬起头,瞪着在场的几人,怒道:“你们是谁?你们对阿箐做了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任素衣道:“这位公子不要激动,我们不知你口中的阿箐,这是我们认识的雪草姑娘。你又是何人?” “雪草?”崔大夫闻言脸上有一些恍然,默默道:“是了,雪草是你最喜爱的。” 今日注定不寻常,郭婵吩咐冬青拿着药方先去取药。 片刻后,崔大夫稍稍平复了些情绪,将雪草放下,然后徐徐道:“我叫崔信,阿箐也就是温箐是我的未婚妻,三个月前也就是在我们成亲前,她逃走了。” 众人终于明白雪草为何有家不归,原来是逃婚。但崔大夫看上去模样清秀,对雪草似乎也是真心喜欢,倒是不知雪草为何逃婚。 不过这些都是崔信的一面之词,不能尽信。 郭婵道:“崔大夫,还是等雪草姑娘醒来再说吧。病人还需要清理伤口,不如你先回去,等人醒了再来。” 崔信还有许多疑问,并不肯离去,“我就在这里等阿箐醒来,还有阿箐为何会和几位在一起?” 郭婵不知二人瓜葛,并不想告诉他雪草的经历,于是冷了声道:“这些还是等雪草醒了告诉你吧,我不认识什么阿箐,只认识雪草。” 郭婵身居高位,长相明艳,此时气势显露,崔信也意识到她非常人,不敢轻易得罪,只好离开房间,不过他也没有离开客栈,而且找店小二要了一间房。 休息了片刻,崔信听到房门声响起,打开门认出是那位美丽女子的婢女,当下便问,“姑娘,可是阿箐有事?” 来人正是冬青,她看了崔信一眼,他眼中的担忧不似作假,“小姐让我来告诉你,雪草姑娘敷完药不过还未曾醒来。你要是在这里等,也可以,但是不可将雪草姑娘在此之事告诉旁人,否则……” 冬青的话没有说完,崔信却感觉到后背一阵发凉,他知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练家子。 “行,我明白了。不过阿箐若是有事,请及时告知我。” “嗯。” 冬青目的达成,转身离开。 而雪草房内,任素衣正在问郭婵,“你觉得那崔信的话可信吗?” 郭婵想了想道:“八九不离十。” 两家皆是行医世家,门当户对,看年纪二人相差不多,或许还是青梅竹马,有婚约实属正常。至于逃亲…… 郭婵看向床上仍在昏迷的雪草,“这事只有等她醒了问问了。” 任素衣闻言叹息。 “怎么了?” 任素衣道:“雪草姑娘一路来似乎总有心事,想来同她逃亲一事有关。不过,她很勇敢,懂得抗争。” 猜到她心中在想何事,郭婵握了握她的手。 “你也是如此。” 念儿本打算进房拿些换洗衣物,正好撞见这一幕又急忙退了出去。 想起二人握着的手,念儿越发肯定二人关系非比寻常。 因为走了一些客人,客栈空出几间房,为了方便雪草养伤,念儿便新要了一间房,正好在凌齐的隔壁。 路过凌齐的房间,念儿顿住,从先前回来便一直没见到他,也不知道情形如何。 想到这心里便有些担忧,敲响了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一眼撞进凌齐的眼里,念儿心跳有一瞬的停顿。 “公子,雪草姑娘受伤了,所以耽搁了熬药。公子可好些了?” 凌齐一双黑色的眸子不似先前那般恍然,而是如幽海一般平静。他默默地看了念儿一眼,片刻后眼神有了亮光,“雪草姑娘可有碍?” 念儿闻言叹道:“身上的伤很多,不过好好养养会好的,就是看着有点怪可怜地,那样温柔的人怎么会遭了这样的罪。” 凌齐道:“世间多有不测罢了。” 第86章 鸡鸣时分, 雪草终于醒来。她睁开眼看见的便是冬青,冬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淡然, 她还记得是冬青将她救出来的。 熟悉的客栈摆设, 雪草猜到自己如今已在客栈, 后背隐隐作痛, 但又不似最初那般,想来是请人处理过。 雪草瞥见此时的天色, 她本想起身,无奈实在没有力气,只好放弃。 “冬青姑娘,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你是不是在这里守了我很久,实在是抱歉, 因为我连累你了。” 冬青闻身看她,在她看来雪草也是可怜人, 值得同情。于是她难得柔声道:“你终于醒了。可需要我替你叫些吃食来?” 雪草勉强勾了勾嘴角,“多谢姑娘关心,我暂时还不饿。” 冬青点头,“再过一个时辰便要天亮了, 等天亮我再去禀告郡主姑娘已经醒了。” 想到昨日的事, 雪草叹了叹气,眼神变得有些伤感,片刻后她低声道:“是我给各位添麻烦了,郡主那里, 等我好一些我便去跟她解释。” 冬青想了想, 将崔信在此的事告诉了她。 “什么?!崔信在这里?” 雪草惊讶的看着冬青,有些不敢置信。 冬青道:“是的, 因为郡主猜到你出身那玉林药铺,特意让店小二去其他医馆寻一个大夫,不曾想那位崔大夫竟是姑娘你的旧识。” 雪草听到崔信名字时的震惊不似作假,而且她神情慌张,似乎并不想遇见崔信。看来郡主的猜测并没错,雪草本命温箐,当真是那崔信未过门的妻子。 见状,冬青一字一句道:“而且,崔大夫还说了,雪草姑娘与他有婚约,但是姑娘你逃亲了。” 雪草神情立刻变得有些慌乱,看向冬青的眼睛有一些闪躲,这也让冬青确定了崔信所说的话。 “冬青姑娘……” 雪草似乎想要解释,却由于太过激动扯到伤口,“嘶……” 见状,冬青上前按住她,想了想,柔声道:“等伤好一些再说罢,郡主说了,逃亲也不是什么大事。” 郭婵自然没有这样说,冬青是觉得雪草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选择了逃亲,以昨日从温家将她救出来的情形来看,她定然不想回去待嫁。 雪草却因为这一句话哭了起来,细碎的抽气声在房间里响起,女子的柔弱无助展现无疑。 冬青听林靖提起过,雪草即使是被土匪绑上乌鸦山也不曾哭过,可是此时她却因为简简单单一句话哭了,而且哭的这般伤心。 “雪草姑娘……” 响起的房门声打断了冬青的话,王念娣的声音随即响起。 “是我,念娣,冬青姐姐,我来换你吧,听说你一夜未曾休息。” 冬青知道王念娣一向早起,将门打开,王念娣娇小的身子走进房内,她瞧见正在哭的雪草急忙走到床前。 “雪草姐姐,你怎么哭了?可是因为伤口太痛了?” 雪草慢慢止住眼泪,不好意思的笑道:“让你们笑话了,今日也不知怎的,就是想哭一哭。” 王念娣这才看到雪草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忍不住骂道:“雪草姐姐,谁将你打成这样的,你一定要告诉郡主,让她替你主持公道!” 王念娣昨日为照顾王念祖,并未听到详情。 闻言,雪草脸上的笑容消失,她摇了摇头,只道了声“罢了”。 王念娣这才意识到事情或许并不简单,却也不好多问。 “冬青姐姐,你快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来就好。” 雪草道:“二位都去休息吧,我这里可以的。不要因为我,耽搁了大家。” 冬青知道王念娣是个成熟懂事的孩子,正好她也乏了,雪草这里没什么重活,只需帮把手便可,于是道:“念娣懂事,那我就先去休息片刻,有事你直接唤我。” “好!” 被无视忽略的雪草默默低下头,心头却被一种道不明的温柔包裹着。 冬青走后,王念娣尽职尽责的搬来一根小板凳坐在床前,一眨不眨的盯着雪草。雪草睡得久了,此时毫无困意,被这么像盯宝物一样盯着,忽然笑了出来。 “雪草姐姐,你笑什么?”王念娣疑惑的看着她。 雪草道:“我笑你实在太可爱了!” 确定这是夸奖,王念娣这才笑了笑,“雪草姐姐也很好看,听说雪草姐姐也要去京城,不知你去了之后打算做什么呢?” 雪草默了片刻,“我啊,是去找一个人。” “找人?谁啊。” “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找到了又怎样呢?” “……” “嗯?” “找到了看看便好了。” “只为看看,雪草姐姐你便要大老远的去到京城啊?” 雪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和王念娣聊起其他的话。 任素衣这边同郭婵刚洗漱好,店小二便来敲门道是早膳已经准备妥当。 二人便相携下楼用早膳,恰好在楼梯口碰到一同来用早膳的凌齐和念儿。 凌齐看了二人一眼,拱手道了声“早”,便退到了一边让郭婵先行。 郭婵心底道了声“奇怪”,今日的凌齐跟昨日的凌齐似乎不太一样。 “走啦。”任素衣扯了扯郭婵的衣角。 郭婵立马收回心思,拉着任素衣走了,管他凌齐如何想,总之任素衣跟他没有半分关系。 早膳用到一半,崔信突然出现在几人面前,他先是对着郭婵深深鞠躬,他看出来了,郭婵才是他们之中做决定的。 “姑娘,还请姑娘允许我与阿菁一面。” 见状,郭婵放下筷子,低声道:“你为何想叫她?如若你说的是事实,雪草姑娘虽与你有婚约却选择了逃婚,这说明她根本不想嫁你,你又何必打扰她。” 闻言,崔信的身子抖了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半晌他才慢慢道:“我与她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无论如何我都要问一个缘由。况且她如今受了伤,我也担心她的伤势。所以,还请姑娘您同意。” 郭婵道:“我与雪草姑娘萍水相逢,她并不是我的婢女,想见谁是她的自由。” 话音刚落,王念娣出现了。 她抿唇道:“雪草姐姐说她想见一见崔大夫。” 崔信闻言喜上眉梢,连忙拱拳上了楼。 莲碧忽然道:“难道雪草想通了?!” 王念娣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任素衣道:“只怕崔大夫上去只会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莲碧不解,可任素衣并未给她解答疑惑。 郭婵心中则是与任素衣看法一致,雪草也就是温箐,为人温柔却性格坚韧,她如果一开始逃亲,那么如今便不会回头,所以崔信注定要失望了。 果不其然,一炷香后,崔信脸色苍白的从楼上走下来,嘴唇上下翻动,喃喃自语,听不到在说什么。 “崔大夫?” 莲碧唤了一声,崔信恍若未闻,心想温菁到底说了什么,这崔大夫仿佛受了莫大的刺激。 最后崔信恍然的走出了客栈,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一场青梅竹马的故事似乎便这么结束了。 然而晚间时分,一个自称是温菁的兄长的人找到了客栈,指名道姓的要见温菁。 郭婵和任素衣一起到了大厅见人,因为今日贾府里的菊花皆搬到花会供人观赏,此时客栈里除了店小二之外并无旁人。 温箐的兄长自称温永,麻衣长衫,明明是书生模样,却一脸的凶相,实难想象这样的人是个大夫。 “你们就是掳了我妹子的人?!” 温永开口便不客气,郭婵冷冷的哼了一声,随即拿出气势坐在正首,看向冬青。 冬青立刻会意,冷声道:“你是何人胆敢在我家小姐面前放肆?!还不跪下?!” 跪下? 温永发蒙,什么状况?温箐被救出后他一路打听才注意到一个女子昨日在他家医馆外徘徊,拖了些朋友才查到救了温箐的人住在这里,今日便特地来要人。 可看这些人穿着富贵,又是外地口音,并不像寻常人等。 可人的确是他的妹子,这点毋庸置疑,便是青天老爷也该放人。想通了这点,温永再次变得强势起来。 “无论你们是谁,温箐是我们温家人,理应跟我走!”温永眼睛一眯,露出恶相,“赶紧把人交出来,否则我便去报官!” 冬青正要反驳,郭婵抬手制止她,温永见状以为她是怕了,继续道:“你们若是将人交出来,我便大人有大量不计较这事了。” “大人有大量?不计较了?” 郭婵盯着他,眼神玩味,温永不知为何心头突然没底,却还是强撑着道:“那是自然!只要你们交出人便可!” “呵呵……” 郭婵笑了笑,突然冷了声,“你说人是你们温家的人便是?!再者,在我朝动用私刑理当问罪,我的人救出雪草姑娘时她浑身是伤,这一点你如何解释?我还未拿你们问罪,你倒好,跑上门了,不过正好,省的麻烦!” “你这是何意?!”温永震惊的看着郭婵。 郭婵懒得解释,直接吩咐冬青,“冬青,拿人送去官府!” 温永也不傻,虽对方是女子,却也知她既然这么说是有几分真本事,转身便要跑,哪只冬青眼疾手快,立马上前将他拿下。 温永怒道:“我可是良民!你凭什么拿我?!” 郭婵冷哼,“就凭你们动用私刑,谋害人命!” 温永不知郭婵来头,被冬青用手扣在地上,颜面无存,当下便骂道:“温箐是我们家人,教训自家妹子轮得着你这个外人插手吗?!” 郭婵道:“意思是你承受是你动手打的人?” “是我打的如何?!”温永就不信了,他家一向与县太爷交好,还能因为这点家事治他的罪。 “很好,很好。”郭婵冷声道:“冬青把人送到官府去!” 温永瞪向一派云淡风轻的郭婵,“你们怎敢?” 冬青直接反手将人提起,正要走,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店小二跑了出来,“姑娘,这不好吧?” 她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姑娘呢,简简单单便扣住了一个大男人。 冬青冷声道:“这里的事官府自有定论,放心,牵扯不到你们客栈上去。” 店小二不过在客栈混口饭吃,闻言便退了下去,这不是他一个店小二能插手的事。 温永被堵住嘴巴带走,郭婵和任素衣双双叹了叹气,这温箐的家人怎么是这副性子。 任素衣道:“上去休息吧。” “嗯。” “郡主……” 原来是温箐下了楼,王念娣在一旁扶着她。见二人看向她,王念娣为难道:“雪草姐姐听到动静非要下来看看。” 虽然休息了一夜,温箐的脸色还是十分苍白。 “你都听到了?” 温箐咬着牙点头,目光含着惭愧,“给郡主您添麻烦了。” 郭蝉叹道:“我倒是无妨,只是你这事......你兄长似乎并不想你离开苏州,你可以说说你离家的原由吗?” 温箐有些犹豫,任素衣见状便道:“温姑娘,即使阿蝉身为郡主想要随随便便带走你,也需要一个理由,毕竟这事到了官府,只要你的名帖在温家的祖籍下,你父亲兄长不同意,离开苏州并不简单。” 听到这里,温箐不再犹豫,她从袖里掏出一封信,慢慢道:“这是盖了我爹印鉴的断绝书,我从此再不是温家人了,他们根本不能拿我如何。” 郭蝉接过信,上面的确写着断绝父女关系并盖有印鉴,但先前温永的模样似乎并不知道这封信的存在。 看出几人的疑惑,温箐道:“这是那日我回去时我娘偷偷给我的,我爹并不知道。”说着温箐掉下泪来,她一边扶泪,一边继续道:“我逃亲是因为我并不想嫁给崔信,但我爹这人好面子,坚决不允许我做出这样的事,无法我只能逃亲。” 任素衣问出几人的疑惑,“莫非你另有心上人,所以才不愿嫁与那崔信?” 不想,温箐闻言身子抖了抖,脸色顿时白了三分。 第87章 马车在道上疾驰, 昨夜下了一场雨,云雾缭绕中隐约可见京城的模样。 那日冬青押送温永去了官府回来时带来一封密信,郭蝉见过之后便立刻吩咐第二日离开苏州回京。本来郭蝉打算留下冬青照看温箐, 待伤好些后再上京, 不料温箐坚持要与几人一起上路。 郭蝉大概能猜到温箐的心思, 如今温家人已知温箐在客栈, 她这一走,温箐是怕没了庇护再被抓回去。但她这一路回京必定与先前的游山玩水不同, 疾驰回京怕她的伤势经不住折腾。 因温箐太过坚持,最后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大家一同出发,不过冬青带着温箐和王念娣姐弟三人慢行,郭蝉则是带着其他人迅速回京。 连日的赶路, 任素衣脸色有些苍白,郭婵见了便有些心疼。 “让你受罪了。” 任素衣笑了笑, 依偎进她的怀里,“只不过是不适应马车颠簸罢了,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你似乎很担心汝阳王上京一事?” 郭婵拥着她,那日冬青带回来的信便是司马毅告诉他司马贺以参加太后一月后的千寿宴为由到了京城, 能避开如此之多的眼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京城, 不是汝阳王太过厉害,便是他们的人太无能。 想到这,郭婵轻轻叹了一声,“表哥并未让我立即回京, 只是我不太放心, 这个时候司马贺借机上京。” 平时请都请不来的人。 “汝阳王似乎并无......” 任素衣的话说到一半,郭蝉已猜到她的想法, 在世人看来汝阳王向来安分守己,并无不轨之心。 可事实上,谁又知道呢? 发觉郭蝉的神色有异,任素衣转而道:“难道汝阳王有不轨之举?” 郭蝉叹道:“你可还记得当初在城外你受伤一事?” 任素衣自然记得,当初她因与郭蝉置气离开宣平侯府到城外接回京的任远林,恰好碰上刺客行刺司马毅,状况之凶险,即便是如今也依然记忆犹新。 此时郭蝉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此事,任素衣想到一个猜想,震惊道:“那些刺客是汝阳王的人?!” 藩王行刺当今皇上,汝阳王的胆子可真大! 郭蝉眉头紧锁,默默点了点头,“这事也是后来我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表哥并不打算追究。” 任素衣不解,“弑君乃是谋逆之罪,皇上为何不追究?” 郭蝉眸光一闪,悠悠道:“这谁知道啊?似乎是跟舅舅有关系吧,他驾崩前特意嘱咐过表哥要照顾汝阳王一府。” 任素衣知道她口中的舅舅正是先皇。皇家之事向来复杂,任素衣不知隐秘,遂不再去想,只是见郭蝉始终皱着眉的模样,便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不知汝阳王进京是否有其他目的,我们只能静观其变,看一步走一步了。” 郭蝉看着任素衣,红唇微动,半晌后道:“你说得对。” 午后,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 不知为何,再回到京城,任素衣有一种恍然如梦之感。 任素衣道:“你先进宫吧,我会陆府。” 郭蝉有些犹豫,凌齐和念儿的马车还在后面,她怕凌齐骚扰任素衣,不知为何郭蝉总觉得凌齐自从离开苏州之后便怪怪的,不仅沉默寡言而且他再也没有质问过陆谨言的身份。任素衣的装扮算不得多好,仅能骗骗那些没见过她的人罢了,况且连王念娣一个小女孩都能看出阿碧是一个女子,凌齐如何看不出来。他之所以不敢确定,不过是因为太过震惊男子装扮的任素衣同自己太过亲密,他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 二人自从确定关系后,任素衣对郭蝉的想法也能猜到六七分,见状,她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放心,没事的。我直接回陆府,他就算晓得,如今我们毫无关系,他能够奈我何?” 难得听任素衣语气这般带着狷狂,郭蝉忍不住笑了,“哟,姑娘的口气颇为狂妄啊!” 任素衣双手叉腰,学着五公主平日的嚣张模样,细声细气的道:“谁让本郡主乃是皇上亲自册封的清河郡主,且本郡主还是长公主的义女,欺负本郡主便是和皇上,和长公主作对,谁有那个胆量?!” 莲碧在马车外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任素衣的脸上升起两团红晕,郭蝉亲昵的揉了揉她的脸,“谢谢你,素衣。” “我们二人之间不必说这些。”任素衣紧紧抱住郭蝉,在她耳边低语,“虽然我没有权势,也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但我会努力紧紧跟着你,至少不让自己成为你的负累。” 因为希望你能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闻言,郭蝉拥住了身边的人儿,心中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暖意。这个人从来都不是负累,她十分庆幸有了她出现在身边。 “等这里的事了,我们便离开京城。我知道你其实不喜束缚,我答应你,日后一定带你看遍山水风光。” 其实自由哪里比得上一心人在身旁,但听到郭蝉这样承诺,任素衣仍旧忍不住红了眼眶。 车外的莲碧也红了眼眶,小姐和郡主真是羡煞旁人。 “阿碧,你怎么眼眶红了?” 莲碧猛然回神擦了擦眼角还未低落的泪,原来是凌齐和念儿前来告别。 陆府和将军府在两个方向,两辆马车该分开了。 郭蝉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凌齐见到她便拱手道:“凌齐多谢郡主救命之恩和一路的照拂,此生没齿难忘。” 郭蝉看了他一眼,道:“你不必如此,我们身为同僚,凌将军你为国战斗,我救你是应该的。” 闻言,凌齐也不再多说,再抱拳一礼,转身离开。念儿福了福身,也转身跟上他,二人一同上了马车。 望着马车远远离开,郭蝉吩咐车夫送郭蝉回陆府,自己则是立刻进宫。 任素衣托任远林购置陆府以后还是第一次到这里。 正红色大门外两座石狮子,莲碧上前敲门,不一会儿门便开了。 “你们是谁?” 开门的是个约莫四十五的婆子,生的慈眉善目,不过看到任素衣主仆二人时,眼神有些警惕。 任素衣见状将一直收着的信物递了过去,那婆子接过定睛一看,立刻眉开眼笑。 “原来是公子!” 婆子将信物还回,将门大开,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老奴见过公子!” 任素衣将人扶起来,避免被人发现陆谨言便是任素衣,她特意让任远林替她寻一些老实可靠的丫鬟婆子置在府中。 此人面善谨慎,正好适合。 “还不知如何称呼?” 这婆子腼腆一笑,“老奴夫家姓周,公子若是不嫌弃大可唤我一声周姨。” 任素衣笑着唤了一声,“周姨。” “唉。”三人入府,周姨一边带路,一边道:“公子,你可算是回府了,前头您出京做生意,府里的众人一直盼着您回京呢。” “让大家记挂了,我头一次来这里,不如周姨你讲讲府里的情形。” “是,公子。咱府上如今丫鬟共十人,婆子算上老奴一共三人……” 任素衣一边打量些陆府的模样,一边注意听周姨的话。陆府山水适宜,占地不大,却胜在精致小巧,是个不错的地方。 她感叹,任远林如今做事越发成熟稳重了。 来到主院,任素衣瞧见西南角有一片雅致的竹林,不由震惊。 这倒是同郭婵院里的那片竹林有些相似。 周姨见她盯着竹林看,便解释道:“原先这里种的是桃树,有一日公子您的远方表哥带着人来种了这片竹子,如今长得尚算好。” “公子可是不喜?” 任素衣回神,笑着摇头,“我很喜欢。” 周姨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是临时来的,自来便不曾见过所谓的主子,亦不知其性情,今日公子突然来了,若是表现不好,只怕丢了差事。 好在公子看上去是个温和易相处的人。 进到花厅,周姨吩咐一个小丫鬟奉茶,然后道:“公子如若不累,可要见见府里的人?” 任素衣知道这是必经的过程,于是点头答应。 那厢郭蝉刚到御书房,恰好一人华服锦绣,玉冠璀璨,从御书房走出。那人也看到了郭蝉,有一声轻笑声响起。 “丹阳表妹。” 当真是巧啊,刚回京便撞上了司马贺。 略有些轻佻的语气,让郭蝉有些不悦。郭蝉抬头看这这张与司马毅有些相似的面容,只是那一双丹凤眼轻轻上挑,端的是风流。从前便是这样,用着这双眼睛勾了不少宫女的魂。 郭蝉离得近闻到他身上的熏香,忍不住退后一步。 “表哥。”郭蝉这才仔细看了看司马贺,久远的记忆渐渐出现在脑中,幼时司马贺也是同他们一道在上书房学习,后来便随他父王去了封地,再没见过。如今的他是个逍遥王爷,一身华贵张扬,倒是和五公主殿下有些相似。 司马贺笑道:“表妹可是来找陛下?你这刚回京,为何不先回府看看长公主再入宫?表妹回了府想必会很开心的。” 郭蝉皱眉,司马贺自幼说话便话里有话。 “你这话是何意?” “没什么。表妹快进去吧,省的皇上等的久了。”司马贺大概也知郭蝉不喜与他接触,不等郭蝉开口便抖了抖衣袖走了。 郭蝉看了眼他的背影,转身进了御书房。 第88章 司马毅本来在看奏折, 看到郭婵,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你回来了!”可司马毅的笑又忽然僵直,他叹道:“按着行程, 你应该还要几日才会回京。是因为那封信, 赶回来了?” 郭婵并不否认, 即使司马贺表现的再正常不过, 但她就是不安心。 “刚才我在门口碰上司马贺,他来所谓何事?” 听出郭婵口中的防备, 司马毅颇为无奈,“阿贺他来是寻我对弈,我恰好无事,便同他手谈了几局。” 郭婵一向不喜司马贺,加之司马贺不安分, 她对他更无甚好感。 “徐州之事,我怀疑他动过手脚, 只是还无证据,但他私下养兵是事实,不得不防!” 郭婵的声音冷静而又冷漠,司马毅沉默良久, 幽幽道:“我问过阿贺为何派人救凌齐, 他道是因当年凌齐的父亲对他有救命之恩。” 司马毅话里话外便是不想同司马贺计较前事,郭婵却不同,她如今需要考虑的更多,她不会放任司马贺这样的人姑息养奸。 不过她亦知司马毅对此事向来抵触, 遂不再提司马贺, 而是将在徐州发生的种种告诉他。 末了,司马毅打断她, “你刚回京,这些不急,你快些回家吧,久未归家,想必姑姑想你的紧。” 郭婵闻言不免奇怪,先前司马贺也是话里有话,似乎都在催她回府,莫非长公主府出了事? 可看司马毅的神情,不似有事发生的模样。 “郡主回来了?!” “恭迎郡主回府!” 长公主府一众奴仆面色喜气洋洋,郭婵一路扯着嘴角到了主院,终于明白了他们脸上的喜从何而来。 “娘,多日不见,你为何变得如此丰腴?!” 长公主一看是郭婵,顿时展开笑脸,正要朝她走去,一旁的嬷嬷大惊失色,“长公主殿下!注意身子!” “身子?!” 郭婵本就怀疑,一听这话,当下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她娘的确怀孕了! 在嬷嬷的搀扶下,长公主终于走到郭婵跟前,她忽然落下泪来,“你终于回来了,丹阳。” 这一落泪,郭婵有些手足无措,在她的记忆里她娘是端庄矜持的,除却兄长去世,再也不曾见过她情绪如此。 或许是郭婵的表情太过木讷,长公主终于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摸了摸眼泪,露出一抹笑容,略腼腆的道:“此番有孕,反应着实大了一些。” “娘你怎么会怀孕?!” 众人一愣,这话听上去哪里不妥 郭婵却死死的盯着长公主,长公主无法,让伺候的人退了出去。 “娘你当年明明生了我之后便身体大亏,再不适宜有孕,怎么在此时有孕?!” 长公主正要开口,郭婵又道:“您别说什么调理身子之类的,您若不说实话,我自己去查!” 郭婵严厉的语气,让长公主知道瞒不过去,她轻阖上双眸,温柔的摸着肚子,徐徐道:“当年太后还是皇妃时,多年不孕,而后终于一举生下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世人不知,我却知,当年太后体质极难有孕,得了一秘方这才有孕。” “所以您也用了这秘方?!” 长公主点头,泪眼朦胧,声音哽咽,“我还是想再为你爹生一个孩儿……” 郭婵身子轻颤,“您这又是何苦?没人会逼您。” “无人逼我,而是我心里过不去这个坎。我年纪渐长,加之身子有损,我也并不确定能成功,只不过抱着试试的心态。或许是老天疼惜,真的让我有孕。”长公主顿了顿,接着道:“娘相信这个孩儿长大后会像照儿一般聪明伶俐。” 此话一出,郭婵身子一震,郭超身体孱弱,英年早逝一直是她心中难以抹平的伤痛。 所有人皆以为随着时日的消逝,伤痛会渐渐消失,其实不然,那些伤痛只不过是被埋葬起来,藏在深处,不经意提及。 良久,郭婵方道:“我明白了,娘。” 她犹豫半晌又道:“娘,可差御医看过了?是否会有危险?” 毕竟长公主的年纪已不适合生产,郭婵最怕的便是有不测,听说当年生她时便是九死一生的情形。 母女二人向来亲近,见郭婵理解,长公主松了口气,笑道:“放心,太后比你还关心,每隔三日便派御医前来把脉。” 郭婵暗道,太后自然要关心,既然这方子是她用过得,她娘从哪里得的,不言而喻。 忽然,她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多年不孕,突然有孕…… 有一个人也是这般,那就是当今张皇后! 想到此,郭婵道:“娘,那药方呢?可能给我一张,我拿去看看是否有不妥。” 长公主未多想,叫来嬷嬷誊写了一份药方交给了郭婵。 郭婵将药方收好,看了一眼长公主并不明显的肚子,心里生出一股心疼,嘱咐道:“娘,你好好休息,切忌操劳,府里的事暂时都交给我罢。” 长公主一向希望郭婵能够像寻常女子一般掌管内务,无奈不成功,却不想今日她主动揽了过去。 女儿的心意,长公主自然是感动。 “那辛苦你了。”话落,长公主又道:“素衣那孩子自从你离京便去了天灵寺祈福,如今你回来了,不如将她接回来,我也许久不曾见过那孩子了。” 这话却让郭婵愣住,先前任素衣提过回京后会上门提亲,可她娘…… 虽娘一直疼爱她,但与女子相爱不知她是否会接受,如今她有了身子,怕受不得刺激,提亲一事许是得推迟些时日。 见郭婵走神,长公主道:“丹阳,可是太累了?” 郭婵闻声摇了摇头,答应了接任素衣回来一事,然后便离开了。 回了院子,她先是找来一直为长公主把脉的御医询问长公主的身体状况,确定无大碍才真正放下心来。然后便是找人调查张皇后怀孕前的饮食,果不其然被她发现张皇后也用了相似的一张药方。 郭婵拿起两张药方仔细查看,发觉其中有一两味药有出入,难道是有相似作用的药方? 不知为何,郭婵总觉得其中不对劲,又派人着手调查张皇后如今的情形。这一查才知,张皇后怀孕四月,却已因见红传了三次太医。显然张皇后这一胎并不稳妥,反之萧妃的胎像倒是十分稳固。 是有人故意给了张皇后错的方子,还是张皇后找到的方子本就是错的? 这其中又是谁在操纵这一切? 郭婵忽然察觉,她或许一直都忽略了什么。 第二日,郭婵便按照长公主的吩咐,假意前往天灵寺接任素衣回来,实则绕路去了陆府。 任素衣得知长公主有孕一事十分惊讶,郭婵也不瞒着她长公主的身体情况,所以她对郭婵提出暂时推迟提亲之事表示理解,毕竟如今的确不是好时机。 谁能料到长公主得知真相后的反应,若有万一,那便是她二人都不想看到的结果。 任素衣知长公主此番怀孕十分辛苦,于是主动提出回长公主府住,一来可以在宣平侯和郭婵不在时方便照顾郭婵,二来也可日日与郭婵朝夕相处,一举两得。 长公主知道自然是万分欣喜,认为任素衣这个义女是贴心极了。 郭婵本打算自己接过长公主府上的内务,最后索**到了任素衣手里,反正她们谁管都是一样。 原本任素衣还有些犹豫,但在长公主的支持下,府上的一切处理的井井有条。 对此长公主府上的管家很是高兴,前些日子京城中名门贵族得知长公主有孕皆送了贺礼,正愁无人写帖子回礼。 “祖父,这是什么?” 凌老将军闻身不动声色的收起手上的帖子,即便如此,凌齐还是看到上面长公主府的记好以及那一手雅致的簪花小楷。 凌齐眸光一暗,长公主曾以一手行书扬名京城,后来郭婵也是用的行书,这帖子想来是也如今住在长公主府的任素衣所写。 凌老将军淡淡道:“无甚,你的伤如何了?” 凌齐知这是祖父不愿自己再想起任何关于任素衣之事,他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日,他回到凌府,离开前红绸飘飘的情形奇迹般的出现在脑海中,而眼前却是冰冷漆黑的窗檐。 进门的那一刻,他便晓得陆谨言的话是真的,他与任素衣当真成了一个荒唐的笑话,成亲也可当儿戏吗?说不做数便不做数吗? 他随便抓了一个府里的丫鬟问了情形,便跑去质问祖父,为何要请旨解除婚约,他何时多了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祖父道出他从不知晓的真相,原来最初祖父托长公主提亲时便已被任素衣亲口拒绝,只是祖父他不愿自己失望才求了陛下请旨赐婚,让她不得不嫁给他! 真是笑话!枉他还天真的以为,赐婚能带给她荣耀,原不过是逼迫人的手段! 思绪一时有些混乱,直到凌老将军再次叫了他几声,才回过神。 “祖父您刚才说什么?” 凌老将军眼里全是悔恨,他叹道:“都是老夫造的冤孽啊!” 一听这话,凌齐再次想到任素衣根本不喜他的真相,他握紧拳头,关节咯吱作响。 凌老将军见状轻轻将拐杖杵在地上发出一声响,他沉声道:“你还是尽早娶了那位念儿姑娘吧。虽说她的身份有碍,但她是你的救命恩人,对你更是不离不弃,娶为妻也算是一段姻缘。” 他不会让唯一的孙子因为一个女子低沉下去,唯一的办法便是忘了那人,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凌家因为退亲一事已成了京中的笑柄,当时用的借口便是凌齐有一指腹为婚的亲事,如今念儿来了,恰好可以抹去她往日的身份,将她当做那有娃娃亲的女子。 或许这也是命中注定。 凌齐不禁退后一步,他不是没有想过去长公主府找任素衣,但一想到见了面他又能说什么呢? 对不起还是你为何不试试与他成亲? 每每想到这,他又不禁嘲笑自己,这一切又有何意义?毕竟郭婵为了她竟敢胁迫他祖父和陛下。而他不过是一个被俘虏的人,若不是他被俘,或许郭婵也没有机会成功。 第89章 汝阳王司马贺自随上一代汝阳王离开京城后便再未回京, 此次他携家眷回京,皇上特意让他们住进了从前汝阳王在京城的府邸。 这日是汝阳王妃寿辰,汝阳王府广宴宾客。因皇上赐了不少贺礼以表重视, 京城世家也愿意买汝阳王府的面子, 一时之间汝阳王府门外车水马龙。 任素衣和郭婵自然收到了帖子, 本来郭婵不欲来, 但长公主却希望任素衣能够以清河郡主的身份参加,毕竟自从退亲之后她便再未出现在众人面前。 京城世家是个什么性情, 长公主如何不知,向来捧高踩低,她要让她们看看她司马月的义女即便是退亲也比旁人尊贵百倍。 既然如此,郭婵少不得要一同前来为任素衣撑腰,至于长公主还是在府中养胎为宜。 马车停在汝阳王府门口, 二人一下马车便听到一道好嗓子。 闻声望去,门口站了一妇人, 珠钗环带,雍容华贵,一双丹凤眼风情万种。 郭婵见了竟有一种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感觉。 这汝阳王妃竟是同司马贺一样有一双丹凤眼! 任素衣同样立刻猜到了此人的身份,汝阳王妃并非京城人士, 而是淮北一大家的千金, 从她的一举一动中便能看出不同于京城女子的不拘一格。 与此同时,汝阳王妃同样在观察二人。 几乎是一个目光的交汇,三人同时扬起笑容。 汝阳王妃笑道:“想必这就是京城双姝,真是久仰大名!今日得见, 便是我一个女子也觉得心动呢。” 郭婵扯了扯嘴角, 她可真是能说会道,什么京城双姝。 任素衣见郭婵不开口, 只好道:“清河见过王妃,王妃谬赞了,王妃您天生丽质,身份尊贵,多少人羡慕呢。” 这话任素衣倒不是胡说,汝阳王妃身材高挑,容貌出众,是个标致的美人,如今二十有三,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虽然养育过一个孩子,却丝毫看不出来痕迹。 汝阳王妃笑容雍容,柔声道:“妹妹想必便是长公主殿下的义女清河郡主,果然是个妙致的人儿。” 说着她又看向郭婵,笑道:“丹阳郡主,说起来,我还得唤郡主一声表妹呢。” 郭婵这时才接过话,“丹阳见过表嫂。” “唉,今日真是开心呢,一下子多了两个美人妹妹!” 一句话周围听到的人都笑了起来,纷纷祝贺汝阳王妃。 郭婵向来不喜这些场合便借口想要转转拉着任素衣进了汝阳王府。 汝阳王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丹阳表妹,正宴还有半个时辰,切忌莫误了时辰。” 二人快步走出老远,终于不再听到那片欢声笑语。目光对视,二人齐齐笑开。 “这位汝阳王妃可真热情。”任素衣暗道跟郭婵在一起久了,她也变得不太喜欢与那些世家夫人小姐周旋。刚才若是再多说几句,怕她也吃不消。 “我看只是笑里藏刀。”郭婵冷哼一声,又道:“别跟她走得近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任素衣点头,她也不太喜欢那位汝阳王妃,身为王妃竟然会在生辰这一日的宴会亲自在门口迎客,如此平易近人的行为想必赢得了不少夫人小姐的心,何况汝阳王妃八面玲珑,想必不出明日各世家皆知汝阳王妃的名号了。 “这里是哪里?” 任素衣环视周围一圈,刚才没注意,一通乱走,也不知走到了哪里。 “跟我走。” 郭婵看了一眼,便拉着任素衣往右边去。 见她似乎对这里并不陌生,任素衣不由问道:“你以前来过这里?” 郭婵点头,“幼时来玩过几次。” 既然是幼时那想必是上一代汝阳王还在时的事。说起上一代汝阳王,任素衣不过是在书上看过只字片语来描述他。书上道汝阳王英俊威武,贤明持重,深得当时的皇上喜欢,不过英年早逝,只留下司马贺一子。 “那阿婵可见过上一代汝阳王?” 郭婵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走,“自然是见过的。” 任素衣道:“不知为何书上对汝阳王的记载少之又少。不过我看过一本不正经的传记,上面写汝阳王风流倜傥,聪明绝顶,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才遭天妒英才,得了急症去了。” 任素衣听到一声叹息,然后便是郭婵的声音。 “这传记说的倒也没错。” 任素衣一怔,意识到其中或许另有隐情,皇家之事一向信不得史书。待她正想询问,一阵浓郁的香味传进鼻尖。 “原来是丹阳和……清河郡主啊。” 这妖媚的声音不是五公主司马婷又是谁? “五姨母。” 郭婵眼睛一眯下意识的将任素衣护在身后,司马婷见状笑容顿时扩大,以她的眼睛一眼便看出这二人如今已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丹阳,你知道我最喜欢看什么吗?”五公主也没打算让她们二人回答,自顾自又笑道:“我啊最喜欢看的便是两个女子在一起,当真是赏心悦目呢!” 任素衣皱了皱眉,五公主知道她二人的关系却如此明目张胆的说出来,难怪先前郭婵提醒她要注意五公主。 郭婵冷冷道:“我还知道这热闹看多了,小心哪一日便被看了热闹去了。” 闻言,五公主笑容有些僵硬,转身便走了,她向来不会硬碰硬,毕竟风水可是轮流转的。 经过这么一出,二人决定再转转,省的过去人多麻烦。 汝阳王府因长年闲置,风格古朴陈旧,好在每一处角落皆以生机旺盛的花草树木点缀,倒有另一种风趣。那些花草下的土翻新过,显然是为了这一次的宴会准备的。 快到正宴开席,二人才不慢不紧的出现在正厅。 一出现,便有不少目光纷纷落在二人身上。在徐州待的久了,有些不习惯京城里的花团锦簇,任素衣深吸了吸气,然后扬起一个标致的笑容平静的目视众人。 刚坐下便有人上前打招呼,周遭的声音逐渐变小。 “念儿见过郡主。” 今日的念儿锦衣罗衫,一身贵气,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便是三四分的容貌便也给称得有五六分。 任素衣装作不认识的模样,郭婵则是点了点头,“好巧。” 念儿果然注意到了任素衣,她似是要在任素衣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念儿初到京城,不知这位姑娘该如何称呼?” 任素衣这才看向念儿,仿佛第一次见,笑着道:“我是清河郡主,长公主殿下的义女。不知姑娘是哪家府上的?” 念儿听见这话如遭雷劈,一双眼睛瞪得像一对圆鼓。 见状,周围的议论声又起。 念儿清晰的听见,“资质平平、凌将军、可惜、清河郡主”等字眼传入她的耳朵。 这些话自她今日来已是听了不少,她一直好奇凌齐口中的妻子是何人,等回京才知二人亲事做不得数,为此凌齐还伤心了一夜。 不想竟是眼前这位雅致娟秀的女子,而且还和那位陆公子生得十分相像。 过了许久,念儿才咬牙道:“回清河郡主,我……” 话说到一半,她又顿住,她该怎么说?难道说自己是凌齐的未婚妻?可郭婵明明知道她的身份。 这时有一人走到郭婵旁边。 “郡主有所不知,这位姑娘便是凌将军的未婚妻,只是没想到汝阳王妃也给她下了帖子。” 任素衣惊讶的看了念儿一眼,她咬着牙,显然这话是真的。 来人是西伯侯夫人,西伯侯夫人时常来长公主府做客,以是二人还算熟悉。于是她同郭婵一道笑着行了礼,唤了声“伯母。” 西伯侯夫人露出亲切的笑容,“今儿你们倒是两个一齐来了,她倒是舍得。” 这个她自然是指长公主殿下,西伯侯夫人与长公主交好,自将军府退亲后便一直看凌家人不顺眼,这个念儿送上门来,她自然不会给她好颜色。 她刚才一番话便让在场不知念儿身份的人看清了这场戏码,不清楚的还以为念儿这是在向清河郡主示威。 面对众人的目光,念儿本想离开,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见状,任素衣大概清楚是何情况,当初凌老将军请旨退亲之时随口捏造了一个借口,如今念儿的出现反而帮他们圆了这个谎,顺带解决了念儿的身份问题。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任素衣笑道:“原来是凌将军的未婚妻,恭喜姑娘,届时再向姑娘要杯酒水喝。” 念儿这才笑着点头离开,心底一团迷雾,她大概晓得为何凌齐见到陆谨言后便很反常。 等人一走,西伯侯夫人立刻道:“清河你就是为人太好性子,这人还敢当着你的面耍威风。” 任素衣闻言哭笑不得,西伯侯夫人不知内情,总觉得她吃了亏,事实上她才是那个占了便宜的人。 这时,今日的主角汝阳王妃出现了,她换了一套更为艳丽的衣衫,也换了新的妆发,比之刚才更显尊贵。 西伯侯夫人见了,哼声道:“这阵仗生怕旁人不晓得他们回京城似的。” 郭婵和任素衣听了皆未开口,旁人没注意,郭婵二人却注意到汝阳王妃这套衣裙绣了暗纹凤翔九天,到底是底下的人弄错了,还是有意而为之就不得而知了。 被人冷落的念儿一脸羡慕的看着被众人簇拥的汝阳王妃,原来这便是京中贵族的生活。 第90章 宴会乏味可陈, 郭婵二人还不至于无聊到去与汝阳王妃姐妹情深。于是宴席过半,二人目光交汇,心心相印。 二人同西伯侯夫人道别后迅速的离开了汝阳王府。 郭婵心情颇为畅快, 拉着任素衣笑道:“哈哈, 我带你去街上吃好吃的。” 任素衣想了想却是道:“待我换身衣裙。” 于是二人到马车上, 郭婵守在外面, 再看到任素衣她又变成了那翩翩公子,陆谨言。 任素衣下车来道:“日后尽量减少清河郡主露面, 看得人多了,总归知道陆谨言的身份。” 郭婵知她心思,点头答应。 大概是因为心里膈应,二人先前几乎没怎么吃,此时肚子空空如也, 一上街便挑了一家酒楼用膳。 郭婵洋洋洒洒点了数十道菜,等菜上齐, 任素衣指着满桌子的菜肴道:“这我们二人如何吃得完?!” 郭婵也知的确如此,但奈何她今日得了好消息值得庆祝,于是小手一挥,道:“今日这好日子, 该如此, 用不完便带回去。” 任素衣心道,今日要是带了莲碧出门便好了。 郭婵媚眼上挑,凌齐与那念儿定亲,再好不过, 省的凌齐日日还想着任素衣。 任素衣抿嘴笑, 将筷子递给她。二人没吃几口,门便被敲开, 伍思才和李渊走了进来。 伍思才一见到二人便自来熟的在郭婵对面坐下,“郡主,果然是同道中人啊!我先前便觉得好似看见你。” 郭婵挑眉,看了一眼任素衣,道:“怎么,你们也是从汝阳王府溜出来的?” 伍思才点头,“司马贺跟个笑面狐狸似的,我看了只觉得心头渗得慌,便邀李兄一同离开,没想到碰到郡主您和陆公子。” 李渊惭愧的笑了笑,按理从别人的宴会上溜走是对主人家的不尊重。 任素衣见状不禁笑了。 李渊道:“陆公子,先前怎么不在汝阳王府看到你?” 任素衣道:“我这般身份,汝阳王又怎会给我下帖。” 李渊没有说话,在他看来陆谨言和郭婵迟早会成亲,二人虽门不当户不对,但郭婵行事不拘小节,身份又怎能阻挡二人。 “郡主点这么多菜,不如我和李兄加入,正好刚才也没吃饱。”伍思才也不客气,直接吩咐小二再送两副碗筷。 伍思才似乎真的饿了,拿了筷子立刻夹了一块狮子头,狼吞虎咽之后,一脸满足。 郭婵嫌弃道:“你饿死鬼啊?” 伍思才觉得委屈,“郡主,你是不知道啊,司马贺明里暗里的拉拢人,我和他说话很费劲的!” 郭婵没理她,而是给任素衣夹了一块红烧肉。以伍思才的心思,怕是担心司马贺看出她是女子。 “李大人,你怎么看?” 没有想到郭婵会突然问他,李渊有些惊讶,但惊讶过后还是认真回答,“下官以为或许汝阳王打算留京,所以才会笼络大臣。” 任素衣诧异的看了李渊一眼,这位新科状元只差没直接提司马贺图谋不轨,毕竟藩王不得留京。 郭婵这是云淡风轻的一笑,“藩王按祖制是必须回到封地的,李大人此话说笑了。” 李渊也笑,“郡主说的是。” 伍思才只管吃,她顶着女子身份为官本就是在刀尖上行走,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过了一会儿,伍思才想起一事突然道:“不过汝阳王妃今日可是大手笔!” 李渊接过话,“思才说的可是汝阳王妃今日开粮救济城外难民一事?” 伍思才点头,看着郭婵道:“城外难民众多,今日汝阳王妃特意送了一百石米粮和许多新衣过去。” 郭婵二人面面相觑,然后郭婵问,“何处来的难民?” 这下轮到伍思才二人惊讶,难民众多已是一方隐患,按理郭婵不会不知才是。 李渊想了想,回答郭婵,“城外的难民从上月开始大量出现在京城,因为没有通关碟,便聚集在城外十里的一处废弃寺庙里。” 郭婵闻言皱起了眉头,此事无人同她提过,回京几日,司马毅嘱咐她休息也就没有上朝,不想竟错过如此重要的事。 任素衣见状问:“那如今这些难民是从何处而来,京城附近并无灾祸,何来难民?” 李渊看了任素衣一眼,知他和郭婵亲近,道:“这些难民是从洛水那个方向而来,大部分是为躲避灾事而来京城,只是不想人越来越多,如今已有近千人。” 任素衣是见过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的,那些人或是举目无亲,或是无家可归,且大多数都是老弱妇孺,没有生计可言。且近千人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尤其是难民短缺食物,如今深秋天气渐冷,长久以往难免不会发生病害或是动乱。 李渊的声音继续传来,“前些日子下官听说已有不少人染疾,且无法满足温饱冷暖,汝阳王妃此举倒是做了一桩善事。” 一番话,几人默默放下了筷子,一场战事,来到京城的难民近千人,那去往他处的又有多少?在半路中殒命的又有多少? “我……”郭婵犹豫,出了这样的事她理所应该进宫与司马毅商议应对之策。 任素衣也不顾二人在场,握住郭婵的手,“你先进宫,我或许会出城一趟,看看能否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想到任素衣一直在准备善堂的事,郭婵点了点头,这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一旁无所事事的伍思才,这不就是现成的苦力吗? “伍思才你陪着她出城看看情况,明日向我汇报情况。” 李渊闻言立刻道:“郡主,下官也想前去看看!不如下官一同前去。” 多个人多个劳力,如此任素衣也能轻松些,郭婵欣然答应。 于是,任素衣、伍思才以及李渊三人在郭婵进宫后急匆匆去了城外十里的废弃寺庙。 即便是想过会是怎样的情形,但当亲眼目睹后仍然无法遏制心头的骇然。 此时秋风凌冽,风吹的破败的窗户吱吱作响,黑压压的人群像是物品一样堆积在这个并不大的寺庙,还有不知道从哪里传出的**声。 头顶灰色雾霭的天空正如三人心中的感受,阴冷而又压抑。 三人走近了些,才看到这些难民一个个瘦骨嶙峋,看到任素衣三人纷纷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们,目光祈求。 任素衣皱眉,“不是说汝阳王府送了一百石米粮和衣物吗?” 李渊也感到疑惑,“这事一早便在百官之中传开了,或许是还未送来?” 三人几乎就在心中确定汝阳王妃不过是沽名钓誉之时,一阵马蹄声传至耳里。 伴随着一阵尘土,终于看清了在风中飘扬的汝阳王府旗帜。 为首一人生的人高马大,他看了任素衣三人一眼随即移开目光,大声喝道:“在下乃是汝阳王府的侍卫,今日汝阳王妃寿辰,王爷和王妃听闻各位生活疾苦,特命我给各位送来食物与生活所需!” 听到这话,挤在寺庙里的难民一个个喜出望外,前推后挤的跑了出来。汝阳王府的侍卫开始有秩序分发食物和衣物,难民们皆是感激涕零。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抖着双手接过食物,重复着,“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一旁的侍卫听了朗声道:“你们的恩人不是我,而是我们主子,汝阳王和汝阳王妃。” 闻言,在场的难民纷纷跪下朝着京城的方向叩拜,嘴里念念有词,显然将汝阳王和汝阳王妃视作神明。 伍思才冷汗直流,目睹眼前这一切难道真的不会被灭口么? 任素衣面色冷肃,汝阳王府真的是单纯的想要救济难民吗?看着一个个恍若得生的灾民任素衣说不出指责的话,因为对这些难民而言实实在在的解决他们饥饿的人才是天。 “今日先回去吧。” 任素衣望着眼前的破败的寺庙轻轻一叹,十里外的京城便是繁华盛世,而这里却只有冷冷的风。 回去的路上,伍思才突然说了一句话。 “其实这些难民有吃的,有穿的,管这些是谁送的又怎样呢?” 一句话令任素衣醍醐灌顶,伍思才的话说的对,难民有难,即使汝阳王府不是真心又如何?总归是帮助了这些人,令他们解决了暂时的困难。 任素衣诚恳道:“伍大人高见,是我狭隘了。” 伍思才不曾想会得到任素衣的赞同,猛然羞红了脸,“不敢当不敢当。” 李渊笑道:“思才不必谦虚,不光陆公子如此认为,我亦觉得你十分聪慧。” 一连收到两次表扬,而且一个是当朝状元一个是清河郡主,伍思才不知不觉笑起来,带着些得意。 任素衣察觉到伍思才的神情不禁失笑,不得不说,这位女探花有她的可爱之处。 无论目的是何,只要最后帮到了需要帮助之人,那便也算是一种善举。想通了一切,任素衣回京立刻吩咐准备草药联系大夫,她先前注意到有许多人染了疾病,如若不及时救治指不定哪一日便成了瘟疫之源。 长公主知道后便立刻申明要加入进来,当是为腹中的胎儿积福,因为长公主的号召力,京中许多世家夫人知道后纷纷派人送来药草、衣物,任素衣最后也没想到能够筹集到如此多的财物用品,这样一来,至少可以让那些难民安稳的度过冬天。 第91章 任素衣不曾想到的是半个月后传来消息, 城外的难民有人染了疫病,接连死了不下数十人。任素衣与郭蝉听闻后十分奇怪,先前任素衣明明请了好几位大夫前去为那些生病了的难民看病并且还特意送去了许多预防伤病的汤药, 不仅如此, 郭蝉也派人注意着难民的情形, 可偏偏如此还是传出了疫病。 此事郭蝉不敢小觑, 特意禀告给司马毅,后者知道后立刻吩咐郭蝉处理此事。郭蝉不敢耽搁立刻准备前去难民避难的寺庙。 刚出门便发现任素衣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马车里, 无奈只得允她一道。 “郡主?!” 二人认出是冬青的声音,喜出望外,立刻下了马车,果然看见冬青站在另一辆青色的马车前,手里还拿着马鞭。 这时车帘掀开, 是王念娣姐弟,不知是否是太久未见, 觉得二人长胖了一些。他们身后的是温箐,她气色不错,想来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姐弟二人看见郭蝉和任素衣,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 齐声唤道:“郡主, 陆哥哥!” 听到王念娣姐弟的声音,二人一直担心路上出事,此时终于放了心。 郭蝉看向冬青,叹道:“路上辛苦了。” 冬青摇头, 她朝二人身后看了看, 郭蝉立刻明白她在找谁,笑道:“莲碧在府里, 今日刚回京好好休息吧。” 冬青见任素衣着男装料到二人出府有事,忍不住问,“郡主可是有事处理?” 想到难民一事,郭蝉皱起眉头,“城外难民染了疫病,表哥派我去看看。” 这时,王念娣说了句,“原来那些人都是难民啊?” “怎么你们也碰上了?” 冬青点头,想了想道:“回郡主,进城时碰上了,那些人似乎是想进城和守城的士兵发生了......一些冲突,如果您要去见那些难民,不如属下陪您去吧。” 任素衣低头沉思,冬青话里有话,情况只怕不简单。 郭蝉也听出其中意味,想着任素衣同行,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说着又看向王念娣三人,“今日事发突然,你们便先在府上休息,有事找莲碧,她会为你们解决。” 不想温箐却道:“郡主,先前您说城外那些难民中有人染了疫病,不如我一同前去,说不定能为您尽一些绵薄之力。” 经过徐州被救再加上郭蝉替她摆平了家人的纠缠,如今的温箐对郭蝉很是感激。一路到京城,若不是有冬青和王念娣等人的照顾,或许她死在半路也不一定,她人微言轻,能帮上些忙也是好的。 郭蝉还未开口,任素衣便点头道:“如此便多谢温姑娘了。” 温箐松了口气,笑道:“陆公子客气了。” 冬青将王念娣姐弟二人送入府,四人出发前往城外,温箐和冬青还是坐的来时的马车,郭蝉则是与任素衣在一处。 “你怎么让温箐一同前来?”朝廷特意派了御医处理疫情,并不需要温箐,何况她刚到京城,只怕还不熟悉。 任素衣道出心中的疑虑,“我觉得很奇怪,最先开始那些难民中的确有人生病,但是只要不是重病的人皆已痊愈,且你特意吩咐人白日在城外设了药摊,寻常病症基本可以控制得当,怎会突然引发数十人同时得了疫病去世。” “你怀疑有人作祟?” 任素衣道:“我不确定,所以让温箐去看看致病的缘由。” 出城前温箐先去了一趟药铺买了些草药给每个人做了一个简易的香囊,道是可以预防寻常的疫病。 出城时已见不到任何难民,许是被赶走了。之后,还未到寺庙,几人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郭蝉和冬青瞬时便明白过来这是腐尸才会散发出的气味。 任素衣心头震惊,这里比上一次来更显颓败了,尤其是有一种死寂。 温箐本来轻松的神色也被凝重渐渐取代,她拿出准备好的面巾分给众人,“郡主,这面巾上我涂了些药,以防万一。” 郭蝉意识到城外的疫病并不简单,庆幸带了温箐。她接过面巾先给自己带上,然后又给任素衣带上。 “待会儿你跟在我身后,莫要出头。” 任素衣点了点头,她知郭蝉在担心何事,这里的坏境显然不适合再居住,难怪那些难民想进城了。 寺庙门口有两个孩童半蹲着,像是一对门神,任素衣看他二人约莫比王念娣还要小一些,他们手里拿着一个黑黢黢的东西往嘴里送,面无表情的嚼着嘴里的东西。她甚至怀疑那坨黑黢黢的东西是否还能吃。 听闻郭蝉到了,早一步到了寺庙的太医走了过来。 “见过郡主。” 郭蝉挥手,“各位太医,疫情如何?” 为首的太医顿了顿,上前一步,“禀郡主,现下观察看来的确是疫病,不过还不知根源,寺庙里的人需要立刻隔离开,他们用过的东西也必须立即烧毁,避免疫病继续扩散。” 郭蝉闻言看了眼温箐,温箐明白郭蝉的意思,趁不注意时进了寺庙四处查看。 “现下可能配出药方根治这些生病的人?” 那太医道:“回郡主,药方还需研究后才能定夺,目前只能给他们用一些寻常的汤药抑制病情。” 郭蝉皱着眉点头,“辛苦各位了。” “郡主言重了,当下之急还需立即派人将这里清理,并再寻一处地方安置这些难民。” 任素衣道:“我在不远处有一个庄子,可以先让他们到那里。” “那是你的......”嫁妆。 任素衣笑道:“先解决燃眉之急吧,快入冬了,总不能在京城里找地方给他们安置吧。” 京城中的那些权贵一听到疫病躲还来不及,又怎会让这些难民进城。 郭蝉道:“用我的庄子吧。” 任素衣摇头,“不合适,你的那处庄子是御赐的,且更远一些,转移起来并不方便。” 可是郭蝉并不想任素衣的庄子因此毁了。 “便这么定了,我说了算。” 在场的太医闻言心头掩不住震惊,这位公子是何人,竟然敢在郭蝉面前道一句“我说了算”,而且看郭蝉的态度,似乎并不生气只是面上的神情似乎是心疼? 他们似乎知道了什么秘密....... 为了避免疫病的扩散,郭蝉很快派人来着手转移难民的事,并且按照感染程度将难民们一一隔开,分别送到任素衣在附近的庄子上。 等人走了,下一步便是清理难民们用过的东西,郭蝉正在吩咐人将东西拿去焚烧,温箐走来。 “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二人走到角落处,温箐低声道:“郡主,我认为要避免疫病的扩散应当将这座寺庙直接烧掉。” 郭婵心中响起一声鼓声,“先前太医讲只需要烧掉他们用过的东西便可。” 温箐抿着唇,她知道自己说的话分量不足以让郭婵相信她,可…… 似是下了一种决心,温箐坚定道:“请郡主相信我,我先前注意到不光是储存粮食和水的地方有许多老鼠,就连这寺庙的庭院里也都是老鼠。” 郭婵奇怪,“这些地方有老鼠不是正常的吗?” 大街上都会有老鼠,何况这种废弃的寺庙。 温箐解释道:“这种地方自然会有老鼠,但是不会有如此多的老鼠在此聚集。” 身后传来声音,“难道这里有什么东西吸引这些老鼠?” 郭蝉转身看见是任素衣,微微伸了伸手,任素衣走到她身边。温箐顿了顿点头道:“陆公子所言极是,我正是这么想的,一定是这寺庙有什么才会吸引了老鼠过来,所以我才建议郡主命人将这里烧毁。否则只是单纯的烧掉他们所用之物,只怕难以防治。” 郭蝉喃喃道:“会是什么呢?” 温箐道:“大概是腐烂的动物或是食物之类的吧,这些东西最容易吸引老鼠。” 郭蝉闻言不语,低头冥思苦想,从先前进来便觉得不对劲......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 “冬青,查查这寺庙!” 半个时辰冬青便来复命。 “如何?” 冬青道:“回郡主,属下发现这寺庙中地底下埋了不少腐烂的......尸体。” 三人震惊。 “尸体?!” “是,人的、动物的,不下百具,就埋在寺庙的地底下。”冬青命人挖开低底看到时同样震惊不已,她道出自己的猜测,“这些尸体应该是人为埋在这里的,或许为的正是引发这场疫病。” 温箐闻言不禁道:“活生生的人命,这样未免太过残忍......” 任素衣看向郭蝉,她的背影那样的挺立坚韧。 天上的云渐渐堆积,郭蝉抬头看了看天,沉声道:“把那些尸体挖出来连带这个寺庙一起烧了吧,今日之事不可向外透露半句。” “是,郡主!” 冬青和温箐一同离开准备烧掉寺庙一事,任素衣上前轻轻握住郭蝉的手,低声道:“庆幸发现的及时,这样避免了更多的人染病。” 郭蝉叹道:“是啊,幸亏如此。” “点火!” 随着一声令下,数十名侍卫将火把丢向洒满火油的寺庙,寺庙立刻燃起大火,一股难闻的恶臭扑鼻而来。 灰蒙蒙的天不见一丝风,郭蝉望着被熊熊大火包围的寺庙,轻声道:“快下雨,得快点了。” 第92章 “来人!” 御书房当值的宫女太监闻身齐齐看向一旁的总管太监李秀公公。 李秀瞪了几人一眼, 低声骂了句,“没用的东西!”随即又好高声应道:“奴才来了,皇上。” 李秀来到御书房内室, 见司马毅坐在塌上手里把完着一颗黑子。 他跪在地上, 细着声, 道:“皇上有何吩咐?” 内室十分安静, 李秀屏息心中揣摩着司马毅的心思。今日丹阳郡主进宫,可不知为何最后二人不欢而散, 丹阳郡主更是冷着一张脸出了宫。 如今这世上敢同皇上这么干的也只有丹阳郡主一人。只是二人关系一向和睦,不知今日是为何事起了冲突。 一向宽和的君主心情不佳,周围伺候的人也都战战兢兢,老虎的屁股可摸不得,何况是龙角。 终于司马毅开口了, 李秀立即凝神听着。 “你……去库房挑个丹阳喜欢的物什送到长公主府上。” 李秀猜到是这么个结局,毕竟司马毅一向对丹阳郡主这般宠爱放纵, 如今张皇后不过是空有虚名,宫中不少人猜测这日后的后位便是丹阳郡主的了。 “是,陛下!”李秀想着讨好郭婵,便道:“上回见丹阳郡主似是中意上贡的琉璃镯, 不如便送这琉璃镯, 丹阳郡主见了指不定便开心了。” 本以为司马毅会喜笑颜开,不想他却叹气苦笑,“如果是这样便好了。” 李秀登时从他的话中得知二人此番的矛盾只怕不简单,可多年来二人默契亲近, 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发生。不过再好奇, 李秀也是不敢过问主子的事的。 长公主府。 郭婵看着任素衣走近房,问道:“都安置好了?” 任素衣点头, 察觉到郭婵情绪不对劲,她柔声道:“我让人将王念娣姐弟送到了陆宅,他们在那里会自在些也更安全些。不过这两个孩子一下子离开我们还有些不习惯。” 郭婵嗯了一声,淡淡道:“不如让温箐也住到陆宅吧,我看王念娣挺喜欢她的。” 这倒是真的,王念娣对着温箐比对莲碧还要亲近,这让莲碧有些吃味。 任素衣思虑道:“这倒是可以,就是不知温箐姑娘是否愿意。” “应该是愿意的,她在京城也无处可去!” 任素衣听出郭婵语气里的烦闷,从袖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她面前,“先前我去向干娘请安,她让我将这个东西交给你,是皇上派人送来的。” 郭婵哼了一声,连看都没看,“谁稀罕啊!” 桌上躺着不正是那璀璨夺目的琉璃镯么。 “和皇上吵架了?” 郭婵一怔,“算不上,他是皇上谁敢跟他吵啊!” 此时的郭婵哪里是那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不过是个有烦恼的小姑娘。 任素衣也发现了涉及到郭婵在意的人时她便会如此。 “要我说,世上能劈头盖脸的骂过皇上后还能活得好好的人只有你了!”说着任素衣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郭婵的额头,“谁不羡慕你啊,你可是备受宠爱的丹阳郡主!” “那你可羡慕我?”郭婵一把抓住那只作乱的手。 “我?”任素衣高傲的抬起头颅,“你都是我的,我羡慕你做何?!” 噼啪…… 郭婵觉得堆积在心头的烦闷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击碎。 郭婵将人锁在怀中,“何时我是你的了?” 任素衣笑道:“那我是你的亦可!” 郭婵一愣,随即咯吱咯吱笑了起来,“任素衣,以前我怎没发现你这般无赖?” 任素衣心道:“正经可讨不到美人……” 二人正嬉闹着,没发现有人进来。 “丹阳?素衣?”长公主呆愣的看着二人亲密的拥在一起,“你们在做什么呢?” 郭婵一愣,任素衣已从她身上离开。 “干娘,你怎的来了?”任素衣神色如常的走过去扶住长公主,“有事让人过来说一声便是或是让我们过去也好呀,怎的自己走动,累了自己。” 听着一如往常关怀的话语,长公主慢慢露出笑容,压下心中的怪异,柔声道:“哪能时时都歇着,我散步想着来看看你们。” 任素衣扶她坐下,“您来的正好,阿婵正在闹别扭呢。” 长公主看了一言不发的郭婵一眼,“哦?因何事置气呢?” “还不是同皇上置气,不肯收这镯子呢。” 郭婵这时道:“你喜欢便送给你了。” “这可是御赐的,我哪能要。” “管他作甚,给我了就是我的。”郭婵不由分说的戴在任素衣手上。 任素衣摸着手里的琉璃镯,笑道:“那我可收下了。” “给你了就收着。”郭婵上次提到这个本就觉得这东西与任素衣相配,送给她正合适。 任素衣欢喜的在长公主面前扬了扬手,掩去眼里的一抹光。司马毅对郭婵的纵容超过了一个君主的度,她隐隐约约感觉得到司马毅对郭婵这般态度的缘由。 “好了,你们两个真是闹腾。”长公主宠溺的看着二人,随即又摸了摸肚子,她怀孕不过三月,但因年纪大确实辛苦些。 注意到她的动作,任素衣笑道:“等不及弟弟出生了,将来弟弟出生,一定是英俊潇洒。” 郭婵神情得意,“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弟。” 这话虽然自大倒是没错,只看郭照和郭婵便知长公主和宣平侯的孩子容貌定不会差。 长公主被她二人逗笑,想起自己久未归家的丈夫,突然叹了口气,“你爹也是,如今还未归来。” 长公主有孕自然希望丈夫能在身边陪伴,郭婵宽慰道:“前两日我听表哥提及洛水城那边事了,爹应该不日便会回京。” 何况她早已去信告诉她爹她娘已有身孕一事,此时慌的是他! 长公主听过后果然露出了笑。 虽然疫病之事因及时的烧毁寺庙而得到一定的控制,但安置在任素衣庄子里的得疫病的难民却在不断增加,不得已郭婵只好让庄子里的先离开,除却里面的难民和太医外不准任何人靠近。 温箐毛遂自荐的加入了太医的队伍留在庄子里研究治疗疫病的药方,郭婵每隔两日会去庄子上查看情况,得到的消息却不容乐观。 “现下得病的有几人?” 温箐道:“回郡主,染病的共有三百一十三人,昨日去世十五人,其余的人暂时还未出现症状。” 郭婵担心的是,“这样下去疫病会不会传播到其他地方?” 温箐抿唇,“现在太医们都控制的很好,所有的人都在这个庄子里活动,没有与外界接触,用过的东西也都及时销毁了,应该不会传到其他地方。” 可不怕万一就怕一万,郭婵沉声道:“还是尽快解决药方的事才行。” “郡主再给我们一些时日,一定可以的!” 温箐的面容秀气,一双眼睛却透着坚韧,她有着江南女子的温柔此刻却比塞外女子更显烈性。 经过此事,郭婵也看出温箐虽是弱女子,但医术并非平平,假以时日说不定她也能成为一方名医。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却没有转变,第一日去世三十一人,第二日二十四人,第三日四十八人…… 每日听到冬青汇报情况时,郭婵的眉头不曾松开半分,她心中没有把握,这样的情形下去只怕越发严重。 任素衣知郭婵担心,却又帮不上忙,只好让任远林多采购些药材往庄子上送希望能够帮上些忙。 只是疫病的情况不知为何被京中的世家权贵得知,对疫病的恐惧让不少世家上书希望能够剿除疫病根源。郭婵知他们的意思,无非是将所有的难民处死,但她知其实很多人不是没有救,因此极力反对。 顶着巨大的压力,在第十一日,因为疫病去世的难民终于渐渐变少,到了第十五日,这一日没有人去世,温箐等人终于研究出可以有效治疗疫病的药方。 这样的结果让郭婵松了一口气,也让皇宫中坐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的人松了口气。不再受疫病威胁的世家贵族们纷纷捐赠食物药草给那些逃过一劫的难民,只是不知当那些难民享用那些食物和汤药时可知那些被他们视作恩人的人曾经想要弃他们不顾,置他们于死地。 长公主府。 午休醒来任素衣便没找到郭婵,最后在书房找到了人。 她推门而入,“阿婵,你在看什么?” 郭婵抬头,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任素衣,果不其然片刻后看见她惊讶的神情。 “没想到吧?”她也没想到温箐竟是一个可造之材。当初在苏州知道温箐家中世代行医并未在意,毕竟这世上行医的人数不胜数。 任素衣放下密信,神情还有些不可置信,“难怪温家人不愿放温箐离开,一来是那位温大夫面子,二来是温箐自小便医术过人,他老人家这是不愿意失去一个继承人。” 郭婵点头,“我问过那些太医,医治疫病的药方几乎是她一个人完成的,所以这个温大夫更多的是因为后者才不愿放她离开吧。” 本以为温箐因出生行医世家不过是懂得浅薄医术,不想却是一位有真本事的,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第93章 任素衣这日以陆谨言的身份出现在京城南巷。 “恭喜, 以后得叫一声温大夫了。” 外面的鞭炮声噼噼啪啪,温箐凑近了些道:“这一切还得多亏郡主和陆公子的帮助,否则也没有这伶草堂。” 伶草堂是温箐开的医馆, 如今她真真正正的在京城扎了根, 事实上温箐自己也不曾想过一切会如此的顺利。 疫病成功解决后温箐便在京城小有名气, 司马毅论功行赏, 赐了一笔不菲的财物,温箐思来想去便用这笔钱开了这座伶草堂, 她初来乍到,医馆开业前后的事几乎是在任素衣的帮助下才成功的。 王念娣听说温箐的医馆今日开业于是跟来了,因为她有些不敢相信救了上百人的大夫便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温姐姐。 “温姐姐,我可不可以跟你学医啊?” 温箐愣了愣,看了眼任素衣见她并无不喜, 随即笑道:“你为何突然想学医?” 王念娣低着头认真想了想后回答,“如今以我的年纪学武迟了些, 不能像冬青姐姐那般。可我虽喜读书,但我为女子,日后不能参加科举,书读得多了日后也无傍身之技, 更无法照顾阿祖。想来想去, 若是能跟着温姐姐你学医,一来可以如温姐姐你一般救死扶伤,二来还能有一生计。” 王念娣的想法很世俗却很实际。她并非官家女子,书读得多了有郭婵左不过一个才女之名。 温箐闻言却不禁看向任素衣, 在她看来王念娣姐弟二人如今在郭婵和陆谨言庇佑下, 日后生活绝不会差,何以王念娣会有如此想法? 任素衣却为王念娣的想法感到欣慰, 她帮助王念娣姐弟二人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给她们一个避风港安逸成长,而是希望他们成长成为他们想做的人。 “你可想明白了,念娣?” 王念娣有些紧张的看着任素衣,最终低声道:“我知道公子您教我读书认字为的是让我做学问,可我还是想学医。” 任素衣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小小的脑袋瓜子想得可不少。 “傻孩子,我教你读书认字并非是想让你做学问。会读书认字才有做其他事的可能啊,你很好,能想到跟着温大夫学医。” 王念娣抬起头,眼眶顿时红了,“公子您人真的很好……” 任素衣失笑,“不过既然决定了便不可半途而废,须得认真努力才行。” 王念娣重重的点头,“嗯!我会的!” 任素衣在温箐的陪同下在医馆里随意看看,大部分时侯是温箐在讲,她在听,果然人对于所擅长之事话总会多上一些。 寻着间隙,任素衣道:“阿蝉今日无法前来,不过她让我向你道一声恭喜。” 温箐面色有些惊慌,她不知是否是她自作多情,总认为这二人似乎并未将她视作下属或仅仅是帮助过的人,而是将她视作朋友。 这一点认识让温箐又惊慌又隐隐开心。 “郡主公务繁忙,能记得我便很知足了。”温箐思虑再三,还是道:“陆公子,你同郡主真的很不一样。” 任素衣抬眸,温箐笑着解释道:“我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女,当初在乌鸦山上是林将军和郡主救了我,在苏州也是你们救了我。我是一个没有身份地位之人,但你们不同,可即便如此你们待我这般好,让我受宠若惊呢。” 任素衣能够感受到温箐心中的疑惑同时也能感受到她的善意,她想着若是郭蝉会如何回答。 “人之相识,贵在相知,身份本就是外物。何况你说我们救了你,你不也同样救了我们吗?没有你便没有那些难民的安稳,也没有京城中的人安稳。” 想到那场疫病,温箐惭愧的摇头,“若是能够早些找到治疗的药方,或许便不会有那么多人去世。” 医者仁心,任素衣宽慰她,“你已经尽力了,那些难民皆十分感激你。” 提及那些幸存的难民,温箐想到一事,“听说公子您收养了几个孩子。” “嗯,不过算不上收养,只是提供一些帮助。”任素衣先前便有建一座善堂的打算,这次难民事件正好让她实现了这个计划。 因为疫病,幸存的难民当时暂时住在任素衣的庄子上,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她碰上了几个孩子,其中有两个便是那日在寺庙门口蹲着吃东西的。 是什么话让她决定帮助这两人呢?大概是他们抬着头骄傲的道出那句“施舍米粮不如让他们真正的自力更生”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此小便能领悟到这个道理,这样的孩子不值得一直待在难民中挣扎。 和煦的阳光中,温箐看着任素衣柔和的面容有些失神,“陆公子是个善心人。” 任素衣摇头,“做一些应该做的事罢了。” 温箐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听说大军今日进城,同行的还有突厥的大王子。” “你也知道啦?”任素衣点头,今日郭婵正是为此事入宫才不得空来伶草堂。 温箐道:“只怕全京城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突厥战败,突厥大王子亲自来朝请和,这可是举国上下都值得开心之事。 任素衣只知道大军回京,长公主便再也不必饱受思念之苦了。 在伶草堂用了午膳任素衣才离开,她算算时辰知郭婵此时必定还在宫中,一时闲来无事便在街上闲逛。 路过一处茶铺,里面的说书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热闹的让任素衣忍不住掏了银子坐了下来。 说书人说的故事大致是一富家老爷家中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英勇神武,深得这富家老爷也就是两个儿子的爹的喜爱,而二儿子呢,虽说也不差,只不过珠玉在前,便显得不那么特别了。二儿子因此便记恨上了大哥,却因家教森严,不敢为非作歹。可富家老爷年纪大了,须得选一个继承人出来继承家业。 富家老爷自然是中意大儿子的,临死前也不避讳二儿子,直言道要将家业交给大儿子,日后让二儿子听大儿子的话。二儿子表面没说什么,可心里是极其不服气,他试也没试过,他爹便否定他,认为他比他大哥差。 也不知是否是上天听到二儿子的祈祷,这富家老爷有一仇人前来挑衅,大儿子自然不允许有人诋毁他的父亲,于是他带着手下决定与仇人一较高下。 可不曾想,最后大儿子和他的手下双双死去,富家老爷得知大儿子的死讯,惊痛之下也去了西天,于是所有的家业便落到了二儿子手里,二儿子成了新的家主。 而大儿子去世时留下一个嗷嗷待哺的稚儿,新家主对这位侄儿十分的宠爱,有求必应,原本这侄儿对叔叔十分敬重,可后来才知他对自己好不过是因着愧疚…… 任素衣此时猜到这故事也不免不了俗,大抵当初大儿子的死同二儿子脱不了干系,他才会因愧疚而对兄长留下的遗孤百倍宠爱。 不过听故事嘛……重在氛围,加上这说书人声音别有一番韵味,任素衣这故事听起来尚可。 众人正要听到末尾,下一刻却有人突然从外头冲进来嚷道:“你们可知今日突厥的大王子来朝面见皇上提了何要求?” 有人便应了,“什么要求?” “他向皇上提出以一座城池和百万银两作为聘礼求娶丹阳郡主!” 哐啷一声,不知不觉任素衣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碎了个粉碎。 任素衣几乎是立刻寻了个地方换了身衣裙回长公主府。 一路上她的心好似狂风骤雨,乱的不行。 莫非是上天捉弄,让她们非得如此波折?明明她们已约定待长公主生产后便成亲,以绝后患。 脑中有一个声音提醒任素衣,司马毅待郭婵极好绝不会让她和亲,可另一个声音又在告诉她,一座城池可大可小,司马毅先是皇上再是郭婵的表哥。 好不容易回了长公主府,一路上连府上的婢女行礼她也恍若未见。 “慢些……” 在角落撞上一人,任素衣抬头看见来人,下一刻泪如雨下,突然抱住眼前的人。 “阿婵……” “是我。”郭婵也紧紧的拥住她,她一出宫便立即回府,不想任素衣却还没回府。 “你别怕,表哥并未答应。”郭婵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低声安慰着,“我答应了要嫁给你,又企会嫁给旁人?” 在郭婵耐心的安抚下,任素衣不安跳动的心终于渐渐平复,她意识到她先前的害怕和无力。 她好怕回府后听到她最不想听到的消息,她怕她们再次因为世事而分开。 “不哭了……”郭婵与她分开一些,替她擦泪,取笑道:“平日一直是你欺负我,难得见你今日哭的稀里哗啦。” 任素衣破涕为笑,“谁欺负你了,是你让着我。” 话落,任素衣深深的望着郭婵,“阿婵,无论如何,我们永不分离。” 无论让她付出什么,她都愿意。 郭婵知她心底纷乱,正如当时她得知任素衣和凌齐被赐婚一样。 她得知塞禄提出娶她的要求时也吃了一惊,没想到上次她爹拒绝后他竟还不死心,还公然将事情提升到国事的层面。 不过他以为她郭婵是好欺负的吗? 第94章 众人不曾料的是, 虽塞禄向司马毅求亲并未得到应允,但这并未妨碍到塞禄继续向郭婵示好,每日派人送礼到长公主府, 可谓是态度诚恳。 长公主府每每看到这些礼皆是不厌其烦, 只要是京中世家谁人不知这个亲是结不得的。虽然突厥人如今看似与他们交好, 可世代的积怨永留在世人心中。 郭婵若是真的嫁了, 实际上与和亲有何分别?将来若是战事再起,让郭婵如何做人? 这日长公主再看到婢女抬上来的东西看也不看直接吩咐人全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当众怒道:“那些天杀, 简直是当我司马月好欺负的吗?!” 任素衣恰好来听到这话,再看到正在抬东西走的婢女有些疑惑,前几日碍着两国正在建交,即使不喜,长公主仍然吩咐人将礼收了, 如今却要全部退还回去。 她心里一瞪,直觉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长公主如此。 “干娘, 这是怎么了?您有孕,可要注意着身子。” 长公主见是她,一股脑的将今日知道的事说给她听。 原来是今日早朝上一些老臣上书希望司马毅能够答应与突厥的亲事。 任素衣顿时心头发凉,“那皇上可应下了?” 长公主闻言一张俏脸顿时怒起, “他若是应了可对得起丹阳对他的忠心, 对得起我全府上下的支持?” 她说到这里顿住,随即叹道:“我告诫过丹阳朝廷之事并不简单,这下可好全被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利用。” 两国如今看上去和谐,可说不准日后, 任素衣明白长公主话中之意, 提议和亲的定然在朝堂上与郭婵有过节之人。 瞥见长公主气得脸颊通红,可怜父母心, 任素衣宽慰道:“干娘宽心,如今您最重要的是舒心,您肚子里的弟弟才会健康。其余的,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阿婵受委屈。” 长公主只当任素衣在安慰自己,并未往心里去,只勉强笑道:“素衣一向贴心的。” 任素衣没有答话,低头沉思,虽司马毅定然不会答应这样的事,可难保那些人再想出其他招数,还是应想想对策才是。 郭婵没想到她刚出宫便被塞禄拦住,早朝之事她本就心中有气,一群大男人偏用这种下贱手法来侮辱她。 “你这是何意?” 郭婵不客气的盯着塞禄,怎么看都觉得恶心,尤其是他那故作儒雅的模样,实在像是披着羊皮的狼。 塞禄并未因为郭婵的态度而退步,反而是做出一副敬重的模样,“在下有意邀郡主一起用膳,不知郡主可否赏在下一个薄面?” 郭婵眯眼冷笑,“如果我不肯呢?” 塞禄反笑道:“那在下便日日来请,说不定哪一日郡主便肯了。” “大王子好耐性。” 塞禄道:“郡主当真不考虑在下吗?在下对郡主的心意是真心的,而且突厥开放,对女子也更为宽容,若是郡主去了突厥,一定能施展更多的才华。” 心意? 郭婵冷笑一声,对他的这份心意不屑,塞禄在突厥的丰功伟绩她可是打听的一清二楚,此人表面儒善,实则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他这样的人若是有心,那才可怕。 “你……” “阿婵。” 郭婵一看竟是任素衣,她一身云白绣金长袍,手执玉扇,风度翩翩。她轻轻一笑,郭婵感觉到心中顿时荡起了涟漪。 见状,塞禄眼里闪过一抹幽光。 郭蝉询问,“可是有事?” 任素衣走到郭婵身边,态度亲昵,“我想着你还未用膳,便接你一道前去酒楼尝尝新菜式。” 郭婵一听立即笑着点头,与先前对塞禄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正好饿了。” 说着二人也不理仍在一旁的塞禄,总之二人有说有笑的上了马车扬长离去,上车前任素衣回头看向塞禄的方向,准确的接收到对方带着冷意的目光。 不知是否因为怀孕,萧冰凝觉得最近神思变得有些惊慌,尤其夜里总是会做噩梦惊醒。 这日夜里她果然又何往日一般从睡梦中惊醒,原本光洁的额头布满密汗。 司马毅向来浅眠,萧冰凝刚醒他便醒来,见到她略微苍白的脸关切的问:“冰凝,可是身体不适?” 萧冰凝摇了摇头,神情带着歉意,“是臣妾吵醒陛下了。” 司马毅闻言却是责怪她,“你如今怀孕本就辛苦,夜里浅眠是正常的。” 萧冰凝心中一暖,将最近的情况道给他听。 司马毅听后神情凝重,他沉默半晌后问:“这几日请脉可正常?” 萧冰凝想了想,徐徐道:“一切正常,太医说或许是臣妾孕中多思才会如此,因此开了一些安神茶,不过好像喝了并未有作用。” “还是吩咐太医来看看。” 司马毅并不放心,子嗣凋零的他对萧冰凝这一胎十分重视,立即召来太医,还特意嘱咐内侍道是自己身体不适。 太医来得很快,因为是司马毅身体不适所以来的并非平日为萧冰凝请脉的太医。 “臣叩见陛下,敢问陛下是何处不适?” 司马毅沉声道:“并非朕,是萧妃。” 太医应了声是,示意宫女将绢帕放在萧妃的手腕上,他搭手探脉,心头凝思,萧妃有孕后便有专门负责的太医,按理轮不到自己,今日叫他来只怕是萧妃身子不妥。 有了这般猜想,他探脉时更加谨慎,只怕一个不慎招来祸事。 半晌,太医收回手,想了片刻后询问萧冰凝,“娘娘近日可是忧思过虑?” 萧冰凝闻言点头,“的确如此,只是不知为何喝了安神茶并无好转。” 太医道:“娘娘怀孕易多思引起焦虑从而夜里睡得不安稳,但安神茶这类药作为孕妇不宜多饮,想来药剂的剂量弱,因此娘娘觉得并无好转。” 司马毅在一旁听着,果然和萧冰凝说的一致,但还是忍不住确认道:“可确定萧妃的身子并无大碍?” 听到这话,太医更加确信皇上是在担心萧妃的胎儿,但他先前仔细探查的确并无异样,于是他给了肯定的答复。 “回陛下,娘娘的胎儿并无问题。” “那这惊梦一症如何解决?” 太医道:“忧思过虑主要还是要靠娘娘本人放松心态,平日注意休息,还有就是宫中可以点上一些安眠香辅以入睡。” 司马毅点了点头让太医退下。 此时天色已是蒙蒙亮,萧冰凝听到打更生,遂道:“是臣妾让陛下多虑了,还有一个时辰便要上朝,陛下不如再歇息片刻。” 司马毅摆手,“无妨,只是先前听太医道爱妃你忧思过重,不知是因何事而烦心?” 萧冰凝一怔,作为一个君主难得司马毅这样温和的性子,可心中的烦忧又如何能道给他知。 “谢陛下关怀,臣妾头一次有孕,许多事情皆是不知,以是时常忧虑。” 萧冰凝话落双手摸向鼓起的肚子,如今已经大的像是一个气球。 司马毅跟随她的动作,不由伸手摸了摸,感觉到手心被一个东西踢到,他有些不可置信。 萧冰凝同样也感觉到,二人目光相交,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欢喜。 “陛下,您可感觉到了?” 司马毅点头,从前大公主他只不过是出生时才看到,从未有过如今的体会。 司马毅道:“很健康。” 萧冰凝望着这个难得露出孩子气的君王,也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男人,眼里渐渐生出一阵雾气。 太医夜诊萧妃的事被瞒的密不透风,可有些事却意外的传到了京城众世家的耳里。 宣平侯截住每日必送到长公主手里的赋文。 送信的婢女犹豫道:“驸马爷,这长公主若是发现……” 宣平侯直接打断了婢女的话,“怕什么,发现了就说是本侯吩咐的。” 此时,郭婵正目不斜视的穿过宫门,耳朵里传来的低声议论让她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她心想,当真是祸不单行。 大概是司马毅心情不佳,御书房里没有当值的内侍,郭婵走进去,鼻尖有淡淡的清冽酒香。 最后她在御书房的里间找到了独自坐在软塌上的司马毅,他手上拿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酒壶,显然酒香是从这里传出。 郭婵道:“表哥,你怎会此时饮酒?这可不像你。” 司马毅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只是淡淡道了声,“你来了……” 郭婵眉头一皱,叹道:“表哥可是为早朝上的事忧心?” 司马毅闻言饮下一口酒,诧异道:“你便不担心?” 郭蝉反问:“我担心什么?” 司马毅摇头,二人默契的没有提及其中一个传闻。 今日一早不知为何在朝中众臣中流传着一个消息,那便是皇上一直心悦着丹阳郡主,虽说是空穴来风,但似乎不少人认为此传言是真非假,毕竟这些年皇上对丹阳郡主的器重与宠爱便是当年的张皇后也未可及。况且丹阳郡主早过了定亲的年纪,如今仍然待字闺中,不排除是皇上的一种手段。 大概是因为这一出消息,原本还希望郭蝉嫁给突厥大王子的朝臣纷纷上书转而请旨废张皇后而册封郭婵为后,还有一部分朝臣是本就认为以张皇后如今的情况并不适合继续当皇后,顺势而为。 但正是这样的转变将司马毅打得措手不及,他们列出的缘由还头头是道。 第一,郭婵身份尊贵又是长公主之女,与皇家血脉情深;第二,郭婵姿色秀丽,蕙质兰心,京城再没有同她比肩的女子;第三点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张皇后日后势必被废,立后乃是国之根本,立郭婵还不必担心外戚专权的隐患。 竟让人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也或许是隐藏在他心中的一种长久以来的希冀让他不忍拒绝。 想到此,司马毅突然看着郭蝉道:“事实上,我也认为你是立后的最佳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95章 为了庆贺大军得胜归来, 宫里这日特意举行了宫宴,许久未出门的长公主带着郭婵和任素衣二人一同出席。 那日虽宣平侯截住消息,不过也只是拖延了一个时辰而已。长公主得知不少朝臣请旨废张立郭, 气的砸了府里一套上好的青花瓷。 本来今日的宫宴并不打算来的, 最后还是亲自带了郭婵和任素衣一同入宫赴宴。她倒是要好好瞧瞧是谁敢欺负她的掌上明珠。 先是那突厥大王子, 再是皇上, 郭婵的亲事她都还没插上手,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竟也敢置喙。 长公主多年未孕, 此番再孕一出现便吸引了在场不少的目光,加上突厥大王子求亲和近日的种种传闻,站在长公主身后的郭婵也是备受瞩目,尤其是不少宫妃看向郭婵的眼光带着些敌意,至于站在长公主身边的任素衣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太后今日难得也出来凑热闹, 一瞧见长公主便吩咐人唤她同到一起。 长公主本想拒绝,不想太后派来的人却道:“太后娘娘说了长公主殿下您身怀有孕, 底下的菜肴指不定不适合您。” 既是如此说,长公主不好再拒绝,嘱咐了几句便走了。 郭婵和任素衣则是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任素衣看了一圈, 大多是从前见过的面孔, 在看到她母亲何氏时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怎么不见张皇后?” 张皇后虽如今手上无实权,但皇后的头衔还是在的,宫宴如此隆重的场合竟也不出现。 郭婵凑近些低声道:“张皇后如今一直在宫中养胎,几乎不出宫门半步。” 任素衣道:“那岂不是变相的幽禁?” 郭婵听了这话却道:“据我所知, 表哥并未真正幽禁她, 而是她怀孕之后身体一直不适,为了保胎才不出门。” 她没说的是因近日朝中颇多传闻, 张皇后也不宜出宫。 闻言,任素衣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长公主这次怀孕也是十分重视,除非必要不会出门。想到这,目光略过上首的萧妃,因为怀孕脸色红润,身材也略有些发福,尤其是肚子高高的挺起。 “萧妃娘娘怀孕有六个月了吧?看上去肚子真大。”记忆里任素衣只见过何氏怀孕的样子,但由于太过久远已经记不真切。 闻言郭婵也往萧妃的方向看了看,正好对上她的目光,只见萧妃双手护在肚子前,神色复杂的看着郭婵。 对此郭婵见怪不怪,毕竟那今日好些个宫妃看她的目光皆是这般,她默默移开目光,淡淡道:“似乎快七个月了,表哥和太后对萧妃肚子里的孩子十分重视。” 司马毅子嗣单薄,便是为了江山也会好好保护萧妃肚子里的孩子。 任素衣忽然道:“真是奇怪,再怎么来看,如今已怀孕七月的萧妃才应是皇后的最佳人选,那些大臣怎么会以你为目标?” 郭婵哼了一声,“我自从入朝后一心根植自己的势力,难免会打破朝中的平衡,自然有人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任素衣想了想便明白过来,“后宫不得干政!” 郭婵点头,“所以说他们打的好算盘。” 正好在塞禄提出求亲后上书请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好心替她解围。 这时任素衣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原来是任素尧,姐妹二人已有数月未曾见面。 今日再见,人影绰绰,可不知为何任素尧身上多了几分她从未有点的安然,这点倒是让任素衣有些奇怪。 见任素衣看过来,任素尧笑着点头,任素衣也笑着回应,这时任素衣发现坐在任素尧身旁的也算是个熟人,那便是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伶宝林,不过看她的头饰,如今应是伶婕妤了。 二人同样笑着示意,然后任素衣刚回头准备同郭婵说话,却发现郭婵正在同一人打招呼。 任素衣凑到郭婵跟前道:“是赵昭仪娘娘吗?” 郭婵正好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任素衣看向上首,对方仍然注视着这里,目光清冷,她心中闪过怪异,询问郭婵,“阿婵似乎同赵昭仪娘娘有些熟稔?” 郭婵一怔,不知为何想起前往徐州前赵来仪送给她的乌鸡白果汤。 见郭婵失神,任素衣更加察觉不对劲,再看向那边对方已经移开了目光。 “嗯?” 郭婵抛开这个念头,暗道自己多想,只是淡淡道了一声,“算不得熟。” 任素衣点了点头,没有再想这个问题。 宫宴进行到一半,太后和长公主以身体乏累为由率先离开。 太后一走,在场的宫妃与世家夫人小姐气氛明显活跃不少。 这时,一个身着红裙打扮美艳的女子走到郭婵与任素衣二人跟前,第一眼,任素衣以为见到了小郭婵,再看便发现二人完全不像。 因为此人的目光热切的看向郭婵,并非爱慕而是完全的崇拜。 任素衣给郭婵投去一个取笑的目光。 郭婵无奈只得问:“姑娘是?” 来人笑道:“我是靳芳菲,见过二位郡主。” 靳字一姓朝中并不多见,加上此人的打扮,二人立刻想到了她的身份。 “原来是靳大将军的千金。” 郭婵想起靳卢曾说过的话,终于明白靳芳菲看到自己的目光为何带着一种热情。 靳芳菲见郭婵知道她,脸上的笑容更甚,“原来郡主知道我。” “偶然听靳大将军提起。” 郭婵略微冷淡的态度并未让靳芳菲失落,她简要的表明对郭婵的崇拜后,被另外一旁的靳夫人叫走了。 “丹阳郡主魅力可真大,连寻常姑娘家都对你崇拜不已。” 面对任素衣怪异的语气,郭婵并不上当,淡淡道:“这个靳芳菲自小习武可不是寻常姑娘。” 任素衣心中暗道,难怪那靳芳菲看上去身量高挑,身材紧致,再观郭婵亦是如此,习武的女子果然看上去更为富有力量感。 这时一个宫女走到任素衣身旁,原来是任素尧想和她这个胞姐叙叙旧。 任素衣想了想便同意了。 郭婵道:“可要我陪你?” 任素衣则是摇头,“正好我也有事。” 姐妹二人离开大殿,在花园里闲庭信步,记忆中姐妹二人从未如此平静的相处。 “二姐,我看得出来你如今过得很幸福。” 任素衣勾了勾唇角,这一点她并不否认,“你呢,在宫中过得如何?” 任素尧听见这个问题,神色平静,随即道:“宫中的生活,挺好的。” 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同当初想的一模一样。 任素衣心中感叹,曾经那个冲动又自私的四妹终于收起了她的爪牙变成了这华丽宫中的一只金丝雀。 “那便好,你若是过得不好,想必母亲也会寝食难安。” 说到二人的母亲,任素尧皱了皱眉,最近的日子何氏每次入宫说的都是同样的话,趁着如今萧妃有孕早日怀上龙胎,便是她如今好了性子,也对何氏不厌其烦。 察觉到她的神情,毕竟是亲生姐妹,任素衣忍不住关怀道:“怎么了?” 任素尧似是不曾想到任素衣会问她,惊讶后犹豫道:“娘她一直希望我能怀上龙嗣,可……这事哪是我想怀便能怀上的。” 闻言,任素衣心中了然,何氏崇尚权利,自然希望任素尧能够一飞冲天,早日怀孕。如今萧妃有孕,宫中又无新人,恰巧任素尧尚算得宠,正是好时机。 想到这,任素衣不禁看向她的肚子。 任素尧被看得脸红,可下一刻又叹道:“哪里有那般容易,皇上他来后宫次数本就少,如今萧妃怀孕他来也是时去那里。” 这话任素衣却是听得奇怪,妃子有孕不能侍寝,所以皇上寻常是不会在有孕的宫妃宫中留宿的。 任素尧知道她的疑惑,脸上的苦闷也更深一些。 任素衣却看明白了,这是司马毅对萧妃的恩宠,说不定萧妃此胎诞下皇子便能一举封为皇太子。 此事是家事又是国事,任素衣不好多言,也只好劝任素尧想开一些。 “我明白的。”任素尧笑着应下,想到一事转而道:“二姐有数月不曾回家了吧?” 任素尧一怔,从到徐州再回京城,的确已有数月。 见状,任素尧连忙解释道:“二姐不要误会,我并非让二姐你回家,事实上我觉得如此挺好。” 任素衣不解,任素尧却只是笑了笑并未再提。 父亲一心只希望她做一个合格的宫妃给他带来官场上的好处,每每收到父亲送来的信,总是吩咐她应该做的和不能做的,却从未问过一句她是否过得开心。 而母亲……何氏便更不提了,虽她是真心为自己好,可任素尧如今已晓得这宫里宫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过了片刻,二人来到一处较为隐蔽的宫殿,任素尧道:“就是这里了,你在这儿稍等,皇上应该就要到了。” 任素尧说完转身便要离开,任素衣叫住了她,“你不问问我找皇上何事吗?” 在参加宫宴的前一日任素衣特地命人递信入宫给任素尧托她在宫宴这日替她约司马毅见一面。 任素尧回头笑道:“二姐,我知道你这样做有你的理由,我相信你。” 任素衣听到这话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了声“谢谢”。 这一刻似乎横亘在姐妹二人之间的鸿沟渐渐消失,任素衣忽然笑了,或许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司马毅来时看到那人头上独一无二的莲花簪以及手腕上前几日才送到长公主府的琉璃镯,立刻明白过来找他的人是任素衣。 “没有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见朕。” 略带沙哑的声音却透出上位者才有的气势,任素衣微微一怔,转过身行礼后慢慢道:“任素衣见过陛下,实在迫不得已选择这样的方式觐见陛下。” 司马毅四下看了一眼,眼神带着笑意,任素衣也意识到这里似乎并不是觐见的好地方,脸上带了些尴尬。 再抬头只见司马毅定睛看着她,目光探究而好奇,这让任素衣忽然有一种被人审视的不舒服的感觉,但对方是天子,自己也只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原来这就是阿婵中意的人吗? 司马毅在心中询问自己,容貌秀丽却不及郭婵那般明艳,气质优雅,可大部分的世家女子皆是如此。 他实在不明白她有何过人之处。 司马毅的沉默让任素衣加深心中的某个想法,她稳了稳心神说出了今天的来意。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司马毅吃惊的盯着她,认为她的话是天方夜谭。 任素衣点头,“虽然这样做十分自私,但这样我会很安心。” 司马毅气极反而笑了,“你倒是不藏着心思,的确十分自私,你可考虑过她是否愿意,又考虑过皇姑姑的想法?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任素衣硬着头皮道:“我只需要陛下您成全我,我会说服长公主。” 司马毅虽然生气,却也保持着理智,“朕真的不明白你一个小小女子何来的勇气竟敢要求朕做这件事,更何况你又是何来的把握认为她一定会同意。” “因为我知道她会。” 司马毅犹如雷劈,一句话让他的心颤了颤。 那日御书房,他道:“既然群臣需要一个皇后,那么便给他们一个,你与我假成亲,后宫便再无可乘之机,同时皇姑姑也不会逼你成亲。” 他提出这个建议时本来心中是有七成把握的,却没想到遭到郭婵的反对,并且是绝无转圜的反对。 可此时这个人站在他面前,信誓旦旦的告诉他,因为确信她会,所以毫不犹豫的做了决定。 第96章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今朕西山狩猎,被猛兽围攻, 千钧一发之际幸得陆氏谨言舍身救驾。朕感念其救驾有功, 遂许一诺千金满足其一愿望。然陆氏谨言道一声唯一愿, 即娶丹阳郡主为妻。金口玉言, 今日朕特封陆氏谨言为承恩侯,赐婚于丹阳郡主, 择日成婚!” 李秀公公收好圣旨,脸上笑意盈盈,“恭喜郡主,贺喜郡主,得此良婿。不过侯爷为了救陛下受了伤, 如今正在养伤,不能亲自前来见您。” 郭蝉面无表情的接过圣旨, 李秀脸色一僵,笑容挂在嘴巴不上不下,说不出的怪异。 过了良久,不见郭蝉动作, 李秀心里嘀咕, 怎的每回到长公主府宣旨,一个个的都跟失了魂死似的。 他提醒道:“郡主,您需得谢恩,奴才好回宫复命。” 郭蝉却道:“出事时, 李公公可在一旁?” 想起当时的情形, 李秀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自然是在的, 不过当时陛下由于骑马太快而和奴才等人分开,不想等奴才们找到时只看到陆.....也就是承恩侯正与一头黑熊搏斗,好不容易才将黑熊制服。” 郭蝉冷笑,“她那个身板也能和黑熊搏斗?” 李秀以为郭蝉这是不满意这桩亲事,于是劝道:“郡主,您可是不知,虽然承恩侯当时英勇无比,简直是拼了性命才将陛下给救下了。当时在场的众人都瞧见了,做不得假!” 不想这番话一出口,郭蝉的目光愈冷,李秀估摸他这是说错话,可又不知到底是何处错了,只好闭口不言。 好在最后郭蝉还是谢恩领旨,虽然态度不怎么恭敬,可好歹是交差了。 刚踏出长公主府,李秀脚步一顿,咦,现下想起来似乎那陆谨言与清河郡主有几分相似…… 不会吧…… 李秀心中大惊,同时又在心头否认自己的猜测。他只见过清河郡主一面,认错的可能性很大,何况即使是因为最近朝中对立丹阳郡主为后一事,陛下也不必如此行事。 丹阳郡主,清河郡主,怎么可能呢?! 暗道了声荒谬,李秀端着拂尘回宫了。 不得不说,李秀与真相失之交臂。 李秀前脚刚走,长公主府侧门便蹿出一个身影骑马离去。 郭婵一路疾驰来到陆府前,她狠狠的用鞭子抽在门上,很快便有人开门。 她一言不发的便要进门,门房见是一个冷面美人,张口便问:“谁啊?竟敢擅闯咱们府上!” “丹阳郡主!” 门房一听立刻退至门后,公子交代过的若是丹阳郡主前来直接放人进门。 “小的参见郡主,郡主快请进!” “带我去见陆谨言!” “是!” 郭婵一路冷面怒目,不知她身份的陆府下人见了纷纷退让。 来到主院,郭婵刚踏进门正好撞见慌忙出来的莲碧,莲碧一见郭婵的神情心头不禁为自家主子担忧。 “郡主……” 莲碧想替自家主子辩解两句,不想郭婵看也不看她,径直进了房。 郭婵还没看到人便听到几声咳嗽,心顿时一抽,加快脚步进了内室。可当真的看到任素衣的模样时,满腔的怒气便成了满满的心疼。 “你可真是胡来!” 郭婵的声音哽咽,任素衣半靠在床边,脸色苍白,神情却十分欢喜,看到她更是笑容满面。 这时郭婵看到房中还有另一人,温箐。 “她的伤势如何?” 温箐恍若未闻,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神色复杂。 郭婵见状心里一疙瘩,怕是任素衣有事,几步冲上前抓起她的手探脉。 见状,温箐终于回过神来,“郡主,您不必担心,陆……公子的伤好好休养不成问题。” 果然,脉象有些虚浮,但好在不是大问题。 郭婵的心终于定下来,任素衣是什么体格她还不清楚?让她砍个竹子都是难事,怎么可能与一头黑熊相较量。 任素衣得偿所愿,如今正是开心,见郭婵在乎她,便道:“我没事,你可是担心我?” 郭婵闻言心头又有气,气任素衣竟然瞒着她与司马毅演了这出好戏,否则以司马毅的性格怎么会随便赐亲。 “你如今是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同我商量!要是那头黑熊攻击你,那可如何是好?” 郭婵像个小女子一般闹着脾气,任素衣则是柔声哄她,“本来那头黑熊是被下了药的,许是下的药不够,这才一不小心被拍了一掌,好在最后关头那头黑熊终于倒下。我答应你,日后再也不瞒着你了。” 任素衣的声音低沉温柔,郭婵心中滋味难明,不难猜到是那日宫宴间隙中她找到了司马毅提出这个方法。虽然在众人眼中难免被当做作戏,但不失为一个好借口,正好避开近来的事。 一直以来,她都告诫自己要保护好任素衣,不想她却在默默为自己付出。 温箐虽然很不想破坏这样温馨的气氛,但医馆还有病人。 “医馆还有病人在,温箐便不打扰二位了。在这里先祝二位白头到老,举案齐眉,届时再向二位讨杯酒水喝。” “承你吉言。”说着,二人的手握在一起,眼里倒映着彼此的模样。 温箐笑着叹了叹气,拿起药箱离开房间,门口遇上端着药的莲碧。 “温大夫要走了吗?” 温箐点头,“对了,这两日可以煮一些姜糖水给你主子用,有暖宫驱寒之效。” 莲碧应下,丝毫未曾察觉何处不对。 房内依旧是一片柔情,郭婵深深的看着任素衣,低声叹道:“其实你不必如此的。” 她早想好了法子应对。 任素衣却道:“我知你一定有法子,可我想为你分担,不想你总独自面对外界的一切。况且我不过是演了一出戏,却得到最想要的为什不去做呢?” 最想要的…… 郭婵一怔,耳朵里继续传来她的话,“日后你郭婵便是我的夫人了。” 不知为何,夫人二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别样的好听,郭婵的耳根一下便红了。 任素衣见状心终于落了地,她知道只有这样郭婵才会真正属于自己。她不喜旁人觊觎郭婵,更不喜无法名正言顺的站在郭婵身旁。 如今总算能够得偿所愿。 莲碧见着这一幕默默退出房。 为了作戏更逼真一些,任素衣养伤的日子一直装作陆谨言待在陆府,郭婵则是顶着未婚妻的名义日日前来探望。 见着这情形,本来对二人亲事不看好的人也回过味来,这桩亲事看来是要成了! 陆谨言一个无名之辈,不仅是娶到丹阳郡主更是一跃封为承恩侯,简直是好运到令人发指! 因是皇上亲自下旨,之前的传言自然是不攻自破,原本上书请封郭婵为后的朝臣悄无声息的撤回奏折。 这厢任素衣的伤终于养的七七八八,立刻带着司马毅的圣旨上门探讨亲事的细节。 陆谨言扮相风流儒雅,引得不少婢女侧目。 替任素衣引路的是长公主府的管家,其实任素衣想道自己去便是了,也不是不认识路,但想了想作为陆谨言第一次来还是低调行事。 管家侧目窥视,坦白来说,陆谨言模样俊秀,倒是与郡主郎才女貌,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任素衣心中暗喜,今日她特意让冬青为她易容,只不过用了一些简单的工具和手法便让她的容貌改变了一些,但若是仔细看还是能出来本来的容貌。 即便是熟悉她的管家也不一定能够确定她的身份,何况谁会想到陆谨言便是任素衣。 到了主院,管家道:“陆公子,便是这里了,长公主殿下与侯爷正等着您,奴才便不陪您进去了。” 任素衣点头,“有劳。” 深深吸了口气,任素衣这才进去。 长公主与宣平侯夫妻二人坐在上首,长公主神情肃穆,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未来女婿不满,宣平侯则是一面和气。 四下伺候的人不少,任素衣进门先是恭敬的向二人行礼。 “谨言拜见长公主殿下,侯爷。” 任素衣这么跪在厅中,厅内十分安静。 一旁的小丫鬟见了颇为心疼,这几日谁不知陆谨言英勇救驾赐婚丹阳郡主一事,外头都在传陆谨言此人英勇无双,才貌双全,如今见了是这么一个俊俏的公子,心中更是同情。 不过众人也知长公主为何生气。 陆谨言再好却是个商贾,好在皇上恩赏封了爵位,可到底是半路出家没有根基,难怪长公主嫌弃。 慢慢的,任素衣感觉膝盖有些发麻,可长公主依旧没有叫她起来,她只好这么跪着。 终于,宣平侯打破厅中的僵持。 “好了好了,谨言是吧。”宣平侯哈哈笑了两声,“快起来,快起来,今日看了还真是一表人才啊!” 任素衣看了长公主一眼,见她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于是慢慢站起来,膝盖一阵酸麻。 这时长公主发话了,“你们都退下去。” 话落,厅中的婢女婆子安静的离开,留下形只影单的任素衣。 门“咯哒”一声被合上。 长公主几步上前拉住任素衣的手,脸上写满了心疼,“素衣,可辛苦你了,跪的久了膝盖可难受?” 说着长公主转过身对着宣平侯呵斥道:“都怪你,非要我给素衣丫头一个下马威。” 宣平侯顿感委屈,这明明是大家商量好的!怎么就成了他一个人的错了! 不过想归想,宣平侯笑着道:“是,是,是我的错。” “干娘,您别责怪义父。”任素衣笑道:“这样做也是让外头的人更相信一些,省的出了破绽。” 说着,任素衣不经意的看了宣平侯一眼,彼此心中意会。 在司马毅同意之后,任素衣便立刻同宣平侯说了自己的想法,那便是利用司马毅演出一桩救驾的戏,从而让司马毅赐婚给自己和郭婵。 但这出戏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一点,长公主与她相处熟稔,陆谨言的伪装根本不可能骗过长公主,因此要让她接受自己和郭婵成亲,必须让她认为这是作戏。 所以他说服了宣平侯,让他说服长公主同意这个计划,以陆谨言的身份与郭婵假成亲,从而摆脱突厥人的觊觎与朝臣的逼迫。 “不过,素衣你做男儿装扮倒是颇为俊俏,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 长公主上下打量着任素衣,起初听了这个计划时她并不同意,虽然这样的确能够解决近日来的麻烦,可这样,一来太委屈任素衣,二来哪一日东窗事发,虽不致死罪,但总归是授人以柄。 任素衣得意的摆袖转了一圈,“当真?” 长公主被她得意洋洋的模样逗笑,“真是的,看你还臭美。” “毕竟日后便是这模样示人,自然想要好看些。” 长公主听了这话,叹道:“这实在太委屈你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让郭婵快些成亲,一旦成了亲那些朝臣也不至于拿郭婵的亲事做文章,可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任素衣握住长公主的手,认真的道:“干娘,这事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您不必替我觉得委屈,我觉得做陆谨言很好!” 这样可以娶到郭婵,她此生无悔。 只是…… 任素衣目光心虚的看了长公主一眼,希望到时她知道真相后能够原谅自己。 宣平侯猜到任素衣心头的想法,转而道:“按照素衣丫头你说的,下一步就是应该让任素衣找个理由离开京城了。” 任素衣如今身为郡主又是长公主的义女,世家贵族因此举行宴会下帖子都不会落下她。可日后陆谨言娶了郭婵,难免会有二人必须同时出席的时候,为了避免穿帮,她决定让任素衣暂时的离开京城。 这时,长公主想到一事,忽然道:“素衣,你可知将军府有喜事了?” 任素衣一怔,将军府如今能办的喜事只能亲事…… “这个将军府,竟然还敢给我们下帖子,当真是张狂!”长公主不知当时的真相,至今还记着将军府的这笔帐。 任素衣却笑道:“这不正好有了离开京城的理由吗?” 第97章 天刚蒙蒙亮, 将军府的下人们便忙碌起来,后院角门里两个婆子趁着无人躲懒。 二人磕了一会儿瓜子,其中一个婆子便道:“要我说, 公子的亲事实在是不妥当, 时隔才几月, 这不又成亲了。上一个, 清河郡主,我听说连礼也没成, 这一个,还不知是从何处钻出来的冒牌货呢!” 另一个婆子听了便笑了,“哼,主子的事儿轮得到你我在这里多嘴?说到底,公子老大不小了, 与他一般岁数的,大多连孩子都有了, 太老爷心中能不着急吗?!” “啧,要我说,与清河郡主的亲事便不应该退掉,管她什么劳什子的指腹为婚。人清河郡主背靠着长公主殿下, 出身高贵, 人也生的美,哪里是如今这个能比的?” “这……” 二人话还没说完,一旁走出来一个粉衣丫鬟凶神恶煞的盯着二人。 “你们两个长舌妇,夫人的事轮得到你们插嘴?!看我今日不禀告夫人让她罚你们几十板子!” 看了彼此一眼, 二人开始告饶, “姑娘莫提,姑娘莫提, 是我二人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姑娘千万别同夫人讲。” 这丫鬟慧儿正是念儿如今的贴身丫鬟。 慧儿没好气的啐了二人一口,骂道:“要不是今日是公子和夫人的大好喜事,我是定要将你们押到夫人那处受罚的!” 两个婆子连忙点头,“是是是,谢姑娘高抬贵手!” “给我记住了,日后再让我听到一句你们在背后说夫人的不是,我定要你们好看!” “是是是!” 见状慧儿才满意的走了,那婆子二人你看我,我瞪你的,倒是不敢再多说一句。 新房里,念儿一身红妆,已经梳洗完毕。 因为念儿是孤女在京城没有母家,于是便直接省去游花轿,在将军府成亲。 慧儿进门换上一副笑脸,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她才不会提起会让夫人不开心的事。 “夫人可真好看!” 慧儿是念儿入府后认识的第一人,所以念儿对她很是信任,见到是她,本来神情端庄肃穆的她脸上顿时出现了紧张不安。 “慧儿,上一次公子成亲时他可高兴?” 慧儿抿唇,想到上一次的情形,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成亲前几日少爷红光满面,兴奋极了,可这几日…… 面对念儿天真无邪的脸,慧儿决定讲一个善意的谎言。 “上次少爷也不见得有多高兴,毕竟亲事是太老爷决定的,公子并无话语权。何况……您也知道后来出了那样的事,少爷和那位笼统不过见了两三面,想必少爷早忘了。” 念儿不知是信与不信,喃喃道:“是吗……” 慧儿见状点头,“当然是啦!” 其实她心中也不确定,毕竟这几日的少爷整日看上去都很严肃,不像往常。 为了不让念儿多思,慧儿瞥见先前送来搁在一旁的贺礼,在成亲仪式开始前,打算用这个转移念儿的注意力。 翻了一阵,慧儿找到一个被包的很好的精美檀木盒。她看了眼上面的帖子,眼睛一亮,笑道:“夫人,宫里的赵昭仪娘娘给您送了贺礼呢!” 念儿闻言想起了赵昭仪是何人,上次的宫宴她也去了,不过因着上一次在汝阳王府上的事,她一直在角落并未引起注意。 没想到那样高高在上的娘娘竟然会给自己送礼,想必是因为将军府的情面吧。 慧儿将贺礼拿给念儿,念儿打开一看竟是一座精致的女天神雕像。 “咦,这是什么?” 慧儿并不认识这个东西,念儿解释道:“这是女天神,象征着美好的祝愿。” “原来如此,昭仪娘娘这是在祝福少爷和夫人呢,不如奴婢将这女天神放在房中。” 念儿一怔,却是一边将女天神雕像收好一边道:“娘娘送的东西还是收好为紧,省的不小心碰碎了。” “也是。” 慧儿将东西放回原处,这时嬉闹声传来,原来是吉时已到,新郎来接新娘了。 念儿也意识到了,连忙将盖头盖好,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 今日郭婵和陆谨言受邀前来观礼,这是他们二人自定亲后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们二人到将军府时还未开始行礼,但将军府已是宾客纷纭,喜气洋洋。 “这不是丹阳郡主么!她竟然会来?” 郭婵和任素衣……也就是陆谨言双双出现。在两日前,任素衣便令人放出清河郡主前往皇庙祈福,归期不定的消息,所以日后只有陆谨言,再无任素衣。 前往皇庙之前任素衣回了一趟任家,何氏见了她便没有好脸色,话里话外皆是在嘲讽她攀了高枝忘了本。不过如今的任素衣已经不是往日的任素衣,她只是问了何氏一个问题。 “为何你自小便不喜我?” 何氏一愣,没有想到任素衣竟会亲口对她问出这个问题。 到了今日,任素衣虽然顶着任家的信,但几乎与任家已经没有何干系的情况下,何氏回答了这个问题。 “当年我怀着你,本来也是很开心的,但就因为有了你,你爹才纳了妾,这府里才会一直有那么一个碍眼的人。而且,你生出来是女子,可你偏偏天资聪颖,生性冷静,不亲近人,样样超过柏儿。” 任素衣听了这一席话,心中五味杂陈,那个碍眼的人自然指的是她爹的妾室许姨娘。 但仅仅是这样吗? 只是答案,任素衣已经不想知道了。 何氏听到她要前往皇庙祈福的事,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让她保重。 至于任荣,任素衣知他一向是聪明人,聪明人是根本不需要拜别的。 任远柏如今已经成亲,即将成为人父,不知是不是成亲的影响,任素衣觉得这个大哥终于有一些稳重。 任素衣离开任府的那一刻顿时觉得多年来一直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消失了,同时束缚着的她的薄茧也慢慢的褪下了。 人群中不少人因为二人的到来窃窃私语。 今日郭婵与陆谨言二人同着玉色衣饰,再配上二人姣好的容貌,无疑是郎才女貌。在场的人大多都是第一次见陆谨言,此时一见竟觉二人十分般配。 只是今日是凌齐的大喜之日,丹阳郡主带着未婚夫婿来此不知是单纯的贺喜还是示威了,毕竟清河郡主离京一事早传了个遍。 郭婵今日难得的好心情,只是她脸上的笑在众人面前却成了不怀好意。 陆谨言如何猜不到在场的人的心思,于是看了眼四周,发现一个熟悉的人,拉着郭婵的手走了过去。 “温大夫原来也来了。” 温箐见到二人脸上露出笑容,她正因为不适应而有些不自在。 “见过郡主、陆……侯爷。念儿姑娘差人送了请帖,想着是喜事,我便来了。” 陆谨言摇头无奈,“这称呼还真是不习惯,不介意我们坐这里吧?” “请坐,民女求之不得。”温箐一人独坐一桌,哪里会介意,只希望他们二人不介意便好。 温箐注意到郭婵今日面色红润,春风得意,便忍不住笑道:“郡主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看上去比平日更美了一些,与陆侯爷二人看上去当真是神仙眷侣。” 陆谨言听得这话心情颇为舒畅,更别提郭婵了,她今日来感觉到往日一见到凌齐的那份怒气慢慢的消失。 郭婵别有深意的道:“大喜的日子,自然当此。” 这时,新郎和新娘慢慢走近,念儿红妆嫁衣,头上披着盖头,与同样身着喜服的凌齐一人各执一头红绸。 凌齐很快注意到坐在角落的陆谨言和郭婵二人,他一眼便锁定了陆谨言,他才不信清河郡主我前往皇庙祈福的传闻,在外人眼中他们的亲事是他凌家出尔反尔,伤了清河郡主,事实上,真相如何只有他们心中清楚。 郭婵见状本想挡住凌齐的目光,不料凌齐只不过看了两眼便移开了视线。 这一次,行礼十分顺利。 礼毕,新娘被送到新房。 这时几个年轻女子跑来邀请郭婵温箐二人一同到新房为新娘送福,郭婵本不想去,但念及与念儿相识一场,又是别人家的喜事,便去了。 凌齐挨个向前来的宾客敬酒,到了陆谨言这桌脸上已经有了一些醉意。 陆谨言先大方的举起酒杯,“祝凌将军与夫人百年好合,在下先干为敬!” 凌齐怔怔的饮下杯中的酒,嘴角难掩苦涩,他愣了半晌,喃喃道:“我……” 陆谨言笑道:“凌将军,往事已过,还是当珍惜眼前人才是。” “对不起。”凌齐说了这句话,心中仿佛轻一轻,这一次他抬起头看着陆谨言,望着她的眼睛,“对不起。” 自从知道陆谨言与郭婵定亲,他便去问祖父,当初拖长公主提亲时任素衣究竟是否同意,答案与他想象的一样。 他立刻明白了,为何郭婵总是对他有着敌意,为何郭婵在得知他被突厥人所掳之后立刻提出以解除亲事为由营救自己。 为的不过是让任素衣恢复自由,弥补当时的错。 陆谨言不曾想过凌齐会向自己道歉,一怔后她微微一笑,神情淡然,道:“此时我已得到所想要的,所以于我来讲最好的结果。” 闻言,凌齐沉默。 这时有人呼唤新郎官,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第98章 新房里, 要了红封和喜糖之后那些姑娘便嬉笑着离开了,只留下温箐和郭婵。 念儿知是她二人便将盖头揭下,慧儿见了惊呼, “夫人, 使不得使不得, 这盖头须得少爷取下方可!” 阻止了慧儿想要给自己盖上的动作, 念儿笑道:“无妨,我不信这个。” 慧儿一时无言。 念儿抬头看着房中二人, 笑道:“多谢郡主和温姑娘今日特日前来。” 郭婵的目光落在窗柩上贴着的喜字,不知怎的想起任素衣也曾这般在这房里等待过凌齐,心中便不是滋味,此时听到念儿的话淡淡道:“大喜的日子合该前来。” 郭婵不知的是,这新房却不是那一个。 念儿抿唇, 清河郡主和凌齐之事她从下人的嘴里知道不少,清河郡主与丹阳郡主情同姐妹, 她没想到丹阳郡主会来。 温箐将二人神情看在眼里,这京城中世家的恩恩怨怨,她这段时日隐约知道一些。 避免气氛尴尬,温箐拿出准备好的贺礼, 道:“凌夫人, 这养颜丹是一点心意,祝将军和夫人白头到老。” 念儿欣喜的接过礼物,真诚的道:“谢谢温姑娘!” 郭婵心中一叹,过去的早已过去, 她又何必记得。 “这是我和谨言的贺礼, 祝你和凌齐百年好合。” 念儿受宠若惊的接过郭婵的贺礼,是一对玉佩, 成色不菲。 “这礼如何使得?” 郭婵摆手,“一点心意罢了。” 到底她也欠了凌齐。 念儿闻言收下,想到郭婵与陆谨言已经定亲,便道:“郡主的亲事日子可定下了?到时我也可以去讨杯酒水。” 目光撇过郭婵精致的容颜,这样的女子出嫁那一日想必会惊艳世人吧。 想起亲事,郭婵脸上有了温暖的笑容,“定了,下个月十五。” 算算还有一个多月,温箐和念儿纷纷向郭婵道贺。 郭婵神情有些不自然,从未想过这一日。 离开新房,门口早早等着一人,正是将军府的管家。 “郡主。” 管家恭敬的行了一礼。 郭婵眼眸微眯,“可有事?” “太老爷希望能够见郡主一面。” 温箐见状便提出先行告辞,郭婵点了点头,道:“劳温大夫告诉谨言,我去见凌老将军,去去就来。” “好。” 温箐应下,独自回到前院。陆谨言依旧坐在原先的位置。 陆谨言见只有她一人,还未问,温箐已经道:“老将军有事请郡主一叙,郡主拖我告诉你她去去就来。” “如此,多谢温大夫。” 陆谨言心中思索凌老将军找郭婵所为何事。 “陆侯爷,温姑娘。” 陆谨言抬头看见林靖正笑眯眯的看着她们,不过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奇怪就是了。 “林将军,好巧。” 林靖自来熟的坐下来,“还未恭喜陆侯爷抱得美人归。” 只是可怜霍如风那小子得知消息后落寞了好几日。 此话陆谨言听得心头颇为愉悦,这京城中觊觎郭婵的人多如牛毛,最后可不就是她抱得美人归么。 “这是陆某的荣幸。” 林靖看到她脸上掩盖不住的得意,心想幸好霍如风不在此,否则指不定借酒消愁。 扫过一旁的人,林靖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听说温姑娘开了一家医馆,没想到温姑娘医术这般了得,上一次的疫病多亏了温姑娘才得以解决,林某实在佩服。” 温箐不曾想陆谨言会这般恭维自己,愣了一会儿才道:“林将军缪赞了,疫病的药方是我与其他几位太医一起想出来的,并非我一人之功。” 林靖哈哈笑了两声,“温姑娘不必自谦,我听那几位太医对温姑娘你评价很高。是这样的,今日我来其实是有一事求姑娘。” 闻言,陆谨言奇怪的看了林靖一眼。 温箐接过话,“不知林将军所为何事?当初林将军从乌鸦山上救下我,救命之恩,我一直记得,所以将军有事不如直言,温箐能做的一定做到。” 林靖听到这话,急忙道:“温姑娘此话严重了,其实是我家中母亲长年腿脚不便,患有旧疾,这段时日来病情越发严重,可……她一向脾气古怪不喜大夫医嘱,嫌他们是嗦。” 说完林靖面上有些过意不去,当着一个大夫的面说大夫嗦实在是惹人厌恶。 不想温箐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所以林将军是想让我为伯母治疗旧疾?” “正是!不知温姑娘可愿意?” 温箐点头,“我是大夫,为病人治病乃再正常不过,何况林将军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岂能如此不义。” 林靖闻言放下心来,“那我便先谢谢温姑娘你了。” “我明日便去一趟将军府上为伯母看诊。” “如此正好!”话落,林靖又支支吾吾道:“温姑娘,明日我当差不在府上,你见了我母亲,若她言辞上不妥,请你莫要与她置气。” 听到这话,温箐心里已是有数,想来林老夫人是个性子泼辣的,不过林靖既然如此说了,她自然不会小气。 林靖想拉陆谨言一块去喝酒,被陆谨言婉拒。 林靖见他如何都不去,便道:“怎么,陆兄,你此时不见识见识这情形,待你成亲时只怕有你的苦头吃!” 不是林靖小瞧他,实在是陆谨言这身板,看上去便不是酒量好的。 陆谨言苦笑,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难怪刚才凌齐不过才开席已是浑身酒气。 可与一群大男人一同饮酒,她是决计不能的,先不说她酒量不好,若是不慎暴露身份,迎娶郭婵的事也会化为乌有。 “不了,多谢林将军的好意。”陆谨言急中生智,故作神色苦闷,“实不相瞒,其实是阿婵她不喜我饮酒,若是被她晓得了,到时可有我的苦头吃。” 林靖似信非信,妻有妻纲,可想到郭婵的脾气和身份,陆谨言还真敌不过她。 “哎!陆兄真是可怜,还未成亲就已经被郡主吃得死死的。我同你讲,这太过惧内可不行!” 额头冒出细汗,陆谨言尴尬笑道:“阿婵高兴便好,其他的我忍忍也是没事的。” 林靖一脸无可救药的模样看着陆谨言,连连叹气离开。 “呵呵……” 陆谨言转头正好对上温箐取笑她,“陆侯爷,对郡主真是言听计从呐,是个好丈夫。” “应该的,应该的。” 陆谨言相信今日之后全京城的人都回知道她陆谨言惧内。 这时,温箐笑着笑着便神情落寞起来,陆谨言想起当时温箐逃亲的缘由是她并不喜崔信。 或许是温箐另有心上人才逃亲。 想到这,陆谨言委婉的询问,“温大夫如今孤身一人在京城,可想过日后?” 从陆谨言略带谨慎的语气中,温箐听出另一番意思,她神情有些哀伤。 陆谨言以为是自己冒犯了对方,解释道:“温大夫请勿介意,只是女子孤身在外,难免有个麻烦,这才有所询问。” 温箐摇头,淡淡一笑,“若是能如侯爷你与郡主那般心心相惜而又互相支持,我自然愿意。只是,往往一心人难求。” 陆谨言从她的话中听出果然温箐之前逃亲是为心上人,只是不知她那心上人如今又在何方。 “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尽管告诉我和阿婵,京城虽大,但以阿婵的能力想要找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 温箐一怔,神色竟是比先前还要落寞几分,意识到温箐与她的心上人或许因某些缘由不得不分开,陆谨言心中愧疚起来,暗怪自己多嘴。 “温大夫,是我冒犯了,似乎提及了不该提得事。” 沉默半晌,温箐才道:“并不是,事实上,我应该谢谢侯爷你才是。一路到京城,你们帮了我良多,我感激不尽。我来京城并非为见那一人,因为我们或许此生再不可能相见,可我总想……在京城或许便能离得近一些。” 又是一个痴情之人。 陆谨言安慰道:“温大夫是个长情之人,或许只是缘分未到。” 显然温箐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她很快调整好情绪,“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侯爷你这样的勇气,所以日后如何,我并不强求。倒是看着侯爷和郡主二人,心中会感到一种圆满。” 陆谨言觉得温箐这番话哪里怪怪的,正要询问,却见郭婵走来。 虽然在旁人看来,郭婵此时与平时无异,但陆谨言第一时间便察觉到她情绪十分不对劲。 “阿婵,可是……” 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陆谨言便看见跟在郭婵身后的塞禄。 这是陆谨言第一次见到塞禄,对方毫不掩饰的挑衅落在她眼里。 “原来是突厥的大王子。”陆谨言站起来走到郭婵身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种碍眼的东西。 塞禄知道陆谨言不过是一个因为和郭婵定亲才得以封为侯爵的商贾,没想到他会如此轻视自己。心中本就对他不满,当下便讥讽道:“你又是何人?!” 陆谨言不为所动,淡淡回答道:“在下陆谨言。” “原来是陆老板!”塞禄轻蔑的看了陆谨言一眼,暗示陆谨言不过是一介商贾的低贱身份。他音量高,立刻吸引了周围的宾客。 陆谨言淡淡一笑,陆老板,陆公子,陆侯爷,这些对她而言皆不重要,但有一件事她是万万容忍不得的。 “怎么,大王子对陆某有意见?” 本来是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可不知为何当陆谨言认真起来,却有一种逼人的气势。 塞禄自从数年前见过郭婵之后便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这一次也想趁机娶到人,没有想到司马毅竟然将郭婵许配给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他甚至怀疑这不过是司马毅逃避的一个借口。 但塞禄也不是冲动之人,他笑道:“只是听闻贵朝向来注重门当户对,本王对丹阳郡主下嫁一事感到可惜罢了,毕竟陆……哎,本王差点忘了如今你已经被封为承恩侯,如今看来倒也称得上你们说的门当户对。” 塞禄这话无法激起陆谨言心中任何波澜,她平静的看着塞禄慢慢道:“不知大王子可知每年你们突厥人有多少靠着我朝的贸易维持生计?又或许大王子可知当你们的民众冒着风险也要偷偷到我朝贸易是为的什么?自然吸引他们的是我朝的繁盛强大,这一点想必大王子你比我更加清楚。可即便如此,大王子不也像皇上求亲了么?不过幸好最后幸运的是我。” 塞禄气极,他分明是嘲讽突厥国力差,与他们门不当户不对! 可陆谨言没给他反驳的机会便又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虽我有幸能够与丹阳郡主相伴一生,但我自知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我将入赘长公主府,并且我们之间将永不会有第三人!” 此话一出,在座之人无不震惊。 皇上赐婚时并未提过让陆谨言入赘,可陆谨言如今主动要求,还提出不会有第三人,那不就是再不纳妾的意思。 郭婵抿嘴偷笑,陆谨言本就是女子,入赘与否不过是形式,她知陆谨言就是故意膈应塞禄。 陆谨言瞪了郭婵一眼,似是在道,我是真心!你竟然在笑! 郭婵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目光,实在是陆谨言这种认真的模样太过惹她心动。 只是在对方一再的眼神质问下,郭婵立刻换上一副感动的模样,怯怯道:“谨言能有如此想法,实在令我感动,丹阳定不负君心!” 二人四目相对,情意绵绵。在众人眼中是郎情妾意,如胶似漆。 最后塞禄气不过,离开了将军府。 第99章 因为陆谨言的一番言论, 塞禄匆匆离开,但陆谨言与郭婵二人也因此成为众人舆论的焦点,颇有一些喧宾夺主的意味, 于是二人也匆匆离开。 回长公主府的路上, 陆谨言并未忘记今日在将军府发生之事。 “阿婵, 先前凌老将军为何事找你?” 当初退亲一事, 算得上是郭婵落井下石,逼迫凌老将军就范, 所以陆谨言一直担心凌老将军会秋后算账,以是听到她是去见凌老将军先前心中隐隐担忧。 郭婵一怔,没想到陆谨言还记得这事。 陆谨言熟悉郭婵,一见她这样便知定然有事,可也看出她脸上为难的模样。 “罢了, 只要不威胁到你的安全便好。” 虽陆谨言这话说的平静,可郭婵仍旧听出她话中的一抹落寞。她连忙解释道:“并非我不想告诉你, 谨言,而是连我如今都不明白。” 陆谨言诧异。 郭婵又道:“今日凌老将军找我一是请我隐瞒念儿的身份,若是被人知道念儿的真实身份,日后她的凌夫人并不好当。二来是凌老将军为凌齐平安回府一事道谢。至于三……凌老将军是想让我日后多多照拂将军府。” 陆谨言不禁吃惊, 凌老将军竟然会拖郭婵照拂将军府! 郭婵无奈, “大概人老了都会如此,为后人铺路。如今凌家虽然在军中声望高,但凌齐毕竟经验不足以震慑所有人,何况这一次……凌齐受俘, 虽然这个消息并未声张, 可事实上朝中几个大臣都知道,日后这件事难免为凌齐诟病。” 说到这, 郭婵眉头轻轻皱起,“只是……” “怎么?” “总觉得今日的凌老将军怪怪的。”或许自己多想,郭婵摇了摇头。 陆谨言总觉得这话倒像是遗言,不过凌府大好的日子说这话反而倒像是诅咒一样,于是她并未说出口。 想起另一事,陆谨言转而道:“那塞禄又是怎么回事,我看得出来你回来时十分生气。” 言下之意便是让郭婵莫要欺骗她。 郭婵无奈咬牙道:“那厮拦着我胡言乱语,实在恼恨!” 塞禄倾心于她,总不可能将人拦着辱骂,能说的想必是表白了,想到塞禄冠冕堂皇的模样,陆谨言也觉得心中生起一团怒火。 “离太后的寿诞还有些时日,我看他恐怕还居心叵测!”陆谨言不禁担心,她二人的婚期还比太后的寿诞早半个月,就怕有个万一。 郭婵这时却道:“对付他,我有好法子!” 陆谨言以目光询问,郭婵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陆谨言提醒道:“小心行事,千万不要惹火上身。” 毕竟两国如今正在和谈,若是塞禄在这里有事,只怕又会引起新的战争,那些才刚刚享受安逸的百姓又会再次受苦。 “放心,这事都用不着我亲自出手。”郭婵胸有成竹。 这时的二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不过时隔五日,她们二人会再次来到将军府。 不过此时,红事变成了白事。 凌齐和念儿一身缟素,披麻戴孝,灵堂的正中放的正是凌老将军的棺木。 众人得到的消息是凌老将军昨日夜里,突发旧疾离世。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郭婵和陆谨言来时恰好碰上伍思才和李渊。 几人一齐上去替凌老将军烧香,陆谨言路过凌齐时看见他神色颓败,两眼乌青,唯一的长辈过世,想来他备受打击。 陆谨言忍不住宽慰道:“凌将军,死者已逝,还请节哀。” 凌齐闻声抬起头,目光空洞冰冷。 陆谨言一怔,直觉凌齐有些不对劲。 气氛有些尴尬,最后还是念儿道:“多谢侯爷宽慰相公,他自祖父去世后便忧伤过度,还望侯爷莫要计较相公的失礼之处。” 念儿如今已是妇人髻,眉眼间多了些风情,此时她脸色苍白,眼角挂着泪痕,惹人怜惜。成亲五日,府上便出了白事,旁人少不得在背后指指点点。 陆谨言叹道:“夫人也请节哀。” 凌齐这时候突然道:“郡主,可否告诉凌某那日在府上你与祖父说了什么?”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众人皆是一愣。 将军府对外宣称凌老将军死于旧疾,可凌齐这语气似乎是暗指郭婵与凌老将军的死有关,陆谨言也收起了和善的神情,戒备的看着这夫妻二人。 见状,念儿在一旁解释道:“请郡主莫要介意,事实上也正是那日与郡主见过面后,祖父他……他便一直将自己锁在房里,直到今日才被发现。所以,相公才想知道那日你们说了什么。” 郭婵微微皱眉,事实上她对凌老将军的死也感到奇怪。 她随即看了看伍思才和李渊,二人识相的离开了一些,同时又保持着距离,能够保证别人不会接近。 “那日从新房出来后,你们将军府的管家便找到我道是凌老将军想见我一面。随后我便跟着管家到了书房,凌老将军当时一是提到希望我帮忙隐瞒尊夫人的身份。” 郭婵看了念儿一眼,话语一顿,而念儿则是落下泪,她一直以为凌老将军作主让她嫁给凌齐是为了圆之前的谎言,实则对她并不满意,不曾想竟然请求郭婵替她隐瞒身份。 凌齐紧接着追问:“然后呢?” 郭婵又道:“然后凌老将军因凌将军你回到京城一事向我道谢。” 说到这,郭婵忽然想到一事,事实上凌齐当时能够脱险是司马贺派人将他救了出来,可为何凌老将军仍旧感谢自己? 这厢郭婵并未注意到凌齐听到她的话眼神一暗。 陆谨言却灵光一现,先前郭婵曾说过凌老将军嘱咐郭婵希望她日后能够照拂将军府,当时她还觉得凌老将军十分奇怪,此时想起来那分明是临终遗言! “阿婵……” 陆谨言唤她,二人对视,心灵相通,郭婵也反应过来其中或许另有蹊跷! 凌老将军的死或许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旧疾,而是自尽! “凌齐,你……” 郭婵的话还未说完,门口传来呼声,是司马毅和司马贺前来吊唁。 二人齐出现在门口,司马毅着了一身黑色暗纹常服,而在他身后半步的则是着王爷官服的司马贺。 众人行礼,司马毅神情肃穆的走到大厅,难得的,今日司马贺的一双丹凤眼不显风流,则是带着几分凝重。 司马毅来了,几人自然不能再继续刚才的对话。 “见过皇上!” 司马毅微微点头,目光一一略过,在陆谨言和郭婵身上稍稍停顿后落在凌齐身上。 “凌老将军一生为国,今日朕特地前来送塔一程。” 凌齐抱拳行礼,声音悲戚,“臣多谢皇上!” 司马毅亲自点燃了三炷香,只见他站在楠木棺材前沉默半晌,最后轻轻的将香插在香炉之中。 一旁的司马贺不知何时走到郭婵身边。 “丹阳,你是否相信因果报应?” 郭婵皱眉,瞥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司马贺,见他看着站在棺材前的司马贺,复又收回目光,淡淡道:“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因果报应,实乃寻常。” 司马贺道:“是么,那这么说,欠的债终有一日是要还的。” 郭婵一怔,随即道:“冤有头,债有主,只怕别找错了人才好。” 司马贺闻言没有再说话,郭婵心里却有些不踏实。 这时,突然落起雨来,前来吊唁的宾客躲进灵堂避雨。 风雨交加,哭声四起,众人心头像是压着一把斧头一般。 陆谨言站在灵堂外的屋檐下,郭婵去找凌齐询问凌老将军的死因,她独自在此看雨。 耳边响起她的名字。 “陆谨言。” 陆谨言听到声音回头,果然是司马毅。 司马毅也不曾想到原来她做男子打扮是这样。 “见过皇上。” 司马毅挑眉问:“听说你打算入赘长公主府?” “是,皇上。” 司马毅皱眉,“在宫外,说话可随意一些。” 陆谨言点了点头,她不过见过司马毅几面,却觉得他是一个温和之人,甚至温和的有些不像一个君王。 “你怎么说服皇姑姑的?”司马毅一直等着长公主的反对之声,不想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 陆谨言叹道:“干娘并不知道,只是以为自己配合我们演了一出戏。” 司马毅一怔,原来是戏中戏,他勾了勾唇角,笑道:“殊不知你是假戏真做,日后若是皇姑姑知晓真相,指不定会如何呢!” 或许是司马毅的态度太过平易近人,又或许是这说中了陆谨言心中一直的担忧,她皱起眉头来,显露出苦闷。 见状,司马毅觉得心中好受一些,“你可知,当时朕真的考虑过要立她为后?” 张皇后失德必然坐不稳皇后之位,但后宫前朝密不可分,他甚至疲于应对后宫各宫之间的权衡,若是能有一个强势的中宫,必能轻松许多。 而且这也是一种私心…… 即使不能成真,名义上的情分或许能够填补内心的遗憾。 司马毅正思索着,却听到一声笑声,是陆谨言。 他微微皱眉,只听她笑道:“所以我先下手为强了啊!” 第100章 郭婵回来时见司马毅与陆谨言二人站在一处, 可气氛颇为怪异,尤其是司马毅为何一副气哽在心口似的。 “表哥,你今日不舒服?脸色看上去很差。” 陆谨言勾了勾唇角, 司马毅见状终于明白这陆谨言根本不是什么小白兔, 而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可即便如此, 他总不能承认是觉得自己落了陆谨言一程。 “我身体很好。”司马毅避免郭婵继续追问, 转而问:“先前听说凌老将军的死因有些可疑,你可了解到情况了?” 郭婵果然不再追问, 三人走到角落,她才道:“凌老将军是自尽而亡,去了大概有两日,今日才被将军府的人发现。” 二人听了皆很震惊,凌齐才刚成亲, 按理正是凌老将军等着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怎会在此时自尽?! 司马毅沉声道:“你可确定?!” 郭婵点头, “应该不假,这是凌齐告诉我的,所以他才询问我那日凌老将军对我说过什么,似乎他也不知凌老将军自尽的缘由。” 陆谨言道:“所以那日凌老将军嘱咐你日后照拂将军府, 为的便是今日, 他那时便做好了打算要自尽!” “应该是的。”郭婵神情凝重,一定是出了极其严重之,否则凌老将军不会自尽,可又是什么事会让他选择自尽? 陆谨言道:“什么事会将凌老将军逼到只剩下自尽这个选择?!” 司马毅与郭婵双双摇头, 他们对此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半晌, 司马毅道:“此事先让凌齐查查,凌老将军一定会给他留下线索!” 陆谨言突然道:“我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司马毅看了她一眼, 如今的陆谨言在他眼中并不是简单的人。 郭婵轻声道:“你讲,我听着。” 二人相视一笑,司马毅觉得心中更堵了些。 “有没有可能,凌老将军自尽是为了阻止某些事发生或者保护某个人?!毕竟凌老将军三国元老,即便是有把柄在旁人手中,也不至于轻易选择自尽这一条死路。”陆谨言顿了顿,接着道:“将军府未来的支柱是凌齐,我想也只有凌齐能够威胁得了他,他做了不得不做的选择,为的说不定便是保护凌齐!” 郭婵闻言陷入沉思,片刻后,她低声道:“从凌齐被库勒俘虏之后,我便觉得有一事很奇怪。凌齐被俘,没有关押在大牢,而是被库勒的人私下关了起来,并且突厥人从未提出要以凌齐作为交换获得战事上的优势。” 司马毅道:“或许只是突厥人还未想好如何利用凌齐。” 郭婵又道:“不,还有一事我也很在意。突厥的三王子库勒,一个本不受宠的王子,他能够被委以重任因的是他偶然得到的一个谋士的帮助,甚至战事最初背后的总指挥也都是这个谋士,但自从库勒被我抓了之后,那个谋士似乎便消失了。” 司马毅皱起眉头,“你是怀疑那个谋士和逼迫凌老将军的是同一伙人?” 郭婵点头,“这一切似乎是有人在下一盘大棋,只是如今还不知他们的目的!” 司马毅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但如今毫无头绪。 郭婵想提醒他关于提防汝阳王府一事,毕竟当初救出凌齐的正是司马贺的人!这一桩桩难免与汝阳王府没有干系!但一想到司马毅对司马贺的态度,她又忍着没有提及。 见二人沉默不语,陆谨言想了想道:“如今之计,唯有静观其变。但既然一切和将军府有联系,不如派人注意凌齐的动静,看看是否有人也在暗中关注他。” 司马毅诧异的看了陆谨言一眼,郭婵道:“我也是这个想法,既然所有的事都指向凌齐,只能先暂时从他入手。” 二人一唱一和,司马毅还能如何,点头同意。 司马毅并未待太久,离开时他提醒郭婵,太后懊恼他随意将她许配出去,称一定见见陆谨言才能放心,吩咐陆谨言择日入宫觐见。 最后司马毅略带看好戏的笑让陆谨言有理由相信这完全是司马毅的主意。 郭婵叹道:“要不然还是不去了吧!?” 为了慎重,司马毅此事连对太后也不曾提及。以是太后真的以为他将郭婵随意许配给了一个无名小卒,为此还特意招长公主入宫向她赔礼。 可太后是个人精,见了面看出什么便不好了。 陆谨言无奈,“太后诶,能不去自然是好,可躲着也不是办法。” 郭婵心知她说的在理,只能一味叹息。 随着宾客们的渐渐离去,雨雾中将军府显得越发凄凉,风轻轻吹起白幡,清楚的看到上面写着的“精忠报国”四字。 凌家一府上下,满门忠烈,这四个字可谓是实至名归。 念儿亲自送郭婵二人离开,将军府的门口,她单薄的身影显得尤为孤单。 “今日多谢郡主和侯爷。” 郭婵摇头,叹道:“我们并未帮上什么忙,只望凌将军和你可以尽快振作起来。” 世家兴衰更替,将军府本就是由凌老将军一人撑着,他如今离世,人走茶凉,不知将军府未来的命运如何。 “我们会的。” 念儿话语有些哽咽,今日她已听到不少闲言碎语,说她是丧门星,进门不过几日便克死了凌老将军。 各人有各人的路,郭婵与陆谨言与念儿告辞,携手离开。 风中留下一抹浅浅的叹息。 回府途中,二人转道去了伶草堂打算探望王念娣姐弟二人,自从王念娣决定学医后陆谨言便将姐弟二人送去与温箐同住,王念祖平日则是同先前城外流下来的几个孩子一同进私塾念书,互相也有陪伴。 说起善堂,陆谨言派了人专门的人打理,那些失孤的孩子有了避风港,不惧温饱,一个个的健康成长起来,上一次陆谨言去看他们时,他们看上去精神都还不错。 如今善堂也收容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平日他们做做针线,倒也能换几个钱,还能照顾几个孩子,俨然成了一个大家庭,这让陆谨言感到一丝欣慰。 进了伶草堂,二人一眼便看见坐在一草药前的王念娣,如今的她长高不少。 见到二人,王念娣赶忙扔下手里的药草欢喜的跑了过来,“念娣见过郡主和侯爷,郡主你们今日怎得得空来了?” 陆谨言回道:“想着许久没见过你们,来瞧瞧。如今学医可还顺利?” 王念娣道:“承蒙温姐姐不嫌弃念娣愚钝,教了我不少知识。” 陆谨言知道王念娣谦虚,温箐同她提起过,王念娣天资聪颖,学起来很快。 此时医馆里除了王念娣还有几个药师在,并未见到温箐。 “怎么今日不见你们温大夫?” 王念娣一听皱起了眉头,答道:“温姐姐今日去了那位林将军府上。” 郭婵问:“林将军,林靖?” 陆谨言将上次在将军府的事说给郭婵听了,郭婵道:“林靖向来孝顺,不过……听说林靖的母亲脾气却是有些古怪。” 王念娣一听便道:“何止是古怪!” 陆谨言淡淡的目光扫到王念娣,她声音顿时小了些,喏喏道:“不是念娣撒谎,前日我陪温姐姐去过一次,当时那位夫人便对温姐姐百般刁难。” 陆谨言想到上次林靖欲言又止的神情,难怪。 这时,恰好温箐回来,见到二人有些惊讶,今日将军府有白事,还以为她们会去那儿。 陆谨言解释道:“我们去将军府吊唁凌老将军,回府顺道过来看看。倒是你,听念娣提到林将军的母亲,似乎颇为难缠。” 温箐看了一眼王念娣,笑道:“老人家罢了,脾气古怪些也无妨。”随即她进门放下药箱,又问:“不知凌夫人可还好?” 陆谨言知她指的是念儿,“看上去气色尚可,不过凌老将军一走,想来她也不容易。” 温箐闻言没说什么,她身为医者,对生死已是看得开。 “温姑娘!” 林靖匆匆跑进医馆看见在场的陆谨言和郭婵二人一愣,神情顿时有些古怪。 林靖拱手作礼,“没想到郡主和侯爷也在此。” 几人这才看见他身后的霍如风。 霍如风看到几人也是一怔,他是陪林靖来的,虽未曾见过陆谨言,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霍如风见过郡主,侯爷。” “霍统领,许久不见。” 陆谨言立刻明白此人的身份,御林军统领霍如风。 陆谨言回礼,“霍统领,久仰大名。” “不敢,不敢。”霍如风看了她一眼,心道原来这便是郭婵心仪之人,林靖回京后便告诉他郭婵早已有了心仪之人,不久便传来赐亲的消息,心知这不过是演的一出戏。 林靖不禁在心中为好友捏了一把汗,才从落寞里走出来一些,今日好不容易将他带了出来,没想到就碰上了郭婵等人。 注意到气氛有些沉默,温箐主动道:“林将军来伶草堂可是有事?” 林靖恍然大悟,“对对对!”随即走到温箐面前,低声道:“温姑娘,今日我母亲没有为难你吧?” 温箐摇头,林老夫人脾气虽然古怪了些,但并非无理取闹之人。 林靖不信,“我代替我母亲向你道歉,她人年纪大了后便越发偏执,只认死理,多有得罪,温姑娘你别见怪。” 温箐无奈,“林将军,您母亲真的不曾为难我。老夫人只是比较抗拒喝药,所以我打算换个法子,改用药浴辅以按摩的手段,同样也能改善她的病症,不过就是废的时间长了些。” 温柔带着女子芬芳的吐息,林靖一时看得失神。 温箐唤他,“林将军?林将军?” “啊!”林靖终于回过神,神情带着几分慌乱,“是是是,就按温姑娘你说的做!” “登徒子!” 王念娣嗤之以鼻的瞪着林靖,惹来林靖的不满,“你个小娃娃,胡说什么呢。” 王念娣一甩手蹲在地上分拣药材,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本来便是,轻狂登徒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100章!再次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 第101章 “你就是陆谨言?” 不怒而危的声音让陆谨言一怔, 上一次她来时还是以清河郡主的身份,那时太后只是匆匆看了她一眼,对她虽算不上很好, 可也算是态度和蔼, 哪像此时, 简直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她正了正衣襟, 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回太后娘娘,臣正是陆谨言。” 今日郭婵有公务出了城, 前脚刚走,后脚太后的人便到了。显然太后是有意挑了今日的日子特意找她来问话。 “听说婚期已经定了?” 太后的声音冷硬,对陆谨言是极度不满,可陆谨言还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是, 回太后娘娘,婚期定在下个月的十五。” 算算, 已经不到二十日。 太后忽然让伺候的人退下,只留下陆谨言与她二人。 等人一走,太后立即问:“听说你和丹阳那孩子早就认识?” 关于这件事陆谨言与郭婵早已对好词,无论是谁问, 都道:“是, 臣与郡主已相识许久。臣不敢隐瞒太后娘娘,臣许久以前便爱慕郡主,幸得郡主也对臣有意,可臣身份卑微, 又遇上多事之秋, 这才恳请陛下赐婚!还望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并未说话,而是安静的坐在上首的凤椅之上, 不知在想什么。 陆谨言只好恭敬的站在大殿之中,心中却不禁为太后找她入宫一一事有些疑惑,长公主作为郭婵的母亲对此事并无异议,且如今礼数周全,只等成亲,太后又何必阻挠。 二人各有所想,过了半晌,才听到太后的声音响起。 “陆谨言,虽如今你被皇上封为了承恩侯,但你一无功绩,二无才学,你所长不过是经商。” 太后话语轻轻一顿,陆谨言直觉她接下来说的话自己不会喜欢。 果然,只听太后继续道:“哀家直言,丹阳自小便聪敏机智,容貌出众,你配不上她!” 陆谨言当下便明白,太后真的要阻挠她们的亲事,可这又为何?!她不明白,但此时重要的是不能给太后机会。 陆谨言“啪”的一声跪了下来,朗声道:“臣自知配不上郡主,但臣发誓对郡主一片真心,上天可鉴,日后娶了郡主自当好好对待郡主!还请太后您成全臣!” 太后并不为她的这一番话而打动,从一个普通的妃子到如今的太后,真情对她而言已经算不得珍贵。 “哀家说了,你配不上她。” 太后的轻描淡写在陆谨言心中引出一股怒气,她淡淡道:“太后娘娘今日找臣来看来是另有所图了,娘娘不如明言,也叫臣好明白。” 太后笑了笑,“哀家看你也是聪明人,便明说了。哀家要你假意与丹阳成亲,但不得碰她,日后待时机成熟,你二人便和离。” 陆谨言一怔,心中冷哼,“臣有一事不解,太后您要臣与郡主成亲,又不能碰人,那彼时郡主如何看臣?!” 太后却不顾她,只道:“这便是你的事了,若实在不行,哀家不介意帮你一把。” 陆谨言在心中思索着对策,太后想要她假意成亲日后和离,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日后郭婵还能再嫁人,可嫁谁呢?若是太后心中有人选,直接赐婚便是,哪里等得到日后。除非是一个长公主绝不愿意郭婵嫁的人…… 司马毅! 陆谨言恍然大悟,吃惊的看着太后。 太后见她想明白,直言道:“哀家自丹阳幼时便看中她做哀家的儿媳妇,她那样的容貌才情身世,自然只有世上唯一的真龙天子才能与之相匹。” 陆谨言道:“据臣所知,郡主并不想入宫。” 太后愣了愣,“丹阳年纪小,觉得宫中的生活束缚,以后她便晓得皇后之位乃至太后之位何其的尊贵。” 陆谨言在心中暗骂太后利欲熏心,贪念权势。 见陆谨言迟迟不回答,太后软了声道:“若你是一个大家族的贵公子,才华相貌样样出众,哀家便也不阻止了,只要丹阳那孩子开心便是。可你不过是一介商贾,身份低微,又如何能够配得上她?若你应了哀家的要求,日后荣华富贵你依旧享用不尽,若你不应,也别怪哀家不留情面!” 末了,太后叹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半晌,陆谨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道:“回太后娘娘,恕臣无法答应!” 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答应?! 太后怒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即便太后您今日在这里将臣杀了,臣也不会答应!” 陆谨言一脸视死如归,太后突然笑了,冷冷道:“哀家说了哀家不介意帮你一把!” “来人,带去敬事房!” 闻言,陆谨言大惊,敬事房不就是太监的地方,太后这是要强行将她给阉了做太监。 可…… 可她根本就不是男子!一到敬事房便会被拆穿,到时反而如了太后的愿!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谨言双拳紧握,额头因为紧张而冒出冷汗。 此时此刻,必须要逃! 就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陆谨言猛的往外冲去。 太后惊道:“将人拦住!” 无奈陆谨言出人意料,又是用尽全力,竟然迅速的跑出门,朝宫门后跑去。 先前太后不想让伺候的人听见他们说的话,特意吩咐伺候的人去了后殿,此时正好给陆谨言逃跑行了便利。 陆谨言全力往殿门跑去,只要跑出太后的宫中一切便有希望! 正当陆谨言以为自己能逃脱时,当真是上天捉弄,迎面撞上赵来仪带着一名宫女入门。 “啊……” 陆谨言与赵来仪撞得人仰马翻。 “娘娘,您没事吧?!”宫女赶紧去扶倒在地上的赵来仪,见她没事正想呵斥陆谨言,见其锦衣华服,非寻常人,便停了话头。 身后是太监们的呵斥声,“站住!” “多有得罪了。”眼见后面的太监就要快要追上,陆谨言看了眼赵来仪,起身便要逃跑,却被人抓住手腕。 陆谨言见是赵来仪,不禁恳求道:“昭仪娘娘,还望手下留情。” “御花园的假山众多,便于藏身。” 说完,赵来仪便放开了手。 陆谨言道了声“多谢”,匆匆离开。 奉命抓陆谨言的几个太监后脚便至,赵来仪叫住几人。 “你们怎么回事?在太后娘娘宫中竟也敢如此放肆?!” 太监们面面相觑,无人敢接话。 赵来仪觉得先前那人有几分眼熟,便问:“那人是谁?你们为何追他?!” 依旧无人回答,赵来仪顿时冷下脸,斥道:“放肆!本宫的话也不回答吗?!是否要到皇上跟前质问才回答?!” 几个太监顿时慌了,其中一人道:“娘娘恕罪,先前那人是承恩侯。承恩侯今日进宫觐见太后娘娘,惹怒了娘娘,娘娘命咱们几个拿下承恩侯伺候板子,谁料到他一害怕竟然跑了,奴才们正追他呢。” 赵来仪震惊道:“承恩侯?!你说刚才那人是承恩侯?!” “正是!” “你们说他惹怒了太后娘娘?” “是!似乎承恩侯出言不逊,娘娘一时恼了才要伺他板子。” 赵来仪自然知道承恩侯便是与郭婵定亲的那一位,可她为何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承恩侯?!且有一事她也不明白,太后一向疼爱郭婵,企会随意罚承恩侯的板子。 先前那人不似轻狂之人,又怎会出言不逊? 这其中只怕是有蹊跷…… 几人见她不说话,可再不追人跑远了不好交待,于是硬着头皮道:“娘娘,奴才们身上还有差事,还请娘娘饶恕咱们。” 赵来仪愣愣的让开,当最后一个太监正要离开时,鬼使神差的,她叫住了那个太监。 太监回头道:“娘娘,您还有何吩咐?” 赵来仪一怔,淡淡道:“本宫刚才看见人往御花园去了。” 太监闻言大喜,连忙谢恩,“奴才多谢娘娘!” 先前一撞,赵来仪身上的宫裙好几次有了污损,她沉默的任由宫女替她整理宫裙。 这时,她忽然看见宫门一旁有一方烟青色的手帕,她便吩咐宫女去捡。 “娘娘。” 宫女将手帕捡来,赵来仪接过手帕,闻到淡淡的一股香味。 她仔细的看了看手帕,并无特殊之处,用料也只是寻常大家会用丝锦。 陆谨言从太后宫中跑出来后便按着赵来仪的建议去了御花园,此时她是男子身份,去不得任何一个娘娘宫中藏身,又不知太后会否派人在宫门截她,她对皇宫并不熟悉,先去御花园藏着总没错。 御花园此时正好无人,陆谨言便选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假山钻进去藏了起来。 她正想掏出手帕擦擦额头的汗,这才发现手帕掉了。想了想,应是先前逃跑时掉了出来,好在,她自从装成陆谨言之后用的都是寻常手帕,并无特殊。 四周的寂静让她终于能够冷静下来思考现下的处境。 千算万算,竟是未料到太后竟然想让郭婵嫁给司马毅做皇后! 早知道太后手段如此狠辣,先前不如假意答应她,得以周旋片刻,如今若是被抓,送到敬事房,后果可想而知。 宫中知道她身份只有司马毅,若是能见到司马毅求得庇护是最好的选择,可她根本不知御书房怎么走。 正当此时,一阵脚步声逼近,陆谨言屏住了呼吸。本来透着光的假山洞口被阴影挡住,有人进来了! 陆谨言此时万分后悔挑了一处只有一个出口的假山洞,此时困在这里动弹不得。 “原来真的是你。” 第102章 此时陆谨言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真是祸不单行呐! 司马贺玩味的看着紧靠着假山石壁略微狼狈的陆谨言, 先前他看到一个与陆谨言有几分相似的人影跑进御花园,于是便来瞧瞧,没想到真的是他。 “承恩侯, 好兴致啊, 大白天的在御花园玩儿起了捉迷藏?!” 陆谨言闻言, 不禁在心中骂道, 谁没事在皇宫御花园里捉迷藏啊,而且她的样子看上去很闲吗?! 为今之计还是应当应付司马贺, 陆谨言笑道:“汝阳王误会了,陆某第一次进宫,对宫中环境不了解,这才一时走错了路。” “走错了路?” “是。” 司马贺自然知道陆谨言不可能在此玩乐,他的模样更像是在逃命, 不过他对丹阳的未来夫君很是感兴趣,今日难得碰上, 怎能轻易放过? “呵呵,承恩侯倒是有趣,走路竟是往假山里走。” 司马贺显然不信,他正好挡着出口, 一副今日不问清楚便不放人的模样。 正当陆谨言苦恼之时, 外面又响起一阵脚步声,还有一群太监的声音。 心道一声糟糕,没想到这些太监这么快找来了。此时不能出去,在这里待着被找着是迟早之事, 尤其还有一个司马贺。 司马贺也听到外面的动静, 加之陆谨言的反应,不难猜到外面的人是在找他, 挑眉道:“承恩侯还要说是走错了路吗?” 司马贺的一双丹凤眼冷冷的盯着陆谨言,陆谨言叹了叹气,道:“王爷猜的没错,陆某的确不是迷路。” “愿闻其详。” 陆谨言在心中想好说辞,徐徐道:“今日陆某奉旨入宫觐见太后娘娘,可我本是一介草民,并不懂宫中规矩。先前在太后宫中不慎冲撞了太后娘娘,是以太后要惩罚陆某。可面对五十大板,我这身板下去怕就是一条命,于是我趁着太监不注意跑了出来。本来藏身在此,不想碰到了王爷。” 乍一听,陆谨言的说辞似乎没有破绽,可仔细一想,陆谨言好歹是郭婵的未婚夫婿,再不知礼数,太后也不至责罚五十大板。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谨言心中便越发着急,被太后抓回去发现身份倒是尚能挽救,可司马贺在此,只怕她是女子一事再也藏不住。 司马贺迟迟不开口,陆谨言只好道:“还请王爷助陆某一臂之力,日后陆某定当感激不尽!” 似乎正等着陆谨言服软,司马贺笑道:“届时希望承恩侯不要忘记才好。” 陆谨言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是自然。” “那就走吧!” 话落,司马贺转身离开,陆谨言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出假山洞口时,陆谨言不慎踩到一块滑石,就在快要跌倒时,一双手将她拉住。 司马贺将人扶起,一边戏谑道:“承恩侯可千万别怕,本王答应了的事一定做到。” 陆谨言心中苦笑,今日可算是倒了大霉,嘴上则是道:“多谢王爷。” 这时,司马贺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他诧异的看了陆谨言一眼,正要再闻,陆谨言已经退开他三步之远。 “人在这!” 几个太监急匆匆拦在二人面前,他们没想到还有司马贺,赶忙跪下行礼。 “奴才见过王爷,王爷千岁。” “免礼。” 司马贺点了点头,便示意陆谨言跟随着一同离开,陆谨言抿唇跟在他身后,还没走两步,身后便传来声音,是其中一个太监。 “侯爷,太后急着见您,吩咐奴才们带您到慈宁宫!” 陆谨言看了一眼司马贺,慢慢道:“这多不巧,皇上刚才传口谕宣本侯与王爷一同觐见,只怕此时去不得慈宁宫了。” 司马贺勾了勾唇。 “这……”太监面露犹豫。 司马贺沉声道:“皇上急诏耽误不得,去回太后娘娘的话,如实说便是,有什么本王担着。可若是耽误了皇上的事,那时本王可顾不着那么多了。” 此话一出,几个太监终于不再阻拦,眼睁睁的看着陆谨言随着司马贺一同离开。 二人走出一段距离后,司马贺道:“本王今日帮了陆侯爷这个忙,不如陆侯爷将你为何事惹怒太后告知本王。” 陆谨言暗道,此事事关重大,尤其涉及到郭婵的名节,万万不可泄露。 她捶胸叹气,“还不是因我出身低微,太后娘娘瞧不上我,觉得我配不上郡主。”一声长叹,她又道:“其实我也知郡主嫁我实在委屈,可我是真心中她,愿此生与她白头到老。” 这一番真情流露换来的是司马贺的嘲笑,“这京城中爱慕郭婵的人可以从宫门排到城门口,要本王说,他们爱慕的不过是她姣好的容貌和显赫的家世。至于情爱,本王认为是陆侯爷你看得太重!” 陆谨言摇头,“王爷说的不错,可我在意的是她的人,今日她即便是出身贫苦,容貌受损,我对她的喜爱也不会减少半分。” 司马贺吃惊,谁不道他陆谨言攀上了高枝儿,得到了荣华富贵,感情正主自诩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其实,陆谨言自己也明白,这话说起来简单,信的人没有几个,可这些句句真心,旁人不懂,只要那一人明白便好。 过了一会儿,陆谨言发现这并非出宫的方向。 “王爷,这并不是出宫的方向!你要带我去哪儿?” 见他一脸的防备错愕,司马贺道:“你也未免太过杯弓蛇影,既然说是皇上召见,自然是去御书房了!” 陆谨言道:“我以为那不过是个借口。” “太后也会以为那是借口,如今说不定派了人在宫门口守株待兔!”司马贺哼了一声,还以为是个聪明人,“先去御书房,等丹阳来接你回府罢,否则太后不会善罢甘休的。” 陆谨言思虑再三,还是选择相信司马贺的话,毕竟她在宫中孤立无援,一个不慎便会暴露身份。 司马毅知道二人一齐来了御书房很是惊讶。 “陆谨言,你不是应该在太后宫中,怎么和汝阳王来了此处?!” 陆谨言第一次到御书房,不过她来不及感受御书房的金碧辉煌,她将先前对付司马贺的说词一字不差的又讲了一遍,然后又将碰到司马贺的事粗略提了提。 司马毅没说信不信,只是安慰陆谨言,“母后一向喜欢丹阳,难免对你有些偏见,你别在意。日后成了亲,母后见着你的好,便不会针对你了。” 陆谨言点头,心中却是道,只怕这个偏见永远不会消失。 司马贺笑道:“依我看,皇上您可得好好保护承恩侯,说不定哪日便被太后给捉住了,到时心疼的可是丹阳。丹阳的性子,你还不知?要是被她晓得了,指不定如何。” 司马毅目光一闪,指着司马贺道:“朕看你是巴不得丹阳闹起来,到时可有朕受得。” “那还不是皇上你宠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陆谨言心头却像是被一块石头压住,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他们说的是一个他们认识的郭婵,一个她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郭婵。 司马毅的表现好似即便郭婵犯了天大的错,他也会原谅她,并且为她善后。难怪太后会想让郭婵在废掉张皇后之后入主中宫。 司马贺一直在观察陆谨言的反应,见他神情恍惚,微微勾了勾唇角。 司马毅见时机差不多,打算支开司马贺,“今日幸好你在,救了陆谨言。这样吧,我派人送陆谨言出宫,至于汝阳王你便再辛苦一些,带着一个替身出宫吧。” 司马贺哈哈笑了两声,“正所谓送佛送到西,没问题,这事就交给臣了”说着他看向陆谨言,道:“看来到时候你和丹阳的这杯喜酒我是喝定了!” 陆谨言也回过神,赶紧道谢,她知道司马毅是打算单独询问她今日发生之事。 果然,司马贺一走,司马毅温和的脸上顿时没了笑意。 “怎么回事?” 陆谨言一怔,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她先前是嫉妒司马毅与郭婵青梅竹马,亲近熟悉。但她相信司马毅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之人,而且她也相信司马毅不会做出伤害郭婵之事。 司马毅苦笑,自郭婵过生,母后便有了结亲的想法,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未放弃。 即便是他本人也已放弃,也应放弃,从他娶了张氏之后,他便该放弃的。 三宫六院,这样的人又怎能拥有那样独一无二的她。 陆谨言并未错过司马毅眼中的落寞和寂寥,御书房中的龙椅璀璨夺目,不难想象金銮殿之上的那把龙椅光芒只会更甚! 九五之尊,至高之位,无人比肩,大概这也是人世的一种沧桑。 寂静中,司马毅淡淡道:“母后偏执了些,朕会劝阻她,让你日后无忧。” 陆谨言沉默无言,因为她不知该说什么。 司马毅似乎也并不需要她回答,“朕向你保证,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和丹阳二人必有一处安生之所。这是朕的诺言,前提是你不可背叛你的诺言!” 这一刻,陆谨言似乎明白了为何郭婵会如此用心的拥护这个年轻的君王,他有睿智,仁慈和包容。 第103章 “你先待在这里罢, 过一会儿朕派人送你回陆府。朕要批阅奏折,你随意,有需要的, 吩咐人去做。” 陆谨言点头, “是, 皇上。” 司马毅坐到桌前, 桌上堆着半人高的奏折,陆谨言暗自感慨, 果然皇上不是那么好当的。 李秀静悄悄的送上新茶,示意陆谨言到一旁的软塌上休息。 陆谨言接过茶喝了一口,唇齿留香。 “多谢李公公。” 李秀轻声道:“一旁的柜上有书籍,侯爷若是无聊可以看一些,有需要再叫奴才。” “有劳。” 陆谨言看了看, 这里的书大多是史书,最后她挑了一本《史记》, 书有些泛黄,想来有一些年头了。 翻开第一页,陆谨言便愣住,竟然发现这是郭婵的…… 郭婵的笔记她不会认错。 再往后翻, 更多的一些随堂的注释和个人的见解。且书上的笔迹笔锋柔弱, 陆谨言猜测是郭婵上学时的书。 陆谨言抬头看了看正在批阅奏折的司马毅,又埋下头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司马毅放下笔,看了眼陆谨言,“她来了。” 这个她自然是指郭婵。 “她在哪儿?!” 郭婵一进门便紧紧的盯着正中坐着的司马毅。 她一回城便碰上司马贺, 从他嘴里得知今日太后刁难陆谨言, 被他救了躲在御书房便立刻便进了宫。 司马毅心底一叹,面上依旧是那副儒雅模样。他随手一指, 正是陆谨言所在的地方。 陆谨言适时的叫了一声,“阿婵。” 郭婵眼睛一亮,飞快走到她跟前,确定她无事后才放下心来。 司马毅道:“你怎么知道陆谨言在我这儿?” 郭婵没好气道:“司马贺告诉我的!” 司马毅猜到是这个原因,解释道:“本来打算派人送她出宫的,既然你来了,人你便带走吧。” 郭婵却恨声道:“这件事表哥难道不给我一个说法吗?!” 她入宫前便让人将今日之事查得一清二楚,包括太后想要送陆谨言去敬事房! 司马毅叹气,郭婵还是这个性子,惹怒了她真正在乎的,即便是皇宫她也敢烧。 “我已经向她解释过了,并且承诺日后不会再有同样的事发生。”司马毅看向陆谨言。 陆谨言点头,“阿婵,皇上是承诺我会替我解决此事,并且保证日后太后不会再刁难我。” 郭婵幼时,太后便宠爱她直至今日。如果可以,郭婵并不想与太后为敌。 见陆谨言毫发无损,加之与太后为敌只会令她处境更难,郭婵道:“那好吧,今日之事便算了。” 陆谨言心道,她的郭婵好大的口气!敢跟一国之君算了。 离了皇宫,上了马车,郭婵立马紧紧抱住陆谨言。 “对不起。” 没能及时保护好你。 她并非狂妄到在司马毅面前不顾君臣之礼,而是表现的像是家人之间闹脾气,这样才能给太后一个台阶,同时表达出陆谨言对自己的重要,日后才会不再针对陆谨言。 陆谨言这才明白郭婵的担忧和自责,她轻抚郭婵的背脊,给她安宁。 等郭婵的情绪平复,陆谨言道:“我回府便命人备一份礼送进宫,你看如何?” 虽太后不至于因为物什便对她改观,但对太后的尊敬不能忘,这样想必太后心里也会舒坦一些。 郭婵觉得这主意虽好,但…… “这样委屈你,我心头不舒服。” 陆谨言闻言笑了,“委屈我,那便要靠你心疼啦!” 郭婵也笑,忽然她亲了陆谨言的脸颊,然后道:“这是安慰。” 第二天,陆谨言的礼才送进宫不久,立刻便收到了太后的赏赐,比起她孝敬的,太后回礼可大方不少。 这一来一去,陆谨言发现她还赚了! 最重要的是,太后能够赏赐她看来是不会在刁难她了,也不知司马毅用了什么方法。她还不至于天真的相信太后是收了她的礼便认可了她。 经过太后这事,陆谨言认为在成亲之前还是少出门为宜,无论谁的邀约她都一一拒绝,毕竟成功娶到郭婵才是大事! 因为任素衣在外人眼中已经离京,陆谨言如今独自住在陆府,本来她有了爵位,应重新开府,但日后她打算与郭婵住在长公主府,所以承恩侯府便不存在了。 陆府上的人知道自家公子要京城最著名的世家女成亲不可置信,本以为随随便便伺候一个主子,没想到会有如此境遇。如今整条街就属陆府最精贵,陆府的下人平日出去都是昂首挺胸。 陆谨言安心等着娶妻,郭婵也没闲着,司马毅特意许她假期,但没了任素衣帮忙打理府上事物,一切都落在了她身上,长公主怀着身孕只能偶尔帮上一些。 长公主突发奇想,让郭婵试着绣嫁衣,虽然对她而言陆谨言与郭婵二人是假成亲,但她认为可以借此机会锻炼郭婵的管家能力以及体验寻常夫人的生活,日后指不定便不想为官了。 郭婵自幼习武,哪里会绣嫁衣,手忙脚乱的胡扎一圈,鸳鸯似鸭子,凤凰似山鸡。 此情此景,长公主长吁短叹,遂放弃的此念头。 陆谨言晓得了笑了两日,然后让人将任远林的绣房特地制出来的嫁衣送到长公主府。郭婵觉得陆谨言甚得她心。 不过后来太后送了一套更为精致华丽的嫁衣,并且让人传话,希望郭婵可以从宫中出嫁。 女子从皇宫出嫁那是公主才能有的权利,这份宠爱彰显无疑,不少世家女子在背地羡慕郭婵。 陆谨言觉得这主意不一定是太后的,也有可能是司马毅。不过是谁她并不在意,因为郭婵配得上这样的荣光。 很快便来到成亲的前一日。 皇宫里外已挂满了红绸,喜气洋洋,御花园里萧妃并几个妃子在吃茶,便有人提起了这事。 “丹阳郡主出嫁这排场怕是将来连大公主都比不上。” 这话阴阳怪气。 萧妃如今肚子已经很大,平日她甚少出宫,但这段日子她梦魇越发严重,所以特地来御花园走走。 萧妃看了说话的妃子一眼,淡淡道:“个人有个人的福,丹阳郡主有陛下和太后的宠爱,是她的福。” 这话的话外之意便是你没有那个福,不服气也不要抱怨。 萧妃如今身怀龙种,又备受宠爱,那妃子听了也不敢顶嘴只能应承着她的话,其余几人纷纷说了几句奉承郭蝉的话。 萧妃不露痕迹的皱了皱眉,郭蝉出嫁算得上是她这段时日来唯一舒心的事,只是嫁的人毫无权势地位,这一点让她有时忍不住猜测其中是否暗藏阴谋。 突然,肚子瞬间的疼痛让她的脸变得有些奇怪。 “娘娘?!” 一旁的众人胆战心惊,要知道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后对萧冰凝肚中的孩子都格外重视,容不得半点差池。 萧冰凝抬手制止了立刻要冲上来的宫女,“无碍。” 贴身宫女不放心,“娘娘不如回宫歇息,奴婢吩咐人去叫太医。” 萧冰凝闻言皱眉,近日凡事一点动静身边伺候的人立刻叫太医,可回回也没看出个究竟,只道是正常怀孕反应。 “娘娘......” 宫女还要再劝,萧冰凝叹道:“回宫罢。” 宫女知道这是同意了,心头一松,赶紧扶着人回宫。 那边赵来仪的玉春宫中。 “娘娘,萧妃娘娘刚在御花园似乎有疼痛迹象。” 赵来仪正在看画,一手一幅,她听了宫女的话嗯了一声,淡淡道:“将此事禀告给太后娘娘,她知道了一定会担心。” 宫女应下,出了殿将事情吩咐给玉春宫的大太监,回到殿中发现赵来仪仍在看画,不禁道:“娘娘在看什么,竟如此入迷。” 闻言,赵来仪将手里的画放在桌上,向宫女招了招手。 “来,你来看看。” “是。” 宫女有些诧异娘娘今日的好心情,虽然表面与平日无甚区别,但她总觉得今日的娘娘十分愉悦。 宫女往桌上并排放着的两幅画看去,这一看,她不禁发出惊叹。 “咦……” 宫女不由自主的瞪着眼,然后脑袋不停左右摇摆,仿佛是在确认什么。 赵来仪问:“你也觉得像?” 宫女使劲点头,“这不正是那日在太后娘娘宫里将您给撞着的那位承恩侯吗?!可他怎的与旁边这位小姐生的如此像,莫非是双生子?!” 赵来仪道:“不是双生子。” 一般来讲双生子中若是一男一女,容貌不会如此相似。 “那可真是太像了!” 赵来仪弯起唇角,目光落在桌上的两幅画上,她的眼睛像是点缀着光一般闪亮。 她喃喃自语,“何止是像啊……” 宫女没有听到接下来的话,因为下一刻赵来仪便吩咐她将画烧掉。 “烧掉多可惜啊!” 宫女有些不解,赵来仪并不打算解释,嘱咐道:“你亲自去,不要让旁人看见画里的东西。” “是,娘娘。” 宫女疑惑的卷起画,她趁着这时又仔细的对比画中两人,怎么看都觉得无论是眉眼还是鼻唇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如果那位公子是承恩侯,那么另外一位小姐又是何人?天底下真的有如此相似的人吗? 第104章 因为郭婵从皇宫出嫁, 长公主便与郭婵提前进了宫,住的正是长公主从前未出嫁时住的宫殿。 刚刚歇息正打算去拜见太后,不想太后先派人来了消息, 萧妃胎动异常, 让她们先在宫中休息。 长公主对萧妃的子嗣同样在意, 吩咐来传话的人及时来萧妃的消息。 “算算日子, 萧妃肚里的孩子也快出世了。”长公主如今怀胎四月,肚子只是微微凸出来一些, 不过脸颊倒是眼见的圆润起来,连宣平侯也戏言她多了不少寻常人家的福气。 郭婵想了想道:“怀胎十月,还有两月余呢!” 长公主睨了她一眼,“哪儿有人正好十月的,寻常约莫九月余便生了, 何况这日子白驹过隙,快着呢!” 郭婵给她倒了一杯蜂蜜水, 想起一事低声道:“我听表哥说,萧妃这一胎约莫是个皇子。” 长公主一怔,司马毅说是约莫,那便一定是皇子了。她忽然想起如今仍在禁足的张皇后, 叹了叹气。 郭婵见状不解, “表哥子嗣凋零,生个皇子自然是喜事,娘你怎的反而愁眉苦脸的?” 先前殿里伺候的都被郭婵叫出去了,此时只她母女二人, 长公主思索了片刻, 而后道:“你可知张皇后为何多年不孕却又突然有孕?” 这件事郭婵当时不是没有怀疑过,但经几个太医之人确认, 张皇后的确是怀孕了。 “娘,您知道什么?!” 长公主道:“当年张皇后与皇上成亲,没多久便有孕,可后来出了意外便再也没能怀上。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当她是不能生养了,不曾想她却另辟蹊径。” 郭婵认真想着长公主话中之意,忽然她意识到什么,“您是说张皇后用了和您一样的方子?!” 长公主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也是从太后那里知道的。” 郭婵有些无奈,感情太后这些年还专治不孕不育? 长公主看她的神情便知她在想什么,解释道:“张皇后的方子并非从太后那里得的,而是她自己从外面得的。” “看来她是如愿以偿了。” 郭婵心想,张皇后的确想生一个皇子巩固地位,只是不知她那时可知张家会有今日的下场。 不过,求子似乎并不重要,何以长公主特意提起? “娘,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长公主笑容有些尴尬,她吞吞吐吐的道:“当初我没告诉你这张方子为何珍贵,不仅是因它能让人有孕,而且一定会怀男胎。” “你的意思是张皇后的肚子也是个皇子?!” 长公主点头,虽然开枝散叶是好事,但以张皇后如今的处境生一位公主与生一位皇子可是天壤之别。 郭婵明白长公主的意思,“那又如何,都是表哥的孩子,难不成还杀掉啊?” 张皇后生产之后必定被废,张家是个污点,张皇后的儿子虽是皇子,但一辈子都会和张家联系在一起,翻不得身。 “杀什么杀?呸呸呸!”长公主叹道:“太后跟我提了,留子去母,若是公主,二人皆可活命。” 郭婵想起太后打算将陆谨言阉了一事,不愧是站在后宫顶端的人。 见郭婵发呆,长公主道:“发什么呆啊,娘给你说这事只是想提醒你,虽然我们沾着皇家的血,但我们不似活在这皇宫里的人,他们没有选择,但我们不一样。因为我们已经走出了这座皇宫。” 长公主抬头望着她曾经住过十载的宫殿,无论是曾经还是此时,依旧是那样的冰冷。 郭婵眸光一闪,笑道:“我早已做了选择。” 闻言,长公主没再继续这事,她知道郭婵是个有主见的孩子。 倒是郭婵盯着她的肚子半晌,好奇道:“那我要多一个弟弟了。” “是,到时你可别欺负他!”说到还未出世的孩子,长公主脸上带着慈爱的笑。 郭婵忍不住摸了摸长公主的肚子,笑道:“那我明日告诉谨言,她知道了也一定会高兴!” 想到陆谨言,郭婵心跳微微加速,明日便要嫁给她了。 怎么想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长公主以为自己眼花,郭婵的神情含苞待放,眉眼羞怯。 “我看你和素衣丫头二人整日在外骗人,别把自己给搭进去!” 长公主的本意是二人假意结为夫妻,会坏了二人姻缘,有损福气。 郭婵却以为长公主是在警告她不要假戏真做,和陆谨言成了真夫妻。她不由神情一冷,与先前迥然不同。 长公主正奇怪郭婵的反应,赵来仪却来拜访。 赵来仪进了殿先是看向一旁神情淡漠的郭婵,完全不似新嫁娘的模样,她轻轻弯了弯唇角。 “赵昭仪怎么来了?”长公主没想到第一个来的竟然是赵来仪。 赵来仪优雅翩然,徐徐道:“来仪见过长公主殿下,郡主出嫁,我特地来给郡主添妆。” 长公主更加不解了,“之前各宫皆送来添妆,本宫记得昭仪送了一尊红石榴。” 收礼一事郭婵毫不知情,但别人一番好意,郭婵也不好意思继续冷面,缓了颜色。 赵来仪见状笑容越发甜美,“我亲自绣了一套寝衣,本怕送出去献丑,但太后她特地让郡主从宫中出嫁,我想了半晌,还是来了。” 长公主闻言看了郭婵一眼,郭婵同样不知所措。 “这怕是不妥吧?”长公主扯了扯嘴角,赵来仪一个宫妃给郭婵绣寝衣算个什么事。 赵来仪让宫女将她备好的东西打开,长公主见了才发现这寝衣并非寻常,其上所绣鸳鸯石榴栩栩如生,绣艺巧夺天工,长公主不由想起之前被郭婵毁掉的布匹。 但这显然这是新娘成亲当日穿的,一般寻常人家新娘的寝衣都是由亲近的姊妹所绣,郭婵并无姐妹,她的嫁寝是由府上的绣房所绣。 见状,赵来仪解释道:“我听闻郡主的嫁衣乃是太后命人特别准备的,特地找人要了嫁衣的样式,按着花样绣了这套寝衣。我知这不合规矩,但我一向与郡主投缘,也把郡主视作如同姐妹一般亲近的人,所以自作主张绣了这寝衣,希望长公主与郡主不介意。” 一番心意,真真切切,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长公主笑道:“昭仪一番心意,实在令人感动,哪里还会介意。而且观这针线,昭仪真是心灵手巧,不似某些人。” 郭婵挑眉,某些人是在特指她吗?! 赵来仪显然也猜到长公主话中之意,笑着看向郭婵,柔声道:“郡主可喜欢我的礼物?” 郭婵看着那精致的寝衣,的确很是华美,可她却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事实上,她与赵来仪的关系远没有那般亲近。 赵来仪却不依不饶的看着郭婵,似是要个答案,最后郭婵却没有回答是否喜欢,只道:“多谢娘娘的心意,丹阳感激不尽。” 赵来仪似乎对这答案也不失望,笑道:“明日若是你能穿上那便最好了!” 郭婵嘴角颤了颤,没说话。 长公主对郭婵根本不抱希望,她将郭婵的不近人情归咎于缺少闺房交的缘由,平日除了陆谨言,难得见郭婵耐着性子交往。 长公主见赵来仪态度恳切,想起太后曾说过的话,来而不往非礼也,于是提点道:“本宫听说昭仪日日到太后宫中请安,实乃孝顺,不过哪有妃嫔整日蜷在太后宫里的,这份心理应多放在皇上身上方才好。” 皇宫向来是女子的战场,子嗣,皇帝的宠爱,家世,都是她们的武器。有了傍身的,深宫才不至于寂寞。 赵来仪闻言,似笑非笑,“长公主有所不知,我与太后娘娘投缘,平日我也闲着,不如多多照顾她。至于皇上……皇上他日理万机,我是万不敢打扰的!” 长公主不过见赵来仪有心送郭婵贺礼才提点几句,旁人听不听,这便同她无关了 “昭仪是个懂事的。” 送完礼却不见赵来仪提出要走,三人便一起用茶,不过茶还没喝两口,郭婵便打了个哈欠。 长公主适时道:“可是累了?” 郭婵点了点头,“还不是您,昨日非得拉着我学那些礼节!这不才眯了两个时辰便入宫来了。” 长公主恨铁不成钢,“明日大日子,你若是出了差错,那才是贻笑大方!” 说完,长公主面带歉意,“让昭仪笑话了,丹阳这孩子自小惯爱偷懒。” 赵来仪摇了摇头,看郭婵的确面有倦色,遗憾道:“明日成亲,繁文缛节众多,既然郡主累了须得好生歇息才是,是来仪叨扰了,今日我便先回宫了。” 长公主让宫女送赵来仪,她婉拒了,“长公主殿下若有事尽可差人来告诉我,来仪自当竭尽全力。” 长公主一怔,这赵昭仪还是个实诚人。 赵来仪走到门口,不舍的回头,郭婵却已经合上了双眼。 长公主也看见了,心道郭婵不知礼数,再怎么也不该这样。 “这几日准备成亲,丹阳累的不轻。” 赵来仪收回目光,幽幽道:“明日便是成亲大喜,说不定长公主殿下能早日抱上孙儿呢。” 这下长公主真的说不出话了,若是真的抱上孙儿,不得把她吓死?! 赵来仪将长公主的反应尽收眼底,勾了勾唇告辞。 等长公主从孙儿的震惊中回神,发现郭婵正在吃茶。 “你没睡?!”长公主惊讶,立刻明白过来,“原来你这是故意赶人走?!” 郭婵道:“留她在,不知道说到何时。再说娘你有孕在身,哪里能劳累?” 长公主根本不信这话,不过她也有她的考量。 “赵来仪此人聪明有心机,一入宫便得了太后的宠爱,不简单。”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如若不愿交好,不来往便是。” 一旦赵来仪若是有了子嗣,难免被卷入夺嫡争储的漩涡中。 若是赵来仪知道长公主的想法,只怕会高声喊冤。 郭婵想了想,很认真的对她娘长公主道:“我是觉得,她对我有非分之想!” 第105章 “长公主殿下?” 赵来仪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金簪, 自她来长公主便时不时的拿眼看她,若非出宫前仔细照过铜镜,她差一点就快以为自己今日仪容不妥当。 “昭仪来的真早。”长公主尴尬的笑着, 好端端的, 昨日郭婵提什么赵来仪对她有非分之想, 害她今日一看到赵来仪便觉得心头怪怪的。 “今日郡主出嫁, 来得早一些是应该的。”听说怀孕的人脾气捉摸不定,赵来仪并未多想, 转而道:“郡主正在梳妆?我去看看。” 赵来仪身随话动,郭蝉正在沐浴,长公主下意识的拦住她,“丹阳在沐浴梳妆,不如昭仪陪本宫说说话。” 长公主这样说, 赵来仪自然不好拒绝。 可长公主思前想后,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这让赵来仪更加坚信这是怀孕的缘故,还在没过多久,任素尧与伶婕妤一同来了。 二人向长公主见礼,看到长公主身旁的赵来仪时眼中同时流露出诧异。 赵来仪在宫中算得上特别, 她侍寝的次数少之又少, 却能深得太后喜爱,在宫中无人敢小觑她,平日她更是甚少与宫妃往来,更多的是在太后宫中, 不想今日却来了。 长公主看到任素尧心中不免担忧, 虽然陆谨言做了乔装打扮,但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载的任素尧会认不出来吗? 若是在今日揭穿, 只怕郭蝉最后只能落得个草草成亲的下场。 念及此,长公主道:“没想到今日和充仪同伶婕妤一同来了,有心了。” 任素尧道:“家姐平日得长公主殿下和郡主的照顾,今日郡主出嫁,臣妾这才想来替郡主送嫁。” 一般女子出嫁当日会有几位好友为她送嫁,是以祝福,但今日郭蝉从皇宫出嫁,宫中也无成年公主,于是任素尧与伶婕妤便约着来了。 因过往之事,长公主对任素尧有偏见,认为她不过是攀龙附凤之人,今日见了,她身上的气质倒是沉稳不少。 “素衣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有人看不清。” 长公主变着法的提醒任素尧,任素尧知她所指,只是母亲何氏性情倔强并不听她劝告。 “二姐能得长公主的疼爱,臣妾也为她感到高兴,不知二姐去了城外休养,如今可好?” 长公主嘴角一扯,“前日她来信,道一切都好。” 任素尧闻言露出安然的神情,她福身道:“那便好,多谢长公主殿下。” 说话间,郭蝉已经梳妆完毕,换上新娘嫁衣出来。 人间富贵花,倾国倾城,莫过于此。 “你们怎么来了?” 郭蝉看着目瞪口呆的四人,微微皱眉。 赵来仪最先反应过来,她步履迅速的走到郭蝉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郭蝉,半晌叹道:“郡主今日美得不可方物!” 如此露骨的赞美,郭蝉微微不适应,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真是让人嫉妒呢!” 其余三人听见这话并未多想,以为赵来仪是在嫉妒郭蝉的美貌。 可看见赵来仪眼中自己的影子,郭蝉心间一颤,避开目光。 赵来仪的嫉妒自然不是嫉妒郭蝉的美貌,而是嫉妒今日与郭蝉假成亲的陆谨言!即便是逢场作戏,也此生无憾! 身为母亲看到女儿出嫁这一日红妆倾城,长公主忍不住湿了眼眶,郭蝉见了走到她跟前,柔声道:“娘,好好的,怎的哭了。” 长公主也在心中笑自己,明明是作假,她反而第一个入戏。 她擦了擦眼角,“为娘是看到你这般模样,心中欢喜。” 郭蝉一怔,众人以为这是谎言,但她和陆谨言心中明明白白,这对于她们来说便是一世。 这般想来,郭蝉心中微动,“娘,女儿今日便要出嫁了。无论日后如何,我一辈子都是您的女儿!” 长公主以为她在演习,于是配合道:“嗯,日后好好过日子,嫁人了要懂事!” 赵来仪本心中便有些嫉妒,此时见母女二人演技逼真,忍不住道:“大喜之日,哭不得,哭不得。” 任素尧也道:“昭仪娘娘说得对,这大喜之日,郡主可哭不得。而且长公主殿下有孕,不宜伤神。” 长公主平复了心绪,心想莫非是这气氛太过让人把假的当做真的。 无论如何,不能让人生疑便是了。 “倒是让你们这些小辈笑话了。” 赵来仪说着讨喜话,“这是殿下您与郡主母女情深,今日见郡主这般绝色,完全是遗传了殿下您的美貌呢!” 虽然长公主如今怀孕,但姿色仍旧出众,赵来仪这话倒是不假,说到长公主的心坎里去了。 “昭仪这是哄本宫开心!” 赵来仪道:“我哪儿敢欺骗殿下,这可是实话实话呢!” 郭婵看到这一幕心头却有些不是滋味,不由想起了往日的细枝末节。 似乎赵来仪对自己…… 自从与陆谨言互相表露心意之后,郭婵便知女子之间情意也可海誓山盟,先前赵来仪的目光似乎带着某种感情。不知是否是她多想,可赵来仪的态度的确耐人寻味。 察觉到郭婵的失神,赵来仪道:“郡主可是紧张?按着时辰,想必郡马爷此时已经入宫了。” “她紧张什么?!”长公主看郭婵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与陆谨言想出这一招,瞒天过海。 郭婵突然嫣然一笑,“我只是在等她来。” 说完这话,郭婵一直看着赵来仪,注意到她明显的愣住后更加断定心中的想法。 女子与女子之间本就惹人非议,赵来仪是司马毅的妃子,她可不愿日后被百官诟病,看来日后得注意一些了。 这时,嬉闹声传来。 依稀能够听到陆谨言温文尔雅的声音,她知道这是陆谨言来了,没来由的,本来平静的心忽然快速的跳动起来。 “盖头!”任素尧道:“郡主,您得盖盖头呀!” 郭婵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仿佛再道,是吗?那我的盖头呢?! 冬青适时的拿出盖头,长公主亲自替她盖上,红盖头缓缓遮住她精致的媚眼。 当眼前的视线受阻,郭婵觉得心跳更快了些,只能慌忙的盯着脚尖,试图找回一些冷静。 “阿婵,我来接你了。” 郭婵听到陆谨言的声音,盖头下的脸露出笑容。 冬青正要开门,任素尧拦住她,“可不能让郡马爷得意,不如我们一人考他一个问题,全部答对了才准进!” 陆谨言听出是任素尧的声音,道了声好。 第一个问题,任素尧想了半晌,“郡主最喜欢的花是什么花?” 郭婵在心中默念,铃兰。 同时门外的陆谨言答出了同样的答案。 任素尧转头问:“郡主,答得可对?” 郭婵点头。 任素尧败下阵,让长公主出一个难题,可长公主一向疼爱陆谨言,真出个难题让陆谨言丢脸,她头一个不愿意。 于是,长公主问:“丹阳的生辰?” 这个问题对于陆谨言而言轻而易举,她很快说出了答案。 任素尧笑道:“看来长公主是迫不及待想要郡主出嫁呢!” 长公主眼睛一抬,装作没听见。 “伶婕妤,你来。” 伶婕妤上前一步,门外人影绰绰。 “侯爷,郡主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任素尧紧接着道:“答得不好,不放!” 门外的声音停了片刻,随即只听到陆谨言的身影。 “她于我而言……是人间至宝,独一无二。是值得我用一生去呵护和保护之人,是世间最重。” 伶婕妤笑着回头看了一眼盖着盖头的郭婵,“这门怕是要开了吧?!” 任素尧看向赵来仪,“昭仪娘娘可要问郡马问题?” 赵来仪愣着摇头,“郡马这般深情,哪里还需问?” “吱呀”,门被打开。 郭婵感觉到一个人一步步朝她走来,然后停在她面前,低头可以看见一对鞋尖,上面绣着青竹。 陆谨言重复了一遍,“阿婵,我来接你了。” 郭婵这次回应了她,“嗯。” 不顾众人的目光,陆谨言轻而温柔的拉住了郭婵的手,随即捏了捏。 二人一派亲密无间。 “呜!” 一同前来的伍思才,李渊等人热烈的欢呼。 这时喜娘提醒陆谨言到时辰,该去正殿拜别太后和皇上。 陆谨言这才看向一旁的长公主,“殿下,那谨言便先带阿婵去了。” 长公主点头,目送二人离开。她还得回长公主府,新人将会在那里拜天地。 “我在府中等你们。” 陆谨言点头,牵着郭婵离开。 转身时她并未错过任素尧惊讶的目光,她投去一个坚毅的目光,此时此刻,已经无人可以阻挡她娶郭婵了。 与任素尧一样吃惊的,还有赵来仪。 着似乎与她所想并不相同。 她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何种深情,陆谨言自从进门,眼里只容得下那一人,分明是痴情模样! 忽然,她意识到这场仪式或许对某些人来说是虚假,但或许对她们二人是假戏真做!又或者这从一开始便是她们二人的计谋,从前成亲! 所以郭婵先前一副含情脉脉的模样,是真的在思念这什么陆谨言?! 这分明就是任素衣! “和充仪!” 赵来仪想明白之后发现殿中只有他一人,于是急匆匆追了出去,看见走不不远前的和充仪。 “昭仪娘娘可是有事?”任素尧对赵来仪并无恶意,只是觉得赵来仪为人孤高,不易亲近。 赵来仪开门见山,“你可觉得刚才那位侯爷与你二姐任素衣长得极为相似?!” 第106章 赵来仪开门见山, “你可觉得刚才那位侯爷与你二姐任素衣长得极为相似?!” 任素尧一怔,随即笑道:“的确有几分相似,我见了也有些吃惊呢, 我想着大概就是缘分吧。娘娘觉得呢?” 赵来仪盯着逐渐远处的身影, 这一切与她所想不同。 “娘娘若是无事, 妹妹便先走一步, 宫里还有事需处理。” “且慢,我还有一问。”赵来仪收回视线, 漫不经心道:“或许会不会陆谨言便是任素衣呢?!” 任素尧惊道:“娘娘这话可开不得玩笑,男女有别,岂能混淆。况且今日是郡主大喜,这种话可说不得。家姐已经离京休养,又怎会是陆谨言?!” “是吗?” 赵来仪的目光飘忽深远, 任素尧稳了稳心神,道:“自然是!这天下生得相似之人何其多, 也不多陆谨言一个。家姐已经远离京城纷扰,还请娘娘慎言!” 面对任素尧的激动,赵来仪显得十分冷静,她看了任素尧一眼, 淡淡道:“充仪不必激动,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自然不会随意道给外人听,只是好奇这世上竟有人生得这般相似罢了。” 任素尧道:“那便多谢娘娘了,妹妹感激不尽。” 赵来仪很快带着宫女离开, 伶婕妤从一旁走了出来。 “刚才她的话……” 任素尧微微沉了声, “她糊涂了,妹妹也糊涂了吗?” 伶婕妤沉默, 她见到陆谨言时也发现问题,不过她只与任素衣见过寥寥几面,并不敢确定。 任素尧此时心烦意乱,她与任素衣一同生活过数十载,对任素衣的容貌,声音都十分熟悉,先前那人是任素衣无疑。 可她为何会成了陆谨言,皇上又为何要赐婚给她和郭婵?!而且赵来仪提起这事又是为何,她是否会宣扬出去?! “哎……” 一声长叹,任素尧忽然明白任素衣乖巧懂事的掩盖下有着一颗多么大胆的心!如今仔细想想,任素衣离京之时不正是陆谨言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吗? 一时之间,任素尧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人乘坐轿奁来到慈宁宫拜别,到了门口,陆谨言先下了轿,随即转身亲自将郭婵扶下轿。 “阿婵,我牵着你。” 郭婵点了点头。 因为盖着盖头不能视物,陆谨言便紧紧的牵着郭婵,同时细心的提醒郭婵方向。 一路上跟随的喜娘宫女吉祥话不停,感慨陆谨言的体贴。 殿门口,太监见到二人来了立即唱起来。 再次来到慈宁宫,陆谨言不免想起那日在慈宁宫的遭遇,好在有惊无险。 陆谨言牵着郭婵来到殿中停下,她稍稍抬头。 殿的正中间坐的是身着龙袍的司马毅,天子威风,一旁的是凤袍加身的太后,头顶凤冠,雍容华贵,只是看向陆谨言的目光仍旧藏着一抹不喜。而另一旁的则是身怀六甲的萧妃,看来郭婵说得没错,萧妃若是诞下皇子,册后指日可待。 宫女拿上喜团放在二人面前,二人双双跪下行礼。 “丹阳今日出嫁,特来拜别皇上,太后娘娘。望皇上与太后洪福齐天!” 司马毅的目光中带着祝福和遗憾,他先是看了看郭婵,随即看向陆谨言,二人目光交汇,其中意味只有彼此明白。 司马毅道:“成了亲,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入宫同朕提!朕一定替你出气!” 皇上对丹阳郡主的宠爱,人尽皆知,众人心知这日后承恩侯若是敢欺负丹阳郡主,只怕到时下场便是五马分尸! 不过丹阳郡主也不是好欺负的就是了。 郭婵笑了笑,“嗯,丹阳晓得。” 陆谨言立刻表明态度,“皇上您放心,臣一定不会辜负阿婵,定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太后这才看陆谨言顺眼一些,假意咳了一声,“日后夫妻相处应当有商有量,不可因小事而动气。承恩侯?” 陆谨言应,“是!太后!” “你是男子汉,应知处处体量妻子的难处,切莫伤了夫妻间的和气!”太后如今晓得这夫君是郭婵自己挑的,只要人是好的便行,否则硬来伤了母子间的情分反而因小失大。 “男子汉”愣了愣,连忙应下。 随即便是奉茶,二人跪在地上,双手奉茶,再由一旁的宫女呈给司马毅与太后。 喝过茶,给了礼,太后便道:“好了,时辰也到了,你们快回长公主府吧,误了吉时便不好了。” 司马毅提醒道:“承恩侯,今日虽是大喜,切莫过度饮酒。” 太后以为司马毅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洞房从而冷落了郭婵,没有多想。 陆谨言却是听出司马毅这是让她不要醉酒露出马脚,于是应下,这才带着郭婵离开。 宫门口,八抬大轿早早的侯着,陆谨言亲自将郭婵送进轿,自己则是骑马准备启程。 今日她骑的正是郭婵的红衣,为了今日她还特意苦练了几日的马术,不过磨刀功夫不深,好在成亲队伍走的缓慢,她那点半吊子马术恰能应付。 陆谨言身后正是郭婵坐的花轿,花轿两边则是伍思才与任远林在一左一右。 因为陆谨言没有熟识的男子,便叫了任远林和伍思才一道。如今陆谨言与伍思才算是知根知底,二人女扮男装,颇有些心心相惜之意。 至于任远林得知真相时,可是吃了一惊! 他当初猜来猜去,如何想得到那人竟是郭婵!亏他还以为二姐与皇上有一腿,如今想来真是荒唐! 耳边唢呐声欢天喜地,任远林望着自家二姐的背影,忽然觉得,女扮男装,一举封侯,迎娶郡主,简直比与皇上有一腿还要厉害啊! 可惜,这事无法说给旁人听。 “任远林!想什么呢?!看着新郎官发呆!”伍思才在那头喊道。 任远林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伍思才哈哈大笑,“还生气呢?!” 不过是抢了他一桩生意,看把他给气的,简直是小气! 似乎是猜到伍思才所想,任远林怒道:“我说你要当官便好好的当官,没得还来插手这生意场上的事儿!你坏我生意,这笔账我迟早跟你算!” 伍思才根本不在意,反驳道:“生意上的事儿各凭本事!再者说了,谁说当官就不能经商了?!” 任远林怒道:“牙尖嘴利,跟个女子一般!” 伍思才一听便怒了,“那你呢,小肚鸡肠,没有男子气量,丢人!” “我丢人?!”任远林想起一事,笑道:“不知是谁丢人呢?那日在街上被一个女子追得上下乱窜,整条街都看到了!” 伍思才一噎,竟是哑口无言。 任远林自认赢了一招,哼了一声。 前头喜气洋洋的新郎官没听到这边的争执,坐在花轿里的郭婵听得一清二楚,不禁笑了起来,心中的那点紧张奇迹般的被二人化解。 原来坐花轿是这样的感觉。 冬青跟在花轿外,听见她的笑声,于是道:“郡主,可有吩咐?” 郭婵对轿外道:“没事,先前我吩咐的事可是妥当?” 冬青答:“回郡主,奴婢已经命人事先在突厥大王子的饭菜中下了药,今日他绝不会出现。至于将军府那边,自从凌老将军出事后,将军府一直十分低调,凌气丁忧在府中,不见其有任何动作。” 郭婵闻言点头,塞禄此人心机深沉,绝非表面那边温和,今日她绝不允许有意外发生。 “盯着将军府的人不要撤,一旦有任何异动便来报。” “是,郡主!” 谈话间,送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长公主府的门口。 丹阳郡主成亲一事早已是京城人人皆知,今日清晨便有不少人聚集在长公主府门外,这些人无非是想亲眼目睹丹阳郡主与承恩侯夫妇成亲时的风采。 毕竟丹阳郡主有着京城第一美人之称。 花轿停在门外,喜娘早让人放置好火盆在门口。 陆谨言跳下马,怀着忐忑而又喜悦之情走到花轿前,轻声道:“阿婵,到家了。” 因为是入赘,省去了许多繁文缛节,陆谨言当即掀开门帘,看见了正端坐着的郭婵。 陆谨言发现她竟十分紧张,从以前的奢望,到今日的现实,她觉得有种踏在云彩之上的感觉,轻飘飘的,仿佛触不到地。 喜娘见状,笑着催促道:“侯爷,您这时可不能发呆,该接新娘出花轿勒!等到了洞房,您可独自看个够!” 此话一出,旁边立刻传来笑声。 陆谨言不知怎的微微红了脸,往日她与郭婵在那事上一向是郭婵主动,想必今日应是轮到她了。 这样一想,她觉得更加飘忽了些。不过她也知洞房前还有不少步骤,伸出手拉住郭婵,小心翼翼的牵着她出了花轿。 “新郎新娘跨火盆,从此夫妻和谐,白头到老!” 红色的衣衫划过火盆,带起轻轻的火星。 长公主府里的传唱声,一声高过一声,陆谨言看到了许多面孔,但她心里此时只有那独一无二的一人。 “阿婵。”陆谨言轻轻唤了一声。 郭婵感受她的紧张,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我在。” “我不敢置信,我此时便要娶你了!”陆谨言的声音夹杂着激动,与她平日的淡然截然不同。 郭婵轻笑,故作遗憾道:“是啊,真遗憾……” “竟然不是我娶你,而是我嫁你。” 陆谨言闻言不禁得意,“是啊,以后可得听夫君的话。” “呵呵呵……是,妾身听话。” 酥酥的嗓音让陆谨言心中一软,仿佛幸福在如水中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扩散开,沁润全身。 长公主和宣平侯坐在高堂的位置,四周皆是前来观礼的宾客。 新人慢慢走到中央,长公主府的管家喊高喊道:“吉时到,行礼!” “一拜天地!” 这一拜,你我二人永结同心。 “二拜高堂!” 这一拜,你我二人荣辱与共。 “夫妻对拜!” 这一拜,你我二人生死相随。 “礼成!” 当陆谨言摆脱一群敬酒的宾客回到喜房,发现郭婵端端正正的坐在二人的床榻之上,她的心瞬间便被暖流所填满。 冬青见到她来,很识相的道:“郡马,奴婢先退下了。” 陆谨言点了点头,桌上摆着喜杆和合卺酒。 她拿起喜杆,慢慢走到郭婵面前,轻轻挑开盖头。 倾城绝世的容颜呈现在她面前,巧笑倩兮,一双眼眸流光熠熠,陆谨言一时看得呆了。 同样,郭婵含情脉脉的看着陆谨言,二人心中早被一种叫做满足的东西填满。 “夫君……还是娘子?” 郭婵眨眨眼睛,陆谨言笑了起来,“自然是唤我夫君。” “夫君~~” 陆谨言一直都知道,若是郭蝉想要一个人臣服,无人可以阻挡她的魅力。如今这朵仍未绽放的牡丹绝色已经被她收藏起来,独被她所拥有,这般想来,通身忍不住轻轻颤抖。 “娘子,该用合卺酒了。” 陆谨言递给郭蝉一杯,床边的花烛灯火摇曳,映照着美人的脸。 二人一饮而尽,镀金鸳鸯酒杯落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陆谨言轻轻拉过郭蝉的手放在胸前。 “阿蝉,我此生之幸便是能与你长相厮守,今日是我最快活的一日,此生我定不负你!” 陆谨言的心脏砰砰直跳,郭蝉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也随之跳动,同步和谐。 “有你陪伴,此生无憾!”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进行到一大半啦~ 终于是成亲啦! 第107章 翌日, 难得的,郭婵十年如一日的晨起练剑取消了。 直到辰时才有了动静,冬青和莲碧端着热水进房, 目光不约而同的避开床榻。 鲜艳的喜服落了一地, 冬青默默收拾喜房中的凌乱, 同时又毫不避讳的拿出房交给小丫鬟。 “该起床了, 阿婵。”陆谨言的声音微哑。 随即响起郭婵慵懒如猫咪的声音,“嗯。” 冬青闻声一怔, 随即又像寻常一样为郭婵拿出新衣。 二人坐起身,如出一辙的脸颊红润而又神情餍足。 莲碧没有冬青那样沉默,笑着讨喜,“奴婢恭喜小姐和郡主结为连理!” 陆谨言听得这话本就愉悦的心情立刻锦上添花,“待会儿赏你个好东西。” “谢, 小姐!” 冬青忍不住提醒道:“如今得唤郡马爷!” 莲碧瞪了莲碧一眼,意味很明显, 嫉妒她得了赏,“我会注意的!” 冬青摇头不再同她说,而是走上前打算伺候郭婵更衣,没想, 手还未至, 陆谨言便轻飘飘的道:“我来就可以了。” 看着自家郡主一脸的惬意,冬青收回了手。 因为是新妇,冬青挑了一条石榴红长裙,繁琐复杂。陆谨言一边替郭婵更衣, 一边道:“长公主那边……” 郭婵打断她, “该改口了。” 陆谨言笑道:“是,娘那边不知实情, 我二人需注意一些,希望顺利到娘生产。” 二人成亲有好处有坏处,夫妻之间过分的亲密在外人中再正常不过,但长公主却以为这一切皆是假象,假亦真时真亦假,就怕长公主察觉到什么。 郭婵点头,“放心,我明白的。” 陆谨言一向手巧,三两下替郭婵换好新衣,自己也拿过莲碧备好的衣服换上。恰巧是同色系的衣裳,看上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简单的洗漱之后,二人来到主院。 昨日没有出现的郭老太爷和郭老夫人此时正坐在正中的两把黄花梨座椅上,而长公主夫妇则是坐在下首。 郭婵许久未见祖父祖母,一见到二人,步伐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 “祖父祖母,不是说赶不回京城吗?!” 郭老夫人先是看了陆谨言郭婵二人交握的手上,然后才道:“原本是遇到了些麻烦,后来即使解决了,宝贝孙女成亲,我们能不回来吗?!” 郭婵心中一暖,成亲的消息传给正在游历在外的祖父祖母,却没想遇到他们正陷入麻烦,本以为他们回不来,没想到今日便到了。 “那这次祖母你们可必须在京城多留些时日。” 郭老夫人道:“此番回京,你又成亲,月儿又有了身孕,我们自当不走,再如何也得看到孙儿出生啊!” 话音一顿,郭老太爷的声音插了进来,“你就是陆谨言?!” 因为是郭婵的长辈,于是陆谨言小心谨慎的行了一礼,道:“谨言见过祖父祖母!” 郭老太爷紧紧的盯着她,即使年迈,仍旧目光如炬。 陆谨言心中打鼓,毕竟是郭蝉的血亲的长辈,不担心那是假的,尤其如今长公主仍旧被瞒在鼓中。 “祖父,谨言给您行礼呢!”郭蝉一副护犊子的模样。 郭老夫人手指指着郭蝉,笑道:“不错,才成亲便晓得心疼人了!”然而转身对郭老太爷道:“还不把见面礼给送了,省的这孩子跟你置气!” 郭老太爷,气不过道:“茶都还未喝呢!” 话落,立刻便有婢女奉上茶,郭婵朝陆谨言笑了笑,二人跪下敬茶。 “谨言见过祖父,祖母,望祖父祖母身体安康,福禄康瑞。” 郭老太爷这才缓了脸色,接过茶杯抿了抿,随即从怀里拿出一方玉佩,只观色泽流光便知是世间少有。 “拿着,既然成亲了,日后应互相扶持,不离不弃!” 陆谨言接过收下,连连点头,“谨言明白。” 郭蝉见状看向一旁的郭老夫人,眨眨眼睛,郭老夫人失笑,连连摇头,“果然胳膊肘是向外拐的。” 说着,郭老夫人喝了茶也褪下手里的镯子。 长公主见状不解,“娘,这怎么......” 这是郭家代代祖传的镯子,而且是传给女子的,她手上也有一只。陆谨言女扮男装与郭蝉是假成亲,何以拿出如此贵重之物。 郭老夫人笑道:“总归是一对,你手里的日后便给你肚里的娃儿,这只便给她了。况且,给她也合情合理。” 郭老夫人的意思是如今陆谨言与郭蝉认定彼此,二人相伴一生,给陆谨言在理。 长公主却沉默着想打了其他事,当初有了郭照与郭蝉兄妹二人便打算是一人一只,郭蝉自己留一只,郭照的那只则是给他的妻子。 如果当初郭照没有去世,她如今也是郭家的媳妇,如此一想,这只镯子也该是属于她的。 念及此,长公主对在发愣的陆谨言道:“谨言,娘给你,你便收着。” 陆谨言这才接过,一触到便察觉到这镯子与先前郭老太爷给她的玉佩是同样的材质,想必是出自同一块玉。 玉能养人,只摸到便能感觉到玉的温润细腻,不知郭家传承了多少代了。 “谨言在此谢过祖父祖母。” 然后便是敬父母茶。 来到长公主跟前,陆谨言望着长公主温柔慈爱的目光心中生出几分愧疚,这在场的人只有她以为一切皆是骗局。 陆谨言唯一不安的便是对长公主的欺瞒,因为她真切的感受到长公主对她的关怀和呵护,也正是因为此,她才不愿长公主日后得知真相后难受。 郭婵猜到她的想法,柔声道:“谨言,快敬茶,娘她等着呢。” 陆谨言点头,接过婢女递来的茶跪下,“娘,请喝茶。” 长公主本就当陆谨言为亲生女儿,她认为今日的认亲便是她将陆谨言认作亲生女儿的茶。 喝过茶,长公主拿出了她的见面礼,是她年轻时她的父皇送给她的长命金锁,算是她对陆谨言的一种祝福。 陆谨言握着金锁,眼眶微润,长公主以为她是感动,笑道:“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什,不过这金锁是父皇送给我的,请高僧开过光,我带了多年,能够保平安的。” 听得这话,陆谨言心中既欢喜又难过。 “谢谢娘,我会好好戴的。” 郭婵看着不忍,拉过她的手给她安慰和鼓励。 宣平侯见着二人情真意切,怕长公主看出端倪,连忙喝了茶拿出他的见面礼。 宣平侯是习武之人,给了陆谨言一个锦盒,郭婵表示十分嫌弃。 宣平侯不服,“丹阳,你先打开看看,可是我珍藏多年的宝贝!” 郭婵打开盒子,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叠成巴掌大轻纱一样的东西,拿起来一看原是一张马甲。 “爹你何时织起衣物来了?” 面对亲生女儿的嘲讽宣平侯提醒道:“再仔细看看。” 郭婵自然知道宣平侯拿出手的不会是寻常物,她定睛一看,将马甲对着光,马甲的表面顿时变得波光粼粼,像是一道她终于发现玄机所在。 “爹,你何时得的好东西?!” 宣平侯得意道:“偶然得之。” 陆谨言不解,长公主也好奇的看着父女二人。 “你们倒是说说这马甲有何稀奇。” 郭婵收好折扇递给陆谨言,道:“这马甲是由一种特殊的蚕丝所制,刀枪不入,的确是个好东西!” 宣平侯补充道:“平日出门在外拿来防身,是个不错的选择。” 陆谨言虽然觉得奇怪,但想着郭婵时常行走在外,私下转赠给她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开心的收下了。 出了花厅,陆谨言怀里揣着见面礼,心中感慨万千,不禁红了眼眶。 “阿蝉,我觉得上天真的是眷顾我的。” 虽然任素衣无家可归,但陆谨言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家人,有了家人的关怀和庇护,甚至还拥有了此生最大的幸福。 郭蝉亲昵的揉了揉她的额头,此时的陆谨言双眼湿漉漉的像是白兔一般惹人怜爱。 “傻丫头,就是一些见面礼而已,下次我带你去偷他们的私库,想要什么拿什么!” 若是郭老夫人听到郭蝉这话只会认为她的心都是偏的! 陆谨言自然不会伙同郭蝉去偷那几位的私库,但就是这种轻轻松松的语气让她明白,这里的人是真心待她的。心中一时间是酸楚和甜蜜混合交杂着,她落下泪来。 昨日她娶到了郭蝉,她没有哭,因为她只有满心的喜悦和甜蜜,但今日感受到长公主等人对她的好和认可,她忍不住哭了。 因为她此时此刻被感动给包围着。 陆谨言抽泣着,像是八岁孩童一般,“阿蝉,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说着她忽然抱住了郭蝉,嘴里始终重复着这句话。 “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躲在暗处打理花草的婢女默默的看完了这一幕,不出一日,长公主府上下无人不知郡马爷在成亲第一日便抱着郡主痛哭流涕,并且承诺一辈子对郡主好,不纳妾,事事听从郡主的意见的,郡主生气了会哄郡主开心,郡主烦心了会替郡主解忧,郡主开心了更会比郡主更开心......但为何郡马爷会做出此承诺,目睹这一幕的婢女道,是因为认亲时郭老太爷给了郡马爷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正主自然的也听说了传闻,陆谨言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她一直重复的只那么一句,怎么从那亲眼目睹的婢女口中成了长篇大论。何况郭老太爷何时给了她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然而郭老太爷对这样的传闻表示十分满意,并吩咐人传了出去,整个京城上至八十岁妇孺,下至三岁孩童皆知,丹阳郡主的郡马爷是个没脾气惧内的! 可哪个女子不想要个体贴温柔的枕边人,于是郭蝉再度成为了京城中大多数女子的羡慕对象。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愁。 皇宫内院,红墙绿瓦,赵来仪摔碎了宫里一切能摔的,只为发泄心中那点不能透露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篇章开始啦~ 我昨天突然有一个脑洞,名字就叫前任杀了现任怎么办,嘻嘻, 以后写出来。 第108章(倒V结束) 成亲第三日, 回门。 因为陆谨言是入赘,郭婵便不必回门,不过进宫请安却是需要的。 这日本来天色尚早, 无奈二人非得你替我描眉, 我替你梳妆, 这不出门便迟了一些。 路上, 冬青看着不慌不忙的二人,心底重重的叹了叹气。 这几日, 郭婵休假在府中,二人形影不离,若说每日做了什么正事,那还真的没有。 果然女色误事…… 陆谨言察觉到冬青时而蹙眉,时而叹气, 以为是莲碧又惹她生气,所以道:“冬青, 可是近日莲碧她又做错事了?” 冬青对莲碧一向好脾气又纵容,莲碧这鬼机灵,也是仗着冬青不会真同她置气无法无天。 冬青却是一怔,随即面色难得有些慌张, 总不可能对着两个主子说是因为你们二位太过恩爱, 荒废度日,让她不满吧? 于是…… “莲碧的性子太闹腾了。” 冬青的语气夹杂无奈,但话却说得巧妙,她并未说是莲碧让她头疼, 而是提出一个事实恰当的转移话题。 陆谨言闻言脸上带着些歉意, “我回去说说她。” 冬青连忙道:“不必,不必。” “嗯?” 冬青欲言又止, 最后好不容易憋出几个字,“奴婢觉得挺好的……” 这回轮到陆谨言震惊了,她看着冬青几番变换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又变成红色! “挺好的……”是何意? 冬青觉得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又是哪个意思?! 陆谨言咬牙冥思苦想,约莫是这几日的清闲日子让她的思考能力变弱了一些,她想了好半晌。 直到宫门口,她诧异的盯着冬青,喃喃道:“冬青,莫非你对莲碧有意?!” 可莲碧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怕是根本没有察觉到冬青的感情! 陆谨言忽然对冬青感到一丝同情,因为她一直都知莲碧的梦想便是嫁人成亲经营一个小家,生三两个孩子,平淡一生。 冬青红着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见状,陆谨言心中更加确定,她不知该不该劝说冬青,趁还能收回时及时的抑制心中的感情,可同时她更明白,有些感情并不能自己。 犹豫间,感觉到郭婵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她转头去看,二人目光对视,她压下了心中的想法。 感情一事,外人插不得手,最多她提点莲碧几句,结果如何便只能看二人的缘分。 慈宁宫门口,迎接二人的还是陆谨言的熟人。 面对陆谨言的视线,小太监不自在的躲躲闪闪。谁曾想太后如此轻易的便放过了这位郡马爷,也不知这位是否是记仇的主。 小太监硬着头皮笑道:“奴才参见郡主,郡马爷,太后一早儿便盼着二位来呢,见了不知多欢喜!” 陆谨言从兜里拿出一个打赏的荷包扔给这小太监,小太监接了连忙谢赏,心中总算是松了口气。 虽说那日是太后的吩咐,但主子们的气量一向难测,拿伺候的出气也是常有之事。 陆谨言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何况她最后也没出事,犯不着跟听命于人的下人置气。 进大殿之前,郭婵凑近陆谨言,小声提醒道:“待会有我,你别怕。” 陆谨言心中一暖,“有你在,我自是不怕的,娘子。” 郭婵看着某人得意的目光失笑。 二人的眉来眼去被小太监尽收眼底,看来外面传言丹阳郡主对承恩侯情深义重的确不假,丹阳郡主是这宫里的大红人,日后这承恩侯也得兜着些伺候才行。 正殿里,太后与赵来仪一同正说着闲话,便听见太监的唱和声,丹阳郡主夫妇到了。 原本笑容端庄的赵来仪,眼神有片刻的凌厉。 太后得知二人已经圆房,何况司马毅将话说到那个地步,她也断了不应该的心思,郭婵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也是真心希望郭婵能够得一良人幸福一生。 不过她还是看不上这陆谨言便是了,区区一介商贾,不过是皮相好一些,实在不知郭婵看上他哪里。 二人携手进殿,步调出奇的一致,便连脸上洋溢着的幸福也如出一辙,只要是有眼睛之人都能看出这二人是琴瑟合鸣,情投意合。 但正是看出这一点,赵来仪心中才十分悔恨和嫉妒。无论是陆谨言脸上的笑容还是眼睛里的温柔都让她感到无比的嫉妒。 她甚至嫉妒的想要冲上前分开二人紧握的手。 “阿仪?” “阿仪?!” 太后叫了两声,赵来仪才回过神,但她第一时间看向的却是殿中央与陆谨言并肩而立的郭婵。 她在对方的眼中只看到淡漠。 赵来仪失望的收回目光,这转瞬间她已经扬起笑容,“哎,臣妾失礼,请太后责罚。从前一直想着郡主嫁人会是何模样,如今这天姿绝色当真是让人看花了眼呢!” 明眼人都能看出郭婵的变化,刚毅而又美艳的外表被一层柔和的光芒覆盖,这样的她更加明艳动人,引人瞩目。 赵来仪嫉妒这样的变化并非因为自己。 太后笑了两声,仔细看了郭婵几眼,连连点头,“的确,阿仪的话倒是不假,嫁了人越发好看了。” 郭婵作害羞状,“太后您这是取笑丹阳呢!” 陆谨言见状,心中忍住笑意,论郭婵的演技,她想骗过谁都不是难题。 果然太后明显的怔了怔,随即笑道:“当真是嫁了人,有了小女子的娇柔。不错,不错。下一步便是早些生个孩儿,到时抱来我养养,这宫里许久没有孩童的啼哭,冷清着呢。” 郭婵和陆谨言同时扯起嘴角,她们去哪儿生个娃呀! 郭婵道:“太后您笑话丹阳呢!再说,萧妃娘娘这不就快生产了吗?到时候您还怕听不到啼哭声?!” “那是皇上和萧妃的宝,到时哀家想看两眼怕是不容易啊!”话虽这样说,但提到这事,太后明显更高兴了些,对萧妃肚子里的孩子是期待已久。 郭婵二人今日进宫的目的便是觐见太后,所以也不着急,耐心的陪太后聊着家常,太后被逗得笑声不断。 一旁的陆谨言和赵来仪显得更像是陪衬,不过二人表情怡然自得,似乎并不介意。 午膳时间,司马毅来了,太后喜出望外。 “今日怎的有空来?” 司马毅每日日理万机,见太后的时间也不多,因此太后很是开心。 司马毅笑着落座,“想着许久没见母后,便来看看。” 太后让宫女添菜,对司马毅的目的心照不宣,不过母子二人难得见面,旁的倒是无所谓。 于是司马毅和太后分坐上首两边,郭婵与陆谨言坐在右边,赵来仪也在二人对面。 赵来仪有些食不知味,不知是否是她多虑,今日从郭婵进殿对她的态度十分冷淡,好几次她想接话都被郭婵巧妙避开。 这是为何呢? 她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又见对面二人伉俪情深,切切耳语,一时没忍住道:“郡主,今日这道乌鸡白凤汤养身补气,该多用一些才是。” 郭婵与陆谨言同时一怔,那厢太后和司马毅也不约而同的看着突然开口的赵来仪,气氛变得奇怪起来。 赵来仪此时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她很快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汤匙,笑道:“哎呀,是臣妾多嘴了,臣妾想着郡主平日处理公务,如今又承担着一个妻子的责任,难免辛苦些。不过郡主有郡马爷关怀,看郡马爷的模样便知是含在手心怕化了,握在手里怕碎了。” 先是太后笑了两声,气氛缓和一些。 陆谨言意外的看了赵来仪一眼,随即道:“我和阿婵,那是她主外,我主内,若是能帮得上我一定竭力为她分担,若是帮不上我也尽力不给她添麻烦。不过,还是多谢娘娘提醒。” 说着,陆谨言特意给郭婵呈了一碗汤,正是那乌鸡白凤汤。 “郡马爷好说。”赵来仪低头掩去了她一闪而过的阴冷目光。 “呵呵,你们惯会在我这个老太婆面前展现恩爱!感情好便好,我也就放心不少!”太后看向陆谨言的目光柔和了一些,郭婵并非寻常妇人,她日后所能做的也并非寻常妇人能够做的,能够有一个“贤内助”兴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目光略过司马毅和赵来仪,太后道:“皇上似乎久不来后宫了吧,今日不如就在阿仪宫中歇息,我听说前阵子她新学了按摩手法,政事繁多,正好可以给你解乏。” 太后说到这个份上,司马毅自然不好拒绝,点头应下。 赵来仪低着头看不到她的神情,郭婵却在心中松了口气。且不说赵来仪的宫妃身份,如今她已有了陆谨言,对旁人没有半分兴趣。 离开太后的慈宁宫,陆谨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位昭仪娘娘,不会是喜欢你吧?” 郭婵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陆谨言哪里看不出她的反应,没想到猜了个正着。难怪今日那位昭仪娘娘时不时的便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自己,原来是怨恨! “我也是前些日子才察觉出来的。”郭婵有些心虚的解释。 陆谨言除了有些介意外到没有旁的心思,毕竟爱慕郭婵的人并不少,只不过赵来仪的身份,就怕暴露后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准与她过多接触!”陆谨言难得的霸道,她记得二人有些交情,否则人家为何无缘无故的喜欢。 郭婵自然是一口答应,并且对陆谨言的霸道感到一丝欢喜。 快到宫门口时,二人远远看见站在一处似乎正在交谈的塞禄和司马贺。 陆谨言道:“这塞禄为何还不回突厥?” 前些日子两国和谈已经有了结果,作为战败的那一方,自然是突厥单方面的赔偿,毕竟当初突厥人破城后烧杀抢虐,犯下不少罪行。 若是可以,真的是想将突厥一举灭了。 郭婵虽是这样想,但时局告诉她需要忍耐。 “下个月便是太后的千秋宴,他要在那之后再回突厥。” 陆谨言疑惑道:“你不觉得这位突厥大王子似乎在京城待的太久了吗?” 郭婵不语,事实上她也有同样的疑惑,毕竟她传书给库勒,让他在突厥内部找了不少麻烦,没想法这位大王子当真是沉着,至今仍未回突厥,坚持要给太后贺寿之后再回。 这时陆谨言说出了自己长久以来的想法,“当时洛水一战,你不觉得突厥人和谈时机选得过早吗?虽然爹他赶来支援,但若是突厥想打,耗上些时日并不成问题,以突厥人的性格不像是那样轻易放弃的。” “你所说的我并非没有想过,原本我以为是突厥人的粮草和兵力不足所造成的,但后来从库勒那里我得知事实并非如此。”郭婵想了想,既然陆谨言注意到了,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道出,“一个原因是库勒当时身边的军师,在接连拿下洛水两城之后,那个军师便消失不见,导致突厥人指挥无方,后来才节节败退。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在最后一战之前,塞禄便调离了很大部分军队离开洛水。” 陆谨言也听出不对劲,“那位军师可找到了?” 郭婵摇头,这一点她也感到挫败,找了数月也不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这人仿佛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接到入V通知了,现在在存稿,明天就会入V了哟。倒V是从27章开始的,所以没有看的天使们,今天加紧看呐!!!看过的明天也不要重复购买了哦!!! 总之别浪费了!! 很开心,觉得有多一些的小天使在看文。很感激。会觉得就算生活再怎样,还是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写写自己喜欢的故事,这给了我很多动力。 感激各位。 第109章 随着越来越近, 塞禄和司马贺也看到了二人,于是郭蝉和陆谨言便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走到跟前,司马贺目光从二人身上滑过, 笑道:“真巧, 你们是从太后宫里出来?” 郭婵看了一旁的塞禄一眼, 点头道:“是有些巧, 没想到在此碰上二位。不知大王子和贺表哥在此何事?” 塞禄身份特殊,郭婵并不希望看到司马贺与他走得太近。 塞禄看向陆谨言的目光仍旧带着敌意, 不过对着郭婵他的态度还是十分友善的。 他直接略过陆谨言,道:“塞禄见过郡主,本王进宫觐见皇上,正好遇到王爷,便交谈了几句。” 被当作空气的陆谨言抬头看天。 “这样啊, 那我不打扰二位了,府里还有事, 我们先出宫了。”这二人都不被郭婵喜欢,并不想与他们多接触。 二人离开时,擦肩而过,司马贺闻到淡淡的香味, 味道似乎有些熟悉, 他想起那日在山洞里发现陆谨言时也闻到了这股味道。 他不由撇了撇嘴角,没想到陆谨言一个男子竟也这般讲究,事实上他也不曾想过郭蝉竟然会中意这样的人。 离得远了,终于没了阻碍, 郭蝉二人继续先前的话题。 陆谨言想了想道:“按阿婵你的说法, 那位军师似乎对行军打仗很是在行?这样的人在突厥会默默无闻吗?” “奇怪的正是这里!一个对领兵打仗如此擅长的人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突厥王子的幕僚,这怎么都不合常理!”郭婵对此人十分好奇, 能够领兵迅速拿下两城,这一定不是偶然。 陆谨言低头思考,过了半晌,突然道:“所以这个人接近库勒不过是另有目的!否则又怎会突然消失?!只是不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郭婵见她皱着一张脸,宽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我们的信息太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你别担心,此事我会尽快查清楚!” 陆谨言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却将此事记在了心中。 回到长公主府,郭婵因为有事要忙,又出门了,陆谨言在府中,始终忘不了先前的事。她直觉这其中一定有她们所不知的阴谋,而且私心她也想帮上郭婵一些。 于是陆谨言找来了冬青,如今冬青更多的是跟着陆谨言,至于莲碧,郭婵大概是不放心,觉得莲碧仍是小丫鬟脾性,不像冬青聪明会武,能做的事很多。 冬青听到陆谨言的吩咐有些惊讶,“郡马爷,您要先前与突厥一战的全部资料?!” 冬青不明白陆谨言为何突然要这些。 陆谨言也不瞒她,“我与阿婵都觉得这一战有太多蹊跷,于是我想了解全部来龙去脉,看能否从中得到一丝线索。”说着陆谨言神色有些愧疚,“阿婵平日忙,我也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冬青闻言觉得陆谨言说得有道理,郭婵一直在查此事,但始终找不到头绪,或许陆谨言会有不同的思路。而且她也希望陆谨言能够成长起来,二人日后需要面对的还有很多。 想清楚后冬青道:“郡马爷稍等,奴婢这就去拿。” 资料都是现成的,冬青很快去而复返。 陆谨言一边翻看卷宗,一边询问冬青所知道的信息,据她所知,冬青比她们都要早到徐州,了解的应该更多才是,或许还能知道一些旁人所不知的。 陆谨言看着资料眉头紧皱,洛水城和阳城是在战事开始的短短七日内便告破,这样用兵神速,那位所谓的军师果然并非寻常人。且接下来的战事,果然如郭婵所说,自从那位军师消失后,加上我方军力的支援到场,战事便陷入了胶着,到后来便是突厥节节败退。 即便是她这样不懂军事的人也觉得并不寻常。 “洛水城如此轻易便能被破吗?!”陆谨言并非武将,因此还想确认一下洛水城的防御战力。 冬青道:“数百年来,洛水城破过两次,一次是在二百八十五年前,还有一次便是这次。” 这么说来洛水城并不好突破了。 陆谨言这时在卷宗里看到一副画像,便问冬青,“这是谁?” 冬青看了一眼,正是上次库勒画的军师的肖像。 “军师?!” “是,郡马爷。” 陆谨言拿起画像仔细观察,“冬青,这人是不是易容了?” 因为女扮男装,陆谨言对易容也费了不少心思。易容有时因为易容者本身的容貌与易容后的容貌差距过大而出现一些不协调的地方,陆谨言看到这副肖像的第一感觉便是不协调。 冬青没想到陆谨言竟然能看出来,于是点了点头,她早就看出这个人易容过。只觉得他是想隐瞒身份,所以她和郭婵并未在此事上多想。 陆谨言闻言不语,她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洛水一战似乎暗藏阴谋,而她和郭婵前往徐州营救凌齐又是否在对方的算计之中?那个军师帮助突厥拿下两城之后又是为何突然消失?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消失,突厥人的战力才因此下降,从而败退。 这么一来,倒像是这位军师帮了他们。 灵机一动,陆谨言突然道:“这个军师会不会根本不是突厥人?!” 冬青对于陆谨言的猜测感到震惊,“您的意思是此人是中原人?!” “正是!”陆谨言渐渐在心中肯定自己的猜测,“若他是突厥人大可以不必易容,他易容或许是不想在突厥顶着一张中原人的脸。而且若他是突厥人的话,为何在战事有巨大优势的情况下突然消失,导致突厥兵败退兵。而且库勒在突厥翻遍了不是也没找到此人吗?” 冬青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不是不可能。 “可这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陆谨言想了想,道:“此人出现在库勒身边并不长,而且库勒能够领兵也是他谋划得来。他的目的或许正是发动这场战争!” 话落,陆谨言自己陷入了疑惑,单纯发动战争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而且既然他是中原人又为何要帮助敌国?! 二人陷入了沉思。 就在二人苦思无果之时,陆谨言突然想起了她们前往徐州的目的――营救凌齐。 那时凌齐被库勒所掳,她才有机会脱离将军府。而最近发生的蹊跷事还有一件,凌老将军的突然离世也非常令人值得深思! 忽然陆谨言觉得自己在黑暗中找到了一道亮光。 “将军府!”陆谨言一双眼睛亮亮的,“冬青,自从凌老将军去世,阿婵一直命人观察将军府的行动,可有异常?!” “目前并未发现异常,凌将军自从凌老将军去世后便丁忧在家,至于凌夫人,这个月偶有几次出门,都是去汝阳王府拜访。”冬青简要说了情况,并隐去了凌齐在郭婵与陆谨言成亲那日喝的酩酊大醉的事,她直觉郡主并不想郡马爷知道。 “汝阳王府?” 这一点冬青自然调查过,于是答道:“因为当时在徐州是汝阳王派人救了被俘虏的凌将军,所以凌夫人上门拜访答谢,后来便渐渐有了来往。” 救命之恩,的确应该答谢。 可陆谨言想到今日在宫门口看到塞禄和司马贺站在一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司马贺派人营救凌齐一事,司马贺的解释是因为凌齐是故人之子,可现在一想,当时郭婵就在徐州,而且马上就要救下凌齐,偏偏是司马贺的人早了一步。 这样反而像是故意而为之。 陆谨言觉得自己像是走近迷宫,苦苦找寻出口,最后只得放弃,选择对她们而言最容易查到的。 “凌老将军的死并不简单,他自尽的缘由或许正是我们在找寻的真相!凌齐是他唯一的亲人,只能从凌齐入手了!” 话落,陆谨言感觉到内心的一丝澎湃,或许她真的可以帮上郭蝉。 “没错!” 是郭蝉的声音! 陆谨言立刻看向门口,郭婵不知听到了多少。 “阿婵,你回来了!” 郭婵点了点头,她回来有一会儿了,不过见二人在谈事并未打扰。 “你听到了?我说的可对?!”陆谨言期待的看着郭婵,她希望能够得到郭婵的认可。 郭婵看着陆谨言的目光十分温柔,“你的猜测没错,我们只能先从凌齐那里入手,只不过他这段日子深居简出,根本无从探查。” 陆谨言得到认可,思考的更加起劲,过了一会儿道:“只要一直盯着凌齐,我不信一直找不出凌老将军自尽的缘由。还有念儿,她已经是凌齐的夫人,或许她那里也是一个突破口。” 陆谨言倒不是怀疑凌齐,而是凌将军的死他们必不会无动于衷,只要顺藤摸瓜,黄雀在后,找到真相指日可待。 郭婵徐徐道:“我回来正是因为此事!” 陆谨言不解,郭婵解释,“库勒来信,他查到军师最后出现的地方是苏州。” “苏州?!” 陆谨言知道自从库勒被郭蝉抓过一次后,二人之间便默契的达成了一种共识,不过郭蝉自然不会做出叛国之事,只是各取所需。 陆谨言与冬青齐齐看向郭婵,回京的路上她们一行人去了苏州,那个神秘军师也出现在苏州,她们不认为这会是巧合。 郭蝉点头 ,“正是!” “岂不是一直跟着我们?”陆谨言并不相信巧合,再想到凌老将军的死,她又道:“我想那个人如今想必就在京城!凌老将军自尽说不定也与此人有关!” 不得不说,陆谨言思考的极快,郭蝉看向她的目光带着积分几分赞许。 陆谨言也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红了红脸。 二人眼波流转,冬青忍不住咳了一声。 郭蝉笑着收回目光,慢慢道:“我也这样认为,此人应是一路从徐州便跟踪我们一路到了京城,只是我们对此人知之甚少,甚至不知其容貌特征,茫茫人海,想找一个人难度太大。” 陆谨言道:“可他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此话一出,三人沉默。 她们一行到苏州只为游玩,并无其他目的,而且一路上并无异常,难道那人只是单纯跟在她们身后? 陆谨言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那个人不是跟着我们,而是跟着凌齐?” “不是不可能。”郭婵想到凌老将军的死,或许此人与凌家有一定的关系…… 忽然,郭婵眼里闪过一抹暗光,虽然很快,陆谨言还是发现了。 “阿婵,你可是有发现?” 郭婵愣了愣才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罢了。” “哦。”陆谨言没有追问。 察觉陆谨言的失落,郭婵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军师说不定与将军府有关系,不过这只是一种猜测罢了,并无证据。” 闻言,陆谨言心中的不舒服一扫而光,她笑了笑,“既然一切都指向将军府,不如明日约念儿到府中探探口风。” 念儿收到长公主府送来的帖子时有些惊讶,她到了将军府后从前的事知道的七七八八,自认为将军府与长公主府并不亲厚,甚至是有嫌隙的,毕竟中间还隔了一个清河郡主。 但长公主府主动示好,她没有不来的道理,于是第二日她便备礼到了长公主府上。 “凌夫人的气色有些苍白,不知凌老将军的后事可都处理妥当了?近日想必是辛苦凌将军和夫人了。” 近来处理府上的事让念儿有些心力交瘁,便有些走神。 见没有回应,陆谨言唤了声,“凌夫人?” 念儿回过神,看向陆谨言面露愧疚,丹阳郡主和承恩侯的亲事他们将军府只是派人送了礼并未到场观礼,但这并不妨碍她从旁人口中得知那场亲事的盛大。 “多谢侯爷挂念,祖父的后事已经处理妥当。”念儿这样说道,心中却不期然的想起凌齐近日的表现,尤其是那日的醉酒,她只听到一个名字。 任素衣。 她知道这是清河郡主的闺名,也知道凌齐对清河郡主的念念不忘。 “凌夫人?”陆谨言唤了一声,今日念儿似乎一直在走神。 念儿甩掉脑海中的想法,歉意一笑,“侯爷,实在是抱歉,我甚少处理府中事务,如今刚接手,还有些不适应。” 这下轮到陆谨言感到抱歉了,“实在是陆某考虑有失妥当,忽略了凌夫人如今处理府上事务甚是忙碌。” 闻言,念儿笑道:“其实是我愚笨,我看旁的夫人也不似我这般。而且,我听说侯爷成亲时许诺太后您与郡主成亲后,您主内,郡主主外,如今看来倒是不假呢。” 陆谨言表情有些尴尬,这一早郭婵便有事入宫去了,如今长公主怀孕正是不能费心的时候,总不能让宣平侯来接待念儿,只能亲自上了。好在周围四五个婢女,倒不存在名节有损一说。 假意咳嗽了一声,陆谨言道:“其实今日来是想同凌夫人商量一件事。” 念儿疑惑,陆谨言有什么需要同她商量? 陆谨言道:“是这样的,我知二府之间发生过不愉快得事,但如今尘埃落定,清河郡主也早已释怀往日之事,我觉得我们二府之间也应化干戈为玉帛,多多走动才是。” 对于陆谨言话中的示好,念儿难掩惊讶,将军府如今在朝中地位随着凌老将军的去世一落千丈,甚少有人拜访,可谓是人走茶凉。 陆谨言这般示好,又为哪般? 见状,陆谨言又道:“其实这是娘的意思。” 据说陆谨言父母早逝,这个母亲自然是指长公主殿下。 “我们两府原本便很亲厚,娘认为不应该伤了和气,因此特意吩咐我给夫人下了帖子邀夫人一聚,为的便是解开两府的心结。”陆谨言说话时一直看着念儿,她俏丽的容貌染了几分京城女子的愁绪,与在徐州时截然不同,不知是不是因为突逢变故。 念儿露出一个笑来,“其实长公主殿下生气也是应该的,毕竟是我们有错在先。” 见念儿不信,陆谨言慢慢道:“其实……娘也是最近才知清河郡主她本就无意嫁给凌将军,当初的亲事仓促之间来不及解决,其实是将军府成全了清河郡主才是。” 念儿惊讶不语,原来真相是如此!她觉得或许这才是凌齐买醉的真正原因!他爱的女子,从未想过要真的嫁给他! “这真是令人惊讶呢!”念儿喃喃道。 “是啊,所以我们两府也没有必要生分,夫人觉得呢?” 念儿迅速的在脑海中分析利弊,凌齐在那一战中可以说是功过相抵,如今丁忧在家,三载过后,谁又知朝中是个什么光景。 只是…… 陆谨言知道念儿其实是个聪明人,但有的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冬青已经查到汝阳王府也有拉拢将军府的意愿。 “听说凌夫人近来时常到汝阳王府做客,成亲时汝阳王妃特意派人送来精致的特色点心,我吃过之后爱的不行,下一次夫人去时定要替我问问方子,也好解解我的馋。” 念儿不由自主的握紧手中的帕子,看来一切都被郭婵等人看在眼里,陆谨言借机提起此事,不过是想提醒她罢了。 一番思虑过后,念儿抬起头,笑道:“原来侯爷还爱吃点心,不过我是因为夫君被汝阳王所救一事登门道谢,对汝阳王府并不熟悉,怕是帮不了侯爷的忙。” 无论如何长公主府都是皇上的心腹,即便不能交好,也不能得罪,否则日后将军府的处境只怕更难。 陆谨言也顺着坡道:“无妨,到时我让阿婵去帮我要。凌夫人刚到京城不久,若是有不熟悉的,尽管问我。有凌老将军的嘱咐,若是有帮得上的,陆某也一定竭尽全力。” 念儿起身福了福,“那便先谢过侯爷了,我初来乍到,的确许多还不懂,日后少不了麻烦您和郡主。” 陆谨言也起身还礼,二人这一番话,陆谨言自己听得都觉得虚伪,这也让她意识到念儿也并非毫无心眼。 不过陆谨言今日的目的也并非在此,她吩咐婢女添上新茶,二人又坐了下来。 念儿端起茶杯,低头轻轻啜了口茶水,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陆谨言见差不多了,徐徐道:“事实上,今日找凌夫人来还有一事。” 话落,念儿抬头疑惑的看着陆谨言,只听她道:“凌老将军突然离世令人震惊,不知凌夫人和凌将军可找到凌老将军自尽的缘由?” 为了避免念儿怀疑,陆谨言解释道:“凌老将军一生戎马,军功无数,突然离世,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实在是令人惋惜。皇上视凌老将军为长辈,自凌老将军去世皇上备感沉痛,他怀疑凌老将军是否遇到难处,又或是遭了旁人的毒手,无论如何也想替凌老将军讨一个公道,这才命我问问夫人。” 闻言,念儿神色哀痛,显然对凌老将军的死很是伤心。片刻后,她情绪平复一些,先是对着皇宫的方向起身福了福,复又坐下叹道:“皇上还挂念着祖父,想必祖父的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慰。可,不瞒侯爷,自从祖父去世,夫君便一直在调查,只可惜如今仍未有结果。” 陆谨言皱眉,道:“凌老将军去世前可见过什么人,又或是可有什么异常?” 念儿低头沉思,仔细回想那几日的情形,半晌后她抬起头又摇了摇头,“那几日祖父一直在家中准备我和夫君的亲事,不曾见过什么府外的人,而且令我们也想不明白的是,当时祖父看上去精神奕奕,脸上也时常挂着笑意,谁曾想......谁曾想.......竟出了那样的事!” 说着,念儿小声的哭了起来。 “夫人节哀顺变。”陆谨言叹道,对自己揭开别人的伤疤感到一丝愧疚。 念儿哭了一会儿,大概也觉得失礼于人前,拿出一方别致的手帕擦掉眼泪。一直看着她的陆谨言注意到手帕上绣的弯月图案,像是一种图腾。因为寻常京城女子大多在手帕上绣花草,便觉得有些新奇,想到念儿并非京城人士,她以为这是念儿家乡的习俗。 “让侯爷见笑了。”念儿擦干眼泪,抱歉一笑。 陆谨言摇头,“至亲离世,这是人之常情罢了。不过,逝者已逝,还请夫人振作才好。” 念儿闻言点头,“多谢侯爷关心。” 见念儿情绪好了一些,陆谨言道:“既然凌老将军生前并无异常,那他可留下任何线索?” 陆谨言认为凌老将军选择自尽,想必已是觉得毫无办法,可能威胁到他的,陆谨言不知除了将军府和凌齐的安危还有什么。 念儿还是先前的模样,懵懵懂懂,“祖父去世之后,夫君备受打击,我们也想过是什么原因致使祖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可我们找遍了祖父留下的东西,最后仍旧是一无所获。” 陆谨言心中长叹一声,看样子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了。她看着念儿,早不是一路与她们从徐州到京城的念儿,她梳着中原女子偏爱的发髻,穿戴着精美华丽的首饰,一言一行皆是端庄温婉,便是原本带着几分异域风情的五官也用妆容掩盖住。 婢女添茶的声音拉回陆谨言的思绪,她对念儿道:“事已至此,陆某希望夫人和将军早日振作起来,探查真相,好让凌老将军的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念儿道:“侯爷说的是。” 陆谨言不死心,提醒道:“若是有发现,希望夫人可以告诉陆某。” 念儿应下。 不多时,念儿表示府中事务还需处理提出告辞,陆谨言今日一无所获,只有默默送人离开。 花厅里,两个婢女正在收拾留下的茶杯和点心。 冬青看到陆谨言的模样便知结果。 “郡马爷,我已经派人跟着凌夫人了。” 陆谨言点头,嗯了一声,她想看看念儿经过先前那番对话之后会做何反应,如今的突破点只有将军府,她直觉将军府一定存在着什么秘密。 一个时辰后,派去的人回来汇报情况。 念儿出了长公主府后没有立刻回将军府,而是逛街去了,先是去了城东的首饰铺挑了一尊佛像,然后又去了城北的一家酒楼打包了那里出名的酒菜,最后才回了将军府。 冬青道:“凌夫人看上去似乎很悠闲。” 陆谨言低眉不语,念儿这般倒是令她有些意外。但买佛像,打包膳食,又都是很平常的举动。 想了半晌,陆谨言还是觉得并无异常,只得让冬青继续派人盯着将军府。 派人一连盯了将军府数日,凌齐终日闭门不出,而念儿也只是偶尔出门,并无异常。 陆谨言一无所获,这样的结果让她很是气馁。 这日午后冬青来报,念儿又出门了,不过与往日不同,今日她先是去了一趟伶草堂,然后又去了常去的酒楼买了酒菜。 念儿只是一两个常去的地方,酒楼算是一个,也不知是什么酒菜令她如此喜爱,将军府又不是没有厨子。 陆谨言道:“派人去伶草堂问问念娣,凌夫人去医馆所为何事。”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再去一趟酒楼,按着平时凌夫人买的打包一份回来。”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山珍海味令念儿痴迷。 冬青派去的人很快带回消息,念儿去医馆是找温箐把脉,不过是什么脉象王念娣并不知道,但她偷偷塞给去的人一张药方。 说着冬青将药方递给陆谨言,她来之前已经看过此药方,因此心中已经有数。 陆谨言打开来看,默默念着药方上的药名,因为长公主自怀孕以来府中的事几乎都交给了陆谨言,照料长公主自然也在她的责任之中,因此她对长公主的药方十分清楚。 这个药方倒是与长公主安胎的药方十分相似。 “凌夫人有孕?”陆谨言不确定的问道,毕竟她不是大夫,药性千千万,谁知是不是一样。 冬青却是点头,“想来是怀孕没错。” 这时派去酒楼的人也回来了。 等婢女将酒菜一一摆放整齐,陆谨言看着一桌的佳肴叹道:“听说怀孕的人口味刁钻偏好,难怪她钟爱这家酒楼的菜。” 正好郭婵今日在宫中留下用膳,陆谨言先前不适并未用膳,此时看着这些菜肴便有些饿了,于是叫来莲碧,三人就坐一道用膳。 陆谨言一边吃一边道:“看来从将军府这里也走不通,可奇怪这凌将军到底是为什么要自尽呢?!” 盯了将军府数日毫无发现,陆谨言心底累积着无奈和不甘,眼前的菜肴食之无味。 “到底又有什么能威胁到将军府的事?”陆谨言喃喃自问,筷子在碗里插来插去,米倒是颗粒未进。 冬青知道陆谨言是想帮自家郡主的忙,劝道:“隐藏在背后的人肯定有他的目的,但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奴婢会盯着将军府,一有异常立刻报给您。” 可坐以待毙总觉得心中不安稳,尤其是还有一个跟了他们一路的所谓的军师藏在暗处,也不知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陆谨言觉得这个军师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接近库勒并且引起战争,如果不弄清他的目的,只怕到时被打的措手不及。 这时,莲碧突然道:“要奴婢猜测,一定是有人拿什么对凌老将军重要的东西来威胁他,所以他才自尽。” 这个想法陆谨言不是没想过,可总觉得不对劲,凌老将军没有留下任何遗言,选择了一种最决绝的方式,自尽前还特意嘱咐郭婵照拂将军府。以凌老将军的阅历和能力,遇到怎样的困境才会选择自尽呢?而且又为何偏偏嘱咐郭蝉? 这是否说明凌老将军很清楚日后郭蝉一定是站在那股背后势力的对立面的,所以才会托付郭蝉。 念及此,陆谨言觉得凌老将军一定知道什么,突然道:“冬青,有没有办法潜入将军府?” 如果真有危机,凌老将军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线索。 冬青放下筷子,想了想,抿唇道:“小心一点,可以。” “那……”话即将出口,陆谨言反倒有些犹豫,若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冬青看出她的犹豫,低声道:“郡主让奴婢一切听您的吩咐,这说明郡主完全信任您,也信任您的一切决定。” 这句话无疑给了陆谨言莫大的信心和支持,她下定决心,“你准备一下,夜探将军府!看看将军府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是!郡马!” 子夜刚过,冬青换上夜行服,正要出门,一个人影出现在面前。 “你怎还未休息?”冬青皱眉看着眼前的莲碧。 “你管我。”莲碧瞪了她一眼,打量着她身上黑黢黢的夜行服。白日听到二人的对话,知道她这是要去将军府打探情况。 “没事我就先出府了,耽搁不得。” 冬青说着便要离开,莲碧叫住她,“你小心别被抓住了,怪危险的!” 冬青一怔,脚步不乱,继续朝府外走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莲碧在她身后吼道:“嗯什么嗯啊,死冬青!呸呸呸,不吉利……” 女子娇俏的声音还在身后,越来越浅,冬青慢慢露出笑容。 走到后门,冬青愣了愣。 “郡主?”冬青一脸不可置信,因为郭婵此时也穿着夜行服,“您这是要……?” “嗯,我跟你一道去。” “郡马她……” 郭婵接过话,“我同她说了,我们走罢,” 其实冬青想的是,郡马竟然会同意郡主涉险深夜出府。 陆谨言自然是不同意的,但郭婵认为有必要亲自去一趟,因为她也觉得将军府似乎被一团迷雾笼罩着,她必须亲自一探究竟。 将军府离长公主府并不远,二人一路避过守夜的士兵轻松的来到将军府。 门口的白灯笼被风吹得摇曳,不知是否是错觉,二人觉得深夜的将军府竟有些诡异。 “走后面。” “是。” 为了避免被发现,郭婵选了防守最薄弱的一个地方进到后院。一番思虑过后,郭婵决定先去凌老将军生前住的地方看看。 冬青早就弄到了将军府的地图,很快便指出凌老将军生前所住的院子。 凌老将军的院子守备并不严密,二人很轻易的进到生前他住的房间。 “得罪。”大概是怕冒犯到死者,郭婵在进到房间时默念了一句。 房中的一切似乎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郭婵用目光示意冬青小心查看,后者点了点头翩然进了内室。 郭婵用手抹了抹桌椅,干净整洁,显然每日有人打扫。房内的装饰十分简朴,与凌大将军这个人很像。 其实一眼便能看出这房间的格局,并无特别之处,但郭婵还是仔细查看每一处是否暗藏机关。 然而,一无所获。 同时,从内室出来的冬青神情冷凝,显然也是并无发现。 二人目光交汇,郭婵道:“去书房!” 书房就在寝室的一旁,进屋正中是黄花梨的案桌,上面还放着笔墨纸砚以及几本书,右手是一道策马崩腾,沙场驰骋样式的屏风,黄沙漫漫,看得出战场的残酷,左手边则是置顶的书柜,上面摆满了书籍。 想到凌齐曾说过凌老将军去世前一直将自己锁在书房内,郭婵低声道:“仔细找找这里。” 冬青应声,开始查看。 郭婵也没闲着,她走到案桌面前,翻看桌上的书籍,只是简单的兵书,并无特别。这时,她注意到案桌后挂着一幅画,画上画的正是洛水城,画上的洛水城被一团迷雾包围着,而迷雾的后面是漫天的平原。 走近一看,发现这幅画的署名是凌平之。 凌平之,凌齐的父亲。 用兵神速,本人更是武艺不凡。 这是郭婵对凌平之仅有的了解,但郭婵只知其人,并未见过,不过连她爹宣平侯都称赞不绝的人想必是所言非虚。 郭婵转了一圈,发现这房中挂了三幅画,都是出自凌平之的手,看的出来此人不但在军事上颇有建树,在文采方面也不甘落后。 只可惜英年早逝。 “郡主,并无发现。” 郭婵皱眉,却听冬青又道:“不过我发现了几封信夹在了书柜的一本书里。” 信上写着,吾儿亲启。 信纸发黄,显然这信有些年头。 郭婵打开,信上却只有二字。 “速回!” 郭婵又拆开其他几封信,同样的字迹,同样的内容。 这是凌老将军的笔记,又是吾儿亲启,显然是凌老将军写给凌平之的,一连几封信,可见当时情况紧急。 “带一封回去查查。” “是,郡主!” 京城中每个世家用的笔墨纸砚总是随着时下的主流而改变,仔细查找便能知道这些信大概是在什么时候写的。 一声叹息。 冬青知道郭婵这是暗恼没有发现,默默没有开口。她眺望远处,发现将军府有一处地方仍然亮着灯。 “郡主,凌齐的院子还亮着!” 郭婵定睛一看,发现的确有一处院子还有亮光,“那是哪里?” 冬青迅速的回想已经背下的地图,道:“是凌齐的院子!” “去看看!”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将军府显得格外的安静。 凌齐的院外正好有一棵参天的大树,二人躲在树上,透过浓密的树叶朝院里看去,东侧的厢房里透着光。 从外可以看到两个人影印在窗纸上,但隔得太远,并不能听二人在说什么。 “郡主,奴婢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顺便看看是何人。” 冬青说着便要动身,郭婵制止了她。 这个时候还在密谈,郭婵也知这或许便是将军府的秘密,可直觉让她阻止了冬青的行动。 “若是碰上个高手,或许会打草惊蛇。况且,凌齐本身的武功并不差。”郭婵这样解释道,心里隐隐有个想法。 她让冬青靠近些,低声在冬青耳边讲出她的想法。 冬青闻言,眼睛一亮,“好主意,奴婢这就去做!” 郭婵点头,嘱咐道:“小心一些。” “嗯,奴婢明白。” 话落,只见冬青的身影跃上一旁的屋顶,迅速离开,郭婵则是安静的盯着眼前的厢房。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评论区红包掉落哟~ 爱大家,有些开心! 第110章 “走水了!” 惊呼声划破夜空,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沉寂在黑暗中的将军府瞬间灯火通明。 郭婵慢慢露出笑容,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院子, 原本站在窗前的身影消失了。 随即只见门被打开, 从房内周走出一人。 正是凌齐。 郭婵皱了皱眉, 并未见其他人出现, 这时,念儿披着头发, 衣着单薄的从主位的厢房中走了出来,看她的模样,显然是被奴仆们的叫喊声吵醒的。 念儿一眼便看见了凌齐,见他衣衫完整,眼中情绪难辨。 凌齐也看见了她, 走到她面前,“应该是后院走水了, 你继续休息吧,我去看看。” 念儿身为一家之母,此时怎么可能安稳的回房休息,于是提出一同前去查看。 凌齐只得答应, 二人正要出院子, 便被前来的管家拦住。 “是哪里走水了,火势可严重?!”凌齐沉声问道。 自从凌老将军去世后,凌齐便是将军府说话最有分量的人,而他也从以前不管事的公子变成掌权之人。 管家不敢怠慢, 道出实情, “回公子,是厨房走水, 不过火势不大,已经被扑灭了。” 凌齐皱眉,“好端端的,厨房为何会走水,可查清楚了?!” “回公子,是守夜的婆子不慎将油灯打翻在了一旁的柴火上,这才引起了走火。那婆子胆小怕事,惊慌之下才引起府上的人慌乱起来。” 说到这,管家在心头将那婆子骂了千遍,本来火势就不大,只要快些打水灭火便是,她倒好,非得弄得全府皆知。 念儿放松下来,道:“这次没事便好,不过以后须得让府中的人小心一些才是,避免酿成大祸。” “夫人说的是,老奴会告诫府上的人谨慎一些。” 凌齐这时道:“给一笔钱,然后将人发卖出府。” 深夜中,凌齐的声音显得更加冰冷。 管家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何人,但那婆子年事已高,发卖出府怕是没了出路。大概是太老爷去世,一向心软的公子也变得手段强硬了起来。 念儿如何看不出管家脸上的犹豫,想了想道:“夫君,念在那婆子也是府中旧人,不如将人送到庄子上。” 话落,凌齐并未立即开口,只是脸上看不出喜怒,念儿的心渐渐向下坠去。 自己在他心中竟是一点份量也无吗? 然而,下一刻峰回路转。 “便听夫人的。”凌齐对管家道:“那婆子按照夫人说的处理,并且吩咐下去,日后若有人再犯一律发卖出府!” 管家应了声是,知道这是公子在敲打府中的人,不由感到欣慰,只要公子振作起来,还怕日后凌府不能东山再起吗? 念儿欣喜的望着凌齐,怀疑她是否听错了。 凌齐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目光,“夜深了,夫人还是早些休息。” 念儿一怔,笑着点头。 凌齐将人送到厢房门口,却不入。 念儿疑惑,“夫君还不歇息吗?” 凌齐道:“还有些公务处理,今日我就在小书房里睡。” 念儿眼睫一颤,心中原本升起的欢喜被瞬间冲淡,她点了点头,一副贤惠识大体的妻子模样,“那夫君也早些休息,切莫太过劳累。” 凌齐点头,“我知道,夫人放心。”然后转头吩咐婢女慧儿,“照顾好夫人。” 慧儿应下,然后扶着念儿进门。 念儿却在门口停住,她忍不住回头看向正在往小书房走的凌齐,一双明媚的眼眸染上哀色。 慧儿知她心思,劝道:“夫人,夜深了,您保重身体最重要。” 一声低叹,二人走近房内。 先前趁几人在外不注意,郭婵去了小书房,可那时房中已无人影,于是她又藏到念儿的房间。于是这一幕恰好被她看见,心头不由咒骂凌齐,若是不喜念儿大可不娶,可娶了便得对人好,反倒令人伤神。 念儿像一个木偶一样任由慧儿替她脱去外裳,慧儿看了便道:“夫人,恕奴婢多嘴,您这般反倒是跟自己过不去了,您是公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公子看重您,您何必多想呢?” 话落,只见念儿美丽的面容露出苦笑,像精美画卷出现的裂缝。 “他看重我,是因为我对他有救命之恩。可我……心悦他,自然也希望他能心悦我。” 凌齐借口有公务处理,可三更半夜的,他如今丁忧在家,又哪里来的公务处理,念儿知他是有意避开自己。 哀切的声音让慧儿心中生出同情,她劝道:“夫人,据奴婢所知,许多人定亲前连对方是谁都不知。您与公子有恩情,而且您温柔贤惠,对公子又体贴,公子与您相处久了便能知道您的好,您又何必担心呢?” 话一顿,慧儿又道:“而且若是您和公子有了孩子,想必公子会更加喜爱您!” 经慧儿提醒,念儿倒是反应过来,如今凌家的确十分看重子嗣,公公早逝并未留下其他血脉,夫君独这一脉,子嗣尤为重要。 一直藏在暗处的郭婵可没心思听她们的讨好夫君大计,正要抽身离开,却听二人提到一事,遂又留了下来。 是慧儿先提到,“不过,奴婢觉得自从那位傅先生来了咱们府中,公子变得越来越忙,难得见上夫人一面。也不知傅先生是什么来头,得公子如此器重。” 身为奴婢自是不该妄论主子,但慧儿在念儿跟前说得上话,因此只有二人在时,念儿并不追究。 “其实我也不知,不过夫君的确很重视他就是了。”念儿想起见到傅先生时的情形,只觉得这位傅先生极为神秘。 慧儿一边整理床铺一边道:“奴婢却觉得这位傅先生或许是故作玄虚,他整日闭门不出,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奴婢听一个交好的婢女讲,那傅先生从不让她伺候,到现在也没见过他的模样呢!奴婢猜,傅先生怕不是有什么面容缺陷吧?” 念儿踏上床,听见这话笑道:“就你会瞎说!我见过那位傅先生,相貌算不上俊郎,可也并不异常。你这话当着我的面说说便也就罢了,切莫在旁人跟前提起。” 慧儿吐了吐舌,笑道:“奴婢晓得夫人疼我!那夫人觉得那位傅先生如何?如今咱们府上,除了公子和夫人,顶好的东西都送那儿去了。” 念儿躺下来,慧儿替她盖上被子,她想了想,叹道:“我哪里看得出来,不过夫君这般看重傅先生,想必定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吧。” “那奴婢希望傅先生能祝公子马到成功!仕途有成!” 念儿拢了拢被子,抿嘴道:“借你吉言了。” 灯被吹灭,二人的说话声渐渐消失,郭婵躲在黑暗中,想着她们口中的傅先生。 她有一种直觉,这个傅先生便是在库勒身边的那个军师! 可此人到底是何目的?先是潜伏在库勒的身边,而后又藏在将军府做起了凌齐的幕僚。 这样的想法,郭婵离开了将军府,在街角碰上了等候以久的冬青。 郭婵问:“如何?!” 先前郭婵吩咐冬青找个机会放火,为的正是引蛇出洞,郭婵在原地守着,冬青则是在暗处观察是否有可疑人从将军府里出来。 果不其然让他等到一人从将军府出来。 “你可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了?” 冬青想了想道:“嗯,那人的相貌极其普通,并无特别之处。” 并无特别之处…… 郭婵当下道:“先回府。” 回到长公主府,见房中仍有烛光,郭婵皱了皱眉,果不其然进到内室,便见陆谨言手里拿著书坐在窗柩下,一旁的莲碧趴在贵妃榻上睡得正香。 “为何还不安置?”虽然知道答案,郭婵还是忍不住出言问道,语气带着几分责怪。 如今陆谨言根本不怕郭婵,见她皱眉,反而笑了起来,“我心中担心你,自然睡不好,还不如等你回府,还能安心一些。” 冬青正好走了进来,听见这话,不由想到,如今的陆谨言情话说得越发醇熟,不过郡主偏偏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郭婵闻言立刻缓了脸色,不过还是劝道:“日后还是要早些休息。” “嗯。”陆谨言想起二人出府的目的,于是询问今日的结果。 郭婵叹道:“倒不是没有结果,也算是有些发现。” 陆谨言洗耳恭听。 “我听到念儿和她的婢女提到一个叫傅先生的人,此人似乎在将军府住了有一段日子,而且凌齐十分器重此人。” 郭婵话语此时一顿,陆谨言立刻道:“难道你怀疑此人便是那个神秘的军师?!” “并非没有这个可能。”说到这里,郭婵转头看向冬青,冬青立刻会意。 “奴婢跟着那人一路出了将军府,不过此人武功在我之上,奴婢怕跟的太近被发现,于是奴婢只是远远缀着,没想到过了两条街便跟丢了人。” 冬青立刻跪下,“是奴婢办事不利,请郡主责罚!” 郭婵立刻摆了摆手,“你快起来,此事怪不得你。” 冬青顺势起身,郭婵继续道:“此人果然在武学上颇有造诣,看来八,九,不离十此人正是库勒说得军师!” 陆谨言赞同这一说法,但有一事她不明白。 “可既然这个傅先生是客居在将军府,他为何在这深夜出府,徒惹人怀疑?” 郭婵先前一直猜测着这个傅先生的身份,忽略了这个问题,此时经陆谨言提醒这反应过来。 是啊!一个住在将军府的人怎么会在将军府走水后立刻出府?! 屋外的黄雀叫了两声,郭婵立刻抽出一旁挂着的剑飞身跃了出去。 冬青也意识到不对,立刻跟了出去。 但此时月明星稀,寂寥安静,除却被风轻轻吹起摆动的竹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陆谨言走出房发现冬青跪在青石地板上,低着头,背影单薄,而郭婵则是站在一旁,负手而立。 等到陆谨言走近,才听到郭婵低声道:“起来吧,真要怪你,我自己不是也没察觉?” 冬青却是不起,“都是奴婢不谨慎才会被人发现,如今反而暴露了身份!请郡主责罚!” 陆谨言观察郭婵的脸色,虽然肃穆,却并非真的动怒,于是道:“冬青,快起来吧。阿婵既然说不罚你,便不会罚你。” “可……”冬青仍然犹豫。 “快起来吧,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刚才你们二人急匆匆出来,可是为了何事?” 冬青看了眼郭婵,见她并未阻止,于是站起身,咬牙道:“那个傅先生刚才在院外。” 说着,冬青看了陆谨言一眼。 因为郭婵的院子闲杂人等无法进入,又是夜里休息时间,所以陆谨言并未伪装,头发也是随意散在身后。 这般模样,无论谁看都能一眼看出她是女子。 陆谨言也想到这一点,“那位傅先生看来是个高人了。” 郭婵嗯了一声,皱眉道:“应该是我们在将军府时便被盯上了。” 见冬青仍旧一脸愁容,陆谨言笑道:“凌齐一早便知我身份,既然傅先生是他的人,想必也知道我的身份,被他晓得也没什么。只是这位傅先生……暗藏目的又武艺高强,若不清楚他的目的,以备后患,无论他是何目的,难免日后被他得逞。” 郭婵沉思,今日是她戒心不够,才被人反跟,不过她有一种感觉,这个傅先生跟踪她们的目的并未是想探听秘密,更多倒像是在故意让她们知道她的存在。 回过神,发现冬青面容有些苍白,于是柔声道:“冬青,今日这事不要放在心上,你的武功在他之下,换了我也是一样。等我们再过十载,未必不等超过他!” 冬青自责内疚的情绪因为郭婵的话好了一些,不过她仍旧在心中默默下定决心努力练习。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我超乖的诶、来来往往、和景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自从傅先生现身之后, 郭婵加大了对将军府的监视,然而那位傅先生在夜探长公主府后再也没有现过身。 从将军府带出来的那封信,冬青查到无论是信纸还是信上所用的墨皆是十四年前京中时兴的。同时也查到凌平之正是十四年前去世的。 凌平之十四面前战死沙场, 殒命在突厥人手中。那一站郭婵从父亲宣平侯口中听说过, 那场战役死伤无数, 战场上尸骨堆积成山。 不知当年是什么事促使凌老将军给凌平之去了那些信。 虽然现下已知甚少, 但将军府显然牵扯其中,陆谨言对于这一点很是无奈, 像是捉弄一般,两府的恩怨似乎不会停歇。 而就在陆谨言的密切关注下,一切风平浪静的到了太后的生辰。 宫里为了此次太后的千秋宴筹备了近三月,大大小小的事情皆通过昭仪娘娘过目,确保太后能够满意。 许多世家翘首以盼, 终是盼来了这日。 作为皇亲,长公主府自然不会缺席, 天边刚刚透出一丝亮光,长公主府的人便忙碌起来。 因为是太后的千秋宴,从服饰到配饰,一丝一毫容不得差错。 陆谨言和郭婵携手走出院子时, 冬青很清楚的听到一旁的婢女的感叹, 无非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等的词。 冬青对这些形容已然习惯,不过陆谨言扮起男儿来的确是十分英俊就是了,与郡主也的确是郎才女貌。 今日的服饰是冬青一手挑的, 同色系雪青云纹, 穿在二人身上极其贴切,清冷高雅, 二人和谐一致的步伐又给人一种孤山相伴的温馨。 突然目光瞥见一旁闷闷不乐的莲碧,因为莲碧不太熟悉宫规,所以这次入宫仍旧不带她。 其实冬青明白,陆谨言这是故意将莲碧隔在斗争外,这一点恰合了她的意。 “莲碧,今日我随郡主郡马入宫,你在府中,莫要乱跑。” 因为是太后的千秋宴,冬青身上穿的也是新制的衣裙,她身量高挑,这新制的衣裙突出她纤细的腰和修长的腿,看着好看极了。 越看莲碧心中便越嫉妒。 “冬青,你身上这新衣可真好看。” 原本还在疑惑这人为何一脸垂涎欲滴的神情,听见这话,冬青算是明白了。 “我过几日送你一套新衣,可好?” 冬青难得温柔的语气,莲碧听了果然转悲为喜,“当真?!” “嗯,当真!”冬青也被莲碧的笑感染,弯了弯唇角。 “冬青你太好了!”莲碧欢天喜地的拉过冬青的手,“那我等你回来哦!” 女子的手又细又软,冬青有些不自在,但是又舍不得抽出手。 不远处,陆谨言看见这一幕,轻轻叹了叹气。 “阿婵,我怕……” 郭婵知道她的焦虑,“各人有各人的缘分,且看看吧。” 陆谨言不是不明白,她是怕莲碧不明白,因为莲碧生的娇俏,又是她身边伺候的,府里不少侍卫向莲碧示好。 近日,她知道府中有个侍卫来找了莲碧几次,莲碧似乎也不反感…… 冬青此时甘之如饴的模样,若是知道后不知心情几何。 察觉到陆谨言的视线,冬青终于抽出了手和莲碧告别。 “郡主。”冬青加快脚步追上二人。 “嗯。”郭婵颔首,“今日千秋宴,娘和谨言身边你多留心。” “是,郡主,奴婢明白。” 将军府这数日来行事十分低调,再还未弄清楚他们的目的之前,一切都需谨慎。 二门外,长公主和宣平侯已经到了。 长公主的孕相已是十分明显,宣平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肚子,拧着眉。 陆谨言二人走近时便听宣平侯犹犹豫豫的道:“不如夫人还是不去了吧?这千秋宴,人多的很,我怕万一冲撞到你。” 长公主嗔了宣平侯一眼,“宫里萧妃娘娘即将临盆今日也要出席,没得我还缺席?再者说了,于私人,太后与我多年相交,她今日寿辰我理应入宫祝贺;于公,她是太后,哪能我薄了她的情面。” 宣平侯没想到被长公主这一番说教,加之看见郭婵二人到了,心中不免尴尬,但想着长公主,仍旧舔着脸笑道:“好好,那你一定要注意,不舒服的及时跟我讲。” 长公主自然知道他的关心,笑容温和了一些,“放心,我明白的。何况还有丹阳和谨言,怕什么。” 被点到名字的郭婵和陆谨言齐声应了声是,“爹,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娘。倒是您,少饮些酒水!” 宣平侯自然应下。 眼见快到吉时,长公主便催促几人出发。 今日入宫备了两辆马车,宣平侯小心翼翼的扶着长公主上马车。 “夫人小心。” 踏上脚蹬时,长公主听到一旁陆谨言小心的提醒侧首望去。 这一看,她不由一怔。 陆谨言正牵着郭婵的手,她专注而温柔的一直看着郭婵,不知二人说了什么,同时浅浅一笑,双目柔情。 相得益彰的服饰配饰,若是不知真相她都以为郭婵与陆谨言是珠联璧合的一对。 “夫人?” 察觉到长公主的动作,宣平侯唤了一声,长公主随即回过神,暗暗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多想了。 “多谢夫君。”她浅浅一笑,进了马车。 还在马车旁的宣平侯看向郭婵,同时郭婵也看向他,父女二人心照不宣。 皇宫没不允许马车进入,到了宫门外,便只能选择步行,但太后一早便十分体贴的吩咐宫人给长公主安排步撵代步。 今日千秋宴安排在含元殿。 含元殿是皇宫里最大的一座宫殿,有亭台楼阁,最适合用来举办宴会。 四人到了含元殿,已经有不少朝中的大臣以及家眷在场。 今日几乎朝中世家都在场,陆谨言微微眯了眯眼睛,因为她看见了何氏。 许久不见,何氏的模样竟然变得有些模糊。 指引的宫女将几人带到安排好的座位后,宣平侯道:“谨言,我带你去见见各位大臣。” 此话一出,三人皆惊讶的看向他。 宣平侯神情镇定,解释道:“日后免不了会打交道,不如多接触接触,应付起来才不会露短。” 长公主皱起眉,在她心里陆谨言始终是女子,而且有一日她和郭婵之间终究是要结束这个谎言。府中有一个整日接触那些老狐狸的郭婵就够了,她不想陆谨言再去面对外界的一些压力。 郭婵却有她的打算,意味深长的道:“那谨言便交给你了,爹,你可要保护好她。” 宣平侯心道,女儿果然是胳膊肘往外拐的,面上却笑道:“你放心,我一定完好无缺的给你还回来。” 陆谨言听他们二人机锋,低下头时微微笑了笑。 长公主心里却渐渐升起一团雾,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宣平侯和陆谨言一离开,母女二人便说起了知心话。 “谨言是个好姑娘,为娘总觉得这么拖着她,有碍她的终身大事。” 长公主觉得以陆谨言的容貌品性找到一个好人家不成问题,如今却和郭婵绑在一起,守着一个不知哪一日会被揭穿的秘密,对女子来说,拖着最美的年华实在是不妥。 郭婵默默端起一旁的酒杯喝了一口,是进贡的葡萄液,味道香甜。 “你是何打算?总不能一直就这么下去吧?”长公主有些揪心,郭婵自小便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她插不上手,但对陆谨言她心中总觉得过意不去。 郭婵瞥见她娘鼓起的肚子,凑过去温柔的抚摸,感觉到肚子里的弟弟踢了她一脚,不由笑了。 “娘,他动了!” 身为母亲的长公主自然也感觉到了,“感觉到他如此活泼我就放心了。” 因为新奇,郭婵又摸了好几下,长公主见她避而不答先前的问题,沉下声道:“丹阳,之前是因为你处境为难,我才同意你们的计划。可这样的事,不是长久之计,你不急着成亲,可谨言哪能这么拖下去。” 这下避无可避,郭婵扬起一个娇艳如花的笑容,叹道:“娘,你可真偏心!只想着谨言!我们都商量好了,不急在这一时。何况,跟着我不好吗?我总不会亏待谨言吧!” 长公主听这话笑了,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我自然心疼谨言,她可比你孝顺懂事多了!” “那不就好了,娘你只管将谨言看做亲生女儿,多一个女儿不好吗?”郭婵和陆谨言达成共识,待长公主生产后再寻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真相。 “你不成亲别老拉着谨言也陪你不成亲呐!”长公主觉得正是郭婵的想法改变了陆谨言,否则陆谨言一个如此乖巧的孩子为何会和郭婵撒下这弥天大谎,整日扮成男子。 听到她娘这般嫌弃的语气,郭婵默默又喝了一杯酒。 这时,宣平侯和陆谨言终于回来了。 避免长公主继续探讨终身大事,郭婵赶紧的拉过陆谨言跟她说起了这葡萄液。 “你尝尝,这葡萄液是贡品,难得表哥今日全部拿了出来。” 陆谨言笑着尝了尝,果然是味美香醇,忍不住再喝了一口。 郭婵见她喜欢,便怂恿道:“喜欢便多喝一些。” “嗯。” 长公主听见二人对话,在心里又给郭婵记了一笔。 司马贺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位置正好在郭婵她们的旁边。 “姑姑许久不见,仍旧容光焕发呢!” 司马贺与汝阳王妃夫妻二人相携走到长公主面前行了一礼。 长公主当年与司马贺的父亲关系尚算融洽,因此见到司马贺态度并不疏远。 “贺儿这是在哄我开心呢!”长公主看向一旁的汝阳王妃,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个女子,貌美端庄,不由点了点头。 “你这媳妇生的貌美如花,是你小子的福气!”因为司马贺是小辈,又没有司马毅那般的身份,所以长公主的态度更随意些。 司马贺与汝阳王妃二人目光交汇,一副柔情蜜意的模样,“姑姑说得对,娶到婉柔是我的福分。” 婉柔是汝阳王妃的闺名,她听到这话后恰合时宜的笑了笑,端庄大方。 “能嫁给王爷也是妾身一辈子的福分。” 长公主笑道:“你们小夫妻懂得珍惜便好,让我这个老人看了都眼红呢!” 汝阳王妃道:“姑姑这话妾身可不信,谁不知您和姑父感情十年如一日,众人羡慕不已呢!” 和宣平侯的亲事是长公主这一辈子最正确的决定,她听了这话自然开心,从手里褪下一个镯子带在汝阳王妃手里当做见面礼,汝阳王妃笑着答谢。 郭婵对司马贺无甚好感,尤其看到他那双招人的丹凤眼,现如今又来一个汝阳王妃,她还是默默和陆谨言一同享用美酒佳酿吧…… 好不容易等司马贺寒暄完,落座在一旁,本以为会清净一会儿,不想你不搭理人,别人也要主动来搭理你。 第112章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贺寒暄完,落座在一旁,本以为会清净一会儿,不曾想,司马贺竟又同陆谨言搭话。 “承恩侯如今也算是本王的妹婿,改日本王做东,承恩侯可一定要来。” 想到上一次见到司马贺的情形,陆谨言并不想与他多接触,“陆某见识浅薄,怕是入不了王爷的眼。” “哪会!你可是丹阳的夫婿,何况本王听闻承恩侯博览群书,文采不凡,本王定要请教请教。” 陆谨言扯了扯嘴角,她听得最多可是关于她吃软饭的话,可从未听过什么博览群书,文采不凡这类话。 司马贺可真能掰扯。 “这倒是让陆某自惭形秽,是外面的人夸大,王爷可千万不能相信外面的话。” “是么......”司马贺一双丹凤眼泛着光,“本王倒是觉得承恩侯这容貌便足已让丹阳倾心。” 郭蝉本就不悦,闻言正想开口,一旁的汝阳王妃与她说起了家常。 陆谨言给了郭蝉一个安心的目光,随即对司马贺道:“陆某资质愚笨,能有一个优点,这也算是幸事。” “哈哈哈!”司马贺笑了两声,突然凑近了道:“上次本王便发现了,承恩侯身上的香味可真是令人垂涎欲滴呢!” 面对突然放大的那双丹凤眼,陆谨言心头一跳,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没有往后躲。 “不知道承恩侯用的何种熏香,本王也想闻一闻呢。” “司马贺!” ――  郭蝉冷冰冰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剑。 然而事情并非这般简单。 眼角瞥见有什么破风而来, 司马贺迅速的往后退了一步,堪堪避过郭蝉向他扔来的东西。 他吐出一口气,侧头看见一只华美的发簪端端正正的插在他身后的柱子上, 若不是他躲得快, 这发簪怕就在他的脸上了。 “郡主未免太过分了!”汝阳王妃扔下这一句便移到司马贺身旁想要查看他是否受伤。 “不必。”司马贺用手挡了挡。 “丹阳, 生气了?”司马贺一如既往的带着笑, 似乎并未因为郭蝉的举动而生气。 郭蝉冷冷的看着他,走到陆谨言的跟前, 以保护者的姿态,道:“我看你还不明白,陆谨言是我的人。” 幼时的记忆忽然涌现出来,司马贺沉默不语。 彼时他们几人还一起在上书房上课,郭婵模样娇俏美貌, 许多皇子都喜欢亲近她,司马贺也不例外。 但郭婵却只和司马毅还有郭照一处玩儿, 旁人像是被他们三人隔离开一般,久而久之自然会有人不满。司马毅是皇子,身份尊贵,郭蝉又是女子, 所以大家把矛头指向了瘦弱的郭照。 有一日, 他们几个人按照往常一样趁着郭蝉和司马毅不在时辱骂郭照,找他麻烦,郭照为人自持从不还以颜色,郭蝉却不一样。 那日郭蝉不知为何来了, 发现他们的行径, 顿时怒了,自小习武的她不顾身份, 上来便揍,几人扭打在一起,虽然人多,但她不知哪里来的劲儿,他们还是被她打的鼻青脸肿。最后这事儿闹到先皇那里,郭蝉得了赏,他们统统被罚。 她还是一点都没变,只要是她在乎的她都会为其付出,无论代价。 郭照……司马毅…… 如今又多了一个陆谨言。 二人皆未开口,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旁边的人也注意到这里的动静,整个大殿里变得安静极了。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碍于两个人的身份,无人敢上前。 最后还是司马贺拉回思绪,歪头对陆谨言道:“承恩侯好福气啊,丹阳竟是这般倾心于你。啧啧,好福气,好福气。” 陆谨言没搭理他,她直觉刚才司马贺是故意的。 司马贺也没打算陆谨言会回应他,他漫不经心道:“丹阳啊,我又不好龙阳,你何必这般计较?你知道的,我只对貌美如花的女子感兴趣。” “貌美如花”四个字,司马贺说得极慢。 郭蝉不动声色,冷哼一声,道:“贺表哥这话便不对了,我喜欢的,自然是旁人靠近一分也不可,管你是男是女!所以我劝贺表哥还是注意分寸,下一次可不是发簪这么随意的东西了!” “丹阳郡主你未免太张狂!”汝阳王妃怒目瞪着郭蝉,司马贺好歹是汝阳王,是她的表哥,当着众人的面,也太不顾及他们汝阳王府的脸面了。 “表……嫂?”郭婵轻飘飘的看了汝阳王妃一眼,“我郭婵向来做事便是如此。” 其实郭婵行事并非一向张狂,不过京城中人却清楚一点,她郭婵护短!极其护短! “你!” 汝阳王妃还想再说被司马贺拦住,“是我没分寸,丹阳,你可别往心里去。” 长公主见状,适时打趣道:“要我说啊,你们几个孩子,当真是被宠的无法无天了。你们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太后娘娘的寿诞,你们也敢放肆?” 话虽如此,可谁都听出长公主并无责怪之意,毕竟长公主也是出了名的护短! 不过长公主既然开了口,郭婵和司马贺也不会故意较劲,何况她这也是给了二人一个台阶下。 二人目光有片刻的交汇,然后又彼此移开,一场风波便这么平息下来。 这时,后宫众嫔妃纷纷入到殿内,众人明白这时宴会即将开始了。 果然,不多时总管太监的唱和声便响起。 “皇上,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归位,郭婵站在陆谨言身旁,宽大的云袖下,二人的手紧紧的交缠在一起。 她们彼此明白,这是司马贺知道陆谨言其实是女子,先前故意为之。 司马毅一身龙袍,九五之尊,气宇轩昂,太后则是凤袍后冠,尊贵无双。 待二人落座,在场众人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 司马毅目光先是习惯性的落在郭婵身上,见她与陆谨言紧靠着,又淡淡的移开目光。 左下首的是即将临盆的萧妃,萧妃见他看向自己,微微露出笑容。 见状,司马毅抬了抬手,示意可以开始。 最先开始的是歌舞助兴,对一众歌姬跳舞不感兴趣,郭婵只顾着同陆谨言说话。碍着一旁坐着的司马贺,二人几乎是贴在一起耳语。 在旁人眼里,这般光明正大的耳鬓厮磨无疑太过亲密无间,难怪传言丹阳郡主与承恩侯二人感情深厚。 “别担心,他便是知道我也不怕,我定然会护着你。”比起司马贺知道了陆谨言的身份,郭婵更好奇他是如何得知的。 陆谨言感叹,当初她一时决定成为陆谨言,许多细节根本来不及掩盖,被人知道是迟早的事。 “我不是怕,我是担心会给你添麻烦。” 司马贺看上去并不像是简单之人,尤其是先前他的态度让她感到一丝厌恶。她忽然有些明白郭婵为何讨厌司马贺那双丹凤眼了,因为近距离看的确是挺吓人的。 听闻她的叹息,郭婵拉过她的手,轻轻揉捏她的十指,温柔缱绻。 “你我既然已经成亲,无论前路如何,我们都要一起的,不是吗?” 慢慢的,十指紧握,郭婵柔柔的望着她,二人离得近,陆谨言甚至从她的眼里看到自己的模样。 “嗯,你说的对!” 二人本就惹人注意,何况这般黏糊。 长公主有些心不在焉,宣平侯给她夹的鱼肉已经在碗碟里放凉了。她抬头正好对上对面五公主司马婷投来的目光,她不由一怔,点头之后收回视线,但心头奇怪,这司马婷今日莫不是中邪?目光那般诡异。 可正是这一眼让长公主想起司马婷惯来好女色,这一点在她心头扎了根刺,终于察觉出许久来的怪异。 宣平侯知道她从先前便频频看向郭婵二人,他心中责怪郭婵行事太过张扬,可又知她们二人两情相悦,有时情难自禁实属正常。 女儿惹下的祸端只能他这个当爹的弥补了,宣平侯稍稍侧了侧身子,正好能够遮住郭婵二人。 “夫人,你可是身体不适?” 长公主想了想,神神秘秘的道:“你觉不觉得丹阳和谨言之间怪怪的?” 宣平侯面上一怔,疑惑道:“奇怪?夫人为何有此一问?” 长公主认为宣平侯平日不爱听那些闲事,又是男子,内心不敏感细腻,察觉不到,于是低声道:“我觉得丹阳和谨言二人太过亲密了一些。” 宣平侯不以为然,“她们不是一直如此吗?” 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可又不好明言,女子之间也可以有那种生死不渝的感情的。 看着长公主欲言又止,宣平侯宽慰道:“丹阳为人你不是不知,她对在乎的人一向亲近。何况,如今谨言也是我们的家人,她们二人关系亲密难道你还不开心?” 郭婵和陆谨言结成连理,自然是一家人,宣平侯觉得他说得没错。 长公主一时竟找不到话反驳,毕竟这只是她的猜测,或许她多想了,何况郭婵从未喜欢过女子。 不过她似乎也不曾喜欢过某个男子…… 完了完了,长公主又觉得一切不是不可能,回想她们二人的相处,可不是亲密无间么,到如今还是同吃同住,即便没有那个心思说不定都能生出那个心思。 眼见长公主脸上的神情越发多变,宣平侯当机立断,“夫人,我觉得你最近似乎有些多思忧虑,为了安全,为夫明日还是请太医到府上为你把脉瞧瞧。” “我何时多思忧虑了?” “你不正在多思忧虑吗?否则怎会觉得丹阳和谨言亲密不好?” 长公主一愣,不确定道:“是这个缘由吗?” “自然是!”宣平侯用肯定的目光看着她,“否则夫人还能找到其他缘由吗?” 似乎还真没有。 长公主不明所以的又侧身看了看郭婵二人,一旁的二人感觉到她的视线,同时侧首对她露出笑容。 与平时别无二致,而且二人花容月貌,别样好看。 宣平侯扯了扯嘴角,道:“你看,是你多想了吧。” 长公主默默收回视线,似乎是她多想了。 “那劳烦夫君明日请太医到府上为我把脉,想必是越到生产,我这心中越是不安稳。” 宣平侯松了口气,“这是为夫应该做的。夫人还是得放宽心,第三回了,熟能生巧,而且这肚子里的也是个贴心的,否则早把夫人给折腾难受。” 这话倒是不假,这次有孕,除却一些寻常的反应,她并未觉得多难受,如此一想,可不是一个贴心的娃。 见长公主岔开想法,宣平侯这才得空转头瞪向郭婵,眼神警告。 收敛些,怕没人知道你二人感情好?! 为了自家的娘,郭蝉决定孝顺一些,回以一个“我明白,你放心,我懂事”的眼神。 第113章 几曲歌舞结束, 身着华丽舞裙的宫女纷纷退下。 只见几个皇室的旁支的小辈一一送上准备的贺礼,大殿内吉祥话一句接着一句,太后听得喜笑颜开。 即使尊贵如太后, 随着年岁的增长, 便越发喜欢寻常人家其乐融融的热闹氛围。 因为陆谨言不认识旁支的皇室中人, 郭蝉便一一向她说明。 陆谨言很快发觉这些小辈们送的大多并非名贵之物, 更加突出的是一份心意。这一点倒不难明白,太后一生荣华, 见过的珍馐宝物何其之多,能入她眼的却是少之又少,更看重的也是一份孝敬的心。 郭蝉不爱出风头,她准备的贺礼一早便送进了太后宫里。 贺礼是她和陆谨言一起准备的,二人足足花了三日才画好的一幅巨型百鸟朝凤图, 足足有三人高。 这时,只见殿中一个着朱粉撒花裙的女童慢慢走到正中间, 她粉嘟嘟的看上去像是个团子。 郭蝉在陆谨言耳边低声道:“这是景秀公主。” 景秀公主的名号陆谨言自然是知道的,不过还是头一次见。 不知发生了什么,景秀公主愣在原地,有些茫然无措的四下张望, 那凝在一处的眉看着真是让人揪心极了。 陆谨言注意到萧妃下首的宫妃, 只见那位宫妃正着急的看着景秀公主,恨不得上去帮忙的模样。 见状,不难猜到那位宫妃便是景秀公主的生母,惠妃。 好不容易, 景秀公主看到母妃惠妃, 在惠妃鼓励的目光里终于继续往前走了几步。 景秀公主一个小人儿站在殿中央,“今日是皇祖母的寿辰, 景秀为皇祖母准备了一份寿礼,祝皇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软糯的口音实在可爱,再加上那无辜天真的目光,即便是太后也笑得合不拢嘴。 “哦?景秀也准备了贺礼,让皇祖母看看呢。” 景秀公主闻言红了脸,她害羞的道:“小小心意,还望皇祖母不嫌弃才是。” “只要是景秀准备的,皇祖母都喜欢。” 说着,太后看了看司马毅,显然司马毅也被着唯一的女儿暖化了心,一直扬着嘴角。 说话间,太监已将景秀公主的贺礼呈到太后面前。 太后并未抱太多期望,毕竟景秀不过是个四岁孩童。可看到眼前这幅百寿图还是有些惊讶,不由抬眸看了看另一旁的惠妃。 司马毅也凑过来看到百寿图,一个四岁孩童笔锋力道都差许多,但胜在工整,看得出每一个“寿”字都是认真一笔一划写的。 这份心意的确孝顺。 “好好好!” 太后一连说了几个好字,然后才看向景秀公主,柔声道:“景秀啊,这幅百寿图写得极好,告诉皇祖母,你是怎么想到这个贺礼的呢?” 景秀公主听到太后的赞扬,孩子心性根本藏不住,笑容满满的看向太后,答道:“回皇祖母,这个贺礼是母妃替我想的。她问景秀想送什么贺礼给您,景秀愚笨,唯有字受过父皇的赞扬,于是便问母妃可否写一幅字给您,母妃便想到让景秀写这幅百寿图。” 闻言,司马毅想起曾去惠妃宫中时见景秀在练字,那时这孩子的字便写的不错。 司马毅赞道:“有心了。” 太后也点头,“景秀的贺礼皇祖母很喜欢,景秀想要什么赏赐呢?” 景秀闻言笑容更大了些,不过小小的孩子却摇头,“景秀不要赏赐,只要皇祖母和父皇还有母妃能够身体安康。” 太后一怔,“景秀是个好孩子,以后日日来皇祖母宫中陪皇祖母半晌,你可愿意?” “景秀愿意!多谢皇祖母”。 景秀回到自己的座位,太后看向慧妃,叹道:“景秀这孩子,你教得不错,有心了。” 一个四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主意,全看教导的人如何教了。不过景秀这样可爱的孩子,又是亲生孙女,太后自然是喜欢的。 慧妃受宠若惊的起身谢恩,心中暗道今日是走对了一招。 坐回位子的那一刻,面对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慧妃淡淡一笑,无论日后如何,景秀永远都是司马毅第一个孩子,这意义是不同的。 “景秀公主真可爱。”陆谨言突然想到了王念娣姐弟,许久没见过他们,心中有些想念。 “皇宫里的孩子算不得孩子,再可爱总有一日也会长大的。” 郭婵这话显得十分薄情,陆谨言却明白她话中之意。慧妃今日借景秀公主之手争宠,想必是担心了,萧妃即将临盆,无论诞下皇子还是公主,对慧妃而言都是威胁。 “稚子之心尚纯,谁又在乎她日后呢?” 陆谨言笑了笑,景秀公主正在宫女的伺候下吃着一块看上去便很可口的酥饼,享受着高贵的出身,自然也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人各有路,贵在一颗本心。 只见,塞禄这时站了起来。 他人高马大,生的粗狂,又穿着极具突厥外族的风格的衣裳,这一站,顿时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本王也有贺礼送给太后!” 司马毅与太后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太后道:“劳突厥大王子费心了。” 塞禄拍手,便见他的两个侍卫从大殿外抬了一个樟木箱子进来,然后放在了大殿中。 司马毅看了一眼,笑道:“哦?不知这是何物?” 在场的众人也与司马毅一样,心中有此一问。 塞禄露出得意的笑,他走到箱子面前,大声道:“本王敢保证,这一定是天下独一无二的!” 塞禄的口气还挺大。 陆谨言闻到一种淡雅的幽香,不由问郭婵,“阿婵,你可知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嗯,知道。” 贺礼都需要上报的,尤其塞禄还是突厥的大王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他带一个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的大箱子进到大殿之中。 正说着,塞禄已经命人将箱子的盖子打开,众人得以窥见箱子中的东西,同时陆谨言先前的那股幽香变得更加明显了,显然是从箱子里散发出的味道。 太后定睛一看,心中生出一丝好奇,“大王子,不知这是何物?” 樟木箱子中升起一层淡淡的雾气,在绵绵的雾气中有一株雪白的花,亭亭玉立。 陆谨言不确定的道:“这是雪莲?” 郭婵道:“嗯,而且还是一株并蒂雪莲。” 因为离她们有些距离,陆谨言看得并不真切,经郭婵提醒,她果然在上面一株雪莲的侧后发现了一株较小的雪莲。 话落,塞禄的回答也响起,“回太后,这一株雪莲正是本王送给您的贺礼!” 太后有些惊讶,“竟然是雪莲吗?!” “正是!”塞禄抱拳弯了弯身子,“太后您的寿辰,本王特意代突厥向您送上这份贺礼,望您喜欢。” 陆谨言曾在书中看过有关雪莲的描述,雪莲这种植物终年长在高耸的雪山山巅,可解百毒,有美容养颜,延年益寿的功效。不过雪莲花期不定,又极难保存,所以很多人都只是听说,并未亲眼所见。 何况还是一株并蒂莲。 不过这株雪莲与她在书中看到的又有些不同。 书中记载,雪莲约莫只有人的拳头大小,并无香气。但这一株雪莲花叶较大,还有一种幽香。然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因此陆谨言并未多想。 显然太后也是知道雪莲的功效的,看向塞禄的目光也变得友善起来。 虽然太后看上去并不年老,甚至依旧美丽,但哪一个女子不爱美,能够保持青春美貌,谁又不想呢?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太后开口道:“真是有劳大王子费心了,哀家很喜欢。” 塞禄露出得意的笑容,“太后娘娘喜欢便好。” 说完,塞禄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一个太监连忙将呈雪莲的箱子盖好,准备抬箱子时却抬不起来。 见状,塞禄提醒道:“雪莲更适应寒冷的环境,因此本王命人在箱子的里层放置了不少冰块,需得几人才能抬动。” 难怪,那太监一听连忙道谢然后叫来几人帮忙,这才将雪莲抬走。 不知是否是错觉,陆谨言总觉得四周还萦绕着先前那淡淡的幽香。 接下来的贺礼就比较寻常了,不过太后脸上的笑倒是没有歇过,显然是心情极佳。 塞禄见只有他的贺礼算是头一份,不免有些得意。 陆谨言这时恰好抬了抬目光,巧的是正好撞上塞禄看向她们这边。 只见他那一对眼珠子盯着郭蝉,陆谨言微微眯了眯眼睛,她觉得光是一顿泻药完全不能解气。 “这位大王子很有心思啊,也不知是为何呢......” 郭蝉正在饮这葡萄酿,便听到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抬头正好看见塞禄看向别处。 她凑近闻了闻,发出疑惑的声音,“咦,这酒没酸呐,可为何我偏偏闻到一阵酸味呢?真是奇怪呢。” 陆谨言瞪了郭蝉一眼,郭蝉立马放下酒杯凑过去,笑道:“你这话好奇怪,他有心思便有心思呗,哪儿还有为何呢” “是吗?”陆谨言装傻。 “自然是的!”郭蝉拉着陆谨言的手,“你我已成亲,管旁人作何?” “我不喜他看你。” 说完陆谨言便不理郭蝉了,郭蝉几番回过味来,这是她故意在闹脾气了。 我不开心,你得哄。 丹阳郡主是何人,心爱的女子生气了,自然是得哄得。 “我给你赔罪,如何?” 甜软的声音洒在耳边,陆谨言微微红了脸,不过还是硬撑着问,“如何赔罪?” 郭蝉想了想,一咬牙。 “我下你上。” “成交。” 看着陆谨言一口应下,郭蝉又气又笑。 陆谨言得了好,笑眯眯的道:“这宴会怎的还不结束呢?” 她急着回府呢。 郭蝉听出她的画外音,白了她一眼,“还早呢。” 说着,又有十几个美貌妖娆的宫女进到殿中。 陆谨言叹道:“美啊,美。不过没我的阿蝉美。” 郭蝉点在她的额间,“你啊,你,从前怎么没看出你是这样的。” 自从二人成亲后,虽每日事务繁多,但在那事上,她们却是十分和谐。不过不像往常,她永远占据上风,如今偶尔陆谨言表现出的执着令郭蝉也会脸红。 一旁的司马贺虽然左右应酬,却始终注意着郭蝉和陆谨言二人的动静,更多的他将目光放在陆谨言的身上。 从前从未发觉,这陆谨言肤白如凝脂,容颜如娇花,分明是女子,他竟然也被骗了。 有意思。 随着曲调声,殿中的宫女翩翩起舞,一曲天女散花,婀娜多姿。起起落落之间,变化多姿的舞步令人眼花缭乱。 然而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 第114章 天女散花的最后一幕, 从漫天洒下花瓣,优美的舞姿带起多彩缥缈的衣袖,众人一时看得着迷。 一时间谁也没有发现被围在正中的一个宫女一脚踏在身旁的人上借力, 迅速的冲向司马毅和太后的位置, 手里也多了一把利剑。 剑光折射在总管太监的眼睛上, 他慌忙的叫道:“护驾!” 众人如梦初醒, 惊叫着逃跑,殿中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谁会想到舞姿婀娜的宫女竟然会是刺客。 见状,郭蝉留下一句话一跃而起,顺势从腰间抽出一直随身携带的软剑。 陆谨言听了郭蝉的吩咐,赶紧起身与宣平侯一道扶起长公主往一旁的偏殿退去。 可事发突然,郭蝉再快也比不上那行刺的宫女, 只见她猛地刺向司马毅。 司马毅却不是吃素的,他也是自幼习武, 只不过是坐上皇位之后甚少亲自动手罢了。 他一个侧身躲过这一剑,随手抄起桌上的盘子扔向那宫女,宫女被击中,连连退后几步。趁着这空隙, 他朝李秀道:“带太后离开。” 太后心中感动, “皇儿。” “母后快走,朕能应付。”司马毅已经瞥见郭蝉的身影,“何况还有丹阳,您快走。” 此时那宫女一击不中, 又抄起剑刺来, 司马毅一脚踢翻面前的案桌,桌上的盘子瓜果菜肴撒了一地。但那宫女有所防备, 一个转身避开案桌,从侧面绕到司马毅跟前,正要再刺下去,一把软而薄的剑将她手里的剑挑开。 那宫女被击得退后几步。 “大胆刺客,还不束手就擒!”郭蝉手握长剑,与那宫女对立。 此时大量御林军涌入殿中,那宫女冷冷的笑了几声,大声怒道:“我今日便要杀了你这个昏君!” 郭蝉喝道:“自不量力!” 话落,二人交起手来。 二人皆为女子,招式优美,看上去倒不像是在打斗,反而像是在跳舞。然而只有二人明白,她们挑的下手之处皆是杀招,生死一线。 霍如风趁着此时带着数十名御林军冲到司马毅跟前将他重重保护起来。 “属下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 今日霍如风原本在宫门值守,没想到传来刺客行刺的消息,好在司马毅毫发无损。 数招过后,那宫女被郭蝉用剑驾着脖子,动弹不得。 郭蝉迅速的将她手里的剑夺下。 见状,霍如风立即命人将宫女拿下扣押。 那宫女被拿住仍旧用着一种凶神恶煞的目光盯着被保护起来的司马毅,司马毅眉头紧皱,没有开口。 眼前一片狼藉,郭婵冷声道:“将人……” 突然一声惊声尖叫从偏殿里传了出来,众人一怔,随即又是几声尖叫。 那宫女也听见了,她顿时仰天大笑。 笑声竟有些渗人。 先前因为混乱,大部分的人跑到了偏殿。郭婵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刚才她好像看到陆谨言和长公主也去了偏殿,不知有没有事。旋即她又想起宣平侯与她们一起的,又放下心来。 “去看看!什么情况?” 一名御林军匆忙跑向偏殿。 那宫女注意到动静,又冷哼的笑了几声,好不容易等她停下,便见她咬着牙,眼神有些疯狂的盯着司马毅,一字一句道:“司马毅,上天有眼,你这样的人不配坐上九五至尊之位!我以性命起誓,此生你必定会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闻言,郭婵眉头冷凝,见那宫女嘴唇紧闭,立刻道:“不好!拦住她!” 然而却迟了一步,那宫女已经咬舌自尽,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滑了下来,她的双眸瞪得像是铜铃,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此时先前派去查看偏殿的御林军回来了,他面色仓皇,郭蝉的心瞬时凉了一半。 “启禀皇上,萧妃娘娘被刺客刺伤了!” 司马毅立刻冲出保护圈,“萧妃可有安危?” 那御林军道:“回皇上,此时尚不清楚,不过已经命人去传太医了。” 司马毅愤怒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刺客,急匆匆的走向偏殿,显然今日他们是早有预谋,恐怕最大的目标还是萧妃! 那刺客的武功不过寻常,只她一人又如何能真的伤了他。所以萧妃和萧妃肚子里的孩子才是这次行刺的目标。 “把尸体清理了。” 郭婵说完这一句紧随司马毅去了偏殿。 一进门,司马毅便看见一个倒在血泊中的人,看还未被血染红的衣衫,与刚才行刺的宫女穿的一样。 果然是同谋! 郭婵自然也看见了,她扫了一圈,并未看见陆谨言等人。 偏殿里混杂着宫妃,宫女太监,他们看到司马毅颤巍巍的行礼,司马毅此时正心烦意乱,他挥了挥手,“不相干的人全部到大殿里去!” 话落,大部分的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不多的宫妃还留在这里,其中便有任素尧,伶婕妤。 郭婵扫了一眼,看来陆谨言和长公主等人并未躲到这个偏殿。 司马毅问:“萧妃呢?” 这里任素尧的品级最高,她站了出来,低声道:“回皇上,萧妃姐姐正在内室,因为她受伤牵动胎气,所以早产了。因情况紧急,萧妃姐姐只得在此生产,好在接生的稳婆都是随时侯着的,只不过……萧妃姐姐伤势严重……” 任素尧的话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寻常人生产,产房里哪个不是疼的直叫,可偏偏现在内室里除了稳婆宫女的声音,根本听不到其他的呼喊声。 司马毅皱了皱眉,他双拳紧握,不由想起了先前那刺客临死前说的话,莫非他今生注定在子嗣一事上艰难? 他稳了稳心神,沉声道:“太医呢?!太医可到了?!” “太医到!” 恰好是这太医来得及时,他刚进门便听见司马毅的怒问,正要上前行礼。 司马毅阻止了他,“直接进去,给朕保住萧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否则唯你是问!” 太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应了声是,疾步进了内室。 过了一会儿,却是赵来仪从内室走了出来,她的面上带着慌乱和担忧,但一双眼眸中透着的却是冷静。 “见过皇上。”赵来仪行礼起身,见司马毅并未受伤,露出一抹笑容,可下一刻这笑容又戛然而止,“万幸皇上您没有受伤,不过萧妃姐姐她就受罪了。” 赵来仪此时的姿态并不好,身上的宫裙染了大片的血,头发了掉了几缕在耳侧,可以说是有些狼狈的模样。 司马毅问:“你怎么会在里面?” 赵来仪道:“萧妃姐姐受伤后时臣妾正好在一旁接住了被刺伤的她,后来萧妃姐姐她因为害怕,便一直拉着臣妾不让走,所以臣妾在内室陪着她。” 司马毅长长的叹了口气,开口时声音晦涩,“萧妃受伤可严重?” 赵来仪拧着眉,“太医正在为萧妃姐姐医治,想必一定是安然无恙。” 李秀这时终于到了,他先前一路护送太后,好不容易才赶到,没想到萧妃竟然遇刺。 萧妃肚子里的皇嗣,不光是对皇家,还是对皇上,甚至是对整个朝堂都有莫大的意义。 如今若是有个万一,他不敢想象。 司马毅对着李秀便问,“母后如何了?” 他今日不想再听到任何坏消息。 李秀稳了稳心神,道:“启禀陛下,太后娘娘已经安全抵达慈宁宫。虽太后娘娘受了惊吓,但并无大碍。” 司马毅松了口气,吩咐道:“这里的事暂时不要告诉母后,然后传朕口谕,今日皇宫各处严加防守!” “是!奴才这就去传话!” 李秀领了命,复又离开偏殿。 司马毅神情颓然,即便是一国之君也会软弱。 郭婵见了心中不忍,上前劝道:“表哥,萧妃娘娘一定会没事的。” 听到郭婵的声音,司马毅往下坠落的心变得安稳一些。 他抬眸看着她,神情悲痛,却说不出话。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是否是上天捉弄他,才让他在子嗣一事上如此艰难。多年来,后宫子嗣单薄,唯有景秀公主平安出生。 景秀公主…… 司马毅突然想起那个可爱灵动的女儿,那是他唯一的孩子。一炷香前,他还为她感到骄傲和欣慰。 “表哥?怎么了?”郭婵看出他眼中突然涌出的担忧。 “景秀呢?!慧妃呢?!”司马毅环视四周,目光有些仓惶,他只能在心中暗自祈求他的猜测是错的。 “回皇上,慧妃娘娘并未避到偏殿。”一个宫妃说道。 司马毅面色一沉,“来人,立刻找到慧妃和景秀公主!” 刚刚传话回来的李秀听到这话,赶忙又跑出去,这皇宫怕是要出大事了! 郭婵此时已经猜到司马毅心中所想,不由握紧了手里的剑。 她不敢想象,若是景秀公主也出了事会如何…… 大殿中的人也感受到司马毅身上的肃杀凄凉,众人屏气凝神,不敢随意走动,又或是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内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走出来的是浑身是血的太医。 司马毅当即道:“如何?!” 这句话不知是问萧妃还是萧妃腹中的胎儿。 若是仔细看便能看见太医此时正微微颤抖,他低眉盯着地面,慢慢道:“回皇上,萧妃娘娘那一剑伤及心脏,失血过多,臣医术浅薄,回天乏术……” 此话一出,有宫妃忍不住低呼出声。 司马毅皱了皱眉,神情哀痛。 “那孩子呢?!” 太医摇头,“虽然羊水破了,但娘娘一直昏迷着,不能生产,这样下去腹中胎儿只会窒息而亡。” “但……”太医话锋一转,众人齐齐看向他。 司马毅也盯着他。 “娘娘虽受伤严重,但此时用汤药还吊着一口气,趁着此时可剖腹取胎!”太医顿了顿,又道:“娘娘腹中胎儿已足月,现下母体还有一息,此时取出便可保住皇嗣!” 太医或许也知自己的话太过惊悚,说完后便低头不再开口。 剖腹取胎,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郭婵也觉得这未免太过残忍血腥。 郭婵问:“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娘娘的伤口在心上,此时完全是靠着汤药吊着,但这样的情况根本无法正常生产。”说着他看了司马毅一眼,“陛下还请尽快决定,否则连腹中的胎儿也会有生命危险。” 此时司马毅心中如钝器再折磨他一样,脑海中不断地回响起那个宫女临死前的话,派去找慧妃和景秀的人还没回来。 他的心头是一片乱麻。 “剖腹!” 太后从殿外走进来,她换了一身轻便简约的宫裙,但脸上坚定肃杀的神色让人不敢忽视。 司马毅看了看自己的母后,他知道她总有属于她获得消息的渠道,因此对她的出现并不意外。 司马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太后重复着她的话,“剖腹取子,务必让皇嗣平安出生!” 太医得了吩咐立刻转身回到内室。 “皇上,当断则断!” 太后也猜到了今日刺客的目的,所以她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不多久,众人便听到内室里传来了萧妃凄厉的呜咽声,像是秋天的绵绵细雨,带着一阵寒风吹进人的心中。 然而声音并未持续多久,便被寒冬一般的寂静给取代。 “吱呀”一声,是内室的门被打开。 稳婆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她手里抱着用明黄色布裹着的小小一团,一旁的宫女都低着头。 见状,众人的心好似沉到了地底。 没有啼哭声,一声都没有。 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偏殿里慢慢的响起低低的呜咽声。 太后原本挺立的身姿仿佛被一座大山压弯了些,摇摇欲坠,一旁的司马毅更是脸色苍白。 太医跟在稳婆的身后,他猛的跪在地上,“请皇上和太后娘娘治臣的罪!臣无能!没能救下娘娘和小皇子!” 竟是一尸两命,一个也未能保住。 “请皇上太后节哀!” 司马毅顿时怒了,他吼道:“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能保住孩子的吗?!怎么回事?!” 说着,司马毅猛的踢了太医一脚,太医倒在地上立刻又爬起来。 “回皇上,小皇子在母胎里待的太久……所以……所以……夭折了。” 太后猛的退后一步,赵来仪迅速的扶住了她。 “娘娘,还请节哀。” 一阵脚步声传来,是李秀,他神色慌张。 这个大内总管在宫中多年,甚少见到他如此。 他看了众人一眼,察觉气氛不对,再看到稳婆手里抱着的包裹,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他如今退出去可还有机会? 司马毅却没有给他机会,“李秀,景秀可找到了?!” 李秀知道欺君之罪是何等的重罪,只是心中不免有些心疼司马毅。 喉咙上下滚动,他犹豫了半晌,咬着牙,低声道:“回皇上,公主她跌下湖里去了……” “皇上!” “皇上!” 鲜血染红了司马毅身上的龙袍。 “丹阳……” 司马毅最后看了跑到他一旁的郭婵一眼,昏了过去。 第115章 黑暗中一片混沌, 司马毅想起了先皇,就是父皇临终前对他说起的话。 他说,君王之路, 自古以来是一条孤独之路, 日后他登基也只能走上同样的道路。唯独不同的是, 因为他是九五之尊, 他可以尽量拥有他想要的一切。但为此,他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父皇的话还没有说完, 突然,画面一转,他看见浑身是血的萧妃站在他面前,她的肚子被剖开,模样十分惊悚, 而地上躺着的则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只见那婴儿突然睁开眼,一双猩红色的眸子像毒蛇一样盯着他。 没等他回过神, 画面又开始变换,这次他来到皇宫的一处湖边,碧绿的湖面十分平静。 这时,他注意到有什么东西飘在湖上, 慢慢的, 越来越近。 他终于看清楚那是他唯一的女儿,景秀公主。 顿时,他心如刀绞。 也正是这时,怪异的一幕又出现了, 本来飘在湖上的景秀忽然像恶鬼一样飘了起来, 她原本可爱娟秀的脸变得阴森恐怖。 令他胆寒的是,景秀向他飞来, 吐着舌头,恶狠狠的道:“父皇,救救我!父皇,救救我!” “救救我!――” 司马毅猛的从榻上坐了起来,吓坏了一旁的李秀。 “皇上,您总算是醒了!谢天谢地!” 司马毅听到景秀公主去世的消息后,急火攻心,喷出一口血昏了过去,可怕在场的一众人给吓着了。 司马毅并未立刻回答他,而是打量着房间,认出这是他的寝室。下一刻他也想起了先前的噩梦以及他不愿意接受的现实。 这样的认知让他神色暗淡。 李秀察觉到他的情绪,一日内接连失去两个子嗣和一位妃嫔,也够他这个一国之君受得了。而且萧妃诞下的还是一个男婴,若是能健康成长,那该多好…… 这样想着,李秀也忍不住叹气。 “为了江山社稷,还请皇上保重龙体啊!” 司马毅听着这劝慰的话,心中却得不到一丝安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询问李秀,“多少刻了?” 李秀答:“回皇上,如今是亥时三刻了,您昏睡了两个时辰。” 感到一阵头疼,司马毅伸手捏了捏太阳穴,而后他问:“景秀跌下湖的原因可查清楚了?当时身旁伺候的人呢?” 李秀知道以司马毅的性格,醒了以后定会第一时间询问,所以一早便命人调查了。 “回皇上,当时刺客突然行刺,殿内一片混乱。为了避开,伺候景秀公主的宫女抱着公主离开了大殿,没想到却因此落了单。”李秀顿了顿,又道:“御林军在湖里找到景秀公主时,人已经断了气,一同找到的还有贴身伺候的宫女,同样也没了。至于公主为何会掉进湖里……尚且不知。不过丹阳郡主正在着手调查。” 不想听见这话,司马毅怒道:“能有什么原因?!” 李秀低头不敢回话。 司马毅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一日之内失去两个骨肉,换做是谁,谁不难受? 过了半晌,司马毅在心中告诉自己需要冷静,他重新开口,这次问的是萧妃以及两个去世的子嗣的后事。 李秀道:“太后娘娘下令让赵昭仪娘娘处理萧妃娘娘以及小皇子和景秀公主的后事。” 太后一向对赵来仪信任有加,萧妃这一去,太后这一举动也很明显是在为赵来仪撑腰。 无疑,太后才是这后宫里最冷静的人。 在司马毅昏迷后,太后立刻吩咐宫人将他送回养心殿,并且当下吩咐赵来仪处理宫中各项大大小小事务,如今赵来仪的地位俨然位同副后。 司马毅对此并未说什么,他想起了萧妃,那个诗书气自华,有着几分读书人的清高的女子。他本打算在她诞下皇子后便封她为贵妃,并封她的孩子还皇太子,可如今他面对的只是两具尸骨。 还有景秀...... 她稚嫩可爱的面容似乎仍在脑海中闪现。 这一切都令司马毅感到悲痛。 然而他是皇上,他是一国之君,留给他伤怀的时间并不多。 “宣霍如风。” 霍如风很快到了,进门时他迅速的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披着外裳的司马毅。 只一眼,他复又低下头。 还是第一次见司马毅这般虚弱的模样,但那双眼眸中的愤怒又是清晰可见。 霍如风在离床榻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臣霍如风见过皇上!” 司马毅抬头,冷声道:“立刻下令封锁皇宫,排查刺客的身份!” “臣领命!一定不负皇上嘱托!” 身为御林军统领,今日宫中出现刺客,导致一位娘娘和两位皇嗣殒命,霍如风难辞其咎,他此时只希望尽快抓住幕后凶手。 话落,霍如风本想离开,但奇怪的是司马毅迟迟不曾开口。 他抬头,司马毅脸色凝重,似在考虑什么,莫非是还有其他吩咐? 然而,最后只听到一声叹息,紧接着是司马毅的声音。 “罢了,你先这么做吧。” 霍如风一怔,无声的退了出去。他总觉得刚才司马毅分明有其他的吩咐,但不知为何最后没有说出来。 房内再次安静下来,司马毅问一旁的李秀,“丹阳呢?” 李秀答:“回皇上,丹阳郡主正在外殿,承恩侯也在。” 司马毅这才想起之前在偏殿并未见到长公主等人,长公主如今有孕,不知是否有碍。 “皇姑姑可还好?” “回皇上,长公主当时与宣平侯等人去了外殿,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碍。不过因长公主有孕,宣平侯先一步已经送长公主出宫回府。” 司马毅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如今这宫里也不知安全与否,出宫的确是最好的。 念及此,司马毅心中自嘲,这皇宫中的高大红墙,圈住的又是谁? 李秀看着司马毅一天之内变得沧桑许多的面容,忍不住道:“皇上,请您务必保重龙体啊!” 司马毅苦笑,“李秀,你说朕是不是像那个宫女说的一样命中注定断子绝孙?” 李秀吃了一惊,当时护送太后离开,并不在殿内,以是并未听到这句话。 “何人竟如此大胆,诅咒皇上!皇上您是真龙天子,洪福齐天,有上天庇佑,日后必定会儿女双全!” 司马毅听了只是笑了笑,又有谁敢对他说真话呢。 “伺候朕穿衣吧。” 感觉到司马毅情绪的突然变换,李秀一怔,叹道:“皇上,太医说了,您需要好好休息。” 司马毅摆了摆手,“朕是一国之君,不是吗?” 闻言,李秀也不好再多言,走上前伺候司马毅穿衣。 李秀正在扣袖口的盘扣,听到司马毅道:“传朕的旨意,追封萧妃为萧贵妃,追封皇儿为皇太子,再追封景秀为令阳大公主。” 司马毅这话透着浓浓的自责和无奈,李秀心底叹了口气,逝者已逝,身后的荣耀或许是在世的人能表达的最后一点心意。 司马毅穿好衣衫后便出了养心殿,一出殿门,他便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冷风往殿内灌,脸上有细密的雨丝撒在脸上。 “皇上,奴才一时不察,竟是下起了雨。”李秀从身后急急忙忙追来,手里拿着一把油纸山。 在屋檐下的郭蝉二人听见声音,也发现了刚出殿的司马毅。 “见过皇上。” 陆谨言行礼时看见司马毅深邃的眼眸泛着雾光,心中不由有些同情他,除去一国之君的身份,他不过也只是一个寻常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 郭蝉皱着眉,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这样颓靡的司马毅,即使他的外表只是看上去羸弱了些,但郭蝉能感觉到,他经历的或许是他表面呈现出的千万倍。 司马毅自然看到了二人的神色,他勉强勾了勾唇角,“你们怎么还未出宫?” 郭蝉道:“还是进殿说吧,表哥。” 这一声表哥,难得的温柔,司马毅一时有些恍然。原本想要吹吹风的打算来不及阐明,人已经被郭蝉带着往回走。 李秀将还未来得及撑开的伞扔给一旁的小太监,紧跟着进了殿。 因为司马毅病倒,养心殿已经升起了炭火。 郭蝉看着司马毅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道:“表哥,这些日子你需得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便交给我罢。” 若是换做旁人说这话,只会觉得此人心机叵测,借机掌权,但郭蝉不会,司马毅也知她不会。 司马毅看了陆谨言一眼,“辛苦你们了。不过,我还能坚持。这是我的责任,而且景秀和皇儿,还有萧妃......无论如何我都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司马毅用的是“我”,而不是朕,这时的司马毅是脆弱的,他眼里浓浓的痛苦骗不了人。 郭蝉抬眸恰好看到陆谨言正在看她,她看到了陆谨言眼中的不忍。她明白陆谨言的意思,但她也有她的考量。 思虑再三,郭蝉慢慢道:“表哥,我看过景秀和她身边伺候的宫女的遗体。” 司马毅知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事,“难道你有什么发现?” 郭蝉点头,“景秀的脖子上有深深的指印,我认为她是被人掐着脖子直到窒息才被扔进湖里的。” 在一个父亲面前提起女儿的死,无疑是残酷的。 司马毅明显的呼吸一滞,“活生生被掐死的?” 一边说着,司马毅脑中便浮现出景秀被人用手掐着的模样,红润白皙的脸庞渐渐变得苍白无色。 郭蝉知道自己太过残忍,但是为了一个真相,她不得不让自己回答。 “是,至于那宫女则是被溺死在湖中。”郭蝉看了他一眼,又道:“而且我发现景秀脖子上的指印与宫女的手吻合。” 听到这里,司马毅猛地睁大了眼睛,“好啊,好啊!这皇宫里到底有多少漏洞,又混进了多少奸细?!” 郭蝉沉默,她原本也不曾想到竟然是景秀公主身边的人下的毒手。 ‘“可查到那宫女的来历?!” 郭蝉摇头,“大内宫中的事,还得要宫里的人查起来才方便。” 闻言,司马毅立刻道:“李秀,朕命你立刻去查,那宫女这段时日接触过的人、做过的事、去过什么地方朕通通都要知道!” 李秀领了命立刻去了,及时此时已经是深夜。 李秀一走,司马毅让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退到大殿外,这才道:“说吧,丹阳你还有什么发现?” 第116章 郭婵抛出自己的看法, “表哥,你可想过他们为何要对皇嗣下手?” 司马毅此时忽然想到了那宫女临死前的话,断子绝孙…… 郭婵也想到了那句话, 事实上, 事情发生之后郭婵也明白过来, 刺客今日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刺杀司马毅, 而是针对皇嗣。一旦司马毅无后,国无储君, 司马毅至多只能当个几十载的皇帝,然后从旁支挑选优秀的皇室作为皇储。 司马毅叹道:“他们费尽心机难道只为了让我挑选一个旁支?” 郭婵一怔,下手的目的自然是皇位,有动机的也那几人。而且如今在京的藩王只有汝阳王司马贺,郭婵几乎是锁定了司马贺的最大嫌疑。 陆谨言觉得这二位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于是善意的提醒,“你们忘了张皇后娘娘还有着身孕吗?” 二人同时看向陆谨言, 郭婵喃喃道:“张皇后今日并未参加千秋宴。” 张皇后如今与禁足无甚差别,与宫外消息不通,也不被允许再出她自己的坤宁宫半步。 陆谨言皱眉,“她并未参加, 并不代表没有危险。” 司马毅这下有些说不出话, 张皇后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可以他不想那孩子顺利出生,不是因为他不喜,而是他知道以那样的身份出生, 日后只会比寻常皇子过得还不如。但好歹是他的亲生骨肉, 所以他一直是放之认之,如果能生下来也是那孩子的命。 一连失去两个孩子的司马毅此时却做不到忽视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 他当下便叫来宫人去查看张皇后的情况。 等待的过程,司马毅显得有些心烦意乱,郭婵见状并未继续提起其他话题,而是一起等待宫人前去查看的结果。 行刺之事发生后竟然无一人想起张皇后,可知她如今在宫中地位何等低下。 有宫女上了茶和点心,郭婵将点心递到陆谨言面前,“你快吃一些。” 陆谨言不忍拂了郭婵的心意,虽然不饿,还是拿过一块咬了一小口。 香甜可口,的确不错。 “你也吃一些。”陆谨言知道郭婵自从刺客行刺之后便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 “嗯。” 一盏茶功夫后,司马毅派去的人回来复命,张皇后连同她腹中的骨肉都安然无恙。 三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如果再出现意外,后果不敢想象。 司马毅当即下旨派御林军保护张皇后的安全。 陆谨言叹道:“还好皇后娘娘幸运的避开了今日的千秋宴。” 司马毅虽未开口,但他的神色说明他与陆谨言是同样的感受。 看着司马毅如释重负的模样,郭婵不禁想,张皇后的安然无恙真的只是幸运这么简单吗? 如果幕后之人的目的是司马毅的子嗣,那么理应不该当过张皇后不是吗?毕竟如今的张皇后备受冷落,更好动手不是,如果她是幕后之人,一定会选择一石三鸟。 虽然这么想,但郭婵并不打算此时提出自己的想法,毕竟毫无证据。 司马毅庆幸之余,并未忘记查找真凶,他询问郭婵的看法。他自登基以来,虽一直有抵抗势力,但一切都在掌控中,从未有过像今日这样的事发生,如今看来,似乎有人很不希望他继续坐在这个位置。 郭婵看着他,目光中带着犹豫,将军府的傅先生,她从未告诉过司马毅,因为傅先生的身份不过是她的猜测,而且只要凌齐一口咬定那个傅先生就是寻常的幕僚,她最终也拿他无法。 “你还有不敢说的事?”司马毅与郭婵自小一同长大,对她的情绪感知十分熟悉,当下便看出她心底的犹豫。 思虑再三,郭婵决定引蛇出洞。 “我只是在考虑一事。”郭婵说着不经意的看了陆谨言一眼,继续道:“今日出现刺客,这说明宫中防卫显然出现问题,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守卫皇宫的安全。或许,凌齐不应在他的府上闲着了,凌齐能力出众,又得表哥你的信任,让他守卫皇宫的安全,最好不过。” 司马毅的确信任将军府,现下的情况召回凌齐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话说得在理。”司马毅正要同意,不想郭婵又道:“不过让凌老将军才过世不久,亲人去世的伤痛,凌齐难免会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我建议令林靖和凌齐一同担此重任,这样双管齐下,必定能万无一失。” 听见这话,司马毅不由看了郭婵一眼,而郭婵则是坦然的面对他的目光。 “既然如此,便按你说的办。旨意,你替我拟过之后便发出去罢。” 司马毅以为郭婵还在暗中记着凌齐从前让她和陆谨言吃的苦头,所以故意要让林靖牵制着凌齐。 这点心思,司马毅还是愿意成全她的。 郭婵的确想让林靖牵制凌齐,但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压制凌齐。 今日之事虽不知与将军府有没有干系,但那位傅先生,郭婵不敢小瞧。尤其是在不知对方目的的情况下,难保他们不会趁着如今的局面插上一脚。只是可惜如今凌齐借着丁忧的名头,日日窝在将军府不露面,实在难以抓住他的马脚。不如将他放在眼皮底下,总会有所发现。 本来陆谨言听到郭婵的建议还有些不理解,但想了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引蛇出洞,主动引将军府的人露出破绽。 - 翌日,霍如风很快查到昨日行刺司马毅的刺客身份。 那名行刺司马毅的宫女原是江州总督的女儿,十四年前,江州总督因贪污受贿被斩首示众,他的族人也因此被流放苦寒之地。不知为何三年前皇宫大选宫女时,她进了乐舞坊,一待便是三年,周遭的人都未曾看出她有任何异常。 至于行刺萧妃的那位宫女,也是与她同一时期进的乐舞坊。 二人看来是潜伏多年,等得便是昨日的一个机会。 彼时,郭蝉也在御书房,她听了霍如风的话,道:“按理这位前江州总督的女儿应该在苦寒之地才对,是谁将她给救了又将人带到了京城?以我与那名宫女交手的情况来看,她们应该是受过专门的训练。” 霍如风道:“暂且还未查到。时隔十四年,想查到是谁救了人恐怕很难。” 说完,霍如风看了眼一直未曾开口的司马毅。 郭蝉也察觉到司马毅似乎从刚才便很沉默。 司马毅不开口,郭蝉只得道:“霍统领,昨日可查到有任何世家出现异动?” 霍如风道:“回郡主,昨日封锁皇宫后,臣命令属下一一核查昨日入宫的大臣与家眷,并未发现异常。” 话落,司马毅这时突然道:“这段时日,皇宫四周的布防你多留心。没什么事,霍如风你先下去吧。” 霍如风一怔,应了声是,然后退出了御书房。 郭蝉不解,还有许多事未安排,司马毅却突然让霍如风退下。 “表哥,我认为昨日的事涉及储位之争,而涉及到皇储,无外乎两种可能。一,后宫争宠,子嗣一事向来是后宫必争之地,尤其是如今皇嗣并不多的情况下,谁能诞下皇长子意义深远。二,当年表哥继位时,无论是魏王、庆王,皆有不臣之心,这几年他们在封地休养生息,难免不会再生出异心。” 听到魏王和庆王,司马毅不禁想起了当年继位时的情形。 他临危受命,在他的父皇弥留之际被立为皇太子,然而他的几位兄长没有一个赞同。无外乎因为他年纪轻,母家不强势。 但当时在长公主、张家等几位拥护父皇的老臣的帮助下,他成功的守住皇位,也因此失去了两位兄长。如今剩下的只有魏王和庆王,他不忍赶尽杀绝,赐了封地让他们离京。 藩王无诏不得回京。 这一去,便是三年。 郭蝉抿了抿唇,还有一种可能她没有提。 藩王无诏不得回京,但这却不包括汝阳王司马贺。 司马贺自继汝阳王之位后,从未回京,今年还是他第一次回京。且不说他回京到底有何目的,之前他救下凌齐的事,郭蝉总觉得汝阳王府与将军府有着某种联系,将军府出现的“傅先生”也让她有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汝阳王多年来招兵买马,储藏的战力不可小觑,若是汝阳王真的想插上一脚,不是不可能。而且一旦司马毅无嗣,从旁支挑选皇储,魏王与庆王当年与司马懿结下仇怨,几乎不可能从他们两支挑选。 汝阳王便成了最佳选择。 这也是昨日深夜回府后,她与陆谨言探讨出的结果。 正当郭蝉深思时,司马毅忽然道:“你陪我去看看萧妃最后一面吧。” 郭蝉愣了愣,应了下来。 不知是否是错觉,郭蝉觉得一路走过碰上的宫女太监一个个寒若惊蝉。 大抵是宫中一连出了几条命案,人人自危。 刚进萧妃的凝香宫,一大一小的棺材放在正殿中央,有法师正在诵经祈福,按照规矩诵经七日便会下葬。 因为司马毅的皇陵还未修建好,萧妃、小太子还有景秀都会暂时下葬在先皇的皇陵附近,日后待司马毅的皇陵修建成后再迁走。 “打开棺木。” 太监们听到这话有片刻的怔忡,但见司马毅面色如霜,匆忙上前轻轻打开棺木。 宫中保存尸身有特别的方法,因此萧妃看上去面色平祥,脸色甚至比平时还要红润,原本鼓起来的小腹已经变得平坦。 司马毅看着萧妃的尸体,一言不发。他算不得多喜爱这个女子,但他却知道这个女子的温柔妩媚。 见状,郭蝉默默的走到另外一边。 那是小太子。 这一看,郭蝉震惊不已。 小太子是因为在胎中待得太久而窒息,为何脸上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青斑?可当时她看过小太子,脸上并无这些青斑。 郭蝉趁人不注意拉开了小太子的衣衫,发现小太子的身上也是同样的青斑,布满全身。 这下,郭蝉疑惑了。 郭蝉让司马毅也来查看,他见了同样震惊不已,于是司马毅唤来替萧妃和小太子整理遗容的宫女。 司马毅认得此人,正是萧妃的贴身宫女,他指着棺材道:“你来看看,小太子入棺之前可有这些青斑?” 那宫女露出疑惑的神情,上前查看。 “咦.......” 宫女仔细查看后,道:“回皇上,奴婢先前并未发现小太子身上有这些青斑。” 郭蝉道:“可有人动过棺木?” 这宫女闻言却突然落下泪,“自从娘娘和太子殿下去世,奴婢一直守着主子们,并未有人靠近,奴婢不知太子殿下身上为何出现了这些青斑。娘娘一直希望能够为皇上您诞下孩儿,不曾想......不曾想......竟是今日这般结果。皇上,您可一定要给娘娘做主啊!” 郭蝉意识到或许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提议宣太医检查。 司马毅想了想同意了。 第117章 为了准确, 司马毅一连宣了太医院三个太医,其中便有一直负责萧妃的太医何太医,还有一位是为萧妃接生的那位王太医。 三名太医到了凝香宫, 明白司马毅的吩咐后默不作声的开始对小太子的尸身进行检查。 王太医一直对小太子的死存疑, 因此他检查的最为仔细, 相反作为一直负责萧妃养胎的何太医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凝香宫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太后很快得了消息,派赵来仪前来问问情况。 赵来仪到凝香宫的时候, 一眼便看见坐在司马毅身旁的郭蝉。因为宫中出了这样的事,郭蝉也放弃了平日钟爱的艳丽衣裙,而是选择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裙。清冷孤傲的神情,不知为何,赵来仪看得一时有些恍惚, 竟觉得和陆谨言有些相似。 郭蝉很快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等到她抬头时, 只看到赵来仪忧心忡忡的朝司马毅走去。 后宫格局的变化,郭蝉有所耳闻。 赵来仪一礼后,道:“臣妾见过皇上。太后娘娘听闻您找太医检查太子殿下的尸身,心中担心于是特意命臣妾前来问问可是出了何事?” 司马毅抬了抬手, 淡淡道:“劳母后操心了。你且看看, 今日你来的正好,如今你主持宫中大小事务,此事你也应知晓。” 赵来仪虽疑惑,还是安静的退到司马毅身后等待。 这一退正好站到郭蝉身边。 “郡主。” “昭仪娘娘。” 二人寒暄点头, 赵来仪明显的感觉到郭蝉对她的疏离。从前郭蝉对她也不热情, 却不会像如今这般拒人千里。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赵来仪这样想到。 不过没等她多想,便听到王太医想要检查萧妃生前所服用的安胎药。 宫女去拿药的时间, 没有人发现一旁的何太医神色慌张。 很快有人将药包拿来,正是萧妃贴身伺候的宫女,“王大人,这是我家娘娘平日服用的安胎药以及安神宁气的汤药。” 王太医和另外一个太医分别打开药包,他闻了闻,然后用手分拣其中的药材,一边道:“怎么,你家娘娘时常感到心神不宁吗?” “回王大人,是的,自我家娘娘怀孕后,夜里多有不安稳,何太医看过之后说这是正常现象,因此开了些宁神的汤药。” 话落,王太医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站在身后的何太医一眼,便又继续查看药材。 郭婵的目光一直落在三个太医身上,见王太医看了何太医一眼后,她也注意到何太医。 忽然郭婵出声道:“何太医,你为何不查看药材呢?” 何太医没想到郭婵会同他说话,吓了一跳,郭婵笑道:“哎呀,怎么好像吓到了何太医。我难道很可怕吗?” 何太医稳了稳心神,“回郡主,是臣一时失神,还望郡主见谅。臣之所以不去查看药材,是因为那些药材出自臣之手,臣一清二楚。” 郭婵不经意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希望这些药材没事才好,否则何太医只怕会人头不保。” 何太医扯了扯嘴角,看了眼不发一言的司马毅,只好道:“这些都是寻常的安胎药和宁神汤,何来的问题,郡主说笑了。” 郭婵也不纠缠,淡淡道:“没问题便好。” 过了一会儿,何太医打算与那王太医二人商量情况,不想却发现这二人竟然装作不经意的避开了他独自探讨。 这样的情况,他感到大为不妙。再看桌上摆放着的药材,顿时感到心惊胆战。 王太医与另一名太医商量半晌后,决定由王太医来禀告结果,于是王太医走几步上前,道:“启禀皇上,臣认为太子殿下之所以夭折的原因一部分是因为难产在胎中太久,更为重要的原因是萧妃娘娘在怀孕时所用的药材有误。” “有误”是王太医斟酌后的用词。 司马毅皱了皱眉,“有误?难道萧妃怀孕时一直心神不宁,睡眠不稳便跟此有关?” 萧妃心神不宁的情况,司马毅是一直知道的,但是召了太医瞧过都道是正常反应,因此他也没有在意。 王太医道:“回皇上,臣等发现萧妃娘娘的安胎药与太医院存根的药方不同,萧妃娘娘的安胎药里多了两味药,杏仁和马齿苋。这两味药长期服用会导致胎儿发育迟缓,心肺不全,极损胎气,这也是为何娘娘会心神不宁的原因。而太子殿下身上的青斑正是由于长期服用这两种药物而产生的。” 话到此,王太医顿了顿,又道:“萧妃娘娘生产那日,按理如果及时的剖腹取子,太子殿下是能够存活的,这也是为何臣当时建议皇上做出选择。如今看来,当时太子殿下在娘娘腹中已是羸弱,所以才会早夭。” 司马毅此时有些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皇儿本来是会成功活下来的?” 王太医看了他一眼,犹豫道:“回皇上,有这个可能。但长期服用此类药物,即使存活下来的胎儿也大多是痴儿。” 萧妃和小太子的棺材还停放在此处,王太医的话听得殿中众人心中发寒。 郭蝉拔出腰间的剑驾在何太医身上,怒道:“何太医,你可有话辩驳?!” 萧妃的脉一直是何太医在照顾,而且太医院抓药时时有人盯着,可现在药里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何太医难辞其咎! 何太医双腿发抖,他想了半晌喊道:“郡主,臣也不知为何药中会出现问题啊!” “你会不知?”郭蝉眯眼道。 “臣当真不知!” “好!” 郭蝉驾着剑转头问王太医,“王太医,有几个问题请王太医解答。” “郡主请。” “太医院可是诊脉必有记录,且药方一式三份,寻常人等无法轻易查看?” “回郡主,的确如此。” “那我再问,宫里的主子抓药可是有把脉的太医负责?” “回郡主,的确如此。”说着王太医看着面如死灰的何太医一眼。 “那我再问,像萧妃娘娘这样的情况太医把脉时会毫无察觉吗?” 王太医回答这个问题时斟酌了半晌,才道:“回郡主,一般初期服用这些药物难以发觉。但.......萧妃娘娘怀孕已足九月,脉象虚浮,应是能看得出异常。” “如此多谢王太医解惑。” 王太医连忙拱手,“臣不敢。” 话落,郭蝉重新看着何太医,此时的何太医已是神情慌张,满头大汗,因为他感觉得到若是他有何异动,郭蝉的剑为毫不犹豫的让他身首异处。 “如何?何太医还有何话可说?还是说何太医是医术浅薄看不出萧妃娘娘的胎有问题?” 面对郭蝉的质问,何太医哑口无言。 外面的风猛地灌进内殿,吹起一层层的幡布,司马毅恍若置身冰天雪地。 原来即使没有刺客,这个皇儿也同样无法存活。 何太医感到背脊一片冰凉,他见事情无可辩驳,猛地跪在地上求饶,“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 司马毅让郭蝉收剑,他冷冷的看着跪在面前的何太医,“说吧,指使你的人是谁?” 何太医眼咕噜一转,还未开口,司马毅提醒他:“接下来的话,你说得对了,只有你一个人会死。你若是说得不对,朕灭你九族!” 仍旧是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可何太医看到的却是绝望冷酷。 郭蝉心头一惊,看着这一大一小的棺木,微微闭上了眼。 印象中司马毅一直是温和宽容的,众人看到这样的司马毅终于明白龙有逆鳞。 “回皇上,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指使臣这么做的!”何太医一下一下的用力磕头,即使是额头撞出了血,仍旧不停,“求皇上放过臣的一家老小,这一切都是臣的错,不关他们的事啊!” 这时,许久未曾出声的赵来仪惊声道:“竟然是皇后娘娘?!可是皇后娘娘已经禁足多月,根本不可能指使你。” 何太医道:“臣说的句句属实,每回来找臣的都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张嬷嬷。皇上若是不信,大可找来张嬷嬷,臣可与她当面质问!” 赵来仪道:“皇上,臣妾以为此事事关重大,应叫来张嬷嬷与何太医对证,省的冤枉了皇后娘娘,毕竟皇后娘娘如今还怀着皇嗣,担待不得。” 郭婵看了一脸正气的赵来仪一眼,赵来仪自进宫后一直远离后宫纷争,依附太后生存,今日似乎变得很有主见。 而且自从赵来仪提到张皇后有孕后,众人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毕竟为了皇嗣做出残害皇妃皇子的事不在少数。 司马毅显然也想到了,他沉声道:“立刻将张嬷嬷带来!” 张嬷嬷是张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在张皇后还得誓时,宫中的皇妃都对她要礼让三分。 再看她被人押进来时的狼狈模样,果然是风水轮流转。 张嬷嬷起初还不承认,可何太医对二人何时何地见面说了什么都说得一清二楚,而且何太医的府中也找到了张皇后的亲笔信。 证据面前,张嬷嬷无法再狡辩,她趁着人不注意猛的一头撞在大殿上,当场毙命。 - 司马毅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不曾来过坤宁宫,这里的一切陌生而又熟悉。张皇后与他成亲于微时,没有张家他也不可能顺利的登上皇位。到后来,张家外戚势大,威胁皇权,他一举灭了张家。但对张皇后,他始终不忍心。 司马毅承认他并不是一个冷心绝情的人,但他此时发现当一个帝王,冷心绝情才会更好的当一个帝王。 “皇上,您来了。”张皇后似乎早已知道司马毅会来。 张皇后看着自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心中感慨万千,而司马毅面对怀孕多月,大腹便便的张皇后心中同样如此。 “张嬷嬷已经招认了。” 张皇后却道:“嬷嬷她已经死了吧?” 张嬷嬷是绝不会供认她的。 司马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为什么?” 他以为从前种种也就算了,可今时今日,她已经在形同冷宫的坤宁宫,皇后之位已经是虚设,又何必断了她最后的一条活路。 “为什么?”张皇后笑着又哭了,“皇上您扪心自问,你可爱过我一分?我自从嫁给你之后,哪一点不是为皇上您着想?哪一点对不起您?!” 司马毅怒道:“可你杀了多少无辜的皇儿?!” 张皇后因为一直无子,但凡宫中有人怀孕皆遭了毒手,除了一个景秀。想到景秀,司马毅的心又像是被刀割,那样可爱懂事的女儿却落得那般下场。 张皇后反道:“我不过是想为您生下皇长子!我是您的发妻,即使您爱得不是我,但是皇长子也必须是我来生!” 司马毅怒起,可一见到张皇后挺立的肚子又停下来,他已经失去了许多孩子,这一个他同样不忍心。 他深深的吸了吸气,慢慢道:“等你生下孩儿我会赐你死罪,这个孩儿,我不会将他留在皇宫,至于会在哪儿,你到死也永远不会知道。” 张皇后没想到司马毅会有这样的决定,她感到害怕起来,她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让她的孩子成为皇长子,如果不留在宫中又能去哪儿? “皇上,皇上!他是您的皇儿啊,而且这是个男胎,这是您的皇长子啊!你怎么能将他送出宫呢?” 张皇后拉着司马毅的衣袖哀求着,她知它定会生气,但她以为对亲生骨肉他不会如此狠心。 司马毅只是淡淡道:“朕的皇长子早在多年前便去世了,至于朕的皇太子如今正在凝香宫的棺木里。” 司马毅冰冷的话让张皇后想起她曾经拥有过的那个孩子。但张皇后此时已顾不上太多,因为她知道司马毅并不是吓她,而是真的这样打算。 “可是……这也是您的孩儿,您怎么舍得让他流落宫外?!” 司马毅回头,“因为我为他拥有你这样的母亲而感到不耻,我也不希望他日后生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说完,司马毅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坤宁宫。 张皇后的身影渐渐融合在黑暗里,不知她此时的心情几何。 作者有话要说: 经历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但是祝大家快乐! 第118章 司马毅从坤宁宫回到养心殿, 不想郭婵竟然还在。 “丹阳,你怎的还未出宫?” 司马毅问了这一句,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扶着榻上的小几坐下, 这两日的事让他禁不住感到疲惫。 郭婵走到他一旁坐下, 看到这样的司马毅, 她也忍不住心疼。他们自小一同长大,宛若兄妹, 今日司马毅承受的实在太多。 “表哥你又何必去坤宁宫呢?”郭婵无奈道,张皇后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处心积虑的谋害皇嗣,其心之歹毒可见一斑。 “虽然你爱的人不是我……” 不期然的,司马毅想起了张皇后的话。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关切的望着他的郭婵,忽然庆幸当年长公主拒绝了母后。 与他有着一定距离的郭婵, 这样看着她或许才是最美好的。后宫中的纷争不断,权势也会蚕食人的心志, 每一个他自认熟悉的人,最后都会变得面目全非。 “我只是想去问问她罢了……”司马毅轻轻一叹,“其实最后我这一去也是徒劳,她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郭婵沉默, 从张皇后坐上皇后之位时, 她便再也不只是司马毅的发妻。 皇权远没有人们想得那般光彩夺目。 司马毅又道:“不过我告诉她,等她生产后会把孩子送到宫外。” 郭婵不解,“可是那是表哥你的亲生骨肉,送出宫是否不太妥当。” 司马毅摇头, 心意已决, “这个孩子即使生下来在宫里也不会如意,不如送出宫过一个平凡的生活。而且,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知道,她的如意算盘终究会落空。” 郭婵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张皇后,但这是司马毅的家事,她并不打算插手。 过了半晌,司马毅低声道:“谢谢你,婵儿。” 郭婵一时有些恍惚,已经许久不曾听到这个称呼了。从前郭照和司马毅便是这么唤她的,但自从郭照去世后,连司马毅也很少这么唤她了。 “虽说我叫你一声表哥,可我一直把你视做亲生兄长。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司马毅难得露出笑容,或许这是他和郭婵之间最好的关系。 郭婵的话一顿,转而道:“如今虽然知道张皇后所犯下的罪,但谋害景秀公主的凶手仍未找到,还不能掉以轻心!” 霍如风查到那两名宫女的源头便断了,那两个人像是凭空出现一样。至于景秀公主身边的人,李秀还在查,与景秀公主一同被发现在湖里的宫女已经照顾景秀公主两载,若是想动手,多的是机会,何必挑此时。 司马毅却忽然道:“着手削藩吧。” “什么?”郭婵没想到司马毅会在此时提起此事,这是她一向来的主张,但司马毅从未同意。 司马毅抬起头看着她,“我说削藩,藩王始终是一个隐患,与其养虎为患,不如提早解决。” 郭婵不确定的道:“那司马贺呢?” 司马毅神色不变,“既然削藩那自然是一视同仁。” 郭婵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却是疑窦丛生。 半晌,郭婵忍不住问:“表哥可以告诉我为何你忽然决定要削藩?或许难道是你知道谁是幕后之人了?” 司马毅正要开口,李秀忽然进来,他行了一礼,道:“皇上,御膳房特意送了些点心,您不如用一些。” 郭婵知道司马毅自事发后便没怎么吃过东西,见他又打算挥手,先一步道:“正好,我也用一些。” 司马毅闻言遂收回原本的心思,他的确不怎么有胃口。 看得出御膳房花了不少心思,送上来的糕点样样都十分精致。 “这是新上贡的大红袍,郡主不如也一起尝尝。” 李秀说着送上了茶。 郭婵笑道:“李总管一向体贴。” “表哥,我猜你一定忙起来没进食,也吃一些。” 郭婵说着直接塞了一块到他手里,司马毅愣了愣,拿起点心吃了,味道的确不错。 李秀看了眼吃下些膳食的司马毅,心底松了一口气,看向郭婵的目光越发柔善,“难得郡主您来一趟,奴才实在高兴。” 这养心殿是司马毅的寝殿,郭婵为了避嫌的确很少来。 一个小太监进来,默默地在香炉中加了一些香料。 郭婵用手拨了拨,有一种独特的香味,不由道:“这是什么?似乎不是龙涎香。” 李秀道:“这香是新上贡的沉香,有助睡眠。” 不用猜,这一定是给司马毅用的。 殿中飘着淡淡的香味,郭婵还没来得及用茶点正准备继续刚才的问题,不想这时有小太监来报,道是伶婕妤求见。 司马毅和郭婵二人一愣,郭婵先放下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离开原本的座位。 司马毅皱了皱眉。 伶婕妤在司马毅的嫔妃中算是得他欢喜的,也了解伶婕妤并非邀宠之人,因此即使不想见还是让李秀放人进来。 伶婕妤显然不知郭婵也在,见到郭婵时表情愣了愣。 “臣妾见过皇上。”伶婕妤行礼道。 司马毅抬手让她起来,伶婕妤起身时看到司马毅眼底的乌青怔了怔。 司马毅淡淡道:“今日怎么会来?” 伶婕妤听出司马毅话里的不喜,但她是思虑再三才下定决心过来的。 “回皇上,今日臣妾其实是有事向您禀告。因事关重大,臣妾不敢怠慢,这才未诏前来,望皇上恕罪。” 司马毅看了伶婕妤一眼,道:“你且说说是何事?” 伶婕妤这才慢慢道:“今日臣妾宫中有一小宫女犯了急症,本不过是一件小事,可照顾她的人来报说那名小宫女自从犯病后嘴里便一直说着胡话。”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继续道:“臣妾命人将那名小宫女带到臣妾面前,询问之下才知,她原是目睹了景秀公主遇害的情形,受了惊吓,这才犯了病。” 伶婕妤道:“那日,那小宫女本是想瞧瞧热闹因此躲在殿外偷看,刺客出现后她慌忙逃跑到湖边,因为害怕她便藏了起来。后来她便见到景秀公主和一名宫女也到了湖边,不知从哪里出来的人将公主身边的宫女推下了湖,随即将景秀公主掐死后也扔进了湖。” 听到这里,司马毅不得不重视起来,就连李秀也竖起了耳朵,并且让一旁伺候的太监宫女退了下去。 “那宫女可看到凶手的模样?” 这话是郭婵问的,虽李秀道景秀身上的掐狠乃是景秀的贴身宫女所为,但郭婵调查过那名宫女家世清白,并无动机犯下此罪。 伶婕妤闻言有些犹豫,但最后她还是说出她所知道的。 “那小宫女道,虽然她并未看见那人的长相,却看清楚了那人穿得是一等宫女的裙制。” 一等宫女只有各宫贴身伺候各位主子的宫女才有的称号,对应的也有特别的宫裙。 郭婵轻声道:“会不会是坤宁宫的人?” 司马毅深思之后摇了摇头,“她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动景秀,此时也不会动。” 伶婕妤也道:“臣妾想应该不是坤宁宫的宫女,因为今日来之前臣妾特意问过她,她是知道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人的,所以应该不是坤宁宫的人。” 李秀也是经历过先皇的时代的老人了,那会儿宫中妃嫔众多,宫中勾心斗角之事层出不穷,这样一比,如今的后宫可简单许多。 可即便是那时,也不曾出现过今日的状况,一连折了两位皇嗣,一位皇妃,而且幕后之人看起来还不止一方势力。 司马毅自然不可能听信她的一面之词,“那名宫女现下在何处?” 伶婕妤猜到他会有此一问,从容答道:“回皇上,那名小宫女因为还在病中,因此臣妾并未带她一同前来,此时仍在臣妾宫中。” “李秀。”司马毅唤了一声,李秀立刻上前,心中已经猜到司马毅即将说的话。 “你带人去查查这事。” “慢着,李总管。”郭婵拦下李秀,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道:“婕妤娘娘,事实上,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娘娘。” 伶婕妤点了点头,“郡主请问。” “那日刺客行刺萧妃娘娘,我与皇上进到偏殿时那名刺客已经倒地而亡,娘娘可知那名刺客是如何死的?” 郭婵忽然想到了这一点,但由于那日太过慌乱,一时竟忽略了此事。 这话一出,司马毅也猛然想起,自己那日进去时便见那宫女倒在血泊里,可在场的都是寻常大臣或是女眷,那么又是谁杀了这名刺客? 伶婕妤想了半晌,最后摇了摇头,道:“当时偏殿里十分拥挤,情况也十分混乱,臣妾不知萧妃娘娘是如何被刺伤的,只是听到惊呼声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等臣妾看到时那刺客已经死了。” 郭婵微微蹙起眉头,当时躲到偏殿的大多是宫妃和宫女,那名刺客显然是会武的,可又是谁能将那刺客一举击毙? 司马毅也想到郭婵所想的问题,看来他们要查的事情还有许多。想着,他扯了扯袖口,感到有些闷热。 郭婵道:“这样吧,表哥我和李总管一起去看看。” 司马毅虽不知郭婵的想法,但对郭婵他一向信任,于是点了点头,只不过不知为何抬头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竟觉得心中有一些怅然若失。 伶婕妤本打算跟着郭婵一同离开,不想刚抬头司马毅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脸色有一种奇异的熏红。 伶婕妤怔怔道:“皇上,若是无事,臣妾也告退了。” 司马毅一愣,不由自主的抓住了伶婕妤,从刚才他便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这时,伶婕妤也发现司马毅有些不对劲,因为她被司马毅握着的手十分滚烫,她有些仓惶道:“皇上,可要臣妾替您宣太医?” 司马毅却不容置喙的道:“你陪陪朕。” 说着司马毅一把抱起了伶婕妤,伶婕妤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操控着什么。司马毅从来不是一个急色之人,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下,他怎会白日宣淫。 但此时他的模样,分明就是要与她行那事。 等郭婵与李秀去了各宫一圈再回到养心殿时,却发现养心殿的殿门紧闭,门外守着两名太监。 李秀见了上前问:“怎的不在里头伺候?” 小太监答非所问的道:“回李总管,婕妤娘娘在里头。” “婕妤娘娘在里头,在里头也得进去伺候啊!”李秀怒气冲冲的看着二人,“我看你们是惯会偷懒。” 两个小太监连忙道不敢,“皇上和娘娘在里头,奴才们不敢打扰!” 李秀这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 “郡主,这……” 郭婵也没想到这时司马毅竟然与伶婕妤在里行事,一时也有些尴尬。 可她总不能在这里等着吧…… “罢了,我先出宫。明日再来向皇上汇报。”郭婵顿了顿,“今日的事还请李总管多多费心。” 郭婵先前与李秀一同前去正是因为她怀疑宫中还隐藏着会武的宫女,这样的人在宫里隐藏之深,不尽早拔除实在不安。 李秀连忙道:“郡主哪里的话,奴才身为大内总管,如今宫里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是奴才失职。奴才一定认真核查各宫宫人身份,确保宫里的安全。” “那便辛苦李总管了。” 李秀微微躬身送走郭婵。 郭婵离开前回头看了看养心殿,心头闪过一抹疑惑。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 我觉得我让司马毅晚节不保 第119章 郭婵怀着疑虑出宫, 没想到刚出宫门,正好撞见打算入宫的陆谨言。她正从马车上下来,同行的还有莲碧。 “你怎么会来?”郭婵心中一喜, 上去拉住她的手, 她一向不喜入宫, 能避开也是避开的, 今日倒是主动来了。 陆谨言神色带着一抹凝重,她顺势将郭婵拉进马车里, 低声道:“你可知道外面的传言?!” 今日她外出向往常一样查看几处铺面,意外的听到今日在城中流传的传闻,而且传播之快。 “京城中不知从哪里来的传闻,道当今皇上非真龙天子,惹怒上苍, 引天降大祸,皇室子嗣凋零, 家国必将不宁!” 想到近日来的事,郭婵压下心中的震惊,“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陆谨言摇头,“暂且不知, 不过我已经让冬青去查了。但这传闻像是一夜之间忽然出现的, 而且传的极快,我想或许不出两日,京城中人便无人不晓。” 事实证明,陆谨言的话说的十分保守。因为这一年, 陷入与突厥的战争, 损失不少百姓和财产,随后又爆发疫病, 导致那时京城中人心惶惶。再加上千秋宴上,一连折损了皇宫唯一的皇嗣,不少百姓听之信之。 晚间时,连太后都知道了这个传闻,派人送了密旨到长公主府。 此时,郭婵等人正在一起用晚膳。 本来长公主并不知道传闻,见到太后的密旨追问之下才得知。 “这岂有此理,我就觉得从千秋宴开始便透着古怪,我不相信你们不知。如今出现了这样的传闻,分明是有人要对皇上不利,谋图皇位!”长公主说着环视着在场的几人,全都一副心知肚明却又愁眉苦脸的模样。 郭婵看了密旨后叹道:“因为这个传言,太后已经派人将张皇后严密的保护了起来,并且打算下月初五让皇上向上天祈福。” 陆谨言道:“祈福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只不过如今京城中传言四起,百姓们大多不知内情,听得久了也便信了,长此以往十分不利。” 宣平侯对这话表示赞同,“谨言说得对,传的久了,广了,皇上在民间的威信只会消磨殆尽。” 民载舟,亦覆舟。 聪明的在位者都明白这个道理。 “你们可有好办法?”长公主身为皇室中人,对此十分在意,而且他们一府与司马毅极亲近,唇亡尺寒的道理她明白。 陆谨言看了看郭婵,笑道:“对付流言自然也得用流言,对方能传是天降大祸,我们自然也能让歹人居心叵测的消息传遍京城。真真假假,百姓们议论一阵,没有大事便过去了。” “谨言这个方法不错!” 长公主欣慰的看着陆谨言,心中不知为何忽然一瞬间觉得陆谨言真的是她的女婿,这一切并不是作假的感觉。 郭婵道:“我立刻安排人在京城中散播消息。” 长公主点了点头,突然道:“要是皇上早年多在子嗣上下功夫,如今也不至于被逼成这样。” 宣平侯忍不住看了陆谨言一眼,皇上的心思他大概猜得到,只不过如今再后悔也不过是徒劳。 郭婵淡淡的说了一句,“子嗣那是表哥的家事。” 长公主却不认同,“虽说是家事,但放在皇上身上那就是国事。我看啊,接下来,皇上去后宫的次数怕是少不了了。” 听见这话,郭婵不知怎的想到了今日在养心殿的事。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以司马毅的为人即便再怎么急色,也不可能在明知道她们会回养心殿的情况宠幸伶婕妤。 陆谨言察觉到她的失神,她自然不会认为是因为司马毅宠幸后宫而难过。 她压下此事,一直到二人用完膳离开她才询问起郭婵,郭婵便将今日在养心殿的事告诉给了她。 陆谨言虽与司马毅接触不多,但也相信被郭婵信任的司马毅不会是那般急色之人,尤其是在失亲生骨肉之后。 “会不会是被人下药?” 郭婵也想过这个可能,“但当时伶婕妤空手而来,身上也并无特殊之处,而且看她的模样也并非是为了邀宠。” 说着郭婵便将伶婕妤知道的事讲了出来,“当时若非我提出要与李总管一同前去查探各宫人,伶婕妤根本不会有与表哥单独相处的机会。” 陆谨言闻言想了想,“那之前呢?可有任何异常?” 郭婵迅速的将今日发生之事想了一遍,终是摇了摇头,“表哥除去去了一趟坤宁宫,便一直同我在一处。但张皇后有孕,她没有必要这样做。” 陆谨言眸光一闪,道:“在养心殿你们可吃过什么?用过什么?” “点心……还有茶……先不说表哥的东西经过数道检验不可能被下毒,况且当时我也在,我……” 郭婵猛的一激灵,“不对,当时我没来得及吃那些点心和茶水伶婕妤便来了!” 话落,郭婵脸上已满是森然。 如若当时伶婕妤不曾来,她若是也用了点心,后果不堪设想。 陆谨言凝着眉,冷声道:“这分明是有人设计针对你和皇上!” 话落,陆谨言心中不禁感到庆幸,幸而伶婕妤去了。 “这事我还得查查。”一切无凭无据,郭婵不能妄下定论。 按照计划,第二日郭婵便安排了一众人在京城里散布消息,专挑人多混杂的地方,这样能够更快的让消息传播出去。 陆谨言也没闲着,虽郭婵道是要好好调查关于养生殿的情形,但根据她一直以来的直觉,那一定是针对司马毅和郭婵所下的圈套。 不管那人的目的是何,她都不能坐以待毙,因为她不能容忍失去郭婵。 冬青很快收集齐她想要的信息,能够在养心殿动手脚的人一定是宫里的人,而且能够避过李秀的耳目,那一定是具有一定地位,能够行使一定的权利的人。 这样的人,在宫里不外乎那么几个。 她陆谨言虽身份比不得那红墙宫里的人,可只要是威胁到她的人,她也是半点沙子也容不得的! 实际上,陆谨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后。 毕竟太后从前便不喜她,若是想要用此等方法逼迫郭婵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以太后在宫里的地位,送一些掺了药物的茶水到养心殿也更加容易。 但陆谨言深思熟虑后觉得此事并非太后所为,她根本没有理由在此时引起长公主府和宣平侯府的不满。 且按照郭婵所言,刺杀事件的背后主谋在宫中应该有一个帮手,太后以司马毅为尊,又企会自毁城墙。 但除去太后,便只剩下宫妃了。 此时宫中,慧妃因景秀公主的离世而一蹶不振,除了她位分最高便是赵来仪,而且因为太后的支持,赵来仪在宫中的权势很高。 可会是她吗? 陆谨言想,背后的人策划此事到底是为了达成何种目的?若是寻常宫妃,怎会愿意给自己增加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除非那人要的根本不是宫里的荣华富贵。 不期然的,陆谨言想起了赵来仪曾经看着郭婵的目光,同为女子,她看得出来那位赵昭仪娘娘对郭婵有别样的情愫。 但陆谨言觉得光是这一点不足以让赵来仪想出共侍一夫的昏招。 念及此,陆谨言问:“冬青,可有赵昭仪的资料?” 冬青想了想,道:“明日一定送到您面前。” 陆谨言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想着若是找出幕后真凶,她一定要还以颜色。 此时的郭婵刚找到李秀。 “郡主,您可是要这些?” 说着,李秀从袖里拿出一方手帕,他打开后,郭婵发现里面正是昨日养心殿上的点心。 郭婵眼中闪过一抹光,“表哥他知道了?” 李秀答道:“皇上并非好色之人,昨日夜里清醒过来后他便知道出了问题。可奴才验了茶水点心,并无毒物反应,今日郡主您来找奴才,奴才猜到您是为此而来所以特意将东西给您带来。” 出来前,李秀特意问过司马毅是否需要带话。司马毅却因昨日之事感到愧于面对郭婵,只字未提。 “您见多识广,或许知道皇上因何中招。” 郭婵接过东西,鼻尖飘过淡淡的幽香,她突然想起昨日有一个小太监进来添过一次香。 “劳李总管将昨日用的香也给我一些,我一块带回去找人验一验。” 李秀想起昨日的确不曾查过香是否有问题,愧疚道:“是奴才粗心了,这就命人去给您在拿。” 等待的时候郭婵询问起昨日调查的情况,李秀道:“回郡主,据奴才当日在偏殿一共有二十五人,其中宫妃七人,宫女八人,太监四人,大臣女眷六人。当日距离萧妃娘娘较近的,除了那刺客,便是萧妃娘娘的贴身宫女,还有昭仪娘娘和她的宫女,然后便是两位小宫女。” “那些在场的宫女,背景可都查清楚了?” “那些宫女的背景无一不是清白,也找人试过,她们并不会武。而且……”李秀面上带着疑惑,“后来奴才特地找人去了那行刺萧妃娘娘的宫女家中,那名宫女自幼生活在京城边的小村庄,没有半点武学基础。而且与她接触的人也找不出她半点破绽,她留下来的行李,奴才也找人检查了,并无特别之处。” 郭婵明白李秀的意思,淡淡道:“李总管是觉得这样的人根本不像是刺客。” 李秀闻言笑了笑,“这只是奴才的一点想法罢了。” 若是李秀的猜测为真,那当日行刺萧妃的人根本还在那偏殿,并且安然无恙的逃过了众人的目光。 考虑半晌,郭婵道:“那两名刺客的尸身了还在?” 李秀道:“在呢,都在太平间放着呢,不过那里环境差,郡主若想调查什么,还是差旁人去。” 李秀毕竟在宫中待了大半辈子,对宫中的勾心斗角十分熟悉,因此立刻猜到郭婵打算做什么。 “劳李总管提醒。” 前去取香的小太监正好回来,郭婵得了香便离开了。 第120章 林靖一脸青白的从太平间走出来, 此时他脑中不禁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一阵翻涌。 虽说男子总是喜爱美好胴体的,但对于尸体他可真的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看到站在门口的郭婵, 心下道, 就知道郭婵找他准是没好差事。 虽这么想, 林靖却不敢这样提, 谁都知道如今正是特殊时期。 “郡主,臣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看过那两名女子的尸体。刺杀皇上的那位, 手脚均有厚茧,一看便知是长年习武之人。至于那位刺杀萧妃娘娘的宫女,双手嫩白,双脚倒是有一层薄茧,不过筋骨单薄, 应不是习武之人。反倒是她身上的伤口,致命一击在心口, 整齐锋利,绝对是习武之人造成的!” 果然事情如她所想的那般,这后宫里还藏着会武之人,而且那名宫女不过是那刺客掩人耳目之举。 林靖忍不住道:“郡主怎么不让霍如风那小子来替您查验, 他懂得可比我多。” 郭婵道:“霍统领正忙着调查刺客之事, 我怎好打扰。” 林靖心里想着,原来在郭婵心里他就是个闲人,面上却是笑嘻嘻的,看不出想法。 郭婵接下来却道:“说起来, 你如今与凌将军一同共事, 一同守卫京城的安危,你觉得凌齐是个怎样的人?” 林靖暗自奇怪郭婵的问题, 不过还是如实答道:“我与凌将军从前便算不上熟稔,不过他为人看上去还算好相处,做事也十分认真。只不过不知是否跟凌老将军去世有关,凌将军显得沉默了些。” 郭婵拧着眉,想了半晌,犹豫道:“其实我今日还有一事拜托。” “郡主不如直言,能帮得上忙的林某一定帮。” 除却油嘴滑舌,林靖为人正直慷慨,因此郭婵虽不待见他,却十分信任他。 “我希望你能够监视凌齐的一举一动,注意神策军各路动向,一旦有异动,立刻让人报与我。” 林靖听了不免惊讶,这意思分明是怀疑凌齐,联想到近日发生之事,难不成将军府是幕后黑手? “这……郡主可否告知缘由?” 郭婵低声道:“不妨告诉你,我怀疑将军府谋图不轨,危害社稷。” “可将军府一门忠烈,郡主您是不是弄错了?” 林靖还是觉得不敢相信,朝中武将,谁又不服凌将军府,他们一门为国牺牲的命配得起他们如今的荣誉。 郭婵看了他一眼,幽幽道:“我比谁都希望是我是错的。” 林靖对郭婵也算知道几分,涉及家国大事,她必不会马虎,因此答应下来,“郡主放心,你说的臣会照办。” “那便有劳林将军了。” 难得被郭婵用一种信任期待的目光看着,林靖觉得浑身不得劲。若是郭婵知道林靖的真实想法,只会觉得莫名其妙,弄得她好似一个大魔头。 二人一同出宫,林靖顺口问了郭婵的去向,不想她竟是要去温箐的医馆。 郭婵正要打马离开,却见林靖犹犹豫豫,面色扭捏。 “林将军还有事?” 林靖眼神飘忽的上下转动,终是道:“郡主可知温大夫她心悦的人是谁?” 郭婵一怔,没想到林靖问这个问题,再看他脸上不自然的神情,明白过来,林靖是中意温箐。 原先的确听陆谨言提过,没想到竟是真的。 面对郭婵探究的目光,林靖也觉得备受煎熬。 在温箐多次上门替他母亲治病后,他终于鼓足了勇气向温箐表明心意,然而温箐却告诉他,她早已有了心上人,不能接受他。 可温箐孤身一人来到京城,从未见她与谁来往密切,他实在不明白她喜欢的人是谁。 这一点郭婵爱莫能助,因为她真的不知,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这是温箐的隐私,她们也从未问过。 终于,郭婵徐徐道:“抱歉,我不知。” 林靖的眼中闪过一抹暗淡,他喃喃道:“连郡主也不知么。” 不知是否是自己也经历过爱而不得的痛,郭婵提醒道:“温大夫心里有一个人,也因为这个人,温大夫逃亲离家出走,但不知为何二人没能在一起。” 林靖并不知内情,此时内心是既震惊又难受,能为了那个人逃亲背井离乡,那应是何等的喜欢。 “郡主可知他们因何不能在一起?” 郭婵摇头,“我不知,但男未娶,女未嫁,林将军这么早便放弃了吗?” 一句话给了林靖一记当头棒喝,郭婵说的对,既然温箐已经无法与那人在一起,他便有机会,时日长了,即便石头也是有心的。 “郡主,不如在下陪您一块去!” 于是郭婵与林靖二人一道去了温箐的伶草堂。 温箐正在隔间整理药材,便听到王念娣的欢呼。 “郡主,您来了!许久不见您,可是在忙?”王念娣看着已为人妇的郭婵,觉得真是光彩照人。 郭婵“嗯”了一声,“最近的确比较忙。” “那我知道了,郡主今日一定找温姐姐有事。”王念娣肯定道,一双乌黑的眼睛十分明亮。 如今的王念娣已经不像当初那边黝黑,皮肤看着白皙了些,个头也长高了,更像一个女儿家了。 郭婵点点头,“那温大夫可在?” “在呢,在呢。我这就去给您叫去。”说着,王念娣看到因为栓马而迟了些进门的林靖,脸色一变,“怎么又是你?!” 温箐恰好此时从隔间出来,听到这话便呵斥道:“念娣,不许无礼。” 王念娣无法,只好退到一旁,不过眼神始终不离林靖,仿佛将他当作贼人。 看到这一幕,郭婵觉得林靖的追妻路阻碍可真多。 “民女见过郡主。”温箐微微一福,“见过林将军。” 林靖自从温箐出现眼睛便黏着对方,深怕旁人不知他的心意似的。 不过郭婵今日可不是来当红娘的,时间紧急,郭婵直入主题,道:“温大夫不必多礼,今日来我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不知郡主所为何事,温箐能帮的一定尽我所能。” “是这样,我想请你帮我看看这两样东西可有不妥。”说着,郭婵从怀里拿出先前李秀给的点心和茶叶。 郭婵四下看了看,随即又道:“有没有什么毒物能够避过银针的检测?又或者,这里面有可有催情的药?” 近日京城中的传闻,温箐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她接过东西看了看,从气味和外观并不能判断。 “光瞧我看不出来,不过郡主如果可以,待我试一试再告诉郡主。” 郭婵忙点了点头,“如此便有劳温大夫了。” “那郡主稍等。” “请。” 温箐带着东西转身又进了隔间,王念娣瞅准了时间,朝林靖吼道:“看什么看,登徒子!” 林靖一懵,觉得莫名其妙。这位小姑娘似乎从一开始便对他颇有敌意。 郭婵也看出来了,王念娣因为早慧,很会审时度势,看人脸色,如此直白的对林靖得厌恶,并非她的性格。 郭婵决定做做好人,帮林靖问问缘由,“林将军可是做了什么事惹念娣你生气了?” 王念娣自然不会对郭婵发脾气,拉过郭婵躲到一边的角落,才低声道:“郡主,您是不知道,有一日我看见温姐姐与他分开后,回了房间便哭了。一定他惹温姐姐生气了!” 郭婵没想到还有这件事,不过以她的了解,温箐并不喜欢林靖,也不会为了林靖而掉半滴眼泪。 “你似乎很讨厌林将军。”郭婵肯定的说道,二人自从认识便不怎么对盘。 王念娣哼了一声,“谁让他没事总缠着温姐姐,还有个脾气古怪的娘。” 郭婵失笑,假意道:“你这个脾气还见长呢,回去我便要告诉谨言,你学别人嚼舌根!” 王念娣一听忙是求饶,“郡主,我错了还不成吗?您别道于陆先生听。” 其实王念娣不是爱搬弄是非,旁的人休想从她嘴里套出半点消息,只是见郭婵亲近,没了设防,忍不住孩子气。 郭婵也没真的想告状,于是见好便收,“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王念娣点头,“一定!一定!” 为了表示善意,王念娣很快亲自端来茶水。 林靖对于也有他的一份有些震惊,接过茶时受宠若惊的道:“多谢王小姑娘。” 王念娣嘴上说着不用谢,心头却在道,什么王小姑娘,王姑娘便是王姑娘,何来的小字。 见到这一幕的郭婵,端着茶笑着摇了摇头。 一盏茶的功夫,王念娣来道是温箐请她到偏殿。 郭婵料想到是那东西有问题,沉着脸进了偏殿。 郭婵进门便问:“温大夫可是发现了什么?” 温箐点了点头,“这里面应该是掺了催情的药物,不过这种催情的药一般不常用,而且算不得毒,所以寻常银针并不能测出来。” 果然是如她所想,郭婵看着放在桌上的点心,心一点点的往下沉去。 郭婵问:“这药物可有害处?” 温箐犹豫了片刻道:“这个我不确定,如果郡主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再研究研究这个药。” 如今情况扑朔迷离,郭婵认为谨慎一些很有必要,于是接受了温箐的提议。 回府后,郭蝉将这事讲给了陆谨言听,陆谨言听过之后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阿蝉,你可想过背后之人会使用催情的药?难道仅仅是为了让你二人名誉有损,被人诟病?” 这个问题也困扰着郭蝉,她不明白背后之后究竟为何有此一计,即便她与司马毅有了什么又如何?且这几次的事都是冲着皇嗣而去,如此一招难道不是多此一举,打草惊蛇? 陆谨言见她皱着眉头,心底一叹。 “阿蝉,你可知,你美好得令人惊心。” 郭蝉一怔,脸微微一红,不知为何她忽然说起情话,“你说这些作何?” 陆谨言伸手抚着她耳边的碎发,低声道:“因为你美好的让人想要占有,不光是我。” 郭蝉不解,陆谨言又道:“你有没有想过背后的人做这件事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你我产生隔阂?” 这是陆谨言想了很久得出的答案。 这个答案却在郭蝉的意料之外,她呐呐道:“不会吧。” 陆谨言知道以郭蝉的聪明才智一定已经反应过来,毕竟这一招与之前的行刺完全不同。而且养心殿是何等地方,即便是寻常宫妃也不能轻易送东西给司马毅。但赵来仪不同,如今的她协理六宫,大权在握,又有太后支持,送点加了**的点心和茶水,又有何难? 第121章 翌日, 郭婵入宫觐见司马毅。 司马毅因着前日的事仍旧有些惭愧,当听到郭婵道那日的点心中有问题时,他沉下了脸。 他回想起那日他清醒过来时看到伶婕妤身上布满痕迹的窘境, 在房事一事上, 他从未如此放纵。 他也曾怀疑, 但因养心殿重重守卫, 他并未多想。 如今才知,原是因为药物! 片刻后, 他忽的明白过来那日他一直与郭婵在一起,若是没有伶婕妤的话,自己岂非会强迫郭婵? 这种震惊让他感到愧对郭婵。 郭婵见他神情便知他心情,可一想到陆谨言所提到的猜测,又难以启齿。 司马毅道:“此事, 你觉得可是和那些刺客是同一派人?” 郭婵一怔,“看上去这两件事似乎并无联系。” 司马毅看向她, 郭婵隐去了关于赵来仪的部分,道:“表哥,如今看来他们的目的是你的子嗣,或者更为歹毒的想法是想让表哥绝嗣!” 司马毅一怔, 神色默然, 郭婵知他想起了刚过世的孩儿。 片刻后,司马毅叹道:“却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人。” 郭婵心中忽然闪过一线,她意有所指道:“表哥,近来身体可好?每三日的诊脉可有问题?” 司马毅愣在原地, 顿时感到万分尴尬。若是他不曾理解错, 这话的意思是指他在房事上的能力? 见状,郭婵才反应过来她问了个如此敏感的问题, 神色也有些不自然。 最后还是司马毅先镇定下来,假意咳了一声道:“今日正好是诊脉的日子,我这便让人来。” 话落,司马毅便吩咐李秀宣太医。 “回皇上,皇上近日来多有忧思,因此脉象虚浮,气结于心。不过并非大碍,臣替皇上开一副宁神解郁的汤药。”太医院的官院太医如此说道。 如此说来,司马毅的身体没有问题,不过却不能保证之后,郭婵幽幽道:“皇上的药必须得专人熬制,严加看护,若是出了问题,官院应是知道后果。” 官院太医自然知道郭婵指的是萧妃那事,暗自镇定,答道:“郡主说的是,臣一定仔细行事。” 待太医离开,二人之间的不自然才消失无踪。 郭婵考虑良久,认为还是司马毅的安危重要,于是暗示道:“送入养心殿的东西,没有几个人能伸手,这件事表哥应让李总管调查清楚。养心殿中的一切涉及到表哥你的生活起居,马虎不得。” 郭婵的意思是让司马毅注意后宫高位嫔妃,司马毅却怀疑起另一人。 那是他的生母,他无法问罪于她。 思来想去,司马毅只得道一句,“抱歉,丹阳,差一点让你受苦。” 郭婵一怔,以为司马毅是因为自己是被他的宫妃算计而歉疚,坦然道:“什么都不曾发生,表哥不必如此,而且当时我若是在,也不会任事情发生。” 轻松的态度让司马毅不禁失笑,是了,郭婵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只不过他总是希望她能在他的羽翼下,然而事实上却是郭婵为他做的更多。 二人坐了片刻说起祭祀祈福的事。 “钦天监正在算日子,母后这次是真的有些慌了。” 郭婵心道,毕竟是从后宫厮杀中好不容易才让司马毅坐上皇位,太后一定不愿意有任何不妥。 郭婵走后,李秀对司马毅道:“回皇上,那日御膳房送到养心殿的点心是太后娘娘吩咐的。” 这话无疑让司马毅认定了太后便是养心殿闹剧的幕后主谋,这让他日后后悔不已。 他深深一叹,“李秀,父皇在位时,他也会感到力不从心吗?” 李秀心下道,君王忌心慈手软,越是心软,背脊越会被肩上的重担压弯。 想到此,李秀不禁逾越提醒道:“皇上,您可要想明白啊,有些事不得不防。” 今日凌晨,密信传来,周边几位藩王都有些不安分的举动。 司马毅闻言沉默不语。 经过钦天监夜观星象,将祈福定在半月后。宫内由霍如风、林靖、凌齐三人合力守护,各处宫门出入严加搜查,便是一只苍蝇飞过也要问问他们的意见;宫外则是因为郭婵命人调转流言动向而显得风平浪静。 一切看上去像是回到了正轨。 很快来到了祭祀祈福的前一日,夜半时分,养心殿外,两个小太监趁着李总管不在,说着闲话。 一人问:“今儿又是哪位娘娘?” 另一人答道:“听说是于贵人。” 问话的人听了便细声细气的道:“这外头传咱们皇上在子嗣上断了福,太后娘娘便直接替皇上翻牌子,一日一个,可辛苦了皇上。从前那是半个月都不得去一趟后宫,如今却是日日去,我瞧着皇上都消瘦了。” 话落,二人低低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笑声渐渐停下。 “最难消受美人恩,我看这后宫佳丽无数,入皇上心的是一个都没有。” “啧。”一声低哼,“现如今,是皇上的心重要么?那是看谁的肚子争气!” “也是。不过我有一事瞧不明白,太后她老人家那般宠信赵昭仪娘娘,如今又让她统领后宫,怎的没翻到赵昭仪娘娘的牌。”说话的人顿了顿,“我瞧着若是赵昭仪娘娘有孕,这皇后之位妥定是她的!” “你莫不是忘了坤宁宫的那位?” “她?”语气间完全没了尊重,“那肚子里是男是女还不一定,何况乎犯了那样的事儿,便是生了皇子也是留子去母……” “你们两个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呢?!”李秀一脸怒容的走过去,“可知妄议主子的事是死罪!” 二人一见李秀,再看到他身后看不出脸色的司马毅,双腿开始打颤。 “皇上……” 皇上不是应该在于贵人那儿吗,怎的会回养心殿? 二人回过神来,颤巍巍的跪在地上,将头用力的磕在地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李秀一脚踹倒一个,连踹两脚,斥道:“大胆奴才,非议主子,是以死罪!应当送到慎刑司去!” 慎刑司是何地?那是个宫人进去便别想活着出来的地儿。 被踹了的小太监不敢反抗,只能一味求饶。正当李秀准备让人将他们拉到慎刑司,司马毅抬起了手。 “罢了,将人打发到冷宫。” 两个小太监一听,冷宫虽处境落魄,可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连忙谢恩。 “谢皇上大恩!奴才万死不辞。” 司马毅没在开口,而是径直绕过几人进了养心殿。 见状,李秀啐了口口水,骂道:“还不快滚!” 闻言,二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李秀整理了衣衫也迅速的进了内殿,进去便见司马毅正在批阅奏折。 年轻的帝王,身影单薄,让李秀也忍不住心疼起来。 这十几日来,不光是太后亦或是文武百官,人人嘴里都是两个字,皇嗣。谁又体谅了皇上才刚刚痛失两个孩儿,又被亲近之人背叛的苦楚。可皇上一向又是个温和之人,对太后的安排也都一一听从,人真的是肉眼可见的消瘦。 想到这里,李秀忍不住提醒道:“皇上,明日祭祀祈福,事务繁多,不如早些休息。” 司马毅闻言执笔的手一顿,头也不抬的道:“这些奏折可不等人,明日又会有新的奏折。” 这般,李秀不再多言,只好静心伺候在一旁。 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夜越发的深。 李秀趁着眨眼的片刻醒了醒,不禁想到今日都已到了于贵人宫外,不知怎的,皇上却决定返回。这还是十多日来,头一次皇上并未临幸宫妃。 不...... 赵昭仪娘娘被翻牌那日,因着身体不适所以换成了昭仪娘娘宫里偏殿住着的另外一位宫妃,不过那日皇上兴致不佳,只是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李秀真心希望能够有宫妃尽快怀孕,这样皇上也不必继续遭受流言蜚语。 到了三更,司马毅终于是放下了笔。 李秀见状,忙道:“奴才这就伺候皇上您洗漱。” 司马毅却摆手道:“先不急,坤宁宫那边可好?” 李秀已经习以为常,皇上每日都要问起坤宁宫那位的情况,他能猜到皇上的心思,大抵是因为失去骨肉的痛。 “回皇上,坤宁宫一切都好。” 霍统领日夜派人守着坤宁宫,对进出宫人更是严格搜查,吃穿用度更是经过一再检查,可谓是不允许半点差错出现。 司马毅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安置吧。” 天刚有些明亮,司马毅便睁开了眼睛,距离他睡下不过一个多时辰。 不知为何,他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 李秀听到动静,带人进来内室。 “皇上可是起了?奴才替您更衣。” 司马毅愣了愣,片刻后才点头。 穿衣时,司马毅道:“丹阳今日可在?” 李秀回道:“回陛下,昨日丹阳郡主派人来传话,今日会直接动身前往禄国寺。” 司马毅听见这话,心中的不安少了几分。他又吩咐道:“传朕的旨意给霍如风,今日定要保住坤宁宫的安全!” 李秀连忙应下。 禄国寺坐落在皇宫后山,乃是专供皇家所用,寻常祭祀祈福都在此处进行。 陆谨言今日还是第一次来这禄国寺,果然是与众不同,处处透着庄严肃穆,香火极旺。 她们到时,文武百官已经到的差不多,按着品级站列。 陆谨言望了眼高高的祭台,道:“今日可是太后与皇上一同祈福?” 郭婵环视四周,发现御林军驻扎在各处,随即才道:“太后年事已高,今日是赵昭仪娘娘与表哥一起祈福。” 陆谨言低声道:“赵昭仪娘娘如此一看,日后必定是贵气之人呢。” 语气中带着是陆谨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嘲讽。 郭婵一怔,没有接话。 这时,陆谨言注意到她许久不曾见过的父亲,不过她父亲正盯着另一位穿着一品官服的大臣。她对父亲任荣十分熟悉,这是一种嫉妒。即使他表现的并不明显,但她凭着对他的熟悉还是看出来了。 “阿婵,那位是哪位大人?” 郭婵顺着她目光一看,心中一叹,回道:“那位是赵昭仪娘娘的父亲,赵尚书。” 陆谨言恍然大悟,如今赵来仪在宫中是头一份,俨然将成为皇后,难怪赵尚书这般被众星捧月了。 正当这时,传喝声慢慢靠近,司马毅身着明皇九爪金龙龙袍率先出现在众人面前,而赵昭仪则是身着妃嫔礼服在司马毅后面半步。 这个距离,可是皇上与皇后的距离。 百官跪下行礼。 司马毅与赵昭仪步履不停,一直往祭台走去。二人一直登到祭台的最顶端,然后出现了一众僧人开始颂唱经文。 随即按照礼制,司马毅开始祈福,大抵说得是祈求上天保佑国运昌盛,皇室兴隆的话,陆谨言一时有些走神。 今日这一切正是为了应对这些日子一直以来的流言,可为何她总觉得一切似乎正在朝着对方期待的结果发展? 想到这里,陆谨言微微抬起头,先是看了看祭台上站着的司马毅与赵来仪,因为隔得太远并不能看清二人的脸。 她收回目光,不期然的看到司马贺,他也正在看着祭台上的人,他的目光既冰冷漠视。 她知道司马贺一直是郭婵的怀疑对象,但即便是郭婵日夜派人守着他,竟也半分不曾发觉他有任何举动,甚至这数十日,司马贺出门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转而她又想到了凌齐,自被重新领了官职后也未见反常,丝毫没有破绽。傅先生也仿佛沉寂了一般,终日未曾离开将军府。 难道一切都是她们猜测错误吗? 忽然,陆谨言心头一惊,她想到一直以来的猜测,一个她们都忽略的事实。 “阿婵……” 陆谨言刚开口,却听到郭婵喃喃道:“林靖怎么会来……” 陆谨言回头,的确看到一个人影在后面徘徊,看身影与林靖很像。 “我去去就来。” 话落,郭婵已经翩然从暗处溜走,陆谨言的心一时不定。 当初司马毅遇刺,萧妃遇害早产,景秀公主被谋害,这一连串的事是早有预谋。那位行刺司马毅的宫女还是多年前便安插在宫内的,伺机而动。 即便是司马贺,能够这一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谨言马上就要逮着人了 第122章 祭祀结束, 郭婵才匆匆回来,神色凝重。 郭婵凑近低声道:“有人暗杀张皇后,好在霍如风一直在暗中保护, 这才没让贼人得逞, 而且这次还抓住了其中一个刺客。” 话落, 郭婵面色有些犹豫, 陆谨言知她所想,笑了笑道:“你先去吧, 我自己回府,正好我去街上逛逛。” 郭婵点头,嘱咐道:“记得让冬青一起。” 陆谨言乖巧答应,目送郭婵离开。 等司马毅与赵来仪离开后,陆谨言这才跟随百官打算离开禄国寺。 没走几步, 陆谨言感觉身边多了一人,侧头一看竟是司马贺。 想到张皇后, 陆谨言不禁多看了他几眼,这人面色毫无异常,是真的不知道呢还是假不知道? “见过王爷。”陆谨言淡淡道。 司马贺今日穿的是八爪蟒袍,气宇轩昂, 除却那双眼睛略显轻浮。 “今日难得, 不知承恩侯可否赏脸与本王一道去酒楼用膳?” 陆谨言微微顿了顿脚步,拉开和司马贺的距离,婉拒道:“多谢王爷好意,今日在下还有他事。” 司马贺笑了笑, “这样啊……” 忽然司马贺凑近她, 低声道:“你这样谨慎可是害怕身份被本王察觉?嗯?清和郡主。” 陆谨言早料到司马贺猜到她的身份,面上仍旧一派镇定, 她轻轻一笑,端的是风流倜傥,“王爷这话是说笑了,在下陆谨言,并非清和郡主,况且我为男,她为女,怎能混淆?” 司马贺挑眉,“是么?” 陆谨言煞有介事的道:“自然是,况且我不好龙阳,不至于男女不分。” 说完,陆谨言也不理司马贺是何反应,迅速离开。 冬青等在禄国寺的门口,陆谨言一出门便看到她。 正要上马车,身后有人唤她,还是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侯爷。” 陆谨言转身,果然是任荣,她的父亲。 “原来是任大人,久仰久仰。” 任荣嘴角一抽,勉强笑了笑,“侯爷过奖了,不知侯爷可有兴趣一起喝杯茶?” 任荣自从知道有承恩侯这一号人物后便查过,可惜没查出什么名堂。直到承恩侯与丹阳郡主成亲那日,他才恍然大悟,什么承恩侯,不过是他那二丫头假扮的。 他猜到陆谨言的存在是为了挡住郭婵的亲事,却不知二人实则是假戏真做。 以陆谨言对他的了解,几乎猜到他准备说些什么,于是毫不犹豫的道:“抱歉,任大人,府中还有不少事,实在空不出来。” 任荣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陆谨言,不知为何,陆谨言看到这一幕心头大为畅快。 “在下告辞。” 陆谨言头也不回的进了马车。 一直到京城街巷,陆谨言依旧扬着嘴角,在任家小半辈子,也没如今的短短几月来得快活。 冬青看出她的好心情,想到郡主的吩咐,询问道:“郡马,我们是直接回府还是?” 陆谨言想了想,道:“冬青,去远林的店里给娘裁一些合适的新衣。” 冬青笑道:“殿下不出二月便会生产,郡马你已经吩咐人做了不少了,怕是每日一套殿下也穿不完。” 陆谨言一怔,“这倒是,那我们去给小弟弟做些新衣服,等他出生以后穿。” 任远林的店如今在京城远近闻名,生意兴隆,连带陆谨言也跟着占了不少好处。 马车缓缓走在繁华的街头,耳边是连绵不断的叫卖声,陆谨言掀起车帘,往外望去。 正好经过一家茶楼,陆谨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突厥大王子,塞禄。 本应该在千秋宴结束后返回突厥的人还留在京中,并且还十分悠闲。 据陆谨言所知,突厥的王位争夺十分激烈,虽塞禄身为大王子又受宠,但长期不在突厥境内,他便不怕意外? 陆谨言侧身掀起另外一边的车帘,正好这里还有一家茶楼与刚才塞禄进去的那家茶楼相对。 “冬青,将马车绕到对面的吉祥茶楼后面去。” 冬青疑惑,刚准备置物,怎的又突然想喝茶了? 进了茶楼,陆谨言点了两盘点心,一壶碧螺春,特意要了一个三楼靠窗的位置,正好能将外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面对冬青的疑惑,陆谨言解释道:“我刚才看到塞禄进了对面的酒楼。” “郡马可是怀疑他?” 陆谨言拧着眉,道:“我不确定,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且看看吧,你知道的人多,也多注意。” “是,郡马。” 过了一个时辰,塞禄仍旧没有离开茶楼,但二人也不见任何认识的人进去。 莫非是想错了? 这时,冬青忽然道:“郡马,塞禄出来了。” 陆谨言从窗口望出去,的确是塞禄,仍旧是孤身一人。 陆谨言颇为失望的道:“我们也走吧,看来是我想多了。” 冬青一直盯着下面的动静,的确不见任何可疑的人。 二人正要离开茶楼,陆谨言想到她们是从后门进来的,不死心的道:“冬青你去打探打探那家酒楼的店小二,问一问刚才塞禄可是单独一人。” 冬青应下,“郡马在此稍后,奴婢去去便来。” 陆谨言本以为冬青很快便会回来,毕竟塞禄长相服饰不同寻常,店小二对他的印象应该很深,不想冬青却是迟迟不回。 正当陆谨言担心冬青出了意外,准备回府寻求帮助时,冬青终于归来。 陆谨言见她额头满是汗珠,再看到她完好无损,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下,否则她难以原谅自己。 缓过来她才询问冬青发生了何事。 冬青缓了缓气息,才道:“回郡主,奴婢本来按照您的吩咐询问店小二,塞禄的确无人有约,不想店小二却道与塞禄在一个厢房的大人刚从后门坐马车离开,问了马车的特征奴婢来不及向您禀报便擅自做主跟了上去。” 闻言,陆谨言却道:“还好你并未遇到意外。” 冬青一怔,感到有些暖心。 陆谨言这才问:“那你可知道跟塞禄一起的人是谁?” 冬青一顿,说出了一个陆谨言不可置信的名字。 “怎么会是他?!” 冬青起初也是如陆谨言这般震惊,“奴婢一路跟着马车停在了赵尚书府外,看到下来的人的确是赵尚书不假!” 陆谨言可不相信一个一品大员会不知私下与一个敌国王子相交的后果。 这一切与之前的猜测完全不同,赵尚书是赵来仪的生父,如果赵尚书与突厥人勾结,那么赵来仪呢? 陆谨言意识到一个棘手的问题,如果赵来仪便是那只藏在后宫的手,那么当日养心殿的计谋一定不会如此简单! 这背后一定有她们所不知的阴谋! 陆谨言感到从背脊传来的冰凉,她强迫自己迅速的冷静下来,郭婵还在宫中调查张皇后一事,而今日之事是否又与塞禄有关? “冬青,立刻调查赵尚书府上的一切信息!” 赵尚书,名赵忠,一个多年的老臣,如果叛国一定会有原因。 事关重大,冬青几乎是动用了郭婵的全部力量,一个时辰后将资料带给了陆谨言。 陆谨言迅速看完,震惊之余又不敢劳烦长公主,于是便去找了宣平侯。 宣平侯听到后也不敢相信,“你是说你怀疑赵忠与突厥人暗中勾结?!” 陆谨言将今日在茶楼之事说了,并且拿出了冬青调查到的东西。 陆谨言慢慢道:“赵忠多年前救过一名受伤的女子,而后将其纳为了小妾,极为宠爱,不想那位小妾却是突厥人,在生下一名女婴后便消失了,赵忠对外声称人是因病去世。而留下的那名女婴则是被赵忠的正妻改为名下,成了嫡出的千金。” 宣平侯道:“以前怎么无人知道这事?” 陆谨言叹道:“我想是因为一个小妾本来就不会有多少人注意,而且多年前,赵忠也不像如今这般位高权重,没有人会注意他府中的动向。” 忽然,宣平侯想到一事,“那那名女婴不会正是如今的赵昭仪吧?” 陆谨言点了点头,宣平侯一时感到头大,如若不出意外,赵昭仪便是下一任皇后无疑。 “谨言,你可有把握?叛国可是死罪!” 陆谨言垂眸想了片刻,然后道:“等阿婵回府我会再与他商议,还有一事您不知,之前在养心殿出过一事。” 因为怕长公主生气,郭婵当时并未将那事告知他们。 接下来陆谨言将养心殿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宣平侯知道后自然是怒不可遏,怎么都可,但绝不能动他的家人! 宣平侯怒道:“岂有此理!他们莫非是当我是死人!” 陆谨言很明白他此时的愤怒,她轻声道:“我本以为赵来仪是为了拆散我和阿婵,但如果赵来仪是突厥奸细,那么我的猜测可能就是错的!” 听到这里宣平侯有些头大,“等等……你说她想拆散你们,这又是为何?” 陆谨言一噎,神色尴尬,可宣平侯一脸求知欲,她只好道:“我觉得赵来仪似乎心悦阿婵……” 宣平侯这下真的感到头大,他叹了一句,“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跟长辈说起这小辈的情情爱爱,陆谨言也有些不自在,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企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半晌,宣平侯才重新开口。 “如果赵府真的叛国与突厥人勾结,无论是宫中的皇上还是太后都十分危险。但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即便是对簿公堂我们也不占说服力。”宣平侯说着看了陆谨言一眼叹道:“你们这些孩子,真的长大了。如果能从今日抓到的刺客中得到关键证据,那么一切都好办了。” 陆谨言眼睛一亮,“我这便入宫!” “入宫?”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二人一愣,同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123章 “娘……” 陆谨言先转身唤了一声。 千瞒万瞒, 没想到长公主自己来了。 宣平侯反应过来,连忙跨步上前,扶着长公主。 “夫人, 今日醒的有些早。” 长公主眉眼一横, “不早, 难道等你们背着我做什么事吗?” 说着长公主盯着陆谨言, 声音难得的带着上位者的冷硬,“谨言, 你今日老实跟我讲,你为何要入宫?” 宣平侯劝道:“夫人,你别吓到谨言了。” 陆谨言此时反而镇定下来,长公主身为皇室中人,从来便不是一个经不了风浪之人, 只不过是因为身为爱护她的人不愿意她操心罢了。 她上前一步,平静的将多日来的所有事全部说了出来。 长公主听过之后比料想的还要冷静, 她长长一叹,“这一日终于还是来了。” 陆谨言不明白长公主这话是何意,却见她从袖里拿出一枚宫牌。 “拿着这个,进宫不会有人阻拦你。” 陆谨言接了过来, “谢谢娘。” 长公主却摇头, “谨言辛苦你了。” “能帮到阿婵一点,我便心满意足了。” 长公主一怔,拍拍她的手,“你是个好孩子。” 陆谨言不再耽搁, 赶紧带着冬青进宫。 这一次入宫, 陆谨言明显感觉到宫里守卫森严不少,不光各处宫门有人盘查, 甚至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巡逻。 这种情况还能有刺客,那只能说那刺客本就来自宫里。 与此同时,身处坤宁宫的司马毅也得知了陆谨言进宫的消息。他想了想,派一名宫女进到产房里告诉郭婵这个消息。 郭婵拧着眉听着宫女的话,产房里,与之几步之遥的张皇后痛苦的叫喊声难以忽略。 因为动了胎气,张皇后早产了,这无疑让本就混乱的情况更加容易出现漏洞。至于郭婵为何会在产房里,自然是因为她根本不信宫中的人。 刺杀张皇后被抓的宫女已经确定是洗衣房的人,不过那名宫女嘴硬的很,至今没有招认出幕后之人。 郭婵担心凶手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亲自进了产房保护张皇后和她腹中孩儿。 看着躺在床上痛苦万分的张皇后,两个稳婆在旁奋力替张皇后顺产,郭婵有一丝犹豫,陆谨言此时入宫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思来想去,郭婵只好让那宫女回禀司马毅让人带陆谨言到坤宁宫。 陆谨言却是没想到会在坤宁宫门口碰到凌齐。 凌齐显然也没想到会看到她,愣了许久。 见状,陆谨言先出声道:“凌将军,许久不见。” 凌齐愣愣点了点头,“见过侯爷。” 二人纵使往日有着阴差阳错的缘分,但说到底终究谁也不曾了解过谁,一时无话。但在陆谨言眼里,凌齐一直算不上一个坏人。 她忍不住提醒道:“在下听闻凌将军能力出众,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朝廷的栋梁之才,再次光耀将军府的门楣,凌老将军在天之灵也会为凌将军感到骄傲。” 听见这话,凌齐感到从脚底生出的寒冷片刻侵入他的身体各处,动弹不得。 陆谨言见他不开口,又轻声道:“凌将军,你说是吗?我想凌老将军最想看到的一定是你为将军府传宗接代,重振门楣。” 凌齐今日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字字诛心,他苦笑着,沉声道:“有些路,身不由己。不过多谢侯爷提点。” 见状,陆谨言心底一沉,凌齐一定知道内情。 二人各自为营,陆谨言不再多说,侧身进了坤宁宫。 “陆谨言见过皇上。” 司马毅抬手让她起来。 “多谢皇上。”起身后,陆谨言这才向一旁的赵来仪行了一礼,“见过昭仪娘娘。” 赵来仪在此她根本不意外,且自她从宣她的小太监口中得知张皇后正在生产,便心生一计。而这一计,还需她赵来仪来配合。 赵来仪点了点头,“侯爷此时入宫不知为何?” 陆谨言想到赵来仪此时或许根本是作戏,她微微一笑,深情款款的道:“说起来怕娘娘笑话,阿婵她久不回府,我实在担心,这才借了娘的宫牌入宫瞧瞧。” 司马毅诧异的看了陆谨言一眼,陆谨言并未发觉,因她一直注意着赵来仪。自她说完后,赵来仪的眼神便有些冷意以及敌视。 这时,有宫女端着血水出来,郭婵也出现在门口。 陆谨言一喜,碍于有人在旁,无法言语,二人只好目光交汇。在外人眼里,这无疑是双目传情。 这时,郭婵注意到陆谨言垂下的右手一直指着在她旁边的冬青,立即明白她意有所指。 “冬青,你进来与我一道保护皇后娘娘。” 冬青道了声是,然后在众目睽睽中进了产房。 赵来仪奇怪的看了陆谨言一眼,眼底神色不明。 冬青进到产房,紧跟着郭婵到了一旁一个既能看到张皇后又能避开众人的角落。 郭婵一边注意着张皇后的情形,一边问冬青,“谨言是为何进宫?” 冬青从袖子里拿出先前陆谨言写的信递给郭婵。 郭婵疑惑的接过,让冬青注意着产房的动静,自己则是认真看信。 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她恰好将信看完,心中难掩震惊。 稳婆将张皇后的孩子包裹好,笑道:“郡主,皇后娘娘生了!恭喜皇后娘娘喜得一位公主!” 张皇后闻言震惊不已,怎么会是公主?她不是应该怀得是皇子才对吗?! 郭婵也有些不解,她娘明明说过这一胎一定会是一个男胎,怎么变成了公主。 虽然力竭,张皇后仍旧撑着坐了起来想要自己确认。虽然还是有些脏污,但张皇后此时根本不在意,她直接掀开了包裹着孩子的被子,的确是名公主。 可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张皇后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落下泪来。她费尽心机,也不过如此。 一旁的稳婆见状忙劝道:“娘娘仔细眼睛,落不得泪!” 张皇后却不在意,她已知自己命不久矣,她看向走到一旁的郭婵,祈求道:“请郡主告诉皇上,我一人犯下的错,我一人承担,但罪不及这个孩儿。她不过是个女孩,还请郡主替她求求情。”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纷纷低下头,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郭婵从张皇后手里抱过孩子,却只是淡淡道:“皇上自有皇上的决断。”她随即看了众人一眼,冷冷道:“从此刻起,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我的吩咐不得离开这里!” 话落,郭婵对冬青道:“你先守着这里,只准进,不准出。待会我让林靖过来替你。” 冬青大概猜到郭婵的想法,点了点头。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张慌,不知发生了何事,这分明是要将她们关禁闭,唯有张皇后面色悔恨,痛苦不已。 门缓缓被打开,郭婵抱着一个婴儿走了出来。 陆谨言注意到郭婵身后的门很快又被关上,而且冬青没有出来。 郭婵走到司马毅面前朗声道:“恭喜皇上喜得皇子!” 众人闻言连忙跪下道喜,司马毅也走上前,看到安静的待在襁褓里的孩儿,他心里感到一分安慰。虽对这孩子的生母诸多失望,但孩子终究是他的孩子。 司马毅难掩喜悦,“赏!” 司马毅笑了两声,郭婵却道:“皇上,请移驾偏殿,丹阳有事与您商议。” 司马毅有些不明白,但看到郭婵严肃的神色,点了点头。 郭婵走了两步忽然回过头来,“此事事关重大,也请昭仪娘娘同往。” 听到这话,赵来仪首先是看了落在最后的陆谨言一眼,郭婵叫的是她,而不是陆谨言。光是这一点便已让她开心。 转身离开前,郭婵往陆谨言那里看了一眼。 等他们一走,陆谨言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大门紧闭的产房。 赵来仪看到郭婵一直抱着小皇子,道:“小皇子刚出生,还是应交给稳婆来照顾。” 郭婵摇头,“我要说的与小皇子有关,如今有歹人企图对皇嗣不利,皇后娘娘好不容易生下小皇子,若是因为一时疏忽出了差错,谁都承担不起。” 赵来仪凑近看了一眼冬青怀里的小皇子,皱皱巴巴的,并不好看。心中如此想着,嘴上却道:“小皇子生的冰雪可爱,很像皇上。” 她顿了顿,移开目光,轻声道:“但宫里森严,只要加大人手保护,小皇子一定不会出事。” 郭婵立刻反对,“千秋宴宫里的防卫不够吗?今日坤宁宫的守卫不多吗?意外不是照样也发生了吗,而且我怀疑宫里出了奸细!” 赵来仪惊讶道:“奸细?宫里9又企会有奸细呢?” 郭婵冷声道:“但如今的情况明摆着就是有人在宫里潜伏!我们不得不防!” 司马毅安静的未置一言。 赵来仪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她想了想道:“那不知郡主可是有了打算?” 郭婵这才点头。 “我认为应该暂时将小皇子秘密送出宫抚养。” 赵来仪注意到“秘密”二字,“郡主是打算用障眼法?” “正是!”郭婵目光划过二人,“今日之事只你我三人知道,就连太后娘娘也不能告诉。然后我派人将小皇子连夜送到城外的天灵寺抚养,那里的主持与我相熟,一定会妥善照顾。” 司马毅有些犹豫,“可婴孩才出生,这样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赵来仪附和道:“皇上说的言之有理。” 郭婵眼睫轻轻一颤,从这个角度司马毅能看到她优雅的脖颈。 “这个无妨,因我娘即将生产府里早备着奶娘婢女侯着,为了不引人注目,我让她们一起随小皇子上天灵寺,照顾他的起居。” 眼见似乎并无更妥当的方法,司马毅只好同意,不过因为担心小皇子,司马毅再三嘱咐一定要保证小皇子的安危。 赵来仪站在一旁,头微微垂下,不发一言,不知在想什么。 事情这样决定下来,郭婵让冬青先带小皇子下去喂奶。 郭婵忽然对赵来仪道:“宫里还需做出小皇子仍在皇宫的假象,这一点便劳烦昭仪娘娘了。” 赵来仪望进那双清亮的眼眸里,准确的看到的信任,她认真的点了点头,“郡主此事便放心的交给我吧。” 郭婵微微一笑,“多谢。” “郡主言重。” 心有片刻的停顿,赵来仪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要一直盯着她。 见状,司马毅露出一丝疲惫的神色,吩咐道:“丹阳,你负责小皇子出宫一事,至于爱妃宫里的事便交给你了,母后那边先瞒着。” 二人齐声应了一声,“是。” 见赵来仪转身,郭婵纤手轻轻一翻,随机也跟着出了坤宁宫偏殿。 司马毅待门被关上,这才拿出刚才郭婵暗中抛给他的东西。 这是一封信,看到的第一眼他还以为是郭婵的字迹,仔细看过之后才能发现这字迹笔锋虽和郭婵相似,力道却完全不同。 不用想,这封信出自陆谨言之手。 他几乎是紧紧拧着眉看完的信,郭婵是一早便知他的打算,将张皇后的孩子送到民间抚养,所以今日她郑重其事的提议显得多此一举,更像是在刻意作戏,他也猜到这跟陆谨言的匆忙入宫有关,却不知背后如此内情。 独自待了良久,司马毅叫来了李秀。 - 皇宫地牢。 李秀一手执着拂尘,冷冷的看着被绑在凳子上因为受伤而昏睡过去的宫女。这宫女便是昨日刺杀张皇后的人,别看她长相平凡,根本不会引人注意,谁曾想竟是一个刺客。 想到这里,李秀冷冷的喝道:“愣着干嘛,还不把人给我叫醒!” “是!” 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那宫女一声痛苦的抽气声后睁开了眼睛。看到李秀时,她眼底毫无波澜,似乎早已预料到结局。 李秀一看她的神情便知这人是个硬骨头,不过他身为大内总管,没有一丁点招数又怎么能成?出入慎刑司多年,他早见惯了这些人,只要不是死人,他总能找到一丝线索。 “来人,上老虎凳。” 李秀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上早膳一样随意。 那宫女并不畏惧,即使疼痛也只是皱着眉头低呼。李秀也不着急,让人搬了根凳子,上了好茶,悠闲自在的吩咐人用数十种刑罚,一样接着一样的换着花样来。 等到所有刑罚都用了一遍,那宫女也已经奄奄一息。 几个施刑的小太监硬着头皮向李秀禀告,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能忍的宫女,寻常宫女光是见了血便怕的不行。 李秀终于放下手里的茶盏,他慢慢的走到那宫女面前,微微弯下腰,她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身上各处血迹斑斑,眼神也有些涣散,但李秀知道她一定能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不愧是昭仪娘娘的人,真是够能撑的。” 那宫女垂着眸,冷冷一笑,用尽全身力气道:“她配么?” 李秀退后一步,他已经得到了答案,刚才他提到昭仪娘娘时,他没有错过这宫女眼里闪过的一丝惊慌,虽然她掩饰的很好,但一直看着她眼睛的李秀立即发现了这一点。 这宫女原来真的与赵昭仪有关系!难怪她一个洗衣房的宫女能够进到坤宁宫。 李秀转身离开,临走前吩咐道:“将人关押好!出了事,皇上拿你们试问!” 第124章 很快, 张皇后生下小皇子的消息便传遍了朝野,如果这个孩子从赵来仪肚子里生出来的,那当真是百官朝贺, 可偏偏是罪孽深重的张皇后所生, 百官总不可能推举这样出身的皇子作为储君, 日后必定让人诟病, 以是小皇子并未被过多的关注。 但因张皇后在生产后大出血,久卧床榻, 不适应养育小皇子,皇上特意将小皇子送到了赵昭仪膝下抚养。这一举动也让百官更加确信赵昭仪将会是下一任皇后,也让张皇后的孩子多了几分不确定性。 此时的坤宁宫 张皇后从生产后便一直抱着一块枕头坐在床上,以泪洗面。宫女劝她用膳她也不听,只一味的问起她的孩儿在何处。 无奈之下, 宫女只得道:“皇上已经下令将小皇子养在昭仪娘娘宫里。” 听到这话,张皇后沉寂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 “什么皇子?” 她分明生的是一位公主,虽然她也很奇怪嬷嬷明明说过用了那方子一定会一举得男,但她亲自检查过,她生的孩子的确是女婴, 这一点做不的假。 可为何宫女会说是小皇子? 张皇后意识到有地方不对, 她抬头盯着自己面前的宫女,面相十分陌生,根本不是寻常伺候之人。 她这才意识到周遭的人竟是被换掉了。 想起昨日的情形,张皇后问:“那是为我接生的稳婆呢?” 宫女摇头, 她是今日才被调到坤宁宫的。 “回娘娘, 奴婢不知。” 张皇后这才停下眼泪,思考起来。当时郭婵分明在, 也知她生的是一位公主,没道理会出错,如果出错那一定是郭婵! 她忽然道:“我要见太后娘娘和皇上!” 这时大门忽然被打开,张皇后看到是太后身边的嬷嬷,一时欣喜,正想开口,却从她们冰冷的脸上察觉出不对劲! “你们想做什么?”张皇后本能的害怕的往床里缩去,在宫中多年,她清楚的知道后果。 为首的嬷嬷阴森的道:“不怎么,只是替太后娘娘给你赐点东西!” 说着,她朝一旁的人使眼色,她们立刻上前制住张皇后。 张皇后神色仓惶,她知这是太后打算私下了解了自己。她慌忙的喊道:“我有事要向太后禀报!” 一旁有人端上来一碗黑糊糊的药,张皇后急忙喊道:“我有十分重要的事向太后禀报!” 那嬷嬷只当她在为自己争取时间,于是恶狠狠的道:“那你到地底下禀报吧!” “小公主……” 张皇后的话才出口便被两个嬷嬷捏住肩膀动弹不得,苦涩的药汁灌进她的喉咙,没一会儿她便没了挣扎,毒发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嬷嬷随手扔掉碗,一旁的宫女早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嬷嬷见状警告道:“张皇后是因为产后虚弱而死,可明白?” 宫女忙不迭的点头,“奴婢明白。” 嬷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里便交给你处理了。” 话落便带着人扬长离去。 宫女一边叹息一边替张皇后擦掉嘴边的白沫,低声道:“皇后之位又有何用呢?最后还不是落得这般下场。哎……” - 长公主府。 “宫里传消息来,张皇后死了。” 陆谨言并不意外,张皇后本就是戴罪之身,只因有孕才挨到此时。 “都安排好了吗?” 郭婵点头,“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今夜子时由我和霍如风亲自送小皇子上天灵寺。等我入宫,你和娘便到侯府去。” 陆谨言不会武,自知帮不上忙,只能应“好”,“切忌一切小心,我怀疑赵忠和赵来仪只是一个棋子。” “嗯。”郭婵叹息着拉过陆谨言的手,“娘她临近生产,辛苦你多照顾了。不过我已经让老爷子他们回来了,大概再过两个时辰便到了。” 陆谨言依偎进郭婵的怀里,“你我又何必言她,都说你主外我主内,这不正是我应该做的。” 郭婵心中感动,回抱住她,二人互相依偎。 不远处,长公主本想询问郭婵小皇子的事,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定在原地。 记忆中种种疑虑,此时竟显得再明显不过,她竟一直毫无察觉! 她扶着身旁婢女的手,沉声道:“先回去。” 婢女也发现自己似乎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连忙点头,心中忐忑不安。 府中的传闻她不是没有听过,但谁也不敢拿这些传闻在长公主殿下面前说,不想今日长公主竟自己瞧见了。 此时的陆谨言和郭婵对此还一无所知。 约定时间到了之后,郭婵进宫,陆谨言则是和长公主一起在前往宣平侯府的马车里。 从上马车后,陆谨言便察觉到长公主与寻常有些不一样,她以为是长公主担心今日的行动。 “娘,您别担心,皇上和阿婵做了万全的准备,一定不会有事。” 陆谨言正想靠近长公主,不想长公主身子往后倾了一些,她有些愣住,这让她意识到,长公主的异样是因为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陆谨言心底滋味晦涩,一直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对于长公主她已经将她视做自己的母亲,如今长公主只怕会厌恶她了吧。 陆谨言不知道的是,她是从内心想要被长公主接纳,也是真心敬爱这个对她颇多疼爱照顾的长辈,不知不觉便在她面前卸下了防备。 因此长公主此时看到的便是她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的神情。其实长公主自己也有些不明白,在知道郭婵和陆谨言有私情时,她第一个想法是,陆谨言为何偏偏是女子。 想到这里,长公主打量着陆谨言,无论是谈吐,还是对郭婵的爱护,除却是女子一点,她都十分满意。 可偏偏是女子。 长公主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一直对郭婵听之任之,不想却是今日这样的局面。 一双手忽然贴在头上,轻柔有力,正好缓解了头痛,许久才停下。 长公主心底一软,陆谨言一直是这样的贴心,比郭婵还像是她的女儿。 “辛苦了,谨言。” 陆谨言眼睫一颤,摇了摇头,用一种委屈而故作坚强的声音道:“这是应该的,殿下于谨言有救命之恩,谨言无以为报,只能尽尽绵薄之力。” 这下长公主有些懵了。自从二人假成亲以来,陆谨言已经改口,这下叫她殿下,只怕也是猜到自己已经知道真相了。 可怎么反倒像是她是那个坏人了? 她倒不是讨厌陆谨言,只是觉得两个女儿忽然成了一对儿,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长公主低声一叹,“有事日后再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陆谨言目光掠过她挺起的肚皮,点了点头。 此时的二人还不知在她们离开长公主府后,温箐便上门求见郭婵。 然而府里的人一早便得了吩咐,如若今日有客上门,一律称病不见客,不得透露主子不在府上的消息。 温箐求见不成,只好留下手信让管事帮忙转交,可想而知,这封信得许久才能见到人了。 就在陆谨言与长公主二人到了宣平侯府后不久,郭老爷子夫妇也赶到了,郭老夫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其实郭婵让郭老爷子夫妇回京正是为了让他们进宫接走张皇后的孩子,掩人耳目的将孩子抚养在宣平侯府。所以郭老爷子夫妇二人回京后第一时间去了皇宫,从冬青手里接下孩子,而此时冬青手里的则是他们临时找的一个男婴。 长公主因为有孕,对孩子格外偏爱,接过来哄了哄,笑道:“这便是那小皇子?” 郭老太爷哼声道:“什么小皇子,这分明是和女娃!” 长公主愣住,去看陆谨言,陆谨言点头。 当时她也以为张皇后生的是一个皇子,可郭婵,司马毅和赵来仪一起离开后,是冬青开门对她讲了来龙去脉。 “这都什么事啊!”长公主将小公主交给一旁的婢女,她又看向陆谨言,“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知早些说!” 陆谨言只好解释道:“阿婵也没想到张皇后会生下公主,但当时情况紧急,为了引蛇出洞,阿婵只能谎称是一个小皇子。” 郭老夫人道:“我看女娃就挺好,至少可以活得轻松一些。” 长公主心想,是因为这事吗? 她正因为得知郭婵二人的私情而烦闷,二人瞒天过海,可是把她耍的团团转! 郭老夫人也看出长公主的异常,转而道:“阿月你身子平日可还妥当?这回实在是辛苦了你。” 长公主被分去注意力,摸了摸肚子,笑道:“瞧您说的,我一切都好,这哪有辛苦的,再者我也想再为夫君添个孩子。” 郭老太爷道:“我看你这肚子的又是一个活泼的,日后倒是不错。” “爹说得不错,这孩子的确活泼了些。不过,活泼一些也好。”长公主神色染了几分落寞。 郭老夫人知道长公主的想法,笑道:“这回回京正好你也快生产,我们也能看看这位小孙子。” 这一幕的温馨让陆谨言忽然很想郭婵,她看着皇宫的方向,算算时辰,此时郭婵应该已经带着另一个替身前往天灵寺了,希望一切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要去参加婚礼 更新不定 抱歉!随后会补上! 第125章 “丹阳郡主出宫了吗?” 赵来仪漫不经心的整理着指甲, 面前的宫女恭敬的低着头,答道:“回主子,丹阳郡主在半柱香前已经出宫。” 赵来仪这才收起随意的神情, 认真道:“嗯, 记得通知他们务必不能伤了她!” “是, 主子, 早已吩咐过了。”宫女心底叹了一声,丹阳郡主当真是魅力之极, 可二人本是对立,又怎会有圆满?只不过是主子不懂。 赵来仪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转了话头,“地牢那边的情形如何?” “暂时还未有动静,自从李总管去过后便再无人前去拷问, 只是一直派有重兵把守,轻易接近不得。” “先不管地牢的情形。” “可……” “嗯?”赵来仪微微抬眸, 神情与往日的端庄稳重不同,更多了几分狠厉。 宫女很是为难的道:“老爷的意思是要以绝后患。” 赵来仪冷声道:“我的人,我有分寸!” “是!奴婢该死!”宫女不敢再置喙 听到这样的答案,赵来仪的心情好了一些, 可是她眉头微微拧起,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张皇后生产那日,陆谨言真的只是因为想念郭婵才入宫的吗? 一想到陆谨言,她心里便不禁生出一团怒火。陆谨言哪里比得上她?论家世, 论样貌, 论才华,她哪一样不是强过陆谨言。 可偏偏, 郭婵的眼里只有那个名不见经传,还见不得光的陆谨言! 忽然赵来仪问:“我让爹做的事,如何了?” 宫女面露为难,犹豫半晌才道:“老爷道,陆谨言在长公主府,防卫森严,不能冒险抓她,一旦事发,会毁了大事!” 本以为赵来仪听到这话会发怒,不想她只是慢慢的笑了笑,平静的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大局为重。” 过了半晌,赵来仪又道:“宫外的事有人负责,这宫里我们该好好筹谋筹谋了。” “是,主子!” 事毕,宫女退出大殿,静悄悄的走到殿后的一处角落,那里一个小太监正等着。 “姐姐,小姐可决定了?” 宫女摇头,“宫女决定暂时不管地牢,至于其他的照旧。” “可老爷的吩咐是不留活口……”小太监与宫女有同样的疑虑。 二人考虑许久,终于做了决定。 “按老爷的计划秘密行事!” - 郭婵带着所谓的小皇子,趁夜离开皇宫,为了避人耳目,所乘马车是再简单平凡不过,同行的还有假装成车夫的林靖。 自出城后,即使郭婵没有提醒,林靖挑的都是寻常走的人更多的大路,他隐隐觉得这次的行动或许非比寻常。 当他把马车驶到前往天灵寺的一处必经之地时,他立刻感觉到周围一种奇怪的寂静。此处是一处长长的甬道,不进则退,最适合围堵拦截。 林靖心中这么想到。 “郡主,这里……”林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直觉走下去一定会十分危险。 从马车里传来郭婵冷静的声音,“继续走,不要回头。” 林靖只好架着马车继续往天灵寺去,寂静冷清的山林里只有马车转动的声音以及偶尔马儿的嘶鸣。 几乎是一瞬间,林靖只能看见数只箭矢破风而来。 “郡主!有刺客!” 林靖一咬牙从马车底部抄出长刀,打断箭矢,堪堪避过,看着被插成蚂蜂窝的马车,一想到迟一步自己便是这模样,他便心有余悸。 四周都是山林,看不清敌人踪迹,思考之间,林靖忽然间想起来自从刚才郭婵便一言不发。 这时,林间响起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林靖猛的拉开车帘,里面哪里还有什么人! 林靖瞬间气不打一处来,郭婵有危险竟然不先说,自己先逃之夭夭。 罢了…… 林靖知道此时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候,拿起刀朝打斗声响起的地方跑去。 两方人缠斗在一起,一群蒙面黑衣人不用说一定是刺客,另一群人着暗纹锦袍,是他从未见过的服饰。 稍稍联想,他便猜到这是皇上暗卫。今日郭婵低调出宫,未曾见兵马调动,能出现在这儿又是个个武艺不凡,只能是皇上的暗卫了。 眼见黑衣人并非暗卫的对手,林靖便收了刀,正疑惑不见郭婵的踪影,便看到不远处郭婵手抱着小皇子与一个蒙面人缠斗在一处,那蒙面人武功不俗,郭婵因为要照顾手中的小皇子便有些吃力。 林靖感觉到自己的用武之处,提着刀正要上去救场,不想郭婵忽然喝道:“林靖,接着!” 一个包裹扔来,林靖心里骂了一声,这可是小皇子,郭婵也敢如此随意的扔来扔去。手忙脚乱之间,林靖忽的将手里的刀一扔,终于稳妥的接住了小皇子。 “呵呵呵……” 林靖看着开心的鼓掌的小皇子,无奈的苦笑,“你啊你,还笑!” 说着,他抱紧了小皇子躲到一处观战。 见到此时得情况,林靖对今日之事也猜到了七七八八,显然有人想对小皇子意图不轨,而郭婵将计就计,引君入瓮。 不过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尤其是那个蒙面人,与郭婵交起手还能占上风。郭婵的能力他是知道的,那个蒙面人的武功只会更高! 这一点郭婵自然也知道,所以在察觉到对方从手里忽然射出几枚暗器时,她一个旋身落在地上,立刻拿出怀里的哨子吹响了。 宣平侯不知从哪里出现,一个飞身落在郭婵旁边,看了一眼有些狼狈的郭婵,笑道:“看吧,关键时刻还是要你爹我来吧!” 郭婵嗤了一声,“是是是!您厉害,我就不上了!” 说着还真抄着手走到一旁,作壁上观。 宣平侯那是瞠目结舌,太小气了! 蒙面人也意识到今日是个圈套,转身便想逃走,宣平侯却是提剑逼上去,拦住蒙面人的退路。 “便让本侯来会会你!” 郭婵对她爹的武功是放心的,因此选择在一旁观战。 林靖抱着孩子摸了过来,低声问:“郡主,这个小婴儿不是小皇子罢……” 怎么看这个孩子都不像是刚出声两天的。 郭婵低头看了一眼,这孩子睁着个大眼睛,对眼前的打斗一无所知,却十分好奇的模样,丝毫不害怕。 郭婵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虽然郭婵有把握保证安全,但刚出生的小公主怎么可能经得住长途跋涉,尤其是她还隐瞒了性别,自然是换另一个男婴最好。 林靖目不转睛的看着宣平侯二人,慢慢道:“这个人武功不低,京城中何时有了这号人物?” 郭婵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如果这个人是那位傅先生的话…… 那么凌家和赵家,不可谓隐藏的不深。 今日之事,她筹谋已久绝不允许有失,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 渐渐黑衣人不敌暗卫,见状郭婵下令,“通通留活口!” “是,郡主!” 林靖面上不显,心中却万分惊讶,看这模样,这些暗卫十分听从郭婵的吩咐。即使知道皇上宠信丹阳郡主,但总有一个度,不想连最隐秘重要的暗卫皇上也交给了郭婵。 他转念一想,陆谨言那小子当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有了丹阳郡主,一生不必忧愁。 正当林靖神思远去时,黑衣人死了两个,其余的人已经纷纷落网。 蒙面人见状,招式变得越发急切起来,宣平侯看出他想跑的意图,立刻放声喊道:“丹阳,想抓人快来帮忙!” 郭婵哼了一声,“不是说自己能搞定吗?!” 虽然嘴上不忘调侃,但郭婵还是很快拿起剑与她爹一起围攻蒙面人。 郭婵的招数与宣平侯同出一脉,二人互有默契,剑招配合有度,蒙面人一人不敌,二人立刻占据了上风。 父女二人目光交汇,决定发起最后的进攻将人拿下,不想突然从一旁蹿出又一个黑衣蒙面人将二人的剑挡开,随即将一个黑色弹珠扔在地上。 “嘭――” 一团黑色的雾升起,将几人的视线全部挡住,好不容易等烟散去,哪里还看得到刚才二人的人影。 郭婵气恼,砍向身旁的大树,树干生生的被她砍出一个裂痕。 林靖抱着婴儿悻悻道:“好在还抓了不少黑衣人。” 宣平侯收了剑,走到郭婵身边沉声道:“立刻进宫!” 郭婵道:“我去就行了,爹你回府吧,娘还在府中呢。” 今天让宣平侯会来,正是长公主不放心郭婵的嘱咐。 若是寻常宣平侯一定会开心的应下,今日他却一反常态的拒绝了,坚持要与郭婵一道进宫。 郭婵一边看着暗卫们将一个个黑衣人带走,疑惑道:“平日爹你不是只想陪着娘,怎么今日换了个人?” “那个蒙面人我想我应该认识。” 郭婵一个趔趄,“爹你认识?我怎不认识?” 宣平侯看了她一眼,“那是你多大,况且你也没见过几面。” 林靖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怀中的婴儿突然哭了起来,他哪里见过这阵仗,慌忙的哄起孩子,可他毫无章法经验,婴儿的哭声反而越来越大。引得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暗卫纷纷侧目,他这个大老爷们儿立刻弄了个大红脸。 最后还是宣平侯拯救了他。 “我来吧。” 林靖大为感激,宣平侯果然是不愧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在他的怀抱下,很快婴儿便停下了哭闹。 郭婵这才得以询问他,“爹,你说你认识那个人,他是谁?” 宣平侯用手指逗弄怀里的婴儿,默默叹了叹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凌平之。” 林靖吓了一跳,惊声道:“凌平之凌将军?!可他不是在十多年前便去世了吗?!” 郭婵低头沉思,这个结果对她来说在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没得到答案的林靖,忍不住继续道:“凌将军死了那么多年怎么会死而复生,而且他又怎会刺杀皇子?!” 这也是郭婵一直从未想通的事,从得知傅先生的存在时,她便不明白将军府到底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又是因何叛国。 如今得知了凌平之仍旧活着的事实,一个人死而复生没有回家,反而选择了隐姓埋名,在外十多载,其中究竟又有着怎样的缘由。 侧目看见宣平侯有些灰暗的脸色,郭婵一怔,道:“爹,你可知凌平之是怎么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天使实在是抱歉,参加婚礼?游玩,一直没有空更新! 第126章 与此同时, 皇宫内也有发现。 “启禀皇上,当真有人闯入地牢,那名刺杀张氏的宫女已经毒发身亡!下毒的是一名太监, 已经人赃俱获!”李秀自从接到命令后便一直派人暗中注意地牢的情形, 特地表现出疏于防范的模样, 尤其是察觉到有人暗中潜入地牢后还特意给了些便利。 杀人灭口的事在皇宫里并不少见, 司马毅只是随意的设防,没想到真的抓到了人。 “可查到是哪个宫的人?” 李秀愣了愣, 道:“回皇上,是昭仪娘娘宫里的。” 司马毅倒是有些惊讶,虽然猜到是赵来仪吩咐人下的手,可这一次却实实在在是她宫里的人动的手,不像前几次, 都是旁的宫的宫人。 司马毅一时不确定是因为宫里的奸细因为大排查被清理了不少,还是赵来仪已经无所畏惧暴露身份。 送小皇子出宫的事, 只有他们几人知道,从今日的迹象来看,赵来仪无疑是那个泄密的人。 想到这一点,司马毅道:“赵来仪呢?” 自司马毅知道赵来仪并不简单后便一直派了人监视着她, 李秀道:“回皇上, 先前传来的消息,昭仪娘娘已经歇息了。” 闻言,司马毅不禁冷笑起来,是太过自信才会连结果也不关心了? 这时一个暗卫从楼顶跃下, “属下拜见皇上, 皇上万岁!” 司马毅见状一喜,“可是有消息了?” “回皇上, 不出所料,郡主遇到刺客,好在有所防备,郡主和小皇子皆安然无恙。” 司马毅这才放下心来,“那便好。”过了片刻,他又问,“丹阳可有提过是要入宫还是直接回府?” 暗卫道:“回皇上,郡主和宣平侯已经在回宫的路上。” 暗卫退下后,李秀道:“皇上,那昭仪娘娘那儿如何处置?” 司马毅眼眸闪过一道暗光,“立刻派人将她拿下,至于她宫里的人全部扣押!” 李秀心情大振,“是!” 他刚要走出大门,忽然被司马毅叫住,“皇上,可还有吩咐?” “派人到慈宁宫保护太后。” 李秀想了想便明白过来,太后一向喜爱赵来仪,难保不会被赵来仪找到机会下手。 “是,皇上!奴才明白!” 司马毅独自坐了片刻,然后他起身绕到御书房的光大牌匾后,那里放的是他父皇的私印以及父皇留下的绝笔。 已经是烂熟于心的内容,但司马毅还是再看了一遍,司马毅知道或许父皇早就猜到会有今日,所以才特地写了这样一封绝笔。 司马毅在光明正大牌匾下站了许久,他静默的像是一座石像,手里一直拿着那张薄如蝉翼的纸,看不清神色。 赵来仪是被惊醒时,心中有些慌乱。 “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吵闹?!” 门外随侍的宫女慌张的打开门走进来,“回娘娘,是御林军不知为何冲了进来。” 赵来仪意识到不对,立刻拿过一旁的披风拴在身上,可已经来不及了,霍如风已经带着众多御林军闯进内室。 赵来仪冷静的想了一个来回,四下望了望,熟悉的人都不在,心底不禁一凉。 即便如此,面对霍如风和众多御林军,赵来仪仍旧面色不改。 “霍统领,深夜闯入本宫宫里这是为何?!” 霍如风看着这个温柔的女子,想到她的所作所为,只觉得她蛇蝎心肠。 “今日有人闯入地牢将刺杀张娘娘的宫女给毒死了,臣查到凶手正是娘娘宫里的人。皇上命臣彻查此处,所以还请娘娘跟臣走一趟吧!” 赵来仪听到这里如何不知事情原委,那些底下的下作东西竟是不听从她的命令,私自行动!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心中转了几转,赵来仪怒道:“本宫宫里的人便是本宫下令的吗?!霍统领说话可要仔细些,莫要冤枉了人!” 霍如风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一切是皇上的吩咐,臣不敢置喙,娘娘若是不认可,跟随臣一道面圣便是。” 赵来仪见他油盐不进,心中气结,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房中的御林军,不下二十人,加上霍如风在此,几乎没有逃走的可能。 片刻后,赵来仪微抬起下颚,“如此,本宫便随霍统领一同面圣。” 赵来仪一路上思考着对策,不知司马毅知道了多少,地牢的事完全可以推给下面的人,谎称自己识人不清,治下无方。但,她想到今日刺杀小皇子的行动,本来没什么问题的事,此时看起来却颇为蹊跷。 当赵来仪碰到刚好回宫的郭婵和宣平侯,对上郭婵冷冷的目光时,她终于明白过来,一切只是个圈套。 郭婵看到衣衫凌乱的赵来仪,讥讽道:“昭仪娘娘,别来无恙啊。” 赵来仪心底一酸,不过到底是好强的人,“郡主,别来无恙。” “托娘娘的福今夜安然无恙。” 本来还抱着一丝侥幸的赵来仪听到这话,心底反而有一种解脱,她微微一笑,“原来郡主故意在这里等着我呢。” 送小皇子出宫一事,不过是为了试探她是否出手。 “郡主可否告诉我,是如何怀疑到我的?” 郭婵看了看她,“我没有怀疑到你,是谨言注意到了。” 赵来仪一怔,冷冷笑了一声,“原来是她么……” 此时的赵来仪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恶意,郭婵皱了皱眉。 这时李秀出来迎人,对着郭婵和宣平侯等人先是一张热切的笑脸,“辛苦郡主和侯爷了,皇上已等候多时。” 转头对上赵来仪,李秀脸色急转直下,冷冷淡淡的唤一声,“昭仪娘娘,请吧。” 赵来仪早料到这样的反应,心中想着,且让你们得意一番,待会儿哭的人可就是你们了。 意料之中,赵来仪见到司马毅时,他的神色仍旧十分平静,温和一如他本人。 “臣妾见过皇上。”赵来仪施了一礼,淡淡道:“今日皇上召臣妾来想必是都已经知道了。” 司马毅“嗯”了声,在知道赵家与塞禄有联系吼,他便已经派人将赵来仪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他让赵来仪来,另有打算。 司马毅想了想忽然道:“你可知张氏生的其实是位公主,并非皇子?” 赵来仪一怔,不由自主的看了郭婵一眼,想起那日陆谨言匆匆入宫,恍然大悟,她不禁道:“郡主聪敏,竟偷龙转凤。” 片刻,赵来仪忽然笑了起来,“咯咯咯咯……不想张皇后费劲心机,到头来竟也只生了一位公主。可是如此,皇上您可就遭了大罪了啊?” 李秀正要怒喝,司马毅拦住他,疑惑的看向赵来仪,他一直疑惑的事,或许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赵来仪大概也知自己并无退路,阴森森的笑道:“皇上您觉得您此生可还有机会得一位皇子继承大统?” 想到一连串的事,李秀惊呼一声,“毒妇,你对皇上做了什么?!” 赵来仪反问道:“我能做什么?不过想必明日一早,全京城便都知皇上您无法生育了吧。” 李秀呼吸一窒。 “这样么?”明明是十分严重的事,当事人的司马毅却表现的云淡风轻,“倒是不失为一个好计谋。” 赵来仪一怔,一个皇帝得知自己不能生育,难道不应该奔溃至极吗?为何司马毅却是这样的态度。 司马毅道:“你们接下来的打算呢?让全天下知道我无法生育,皇嗣有损,你们又能如何?” 赵来仪疑惑司马毅这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心里疑惑他是否有后招,眼中不知不觉便带起了防备。 见状,司马毅自然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他自嘲的笑了笑,无子的结局他难道希望吗?自然是不希望的,只不过上天轮回,或许这便是所谓的报应。 郭蝉自小与司马毅一同长大,对他最了解不过,忍不住道:“先将人押下去吧,反正问她也不会招供。” 赵来仪看了郭蝉一眼,“谁说我不会招供?这得看谁问我了。” 意味深长的目光和语气,郭蝉心中顿觉恼怒。 在场的人谁都不是傻子,纷纷侧目,赵来仪这话说得,到底是需要谁问她才会开口? 赵来仪此时也顾不上别人,她慢慢的走到郭蝉面前,笑道:“郡主,如果你离开陆谨言,我便告诉你这幕后的一切,以及接下来的部署。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惊叹。 宣平侯不敢拿眼去看自己的女儿,被人当众威胁,可不是她一贯作风,赵来仪的做法只会让她更为厌恶。但实在也没想到,赵来仪竟会喜欢郭蝉,一个宫妃...... 李秀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低着头,皇上的宫妃竟然喜欢的是丹阳郡主,这传出去实在是一桩丑闻。难怪赵来仪总是拒绝侍寝,又不愿落宠,所以一味的巴结太后。 郭蝉如何会如她愿。 “你做梦都别想。”郭蝉冷冷的看着她,“幕后的人我会自己查,至于你,等着你的不过是条死路!” 赵来仪心底顿时痛楚万分,可面上却故意笑了笑,“真是令人遗憾呢,我可比陆谨言......哦,不,任素衣懂得多。” 李秀倒吸一口凉气,陆谨言?任素衣? 郭蝉受不了赵来仪所谓深情楚楚的目光,她直接不去看她。 赵来仪自知郭蝉的心思,转身对司马毅道:“我劝皇上还是召太医看看,说不定还有救呢?不过若是没救,也没什么,皇上也可以来找我。” 司马毅没有理会她,淡淡道:“来人,将人押到大牢。” 赵来仪离开后,郭蝉坚持要宣太医查看,但结果却不近人意。 郭蝉道:“难道一点救也没有了吗?” 太医沉默良久,叹道:“以皇上眼下的脉象来看,日后的确在子嗣一事上十分困难,或许可以调养调养,日后或许能够恢复。” 郭蝉深知太医的话有七分只会说三分,他这么说,那便是司马毅在子嗣一事上没有结果了。 这时宣平侯喃喃道:“这也太狠毒了......” 司马毅抬眸,吩咐太医离开。 郭蝉看向二人,冷冷道:“你们到底知道什么?即使眼下这种情况,仍旧不派人查抄将军府?你们到底在等什么?!” 事情发展到如今,郭蝉根本不相信这两人还不知道前因后果,尤其是司马毅,明明很多事情摆在眼前,可他从未真的行动,仿佛像是一步一步自愿的走进敌人的圈套一般。 宣平侯张了张嘴,良久问司马毅:“皇上也知道十四年前的事?” 司马毅点了点头。 “即便如此,皇上还是应振作起来,上一辈的事情不应该祸及下一辈,况且已经牺牲够多了。” 司马毅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痛苦的道:“说到底还是朕让他们钻了空子,才让那些皇儿白白牺牲。父皇造的孽,终究要朕去偿还。” 郭蝉听得一头雾水,但司马毅一副生无可恋,毫无作为的模样让她心中生出了一团怒火,她指着司马毅怒道:“什么孽,我只知道此时此刻那些人的做法就是乱臣贼子,他们做的事只会让这个社稷不稳,让百姓受苦!何况勾结突厥人,叛国祸国难道应该被原谅和放纵吗?!司马毅,你想想那洛水城死去的万千将士和百姓,他们的尸骨未寒,你难道要突厥人将整个社稷乱了,你才会明白,什么孽,都比不上如今!” 自从司马毅登基后还从未有人再唤过他的名字,但这一番话,却让司马毅振作起来。他怎能忘记了当初登上皇位的初衷,只有他站的越高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才能亲自创造一片大好河山。 再抬起头,司马毅的目光已经被坚毅代替。 看到这样的司马毅,郭蝉心中的石头才稍稍放下,“所以,十四年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司马毅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吩咐道:“李秀,你去守着门,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李秀在心底叹了一声,“是!奴才遵命!” 门被轻轻的合上,在郭蝉疑惑的目光中,司马毅徐徐道:“十四年前,虽然父皇已经稳坐皇位,但皇叔也就是汝阳王仍旧无论在民间还是在朝中都有极高的声望。不知是否是在皇位上待得久了,父皇的疑心病反而越重,将皇叔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十四年前与突厥人的那场战事,父皇故意让皇叔出征。” 顿了顿,司马毅接着道:“所有人都以为皇叔会凯旋归来,因为皇叔的能力有目共睹,然而皇叔在一场战役中中了一箭,最后伤重不愈去世了。” 郭蝉听得心惊胆战,司马毅这话分明是在说,汝阳王之死与先皇有关,是先皇设计害死了汝阳王。她忽然想起了在将军府中看到的信件,同样是十四年前,凌老将军去信数封只为了召回远在沙场的凌平之。 “那凌平之呢?”郭蝉看了宣平侯一眼,从他毫不惊讶的神情便能知他是知道十四年前的事的,“凌平之十四年前战死沙场可与此事有关,今日我们遇到一个蒙面人,爹他说那人便是凌平之。” 司马毅并不知凌平之还活着,听到这话也有些惊讶,“果然是报应。” 宣平侯见状,便接着道:“当年汝阳王死后,战事仍未结束。而凌平之一向便与汝阳王交好,二人互为知己,得知好友战死的他,不顾一切请命前往洛水城。最后却是我军与突厥大军两败俱伤,而他与随他一同前去的夫人也战死沙场。” 郭蝉听出他话中的不明意味,于是道:“你的意思是,凌平之和他夫人的死并不是战死沙场?” “我也只是怀疑。”说这话时,宣平侯看了司马毅一眼。 司马毅只得叹道:“当年凌平之一直怀疑皇叔的死有蹊跷,他到了洛水城后便一直在暗查此事,后来被他查到皇叔实际上是中毒而死,也知道了幕后之人是父皇。所以......” 郭蝉接过话,“所以,先皇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知情人都灭口了!” 宣平侯道:“只是没想到凌平之竟然没有死......” “所以这是司马贺和凌平之一起携手来报仇来了。” 司马毅从她的神情便能看出她的不屑与不耻,即便是他也很难接受父皇这样的行为。或许父皇自己也不认同自己的行为,否则又怎会对司马贺多加照顾。临终前父皇告诉了他事实,也正是这份这样的事实让他同样产生了愧疚,不愿去怀疑司马贺。 皇位之争,向来如一团污水,郭蝉从脑中甩开其他想法,先皇的确有错,但如今死掉的皇子和公主何其无辜?司马毅也并非昏君,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如此欺辱,更不能看着社稷被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 宣平侯不是二人,他经历过前朝,对从前的事知道许多,也知道皇家之争向来如此,没有对错,只有胜者和败者。因此他提醒二人,“经过今日之事,对方一定会有所防备,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在不知他们下一步计划的情况下,应早做打算。” 郭蝉也点头,“赵来仪的模样倒像是胸有成竹。”话语一顿,她莫名有些伤感,“表哥你的身体,好好调养说不定还有转机。” 司马毅一怔,苦笑道:“罢了,子嗣一事如今也不强求,实在不行便从旁支挑选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过继也不是不可。” 司马毅能想开那自然是最好的,只是郭蝉还是忍不住有些为他感到难过,这件事,追根究底,并非他的过错,但最后的恶果却要他一个人承受。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变得很忙,又感冒了,所以更新时间不定,但基本有了就会发上来! 第127章 凌晨, 凌府。 念儿一身简装打扮,她端着厨房刚刚做好的点心来到书房。 轻轻推门进去,入目是一片黑暗, 凌齐一身黑衣坐在椅子上, 他一言不发的与黑夜浑然一体, 若不是借着月光, 她根本发现不了他,也不会看到他脸上的落寞和痛苦。 念儿走近道:“夫君, 你一日不曾用膳又一夜未眠,我带了些点心来。” 说着她放下点心,一边点亮了一旁的蜡烛。 忽然的光亮让凌齐有些不适应,他愣了愣才摇头,“我不用。” 念儿看得一阵心疼, 她劝道:“夫君,你何必自责, 是皇家对不起你和公公,如今不过是让她们血债血偿罢了。” 凌齐是个善良之人,自从他得知真相后便一直饱受折磨,一方面他要为母报仇, 一方面他的内心却饱受着煎熬。 凌齐看着念儿, 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她的眼睛明明那样的美,却有一只巨兽在其中,不断地告诉他, 他应该去报仇, 去手刃仇人! 可他的仇人不是司马毅啊!但他们却杀了他几个孩子甚至以后的孩子! 这样的折磨快让他感到快不能自已。 忽然门口一阵脚步声,念儿回头看见凌平之, 连忙站了起来,恭敬道:“儿媳见过公公。” 凌齐一怔,也回过头来。再见到这个父亲,他是欣喜的,可慢慢的,这个父亲也变得陌生起来。 “爹。” 凌平之虽不在凌齐身边多年,但他对自己的父亲极其了解,也了解在父亲的培养和教导下,他的儿子会是怎样的性格。 “你还在犹豫。”凌平之走进房,直问凌齐,语气肯定。 凌齐不知如何回答,只是道:“我只是想这样的手段是否太过残忍了一些?先皇早已经离世,如今皇上也已绝嗣,父亲您又何必一直记着仇恨。” 凌平之仿佛听到了笑话一般,他仰天长笑,“残忍?当年先皇暗算我和你母亲的时候可想过残忍?!你幼年便失去父母,还要为杀父杀母的仇人效力,你可觉得残忍?!” 他猛的看向凌齐,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儿子,而是在看一件工具,他冷冷道:“我要的不过是他们皇室复乱,当年若不是为了皇位,怎会有我们无数人的牺牲?至于方法,可不是我想的。只能说他们皇家造的孽太多,司马毅太倒霉,一切才会落在他头上!” 凌齐被他眼里的仇恨吓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问,“司马贺难道就是一个好皇帝了吗?他当上皇位他便能善待我们了吗?” 凌平之阴森的笑道:“谁说他要当皇帝了?” 凌齐不解,“什么意思?他若是不想当皇帝,何必做这一切?” 念儿轻轻叹了一声,默默地退步了房。 “司马贺不过是想要这皇室大乱,让司马毅在绝嗣的悲哀下再做一个亡国之君罢了。你想想,各地的藩王若是知道司马毅竟已经绝嗣,难道不会蠢蠢欲动?还有一个塞禄,他可仍然在京城!” 凌齐震惊之余,感叹司马贺竟是一个疯子,“他难道不顾万千百姓的安危吗?!还让突厥人入侵,您难道忘了突厥与我们世代有仇吗?!” 凌平之愣了愣,随即道:“突厥人插上一脚我也无可奈何,当初我让库勒抓你,不想被塞禄的人发现中途劫走了你。无法我只得求助司马贺,司马贺虽然救了你,但也引起了塞禄的怀疑。后来他找上了司马贺,大家一拍即合,暂时合作也不是不可。” 凌齐失望的看着他的父亲,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 或许是被这样的目光刺痛,凌平之怒道:“你真是跟那个老东西一样的性子!” 闻言,凌齐一怔,“祖父他是不是……”他的话语有些艰难,他不敢相信这忽然闪出的想法。 “他是不是被爹你给……” 说着,凌齐痛苦的低下头,他实在说不出口。凌平之却明白他的意思,他眼里闪过一抹暗光,道:“我以性命起誓,爹绝对不是我杀的。他想以死来阻止我们,不过是一味的愚忠!皇室之人心狠手辣,可曾想过我们?而他却仍旧只想着精忠报国!” 父母早逝,凌齐是祖父精心抚养长大的,可以说如果没有祖父便没有他。自幼,祖父教导他的便是忠君报国,一心为善,却不曾教过他面对家仇国家时该如何抉择。 对自己的儿子,凌平之尚算是了解,他走上前像一个慈父一般拍了拍凌齐的肩膀,“日后,我们凌家一脉便都在你身上了。我儿,等报仇后,为父心中便了无牵挂,到时一切都交给你了。” 压在凌齐肩上的重担不知不觉又重了些。 这时,念儿推门而入,“公公,王爷来信,该撤了。” 凌平之点头,“嗯,我们立刻出发!” 凌齐抬头,“那府里的人该如何?” 凌平之淡淡一笑,“放心吧,司马毅那人不会伤及无辜的。” 那微笑中透着的冷意和凉薄让凌齐心底顿时冷如寒冬。 半个时辰后,东城里一座四进四出的院子里正聚集着郭婵想要一网打尽的所有人。 司马贺坐在上首,凌平之与凌齐则是坐在左下,他们对面便是塞禄。 塞禄看着依旧悠闲的做着品茶的司马贺,心里忽然有些没底,犹豫半晌,他试探的道:“此时我们已然暴露,王爷为何还如此悠闲?” 司马贺笑了笑,“我那几个堂兄弟多的是正蠢蠢欲动的,便让他们先给司马毅找些麻烦吧。” 塞禄微微一想便明白司马毅的意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爷好心思,好计谋!”塞禄心底对司马贺的忌惮又增加了几分。 司马贺对塞禄的赞叹不为所动,“大王子接下来又准备如何呢?赵昭仪娘娘如今在宫中被软禁,赵大人也没能逃过霍如风的追捕,这下看来大王子的损失可大得多,本王心中多有过意不去。” 塞禄可不觉得司马贺真的过意不去,但面上仍旧温和道:“赵来仪有赵忠和她的方法活命,定能撑到王爷入宫的那一日。至于其他的是王爷自己的私事,在下自然不能插手,所以在下已经决定今日便离京回突厥了。” 司马毅已经知道赵家和他的关系,他必须赶紧离京,而且司马贺并非善类,再留在京城只怕是与虎谋皮。 司马贺似乎并不在意塞禄准备离京,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司马毅中的毒当真不可解?” 塞禄道:“这本就是无药可解。王爷可还记得在千秋宴上那株雪莲,其实那并不是雪莲,而是我突厥特有的冰心草,与雪莲壮似,效果却大相径庭。至于效果,你看我这十五年不就再无任何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出生吗?” 二人相视一笑,一旁的凌齐却听得心头一惊。 末了,塞禄皱了皱眉,“不过这个毒……” 司马贺抬眸,“怎么?” 塞禄却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妨碍的。” 他想一个寻常宫妃的性命也不没什么大不了。 司马贺站起身,“既然如此,那本王便预祝大王子回突厥一路顺风!” 塞禄抱拳,“好说,是我该祝王爷您早登宝座!那丹阳郡主……” 司马贺哈哈笑了两声,“大王子还当真痴情,你放心,丹阳与我并无仇怨,我会留她一命。” “如此,多谢王爷!” 与司马贺告别后塞禄不敢再过多停留,立刻召集人马,一行人一身中原打扮准备离开京城。 赵忠在京城谋划多年,暗中布置足以送他离京,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城门外碰到郭婵。 郭婵身后是百众御林军,她冷冷的看着塞禄,“大王子难道真的以为你在京城做了那么多事能安然无恙的离开京城?” 塞禄在心中骂着赵来仪,除了赵家的人不会有人知道他出城的路线。 稳了稳心神,塞禄道:“郡主,我保证在你们内乱这段时日不插手任何战事,你放我离开如何?” 郭婵冷笑一声,她一抬手,数百只箭矢对准了塞禄,塞禄心头一惊,看样子今日郭婵是不打算放他了。 “如果我死在这里,我父王一定会发动战争,但此时与突厥交战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吧?” 郭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今早各地的藩王都有异动,她若是猜的不错的话,司马贺一定会将先皇当年做的事告知天下引起百官的反弹,以及勾起藩王们的野心。 即使那位先皇也是他们的父皇,但趁乱而出向来是利欲熏心的人会做的事,而司马贺也是抓住了这一点。 “所以,我也没打算杀你。”郭婵眼眸一凝,“杀你我还嫌脏了我的手!” 面对数百人,塞禄不过带了十人,以卵击石,自找死路。 “那便有劳郡主了。” 对于塞禄的识时务,郭婵表示十分满意,她立刻吩咐人将塞禄一行人押送进宫。自己则是回了侯府。 - 一日一夜,陆谨言一直在等郭婵,终于见到她这才放下心来。 郭婵先将昨日到今日的事全数讲给她听,陆谨言知道这一切都是源于先皇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得知塞禄被郭婵抓住,陆谨言疑惑道:“你怎么会知道塞禄的行踪?” 按理这时塞禄的行踪应该是高度机密才是,郭婵企会轻易得知。 郭婵眼神一闪,陆谨言站起身围着她走了一圈,连连点头,用一种笃定的语气道:“赵来仪告诉你的。” 一向镇定的郭婵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心底没来由的一慌,连忙解释道:“我发誓我可没答应她什么。” 陆谨言眼睛一眯,“哦?那她想让你答应什么?” …… 郭婵不答,陆谨言竟然翻了一个白眼,“你不用说我也知道,肯定是让你离开我吧!” “你怎么知道?” 陆谨言看了她一眼,“你真是傻啊!” 郭婵却笑了,“放心,我没答应她什么。” 被郭婵拥入怀中,陆谨言有些感动又有一些难过,“阿婵……” “嗯?” 陆谨言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郭婵,长公主已经知道二人的事。 “郡主。” 是冬青。 陆谨言轻轻从郭婵怀里挣开,郭婵有片刻的怅然若失。 “皇上的罪己诏已经昭告天下。” 陆谨言见正好冬青手里有一份,拿过来一看。 这份罪己诏前半部分阐述了先皇的罪行,上面将先皇的种种行为通通写的一清二楚,并且丝毫不掩藏先皇的狭隘胸襟与毒辣的手段。司马毅此举可谓十分大胆。 而后半部分则是司马毅恳切的表达了对汝阳王府,将军府两府的愧疚和补偿,同时封汝阳王为摄政王,汝阳王妃为正一品妃,封凌齐为镇国大将军,念儿为一品臣妇。 最后司马毅还直接表明了他在子嗣一事上的艰难,而张氏之子实为一位公主,所以他承诺若是他无继承人将会册封汝阳王世子为下一任皇储! “皇上,是个好皇上!” 陆谨言感叹着放下手中的罪己诏,里面的每一句每一字无疑不是对先皇的一种鞭尸,对先皇权威的一种毁灭。这是后代一直十分忌讳的事,作为一个皇上,先皇的皇子,司马毅的举动都是令人震惊的。 因为他这样的举动无疑会让如今的皇室蒙羞,也让他自己有了一个不能抹去的污点。 “但也是如今唯一的方法。”郭婵拿过罪己诏一把撕碎,“皇储无望,藩王必定有异心。只有这样,先发制人,才能暂时稳住局面,避免京城腹背受敌。” 先皇不仁的消息若是从司马贺等人中传出去会有着截然不同的效果。 自古以来,死在皇权之下的冤魂不在少数。可以往的真相被掩盖着,像今日这样被当今皇上剖开来给民众看的却只有这一次。 而且,司马毅直接表明没有皇储,藩王们即使有异动也出师无名,因为司马毅向全天下人说了,如果无嗣也会选择汝阳王府的孩子。 金口玉言,不得更改。 陆谨言接着道:“而且也将司马贺和凌平之等人逼入一条死胡同,他们只能接受皇上的赏赐和安抚,或者直接违背君臣之道起兵造反!” 这的确是如今眼下最好的办法,对有些人却不是。 太后一早得知赵来仪的事便受惊说不出话,再看到司马毅的罪己诏时,更是惊的直接昏了过去。 养在身边一直备受宠信的人,忽然有一日被反咬一口,太后的心情可想而知。 不过最让太后不明白的还是司马毅的这一封罪己诏,怎么能让身为儿子的司马毅去揭他父亲的底,这一封罪己诏明显的让先皇名誉受损,这是十分不敬的。 但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司马毅竟然说自己不育,而且张氏的皇子竟然是个公主,最后还要立司马贺的孩子为皇储! 这让在后宫拼搏了一辈子的太后如何能接受! 不认输的太后立刻召集太医院接连为皇上把脉,得到的结论都是同一个! 这下太后也有些心灰意冷,心中后悔当初没有插手阻止张氏残害皇嗣! 太后这一举动让本来还抱着几分不确定纷纷准备上书反对的大臣败下阵来,如今只能指望汝阳王府能够开枝散叶,届时择一最优秀的孩子作为储君培养。 在一众老臣的心中,先皇如何,那都已经是往事。如今的皇上名正言顺,且并无过错,为人又温和,即使没有子嗣也可以过继,只要是皇室血统便可。 根本没有必要为了先皇的过错而推翻一个朝代,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换了个皇上会是怎样的光景。 慈宁宫,太后砸了无数玉器杯子,内心的愤怒仍旧没有得到半点的缓解。 “赵氏呢?!” 太后怎么也没想到赵家竟然是突厥人的奸细!尤其是赵来仪自打入宫以来便在她身边扮演小白兔,那是将她哄得团团转! 实在可恶! “回太后娘娘,赵氏如今关押在大牢,皇上下令谁也不得探视!” 太后怒目,“本宫也提不得人?!” “是……”嬷嬷想了想道:“大概是在因为宫里出了这样的事,守备越发严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太后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现下为了大局,娘娘恐只能如此。” “赵来仪!”太后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粉身碎骨。 - 司马毅无嗣,最可怜的是后宫的女人。 想要母凭子贵的宫妃彻底没了希望,终日面对冰冷的宫墙怎能抵挡心中无边的寂寞。 任素尧将任荣送来的信扔进香炉里,轻轻叹了叹,初入宫时的心高气傲早已被磨得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也曾想过一朝荣华,如今是彻底没了希望。 一旁的宫女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她听得不甚清楚,只听到伶婕妤三个字。 她问:“伶婕妤,怎么了?” 宫女断了话头答道:“回娘娘,奴婢是疑惑平日伶婕妤每日都会来咱们宫中,这两日却不曾来。” 任素尧这才想起,的确已经两日不见伶婕妤了。自从二人因为当时那事绑在一起后,二人的关系变得稍稍亲近了些。 如今这后宫形同虚设,任素尧也不想没了最后的朋友,因此她打发了宫女前去问候。 宫女来回话,原来是伶婕妤几日前病了,本以为是个小病,不想拖了几日不但没见好反而越发严重。 任素尧如今对伶婕妤有几分真心,便让太医去瞧,不想太医也不知是何缘由,只得开了一些寻常的补药瞧瞧是否会有好转。 又过了几日,任素尧听闻伶婕妤还未痊愈,这下坐不住了,到了伶婕妤宫中,这一瞧可把她给吓着了。 原本貌美如花的伶婕妤如今看上去竟是一脸将死之态。 “伶妹妹!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伶婕妤微微一笑,笑容有些凄凉,“我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瞧了太医也没看出个问题。” 这时一旁宫女插过话,“哪里是没瞧出问题,那些个太医如今正忙着为皇上治病,根本不在意我们娘娘,随意看了看便走了。” 伶婕妤斥责道:“别胡说。皇上的身体自然最重要。” 说完,她看向任素尧,今日任素尧能来看她,她心中是感激的。她除了皇上的宠爱便再无靠山,如今唯一的靠山已经自顾不暇,谁又会将她一个小小的婕妤放在眼里。 “多谢姐姐今日来看我。” 任素尧奇怪,平日里好好的人怎会无缘无故的变成这副模样,于是询问起伶婕妤近日的起居。 伶婕妤本人也十分奇怪,“近日与平常并无差别……” 宫女道:“娘娘便是从养心殿回来那日身子便有些不舒服。” 伶婕妤一想还真是如此,任素尧不知养心殿的事,奇怪的看着主仆二人。 养心殿守备森严,即使出事也不会在那儿出事才对。 于是伶婕妤便将那日在养心殿的事都讲了,如今赵来仪下大牢,所有人都知她犯事了,却不知为的何事。 “难道是为这事?” 伶婕妤摇头,“我也不知,但那日皇上的确不太对劲。” 任素尧想到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忙,她问:“你说那是郡主也在?” “嗯。那日我去的时候郡主也在养心殿。” “那这事我们或许能够请郡主帮忙。” 第128章 夜里, 郭婵如寻常一般正打算与陆谨言歇息。 长公主房里的嬷嬷却来了,道是有事寻郭婵。郭婵本还以为都此时了,她娘还能有何事, 不过她还是去了。 离开前她嘱咐陆谨言先休息, 不必等她。 陆谨言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声, 却睡不着。莲碧本要歇息了, 见郭婵又走了,于是又进了里屋。 “小姐。”直到如今莲碧还是改不了口, 莲碧走到床前发现陆谨言正在发呆。 “小姐难道是在想郡主?可是郡主才刚走呢。”莲碧捂着嘴儿笑道。 陆谨言回过神笑了笑并未回答,莲碧脸上单纯的笑十分简单,她问:“最近你可见过冬青?” 说到冬青,莲碧还有些生气。 “最近她不知道忙什么呢,好些日子没回府里了!” 陆谨言知道冬青是在忙郭婵交待给她的事, 想起另外一事,她又问:“听说最近王允常来找你?” 莲碧忽的脸一红, 扭捏道:“这事小姐怎知道?” 陆谨言心底一叹,回答起冬青先前的问题,“冬青近日在忙阿婵交待给她的事,无暇分身, 所以不常回府。” 莲碧有些不知所云, 但还是道:“她也不知捎个口信,也不知郡主交待给她的事是否危险。” 闻言,陆谨言心中犹豫,但想到冬青提起莲碧时的模样, 还是准备替她争取争取, “莲碧,对于王允你是怎样的看法?” 莲碧一愣, 想了想道:“他这人挺好的,对我也挺上心的,又是长公主府里的侍卫。” 陆谨言明白她的意思,如果莲碧嫁给府里的侍卫,日后也能一直待在长公主府里。 “我不是问这些,我是问你的看法,你可喜欢他?” 莲碧脸更红了些,陆谨言却不给她机会逃避,“如果他向我求娶你,我该同意还是拒绝?还是或许你有真正心悦之人,不可放弃之人?” “这……”莲碧认真想了想,最后带着几分羞涩和几分认可道:“如果他真的向小姐提亲,小姐替奴婢看看人,如若您也觉得可,那奴婢便嫁!” 门外的花盆被人踢动了动静,陆谨言心知不妙,往外看去,果然时冬青。 陆谨言看了莲碧一眼,然后问:“冬青,你怎这时回来了?” 冬青走进来,面色如常,并未看莲碧一眼,而是径直道:“是任娘娘从宫里给您写了一封信,托奴婢给您带回来。” 冬青没有提的是,她也想回府看一看,所以便借机回来了。 陆谨言有些意外,任素尧竟然会给她写信。 趁着陆谨言看信,莲碧笑嘻嘻的瞪着冬青,小声道:“郡主交待的事都办好了吗?” 冬青看着莲碧,默了好一会儿,莲碧正奇怪,便见冬青回道:“还未。” 莲碧没多想,嘱咐道:“那你要多加注意安危。” 此时的温言软语在冬青的心中只能抵做一团小火苗,怎么也捂热从心底散发出的悲凉。 可莲碧的眼睛又是那样的真诚。 终了,冬青到底是不忍伤害她。 “我会的,谢谢你,莲碧。” 冬青难得的温柔直白,让莲碧心中有些奇怪,但她最终还是归结到冬青终于将她视做了自己人,敞开了心扉, 哎…… 陆谨言看着信也没忘记留意二人的动静,只希望冬青能够早日看开才好,莫要苦了她。 - 与此同时,郭婵也到了正院。 想到陆谨言必定会等着她回去,郭婵一进门便道:“娘,听说您找我有事?什么事非得大晚上的谈。” 长公主瞪了她一眼,“如今京城里是风风雨雨,今日多少宗族里的人来明里暗里的问我情形,你倒好,还放的下心休息。” 郭婵抖抖袖子,“这事还不容易,您就告诉他们一切都是表哥的意思不就成了?” “可……皇上他真的不能有子嗣了?”长公主看到那封罪己诏时并不震惊,她震惊的是司马贺太过狠毒。 如此行径的报仇,当真是让司马毅痛苦一生。 说到这事,郭婵脸色也不太好,她点了点头,“暂时还没有办法。” 长公主神色一暗,“司马贺……这孩子也太狠了一些,司马毅又太过温和了。即便是将皇位让给司马贺的孩子,恐怕司马贺也不会罢手。” 郭婵眼睛一眯,“我要的便是他不罢手!” 若是司马贺就此满足,等着司马毅离汝阳王世子为皇储,他们反而拿她没法。毕竟之前的事一切都指向赵家和突厥,并无证据能够证明是司马贺做的。 只有司马贺不满足于现状才能露出马脚。 “你的意思是?” “表哥的罪己诏一方面是的确愧疚于当年皇舅舅对汝阳王府和凌府一家做的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只有告知天下才能暂时牵制住蠢蠢欲动的各路藩王。”郭婵顿了顿,“表哥已经暗中派不少老臣前去规劝藩王,并且暗中派靳将军的部下在各处布兵施压,为的正是不让司马贺如愿,引起天下大乱!” 长公主点头,“所以你派人截住了想要回突厥的塞禄。” “对!有他牵制,突厥内部又有一个想要取而代之的库勒,突厥暂时不会进攻我们,这样才有机会逼得司马贺自乱阵脚。” “难怪,谁都说如今汝阳王府是走了大运,可谁都敲不开汝阳王府的大门。” 郭婵轻轻哼了一声,“司马贺早已不知所踪,当然敲不开。” 面对这样自信果敢的郭婵,长公主心中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可心底同时又生出一抹散不去的遗憾,从来,她的肩上都背负的太多。 郭婵心中记挂着陆谨言,见事了索性打算离开,“娘,那我先回了,你也早些休息。” 长公主眸底一冷,淡淡道:“今日晚了,你便在这里休息吧。” 郭婵动作一僵,“不了,我回我那儿便是。” 长公主则是笑了笑,叹道:“你爹也不在,我一个人不自在,你留下也能陪我说会儿话。” 自从她独立之后,从未在她娘院子里留宿,今日十分反常。 郭婵打量着面色如常的长公主,有什么理由让她阻止自己回到自己的院子。 目光一怔,郭婵道:“您知道了。” 她从未避嫌,也不掩饰对陆谨言的亲近,虽知娘迟早都会发现,只不过总是希望能在娘生产后再解决这事。 如今看来,娘已知是实情,并且持反对态度。 郭婵漫不经心的态度让长公主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怒气。 “我是你娘!我难道不该知道?合着等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这个做娘的才能知道?!” 这还是长公主头一次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跟郭婵说话,一旁的婢女们见势不对,纷纷退了出去。 长公主挺着一个大肚子,这副模样实在令人担忧,郭婵软了语气,道:“我不是瞒着您,只是您怀着身孕,我怕您一时无法接受,这才从未向您提及。” 长公主吸了口气,缓和了一些,“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假意成亲这事,是不是故意为之!” “是。”这些事郭婵无意辩驳。 长公主知道郭婵的性子,她为人绝不会一时兴起,如果她这么做了,便是她决定了。 “你可知这样的后果?!你们可想过将来?!”长公主心中郁结,本来她心心念念着二人能够找一个好人家,幸福美满一生,不曾想她们背地里却许了终生。 两个女子!这怎能被世人所容?! 长公主的想法,郭婵能够理解,她也知道寻常人难以接受。 郭婵深深吸了吸气,跪下道:“娘,我是认真的。我与她,相守一生,这样的感情不比所谓的男女之情差上半点。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成全我们。” 面对郭婵的决绝,长公主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她扶着肚子颤巍巍的道:“你们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你的身份哪里容得你做这样的荒唐事!” 世人一人一口唾沫便能将她们给淹死,长公主心中哀痛,她们怎么就不明白。 “啊……” 长公主皱着眉扶着桌椅忽然感到肚子一阵抽痛,她生过两个孩子,知道这是要生了。 “娘!” 郭婵慌忙站起来扶住了她,朝外喊道:“来人!来人!” 嬷嬷和婢女一拥而入,瞧见状况,一个嬷嬷道:“郡主,殿下这是要生了!” 郭婵一怔,“立刻准备,请太医,然后派人通知我爹!” “是!” 长公主的预产期差不多就是这几日,因此府里早备了稳婆,不过因为一直住在长公主府,临时搬到这里来还差些物什,嬷嬷帮郭婵将长公主移到榻上后立刻去准备了。 只不过一会儿,长公主已经疼的满头大汗,郭婵心中一阵愧疚,“娘!您撑住,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长公主看了看门口,问:“你爹呢?” “我已经让人去通知爹了,爹马上会回来的。” “嗯。”又是一阵疼痛,长公主疼的眉头拧成了一团。 过了一会儿,得到消息的郭老夫人带着稳婆一道来了。 稳婆看了一眼,微微一福身,进了产房,顺便将其他人阻挡在外。 郭老夫人问:“婵儿,你娘如何了?” 郭婵愣愣道:“羊水已经破了。” 郭老夫人是什么人,一眼便看出郭婵不对劲。 “先前发生了何事,距离你娘生产还有好几日,怎会突然发动了?” 郭婵微微闭上眼,复又睁开,自责道:“因为我冲撞了娘几句。” 郭老夫人稍稍一想便知道是因为何事,她看了一眼郭婵,又看了看紧闭的产房,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便跪在门外为你娘祈福赔罪吧。” 郭婵没有反驳,默默的走到门前跪下。 产房里传来长公主隐忍的低呼声,郭婵心底说不出滋味,但却知道她不能放弃陆谨言。想到陆谨言,她有些担心陆谨言知道后会胡思乱想。 忽然,身边多了一人。 郭婵震惊的看着跪在身边的陆谨言,半晌才道:“你……怎么来了?” 陆谨言笑了笑,“陪你,也陪着娘。” 她得到消息到了主院的时候看到郭婵跪在地上的背影,心底忍不住一酸。她知道长公主不会坐视不管,却没想到长公主会突然生产。 或许是陆谨言的笑容让郭婵感到放松,她笑道:“小心你明日膝盖痛的站不起来。” 陆谨言则是挑眉回道:“反正我又不需要出门。” 目光交汇,二人不再交谈,而是认真的跪在门前,心中默默祈祷长公主一切平安。 二人的互动落在郭老夫人眼中,她眯了眯眼,依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有阻止也没有劝说她们。 一炷香的功夫,产房里的声音渐大,宣平侯终于赶了回来。他一眼便看见跪在门口的二人,不明所以。 “你们二人跪在此处作何,你娘如何了?” 二人没有开口,一旁的郭老夫人道:“婵儿冲撞了她母亲,我罚她在此为阿月祈福。” 宣平侯一怔,明白过来长公主早产的缘由,旋即瞪了郭婵一眼,“你娘要是有个万一,我跟你没完!” 一旁的婢女们不由傻眼,侯爷可真是爱妻,生气起来可真是什么话都敢提,也不知父女俩怎么个没完法。 郭婵自知没理,一言不发。陆谨言心疼倒是说了一句,“爹,您放心,娘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平日陆谨言多有孝顺,宣平侯倒是没舍得骂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婢女们这看了,又想郡马爷的地位可真高,侯爷没舍得骂。 产房里忽然传来一阵啼哭声,门外众人大喜。 宣平侯顿时笑的像是个傻子,“生了!生了!” 陆谨言与郭婵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都同时感到高兴。 婢女出来报喜,“恭喜侯爷,殿下诞下了一位小公子!” 宣平侯对男女并无要求,但一旁的婢女大多是侯府的人,听到是位小公子都兴奋不已,连连道喜。 宣平侯应了打赏两府的话后便道:“甚好,我进去看看夫人。” 话落,人已经走进了产房。其他人已经见怪不怪,毕竟已经闯了两次,再来一次也没什么。 郭老夫人也准备进产房看看小孙子,路过仍旧跪着的二人,道:“婵儿继续跪着,至于谨言,想跪便跪着。” 说完,直接进了产房。 如今还未天亮,又是冬日,郭婵担心陆谨言受不住,正想劝她先回去,不想陆谨言早猜到她的心思。 “阿婵,你不用劝我,我是定要陪着你的。” 听见这话,郭婵只好默默吞回到嘴边的话。 产房里,婢女已经替长公主换了干净的衣衫床褥。 长公主抱着新出生的孩儿爱不释手,宣平侯怕她累着,只得劝道:“夫人,你刚生产,还是让奶娘奶孩儿吧。” 郭老夫人也道:“你身子一向弱了一些,交给奶娘带你能好好休息。否则你若是有个万一,我看他可不得要这个孩儿。先前知道婵儿惹你生气,还说要跟婵儿没完呢。” 长公主眉梢的喜意褪去,低头看见夫君只顾着逗弄孩儿,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顿时明白过来。 “你早知道她们二人的私情?!” 长公主震惊的无以言表,她忽的看向婆婆,“您也知道?!如此说来,公公也一定是知道的。” 宣平侯见情况不妙,忙劝道:“夫人,你千万别动气。我们也是才知道不久,顾着你的身子,我便没有告诉你。我也曾严厉阻止过她们,可郭婵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一味的认死理,何况谨言又是个贴心的,被郭婵那厮诱骗,我当真是下不去手啊。” 说着,宣平侯还在心里暗示自己。 对的,就是诱骗! 如此,宣平侯很果断了选择了明哲保身。对于自家儿子立刻出卖女儿的行为,郭老夫人内心表示不耻。 郭老夫人,假意咳了咳,“我已经罚婵儿在外头跪着,谨言那孩子见婵儿跪着,老老实实的也跪在外头。这冬日里天寒地冻,也不知会不会将二人给冻坏。不过儿媳你受了罪,她们理应受受罚。” 宣平侯看了他娘一眼,娘,你也彼此彼此。 长公主看着二人一唱一和,叹道:“我如何不知你们的心思,可是两个女子,哎……我是怕她们日后难走!” 宣平侯见有转机,立即道:“我如何不是这样想的,可二人的性子坚如磐石,愣是认定了彼此。我想了想,以谨言如今的身份,二人又已成亲,除却没有子嗣,她们与寻常夫妻又有何区别。孩子们大了,何必去操心她们的,便是吃了苦头,也是她们应该的。” “夫人,你说是不是?” 长公主还有一些犹豫,她身为一个母亲,哪里舍得儿女们走一条更艰难的路,何况感情一事,哪里又说得准。日后若是谁后悔了,另外一个又该如何? 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早已将陆谨言视做亲生女儿,届时她如何取舍? 郭老夫人知道为母的不易,只要长公主能够想得开便有转机,并不急在这一时。 “好了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媳你才生产不宜伤神,该好好养着才是。”郭老夫人顿了顿,接着道:“至于那两个孩子,该自己想想日后的路,我罚她们跪在外面,不到明日午时不可起,儿媳你莫要心疼她们。” 说着郭老夫人打了个哈欠,伸手摸了摸襁褓里的孩子,“我也该回去了,老头子还等着呢。孩子的名字,你们夫妻自个儿琢磨吧。” 宣平侯立刻起身将孩子交给奶娘,扶着郭老夫人走了两步,“娘,我送你。” 郭老夫人躲开他,“我还不需要你送,好好照顾你媳妇。” 自家娘的身体,宣平侯是清楚,因此并未坚持。 第129章 长公主睡了一觉后醒来, 天已经大亮。 她问一旁的婢女,“耀儿可还好?” 宣平侯和她商议过后决定给这个迟来的三子取名,郭耀。 婢女闻声掀起床帐, 道:“回殿下, 小公子一切都好, 奶娘正在隔间里喂奶呢。” 长公主笑了笑, “让奶娘喂了奶将耀儿抱给我瞧瞧。” “哎。” 过了半晌,奶娘将郭耀抱了过来。此时的郭耀脸还有些皱皱巴巴的, 倒是看不出像谁。 “耀儿。” 长公主温柔的从奶娘手里接过来,看着小小的一团,心里软成了一片。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咳嗽。紧接着是郭婵的声音,“谨言, 你先回去。老太太罚的是我,你先回去!” 然后是陆谨言倔强的声音, “不,我一定要陪着你!” 长公主神色一暗,一旁的婢女看了,便道:“殿下, 昨夜老夫人生气郡主将您气着了, 便罚郡主门外跪着,郡马爷瞧见了,便也跟着跪着。这一跪跪了三个时辰,难怪郡马爷咳嗽了。” 闻言, 长公主没有开口。 陆谨言身子骨单薄, 这冬夜里跪三个时辰想必是抵不住的。 婢女见长公主脸色不佳又没有发话,以为自己惹恼了她, 便也不敢再多说。 半晌,长公主逗着郭耀,有些心神不宁。正好嬷嬷带人送膳食来,长公主终于软了心肠,吩咐道:“嬷嬷,你去看看谨言那孩子。” 嬷嬷应了声是,让婢女伺候长公主用膳,自己则是掀起帘子出去了。 没一会儿,嬷嬷回来,长公主正在用汤。 “回殿下,这天儿冷,郡马爷脸冻得乌青,瞧着实在可怜呐。至于郡主,老奴看着还好,只不过一夜未睡,气色算不得好。” 长公主哼了一声,淡淡道:“我问你谨言,你说丹阳做何?” 谁不知长公主一向最疼爱丹阳郡主,这话是气话,下人们哪敢接话。 过了一会儿,郭耀哭了起来,奶娃娃的啼哭声格外响亮。 长公主一边哄着孩子,没来由的心烦,打发嬷嬷道:“哎呀,真是服了。你去告诉她们,赶紧的回去,别在我跟前。” 嬷嬷心中一喜,面色不显,忙应了转身出去。 房内烧着碳火,又有地暖,恰如春日。一出来,冷风呼呼,嬷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陆谨言的小脸此时正泛着乌青,郭婵则是一脸铁青。但二人仍旧跪的笔直,交握的手显得格外的温馨。 “郡主,郡马,殿下让您二位赶紧回去呢。”嬷嬷想了想劝道:“长公主一时生气,可心里到底是心疼您二位的。您回头好生给殿下认个错,母女俩哪儿有隔夜仇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郭婵一怔,点了点头,“劳嬷嬷转告,稍后我再过来给娘赔罪。” 嬷嬷见她听进去了,笑道:“老奴记下了,郡主赶紧带郡马回去,喝碗姜茶去去寒。” 陆谨言到底是不比郭婵多年习武底子厚,一回去便有些扛不住。郭婵摸她身上冰冷,忍不住责怪道:“你看看你,明知自己体弱,非要硬抗!” 陆谨言一滴泪啪的滴在郭婵手心,“我不愿你为难。” 一句话,一滴泪,郭婵先前的怒气顿时散了个干干净净。 她一把将人抱住,轻轻拍在陆谨言的背上,软语安慰道:“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陆谨言咬唇,诺诺道:“我不想离开你。” 郭婵闻言,没忍住笑了出声,她吻了吻陆谨言的鼻尖,“你真是……我怎么舍得丢下你!相信我!” 陆谨言勾勾唇,认真的点了点头,“那你和我一起休息,一夜未眠,你想必也很累了。醒来,我陪你一起去娘那里请罪。” 郭婵想了想,改变娘的心思不急在这一时,而且也她的想法也不是随便能改变的,于是她点了点头,脱了外衣,抱着陆谨言进了床铺。 “不过你得先喝点姜汤,然后我给你上完药才能休息。” 陆谨言听话的点头,“我也要给你上药。” 二人上了药喝了姜汤,这一觉一睡便睡到了将近夜里。 陆谨言醒来的时候,发现郭婵已经醒了,坐在床边不知在看什么。 “阿婵。” 陆谨言唤了一声,郭婵回头,“你醒了,身上可有不适?” 陆谨言摇头,瞥见她手里的信,发现这正是昨夜冬青带回来的信。 “你看了四妹的信了?我想伶婕妤的病或许与皇上有关。” 郭婵道:“说不一定,不过连太医们都看不出伶婕妤患了什么病,或许真有什么蹊跷但也可能是巧合。” 陆谨言却不觉得是巧合,“皇上被下毒本就是一件蹊跷之事,况且那日伶婕妤也在,我觉得伶婕妤病重不像是意外,此事我们不能忽视,说不一定我们还能得到什么线索。” “嗯,你说得对。”郭婵想了想,“明日我让温大夫随我进宫瞧瞧。” “嗯,温大夫医术高明,说不定知道伶婕妤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话落,陆谨言叹了叹气,“司马贺如今仍旧没有踪迹,不知他接下来有何打算。” 郭婵抱着她,叹道:“能有什么打算,除非他敢心甘情愿的接受表哥的做法,否则他只有一条路!” “造反?!” 郭婵点头,“我不会让司马贺的后代坐上皇位的,如今便能看出他为人眦睚必报,先皇的确不对,可我们不该承受这样的恶果。” 如果是从前,郭婵或许会放任政局的发展,可如今太多的不确定,她不希望陆谨言有一丁点的危险。 陆谨言也觉得司马贺眦睚必报,心狠手辣,让他掌权的确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好了,我还有事,你再歇息会儿便用膳。宫里的事,你别操心,我明日便亲自去伶草堂请温大夫。” 伶草堂…… 陆谨言轻轻甩了甩头,暗道自己想的太多,怎么会突然觉得二者有联系。 没想到第二日,郭婵还未出门寻人,人倒是主动找上了门。 二人听到婢女的禀告,还有些疑惑,温箐一般不大主动来往,今日却登门来访,登的还是宣平侯府的门。 温箐递了牌子便在门口静侯,让她意外的是没一会儿便有婢女前来请她入府。很快温箐便在婢女的带引下到了郭婵的院子,她去过长公主府,精致优雅,而宣平侯府的风格则是更多的多了一些硬朗,大概因着是武将的关系。 她到时,郭婵和陆谨言二人正在院中用早膳,一旁都是火炉,一层淡淡的薄雾中,那一对璧人仍旧那般令人羡慕。 温箐微微一福,“民女见过郡主郡马爷。” 郭婵让婢女加了一副碗筷,道:“温大夫来的正好,一起坐下用早膳吧,我正好有事求温大夫。” 温箐一怔,点了点头,依言坐下。她是从王念娣口中得知郭婵二人搬到了宣平侯府,一早赶来,的确还没来得及用早膳。 早膳说不上多,但胜在样样精致可口。用了两个水晶饺子和半碗小米粥,温箐便停下了。 陆谨言见她用好,吩咐婢女撤下吃食,“不知温大夫此来所谓何事?” 温箐看了二人一眼,语出惊人,“我知道皇上中了何毒。” 郭婵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我记得上次温大夫提到那药并无害处。” 温箐叹道:“当时我不知突厥大王子送了太后一株冰心草作为贺礼。” “冰心草?” 二人不解,郭婵道:“那不是雪莲吗?” 温箐就知道会如此,她解释道:“雪莲与冰心草酷似,二者的功效却完全不同,而且冰心草只在突厥才有。我问过林将军,他提到那雪莲有一种异香,雪莲没有那种异香,但冰心草却是有的。” 陆谨言想了想,也觉得的确如此,“那日在大殿上我也闻过。” 听到这,郭婵也记起她也闻到过那种异香,而且还不止一次。 “那日在养心殿我也闻到过那种异香,当时我以为是熏香,所以并未在意。” 看来司马毅的毒是那时候下的了,而且是混在春:药中,心思果然深沉。 陆谨言道:“那可有解?” 温箐沉默一瞬,道:“我不能肯定,得看过后才能知道。” 郭婵闻言当下道:“那正好,本来我也想请温大夫入宫的,今日温大夫不如便随我入宫。” 正好? 面对温箐的不解,陆谨言解释道:“是这样的,昨日我收到宫里任娘娘的信,宫里有一位宫妃病重,但太医院的太医找不出缘由,以是想请温大夫瞧瞧。” “原来如此。”温箐心中不禁想,不知是哪位宫妃还能劳动这二位。 事不宜迟,郭婵准备了下便带着温箐出了宣平侯府入宫。 陆谨言送走二人,没有回屋休息,而是按照往常处理长公主府送来的事务,长公主诞下麟儿的事,全京城都知道了,不少世家都送了贺礼,她一一处理好回礼后去了主院。 长公主正在逗弄郭耀,便听嬷嬷道,郡马到了,在门外跪着。 “她跪着做何?”长公主如此道,心中却有些担心,昨日陆谨言回去后便有些不适,没想到今日又来了。 嬷嬷道:“回殿下,郡马说是来认错。” 长公主闻言沉默,她知道郭婵有事离府了,这下陆谨言独自来找她,显然是有话要说了。 “让她进来,你们都出去吧。” “是,殿下。” 陆谨言独自进了屋,她没有看榻上的人,而是径直跪在床前,态度诚恳。 她低下头,恳切道:“殿下,请您勿要责怪郡主,一切都是谨言的错,谨言愿意承担一切。” 长公主抱着郭耀,郭耀的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但不妨碍他挥舞着双手探索外界。 她一边哄着郭耀,一边道:“谨言,你知我是真心待你的,也是真心将你视做女儿。可……你和丹阳,你们怎能生出那样的情愫?!” 陆谨言知道长公主有不能接受的理由,她抬起头,目光坚定,“是谨言愧对您对我的疼爱,可……我不能放弃阿婵,我请求您的应允,为了阿婵我可以放弃一切。” 长公主从心底生不出对陆谨言的厌恶,她只是心疼,她宠着的两个女儿偏偏走了一条最难的路。 “你们始终都是两个女子。” 陆谨言立即道:“只要您能应允,谨言愿意永假扮男儿身,绝不恢复女儿身!” “可你们没有子嗣……” 陆谨言沉默了,她不愿生旁人的孩子更不愿意郭婵与旁人拥有血缘的羁绊,她喃喃道:“我们可以收养资质聪慧的孩子。” 长公主长叹一声,一言不发。 陆谨言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去,但她不愿这样放弃,猛的磕下头去,“求殿下同意!我无论是任素衣还是陆谨言,我发誓,此生唯郭婵不变,绝不负她!这一世,除非她离开我,我绝不会离她而去!” “呜……” 长公主沉默不语,忽然郭耀哭闹起来,怎么哄也不停歇。 哭了许久,陆谨言见长公主无法,于是尝试着上前,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拨浪鼓,轻轻晃了起来。 小小的郭耀一下被吸引了注意,眼睛从只有一条缝变得睁开得大大的,嘴角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咿呀,咿呀……” 长公主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这心思,倒是巧。” 陆谨言恭敬道:“从前见乳娘的孩子便十分喜欢这个,今日来便带了。” 闻言,长公主没说什么。 陆谨言将拨浪鼓递给长公主,长公主接过去继续陪郭耀玩儿,对其他事倒是没说什么。 见状,陆谨言稍稍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这一准备算是对了。 - 温箐今日是打扮成郭婵婢女的模样随她一道入宫,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入宫。 果然如她想象一样,金碧辉煌,富贵无比,难怪那么多人撞破头都想入宫。 但这在温箐眼中,不过是一个华丽牢笼。 不远处是一座座宫殿,“郡主,那便是后宫?” 郭婵以为她在询问去处,于是点了点头,道:“嗯,不过我们先去御书房,表哥已经等着了。” 温箐神思飘远,看着那所谓的后宫所在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进入御书房之前,郭婵见温箐神色紧张,便安慰她,“表哥为人亲和,你不必担心,而且他于子嗣已经不抱希望,是我们……我们还是期待着转机。” 温箐点头,“多谢郡主。” 她也曾看过那封传阅天下的罪己诏,是怎样的胸怀,才能写出那样一封罪己诏。温箐不觉得当今皇上有错,甚至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却背负的最多。 当看到司马毅的那一刻,温箐印入脑中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果然如郭婵所说,是个亲和的人。他不像是书里所写的君王那般只是一双眼睛便让人心惊胆战,相反,他温柔的目光让人竟然有一些放松。 温箐在疑惑中行了礼,之后便是诊脉。 和她猜想的一样,她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帝王,一双黑墨色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期待,反而在安慰她不需要害怕说出来的结果。 她听到耳边郭婵的询问,行医者,为善,只能尽力而为。 “民女可以试试,但是不保证结果。”温箐说出这句话后,看见郭婵眼里一闪而过的欣喜补充道:“这件事民女并无把握,只是因是医者难免会对疑难杂症有所兴趣,还请二位切勿抱太大的希望。” 郭婵原本的欣喜立刻散的分毫不剩,还是司马毅心态好,反过来安慰她,“温大夫这样的心思反倒好,总归是有一条路。” 郭婵不语,的确温箐好歹会试试,太医院的人只要一看到是司马毅,心已经提了六分,怎么可能专心研究。 李秀上茶来,司马毅让二人随意,郭婵在御书房久了与司马毅本就无太多规矩,因此举止随意。温箐自然不敢像郭婵那样,她端正的坐在一方椅子上,拿起茶,默不作声。 司马毅知道她们二人今日入宫还另有事,于是问:“是哪个宫里的人得了病,还需让温大夫特意来一趟。” 郭婵喝了一口茶,答道:“是伶婕妤……” “啪……” 是茶盖磕到茶杯发出的声音打断了郭婵的话。 温箐连忙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低声道:“民女惊扰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司马毅摇了摇头,第一次入宫,又是在御书房,难免不紧张。 “无妨,温大夫请随意。” 温箐这才复又坐下来,她端起茶杯,却是在凝神听着郭婵的话。 郭婵没有在意温箐的举动,接着先前的话道:“前日任娘娘送信到我府上,道是伶婕妤不知患了何症,一病不起,宫里的太医们束手无策,才央着我寻良医入宫。” 司马毅听了,立刻明白任素尧的信是写给陆谨言的,否则以郭婵与她的交情必不会帮忙。 不过伶婕妤…… 想到那个明媚的女子,司马毅不禁道:“伶婕妤病的很重?” 上一次养心殿的事发生之后,大概是心头总是梗着一根刺,他有意无意的再未见过伶婕妤,不想她却病重。 郭婵道:“我也不知,只是看任娘娘信中所言,的确病得不轻就是了。” 大概是心底的那抹愧疚,司马毅道:“那朕不留你们二人了,烦请温大夫稍后去瞧瞧。” 温箐站起来,“是,民女这便去为娘娘诊脉。” 正在喝茶的郭婵无奈,只得起身,“那我们现在便去吧。” 一路上,温箐抿着唇一言不发,步伐又紧又快,郭婵心中暗自奇怪,怎么温箐看上去十分担心的样子。 一直到了伶婕妤宫前,温箐双手搅在一起,竟是不敢进去。 郭婵没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温箐眼神有些仓惶,那又是欣喜又是忧愁的目光让人十分疑惑。 “温大夫?” 温箐这才吸了吸气,走进门。 郭婵忍不住试探道:“温大夫似乎很紧张?” 温箐一怔,随即扯出一抹笑,“嗯,民女从未替宫里的娘娘看诊,怕万一瞧不好,有个闪失。” 郭婵没有接话,心中却是想着先前她替司马毅看诊时的镇定表现,一点都不像是害怕的样子。 任素尧一直等着郭婵,见她来了,连忙迎上去。 “郡主!” 她眼里的欣喜和求助,郭婵看得明明白白,没想到任素尧竟会真的担心伶婕妤。 “丹阳见过娘娘。”郭婵为她引荐温箐,“娘娘这是温大夫,谨言特地让我带她入宫给伶婕妤看病。” 任素尧打量了温箐一眼,没想到传闻中的温大夫如此年轻貌美。 “温大夫好。”但如今伶婕妤危在旦夕,她还是相信任素衣的选择,她知道无论是陆谨言还是任素衣,那个人的本质怎么都不会改变。 温箐回礼,迫不及待的问:“病人现下在何处?还请娘娘带民女前去。” “就在屋里,温大夫随我来。” 伶婕妤的房中有一股浓浓的药味,郭婵一进来便闻到了,这样看来只怕伶婕妤的情况的确严重。 靠近床边,郭婵吃了一惊,记忆中伶婕妤生的明媚艳丽,此时的她却仿佛是一朵枯萎的花,形容苍白枯槁。 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呼吸微弱,若不是胸口的起伏,怕是会让人以为她已经离世。 “怎么会……” 郭婵看到这样的伶婕妤也忍不住心生怜惜。 任素尧知道任何人看到这样的伶婕妤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叹道:“我也不知,她已经病了大半月了,用了太医院的药也不见好,我不得已才求助郡主。” 郭婵偏头正想唤温箐,只见温箐几步上前抓起了伶婕妤的手把脉。 温箐是半蹲在床边的,一旁的宫女拿着小墩有些局促的看着专心致志把脉的温箐。 郭婵看了看伶婕妤又看了看温箐。 半晌,温箐才收回手。 她站起身,沉默了许久,才道:“郡主,伶婕妤中的毒,与皇上同出一辙。而且……” 她顿了顿,看了看任素尧,任素尧立刻会意,识趣的道:“我先带人出去。” 从听到伶婕妤是中毒并且还和皇上有关,任素尧便知一定与伶婕妤先前说的事有关系。宫中之事本就错综复杂,自从赵来仪出事之后,宫中更是人人自危,加上皇上有异,谁都怕行差踏错,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房中最后只剩下三人。 郭婵知道温箐有话要说,甚至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 “温大夫与伶婕妤是旧识?” 温箐一向从容淡定,今日从听到伶婕妤的名字开始,她便一反常态,直到看到伶婕妤之后郭婵才敢确定。 因为她眼中的担忧和紧张骗不了人。 温箐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我与伶婕妤娘娘的确是旧识。” “闺中好友?”郭婵想了想,伶婕妤入宫许久,温箐又是刚到京城不久,想到伶婕妤同样是出身苏州,二人年纪又相仿,那只能是在伶婕妤入宫前认识的。 温箐又点头,没想到真的如此巧合,可郭婵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察觉不出来。只得问起另外的事,“那温大夫你先前道伶婕妤中了和表哥一样的毒,又是何意?” 温箐没有回答,而是问:“我记得上次郡主拿来点心茶水时,向我咨询过关于春……药一事,可是为了皇上?” 郭婵点头,温箐并不意外,“那民女再问郡主,当时皇上可有和人交合?如果有,那人可是伶婕妤?” 没想到温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问的这般直接,想到那日的尴尬,郭婵点了点头,“当时恰好伶婕妤在,难道伶婕妤是在那时中毒的?” 话落,郭婵忽然意识到什么,“难道,表哥的毒会通过那什么让其他人也中毒?!可是后来,表哥宠幸了不少宫妃……也没见她们中毒?!” 温箐淡淡道:“这个毒本身是春……药,提升人的情,欲,并不会持续太久,但中毒后第一个与之交合的人必定会中毒。而且,这毒不过是让男子绝嗣,但毒通过精气传给旁人,伤害却极大。” 闻言,郭婵愣在原地。 当时她在养心殿,若不是有伶婕妤出现,那么如今躺在这里的人极有肯定是她自己。毒是赵来仪下的,当时她究竟是找到机会给司马毅下毒还是专挑自己在时特意给司马毅下毒? 这么一想,郭婵忽然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而震惊中的郭婵并未发现此时的温箐咬着牙,一双眼眸中满是怒意。 想到伶婕妤或许是因为自己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郭婵心中愧疚,道:“温大夫可能解了这毒?” “不知道毒的配方,也不知道冰心草的具体效用,我也只能盲目试试,但她的毒和皇上的不同。皇上可以通过药物慢慢的去毒,她却等不了。”温箐说完这话,默默走到床榻边,她跪下来,紧紧握住了伶婕妤的手。 光是看着温箐的背影,郭婵便能感觉到她散发出的悲戚。 “我一直祈求着能再见你一面,可我从未想过再见你是这样一番情形,如若可以,我只求你在这宫里过得荣华富贵,也好比过今日……” “阿伶……” 听见温箐的喃喃自语,郭婵猛的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温箐背井离乡,最初正是因为逃亲,她与陆谨言问过多次,只知道温箐有一心上人却不能在一起。 此时,郭婵想她或许知道温箐那个心上人是谁了。 这一刻,她心中百感交集。虽不知她们二人有着怎样的故事,可这一刻,她能感觉得到温箐再见到伶婕妤的欢喜和悲痛交缠在一起的情绪。 一种无可奈何冲击着郭婵的心,她不知能做些什么改变目前的情形。 突然之间,她想起了一个人。 “温大夫,如果你知道毒的配方也能拿到冰心草,是否解毒的几率会更大?” 温箐抬头,眼角微润,她望着郭婵从她坚毅的目光中不知为何得到了莫大的信心。 一切还有转机,她不能放弃! 温箐道:“如果知道了配方,又能拿到冰心草,或许可以一试。” 郭婵点头,“很好,我这就去要配方。” 温箐连忙拦住打算离开的郭婵,“郡主知道毒是谁下的?” “嗯,此毒是原先的赵昭仪所下,她现在就在宫里的大牢关押着。”郭婵顿了顿,“不知道能不能问出来,但总要试一试。” 温箐想了想道:“我想我可以帮上郡主。” 第130章 皇宫大牢, 关押的一般是宫里犯了事的妃嫔。司马毅登基这几载待人处事温和,治下手段也较为宽容,因此整个大牢里如今只有赵来仪一个人。 赵来仪被关押的这些日子, 体会到的是从未经历过的黑暗和绝望。每日除了按时前来送饭的守卫外, 她再看不到其他人, 也分不清何时是白日何时是黑夜。 这里没有人会再当她是一个富贵泼天的妃嫔, 她只是一个人人可以唾骂的阶下囚。 这样的落差和孤寂像是寒冰一点一点的侵入她的心底。 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一点点声音在这样宽阔的黑暗中都显得格外的明显, 赵来仪动了动四肢,并不打算站起来。 直到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人时,她眼里才有了一些惊慌。 “郡主……” 想要躲开的她避无可避,只好用已经发黑的衣衫挡住她多日不曾梳洗的面容。但她知道此时的自己浑身散发着连她都会嫌弃的难闻的臭味,何况是一向爱整洁的郭婵。 这样的自己让她感到厌恶! 郭婵提着灯笼, 依然将赵来仪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她皱了皱眉。来的一路她已经想明白一些事, 赵来仪当初的打算就是希望她能变得像如今的伶婕妤一样。 那样,自己就好有求于她。难怪当日被抓时,她丝毫没有慌乱。 郭婵盯着她,淡淡道:“赵来仪, 如你所愿, 我来找你了。” 赵来仪也明白了郭婵的目的,她微微抬起头,虽然还是不敢正视郭婵,但好歹有了一些底气。 “是知道司马毅的毒了吧……我说过, 我可以解司马毅的毒, 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郭婵冷笑了一声,“你如何肯定我是为了表哥来找你的?” 赵来仪诧异的侧首看她, 瞳孔微微扩张,“你是为了伶婕妤?!” 当初知道是伶婕妤在养心殿时,赵来仪气得不轻,她打得算盘很好,让郭婵和司马毅同时中毒,一石二鸟,届时她也可利用郭婵身上的毒要挟郭婵陪她回突厥。 可是,天不遂人愿。 温箐这时从郭婵背后走了出来,她已从郭婵的口中得知一切来龙去脉。 “你既然这么喜欢用毒,那我便以牙还牙!” 话落,几个侍卫鱼贯而入。 赵来仪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们打开牢房的门,“你们要做什么?!” 她自然不会得到回应。 温箐将手里的药丸递给一个侍卫,“劳烦大人将此药给她服下。” 赵来仪仓惶的看着这些侍卫,她一步步后退到墙角,目光不断在几人之间穿梭。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赵来仪竟然身手敏捷的躲过几个侍卫的抓捕。 郭婵笑了笑,“看来真的是小瞧了你!” 赵来仪咬牙道:“郡主何必如此,你好好问我,我说不定就将解药的配方交给你了。如此用强,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赵来仪的武功算不得多强,勉强对付这几人已经有些吃力,但温箐的东西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束手就擒,她只怕最后输得一败涂地。 郭婵却无意与她多周旋,她冷声道:“冬青,立刻将她拿下!” 冬青不知从何处现身,“是!” 冬青的武功非赵来仪能抵抗,数招便落败,被冬青压制住。一个侍卫趁机让赵来仪强制服下了温箐给的药。 赵来仪尝试想吐,却无法吐出,只得大声喊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温箐淡淡道:“自然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好东西。” 话落,赵来仪因为浑身疼痛开始在地上打滚,只不过片刻,她的额头已经满是汗珠,咬着牙只有细微破碎的呻……吟声漏出。 看着这一幕,郭婵心里丝毫没有同情。 赵来仪既然会武,当日的千秋宴杀死萧妃的人一定与她脱不了干系,她一直没想明白当日刺杀萧妃的刺客为何会当场毙命,如今看来或许正是赵来仪趁机杀人灭口。 这样的赵来仪心狠手辣,手段阴毒,郭婵恨不得当场结果了她! “啊……” 赵来仪此时痛不欲生,已顾不上仪态,直在地上翻来覆去,心中满心渴望能够减轻一些痛楚。 周围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面容无害温婉的温箐,没想到这样一个标致温柔的姑娘随随便便拿出来的药威力如此巨大。 温箐走进牢房,冷声道:“只要你肯告诉我毒药的配方,我可以立刻减轻你的痛苦。” 赵来仪咬着牙不肯说,这是她最后的筹码,一旦说出去,她只会成为一枚弃子。 思来想去,赵来仪答非所问的道:“我没有解药。” 温箐却不理会她,“我说了我要毒药的配方。” 即便她有解药,交了出来她们也不敢用。 赵来仪有些不可置信,“有配方,你就能制出解药?”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话落,又是一阵疼痛袭来,赵来仪痛得全身颤抖,心中恨不得上去结果了温箐。 这还是郭婵第一次看到这样冷酷带了些残忍的温箐,她走进牢房,盯着地上的赵来仪道:“我劝你还是将配方说出来,因为你不说,温大夫也能找机会研究出解药,只不过花费的时间更多而已。” 赵来仪心中犹豫,不知郭婵的话是真是假,但此时身体承受的巨大痛苦又在提醒着她,如果不说,她真的会被折磨至死。 想了半晌,她还是决定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要我说也不是不可以,再答应我一个条件。” 郭婵问:“什么条件?” “放我出宫。” 温箐没想到赵来仪竟然会痴心妄想离开这里,在她犯了那样滔天大罪之后竟然还想着能够成功逃离! 但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郭婵竟然答应了! “可以。”郭婵这样答道。 赵来仪也有些不可置信,“当真?!” 郭婵点头,“我说话,一向算数。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交出配方,我可以放你出宫。” 赵来仪望着郭婵美好的面容,心中顿时如沐春风,竟觉得连疼痛也少了几分。 “多谢。” 郭婵看向温箐,后者会意,拿出一个药丸。刚才的药丸让赵来仪痛不欲生,而此时的这一刻却是让她如获新生。 - 拿到配方后的温箐立刻去了太医院,郭婵则是去了太后宫里,要那株所谓的“雪莲”。 太后对司马毅无嗣这一点耿耿于怀,一听那塞禄送的竟不是雪莲而是什么冰心草,气得差点没砸了它,立刻让人找出来交给了郭婵。 “丹阳,是哀家听信了奸邪这才害皇上损了龙体,哀家心里这是吊着一口气,难受的紧啊。”太后万分懊悔的道。 郭婵安慰道:“太后姑母,发生这样的事我们都不曾想到,当初我们都没有看出赵家的狼子野心,这并不能怪您,您千万要放宽心。” “哀家是万万没想到赵来仪那个小贱人这般歹毒!哀家听说赵来仪如今关押在地牢,她既然已经将我配方交了出来,不如将人交给哀家处置。” 郭婵没想到太后还记着这仇,只可惜赵来仪她另有安排。 “太后姑母,恕丹阳不能答应您的要求,赵来仪还有用处,我不能交给您。” 太后也不强求,赵家上下已经押入大牢,诛九族是迟早的事。 “那好,皇上的病便交给你了,若有需要,尽管跟哀家提。” 郭婵握着装有冰心草的盒子,应道:“丹阳一定竭尽全力。” 夜半,温箐已经在太医院的药房待了六个时辰。 有的太医在治疗瘟疫时便和温箐打过交待,又见郭婵一直守在太医院,心知温箐此来入宫为的想必是替皇上看病,因此太医院上上下下对温箐的吩咐无敢不从。 郭婵开门进到药房,便见温箐坐在一堆药材之中,她正凝神贯注的看着手里的药。 郭婵轻声唤道:“温大夫。” “郡主。”温箐以为她是询问进度,抬起头看了一眼又埋下了头。 “伶婕妤醒了,想见你一面。” 温箐手一顿,没有出声。 过了半晌,就在郭婵以为温箐不打算回应之时,她开口了。 “我可以救下阿伶,但我救不了皇上。” 郭婵一怔,这和温箐先前的说法有些出入。 “你不是说慢慢调养,表哥的身体可以恢复吗?!” 温箐站起身,她轻轻的叹了叹气,直视郭婵的双眼。 “阿伶已有两月的身孕,我可以让她平安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但我有一个条件。你可以选择答应我,也可以选择拒绝我,但我保证,答应对你来说是最佳的选择。” 这样的温箐,郭婵头一次见到。 “伶婕妤有孕?之前太医院为宫里所有的妃嫔把过脉。何况伶婕妤自病重后好几位太医都为其诊脉,皆并未发现伶婕妤有孕。” 言下之意是怀疑温箐话中有假。 温箐并不慌张,肯定道:“我把的脉不会有错,她中了毒脉象紊乱,太医们诊不出来实在正常。这皇宫内院防备重重,我总不能撒谎,然后到时凭空变一个婴儿出来吧?” 如果温箐说的是谎话,这个谎未免太过低劣。诚如她所说,这样的话,随时都可能被揭穿。 她没有必要撒谎。 “表哥的身体……” 温箐叹道:“我如今只能保证让阿伶肚子里的骨肉安然无恙的生下来。” 郭婵怔住,不可思议的看着温箐。 “你……” 真是令人意外的发现。 “温大夫是为了伶婕妤?” 伶婕妤若是真的有孕,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日后她都能在后宫母凭子贵。 因为张氏的孩子注定要长在民间,又只是一位公主,司马毅绝不可能考虑她。 如果伶婕妤生下皇嗣,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一直以来郭婵将温箐视做朋友,没想到今日却是被朋友算计了,郭婵心中难免恼怒,又见温箐沉默不答话,因此忍不住出言讽刺道:“温大夫如此痴心,但未必有人会感激。” 温箐自知自己做的不厚道,因此软了语气道:“今日是温箐私心,这一点温箐无话可说。只是,这种心情,我想郡主你能够明白。我只是想她日后能过得好一些,得到她所追求的东西。” 郭婵明白这种心情,却不懂温箐何必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既然当初伶婕妤会入宫,那便是抛下了温箐,她这番情深似海又是何必。 “你想清楚了?” “嗯。” “那你先前的条件又是什么?” 温箐一怔,没想到郭婵这么容易妥协了。 “我还没想好。” “那等你想好再说吧。” 话落,郭婵转身离开了药房。 温箐独自站在原地,神色默然。她可以花数载医治司马毅,未必没有结果,但从摸到阿伶脉象的那一刻她便在心中下了决定。 虽然不是百分百,但十之八九阿伶怀的是一个男胎,这一世虽不能与阿伶一起,却可以助她一臂之力。或许这也是她的命数,若非她恰好怀有身孕,自己也不会想到这一招。 - 一门之外,烛光摇曳。 一个单薄身影倒映在窗花上,温箐望着那抹身影,停驻在门外,双腿似是被地底黏住,动弹不得。 一别三载,物是人非。 “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让温箐如梦初醒,她不再犹豫,朝屋子走去。 正在替伶婕妤顺气的宫女看到温箐愣了愣,然后唤了声,“温大夫。” 坐在床榻上的伶婕妤慢慢抬头,恰好与进屋的那一人目光相对。 仍旧是青衣长裙,温柔如水的模样,反观自己,病容枯槁,伶婕妤的目光变得有些躲闪。 温箐停在一个合适的距离,微微一福,“民女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伶婕妤嘴角一僵,片刻后才恢复自然,吩咐宫女搬来座椅。 “巧儿,我想用碗冰糖雪梨,你去厨房瞧瞧可还有。” 宫女巧儿闻言一喜,自主子生病后胃口不佳,难得今日有点儿胃口。 “唉,奴婢这就去。” 房中便只剩二人。 伶婕妤先打破沉默,“许久不见了,阿箐。” 温箐慢慢吸了一口气,“是啊,许久不见了。” “不曾想再见还需得麻烦你,本来我还不抱希望,可知道是你,我便晓得我还有救。”伶婕妤笑了笑,但这笑容又带了多少心酸。 “是娘娘抬举民女了,不过民女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娘娘治病。” 一口一个民女,伶婕妤脸色越发苍白,她好软言道:“阿箐,你我自幼相识,何必如此生疏?像从前一样唤我阿伶,可好?” 温箐却道:“礼不可废,娘娘与民女身份有别,如何能像从前一样。” 伶婕妤一怔,自嘲道:“差点忘了,你是个倔脾气。不过你怎会来京城?” 伶婕妤先前便注意到温箐梳得还是未婚女子发髻,可她孤身一人怎会千里迢迢来到京城。 温箐抬眸,淡淡道:“在苏州待的太久,民女也想出来看看苏州以外的世界。” 鬼使神差的,伶婕妤道:“那怎么偏偏来了京城?!” “能有什么原因呢?” 话落,伶婕妤尴尬的笑了笑,“抱歉,我只是好奇,你并不喜欢京城没想到却到了京城。” 温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慢慢道:“民女也想知道为何那么多人对京城趋之若鹜。” 伶婕妤脸上的镇定再也维持不住,心底涌来的难堪让她猛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色也因此瞬间变得红润。 温箐在心底叹了一声,到底是有怨的,千叮咛万嘱咐自己控制情绪,没想到还是没能忍住。 “你深吸一口气......” 温箐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床榻前,递给伶婕妤,“阿伶,用些水会好一些。” 伶婕妤一愣,接过水杯。 “多谢。” 温箐一边替她顺背,一边低声道:“我来京城只不过是一个巧合,你不必多想。至于其他的,我也没想到入宫来会遇见你。你放心,我不会阻碍你的。” 水杯落在床上,湿了一片。 伶婕妤紧紧的握住温箐的手,仓惶道:“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温箐安慰道:“我明白的。” 话虽这样说,伶婕妤却知温箐根本没有听进心头。 “阿箐,你信我,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 “那你可后悔?” 伶婕妤落下泪来,冷宫寂寞,后宫勾心斗角,她后悔吗? 自然是悔的! 伶婕妤原名王伶,家境尚算不错,但也之称得上小家碧玉。家里与温家交好,因此与温箐自幼相识,二人情深意切,但王伶一心想要入宫,尤其是在知晓温箐对她的情意后决绝的选择了入宫。 二人从此分离。 伶婕妤以为再也不会遇到温箐,不想,兜兜转转二人竟又相遇。 “阿箐,是我对不起你。”伶婕妤悔恨道。 温箐轻轻抱着她,“罢了,事情都过去了。” 此时的伶婕妤在温箐的怀中哭的像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温箐拥着她,心中一角渐渐软化。 “如果给你机会,你还会选择入宫吗?” 伶婕妤一愣,抬起头看着温箐,不解她为何问这样的问题。 温箐吸了一口气,其实选择永远不在她的手里。 “你已有了两月的身孕,而且很可能是个男胎。” 旁人若说是男胎,那么还有可能出错,但伶婕妤知道如果温箐说可能是个男胎,那么一定就是男胎。 她摸了摸肚子,应该是那个时候怀上的。 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的温箐失望的垂下了眼睛,“我会让你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日后皇上也只会有这个孩子,你想要的,终究会得到的。” 话落,温箐放开了她,“时候不早了,民女还得研究药方,先告退了,娘娘保重。” 转身时,温箐的落寞和哀伤被伶婕妤尽收眼底,不知为何她忽然出声叫住了温箐。 “等等!” 第131章 深夜, 郭婵回了宣平侯府。 她望了一眼仍旧明亮的房间,脚步一顿转而去了主院。 主院除了一旁的偏房亮着烛光,其余已经熄了灯。 郭婵想了想走进了偏房, 奶娘半夜起来正在喂奶, 不想这时还有人来, 吓了一跳。待看清了来人才平了心绪, 抱着郭耀行了一礼,“奴婢见过郡主。” 郭婵虚扶了一把, “不必多礼。” 话音一顿,她看向正在奶娘怀里的郭耀,已经不像刚出生那样皱皱巴巴,一双眼睛眯着,模样着实惬意。 她伸手摸了摸郭耀的脸颊, 心中顿时感慨,原来这便是她的弟弟。 见状, 奶娘道:“郡主,小公子吃的好睡得好,身体结实着呢。” 郭婵点了点头,“辛苦了。” “不敢。这是奴婢应该的。” 郭耀身体健康, 无论是爹娘还是祖父他们都会很开心吧。她忽然想起了郭照, 希望他在天之灵也会安息。 一阵脚步声传来,原来是长公主醒了不放心来看郭耀,没想到郭婵竟然在此。 她这个女儿,天资聪颖, 国色天香, 一直是她心中的骄傲。无论如何,她都不舍得让这个掌上明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这时, 郭婵也发现了长公主,“娘。” “嗯。”长公主看向奶娘,“耀儿如何?” 奶娘答道:“回殿下,小公子一切皆好。” “那便好,你好生伺候着。”话落,她看了郭婵一眼,然后转身又进了房。 郭婵微微抿唇,抬步跟了进去。 长公主知道郭婵来此的目的,倔强的性子和她爹一模一样。 长公主直言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知道即便我阻止,你也不会听从我的安排。” 听到这儿,郭婵微微抬了抬头,没有开口。 长公主继续道:“可你这样为素衣那个孩子想过吗?她是任素衣,不是陆谨言。一辈子隐瞒身份做你身后的影子,对那孩子可又公平?” 郭婵离开后,嬷嬷开门进来。 “殿下,郡主出去时的神情不太对劲。” 长公主叹了叹气,道:“她们总该要问清自己的内心,日后才无后悔的余地。” 回院子的路上,只不过廖廖几个府里的下人守夜。 路过院子前的长亭,郭婵没来由的停下了脚步。越到冬日,天越发的冷,她握了握手臂,脑中翻来覆去回响着长公主的话。 她知道这一切对任素衣或是陆谨言都不公平,可她也希望自私的将心爱之人留在自己的身边。 从前她或许还能接受陆谨言离开自己,可如今让她亲手放她离开,她真的不愿。 “郡主。”冬青现身在郭婵面前,“郡马爷一直在等您。” 郭婵呼出一口气,立刻化成一团雾在面前。 冬青看出她心中的慌乱,想了想,劝道:“郡主若是有捉摸不定之事不如与郡马爷一道商量,奴婢想,以您二位之力,一定能解决!”郭婵听了,无奈摇头。 这样的事,她怎么能同陆谨言商量。 “冬青,你说我让她扮成陆谨言在我身边,自私吗?” 冬青一怔,原来郡主在乎的是这个问题。 “可奴婢记得当初陆谨言的诞生是郡马爷一手促成的,也是郡马爷亲自去求的皇上,让他为您二位赐婚。”冬青话声一顿,“所以,奴婢想这不是自私与否的问题,而是愿意与否的问题。” “这样么?……” 郭婵歪着头,神色不明。 其实冬青心里知道,郡主明白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太过在意才会怕对方会过得不如意。 - 陆谨言自从郭婵进府便得了消息,知道她去了主院便耐心等候,可迟迟不见她回来,想到那日长公主生产时的情形,心中不免担心,于是让人备了灯笼亲自出来去寻她。 不想,才出院门便见熟悉的身影驻足在院口的亭中央。 “阿婵?” 听到声音,郭婵惊醒,慌忙转身看到陆谨言穿戴整齐,心知她这是出来找自己的。 确定是郭婵,陆谨言皱了皱眉,不禁有些担心,“怎么到了不进来院子,外面天冷,你这般不仔细,让我如何放心?!” 郭婵瘪了瘪嘴,自动认错,“我一时忘了,你莫生气,再者,我的身体你还不知吗?难得有个风寒。” 陆谨言却不吃这一套,横了眉,冷了脸,淡淡道:“你这话仿若我的关心是多余的,那日后我便也不过问了。” 郭婵一看,立刻上前几步拉过陆谨言的手,“我企会是这意思,谨言,我日后不这样便是。” 听见这话,郭婵才缓了脸色。 其实她心里明白郭婵深夜在此一定不是无缘无故,也能猜到几分缘由,只不过有些事不是片刻便能解决的。 陆谨言拉住她,叹道:“快回屋吧,我让人备了燕窝粥,正好可以用上一些。” 郭婵点头跟上她的脚步。 “我来拿灯笼吧。” 陆谨言依言交给她。 “今日我去看了耀弟弟,他很可爱。” 郭婵想起刚才看到的小娃儿,不禁点头,“嗯,听奶娘说,这小不点儿十分能吃呢,爹娘一定很欢喜。” 看见她眼角的笑意,陆谨言壮似不经意的道:“你呢,阿婵可想要这般可爱的孩童?” 郭婵一怔,随即道:“我才不要呢,郭耀是我胞弟,因此对他有几分偏爱。” 过了一会儿,郭婵问她:“那你呢?” 陆谨言停下脚步,看着她,笑道:“你不就是了吗?” 郭婵愣住,双眸只看得见眼前一人。 忽然,片片飞雪落下。 陆谨言抬头,用手接住雪花,手心传来冰凉的感觉。 “阿婵,下雪了呢,过些日子,我们去天灵山上赏雪吧。” 郭婵想起了从前,彼时陆谨言还是任素衣,那个一个娇美却沉静的少女。 在天灵山上,看到了她的泪水,也看到了她的温柔,也看到了她的善良。 或许从那一刻起,她们之间便再也分不开了。 郭婵微微一笑,在她额头轻轻一碰,“好,届时我带你去看雪。” 二人相视一笑,携手继续踏步往前,黑夜白雪中,无限温馨。 冬青默默跟在身后,露出舒心的笑容。 心头的疑虑散去,郭婵心情无比的好,她想起今日的事,向陆谨言娓娓道出,“你可知,今日在宫里发生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 “温箐和伶婕妤竟然是旧识。” 郭婵说完去看陆谨言,却发现陆谨言神色如常,“你知道?!” 陆谨言笑了笑,“不过是猜测罢了。之前有一次念娣说漏了嘴,无意透露出温大夫时常打听宫里贵人的消息。” “那你怎么猜到是伶婕妤?” “一是口音,她们二人都有南方特有的口音,二来……你难道忘了温大夫的医馆叫什么了?” 郭婵眨了眨眼,恍然大悟。 “我怎的一早没想到!” 伶草堂。 不正好有一个伶字。 陆谨言道:“我不过是有一种直觉温大夫入京是为了某个人,加上念娣的话,才有了猜测,但也只是猜测,没想到今日这样的巧,让你发现了。” 想到温箐看到伶婕妤的眼神,郭婵道:“温箐怕又是一个痴情人。” 陆谨言对此能够理解,既然能为了一个人逃亲离家出走,这样的感情自然不是随随便便。 “只可惜,她们如今……”陆谨言叹了一声,其中意味不言而喻,她们身份有别,不知此时相逢对她们来说是好是坏。 郭蝉眼中闪过一抹光,意味深长的道:“温箐告诉我伶婕妤有了身孕。” 陆谨言知道这个消息也十分惊讶,但对于司马毅亦或是整个皇室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联想之前的事,她又有些担忧道:“伶婕妤的安危......” 郭蝉知道她的担心,慢慢道:“表哥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伶婕妤,并且伶婕妤有孕的消息如今只有你我几人知道,暂时还是安全的。” 闻言,陆谨言过了半晌道:“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 郭蝉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陆谨言露出一个笑容,二人心有灵犀。 - 为了避免引人注意,郭蝉对外一律隐瞒了伶婕妤的消息,并让温箐住进宫中方便照顾伶婕妤。 在温箐安心为伶婕妤解毒养身体的日子里,汝阳王府依旧大门紧闭不见客,甚至京中众人过了多日才发现,他们进不去汝阳王府,也没见汝阳王府的人出门。众人联想到前些日子的罪己诏,这才反应过来,其中怕是多有玄机。尤其是京中忽然之间流传着之前残害皇嗣的背后凶手正是汝阳王司马贺的传闻,让之前结交汝阳王府的众大臣纷纷自危,害怕一个不甚皇上便将他们视做汝阳王府的同谋。 众人渐渐看出了些门道,无论罪己诏是真是假,无疑皇上与汝阳王府之间的深仇大恨不可和解,二者之间一定是有朝一日不可同存,但此时握有生杀大权的还是司马毅他们根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日后可能成为皇帝的爹失了性命。 因为无论谁做皇帝,他们的官还是有得当,此时保命才是上上之策。 于是慢慢的,汝阳王府门前渐渐冷清,连门口的石狮子积了一层厚厚的灰也无人擦拭,不知情况还以为这是哪府没落了。 然而日子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了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不过是眼前的假象,终有一日所有的事情都会迎来一个结果。 终于有一日,皇宫地牢走水,皇宫陷入一片混乱。 等到火势扑灭,地牢的侍卫才发现地牢里关押的犯人不见了。 - 京城郊外的一处农庄里,赵来仪衣衫褴褛,身上穿的是破旧的棉袄,她面前则是摆着一桌的美味佳肴,但她却丝毫不为所动。即使被关押了几个月,已经不知何为美味。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赵来仪微微勾唇,起身面对大门。 “吱呀”―― 大门打开,司马贺,锦衣玉袍出现在赵来仪面前。他身后还跟着凌平之凌齐父子,他二人自从上次事发后便一直跟着司马贺藏在京城。 赵来仪仪态万千的走上前,虽然她此时模样狼狈,但神情依然倨傲。 “我还以为赫赫有名的汝阳王不会见我呢。” 面对赵来仪的靠近,汝阳王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他皱了皱眉,笑道:“昭仪娘娘也太心急了一些,刚从地牢里逃出来该好生洗漱一番用膳后再行商量大事才是。” 任谁被关了几个月不曾洗漱都会有味道,只不过赵来仪被关的太久以至于忽略了自己身上的气味,但她何时经历过这样的屈辱,面对司马贺如此意有所指的话当下脸色变了又变,好不容易才恢复镇定。 “若不是我们的人将我救出来,我怎会知道大王子被司马毅的人抓住,至今还没有消息!”赵来仪狠狠的盯着司马贺,怒道:“当初说好的合作,可汝阳王你对大王子不闻不问,未免也太过河拆桥了一些!” 汝阳王丝毫没有因为赵来仪的怒骂而有半点的羞愧,反而笑道:“昭仪娘娘是有所不知,你被关的这些日子,本王一直想方设法营救二位,可无奈的很,司马毅太过狡猾,大王子所关押之处本王至今仍未查出。不过,好在昭仪娘娘已经脱离苦海,我们的计划还能继续。” “是吗?若不是大王子有留在京城的人脉,我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还有我已不是司马毅的妃子,这句昭仪娘娘就不必了。”赵来仪不会相信司马贺的话,若是司马贺有心,如何会查不到。他们本就是为不同阵营,为了暂时的目的而联手,有危险时自然是分道扬镳。 司马贺笑而不语,他的确没有查到塞禄被关押在何处,但他也是的确没有打算营救他们。司马毅的一手罪己诏的确让他的处境变得举步维艰,几个藩王知道一切是他在背后操纵纷纷选择了作壁上观,打算坐收渔翁之利,突厥那边也因为塞禄没能及时回国而没有发动侵袭。 大好的局面被司马毅轻易化解,他如何不生气?! 但他可以等,他日后儿女满堂,但司马毅终究只是一个孤家寡人!至于那个张氏的女儿,也不过注定在宫外,平凡一生。 “赵姑娘放心,大王子此时并无安危,如今眼下最重要的是突厥发兵,待事成之后必定能安然救出大王子。” 赵来仪望着司马贺洋洋得意的模样,心中冷笑,慢慢道:“我今日来找你,其实是另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宫里的伶婕妤已经有了身孕。” 司马贺瞳孔一缩,“怎么会,大王子不是说过你们突厥的药万无一失?!” 赵来仪面色无奈,叹道:“或许是大王子太过自信,这世上哪里有万无一失的药。而且伶婕妤是司马毅中毒时被宠幸的,那时毒性不强,出现这样的意外不是不可能。” 司马贺怀疑的看着她,质问道:“你怎会知道这个消息,按理说,这样的消息是不会轻易让旁人知道才是。” 经历过之前的事,他不相信司马毅还会毫无提防。 赵来仪镇定道:“是我在宫里安插的最后一个眼线得到的消息,两个月前,郭蝉请了伶草堂的温大夫进宫,本来是想替司马毅解毒,不想却发现了伶婕妤有孕。” 司马毅解毒和发现伶婕妤有孕? 赵来仪呵了一声,知道他们不明白这二者之间有何联系,解释道:“大王子不曾告诉你们,你们不知道也难怪。中了冰心草的毒,与他交合的人也会中毒,且毒性也毒发时最为严重,所以伶婕妤当时也中了毒,这才让她们偶然发现了伶婕妤的身孕。” 闻言,在场的人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凌平之道:“如果那个大夫能够解毒,司马毅岂非也会恢复如常?” 赵来仪也一个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司马毅重在伤了身体根本,我不信那个温大夫能够治得了。但那个伶婕妤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猜测她应该是想方法救下了。” 司马贺暗中咬了咬牙,这样的绝境司马毅竟然也能绝处逢生,上天何其的不公平!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凌平之一眼。 “我立刻派齐儿去查!” 凌齐一怔,片刻后才回了一声是。 赵来仪看着凌齐匆匆离开的身影道:“如今司马毅有了后嗣,无论是男是女,只怕这一个孩子都会被推上皇储的位置,毕竟他绝对不会真的将皇位拱手让人。所以,王爷还应该早做打算才是,否则之前我们做的种种都会功亏一篑,而司马毅也会成为最后的赢家,就想他爹一样。” 司马贺一双丹凤眼中充满怒火,他不可能成为最后的输家,他一定会是赢家! 凌平之看了赵来仪一眼,沉声道:“一切还应等查明后再做考虑,牵一发动全身,不可冲动。” 司马贺深吸一口气,“老师说的是。” 赵来仪微微低了低头,掩盖住眼底的神色,“一切还请王爷定夺,希望能够早日救出大王子。” 司马贺“嗯”了一声,也不知是答应还是拒绝。 第132章 凌齐回了屋匆匆换了衣服准备离开, 念儿拦住他,“夫君,你要出门吗?” 凌齐脚步一顿, 抬眸看着自己的妻子, 叹道:“嗯, 王爷交给我一件差事去办。” 念儿笑道:“这样啊, 那夫君出门多加注意安全。” 凌齐想了想叹道:“我还是派人送你出京吧,这里迟早不安全。” 之前汝阳王妃离京, 凌齐本打算让念儿同行,只不过念儿坚决选择留下来。可凌齐如今心中不安稳,他虽对念儿感情不深,但再怎么说,念儿都是他的妻子, 他并不希望念儿有危险。 念儿摇头道,“夫君不必再劝, 无论如何妾身都要陪在夫君身边。” 凌齐不禁有些恼怒,这一切的恩怨跟念儿本就毫无关系,她根本没有必要掺和在这里面。 想到这一点,凌齐怒道:“你为何非要留在京城?!” 念儿一怔, 神色黯然, 默默道:“妾身只是想陪着夫君……” 凌齐愣住,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低下头叹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冲你发火,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这个答案让念儿心中一喜, 但看到凌齐脸上的神色又不禁担心。 “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其实念儿这些日子跟着凌齐住在这个院子里也看出来了, 凌齐并没有多大的权利,司马贺看重的是她的公公凌平之。但公公给她的感觉总是很奇怪, 实在看不透他是个怎样的人。 凌齐自然不会告诉念儿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嘱咐道:“这里的事你不必担心,好好待在这里,不要随意乱走,等我回来。” 念儿无法只得点头应下。 凌齐离开不久,就有人来找念儿。 “凌夫人,别来无恙。”赵来仪此时的心情不错,换上了华美的衣裙,身上也再没有那种难闻腐朽的气味。 赵来仪双手在胸前比了一个手势,念儿看到后,身子有片刻的僵硬,过了半晌她才屈身福了福。 “属下参见小姐!” 赵来仪居高临下的看着念儿,沉声道:“我记得大王子只是让你监视凌齐,可没让你嫁给他!” 念儿身子一抖,嫁给凌齐的确是她自作主张。 “请小姐恕罪!”念儿直接跪在地上求饶。 念儿在房间里环视一圈,看到了被念儿摆在床头的月神像,道:“既然你将这座月神像放在房中,想必知道我对你的警醒。” 念儿道:“回小姐,您的警醒属下日日不敢忘记。”话一顿,她继续道:“自从大王子被丹阳郡主抓住后,属下一直想方设法查询大王子的下落,只是下属能力微薄,至今没能查到。好在小姐您顺利逃出宫,有您在,救出大王子指日可待!” 对于念儿的话,赵来仪没有回答。 念儿出现在凌齐身边其实是个意外。 念儿原本是塞禄安插在库勒身边的间谍,当初也正是通过念儿塞禄才察觉到库勒的不对劲,暗中观察下后发现了凌平之。知道他们要抓凌齐后,塞禄特意在库勒抓住凌齐后将人截下带走,一直让念儿照顾凌齐,想查出凌平之的目的,没想到最后来救凌齐的是司马贺。 这才让塞禄顺藤摸瓜,搭上了司马贺的这条船。 半晌,赵来仪问道:“你可知司马贺下一步的打算?如今司马贺设计让各藩王围攻京城的计划失败,他那个人我才不信他会帮我们救出大王子,一切还得靠我们自己。” 闻言,念儿沉默。 塞禄在京城中留了部分突厥的势力,但自从赵来仪,塞禄和赵家先后被抓之后,那些势力便隐藏了起来。 而她不过是塞禄安插在凌齐身边的棋子,为的便是防止有朝一日司马贺会过河拆桥,所以她根本不能调动那些势力,因此她也就安心留在凌齐身边当她的凌夫人。 不想,赵来仪竟然还能出来。 看出念儿的犹豫,赵来仪斥道:“你可知你的身份?!” 念儿慌张道:“属下一直记得自己的身份,只是凌齐一向不同属下谈论公事,因此属下对司马贺的计划一概不知。” 赵来仪默然,她也没指望从念儿的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想了想,赵来仪命令念儿,“从今日起,知道任何消息都务必告诉给我!” 念儿没有开口,赵来仪冷声道:“你想想,若是你的夫君知道你从头到尾都在骗他,他可还会跟你天长地久?!” 赵来仪果然知道抓人七寸,念儿最怕的便是凌齐知道她的身份后离她而去,可她也担心赵来仪的目的。 思考半晌,念儿道:“还请小姐务必留他一命,属下感激不尽!” 这个他自然是指凌齐,赵来仪知道陷入爱情的女子会有怎样的心肠,所以她应承道:“你放心,我不过是要救出大王子,其余的我们还是和司马贺站在一条船上的。” 听她如此说,念儿这才稍稍放心。 “属下听命。” 赵来仪心中冷笑,面上不显,温和道:“好了,现在陪我一起出去走走,旁人问起来就道是我邀你的。” 念儿知道她这是怕司马贺怀疑,于是点了点头。 - 夜里,凌齐回来立刻向司马贺汇报查到的消息。 “我打听过了,伶草堂的温大夫已有一个多月不曾出现,上一次出现还是她跟随丹阳郡主入宫。至于宫里的情况,我没有打听到,但我打听了几个大臣府里的情形,并没有宫妃有孕的消息。” 显然司马毅加强了宫中消息的封锁。 凌平之道:“看来这个温大夫自从入宫之后便再未出宫。至于,那个伶婕妤有孕的消息,还不能确定真假。” 司马贺道:“老师是怀疑赵来仪?” “她眼下肯定更想救塞禄,不排除她故意透出假消息让我们加快行动。” 对于这一点,司马贺也有些怀疑,他们和突厥人从来都不在一条船上。 凌齐想了想道:“我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哦?”司马贺对于凌平之的儿子表面上的尊重还是给足的,“凌兄不如直言。” 凌齐将当初京城出现鼠疫,温箐如何救下众人一事说了。 司马贺不知是感慨还是愤怒叹道:“这样看来,这个温箐的确是医术了得。” 司马毅当真是好运气! 过了半晌,司马贺淡淡道:“意思是眼下,无论是那个温箐是为伶婕妤解毒养胎还是替司马毅调养身体,我们都可能功亏一篑?” 虽司马贺的神情并无异样,但凌齐仍旧感觉到他的眼中有些不可抑制的怒气。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司马贺也算有几分了解,此人心里深沉,且为人歹毒,算不得一个好人。 凌平之沉思后道:“当初我们怎么也没想到司马毅会自断后尾,反而得了一条生路,如今天下人对司马扬颇有微词,但对司马毅却多有赞美,若是他一旦有子嗣,对我们来说的确很不利。” 司马扬是先帝的名讳,凌平之这般称呼可见对先帝的厌恶和憎恨。 这时,下人来报,赵来仪求见。 司马贺知道她一定是得了凌齐回府的消息特意来的,于是让人放她进来。 赵来仪进门便感觉到一种凝重的氛围,看来他们是得到消息正在犯愁呢,不知为何看到司马贺憋屈的模样,她心中便有些得意。 “想必王爷已经得了消息,不知王爷是如何打算的?” 司马贺如何看不出赵来仪的幸灾乐祸,他冷笑一声,反问:“不知赵姑娘又有何高见?” 赵来仪微微颔首,沉声道:“自然是出其不备,先发制人!” 司马贺缓了心情,笑道:“我不过是个藩王,又能如何?” 赵来仪道:“哦?据我所知,王爷您一直暗中练兵,又企会毫无能力?再者有凌大将军在,难道就没有一点助力吗?所以,我想围一个皇宫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有利益总是有人愿意为之为之赌上一把,何况她不相信凌平之一个往日统领百万军马的人会毫无作为,何况司马贺一直留在京城,为的不也是有朝一日能够迅速登顶吗。 赵来仪的话说完,凌齐心头一惊,但看司马贺和他那所谓的爹面色不改,显然是认同赵来仪的提议。 他心中有些犹豫,真的要逼宫吗?那些宫中的侍卫大多都是曾经和他一同守卫皇宫的兄弟,而他也曾许下诺言要守护皇室。 如今,一切都变了。 此时的司马贺眯着双眸,并不能看清他的神色,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 见状,赵来仪道:“如今王爷你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一旦司马毅有了皇嗣,您之前的功夫可都才做了,而那封罪己诏也不过成为一个笑话罢了,又有谁会当真?” 顿了顿,她接着道:“难道您想老王爷一辈子遭受冤屈而不得安宁吗?这个世道可不管真相,不过是看谁能成王,谁坐上那把椅子,谁的话便是真相!” 话落,司马贺猛的抬头盯着赵来仪,赵来仪心头一紧,“王爷做何那样看我?” 司马贺一笑,“本王只不过是好奇,赵姑娘这一次得救,变得颇为激进了一些,似乎很希望本王举兵造反,不知安的是何心?” 赵来仪一怔,心中暗骂司马贺是老狐狸,果然是轻易不相信人,她随即冷哼道:“我自然也有我的目的,但如今我在京城中的人脉断的断,死的死,只能依靠王爷你。不过王爷放心,我们的目的至少有一点,推翻司马毅的皇位是一样的,我不会害您。至于我的私心……事成之后,我要郭婵!” 在场的人顿时纷纷愣住,赵来仪说得理直气壮,可他们听得清清楚楚,她要郭婵?! 她要郭婵来做何?当奴婢?! 众人纷纷在心中推翻这个说法,自从知道陆谨言便是任素衣之后,几人皆知郭婵好女色。 莫非,赵来仪也好女色?! 凌齐看着志在必得的赵来仪,心中不禁替陆谨言有些担心。 突然,司马贺哈哈大笑,他不怕赵来仪对郭婵的心思,反而有目的人才好掌控。 “好,好!”司马贺以一种疯狂的眼光看着赵来仪,“赵姑娘好胆量,说实话本王很期待那一日!” 郭婵心性极高,哪会轻易妥协,不过能看到有朝一日郭婵被人当作玩物,老实说想想也觉得有种莫名的兴奋。 第133章 昨夜又是一场大雪, 陆谨言晨起时,外面已经复了一层厚厚的雪,屋顶被雪染白, 处处白雪皑皑。 这让她想起了郭照出殡那日, 那也是一个下雪天, 却比今日冷上许多。 这一年, 对她而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有时她也会想, 如果当初换一个选择,今时今日或许会完全不同。 莲碧匆匆跑来,因为跑的太急,裙裤上被溅起了雪水。 “小姐!”莲碧气喘吁吁的停在陆谨言面前,差点没喘上气。 远处打扫的婢女听到声音, 疑惑的看向二人。 陆谨言皱了皱眉,莲碧这样大大咧咧的性格还是没变。 莲碧也知自己犯错, 低着头,只是搅着的双手却出卖了她的紧张。 “什么事?” 莲碧这才抬起头,急道:“外面都在传,您得急症去世了!” 陆谨言并不惊讶, “那又如何?是清河郡主去世, 又不是我去世。我是陆谨言,莲碧你忘了吗?” 莲碧一怔,低声道:“小姐你知道?” 陆谨言点头,“嗯, 而且消息是我吩咐人传出去的。” “为什么?!”莲碧不理解为何小姐要伪造自己的死讯。 陆谨言看了一眼莲碧, 半晌道:“莲碧,有一事, 我想问你。” 莲碧心头一紧,很少见小姐如此认真。 “莲碧,我问你,你可愿嫁给王允?他前日向我求娶你,但我认为应该问问你的意见。” 莲碧脸倏的一红,神情扭捏,慢慢吞吞的道:“奴婢全凭小姐做主。” 见状,陆谨言笑道:“嗯,我做主的话,我觉得王允这人不靠谱,我替你回绝了去!” “哎!”―― 莲碧慌张的盯着陆谨言,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王允为人正直,办事靠谱,绝对没有问题的!” 陆谨言失笑,到底是开了窍的女子。 莲碧这才发现被戏弄了,一跺脚,哼声道:“小姐惯会欺负奴婢!” 其实有时莲碧这样的性格反而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陆谨言笑道:“既然你也愿意,那我便让人着手安排你二人的亲事。莲碧,你在我身边多年,又与我一同长大,我一定让你风光出嫁!” 莲碧知道陆谨言为人一向宽厚,想到日后便不能在贴身伺候小姐,她不禁泪眼婆娑,泣道:“小姐,奴婢舍不得你!” 陆谨言安慰道:“又不是不见面了,这般小家子气。日后嫁了人,若是受了委屈尽管跟我提,我一定替你做主。” 莲碧又哭又笑,“小姐最疼我了。” 陆谨言看着她的孩子模样,心道,这是她能为莲碧做的唯一一件事了,那便是让她平平凡凡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 莲碧出嫁的事很快敲定,陆谨言做主将出嫁的日子定在了腊月十二。因为莲碧是陆谨言身边的贴身婢女,得知她要出嫁的消息,无论是老夫人还是长公主,都命人赐了赏。 看着一样样价值不菲的贺礼,莲碧别提多开心了。 腊月十二这一日,莲碧从宣平侯府出嫁,一身红装,容貌娇俏,送嫁的婢女们说着恭喜话,羡慕不已。 光是郡主郡马给莲碧的陪嫁,已算的上一个富贵人家了,这些年出嫁的婢女,莲碧可是头一份的。 莲碧出门前看了门口许久,最后怕误了吉时才出了门。 一直在宫里当差的冬青,姗姗来迟,只看到莲碧上花轿的一个背影。光是一个背影,却已让她铭记终身。 看着远处的迎亲队伍,冬青慢慢露出一个笑。 - 冬青出嫁之后,陆谨言对外正式宣布了清河郡主去世的消息,并且在长公主府搭建了灵堂。 不过她并没有去,但她从婢女的口中得知许多世家因着长公主府的面子前去吊唁,许多根本不认识她的人写了许多华美的悼词。 而她也知何氏在最后一日去了,在灵堂待了许久,而她大哥任远柏则是在灵堂哭了。 随着任素衣的去世,陆谨言已经将往事忘却,所以她没有追问何氏去的原因。 或许何氏有过后悔,但如今也都不重要了。 夜里,陆谨言在窗边看雪,因为没有婢女一旁随侍,陆谨言只是着了一件亵衣披散着头发。 郭婵从宫里回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美人图。 美人眉间带愁,轻抚窗柩,岁月静好。 “怎么在这里?当心着凉。”郭婵走上前拥住她,察觉怀中之人身体温暖才放心下来。 陆谨言秀手一指,房中的碳火烧的极旺,暖意洋洋的。 意思分明,这样的情形如何会着凉。 郭婵一叹,“莲碧出嫁后,你可是难过?” 陆谨言回头看她,轻依偎着她,“莲碧出嫁那日,冬青回来了一趟,我瞧着她心中有些愧疚。如果我不让莲碧这么快嫁给王允,或许冬青是不是还有机会?” 那日冬青落寞的身影看得陆谨言心中纠得难受,没想到她用情如此至深。 郭婵这才晓得缘由,她扳过陆谨言的身子,佯装生气,“你这样为别人心疼,我可是会吃醋的!” 陆谨言一怔,从前的郭婵哪里会这样明言吃醋嫉妒的心情。 见状,郭婵宽慰道:“你放心,冬青的性子,我了解。她虽然会因莲碧出嫁而难过却不会就此一蹶不振。她于莲碧,如果不是两厢情愿,她也不会开心。所以问题的重点不是你让莲碧这么快嫁人,而是莲碧的心里对冬青终究不是那样的感情,勉强对于两个人来讲本就不会有好结果。” 陆谨言听过郭婵的话之后愣了许久之后才听到她复又开口。 “阿婵,你待我真好。”陆谨言这样说道,若不是担心她,郭婵也不会讲这么多来安慰她。 郭婵今日去过任素衣的“灵堂”,白布飘扬,像极了那时郭照出殡时的样子。所以她深知,陆谨言这般做,为的是让她娘看到她对自己的决心。 不可转也。 这样的陆谨言,她不能不心疼。 这样想着,郭婵紧紧拥着陆谨言,撒娇道:“你可不知道如今京城里中意你的小姑娘多的能从长公主府排到皇宫,我若是不待你好,日后你跑了那我可怎么办?难道当一个独守空闺的怨妇?!” 陆谨言闻言失笑,她才不相信郭婵的话,这全天下哪个女子当了深闺怨妇,郭婵也不会。 可郭婵能这样逗自己开心,她心中已是很满足。 而见她笑了,郭婵也就开心了。 二人说了半晌话,郭婵觉得饿了,吩咐婢女去厨房拿一些小食。 因为是夜里,婢女匆忙让厨房的嬷嬷做了两碗银丝面呈了上去。 郭婵一边吃,一边道:“这些日子我会比较忙,你待在府里不要随意出府,铺子上的事也交给下面的人做。” 陆谨言一怔,轻声道:“已经准备好了吗?” “嗯。”郭婵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目光,“你放心,一切很快便能结束了。” 陆谨言点头,郭婵的能力她是相信的。即使有意外,她也会和郭婵不离不弃。 想到另外一事,陆谨言提议道:“过几日将念娣姐弟接进府吧,我也许久没见过他们了。” 郭婵想了想,道:“也好,过几日外面也许会很乱,她们入府,你也能放心。” 一时的安逸让陆谨言感到放松,她撑着案桌,听着外面的雪声,一边跟郭婵说起郭耀的趣事。 小小的郭耀已经展现出与他的兄长,姐姐不同的活泼,时常逗得长公主露出笑容,但也因此惹长公主生了不少气。 郭婵平日忙,很少与郭耀相处,此时听到郭耀将尿撒在伺候他的婢女脸上,脸顿时黑了,心想,日后一定要离他远一点才行。 二人有说有笑,似乎忘却了外面的纷纷扰扰,有的只是难得的温馨和放松。 - 与此同时,相比长公主府的温馨,京郊别院里的赵来仪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处境。 半夜因为身体剧烈的疼痛而从睡梦中醒来,为了不发出声音引人怀疑,她只能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腕。 黑夜中,她的喘息声格外的明显。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消失,但手臂上的牙印明明白白的提醒着她先前的疼痛并非幻觉。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她恨恨的砸在了床榻上,从牙缝中蹦出两个字。 “郭婵!” 第134章 事发的很突然。 腊月二十八这日, 距离新年只不过廖廖几日。正是月黑风高之时,西城门缓缓打开,凌平之带领一万士兵, 悄无声息的入了京城。 凌齐骑马跟在凌平之身后, 这不是他第一次观看夜里的京城, 可这一次他的心却犹如一滩无风无浪的死水。 “爹, 我们这样做对吗?” 听见凌齐的疑问,凌平之回头, 半晌沉声道:“没有对或是不对,成王败寇罢了。而我,是为了报当年的杀妻杀兄之仇。” 凌齐冷声道:“但我看到的只是你们滥杀无辜!” 凌平之哼了一声道:“成功本就是被鲜血染红的,你年纪轻轻却和老头子一样顽固。我问你,眼下的情况, 你又能如何?回去司马毅又会绕过你吗?不过平白的丢了性命!” “你……!” 凌齐还想再辩驳,凌平之毫不犹豫的大声打断了他。 “不必再多言, 记住你今日的任务!”凌平之大概是不想与他纠缠,轻轻拍了拍马背,吩咐道:“事不宜迟,你先带一队人去吧, 得手后到皇宫与我和王爷汇合。” 凌齐握着缰绳的手蹦起青筋, 一言不发,眼睁睁的看着凌平之带着大部队离开。 茫茫之众,他没想到司马贺竟然有能力让一万人出现在京城,还能收买京暨守备统领, 趁着夜色潜入京城, 宫中的兵力最多五千,此一去不知又是一番怎样的恶战。 此时他的脑中全是战场上马革裹尸的场景。 凌平之留给凌齐的三百士兵见凌齐迟迟不动身, 不由出声道:“凌少将军,可是有不妥?” 凌齐回头,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他心中一冷,这些人都是司马贺培养的亲兵,根本不会真的听从于他。 他再回头,黑眸里只有无边的平静,淡淡道:“没事,出发吧。” - 凌齐今日要做的便是围攻宣平侯府,拿住人质以辖制郭蝉。不过这不是司马贺的计划,而是赵来仪的主意,司马贺不过是想看热闹才同意了她的主意。他知道赵来仪只是想利用陆谨言和长公主等人在事后威胁郭蝉好实现她那诡异的目的。 私心 ,他并不想抓陆谨言。 宣平侯府门口,当凌齐带人到了之后,却发现赵来仪已经在门口等着。 赵来仪看到他便道:“凌将军,你可比我想象的来得迟了一些。” 凌齐漠然道:“赵姑娘不该出现在此,待会乱起来仔细伤到了姑娘。” 话是关心的话,赵来仪从凌齐的神情里却看不出分毫的关怀。 “我这不是来助凌将军一臂之力的吗?” 凌齐不解,赵来仪笑道:“还请凌将军稍后,待会儿便知。” 不知赵来仪在计划什么阴谋,但凌齐有不详的预感。可众目睽睽之下他反而不好拒绝赵来仪,只好吩咐其他人候在一旁,好在此时是深夜,这么多人也没有被发现。 - 半个时辰前。 长公主正打算歇下,下人却来报:“殿下,五公主来了,就在府外头。” 长公主也有些疑惑,这个时辰司马婷怎么会来,而且二人一向不对盘,私下也极少来往。 “她有没有说什么?” 下人回禀:“五公主给了一封信,道若是殿下您问起便将信给您,还道您看了信便会让她入府。” 嬷嬷出门将信拿了呈给长公主,长公主打开看了内容,眉头一皱。 她捏着信冷声道:“请她入府!” 即便是夜里五公主也不忘打扮得花枝招展,冬日里也好似不怕冻的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长公主见到司马婷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一向便瞧不起司马婷这番没有风、骚的做派,又因同为公主,所以自小在宫中便打着对台,谁也看不惯谁。 “长姐。”司马婷一进门便脱掉大氅,露出纤薄的衣裙,丝毫不在意周围的目光,随意的坐在长公主的下首。 见状,长公主心中是几万个不愿意,可想到信里的内容,她又只好深吸一口气,吩咐一旁伺候的人下去。 长公主眸光一凝,淡淡道:“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司马婷“呵呵”笑了几声,“长姐哪里的话,妹妹这是担心丹阳那孩子,所以才特意来提醒长姐,不过看长姐的模样,看来早就知陆谨言是任素衣假扮的了。” 长公主可一点都不相信她是担心郭蝉,相反长公主担心的是,司马婷知道陆谨言便是任素衣,那她是不是也知道郭蝉与陆谨言之间的情愫。 若是知道了,那可有些麻烦......她向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今日上门也只怕另有目的。 想到此,长公主淡淡一笑,轻声道:“如此,我倒要谢谢你这个做妹妹的关心。谨言这孩子心思巧,当日我又不想让丹阳随意嫁人,所以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让二人成亲,也好避开纠纷。不过,五妹又是如何得知的?” 闻言,司马婷心想,待会儿看你还如何装。 “哎呀,原来长姐不知吗?” 司马婷眼神狡黠,长公主心中咯噔一声,勉强道:“嗯?不知五妹所言何事?” “我素来好女色,长姐是知道的。这女子与女子之间也是能生出别样的感情,做一对恩爱的眷侣的,就连那事......嗯哼,也是无比的和谐呢。” 司马婷说着朝长公主抛了一个媚眼,长公主蹙着眉头,忍受着司马婷粗俗的言语,心中已经确定她知道一切。 司马婷走近长公主,凑近她的耳边,笑道:“所以啊,长姐你知道后也千万不要跟丹阳那孩子置气,实在是任素衣那姑娘生的貌美如花,连我看了也觉得欢喜呢,难怪丹阳钟情那姑娘,非她不要呢。” 长公主冷哼道:“司马婷,如今这把年纪,我看你还是管不住你的嘴,不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的丹阳也是你能随便污蔑的?况且,即便是真的,丹阳向来有分寸,若是她的决定,我也会支持!” 司马婷凝视长公主雪白的耳垂,忽然心生恶意,她又凑近了一些,轻轻吹了一口热气,用一种暧昧的声音道:“其实呢......长姐,你也应该试试女子的滋味,届时便能知道我好女色的缘由。” “放肆!” 外面伺候的嬷嬷听到长公主的呵斥声心中担心,却碍于吩咐不敢进去,只好在门口静静候着。 长公主冷眸盯着司马婷,警告道:“司马婷,今日你若不想我押你入宫,便管住你的嘴!” 对于长公主的警告,司马婷丝毫没有害怕,她一个转身,衣裙飘逸,她稳稳的坐下,笑道:“好啊,我们入宫,我好将丹阳的事一一讲给太后娘娘听,也让她老人家知道丹阳的故事。长姐可是不知,当日任素衣要与凌家那小子成亲时,丹阳在酒楼买醉,别提多伤心了。” “你......”长公主震惊,“你一早便知!” 司马婷看到一向自诩端庄矜持的长姐露出这样的神情,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才点头道:“是啊,我一早便知。我这双眼睛,识女无数,未必然还看不穿丹阳眼里的那些心思?说到底,其实也是丹阳在感情方面太稚嫩,根本不懂得掩饰,好在呢有我点醒她,才没让一双有情人错过!” 此时的长公主真的是气,难怪丹阳会忽然对女子有意,原来背后是司马婷在搞鬼! 大概是看清楚长公主眼神里的恨意,司马婷连忙解释道:“长姐,此事你可不能怨我。我不过是提点了几句,其余的全是丹阳一个人谋划的。我也佩服她,竟然能让凌家那老头子心甘情愿的放弃亲事,主动找皇上退亲。这事,说到底,只有丹阳喜欢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与我可半分关系都没有。” 木已成舟,长公主知道再怎么也无法改变事实,而且陆谨言这孩子也得她喜欢,只要她们二人愿意那也便随她们去了。 但司马婷......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她不相信司马婷今日来只是为了嘲笑她。 司马婷收了漫不经心的笑意,认真道:“我来自然是为了与长姐讲和,你我二人争执多年的,不如今日便因着丹阳这关系和解。” 长公主怀疑的看着司马婷,司马婷对上她的目光叹道:“长姐有所不知,大概是我得罪的大臣太多,递折子抨击我的大臣越来越多。你知道的,我一向只爱花天酒地,若是失了富贵,便如同丢了性命,所以我希望长姐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长公主考虑再三,此时正是特殊时期,若是陆谨言的事情被揭露,总归是不妥,于是她答应了司马婷的要求。 “这件事我可以为你摆平。” 司马婷一喜,“如此,妹妹便多谢长姐了!” 长公主不放心,叮嘱道:“希望你能学会什么话不该说!” 司马婷勾了勾嘴角,“那是自然。” 这时,婴儿的啼哭声传来,是郭耀醒了。 长公主本就不喜司马婷,正想送客,不想司马婷笑道:“听闻长姐新得了一位麟儿,说起来我还未曾见过小侄子,今日一定得看看才是。” 二人刚达成协议,此时撕破脸反而不好,长公主只好让人去将郭耀抱过来。 婴儿的哭啼声越来越大,司马婷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待长公主起身时却是一副笑脸,亲切道:“这便是小侄子吧,看着可真是可爱。” 长公主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司马婷膝下无子,平日见她似乎对孩子并不喜爱,怎的今日如此反常。 虽然觉得司马婷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将郭耀递给了她,并一边讲解抱孩子的技巧。 司马婷听得心不在焉,只想接过郭耀。 忽然,门被推开又迅速的合上。 即便如此,还是感觉到一阵冷意。 “娘。”陆谨言环顾房中,见到正要抱郭耀的司马婷皱了皱眉。 她先前接到消息,司马婷深夜入府,她是知道郭蝉与司马婷之间因为她而有些嫌隙,因此对司马婷的到来感到疑惑,于是前来一探究竟。 “谨言,你怎么来了?”经过这一打岔,长公主收回了手,郭耀仍旧躺在她怀中。 陆谨言道:“孩儿得知五公主殿下来了,特来拜见。” 司马婷心中冷笑,陆谨言只怕是担心才来得吧。面上却笑道:“侄婿有心了。” 陆谨言一怔,司马婷今日莫非是吃错了药,难得这般和蔼,有了长辈的作风。 说这话,郭耀又哭了起来,司马婷再次提出要抱一抱郭耀。 这下没了妨碍,司马婷顺理成章的抱到了郭耀,不想才抱到她便感觉身上一阵热意,还有些湿润。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何事时,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啊!”―― 她尖叫没什么,可她手里的郭耀因为她一松手便掉了下来,好在陆谨言靠的近,立刻将郭耀接了过来。 长公主倒吸一口凉气,想要责怪司马婷可见她宛如疯子的模样只得忍下。 “五妹,耀儿年幼控制不了,你别怕,我让人带你去换声新的衣衫。” 司马婷气得咬牙切齿,心中大骂郭耀是个小杂种。她动了动鼻子,总觉得身上被郭耀的尿染臭了。 “我要洗漱,我要洗漱!”一向追求美的司马婷被一个婴儿尿了一身,可想而知她的恼怒。 长公主知她性子,立刻吩咐人准备。 等司马婷回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 司马婷一进房便张望,没有看见郭耀,松了一口气。 长公主生产后本就劳累,经过这么一折腾早累了,困乏得不行,于是开始出口送人,“五妹,时候不早了,冬夜路滑,不安全,你早些回府罢。” “也好,那我便告辞了。”司马婷也不想再多待,她看了陆谨言一眼,忽然道:“夜深,不知侄婿可否送我出府?” 陆谨言已从长公主口中得知司马婷今日来的目的,正巧她也想打探打探,于是顺口应了下来。 出了长公主的院子,陆谨言穿上来时的貂毛大氅,在月色中整个人清冷英俊,司马婷见了,心道,这陆谨言果然是可男可女,模样可人。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雪路上,身后跟着司马婷随身带着四个婢女,陆谨言因为怕旁人发现她的身份,因此一直以来除了莲碧和冬青并不让人贴身伺候。 一边走着,司马婷忽然道:“说起来,还未恭喜任小姐得偿所愿。” 既然彼此说开了,陆谨言也没必要隐瞒,淡淡道:“冥冥之中皆有安排罢了,不过我没想到有一日五公主您也会有怕的时候。” 司马婷嘴角一僵,眼看宣平侯府的大门便在门外,她勾起唇笑了笑,“我是个人,自然会有怕的时候。不知,任小姐你是否也会有怕的时候?” 任小姐三个字对于陆谨言而言已是前尘往事,她皱了皱眉道,“任素衣已逝,还请五公主忘记这个人罢。” 司马婷叹道:“我佩服谨言你这样的勇气,说真的,我越来越对你有兴趣了。” 这时刚好走到门口,守门的人看见二人立刻打开了大门,从门外传来的肃杀之气立刻让他们愣住,可黑夜之中什么也看不清。 陆谨言没想到司马婷要说得便是这些话,她提出告辞,“门口到了,还请五公主一路小心。” “不急!”司马婷叫住了她,“谨言不如随我一道玩玩儿?!如何?” 陆谨言回头看见目露凶光的侍女,后悔没有带人随伺。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司马婷竟然会如此大胆,在宣平侯府的门口掳人! 她瞥见开门的侍卫,大喊道:“来人!” 可话落,“嗖嗖”的箭声响起,门口的两个侍卫应声倒地,血流不止。 陆谨言心头一惊,司马婷今日果然是居心叵测! 见状,司马婷立刻吩咐道:“将她拿下!” 四人齐齐冲到陆谨言面前,陆谨言无法从袖中掏出一个讯号弹,正准备发出去,其中一个婢女手刀直接砍向她的手,讯号弹落在地上 。 下一刻陆谨言被四人制服。 此时陆谨言只想拖延一些时间,“五公主,今日又是为何人办事?” 她想不明白,司马婷若是没有仰仗根本不会轻易出手对付她们。 然而很快陆谨言便看到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陆谨言讽刺道:“没想到凌将军消失多日,再出现竟然是为了抓我。” 面对陆谨言直面的讽刺,凌齐竟然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看到一旁的五公主,他也没想到赵来仪也没想到会和五公主联手,竟然不费一兵一卒便将人带了出来。 司马婷遗憾道:“陆谨言你也别怪我,郭蝉处处与我作对,我实在是身不由己。” 陆谨言怒视她,心中想着现下的情形,计划中并没有这一环才是,而且这比预计的时辰早了半个时辰。 见状,司马婷不再理会她道:“长公主府的卫兵马上就快来了,必须马上离开。” 凌齐正要开口,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宣平侯府的大门已经大开,身后的三百士兵为何迟迟还未攻进来? 他转身想要查看,发现身后只有赵来仪和他并不认识的一众突厥人。 “赵姑娘这是何意?!” 赵来仪摇了摇头,“抱歉,外面的人已经被我全部用迷药迷倒。” 凌齐大吃一惊,不解为何赵来仪会这么做。 而陆谨言却在看到赵来仪时想明白了一切,不得不说,赵来仪为人果然是心机深沉,竟然在那样的情形下还能想出这样的计谋。 赵来仪也不骗凌齐,直言道:“说实话我不看好司马贺,而且我实在不想和郭蝉为敌,所以我只能帮她了。” 凌齐提着见却觉得心底空荡荡的,他不知此时他还能做些什么。他们的计划赵来仪全都知道,司马贺带兵逼宫想必也在他们的计谋之中,此时去皇宫便是瓮中捉鳖,自投罗网。 赵来仪走到陆谨言跟前,“陆谨言,我们又见面了。” 陆谨言冷哼一声,“赵姑娘可谓是机关算尽。” “过奖过奖。”话落,赵来仪立刻让手下的人将陆谨言带走。 然后她转身看向司马婷,“五公主也一起吧。” 司马婷下意识的拒绝,“不了,我还是回府了。” 可赵来仪却容不得她拒绝,司马婷身边的四个婢女也是她的人,立刻便将司马婷一起绑住。 因为知道宣平侯府外一直有人监视,所以当初为了不打草惊蛇,郭蝉特意将暗卫安排在四周的府邸,以信号为准,见信号便立刻出现。无奈,赵来仪谎报了司马贺进城的时辰,又事发突然,讯号弹没能发出去,现下当真是绝境了。 陆谨言被押着离开,路过凌齐,擦肩而过,她低声说了一句话,凌齐身子猛地一颤,手中的剑滑落在地。 第135章 此时, 在宫中的郭婵对宣平侯府发生的一切还一无所知。 一心想要逼宫的司马贺同样如此,他怎么也想不到,赵来仪能够离开地牢完全是因为她和郭婵做的交易。 自从得知伶婕妤有孕之后, 郭婵便知不能坐以待毙, 藩王的安定只是一时, 若是再被司马贺挑起争端, 天下动荡,而京城则会腹背受敌。 但因着一封罪己诏, 当年先皇对汝阳王府犯下的罪行天下皆知,司马毅无论如何也不能先向司马贺下手。所以,她必须让司马贺先自乱阵脚,让他篡位逼宫! 因此她找到了赵来仪,塞禄在她手上, 赵来仪为突厥做事,对司马贺不见得有多忠诚, 何况她还找温箐借了上一次逼问赵来仪用的毒药,有了辖制她的筹码,赵来仪如果聪明,便知道应该做怎样的选择。 果然, 赵来仪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的条件, 假意被救,找到司马贺。赵来仪先是将伶婕妤有孕之事透露给司马贺,再暗示司马贺温箐极有可能让司马毅痊愈,然后劝说司马贺逼宫谋反, 最后再将司马贺的计划全盘告诉她。 今日她一早便入宫, 无论是宫外还是宫内各处皆安插了大量的御林军,防备周全, 只等司马贺上钩。 果然,司马贺在京暨守备统领的帮助下顺利的让他的人进了京城。这一次的计划不光是歼灭司马贺,更是可以抓住居心不轨的大臣,对朝堂做一次清洗,一箭双雕。 - 那边凌平之带兵一路悄无声息的来到约定的地点,这里离皇宫不到五里,能够迅速的发起进攻。这一路出奇的顺利让他心中产生了疑惑。司马贺早已穿上了盔甲带了另一队亲兵,在此与他汇合。 “王爷。” 司马贺点了点头,皇宫便在不远处,黑夜中有一种奇异的安静,这样的安静不仅没有让人心境平和相反让他心中感到一丝丝的不安。 凌平之整合兵马后对司马贺道:“齐儿已按计划带人去了宣平侯府,想必不出多时便能成功。” 司马贺看了他一眼,慢慢道:“凌叔,当年你跟我父王可想过今日?” 想到往事,凌平之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他和当时的汝阳王几乎是一起长大,二人意趣相投,因为汝阳王的天资聪颖,更多的他对汝阳王有一种信服。所以当时汝阳王没能继承王位这一件事,他一直心中抱不平,但汝阳王本人却对皇位没有执念,还时常劝他一切自有天注定。 可换来的是什么? 汝阳王因为先皇的小肚鸡肠魂归西天,而他不过是想寻找一个真相却连累了发妻和无数弟兄们,他侥幸存活,可如何也忘不了心中的仇恨,先皇的血脉也根本不配继承皇位,统治天下。所以自从司马贺回到封地,他便秘密找到了年幼的司马贺,谋划至今。 如今,一切将在今日终结。 回过神,凌平之怒道:“当日如何能看今日,可我若是知道今日,当年我一定不会让先皇登上皇位!” 话顿,凌平之看着司马贺认真道:“我知你其实对皇位并无兴趣,司马兄跟我提过,你生性更多了一份不羁,不爱约束,皇位不适合你,但这是你的使命。这是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否则司马兄如何能够瞑目?!” 司马贺眸中闪过一道暗光,这样的话自从他懂事后便听过无数次,从前凌平之说起往事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刻冲到京城杀死先皇,如今的他虽然态度缓和,但眼中的仇恨却分毫不减。 不知是否是看出司马贺的犹豫,凌齐催促道:“事不宜迟,王爷还应早些行动,莫要错失良机!” 司马贺抬头默默的望着黑夜,心中想道,便让一切的仇恨在今日做一个了结吧。 “进攻!――” 因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司马贺很快带人攻破了第一道宫门,甚至没有太大的死伤。 皇宫内院发出紧急的鸣鼓声,京城众人再也无法在黑夜中安眠,纷纷爬起来查看发生了何事,只见皇宫方向火光通明,像极了东方的曙光。 司马贺带兵来到第二道宫门前,此时司马贺带来的人已全部夹在第一道宫门和第二道宫门之间,而司马贺等人此时还未意识到第一道宫门不知在何时被人关上,一味的想要发起进攻冲破第二道宫门。 等到司马贺发现他带着近一万兵马未能突破第二道宫门时,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回头看向来时的宫门,才发现地上的尸体寥寥无几。 “凌叔!” 凌平之大喝一声“在”,立刻提着刀跑到他身边,“王爷?” 司马贺指了指宫门,恨声道:“今日我们只怕是中计了!” 话落,原本空荡荡的宫墙上,涌出了大量的弓箭手,无数的箭从高处射下,司马贺眼睁睁的看着他的人一个个中箭倒地不起。 接着是一个个火球从上空抛下,许多人躲闪不及被压成了肉泥。 进不得,退不得的局面让司马贺一行人成了真真正正的瓮中之鳖。 司马贺气得手在发抖,咬着牙道:“司马毅!” 凌平之也意识到不对,平日皇宫的布防根本不会如此迅速配齐如此之多的弓箭手,只能说他们早有准备,请君入瓮! 凌平之道:“王爷,现下该如何?” 司马贺想了想道:“要么攻进去,赌一把,要么退回去,从长计议。” 凌平之一边挡住飞来的箭,一边道:“无论选哪一边,司马毅日后都会利用今日之事讨伐王爷你。但我想如果他们知道今日我们会来,那么无论是进还是出,等着我们的绝对不是一条轻松的路。” 司马贺也知情况紧急,骂道:“赵来仪!她在哪里?!” 凌平之也知如果他们的计划被人泄漏,只可能是赵来仪,可现下赵来仪一定早溜了,哪里还找得到。 司马贺大概是从未被人背叛,怒不可遏,凌平之只能劝道:“王爷,此时如何摆脱这样的处境才是重中之重,其余的,待我们离开之后再考虑吧。” 司马贺也知凌平之说的是实话,眼看着带来的人死伤无数,他怎么也没想明白当日自己为何要轻信赵来仪的话! 司马贺很快做了决定,“召集人突破,立刻出宫!”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不知宫里的情形,出宫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是!” 凌平之立刻下令命众人回头攻克刚才他们突破的宫门,也是讽刺,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攻破的宫门此时想要再突破却变得难上加难。 “郭蝉!” 司马贺一声怒喝,他知今日这个局面一定是郭蝉一手策划,赵来仪那个女人没有一点好处怎么可能说得动她。而且他看赵来仪对郭蝉的心思,十有八九是真的,否则怎会提出要围攻宣平侯府,他倒要看看郭蝉知不知此事! 下一刻,司马贺便看到郭蝉英姿飒爽的身影出现在宫墙之上。 郭蝉淡淡道:“汝阳王,别来无恙。” 司马贺看着她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心中怒起,“你以为你赢了吗?” 郭蝉望着司马贺,他的战袍被鲜血染红,一双眼眸里满是杀意,她冷冷道:“我只知你今日不可能活着离开皇宫!” 司马贺道:“此时宣平侯府的情况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我若是死了,拉上你们府中上下一起陪葬,想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郭蝉心中一惊,随即又想早有安排,宣平侯府不可能被轻易突破。 看郭蝉不信的样子,司马贺叹道:“说实话,本王也没想到赵来仪那个女人如此心机深沉,骗了本王不说,把你也骗了。” 话顿,司马贺又道:“赵来仪可是说了呢,要让你成为她的……嗯?该怎么形容呢?大概是床伴还是暖床婢?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此时此刻,想必陆谨言已被赵来仪抓了当俘虏,就是不知道她会怎么对陆谨言了。想想,那样一朵娇花,真是可惜呢。” 司马贺的话可谓是震惊四座,一旁霍如风看了一眼脸色如霜的郭婵,立刻呵斥因为司马贺的话而分心的御林军。 郭婵今日一直派人关注着侯府的情形,至今不曾见她给陆谨言的讯号弹,到底是平安无事还是事发突然连讯号弹也来不及发…… 即便是有把握安排的人绝不可能让司马贺的人攻下侯府,但此时的郭婵心里还是忍不住开始担忧起来。 一直注意着郭婵的霍如风看到她的神情,沉声道:“郡主,眼下当务之急只有迅速解决这里的叛乱,才能抽身出宫解救侯府的危机!” 郭婵收回思绪,重重点了点头,“嗯,霍统领说的是!是我一时分心了。” 霍如风见她定下来,便立刻吩咐御林军们发动新一轮的攻击,不给司马贺丝毫喘息的机会。 先前的功夫,司马贺已带人回到第一道宫门前,但原本空荡荡的宫墙上密密麻麻的站着士兵,密集猛烈的攻势让司马贺等人难以招架。 郭蝉沉声道:“司马贺,你应该清楚今日你根本毫无可能逃出这里。我劝你还是投降,如此无论是汝阳王妃和汝阳王世子还是在场的人,皇上还能网开一面!” 司马贺却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震声道:“立刻突破这道宫门,出去了,本王保证一定带你们安然回到家乡!” “是,王爷!” 见状,郭蝉沉下脸,冷声道:“将叛军全部歼灭!” 话落,凌平之飞身跃到宫墙上,以一己之力想要撼动局面。他武功高强,片刻便杀了数十人。 郭蝉道:“拿箭来!” 话落,立马有人递上弓箭,郭蝉接过来直接拉弓瞄准了凌平之。 一箭发出,凌平之肩膀中箭吃痛,连连退后数步,一边格挡攻击。 郭蝉正准备再发一箭,只听到耳边传来霍如风的喝声。 “小心!” 将手里的弓箭一扔,郭蝉立刻拔出腰上的剑,堪堪挡开逼来的一箭。随即,她站在高耸的宫墙上冷冷的看着同样看着她的司马贺。 司马贺一双眼眸里泛着火光,似是挑衅似是愤怒。 半晌,郭蝉收回目光,问道:“靳大将军还未赶到吗?!” 霍如风道:“算算时辰,应该快到了。” 正此时,宫门外呐喊声响破天际! 是靳卢的兵马到了! 之前藩王异动,司马毅派出了不少兵马前往关口震慑,靳卢也在其中,迟迟未归,好在是赶上了,京中兵力匮乏,有了靳卢带的兵马,将司马贺一行人歼灭不成问题。 司马贺显然也意识到了,面露慌张,第一次他感觉到一种无法遏制的不安。 凌平之飞下宫墙,急道:“王爷,靳卢带着大量兵马到了!我们若是突破出去,只会对上靳卢的兵马!” 司马贺握拳咬牙,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此时对他们而言无疑是绝境。 “凌叔,今日怕就到这儿了。”司马贺无奈的看了皇宫内一眼,“对不住了。” 此时,凌平之已是杀红了眼,他看着司马贺不禁泪目。他算是看着司马贺长大,相反对他的亲生儿子却没有多少关注,以是司马贺更像他,而凌齐更像是他父亲。 “王爷,是我对不住你。”凌平之心中涌出抹不去的愧疚,与当年对汝阳王的死产生的愧疚如出一辙。 郭蝉关注着二人的动静,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开宫门,让御林军加入战斗。 忽然肩膀落下一掌,她回头,是她爹宣平侯。 郭蝉一喜,“爹,你赶回来了?!” 宣平侯看了她一眼,慢慢道:“这里有我,你先出宫吧。” 郭蝉一怔,“你回过府了?” “谨言被抓走了。” 话落,郭蝉的剑发出一声呜咽。 “我先出宫!” 再看人已经飞落宫墙下,霍如风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叹。 出宫的路自然不只司马贺进来的那一条,只不过要利用后山绕路出宫罢了。 显然郭蝉是片刻也等不了了。 宣平侯拍了拍霍如风的肩膀,“好了,快天亮了,尽快结束吧。” 霍如风收回目光,道:“是,侯爷!” 宣平侯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将人带上来!” 霍如风看到汝阳王妃和汝阳王世子时,不禁诧异的看了宣平侯一眼。 宣平侯面不改色,叹道:“有时候行非常之道也是有必要的。” “传皇上口谕!――” “今汝阳王司马贺起兵谋反,朕深感痛心,然念手足之情,若是立刻投降放下手中的冰刃,朕一律从轻发落!” 宣平侯用了内力,在场之人听得清清楚楚。 宣平侯指了指汝阳王妃和汝阳王世子二人,淡淡道:“将他们推到前面,用刀驾着。” 汝阳王妃不从,被狠狠的推了一把,她怒道:“没想到一向自诩大道义的宣平侯今日也会做这些个欺辱女子孩童之事。” 汝阳王世子看到宫墙下浮尸遍野,害怕的“哇哇”的哭了起来。 宣平侯指着汝阳王世子忽然来了一句,“景秀公主去世时约莫也是这么大吧。” 汝阳王妃一怔,竟是哑口无言。 宣平侯走到世子面前一把抱起他,指着下面的司马贺,亲切道:“世子,你看看,你父王就在下面呢,你是不是害怕,害怕便求求你父王,让他救你。他一定会救你的。” 汝阳王世子不过是个孩童,听到这话,立刻嚎了起来,“父王!父王!救救孩儿,救救孩儿!!孩儿怕!” 这时,宣平侯转身看着汝阳王妃,看着她怒不可遏的神情,道:“本侯劝王妃莫要做些冲动的举动,否则本侯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汝阳王妃看着他怀中的孩子,默默点了点头。她上前两步,正好能够看到司马贺,此时的司马贺有些狼狈,正怒视这此处。 凌平之道:“王爷,王妃和世子被掳,怎么办?” 司马贺凝视着那母子二人良久,怒喝一声,“还能怎么办?!” 话落,他手里的剑掉在地上。 见状,凌平之做了一个手势,在场司马贺带来的人纷纷扔掉了兵器。 宣平侯这才放下汝阳王世子,小小的世子立刻扑进了母亲的怀中,母子二人顿时哭做一团。 宣平侯侧目挥挥手,道:“霍如风,你带人清理下面的残局,将司马贺关押,等候皇上的发落。” 霍如风应道:“是,下官立刻去办!” 母子二人依旧哭得似个泪人,宣平侯按照安排去抓二人入京,倒不是真的要将二人推入死地,只不过是顺势而为,亦能早点结束此事。 宣平侯长叹一声,劝道:“王妃,皇上并非心狠之人,而是你们这一次做得太过。何况,上一代的恩怨,远不该由皇上来承担,好好劝劝汝阳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汝阳王妃一愣,抬头看向宣平侯,宣平侯却转身面向了东方,此时一轮红日渐渐升起,黑夜染上了晨曦。 - 郭蝉一路飞驰离宫,刚出宫便碰上赶来的冬青。 冬青一看到她便急道:“郡主!――” 郭蝉打断她,“我已知道谨言的事,现下具体什么情况?!” “是五公主!”冬青道:“五公主夜里借口您和郡马的事入府,后请郡马送她出府,没想到府外守着司马贺的人,他们杀了守门的府兵,带走了郡马!” 郭蝉怒道:“安排的暗卫呢?!他们一个个的便没发现异常吗?!” 冬青自知暗卫们失职,但还是忍不住替他们解释道:“司马贺的人比原本预计的早了半个时辰,我们的人准备不及,而且郡马被制服后来不及发出讯号弹,等暗卫们察觉不对时,郡马已被带走了!” 郭蝉怒目,“赵来仪!司马婷!” 今日她本奇怪司马贺为何早了时辰,原来是赵来仪从中做鬼,否则她怎会漏了司马婷的事!早知当初便不应该放过司马婷! 冬青目光犹豫,看着郭蝉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你没告诉我?” 冬青道:“司马贺的人被发现时全部倒在侯府外,似乎是中了迷药,其中并不见赵来仪、五公主等人。” 冬青知道赵来仪对郡主有其他的心思,却没想过她会如此疯狂的抓了郡马。郡马和郡主的感情甚深,眼下郡主怕是恨不得将赵来仪千刀万剐。她在心中默默祈祷,赵来仪千万不要做太出格的事才好。 郭蝉冷声道:“立刻下令所有人查找赵来仪的下落!务必给本郡主一个时辰内找到!” 冬青知道郡主这是真的动怒了,立刻应道:“属下明白!” “安排好后,你先去找温箐拿解药,然后回府与我汇合。” “是!” 冬青离开后,郭蝉的脸上终于露出担忧的神色,她看着东方渐渐显露的鱼肚白,双手慢慢握起拳头。 谨言,你一定不能出事! - 此时陆谨言的情形尚算安全,她被赵来仪带走之后便被关在这间屋子里,但四面皆有人守着,她没有武功,根本无法逃走。 赵来仪根本没有瞒着她,此处约莫是在京城郊外的一处庄子,看这里的摆设,应该一直有人住,她猜测这里便是司马贺之前藏身的地方。 赵来仪的心思她大概能够猜到,先是假意与郭蝉合作出卖司马贺,在最后关头却又咬了她们一口,实在是算计太深。 “见过小姐。” “人在里面还安分?” “回小姐,她一直在里面。” 听见对话声,陆谨言知道这是赵来仪来了。 果然下一刻便看见大门打开,赵来仪款款而入。 陆谨言看到她淡淡道:“赵小姐这一手实在是玩儿得巧妙?” 赵来仪听出陆谨言话中的讽刺,但胜者为大,她又能如何? 她上前两步,“陆......不,任小姐看上去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我为何担心?”陆谨言望着她,笑道:“赵小姐应该更想要拿到解药吧,否则到最后无论如何也不过一个死。人死了,可什么都没了。” 听到这话,赵来仪不禁想起了近日一直以来折磨着她的痛苦,她知道郭蝉一定不会相信她,但没想到郭蝉给她吃得毒药如此强劲。 想到自己的痛苦,赵来仪的脸色变得不太好,怒道:“若是实在无法,我也不介意与你同归于尽!” 陆谨言笑道:“其实赵小姐根本不必如此费劲,原本只要你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做,事成之后,阿蝉她一定会给你解药,放你离开。可惜......” 说着陆谨言还摇了摇头。 “可惜什么?!” “可惜你自作聪明啊!”陆谨言慢慢道:“你难道以为她是一个喜欢被摆布捉弄的人?赵小姐还是小看了阿蝉。” 陆谨言的语气好像她是世上最了解郭蝉之人,赵来仪觉得陆谨言此时是在自己面前炫耀她与郭蝉之间的亲密。 “你猜猜,若是你的脸上多了几条伤疤,她还会不会爱你?”赵来仪恶毒的想着道:“又或是她知你被别人侵犯过,是否还会待你如初?” 陆谨言脸色一白,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赵来仪却没有错过她眼底的慌张一闪而逝,有些得意道:“所以我劝你还是安分一些,否则无论是英俊的陆侯爷还是可人的任小姐,只要我不开心了,届时可都不存在了。” 陆谨言沉默的看着赵来仪得意的离开,心底涌出浓浓的不安,刚才从赵来仪的眼中她看到了认真和疯狂,或许赵来仪不是随口说说,她届时真的想这样做! 心中的惶恐将她淹没,她蹲在地上蜷缩在一起。 “阿蝉,你在哪里?” ― “我要离开!放我离开!” 司马婷和赵来仪一起来到这儿之后便被关了起来,她心中懊悔不已,早知当初便不该答应赵来仪的游说为司马贺办事。 这些日子以来,弹劾她的折子越来越多,她是在不明白那些老东西为何总是揪着她不放。不过是玩弄几个婢女,偶尔还有一些清白的女子,他们何至于此?!她只想逍遥自在的活着,那些人偏偏要将她唯一的乐趣剥夺。 而郭蝉却光明正大的每日与陆谨言一处,她们二人亲密无间,即便是在宫宴那种地方也毫不避讳。而她呢,根本不敢带一个宠妾随身,因为太后不喜,因为百官不喜! 司马婷叫得累了,恨恨的将屋里的东西摔了个遍。 按照赵来仪的说法,司马贺一定会失败。原本她想溜回府,等一切过去后,佯装什么都不知,将所有事情嫁祸给赵来仪,没想到赵来仪识破了她的想法,将她抓到此处。 她可不想后半生被禁闭府中亦或是遭到郭蝉无边无际的报复,她知郭蝉那人,一旦犯到她头上,一定不会轻易放过! “叫什么叫?!再叫小心收拾你!” 门被猛地推开,司马婷看到三个身形凶猛的突厥男子走了进来,她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拉了拉她原本宽大的衣襟。 三个突厥人面面相觑,这五公主身材不像是中原女子,倒更像是他们突厥女子,妖娆丰腴,看着美艳极了。 “你们滚出去!”司马婷如何看不出他们垂涎的目光,她只觉得浑身泛着恶心。她不断的退后,嘴里嚷嚷着,“你们滚出去!滚出去!我可是五公主!” 然而这三人却丝毫不管不顾她的叫喊,直接冲上前将她一把抱起往内室走去。司马婷慌张的想要挣脱,可她一个弱女子如何抵得过三个人的力量。 司马婷的院子正好在念儿的旁边,她清晰的听到一旁传来女子的哭喊声,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却发现根本无法抵挡住那声音。 恍惚中她听到凌齐的声音。 “念儿,念儿。” 直到好几遍,她发现不是幻觉,转身,凌齐正好在她身后。 “夫君!”念儿看到凌齐回来有些激动,“你回来了,一切可顺利?” 凌齐沉着脸将赵来仪与郭蝉合谋之事告诉她,念儿却听得心中一惊,原来赵来仪之前吩咐自己及时的将从凌齐这里得到的信息告诉她,是因为她要告诉郭蝉! 念儿的脸色煞白,凌齐道:“念儿,怎么了?” 闻言,念儿立刻慌张的摇了摇头,低头掩盖自己的心虚。 凌齐并未多想,叹道:“爹他们应该已被抓住,我回来一来是带你离开这里,二来是打算救出陆谨言。” “陆侯爷?她怎么会在这里。” 凌齐道:“她被赵来仪抓到了这里,我一路跟着她,没想到她回了这里。” 说着,凌齐心道,幸好赵来仪回了这里,否则他还不能轻易的潜入进来。 念儿知道陆谨言其实便是任素衣,也就是凌齐日日夜夜念着的女子,此时听到他回来是打算救她,心中顿时酸楚不已。 “可是这里已被赵来仪控制了,我们势力单薄,如何能救出陆侯爷。”念儿小声劝道:“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然后通知郡主前来救人。” 凌齐也听到旁边传来的声音,他脸色有些难看道:“一来一回只会耽误时辰,届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这样,我先将你带出府,你离开这里之后直接出城,在十里外的客栈等我,然后我回来救了她之后找你汇合。” 念儿见他神色坚决,心中自知再劝也是枉然,只好点了点头。 这时伺候念儿的婢女进来,凌齐立刻将人打昏。他瞥见婢女身上的衣服,立刻道:“念儿,你换上她的衣裳。” 念儿点了点头。 凌齐原本穿着盔甲,太过显眼,他趁此时换了一身简单的装束,将裤脚挽成了小厮常见的模样。 二人换装完毕,立刻动身离开这里,离开前凌齐去了婢女住的房间拿了一套衣裳。 因着在这里住了许久,凌齐对此地十分熟悉,很快便将念儿送了出去又返了回来。 他躲在暗处观察,发现一处院子的守备最严,正是之前司马贺所住的院子,于是他悄悄的接近,果然发现这里与众不同,只是院外便守着数十人,看他们的打扮,皆是突厥人。 这一路走来,他没有发现一个司马贺的侍卫,只有一些在这里伺候的婢女还在,想来其余的都被赵来仪的人给清洗了。 守备森严,凌齐知道以他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救出陆谨言,以是他一直躲在暗处寻找机会,只是赵来仪显然对陆谨言很不放心,即使陆谨言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里起码有不下三十人在这个院子守着。 两个时辰,凌齐仍未发现机会,但好在也并未有其他情况发生。 这时,赵来仪带了人来。 凌齐躲在暗处吃惊的看着赵来仪身后之人,那人奇丑无比,脸上长满了褶皱,走路蜷缩着身子,身上的衣衫也破破烂烂,连凌齐看了也觉得恶心。 他看着赵来仪将人带进了陆谨言被关押的房间,不禁瞪大了双眸。 他想起了先前女子绝望的叫喊声,因为司马婷居心不轨才被赵来仪抓,所以凌齐根本没有救司马婷的打算,可眼前的是陆谨言,他如何忍住不就! 即便势单力薄,能拖延便拖延,总有一线生机。 陆谨言看着赵来仪带来的人立刻明白她的打算,她暗自将手备在身后,警惕的看着赵来仪。 赵来仪则是像看着待宰的羔羊一般看着她,“说真的,原本我还没有这个打算,只不过刚才知道一些事,得到了一些灵感,所以我决定送你一份大礼。” 赵来仪想着接下来的画面不禁有些兴奋,她假意咳了两声,对身后的人道:“这个人便交给你了,你应该知道如何做吧。” 身后的人看了看陆谨言,道:“可这不是个男子吗?” 声音沙哑晦涩,一听便让人作呕,陆谨言想此人莫不是赵来仪让人在街边随意拉来的乞丐,浑身散发着恶臭。 赵来仪笑了两声,“什么男子,这可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儿身。知足吧你,这已是你天大的福分!” 闻言,那人终于露出猥琐的笑容,“小人知道知道,一定给您办好事!” 能拿钱又能享用这样的女子,这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 赵来仪恶意的看着陆谨言,她倒要看看经历了这样的事陆谨言会如何? 陆谨言道:“你不怕吗?” 赵来仪知道陆谨言是问她是否怕郭蝉报复,她笑道:“届时我用你换解药和大王子,将你迷晕,等你醒来告诉郭蝉,我们早出了城,还怕什么?!” 话落,赵来仪吩咐那人,“还不快去!” “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那人路过赵来仪时,她闻到一阵恶臭,忍不住捂住鼻子,不知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人,真是恶心到了极致。 看着这一幕,赵来仪有些兴奋又有些恶心,最后她还是选择离开这里,不是她不想看到陆谨言被欺辱的模样,而是这人实在太恶心,让她忍不住想要呕吐。 赵来仪一走,那乞丐立刻藏不住心中的龌龊心思,迅速接近陆谨言。陆谨言背着手往后躲,直到躲到一个角落,再无可避,那乞丐一双灰暗的眼珠泛着一种恶心的精光,陆谨言强忍着恶心等着他靠近。 “美人儿......” “美你个鬼!”陆谨言怒不可遏的将藏在袖里的匕首插进了眼前之人的胸口,她没有分毫的犹豫,她知道若不下狠手,最后后悔的一定是她自己! 那乞丐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杀,睁大着眼睛倒了下去。 凌齐从窗口跳进来便看到这副场景,吃了一惊。 同样吃惊的还有陆谨言,“凌齐,你怎会在此?!” “我来救你出去!” 陆谨言看着他道:“你可是想清楚了?” 凌齐一怔,反应过来陆谨言这是怀疑他,苦笑道:“我知我犯下大错,也不能弥补什么,但我想救你出去。” 陆谨言想了想道:“如此,多谢了。” 落在凌齐手里总好过落在赵来仪这个疯子手里来得安全。 “你不必谢我。” 是陆谨言先前提醒了他,一直以来祖父都希望他能做一个忠军报国的好将军,将凌家发扬光大。祖父的死便是为了阻止父亲的报仇,即便祖父也知先皇不仁,但他觉得如今的皇上是个可托付之人,所以他选择了放弃仇恨,也放弃了自己生命。 祖父在临终前托付郭婵,为的不过是将来父亲的罪行被揭露之后郭婵能够保全自己,却不想,他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做了许多错事。 陆谨言从凌齐先前进来的窗w探出头,院子前面便有几人守着,她皱眉道:“我们怎么出去?这里守了这么多突厥人。” 凌齐道:“先换上这个。” 陆谨言这才注意到凌齐是随从打扮,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袱。 “这是原先这里婢女的衣裳,你先换上,我们从后院溜出去,守在后院的人被我杀了藏了起来,暂时还未被发现,我们可以从那里离开。” 陆谨言点头道:“我去换衣裳,稍等。” 陆谨言抱着包袱进了内室,不一会儿便换好出来。 凌齐愣了愣,许久不曾见过她做女儿装扮。 陆谨言看他,“怎么?” 凌齐摇摇头,“没事,我们快走吧。” “好。” 二人从窗户外翻过去,凌齐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剑,将陆谨言一路护在身侧。 本以为能顺利的出去,不想还是他们想得太简单,才到后院,赵来仪便带着人出现拦住了二人。 赵来仪指着陆谨言来换取她的解药,怎么放松警惕,在凌齐将守着的人杀了之后,便有人察觉到不对告诉了她。 赵来仪看了看凌齐,冷声道:“凌将军,我放你一命,你如此未免也太过不知好歹了些吧?” 先前在宣平侯府外,赵来仪本有机会将凌齐一起拿下,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赵来仪放走了凌齐。 凌齐看着赵来仪却没有分毫的愧疚,他看到陆谨言房里的那个乞丐,那般脏污不堪,赵来仪一个女子竟想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对付陆谨言,实在是心狠手辣! 赵来仪警告道:“我劝你们二人放下兵器投降,我还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陆谨言淡淡道:“我想赵小姐给的路也算不得一条生路!” 凌齐举着剑警惕的看着四周的人,人数众多,他没有把握带陆谨言安然无恙的离开。 从陆谨言的眼中看到轻蔑,赵来仪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将他们给我拿下!” “记住,不准伤了陆谨言!” 这一回,她可不会让陆谨言轻易逃脱! 凌齐虽然武功不错,但他一人对付近二十人,还要护着陆谨言实在吃力,没一会儿身上便挂了几条伤口,鲜血淋漓。 陆谨言见凌齐不断负伤,叹道:“凌将军,你带着我如何也逃不了,你先离开,去找郭蝉!她会来救我的!” 凌齐拒绝了陆谨言的提议,以他此时的情况单独逃走的机会不大,而且赵来仪为人狠毒,将陆谨言丢下,不知赵来仪又会用怎样的计谋对付她,想到这,他实在放心不下。 不过片刻,凌齐身上又多了几条伤口,他的行动越来越慢,陆谨言怒道:“凌将军不必将性命浪费在我身上,你快逃走吧!” 凌齐沉默,一下又一下的挡住他们的攻击。 赵来仪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她不相信这样的情况下二人还能逃出生天! 终于凌齐单膝撑地,快要支撑不下去,身上的血滴在土里,立刻浸了进去,将土染成了暗红色。 陆谨言蹲下扶着凌齐,叹道:“凌将军,你这又是何苦?” 凌齐勉强挤出一个笑,“便当我是在赎罪吧,对不住,没能将你救出去。” 说话时一把剑正向凌齐刺来,正当凌齐闭上眼等待死亡时,他预期的痛楚并未到来。 “阿蝉!”陆谨言兴奋的看着从天而降的郭蝉。 郭蝉落地挑开刺向凌齐的剑,立刻将陆谨言拉到自己身边,发现她毫发无损才放下心来。 “我来迟了,谨言,幸好你没事。” 郭蝉怎么也没想到赵来仪最后会回到司马贺的藏身之所,一个她早知的地方! 陆谨言摇了摇头,“还好你来了,不迟。” 郭蝉点了点头,随即侧头看向自从郭蝉来了后便一言不发的赵来仪。 “赵来仪,我们的账今日便算清楚!” 赵来仪这才有些慌张,解释道:“郡主,这也怪不得我,我实在不觉得郡主会在事成之后给我解药,所以我要一些筹码,这不为过吧?” 凌齐这时勉力站了起来,道:“郡主,先前赵来仪想让旁人欺辱侯爷,好在侯爷机警才未被她得手!” 郭蝉难掩震惊,看向陆谨言的眼中既是愧疚又是心痛,好在陆谨言已经不再害怕,她安慰道:“我有你送我的匕首,有你教我的招式,一招毙命,还不错!” 郭蝉心中一阵后怕,庆幸让陆谨言学了些防身的招数。 赵来仪没想到凌齐此时多嘴,惊慌的看向郭蝉,郭蝉眼中的杀意令她害怕。 “郡主,这是一个误会!” 郭蝉冷笑,“好啊,好啊,赵来仪,今生我郭蝉还未有此时这般想将一个人碎尸万段,今日我便让你知道真正得罪了我郭蝉的下场!” 赵来仪知今日难以平息郭蝉的怒火,立刻道:“拦住她!” 话落,赵来仪转身准备逃走。而此时,冬青已经带着大批的暗卫从院口闯了进来,将她团团围住。 “将赵来仪带走,其他人,杀!” 在郭蝉冰冷的声音中,赵来仪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绝望。 处理好一切,郭蝉打算带陆谨言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当她看到陆谨言被关房间里那个死去多时的乞丐时,她恨得咬牙,她不敢想象若是陆谨言真的被那个人侵犯,她会如何的自责。 刚出大门,忽然从里面跑来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她披着头发,身上衣衫凌乱,露出好几处肌肤。 “带我走,带我走!” 冬青看了许久,认出此人的身份。 “郡主,这是五公主。” 郭蝉看也没看司马婷一眼,只淡淡道:“这哪里是什么五公主,冬青你认错了,这不过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罢了。” 冬青立刻会意,郡主这是打算借此机会让司马婷消失了。 “属下明白。” 陆谨言看了司马婷一眼,她身上有不少伤口,那模样显然被人欺辱后受了刺激变得有些疯癫。不过一切皆是司马婷自寻苦果,若她没有帮司马贺,也不会有今日。 “我们回府吧。” “好。” 这时凌齐被人搀扶着走出来,“郡主。” 郭蝉从陆谨言口中得知凌齐帮了她,对凌齐存在感谢,于是道:“先回去养伤,其余的日后再说吧。” 凌齐知他犯下的罪行已经够诛九族,但他心中对一个人存着愧疚,于是道:“郡主,罪臣的娘子对一切都不知,还请您放她一条生路。” 他知道念儿一定会在约定的地方等着他,他这一去只怕没有机会再见她,还不如为她求一个下半生的安稳。 话落,念儿从一边跑了出来,她紧紧的抱住凌齐,“夫君,念儿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 凌齐吃惊的看着念儿,“你怎会在此?!” 见状,郭蝉道:“忘记告诉你,是念儿告诉我谨言被关在此处。” 凌齐恍然大悟,难怪郭蝉能迅速带人找来。 “你们放心,今日之恩,我郭蝉会铭记于心。” 凌齐知这是郭蝉的保证,“多谢郡主大恩。” 陆谨言笑了笑,拉着郭蝉的手,笑道:“回府吧,出来这么久,我饿了。” 陆谨言的语气好像是出门游玩一趟,二人目光交汇,郭蝉也笑道:“嗯,是该回家了。” - 一年后。 今日册封太子,任素尧早早的开始准备,仍旧忙得焦头烂额。 这些年皇上虽没有再纳新人入宫,但宫中的事务一项也不少,而她被册封为贵妃,贵为四妃之首,可头一次接触处理宫务实在费力。 “娘娘,殿下哭了!” 因为还未举行册封大典,统一称呼殿下,省去了太子二字。 一听儿子哭了,任素尧忙放下手里的事走到内室,从奶娘手里接过还在襁褓中的太子殿下,只见她哄了半晌,小殿下便不哭了,抓着她的衣襟“咯吱咯吱”的笑了起来。 一旁的奶娘道:“还是娘娘有办法。” 任素尧笑了笑,没有开口。 她看着怀中的婴孩,笑了笑,这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 御书房。 郭蝉今日进宫是来向司马毅辞行的。 司马毅叹道:“哎,我真羡慕你,丹阳。” 郭蝉笑道:“这大好山河,你看不了,我可以勉强替你看看。” 经过去年的事后,司马毅下定决心削藩,如今的朝堂已是一片清明祥和,郭蝉决定兑现往日的承诺,但陆谨言游山玩水。 想到一事,郭蝉道:“温大夫离开前提过她留下的方子再用两年,表哥的身体便会痊愈,届时太后娘娘一定会放心许多。” 司马毅却淡淡道:“已有了皇储,其余的顺其自然吧。” 郭蝉默了默,自从司马贺一事后,司马毅对子嗣总是存着一份不安的心。 见郭蝉欲言又止,司马毅笑道:“快出宫吧,这下离京,皇姑姑不知多想念你。记得时常写信给我,让我也瞧瞧你们的见闻。” 闻言,郭蝉哼道:“如今郭耀那小子一日比一日调皮,我娘哪里还有空想我。” 司马毅听出郭蝉话里的醋味,不禁笑了起来。 李秀这时进来,“皇上,册封大典快开始了。” 郭蝉道:“那我不打扰表哥你了。” 话落郭蝉转身要离开,司马毅唤了一声,“阿蝉。” 她回头,司马毅忽然笑道:“昨日传信来,那府上又添了一个孩子。” 郭蝉一怔,道:“那倒是要恭喜他了。” 那日之后,司马贺便消失了,百官以为司马贺一家被幽禁,其实司马毅在一切安定之后派人将他们一家三口送出了京城。 至于去了哪里,郭蝉也不知道。只知,他们如今活得平淡而安逸。 郭蝉知道司马毅这么做,是为了偿还当年先皇犯下的罪过,让这一切仇恨结束在他的手中。 - 回到长公主府,陆谨言已经在门口的马车上等着。 “怎么去了那么久?” 郭蝉踏上马车,催促冬青出发,然后才道:“你知道的,今日宫中册封太子,表哥那个大忙人难得见我,所以费了些时辰。” 这一年,陆谨言过得无比舒心,脸上少了几分清冷,更多的是温暖的笑意。 “不知温大夫和王姑娘现下在哪里。” 想到温箐,郭蝉也有些怀念,这个女子看似柔弱,内心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坚强和力量。 当初伶婕妤即将生产,温箐找到她提出要兑现她一早答应过的一个未知条件。 带伶婕妤出宫。 说真的,伶婕妤在那样的情况下选择和温箐远走高飞,这样的勇气足够让人钦佩,于是郭蝉选择帮她们,即使深知司马毅并非一个绝情之人,但她还是选择了对司马毅隐瞒。 不是郭蝉认为司马毅得知后会对二人赶尽杀绝,而是一个为自己生下皇子的宫妃最后选择的不是皇宫中的荣华富贵而是与心爱之人远走高飞,对司马毅来说不怎么光彩也是也一个打击。 所以伶婕妤生产之日,郭蝉安排好了一切,伶婕妤产后虚弱大出血,最后难产而死。实则伶婕妤遁走出宫,一直藏在温箐的伶草堂中,当初伶婕妤生产虽未危及性命,但损了身子一直在调养,直到两个月前,温箐才带着伶婕妤离开了京城。 郭蝉揽着陆谨言笑道:“说不定有缘,我们会碰上。” 陆谨言惬意的点了点头。 “嗯,有缘会碰上的。”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终于写完了! 先给自己一个鼓励!很感激能够顺利完结。 感谢各位的支持,真的感激不尽! 第一次写,文章有很多不足之处,感谢小天使们的追文,这给了我很大的感动和幸福。谢谢! 回首看看,大半年,没想到自己写了将近50万字,有些拖沓不好的地方,感谢各位的不离不弃! 给自己一个小目标,希望一本比一本好,一本比一本有趣!要学会进步! 最后一章评论依旧掉落红包,小小心意。 最后的最后!! 新文《方才,你掉马了!》会在2020年开文,正在写大纲,整理思路。希望各位小天使们,不嫌弃戳一戳专栏,点一波收藏! 爱你们! 最重要的,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