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   我是弱受,我装的[穿书]   作者:鸽了泡汤   文案   知道宋含章的人都知道那个靠着下作手段成为他枕边人的淳乐水,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朵依附于宋含章的菟丝花,没有尊严没有骨气。   就连宋含章也对他厌恶至极。   直到某天,宋含章带着小情人回家,如愿看到淳乐水那张漂亮的脸蛋毫无血色,好半天才呜咽般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含章,求你别在家里……”   【草草草,这么漂亮的小情儿配这狗男人简直暴殄天物!】   本准备对淳乐水进行一番羞辱的宋含章:“???”   淳乐水颤抖着手捂住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嗓音喑哑:“含章,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吗?”   而宋含章听到的却是――【淦!狗男人的小情儿好正点!想日!】   宋含章:“???”   -   自从宋含章能听到淳乐水的心声后,他才发现淳乐水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全是装的,这人嘴上说着我爱你心里骂他大傻逼。   “亲爱的,我真的好爱你,你别离开我。”   【yue。】   “含章,我看你最近失眠,喝杯热牛奶吧,助眠的。”   【喝了就会被我暗鲨,一口下去让你见不得明天的太阳。】   “老公,你真棒。”   【棒个锤子,妈的,老子这演技不拿奥斯卡都可惜了。】   宋含章:操!   -   淳乐水穿成了一篇渣攻贱受文里的贱受。   按照剧情他将被渣攻虐过来又虐过去,系统承诺他只要走完一遍剧情,二周目就可以远离渣攻,获得自由。   看在渣攻一张俊脸的份上,淳乐水勤勤恳恳扮演着贱受。   后来他发现渣攻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淳乐水:【这傻狗也不是傻这一天两天了。】   坐他对面的宋含章硬生生撅断了一只筷子。   身娇体软貌美贱受攻(淳乐水)x脑回路有点问题器大活烂渣攻受(宋含章)   【阅读指南】   #反攻反攻反攻,大概全文前70%宋攻,后30%淳反攻,介意慎#   #主视角是淳,主攻主受还是互攻各位见仁见智#   #不洁不洁不洁,宋当渣攻时py无数,老渣男了,洁党慎#   #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角色行为也请勿上升作者!骂渣男可以,骂作者达咩#   #感谢观看,祝大家阅读快乐#   内容标签:系统甜文 穿书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含章,淳乐(yao)水┃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是渣攻,天生的。   立意:以诚待人者,人亦诚而应。 第1章   淳乐水下飞机后给宋含章打了个电话,一如往常在响了两声后便被无情挂断。   他拖着行李箱,站在人来人往脚步匆忙的机场显得格格不入,纤长的睫毛倾覆挡住眼底光景,淳乐水静了静,再次拨通了宋含章的电话。   这次等待的时间有点久,每响一声,他的心就跟着提起来。   直到电话里的等待声突然中断,在反应了两秒后,淳乐水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肉眼可见地亮起来。   “含章!”他迫不及待地把叫出对方的名字,愉悦生动的表情,语气里的惊喜让他漂亮的面孔仿佛带着一层润莹的光泽,引得旁边路人频频侧目。   电话那边很安静。   行李箱的万向轮划过机场地板所发出的微小摩擦声被环境的嘈杂声掩盖,淳乐水等了片刻,宋含章能接他电话实属不易,他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小心翼翼询问:“含章,我刚下飞机……你今天晚上会回家吗?”   说完他屏息凝神,忐忑地等待宋含章的答复。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声:“宋少他――”   “这是含章的电话……”淳乐水迅速截断了对方的话,他声音微微颤抖,“你是谁?”   隐约的,淳乐水还听到一点缱绻的背景音乐声,颇具质感的女声唱着歌词暧昧的蓝调。   他在酒吧。   淳乐水轻咬下唇,像是猜到了什么后的强装镇定:“麻烦你把手机还给含章。”   灯光迷幻的包间里,男男女女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呻/吟四散。   男人坐在沙发上,裹在西装裤里的两条长腿闲适地交叠着,他一只手搭在深棕色的皮质沙发靠背上,三指松松捏着酒杯杯口,手腕轻晃,冰块轻撞杯壁。   声音清脆悦耳。   和其他角落的乌烟瘴气相比,只搂着一个小情儿的宋含章显得格格不入的“专情”和“洁身自好”。   而趴在他胸前的男生,正拿着他的手机,笑盈盈地告诉淳乐水:“宋少现在不方便,有什么话你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转达。”   下唇被咬得发白,松开时留下了两个深深的齿印。   淳乐水稍显冷漠:“不用了。”   他说完准备挂断电话,却听到对面的男生说:“宋少让我告诉你,他今晚会回家的。”   这句话后,不等他任何反应,电话便径直挂断。   宋含章衬衫衣领开得极其,男生指尖在他胸前大片蜜色皮肤上轻轻画圈:“宋少,你今晚真的要回家吗?”   宋含章垂眸看他,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而另一边的淳乐水,盯着挂断的电话沉默了几秒钟,他推着行李箱往出口走,却在远远看到等在出口的熟悉面孔时瞬间红了眼眶。   对方抬手招呼他:“乐水。”   淳乐水深吸一口气,嘴角上推露出一个角度完美的微笑,他迎着年长男人走过去。   “许叔,”淳乐水有些意外,“您怎么来了?”   许叔全名许清,是宋家的管家,从宋老爷子年轻时就开始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是宋含章平时都要尊敬三分的人,他来机场接淳乐水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学校那边打电话过来说你受伤了,”许叔道,“老爷子不放心,特地让我过来接你。”   淳乐水这次跟着学校一起到国外表演,排练的时候意外扭伤了脚,所以才独自先回国。   为了避免家里人担心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却没想带队的老师反馈给校方后,后者直接告诉了老爷子。   淳乐水说:“让外公担心了,我这都是小伤,不碍事。”   “什么小伤?”许叔不敢苟同,“你又是学舞蹈的,别以为只是扭伤就不放在心上,回头要是落下病根你以后还跳舞不跳?”   淳乐水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有些失神。   许叔:“乐水?”   淳乐水回神,他连忙点头:“您说得是,我会注意的。”   他明显不在状态,眼睛也红红的,不用想许叔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含章又欺负你了?”“没有。”淳乐水摇头,他不太会撒谎,只能不自在地岔开话题,“外公最近身体还好吗?”   司机帮淳乐水把行李放到后备箱,两人一前一后落座。   提起老爷子,许叔自然地被转移了注意力:“还是老样子,对了,今天晚上刚好陈医生在给老爷子检查身体,回去顺便让他给你看看脚,这段时间你就先住在老宅把脚伤养好了再搬回去吧。”   “可是……”淳乐水犹豫道,“含章说他今天会回家。”   淳乐水说的这个家,并不是宋家老宅,而是当初他和宋含章结婚时宋老爷子送给小两口的新婚礼物,郦水湾顶楼总面积近千平的公寓。   郦水湾是宋氏的房产,坐落在市中心CBD商圈内,交通便利落脚方便,还比邻申城母亲河,高楼复式,有专门的观景阳台和顶楼的露天私人泳池,不管是欣赏江景还是俯瞰整座城市都是绝佳。   只是这套名义上的婚房,大多数时间都是淳乐水一个人在住。   好不容易宋含章说要回去歇一晚,他说什么也不会错过的。   所有人都知道淳乐水对宋含章一往情深,他这种小门户的人家原本无论如何也攀不上宋家这束高枝,更别说和宋含章结婚。   但恰巧淳乐水父亲因为救宋老爷子而意外丧命,于是十几岁突然成了孤儿的淳乐水就被宋老爷子带回家养在了身边,又因为一次意外他和宋含章发生了关系,两人结了婚。   只是这个婚结了之后,淳乐水原本和宋含章之间勉强还可以的关系,直接降到了谷底。   宋含章是被淳乐水下了药后,弄上床的。   大家却都以为是宋含章强迫的淳乐水,因为宋含章花天酒地情人不断,所以这件事除了当事人,没人相信。   是以,宋含章对淳乐水恨之入骨。   但淳乐水始终深爱着他,又因为心怀愧疚,甘愿作践自己。   他对许叔道:“还是送我回郦水湾吧,许叔。”   许叔也知道他万事以宋含章为先的性子,又忍不住用长辈的身份劝他:“你别什么都由着含章的性子来。”   话虽如此,他还是让司机掉头。   淳乐水表现得很乖巧:“我知道,谢谢许叔。”   许叔透过后视镜看他。   淳乐水从小学舞,清瘦挺拔,修长四肢上裹着薄而韧的肌肉,像极了水墨画里蓬勃修直的翠竹。   他薄唇凤眼,双眼皮褶皱藏到眼尾才展开微微上挑,眼下小痣水光潋滟,男性化的凌厉中又糅杂着几分女性的艳丽,两性特质融合在他脸上丝毫不显得突兀,反而恰到好处地凸显出他的富有攻击性的美。   但他的性格却和干脆的长相南辕北辙。   许叔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   晚上路上车辆不多,从机场到郦水湾在路况畅通的情况下走机场高速半个小时就到了。   还没到单元楼下,淳乐水就看到家里亮着灯。   他连行李都来不及拿,像一只归巢的小鸟,心急如焚地刷了顶楼的电梯卡。   淳乐水的心仿佛都跟着跳动的楼层数字一样撞击着胸口。   郦水湾一梯一户,电梯直接入户,轿厢门一开他就迫不及待地小跑出去。   家里所有的灯都开着,亮如白昼。   淳乐水雀跃的脚步,在看到玄关多出来的那双不是他也不是宋含章的皮鞋时狠狠一窒。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循着地上凌乱的衣裤驻足于主卧门外。   并没有完全关严的卧室门留着一条手掌宽的缝隙,视角原因并不能看到床上的光景,但从门缝里能看到地毯上两双像是急迫得随脚胡乱蹬下的拖鞋。   卧室里只留着一盏暧昧的床头灯,灯光将床上人的影子拉长,斜斜投影在窗帘上,跪趴的人影埋首在另外一个人的□□。   那道影子动了动,轻轻拍了下跪趴人的脸,淳乐水听到宋含章的声音:“好好含。”   淳乐水一张脸瞬间惨白,眼泪顷刻间滚落。   这里明明是他的家,他却紧捂着嘴不敢出声。   他害怕惹了宋含章不高兴。   房间里,那道淳乐水前不久才在电话里听过的男声因为嘴里有东西而显得含含糊糊的,他问宋含章:“宋少,您就不担心等下您老婆回来……”   宋含章闻言嗤笑一声,抓着男生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另一只手却温柔地轻抚男生嘴唇,因为情/欲沾染的眸色幽深,光是被那样看着,男生就兴奋得浑身轻颤。   “看到又如何?”宋含章把他头按下去,“继续。”   男生嗓音黏腻:“宋少,到时候你得保护我。”   宋含章轻扫门外,门缝前的地毯上多了小团黑影。   他想到门外的光景,勾了勾唇,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带着愉悦的:“嗯,我保护你。”   屋内两人如火如荼,门外的淳乐水如坠冰窟。   他甚至忘了动作,直挺挺地站着,直到许叔的声音隐隐从玄关处传过来:“乐水,含章在家吧?”   淳乐水猛然惊醒,慌张回头,而卧室里面的两个人因为太过投入,并没有听到这点细微的动静。   许叔转出玄关,视线随着这一地的凌乱停留在淳乐水身上。   后者看向他的眼里全是绝望和心碎,眼睛红得像兔子,里面蓄着满满一眶的眼泪,眼帘轻动,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直坠落。   此时此景,许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平时宋含章爱在外面玩也就算了,现在还直接把人带回家里来,摆明着就是不把淳乐水放在心上,专门给他难堪。   简直太不像话了!   他两步走至主卧前,正欲破门而入,却蓦地被淳乐水擒住了手腕。   淳乐水眼含热泪地对他摇了摇头。   他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宋含章能回家。   许叔皱着眉。   虽然他很喜欢淳乐水这个孩子,但不得不说他有时候懦弱得有些让人火大。   他并不理会淳乐水恳求的目光,抬手干脆利落地敲了两下门,叩击声简短有力,足够屋里办事的两人听见。   这就忍不住了,还以为他能忍多久呢。   宋含章讥讽一笑,明知故问道:“谁啊?”   却没想回答他的并不是唯唯诺诺的淳乐水,那沉稳的声音当场就要把宋含章吓萎了:“是我,小少爷。”   宋含章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男生因为他的动作懵懂抬头,同样询问:“谁啊宋少?”   许叔虽然只是一个管家,但在宋家的地位并不低,很多时候他甚至可以直接代表宋老爷子。   宋含章倒不是怕他,只是今天这事被他撞见,不用等到明天肯定就会传进老爷子耳朵里。   外公年纪大了,近几年身体不好,在他面前宋含章一向装得很乖,尽量避免惹他老人家生气。   他有些烦躁,许叔怎么会过来?   许叔还在说:“您收拾一下吧,我就在外面等您。”   宋含章什么兴致都没有了,推开男生裹上浴袍,见后者跪坐在床上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就动火,捡起地上的衣服劈头盖脸扔在他身上,哪还有刚才在床上的温存模样,语带暴戾:“愣着干什么,还要我给你穿吗?”   男生一愣,急忙往身上套衣服。   只是他衣服的布料都很少,该露的不该露的都在外面,宋含章“啧”了声,转身从衣帽间里随手抓了两件淳乐水的衣服出来丢给他:“穿这个。”   说完他冷脸踩着地上乱成一团的衣服正准备出去,却突然被男生抓住衣角。   “宋少,我也要出去吗?”男生有些害怕,别看他为了上宋含章的床可以无所顾忌,但和被淳乐水捉奸和被宋家人捉奸那是两回事。   门外人的声音听着虽然身份放得很低,但言语中的压迫感连宋含章都要顾及几分,他自然也是心慌的。   他不想,或者说是不敢出去。   宋含章本来就因为许叔的到来被搅了好事心烦,全然不似之前那般温柔,不留情面地甩手就要走,男生跪行到床边,半个身子都探出床沿:“宋少,你说你会保护我的?”   “不过是个mb,真把自己当老几?”宋含章冷声把他推开。   “宋少!”男生着急,伸手想要抓住他,结果直接从床上摔下来,手没抓到宋含章衣角,反而因为慌乱在他背上推了一把。   宋含章猝不及防被推得往前趔趄了两步,再被脚下散乱的衣物一绊,结结实实摔下去,脑袋撞上床角。   门外两人听到两声闷响,来不及多想直接推门而入,看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的宋含章脸都吓白了,哪还顾得上其他的。   地上虽然铺着地毯,但床角尖锐,宋含章疼得眼前一黑,出现了几十秒的意识丧失。   等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淳乐水那双满是泪水又担忧的眼睛。   看到他醒过来,眼泪直直砸在他脸上,淳乐水带着哭腔:“含章,你怎么样啊你别吓我。”   宋含章头痛欲裂,厌恶地别开眼,推开他想要扶自己的手,按着头想要坐起来。   许叔在后面扶着他:“小少爷,您没事吧?”   【笑死,宋含章居然把下面的毛剃了。】   宋含章起身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自己双腿之间。   因为他是裹的浴袍,本来也只是松松系着腰带,摔跤时腰带虽然没散,但浴袍门襟大开,两条长腿和下半身直接暴露在外。   宋含章:“……” 第2章   不是……等等……   他刚才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他将目光落在淳乐水脸上,后者眼眶湿润,脸上是被他拒绝后的失落。   但他很快整理好情绪,换上宋含章熟悉且厌恶的讨好笑容,小心翼翼关心他:“含章,你怎么样,头痛不痛?”   宋含章对他这句话没有任何反应,奇怪看着他。   淳乐水脸上的表情情真意切,难道是……他幻听了?   他跟着许叔的动作缓缓起身,一只手迅速整理衣摆,把自己暴露在外的小兄弟挡住。   【啧。】   宋含章动作一顿。   又来了。   【跟谁愿意看似的,绣花针都比你这玩意儿粗。】   宋含章铁青着脸。   【还剃毛,向人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展示你有多细吗?】   【笑死。】   宋含章刚才缓和了一些的脑袋嗡的一下又痛起来。   他咬牙切成:“淳!乐!水!”   他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喝,把在场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淳乐水委屈地咬住下唇。   即使他是一个任由宋含章揉捏的包子,也习惯了宋含章对他的各种行径,但怎么说人心都是肉长的,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他看着宋含章,想哭又不敢哭。   相比他的委屈,许叔此刻更担心宋含章,小少爷脸上没什么血色又一直捂着头,可能是撞出了脑震荡。   他在床头垫了两个软枕,小心扶着宋含章坐下。   转而对淳乐水道:“乐水,你去给陈医生打个电话,让他就近派个医生过来。”   宋家产业覆盖范围广,医药方面也有所涉及,许叔口中的陈医生是宋家私人医院的院长,他手下的整个医生团队也同时服务于宋家。   此时宋含章情绪不稳定,暂时分开两人不管是对宋含章还是淳乐水都是最好的选择。   淳乐水知道许叔的用意,他轻应了一声,垂眼掩盖住沮丧,起身准备去客厅。   宋含章一双眼睛仍然紧盯着他。   他没有听错,那确实是淳乐水的声音。   但又不完全是淳乐水的声音,那声音轻蔑十足,和平时淳乐水的小意讨好相差甚远。   但是真正让宋含章疑惑的,是他全程都没有看到淳乐水张嘴。   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为头痛,宋含章眉头紧蹙,阴鸷的目光恨不得把淳乐水看个对穿。   背对着他往外走的淳乐水毫无察觉,在路过跪坐在地上因为害怕而不敢吭声的男生时,他的脚步顿了顿。   男生看着年纪不大像是刚成年没有多久,胸前殷红,腰窄窄一条,长腿蜷着,脚腕细到仿佛一只手就能握住,一身雪白的皮肤上残留着宋含章的指痕,像刚剥了壳的荔枝,汁水黏腻,浑身散发着请君采撷的暧昧。   他原本是想趁着混乱悄悄溜走的,但他的衣服被宋含章和进来的淳乐水许叔踩在脚下,他自然是不敢去拿,只能勉强找块布料挡住重点部位。   男生同样面无血色,但不是摔的,而是吓的。   宋含章是他推倒的,虽然只是不小心,但谁不知道他是宋老爷子的宝贝,如果宋家追究起来,宋含章掉了根头发都够他拿命赔,更别说还把人摔出了脑震荡。   淳乐水在他面前停下脚步时,男生目带惊慌地看着他。   完蛋了。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淳乐水看着男生这一身痕迹失神片刻,转头看了眼宋含章,触及到对方毫不遮掩的厌恶目光时眼眶一红,蹲下身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放进男生怀里。   他逆来顺受,丈夫把情人带到他面前也不敢生气,反而因为顾及宋含章还要反过来照顾对方:“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收手时,指尖不小心从男生腰腹擦过,一触即离,连男生都没有过多在意。   他尚未反映过来,呆呆望着淳乐水。   淳乐水一言不发地离开卧室。   宋含章看着他的背影,狠狠攥紧了拳头。   从淳乐水在男生面前停下脚步开始,他耳边就全是――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这么漂亮的小情儿配宋含章那狗男人简直暴殄天物。】   【腰细肤白腿长……操!是我喜欢的款。】   【宋狗干啥啥不行,找小情儿的目光倒是可以排个第一名。】   那些声音随着淳乐水走出房间越飘越远,宋含章鼻子都差点被气歪了。   这他妈说得还是人话吗?!   他还不知道原来淳乐水心里是如此肖想他带回来的人的。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看得许叔心惊胆战:“小少爷,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宋含章手背青筋暴起,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我没事。”   而门外,淳乐水拨通了陈医生的电话,一边等待接通,一边捻了捻指腹,回味着小情儿的皮肤留在指腹上的滑嫩触感。   [你很高兴哦。]系统突然说。   淳乐水含笑看着窗外的夜景:“当然。”   两年前,淳乐水发生意外,眼睛一闭绑定了一个系统,并被送到了这个世界。   在这里他是一个炮灰贱受,对渣攻宋含章情根深种却爱而不得,被宋含章虐过来又虐过去,直到宋含章遇到正牌受要浪子回头,最终落了个孤独惨死的下场。   系统承诺,只要淳乐水顺应剧情保持人设做好一个贱受应该做的事,走完所有贱受剧情后他就可以远离渣攻获得自由。   为了自由,淳乐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扮演这个炮灰贱受。   两年来,他自认为贱得无可挑剔,卑微得十全十美。   眼看着真爱主角受就快要出场,他离开宋含章这个傻逼恢复自由身的日子近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电话很快被接通,淳乐水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很急切:“陈医生,含章在家不小心摔倒撞到头,麻烦您尽快派个人过来看看。”   他停顿了下,放轻声音:“还请您先不要告诉外公,他身体不好,就别让他老人家再担心了。”   电话那边的人应了好,淳乐水不想进房间看到那个倒人胃口的宋含章,“焦急如焚”地在玄关踱来踱去。   实则通过系统把宋含章的小情儿姓甚名谁家庭地址学校专业都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虽然因为人设限制他不能做出任何有违贱受人设的OOC举动,但怎么说,研究表明多看帅哥可以延年益寿,十八九岁的漂亮小男生,没事偶遇一下饱饱眼福,有助于让淳乐水在离开宋含章后快快乐乐活到一百岁。   不过这些宋含章的各色小情儿,在淳乐水心里加起来都比不过楚林就是了。   想到楚林,他连忙掏出手机给对方发消息,为今晚失约的事情道歉。   -没关系。   楚林很快回复。   -家里的事情更重要,下次有机会再约。   -我随时有空。   呜呜呜。   楚林真的好温柔。   [醒醒,口水都快留下来了。]系统无情提示,[任务进行期间,还请宿主不要做出任何有违人设的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淳乐水随口敷衍,“都念了八百年了烦不烦。”   楚林是淳乐水舞蹈系里的师兄,盘靓条顺不说性格还特别温柔,属于淳乐水的天菜,淳乐水爱死他了。   但因为系统限制,他在楚林面前一直扮演着一个被深爱的人伤害却怎么都无法抽身离开的恋爱脑。   本来今天回国他约了楚林去酒吧买醉,要给楚林倾诉爱情的苦,然后趁机靠在楚林的怀里擦擦眼泪。   谁知道宋含章不按套路出牌突然要带小情儿回家打炮,让他期待已久的快乐落空。   想到这里淳乐水就有些不爽,手机一放打算进去看看他死了没有。   正巧许叔出来:“乐水,医生到哪儿了?”   “应该快了。”淳乐水担忧道,“含章怎么样,好点了吗?”   许叔点头:“应该是脑震荡,现在好些了,你进去吧。”   淳乐水眼睛微微一亮:“含章让我进去的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以淳乐水对宋含章这个狗男人的理解,他对自己厌恶至极,除了一些必要的时候比如和他一起回老宅看外公,基本不会主动找他……   许叔笑着点了下头。   淳乐水:?   宋含章每次主动找他,基本都是要给自己难堪,就比如像今晚一样带情人回家。   难道……   就算脑震荡宋含章也想在他面前和小情儿来一炮?   别说,宋含章那傻缺玩意儿还真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淳乐水酝酿好情绪,推开门,眼睛亮亮的:“含章,你找我?”   床上,宋含章果然搂着他的小情人。   男生叫林曦,骨架有些小,淳乐水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稍微大了点,他上卷着衣袖跪在床上,纤细的手指按在宋含章伤处,动作轻缓以打圈的方式揉着。   他的目光和淳乐水在空中撞上,见对方眼里的光迅速熄灭,林曦轻轻移开眼。   林曦是个近视眼,但也因为近视,他看人时眼神缥缈性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宋含章钓到手。   和宋含章在一起时,他从来不戴眼镜。   直到淳乐水蹲在他面前把衣服放进他手里那一刻,他才真正看清被宋含章贬得一文不值的合法配偶到底长什么样子。   他明明漂亮得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这样的人宋含章居然也会不喜欢?   宋含章同样注视着淳乐水这张泫然若泣的漂亮脸蛋。   从他踏出卧室,宋含章再没有听到那既离谱又让人火大的声音。   即使此刻淳乐水再次进来,那道声音也没有出现。   难道刚才只是因为撞到头而产生的幻听?   宋含章眯眼打量着淳乐水,在后者脸上的痛苦神色中将这点疑惑抛之脑后,他抓住林曦手腕轻轻一拽,伴随着一声轻呼,林曦跌进他怀里。   他只穿着淳乐水的衬衫,宋含章骨节分明的手落在他细白的脚踝上,涩情又暧昧地沿着小腿往上。   淳乐水一张脸毫无血色,卷翘睫毛上挂着泪珠泫然若泣,好半天才呜咽般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含章,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吗?”   【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   正准备继续羞辱淳乐水的宋含章:“???”   【啧,这么漂亮的小情儿简直是暴殄天物,宋狗活又烂……】   宋含章呼吸一窒。   什么烂?   谁烂?   烂什么?   【……身材也麻麻,还比不上会所的小鸭子……】   身材麻麻的宋含章垂眸看了眼自己浴袍下的六块腹肌。   【哦,他毛剃得比小鸭子干净。】   宋含章放在林曦腿上的手一紧。   剃毛干净卫生防止细菌滋生!怎么了!剃毛怎么了! 第3章   林曦痛呼出声,宋含章勉强找回理智,差点就被那声音牵着鼻子走了。   他看着淳乐水,试探性地将放在林曦腿上的手松开。   淳乐水脸上苦雨凄风,宋含章耳边没有任何声音。   他又搂上林曦的腰,林曦因为宋含章的命令本来就没有穿裤子,从淳乐水的角度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能看到。   在声色场所里工作,以出卖色相换取报酬的mb什么场面没见过。   但人是环境动物,他能融入乌烟瘴气的环境,不代表他可以坦然地在第三者面前丢掉所有的羞耻心。   特别是这个人还有着一双大海一样澄清的眼睛。   他怕自己会玷污那片湛蓝的海域。   林曦手忙脚乱想要按住宋含章的手,却被宋含章反剪着双手桎梏住,他扑在宋含章怀里,背对着淳乐水,细腰下塌。   “宋少。”林曦仍在挣扎。   宋含章却置若罔闻。   淳乐水瞳孔颤动,满目惊慌绝望。   【操,宋狗的小情儿真的正点!】   【想日。】   【宋含章还行不行了,磨磨唧唧,还是不是男人?】   不是男人的宋含章力求沉着冷静,他哑声对淳乐水发出邀请:“一起?”   淳乐水:“……”   淳乐水差点连表情都没保持住,他料想到宋含章这个精虫上脑的傻逼叫他进来肯定目的不纯,但他没想到这狗逼玩意儿当面NTR都不满足,还想搞3P?   他是想日。   但是他不想和宋含章一起日。   而且淳乐水受制于人设,他能日个屁。   他现在就是个贱受,只有被日的份。   他惊慌失措地后退,直接撞在墙上,一张小脸吓得煞白,连连摇头。   这一刻的淳乐水和人设二合一,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拒绝。   宋含章的视线从始至终没有从他身上移开,他紧盯着淳乐水,仔细注视着那双眼睛,里面的悲痛如假包换。   耳边的声音的出现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他轻笑一声,语带讥讽:“你不是爱我爱到什么都愿意做吗,怎么,现在不愿意了?”   淳乐水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眼泪大颗大颗从脸颊滚落,他呼吸急促,仿佛理智在和感情据理力争。   “过来,”宋含章说,“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淳乐水缓缓抬脚,像是害怕真的惹了宋含章不快,虽然抗拒,却还是依照他的命令往床边走去。   还有什么比对爱人不合理要求都无条件容忍更贱的吗?   他只是太爱他了,爱到只要宋含章不离开他,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道理淳乐水都懂,但即使他以高标准的职业道德要求自己,出任贱受两年来工作上完全零失误,完美代入人设,和对手演员上演对手戏时永远把“怎么样才贱”“怎么样更贱”作为第一准则。   可他还是不能理解。   为什么有人在爱情里面会处于这样一个劣等的地位。   会如此甘愿作践自己。   虽然他演贱受天赋异禀,但他仍需不断给自己洗脑――   【爱他就应该纵容他。】   【他只是一个不懂爱的二十四岁的没长大的孩子。】   【总有一天他会看到你的付出和真心……个屁!】   【稳住淳乐水,稳住。】   【这么久都过来了,想想你的未来,飞出牢笼,海阔天空,鱼跃鸟飞。怎么说小情儿也是你喜欢的款,肤白腰细腿长长得还跟小白兔似的,这波不亏。】   就算日不到,抱着吃吃豆腐也行。   淳乐水安慰自己,纸片人的世界,没有伦理可讲。   几米的距离,他像是刚用歌喉换取来双腿的人鱼公主,每次抬脚向前迈进,都仿佛踩在刀刃上,为了靠近心上人,每一步都走得鲜血淋漓。   他是痛苦的。   如果没有随着他的靠近而越发清晰的声音的话,宋含章可能真的会这样认为。   宋含章面上没什么起伏,但无意识收紧的力道却将贴在他胸前的林曦箍得生疼,连呼痛的声音都变了调:“宋少,你弄疼我了。”   【宋狗有病吧,对小白兔这么粗暴/干什么。】   【话说小白兔腰真细……】   淳乐水把林曦看成一块精致诱人的蛋糕,思索应该从哪里下嘴才能不破坏蛋糕的美感,没注意到宋含章黑沉沉的脸。   如果没有听到淳乐水的心声,看到他那么痛苦和勉强自己,宋含章确实会感到愉悦。   但他的愉悦仅仅是建立在强迫淳乐水做他不想不愿意做的事情上,就像小时候栓在院子里的狗,链子只有那么长,宋含章却总喜欢把食盆放在它差一点就能够到的地方。   他喜欢看这些小东西被他扼住喉咙,尽情掌握的样子。   而当那条狗当真努力伸长脖子,在某天能自己吃到狗粮时,宋含章却兴致全失。   他只喜欢看它们在他掌中挣扎,却不喜欢看到它们得偿所愿。   宋含章的双眸被怒意烧红,手腕一推,直接把林曦从自己怀里掀出去,倒在他脚边,淳乐水也如惊弓之鸟一般骇在原地。   宋含章皱眉道:“滚。”   林曦听到这个字爬起来就往床下跑,淳乐水却没动,他将敬业这一职业道德刻烟吸肺,既然扮演一名贱受,就要贯彻到底。   淳乐水扫了眼一边套裤子一边往门外滚的林曦,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往床边迈进一步:“含章,你没事吧?”   【这狗逼玩意儿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要3P的也是你,要人滚的也是你,我裤子都脱了,姿势都想好用什么了,你给我说不干了?】   【喜怒无常,说的就是你这傻逼。】   【还好没搞,都摔成脑震荡了还干炮,那我真的要夸你一句身残志坚了。】   宋含章头痛欲裂,随手抓起旁边的软枕往淳乐水身上砸去:“滚出去!”   -   酒吧里灯光昏暗,音乐声震耳欲聋,各色男女成双成对的相互依偎在烟酒味和香水味混杂的狭小空间里,暧潮涌动。   宋含章交叠着长腿坐在卡座的沙发上,他单手捏着酒杯送至唇边,目光虚空没有焦点。   那天撞到头后,家庭医生诊断他只是轻微的脑震荡,让他在家里静养。   因为许叔的贴身照顾,又以告诉外公为要挟,半强迫性地让他在家躺了几天。   其实第二天,宋含章头痛的症状就基本消退了。   只是留下了一个后遗症,他能听到淳乐水的心声。   宋含章是一个无神论者,既不信奉鬼神也不相信玄学,除了是撞到头后产生幻听,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解释这么离谱的事。   于是他抽了个空,去医院做了个全面的检查。   不管是从CT还是MRI均显示他颅内无异常,没有出血灶,也没有任何脑内病变累及负责处理听觉信息的颞叶。   总而言之就是他身体极其健康,屁毛病没有。   非要用科学的理由解释,就是心理因素引起的真性言语性幻听。   可那真的是幻听吗?   幻听可以只针对淳乐水一个人?可以那么有逻辑性的和他当时正在做的事情画上等号?   “想什么呢?”玻璃器皿相击而发出的单薄脆响在嘈杂的环境内并不明显,但带动的手部轻震让宋含章回神,他抬眼,简闻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刚和他碰过的酒杯里只剩下几块透明的冰块。   “来了?”宋含章说着仰头,同样干掉了杯里的威士忌。   空酒杯往桌上一推,简闻给两人都倒上,宋含章屈指敲了两下桌面,算是道谢。   能在宋含章这里得到这种待遇的,只有简闻一个。   他可以算是宋含章所有酒肉朋友里,唯一一个交心的,他是宋含章发小。   简闻松了松领带:“最近接手了一个新项目,事情一大堆,好不容易才抽身。”他看向宋含章,“还是羡慕你啊,老爷子就你这么一个宝贝,以后整个宋家都是你的,也不用去挣表现争家产。”   他笑着扬扬酒杯,挤兑宋含章:“你说我怎么就没投个好胎呢?”   宋含章和他碰了一下:“现在给我当儿子也来得及。”   简闻一哂:“人家都说祸害遗千年,我还得等你死了才能继承你的家产,啧……这买卖划不来。”   他上下把宋含章打量了一番:“你头怎么样?”   “早好了。”宋含章随口应着,抬臂搭上沙发靠背,懒洋洋靠上去。   “不是带小情儿回家,怎么还把头撞了?”简闻压低声音揶揄他,“搞这么激烈?”   宋含章晃了晃酒杯,棕色液体里折射着不时晃过的暗昧灯光,他表示这事一言难尽。   听他说完简闻毫不客气放肆嘲笑:“要我说你应该感谢林曦,要不是人家推你这下,你还不得被许叔念死。”   顾及老爷子身体,宋含章干的混账事即使被许叔撞破也不会捅到外公面前,但架不住许叔唠叨,光教育宋含章就能把人念到灵魂出窍。   宋含章嗤笑一声,轻蔑道:“那要不要我送面锦旗给他?”   要不是这一撞,他还用不着这么心烦。   察觉到他的不爽,简闻打趣:“怎么了,没恶心到你们家小娇妻不爽?”   “别和我提他。”宋含章放下酒杯,“扫兴。”   简闻挑眉,在酒吧里物色了一圈都没感兴趣的猎物:“怎么想着挑了这么一家酒吧?”   环境一般就算了,还一个看得上眼的都没有。   不符合他们宋大少爷平时不要最好只要最贵的消费美学。   这家酒吧是宋含章路过时临时兴起进来的:“不满意就换一家,老地方?”   “麻烦,”简闻若有所思,“不如把你那个叫林曦的小情儿叫过来玩玩。”   和宋含章交心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他一开口宋含章就知道他想什么,反正他换情人和换衣服没什么区别,从来谈不上什么走心,要是兄弟喜欢送给简闻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低头翻找林曦的联系方式,嘴上却不放过简闻:“你怎么老要我的人?简闻,老实说你是不是暗恋我?”   自从简闻投身简家事业在他老爸面前挣表现开始,他就鲜少有时间和宋含章出去鬼混,但人嘛,总是有些欲望需要排解,问宋含章要人就是最方便快捷的,毕竟谁不知道宋大少爷包小情儿的要求就是干净。   简闻托腮看他:“要是你愿意在下面我也可以考虑。”。   宋含章:“找揍是不是?”   简闻:“开个玩笑。”   酒吧大门开了又关,简闻一一从新进门几人的脸上扫过,正要意兴阑珊地收回目光却突然一顿,挡在前面的人走开后露出了站在门口的淳乐水。   即使见过淳乐水很多次,简闻仍然会被他那张漂亮绮丽的面孔惊艳。   只是这人空有一张好看皮囊却是个死脑筋,心里眼里都只有宋含章,简闻不喜欢,因为他撬不动。   同样被惊艳的还有入口附近来猎艳的人,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动作,将视线紧锁在淳乐水身上。   秒秒钟的时间,已经有数人上前搭讪,但都被淳乐水摇头拒绝。他像是在找什么人,视线飞快从不同的卡座上掠过。   他找谁不言而喻,简闻看热闹不嫌事大,脚尖碰了碰宋含章小腿,往他身后抬了抬下巴。   宋含章转头:“操,他怎么找这儿来了?”   只见淳乐水对着他们展开一个灿烂的笑脸,迫不及待一般一路小跑着过来。   宋含章脸色蓦地一沉,还未发作,旁边卡座一直和他背对背坐着的男人突然起身,挡在他视线前。   男人肩宽背薄,半长的头发随意扎在脑后,昏暗灯光下只能看见半张线条流畅的脸,轻柔声线如同山涧溪水般清冽:“小淳。”   男人起身那一瞬间,简闻目光一凝,他饶有趣味地吹了声口哨。   而淳乐水眼里只有眼前人,连余光都吝啬于往旁边分一点,只要他稍微往旁边错一下眼,他一定会看到脸黑如锅底的宋含章。   他笑得乖巧,眼下小痣被环境晕染出几分勾人的暧昧,跑到男人面前时脚下趔趄了一步,身体不受控制往前扑。   男人跨步上前,淳乐水正好摔进他怀里:“小心点。”   【呜呜呜,楚林好香。】   淳乐水恋恋不舍站直,被楚林扶着,单脚蹦到沙发边坐下。   宋含章想起来那天家庭医生确实帮淳乐水看过脚,但他在家里可是如履平地。   宋含章的脸又黑了几分。   淳乐水对身后卡座的事一无所知。   在楚林问他脚怎么样的时候,轻轻转了转脚踝:“已经快好了。”   楚林不放心,害怕刚才那下又伤到他还没彻底痊愈的脚:“我看看。”   “真的没事。”淳乐水一边说,一边任由楚林将自己的脚放在他腿上。   简闻看向自己发小,要不是他确信淳乐水爱他爱得死去活来,他都要觉得宋含章头顶有点绿了。   而宋含章一张俊脸又青又白,浑身戾气说是马上要拿刀去捅人也不为过。   在耳边多出来的声音里,他几乎要把手里的酒杯捏碎。   【快,摸我!怜惜我!】 第4章   淳乐水裤腿被楚林轻轻上卷,常年练舞的原因,他骨骼之上附着着富有力量感的漂亮肌肉,再被玉一样莹润的皮肉一裹,呈现出来的腿部线条流畅且优美。   他同样很白,是那种在如此昏暗的环境里还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到的白。   隔壁卡座的人无意扫过,略带调戏意味地吹了声口哨。   楚林抬头平静地往隔壁看了眼,回头扫见淳乐水不自在低头的模样,柔声安抚他:“没事。”   淳乐水脸颊微微泛红,当然不是害怕或者害羞,而是被楚林摸的。   柔软的指腹从淳乐水的胫骨一路轻压到跟骨,他指尖仿佛自带电流,酥麻透过皮下神经末梢蔓延至四肢百骸。   柔韧是古典舞演员必须具备的基本身体条件之一。   楚林给淳乐水的感觉就是软,哪里都软,像水一样,连指尖都仿佛柔若无骨。   他很轻很轻地点了下头,视线低垂,打死不抬头。   毕竟如果他抬眼,眼里激动的光当场就会让人设OOC。   楚林轻轻按压着他的伤处,问道:“还痛吗?”   “不痛了。”仿佛是怕楚林不相信,淳乐水说着还晃了晃脚。   本来他就只是扭伤,算不上特别严重,也只有右脚长时间受力才会有些吃痛。   但他这人别的不行,就是特别能忍,毕竟宋含章那个死渣男他都能忍他两年,这点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他动作处处透着小孩子气,楚林轻笑着在他腿上拍了一下。   也没用力,轻轻响了一声,反而彰显出两人的亲昵。   “没事就好。”楚林说。   淳乐水嘿嘿笑了声,满足于楚林的关怀,整个人都跟飘荡在水面一样,那叫一个荡漾。   [你可以再荡漾一点。]系统看不下去了。   系统总是在淳乐水心情正好的时候给他泼冷水,淳乐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勉强收回自己放在楚林身上舍不得移开的目光,随意往旁边卡座一瞟。   身后那桌挨着墙,被墙壁截断了大部分光线,对面坐着的人脖颈以上都被阴影挡住,身体被光影切割出明暗。   对方西装外套的纽扣散着,里面衬衫在腹部堆出稍显凌乱的褶皱,衣领扣子解开,领带松松散散地挂在脖子上,黑暗里的那只手搭在靠背上,另外一只放在膝上,衣袖上缩,露出手腕上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腕表,手背上青筋微凸,修长手指捏着酒杯。   酒杯稍斜,里面的液体要倒不倒。   看不清脸,但不妨碍淳乐水对着这具散发着男性荷尔蒙的肉/体流下垂涎的口水。   淳乐水承认自己就是个lsp,他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男人,欣赏各种各样不同类型的漂亮男人。   他还想多看一眼,楚林已经把他的脚从自己腿上放下去,背脊微弯,明显是打算顺手帮他把鞋穿上。   楚林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从小就爱黏着他,比淳乐水还要黏人,小时候照顾对方起居他什么都要经手,倒不觉得帮淳乐水穿个鞋是多大的问题。   他人/妻属性点满,简直是直戳淳乐水xp。   淳乐水最爱做的事就是在楚林面前耍赖撒娇以及哭诉自己对宋含章的求而不得,从而来换取楚林对自己的怜爱。   但在他心里,楚林那可是天使,是他一片只能看不能摸的森林里的最爱,呵护他爱护他都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让自己的最爱给自己穿鞋!   淳乐水哪还有空去管背后那个连脸都看不到的男人,回头飞快把脚往鞋里一塞,食指勾着鞋后跟一提一蹬,根本不给楚林动手的机会。   他轻声抱怨:“师哥,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子。”   楚林笑着让开手:“小孩子还知道走路看路,我看你连小孩子都比不上。还好伤得不重,不会耽误你《山鬼》的角色选拔。”   《山鬼》是国家歌舞剧院以《楚辞・九歌》中的山鬼篇为灵感所创作的古典舞剧,过段时间会到申城歌舞剧院进行舞蹈演员的选拔,淳乐水是申城舞蹈学校古典舞系的研究生,而楚林从学校毕业后任职于申城歌舞剧院。   两人会一起参加《山鬼》一剧的舞蹈演员选拔。   “群舞我都不知道能不能选上。”淳乐水托着下巴看向楚林,眼带崇拜,“不过我敢肯定,师哥你一定能拿到山鬼这个角色。”   “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没自信。”楚林无奈,“你并不比我差。”   淳乐水笑了笑。   楚林说的确实是实话,淳乐水从小学舞,十六岁就考上申舞,参加过两次青少年舞蹈大赛,均夺得金奖“蒹葭杯”,确实不比任何人差。   不过那些荣誉都是在和宋含章结婚前。   结婚后他便一门心思扑在宋含章身上,被消耗了太多精力,后来又因为宋含章随口一句不喜欢,彻底放弃舞蹈全心全意做起了一只永远等不来伴侣归家的金丝雀。还是淳乐水穿越过来后看不过去,又去考了申舞的研究生。   淳乐水低头看着桌上的酒杯,指尖沿着杯口有一搭没一搭地画着圈,过了半晌才像是回答楚林的话,声音略低,却刚好够楚林听见:“可是……他不喜欢我跳舞。”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楚林表情稍微冷了一点,淳乐水藏起低落勉强扬起一个笑脸:“不说这个。”   他对楚林举起酒杯:“祝师哥旗开得胜!”   楚林知道淳乐水有个喜欢了很多年的人,也因为一些原因和对方结了婚,但……   淳乐水其实并没有在他面前流露出太多脆弱模样,甚至他都很少给楚林讲他到底在那段感情里遭遇了什么,每次就像这样一旦不小心提起那个人,就会瞬间找个话题带过。   他在楚林面前一直都是阳光开朗的,也就是这样,才会让楚林更心疼。   他把淳乐水当弟弟,当然见不得弟弟受一丁点的委屈。   楚林以前其实提过一次,建议他离开宋含章,但当时他仅仅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淳乐水便立马眼眶泛红,哽咽着说了一句师哥你不懂,我离不开他。   那之后楚林那也没说过类似的话。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淳乐水,只能抬手轻揉他头顶,和他轻碰酒杯:“只要小淳想,你也一定可以拿到任何你想要的角色,你有这个实力。”   楚林神色认真,眼底蕴着光,让淳乐水轻微失神。   说来也奇怪,扮演贱受这两年来,淳乐水偶尔也会在这具身体里面感受到贱受残留的情绪。   明明根据系统给出的信息来说,他在这个世界里最爱的,执念最深的人都是宋含章,但在面对宋含章的时候淳乐水一次也没有感受到这份不属于他自己的情绪波动。而此刻,面对楚林,他能明确感受到自己心底多了一份悸动。   不是因为爱,而是向往。   他向往成为楚林这样坚定、温柔、又内心强大的人。   这偶尔会让淳乐水有些搞不懂那位原主到底在想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他享受楚林的温柔体贴。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淳乐水完全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楚林脸上移开。   【世界上怎么会有楚林这么完美的男人?】   【长得好看就算了,性格也好,声音又好听,身材还好……还特别软……】   【简直就是十全十美,这就是造物主的偏爱吧?是吧?】   【怎么就连眼睫毛都这么迷人呢?】   ……   隔壁卡座。   和两人背对着背的宋含章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两个字来形容。   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黑的,简直是五光十色,十分精彩。   隐隐还能看见他握紧酒杯的手在微微发抖,手背青筋暴起,让人毫不怀疑下一秒那脆弱的玻璃酒杯就会在他掌心碎成齑粉。   宋含章周身就写着“靠近者死”四个大字,从他身上所散发出的低气压,连简闻都自觉闭嘴。   简闻知道宋含章对淳乐水厌恶至极,虽然在他看来这完全不太有必要。   虽然当初淳乐水花了点手段把宋含章留在身边,但宋含章本来就是个流连花丛的花花蝴蝶,婚姻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一张纸能束缚住他什么?   再者说,淳乐水长得好看啊,又那么爱他,这要换成简闻,光看淳乐水那张脸他还巴不得被下药的人是自己。   毕竟如果外面那些口味各不相同的菜吃腻了,家里还永远有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等着他回去品尝,这算什么坏事?   而且两个美人坐在一起这画面,实在可以用赏心悦目来形容。   简闻把玩着酒杯,玩味的目光停留在和淳乐水说话的长发男人脸上。   淳乐水呢,他是没机会了,但淳乐水的朋友嘛……也还不错。   简闻以为宋含章此刻的愤怒仅仅是因为淳乐水的出现,殊不知,从淳乐水扑进楚林怀里之后,他耳边的声音就没停过。   甚至,他还听到了淳乐水对简闻的身材大肆赞赏。   淳乐水是有透视眼还是怎么的,简闻穿着衣服都能看到他胸肌腹肌公狗腰,他大爷的他露着腹肌说他身材麻麻,18cm说他绣花针???   眼睛不会用建议捐给有需要的人!   操!   最后还说什么,简闻看起来比他能干???   气得宋含章眼前一阵阵发白,要不是他极力忍耐,当场就要冲出去和淳乐水拼了。   从宋含章成年到现在,换了无数个床伴,哪个不是在他身下醉仙欲死?   淳乐水和他做过几次就天天在心里骂他活烂?   宋含章气得脑仁疼,感觉自己脑震荡都要复发了,后面那些对于楚林的吹捧他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他倒要让淳乐水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干!   他咬牙掏出手机,打字时只觉得脑袋嗡一嗡的在响。   叮咚――   淳乐水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第5章   宋含章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这傻逼又搞什么幺蛾子?   作为一个贱受,不可能不秒回渣攻的信息,毕竟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宋含章。   淳乐水面无表情地回复:我马上回来。   发完消息,他抬头时已经换了一副表情,看着楚林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惊喜和期待:“抱歉师哥,我得先回家了。”   楚林轻笑:“怎么了,这么开心?”   淳乐水眼睛微微发亮:“很明显吗?”   楚林含笑点头。   淳乐水微垂着眼,唇边是挡不住的笑意:“含章回来了。”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楚林,轻声道歉:“对不起师哥,明明是我约你出来的……”   楚林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一改往日好说话善解人意的温柔模样:“那就不要走。”   淳乐水一愣。   他第一次听到楚林用这种略带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话,声线比平时压得低一点,撩起上眼皮看他的目光中居然带着冷淡。   就……   好他吗帅啊靠!   这谁受得了,淳乐水胸腔里的小心脏都跟着扑通扑通跳起来。   宋含章是谁?   不好意思,不知道不重要。   淳乐水不想走,淳乐水很想留。   紧接着,他手机又响了一声,这次宋含章发来两个字:速度。   淳乐水:“?”   急个屁啊。   直觉告诉淳乐水准没好事。   但在这个世界里,淳乐水的行为是受人设约束的,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在不相干的楚林面前,他也要做出一副深爱宋含章的模样。   就算他再舍不得楚林,他也必须因为宋含章的一句话就心甘情愿满心欢喜地回家。   “师哥……”淳乐水如同怀春少年一般憧憬着,“你知道的,他很少主动找我……下次我向你赔罪好吗?”   这种事情在楚林这里不是第一次发生,淳乐水经常会因为一通电话或者短信一脸欣喜地从学校离开,像只快乐的小鸟,然后第二天返校时便是肉眼可见的情绪低落。   楚林记得有一次,突然下起暴雨,他从学校回家会途径一个商圈,公交车靠岸时他正好看到街对面的淳乐水。   他提着保温桶站在一个广告牌前,被雨浇透了,楚林急忙撑伞下车,还没完全走近,就看到一辆超跑飞驰而过,路过积水时并不减速,扬起的水花尽数溅到路边的淳乐水身上。   然后那辆跑车才悠悠停在前面五百多米的位置。   淳乐水抱着怀里的保温桶,一路小跑到跑车边。   雨帘厚重,楚林看不清淳乐水脸上的表情,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看到从副驾驶伸出一只手拿走了保温桶,那辆颜色艳丽的跑车绝尘而去,只留下淳乐水一个人。   楚林撑伞过去时,淳乐水失神地站着,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像一朵脆弱的无法抵抗恶劣天气的颓败花朵。   后来楚林才知道,那辆车上坐着的不仅是宋含章还有他当时的情人。   他说想吃淳乐水亲手包的馄饨,让淳乐水送到指定地点去,又把人在雨里晾了两个小时。   也就是那天,楚林没忍住劝淳乐水离开宋含章,后者却红着眼说他不懂。   宋含章的话对淳乐水来说那就是圣旨,他油盐不进,楚林知道自己拦不住他。   他即无奈又生气:“你就不怕我不给你下次的机会?”   淳乐水大惊,抱着楚林胳膊撒娇:“师哥~”   “小淳……”   淳乐水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楚林的话,来电人是宋含章,响了几声便自动挂断。淳乐水连忙站起来,展开双臂使劲抱了楚林一下,“师哥最好了!”   他像小兔子一样蹦到门边,开门时回头对楚林挥了挥手。   楚林最终还是没狠下心对淳乐水冷脸,勉强笑着在空中挥了下手回应他。   直到淳乐水的身影从门口消失,楚林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消失。   他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仰头喝了口酒。   淳乐水一走,宋含章也紧接着从座位上站起来。   简闻一直注视着楚林,宋含章一起立就挡住了他的视线,他过来两秒才反应过来,半仰头望着宋含章:“你往旁边点。”   说完见宋含章跨出卡座,追问了句:“干什么去?”   宋含章沉着脸,还没从之前的情绪里走出来,后面又听见淳乐水对自己好一顿宋狗的骂,导致他一开口就没什么好气:“回家。”   简闻笑道:“回家找老婆还是回家找情人?”   宋含章冷哼:“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简闻才发现他这火是冲着自己,虽然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这个大少爷生气,但他现在没心思去管宋含章,当即五指并拢往门口一指,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含章冷着脸走了,路过旁边卡座时垂眸扫了楚林一眼。   他倒要看看这个淳乐水吹得天上有人间无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带着审视的目光自然引起了楚林的注意,楚林轻抬眼皮,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   老实说楚林长得确实不错,如果说淳乐水是i丽浓艳的玫瑰牡丹,楚林就是清丽雅致的莲花白梅,像水墨画,淡月清溪,素雅悠远。   而在宋含章以往的情人中,确实没有这一款。   如果没有淳乐水今天这一出,仅仅是单纯的酒吧猎艳,宋含章肯定会对楚林下手。   但偏偏被淳乐水那么一搅和,他现在看楚林怎么看怎么不爽。   感受到他眼中敌意的楚林,自然对这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也没有什么好眼色。   楚林平时其实是一个比较随和的人,很少只是因为一眼就对某个人产生强烈的反感,面前这人是第一个。   他冷淡地收回视线。   淳乐水不在,楚林也没有继续在酒吧里逗留的理由,明天还要去剧院,他放下酒杯也准备走人。   突然一道黑影挡住了本就不算明朗的光线。   身着灰色西装的男人一手插兜,一手拿着酒杯,笑问:“先生,介意拼个桌吗?”   -   出租车将淳乐水送到郦水湾公寓楼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路上淳乐水的右眼皮老跳,这并不是什么好预兆。   他抬头往楼上望了眼,很好,顶楼的灯没亮,宋含章那个龟儿子根本不在家。   想到自己被他搅和了的约会,淳乐水气不打一处来。   郦水湾这套房子平时都只有淳乐水一个人住,结婚两年宋含章除了上次脑震荡基本没有在郦水湾留宿过,就连摔成脑震荡顶着医生卧床静养的医嘱,他都要在第二天搬回他自己的家里去,可见对于和淳乐水共处一个屋檐的厌恶。   把林曦带回郦水湾估计也是心血来潮做的决定。   淳乐水一直觉得宋含章这个人就像有那个大病似的,折磨人的手段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种――带情人羞辱他,使唤他跑腿然后晾着他,冷眼看他被其他人欺负或者羞辱。   就是典型且普通的渣攻行为,仗着对方的喜欢,肆意践踏别人的真心且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毕竟和自己结婚,他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淳乐水按了按眼皮,抬脚跨出轿厢,换了鞋后把自己丢进沙发。   【太幼稚了,想要给我难堪就不能有点新意吗?这种专门把我叫回家,然后让我满心期待扑了个空的戏码我已经演腻了……】   疯狂吐槽宋含章,对其各种行为评头论足的淳乐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就不能来点更有挑战的剧情吗?比如说……那天的3P就不错,说起来我见过宋狗那么多小情儿,真的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林曦,那脸那身材那腿……真是绝了。】   想到这里,淳乐水不由回忆起当时摸到林曦皮肤时滑不溜的手感,他露出淫/荡的笑容。   【这些小鸭子怎么一个个都保养得这么好?手感绝了,有机会我得再摸一摸。】   试问谁不喜欢又干净又漂亮又滑的男孩子呢?   【就是不知道宋狗还会不会再把他带回来,林曦啊林曦,你可千千万万要留住宋狗的心,这样我才有机会再摸――】   听听,这是人话吗?   嘴上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心里不是骂他狗就是骂他傻逼,还无时无刻不在惦记他的人。   宋含章简直要气笑了,这肯定不是第一次吧。   他咬牙:“淳乐水!”   突如其来的怒喝砸在耳边,淳乐水一惊,差点就从沙发上滚下去。   他惊魂未定地回头,沙发边站着的不是宋含章那个王八蛋又是谁。   淳乐水的目光从宋含章的脸逐渐往下,落在他拎在手里的拖鞋上。   所以他是专门没发出声音就为了吓自己一跳?   【简直有那个大病!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不对,吓死我对宋狗好处多着。】   啪嗒――   拖鞋落地,宋含章把脚塞进去。   淳乐水警惕地换了个姿势,他坐起来,把抱枕抱在怀里,眼睛红红从下而上望着宋含章:“含章,我还以为……”   演贱受,很多话不用明说,话头留半截,才有那个可怜兮兮的味儿。   宋含章居高临夏俯视淳乐水,带着身处上位的威压。   淳乐水委屈巴巴地往抱枕后面缩了缩,实则心里想着:【这傻逼到底要干嘛?】   他穿着一件大领口的卫衣,动作间衣领扯开,露出小半个肩头和平且直的锁骨,那上面光滑一片什么痕迹都没有。   察觉到他的视线,淳乐水心里警铃大作。   跳了半天的右眼皮仿佛终于找到了缘由。   【这个狗逼玩意儿不会是要――】   宋含章脱下外套丢沙发上,他绕过淳乐水坐在他对面:“去洗澡。”   咔嚓――   听,这是淳乐水心碎的声音。 第6章   进入这个世界,接受了系统的条件去扮演贱受这个人物后,淳乐水就清楚知道有些事情是躲不过的。   宋含章这种渣男,可不是别的小说里那种不喜欢就不碰你的禁欲系男主。   虽然他并不是淳乐水的审美取向,但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在对方一张俊脸的份上淳乐水也并不排斥和他进行某些脖子以下不可言说的运动,反正好歹也是个帅哥,尺寸也不错,他也不亏就是了。   而且像他这种流连花丛情人无数的男人,别的不说某些技术肯定是有保证的。   一开始,淳乐水确实是这样想的,而当他体验过一次之后,他就发现他错大发了。   他低估了宋含章这个狗男人。   这个男人的渣,不仅体现在生活里对淳乐水的各种婚姻暴力里,就连在晋江脖子以下不可提的运动里,也把只管自己爽的渣男属性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和其他情人怎么样淳乐水不知道,但是在他这儿,淳乐水的脖子以下不可提运动最终体验究竟如何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要说他唯一做得好的一件事,大概就是从来不忘记为计划生育尽一份绵薄之力,虽然淳乐水也并不能生孩子。   总之和宋含章上进行脖子以下不可提运动这件事在淳乐水这里就是一件极其痛苦毫无愉悦性可言,并且还十分考验演技的事情。   索性两年来,宋含章身边情人不断,用得上淳乐水的时候少之又少。   但仅有的几次体验,也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猝不及防听到宋含章让他去洗澡,淳乐水脚都抠紧了。   【这王八蛋吃错什么药,要做你去找你的小三小四小五啊淦,欺负老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只会拿着棍子瞎捅,白瞎你长那么大个玩意儿,东西拿在手里不会用就拿去剁了喂鸡!!!】   【鸡又做错了什么。】   【QAQ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操。】   淳乐水在心里咆哮呐喊,每个细胞都写满了拒绝,但由于角色禁锢,他不能拒绝宋含章任何要求。   除非宋含章自己食言反悔。   而宋含章会反悔吗?   他看着淳乐水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烧出两个窟窿,有那么一瞬间他真觉得自己脑子有屎要来这儿找气受,他那些小情人哪个不比淳乐水乖巧懂事会伺候人,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如果他此时真的走人,那不正如淳乐水的愿了?   他忍了又忍,咬牙切齿每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还愣着干什么?”   淳乐水小脸一红(被气红),欲语还休地看了宋含章一眼,触及到他眼神时飞快低头,活脱脱一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害羞又有点小期待的小媳妇模样。   他放下抱枕:“那我去洗澡了。”   【啊啊啊啊啊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一定要想个办法!】   【要不然我直接给他一榔头,让他从此长眠不醒?】   淳乐水觉得这实在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从一楼客厅到浴室这一段路,淳乐水走得极其缓慢,一双眼睛东看看西看看,一会儿注视着餐桌上的花瓶,一会儿注视着楼梯扶手边的摆件,认真思索权衡哪一个用起来比较顺手能一击毙命。   宋含章在他把目光放到自己头顶上的水晶吊灯上时,彻底黑了脸。   郦水湾顶楼都是大户型的跃层复式结构,被称为空中别墅,客厅挑高七米,要压住这种大空间,就需要用家具的重量感或者厚重感来完成。   宋含章头顶的吊灯自天花板上倾泻而下,悬挂在沙发上方,光高度就和二楼齐平。   这么大个灯,少说上百斤,直接落下来能把宋含章砸成肉泥。   虽然知道淳乐水不可能真的让吊灯落下来砸死他,但宋含章的脸色还是沉了又沉,放在身边的拳头紧了松松了紧,最后在淳乐水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时起身,看了眼头顶的灯,然后进了一楼的卫浴。   老实说,宋含章现在并没有什么想做的兴致,但就算自损八百,他也绝不让淳乐水好过。   一楼客浴水声哗哗,二楼主浴也同样热气氤氲。   二楼浴室的视野特别好,浴缸旁边是一面大而通透的落地窗,淳乐水往常最喜欢在这里泡澡,趴在浴缸边俯瞰夜晚江景,甚至可以隔着楼下母亲河眺望到对岸的灯火璀璨。   但今天淳乐水实在是提不起一点观赏夜景的兴致。   既然他不能主动拒绝宋含章的求欢,那他就必须得想个办法救自己于苦海。   淳乐水屏住呼吸将口鼻都没入水中,只留着一双眼睛还在水面上,看来只能制造意外进行外部干预了,毕竟之前淳乐水也用类似的方法打断过宋含章的性致。   就是这方法有点费命,但凡宋含章技术好点,淳乐水也不至于如此折腾自己。   二十来岁的大小伙,活得清心寡欲,跟和尚也没什么区别了。   人家和尚好歹还朝九晚六下班后回家搂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他这岗位就是007,全天二十四小时在岗。要不是为了系统承诺的自由……   哗啦。   淳乐水从浴缸里站起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水,也没拿浴巾光着脚踩在浴室里的瓷砖上,本就氤氲着水雾的瓷砖随着他的走动留下了小摊水渍。   淳乐水想了想,还是准备把睡衣套上。   他也不想像宋含章那样,人晕了还把鸟露在外面。   那也太社死了。   主卫做的是三区分离,浴室分为淋浴间和沐浴间,浴室往外是梳洗台,再对面是单独的卫生间。   淳乐水的衣服一般都习惯在进浴室前顺手放在门外,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在心里预估自己等下的摔跤姿势和大概受伤情况,要把伤情控制在一个不太严重,但是又必须让宋含章没办法做下去的程度。   【最好是像宋含章上次那样,摔个轻微脑震荡。】   【他一摇,老子就吐他一身。】   走到主浴门口的宋含章恰好听到这句话。   淳乐水也已经走到门口,他无知无觉地拉开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进来的人影直接按在了墙上。   背后是宋含章赤/裸温热的胸膛,淳乐水被他按着后颈贴在墙上,只能尽量用眼尾的余光去瞟他。   淳乐水一身白肉贴着丝滑冰凉的墙砖,他忍不住打了个颤,略带惊慌地叫着宋含章的名字:“含章……”   这两个字里面的情绪五分真五分假。   【完了完了完了,宋狗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我他喵的还没来得及摔!】   同时这个姿势让淳乐水有些心慌,这个姿势不要太方便宋狗好吗,要是宋含章真的想在这里干点什么脖子以下不可提的运动,那他今天岂不是要菊花失守?!   太可怕了。   淳乐水脑子转得飞快,抖着声音央求宋含章:“我们……去床上好吗?”   宋含章没有回答他,炽热的鼻息喷薄在淳乐水耳边,他能感受到身后人略微急促的胸腔起伏。   宋含章眼前阵阵发黑,纯粹是被淳乐水给气的。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淳乐水这么虚伪的人?   既然这么厌恶他,装什么一往情深?   早点和外公说清楚,大家一拍两散各自逍遥不好吗?   在又一声颤抖的“含章”里,宋含章冷静下来,他并没有如淳乐水所愿地带着他往床上去,也没有松开他,他依旧反剪着淳乐水的胳膊,摁着他的后颈将人按在墙上。   淳乐水胸前那块瓷砖已经被他的体温捂热,他感受到颈后的禁锢卸了力,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宋含章已经从后面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头。   刚洗完澡的宋含章同样发梢微湿,他眼窝深,眉眼距离天生较近,唇角即不上翘也不下压,是一个即使面无表情,看一眼也会让人觉得不好惹的长相。   两人身高相差无几,虽是平视,但仿佛带着冰棱的锋利目光仍会给人造成一种无由来的压迫感。   面对淳乐水时,他总是不吝啬于流露出这浑身的戾气,以来提醒淳乐水他做过什么。   淳乐水对他又爱又怕,并不敢和他对视太久,只能闪烁着目光垂下眼,睫毛轻轻颤抖。   【这傻狗到底要干什么?我的手和脖子都要扭断了好吗大哥?!】   “看着我。”宋含章收紧双手的力道,淳乐水轻声哼痛,怯生生地抬眼,湿润的眸子里印出宋含章愠怒的脸。   “淳乐水,”宋含章一字一句问道,“你爱我吗?”   【我有病吧我爱你。】   淳乐水闭眼,一滴清泪顺着他脸颊滑落:“含章,我的心意你还不如明白吗?”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你还记得吗,外公带我回家那天,你穿着白衬衫站在院子里对我笑。”   那天阳光很好,照得宋含章脚下的草地绿得发光。   那一年的宋含章十八岁,不管是白衬衫下宽阔的肩胛还是修长有力的干燥手指,都透着蓬勃生长的力量感,和他身后开得灿烂的蔷薇花一样。   这一幕是镌刻在原主心底永不褪色的相片。   但淳乐水知道,宋含章当时并不是在对原主笑,他只是习惯性地在外公面前装乖而已。   宋含章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人骗他。   淳乐水十五岁来到宋家,明明是个刚死了爹的孤儿,却可以笑着对宋含章说哥哥好。   一个司机的儿子,做事滴水不漏妥帖周到,讨得了宋家从上到下所有人的欢心。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见人爱单纯善良的淳乐水,给他下药,拍床照威胁,结果被外公看到之后反而认为是他强迫了淳乐水,要让他负责。   说他不是有所图,宋含章都不相信。   他一直都想要撕开淳乐水那张虚伪的面具,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不管他怎么折磨他,感情暴力他,淳乐水的表现甚至已经迷惑了宋含章,要不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他几乎也以为对方深爱着自己。   宋含章盯着那张诚恳的脸看了良久,他嗤笑一声放开淳乐水,嘴角的讥讽刺痛了淳乐水的双眼。   很好。   既然淳乐水想玩,他不介意陪他一起。   宋含章什么也没说,丢下淳乐水就离开了郦水湾。   淳乐水眨了眨眼,缓缓从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虽然不知道宋含章抽什么风,但保住菊花的他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万幸万幸。 第7章   “林曦,你是不是没看到群消息,室长说下午请我们去唱歌,就差你了。”   寝室门被推开,室友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看到站在穿衣镜前的林曦吹了声口哨:“搞这么帅,干什么去?”   林曦穿着一件oversize款的白绿色格子衬衫,衣襟敞开,里面叠穿纯白长袖T恤,下身搭配的是一条水洗白的浅蓝色牛仔裤,脚上踩着一双白色运动鞋。   格外青春洋溢,配上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连天天见的室友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林曦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往空中喷着香水:“我下午约了人,就不去唱歌了。”   “林曦,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背着我们签公司了,最近老看你往外跑,课也不上还经常夜不归宿。”   而且……   室友的目光落在林曦脚边那堆购物袋上,好不容易回宿舍一趟就都是大包小包的,这些购物袋上的奢侈品牌LOGO醒目到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别看林曦这一身看着简单,实则件件价格不菲。   林曦就读于申城电影学院,学校里有不少正当红的明星,很多学生也从大一就开始给各家经纪公司投简历或者尝试进组拍戏,娱乐圈来钱快,没有姓名的小湖笔一年可能也能赚个几百万,室友问出这种话也不奇怪。   “没有,”林曦笑笑,“我就是最近找了个兼职。”   “什么兼职,还缺人吗?”   “要是还缺人我肯定第一个通知你。”林曦打着哈哈,看了眼时间背上包准备出门,“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   室友目送他出门,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他轻嗤一声:“什么兼职,别怕是被人包养了。”   这种事儿在俊男美女扎堆的电影学院可不少见。   林曦对于室友们到底在背后如何看待自己的事一无所知,他在校门口拦了辆出租:“师傅,去水榭苑。”   “好勒。”师傅朗声应着,一脚油门,出租车直奔目的地而去。   电影学院位置稍微有点偏僻,再加上驶入主城区后遇上下班高峰期堵了会儿车,林曦迟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翻山越岭赶到位于城南的水榭苑。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同学,里面车开不进去了。”   林曦道了声谢,踏着脚下经过岁月洗礼被鞋底磨得发光的石板路往小道深处走,狭窄的道路两旁是极具上世纪建筑风格的申城老建筑,围墙里白墙黛瓦,窗棂也有些褪色,而墙边大堆大堆的藤蔓从墙头坠下。   林曦记得这些植物好像是什么玫瑰,只是过了花期才入目皆是绿色,开花的时候这里也是一处热门的网红打卡地。   藏在巷尾深处的就是林曦此行的目的地,水榭苑。   踏进大门便是一个豁然开朗的中式庭院,夏末秋初,园林里满目皆绿,水流潺潺,仿佛一秒从高楼林立的快节奏现代都市穿越到几百年前。   服务员领着林曦穿亭过廊,最后停在一间包厢前,厢门紧闭,服务员抬手轻叩两下,说了声“林先生到了”,然后推开门请林曦进去。   门内茶香缭缭,有人盘膝而坐,闻声抬头。   林曦站在原地,一时看呆了。   窗漏外青竹摇曳,夕阳余晖被剪碎,斑驳光影落进室内,映在淳乐水执壶煮茶的细长手指上,轻轻舔舐他眼下小痣,半张白釉一样脸和晚霞融在一起。   彩云飞游,幽深景色皆成了他的陪衬。   林曦忍不住想,这么漂亮的人,为什么宋含章会不喜欢?   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   “林先生?”见他站着没动,淳乐水轻声提醒。   林曦在淳乐水听起来毫无恶意的声音里回神,他略带疑惑地走到淳乐水对面,盘膝坐下。   这一趟是淳乐水约他来的,说是要和他谈一谈宋含章的事情,林曦大概能猜到他的目的应该是让自己离开宋含章,为此他还特地看似随意实则精心打扮了一番,就是为了见面时不输人也不输阵。   但是在淳乐水面前,好像任何事物都会黯然失色。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林曦说。   “没关系。”淳乐水将茶盏推到他面前,茶杯剔透,茶汤清澈,尚未入口浓郁茶香便扑面而来。   淳乐水说:“先喝口茶吧。”   他越是和煦,林曦越是如临大敌,他心里那根弦绷得极紧。   哪有原配见小三这么和颜悦色的?   水榭苑是申城最高档的茶馆之一,地址闹中取静,这里是会员制,只接待VIP客户,店里一杯茶就抵某些大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   林曦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再好的茶也一概没尝出味儿来。   他放在茶盏:“淳先生……”   “叫我乐水吧。”淳乐水给他续上茶,轻声问,“我叫你……小曦可以吗?”   “小曦”两个字淳乐水是笑着说的,语气亲昵。   茶杯不仅烫红了林曦的指尖,那声“小曦”也烫得他耳尖发红,他心想怎么回事,他们不是情敌相见吗,这兄友弟恭的一幕是什么情况?!   他也不敢看淳乐水那张极具诱惑性的脸,垂眸喝茶,说了声都可以。   他垂着眼,自然就没注意到淳乐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淳乐水实在不舍得把目光从林曦身上挪开,因为林曦今天这身打扮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对他胃口了!   不愧是宋含章历任小情儿里面他最喜欢的一个!   一百分!   今天的林曦必须一百分!   [麻烦你记住自己的人设。]他在崩人设边缘反复试探,系统不得不提醒他。   “知道了知道了,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职业道德,”淳乐水和系统说,“……和演技。”   他在林曦抬眼时敛下眼皮,心不在焉地摸着面前的茶杯:“小曦,我知道含章他喜欢你,但是你能不能离开他?”   【不能!快明确的拒绝我说不能!】   【我都点名了宋含章喜欢你,你怎么可能离开他,快说你和宋狗是真爱,你绝不离开他!】   “我……”   淳乐水期待地看着他。   林曦的目光飘向淳乐水身后,他身后是一扇顶天立地的屏风,像一面墙一样将包厢隔开,一分为二。   屏风上以水墨绘着山水,在淳乐水来之前就立在这里,当时服务员说是有另外的客人在隔壁小憩,淳乐水坐下没多久就走了,他还听到旁边服务员撤走茶台打扫包厢的声音。   他以为林曦在看屏风上的山水画,却不知道一墙之隔坐着宋含章。   宋含章闭目靠墙,双手环胸,如果不是隔几秒轻抬放在臂弯的食指,看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这边悄无声息,隔壁淳乐水还在等着林曦的答复。   林曦目光坚定:“我是不会离开宋少的。”   他既然想尽办法傍上宋含章,自然不会轻易离开对方,宋含章虽然脾气不好,但作为一位金主他从来没有亏待过林曦。   出手大方舍得花钱,除了经常换情人也没有什么喜欢折磨人的不良癖好。   和某些小开比起来实在是一个好的得能再好的金主了。   这个答案让淳乐水顿了顿,他心中窃喜,眼里却很快涌上眼泪,湿了眼眶。   “你、你别哭啊?”林曦慌张地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还找理由安慰他,“就算我想离开宋少,这也不是我说了就算的。”   他们这种包养和被包养的关系,不管是开始还是结束,那都是由宋含章说了算。   林曦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宋含章对自己感兴趣的日子更长一些。   说完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是原配和小三的战场,怎么就变成他安慰淳乐水呢,他不是应该为自己的不战而胜感到高兴吗?   淳乐水接纸巾时不小心碰到林曦手背,但两个人都没把这点小意外放在心上,他低头擦眼泪。   【多善良的小白兔还来安慰我……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连手背都这么好摸?】   宋含章指尖一顿,过了会儿才又轻敲起来。   【不过这话听着,像在给我炫耀似的,我应该怎么演呢……】   淳乐水下定决心一般抬头,他睫毛还湿着,脸上却一反刚才带着哀求的商量神色,变得有些高高在上,但细看之下又能明显看出是强撑出来的:“你和他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钱吗?你说个数,多少钱你才肯离开他?”   林曦沉默了。   他傍宋含章当然是为了宋含章的钱,但宋含章现在就在这个包厢里,这种话他当然不能说。   他默了一会儿说:“我是真的喜欢宋少。”   【那狗东西除了有几个臭钱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淳乐水无比嫌弃。   “五十万,”淳乐水说,“你离开他。”   林曦愣了一下,连屏风后面的宋含章都唰地睁开眼,怒火冲天之余又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林曦看着淳乐水还没反应过来,淳乐水以为他是嫌少,又加了五十万。   屏风后的宋含章脸已经青了。   林曦也同样震惊,人家十年前的小说里就用五百万打发女主角了,怎么淳乐水一开口才五十万?   在现在这个时代五十万能干啥?首付都付不起!   这是看不起他还是看不起宋少?   【没错,我就是在羞辱你,你和宋含章在一起怎么可能连一百万都捞不到。】   【但在我这里这已经是天价了,别说一百万,宋狗在我这里十块钱都不值。】   【来吧,拒绝我吧,说我怎么能用钱来羞辱你呢,你和宋含章的感情哪才值这区区百十万!】   宋含章还能不知道淳乐水在想什么?   一天天地惦记着林曦就算了,逮着机会就要吃人家一口豆腐,不就是想让林曦继续留在他身边好方便他淳乐水吗?   宋含章那个气,看到手边的空茶杯,顺手拎过茶壶就往里注水,他正在气头上,急需东西降火。   隔壁淳乐水已经咬牙加码到了两百万,茶杯和宋含章的嘴唇近在咫尺。   茶水的滚烫雾气氤氲而上,熏得宋含章双眼通红,差一点他就把这水喝下去了。   很好,宋含章黑着脸倒掉杯里的热茶,两百万,他记住了。   “抱歉……”不到宋少腻的那天,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他。   林曦这句话只开了个头,便被来自宋含章的专属消息提示音打断。   他解锁手机,宋含章发来三个字――   答应他。   林曦:“……”   他小小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淳乐水还在等待他的下文,他外强中干地威胁他:“我调查过你,你还是个大学生,年纪这么小干什么不好要去插足别人家庭,收下这两百万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快,把钱甩我脸上,说‘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宋少在我心里那是无价的,就算你给我两千万两个亿我都不会离开他!’然后速速出门打电话给宋狗告状!】   【从此让宋狗对我多一分厌恶,他就更加不会踏入我的郦水湾。】   “好,我答应你。”林曦说。   “那就别怪我……”   不择手段。   淳乐水一句话说了半截,他眨了眨眼,仿佛没听清一样和林曦确认:“你说什么?”   林曦注视着他的眼睛:“我说你给我两百万,我离开宋少。”   淳乐水:“……”   “系统,我觉得我好像听错了。”   后者毫无感情地回复他:[你没有听错,他说他愿意离开宋含章,恭喜你解决掉了一个情敌。]   淳乐水:“???”   【宋狗在你心里就只值这区区两百万吗?!!!】   【你个当情人的能不能有点当捞男的职业道德?!!!】 第8章   “算你识相。”   淳乐水丢下这句话,神情恍惚地离开了包厢。   他站在回廊上,隔着小腿高的木栏,看着碧绿的池塘,平静无波的水面上漂浮着许多睡莲叶,花期已过,万般绿色中没有任何其余颜色点缀。   莲叶下藏着几尾锦鲤,摇着尾巴,悠悠闲闲在水中游戏。   淳乐水觉得自己的心情就跟这平静的池塘一样,就是一滩死水。   有谁知道他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痛?   要早知道林曦这么容易就能离开宋含章,他就十万十万加码了!   宋含章怎么回事,连个男人的心都留不住!   “我要是从这儿跳下去,淹死了,我能不能读档重来?”   [不好意思,本系统暂不支持此功能。]系统冷漠无情。   “是,你就只会压榨我,让我扮演贱受。”淳乐水更是悲从中来。   系统安慰他:[你天生就是贱受。]   “谢谢,但并没有被安慰到。”淳乐水捧着心口,一边往外走一边从兜里翻出手机,“这种人财两空的痛苦,只有楚林才能安慰我了。”   另一边,淳乐水走了没多久,他刚才所在包厢之间的屏风就被服务员撤掉。   林曦坐在宋含章对面,他不太明白:“宋少,您为什么要让我答应他?”   宋含章被淳乐水气得不行,脸色不太好看,听到林曦的话轻飘飘扫了他一眼。   后者有点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问道:“您……不要我了?”   说完宋含章抬手把一份资料丢在林曦面前,林曦疑惑拆开,里面是近一个月来淳乐水的活动轨迹整理,他常去的几个地方都单独被标记了起来。   其中去申城歌舞剧院频率尤其高。   林曦不明就里,宋含章又给了他一张房卡:“找个时间把淳乐水弄上床。”   林曦猛地抬头,震惊无比。   宋含章让他干啥,去勾引他老婆???   这是一个正常男人会提出的要求???   网络上有这么一群人,他们喜欢看老婆给自己戴绿帽,而且越戴越兴奋,网友们亲切地称其为――   绿帽侠!   林曦看着宋含章,他没发现宋少以前还有这爱好啊???   他上次不都还是想着给淳乐水戴绿帽子吗?   林曦看向宋含章的眼神很复杂,震惊中带着奇怪,奇怪中夹杂着不解。   而宋含章则想得很简单,淳乐水不是喜欢林曦吗,那他直接打包把林曦送上门,到时候捉奸在床,他看淳乐水还怎么演。   当初给他下药拍照片,他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回头照片往外公面前一放,连人带铺盖从他宋家滚出去。   “怎么,有问题?”见林曦半天不吭声,宋含章问。   林曦:“宋少,我……”   “不愿意?”   林曦点了点头,他一直觉得宋含章是个还不错的金主的理由之一,就是他没有那些有钱人对待情人的陋习,比如和其他人共享自己的情人,或者玩多人。   宋含章经常带着他去那些所谓的局,其中淫/乱不是一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但对于别人发出的邀请,宋含章都不会理会,甚至在有人把主意打到林曦身上时,他也会高调宣誓主权。   只要是宋含章的东西,他一贯不会让别人碰。   而他现在要把林曦送上别人的床,哪怕这个人是淳乐水,林曦也有点害怕……   他听说过一旦宋含章把情人送给别人,就代表他腻了。   林曦有些慌:“宋少,我、我喜欢您,我只想伺候您。”   宋含章漫不经心撩起眼皮:“你知道我以前那些情人都是怎么结束的吗?”   林曦摇头。   “就是他们开始妄想和我谈感情。”宋含章上身前倾,极具压迫性的目光逼近,林曦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下。   宋含章和情人的关系,在他看来永远都是交易,不过是他出钱对方出力罢了。   他喜欢这种简单干脆的关系。   一旦对方产生了什么想法,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关系就会变得混沌不清,爱情的独占欲会让对方变得贪婪,想要从他身上索取更多。   而爱情的丑陋在于它会使人盲目,那些想要从他身上索取更多的情人很快就会被占有欲冲昏头脑,忘记自己的身份试图去掌控宋含章。   但在这段关系里,宋含章才是那个永远的掌控者。   妄想咬向主人的狗,最终都会被逐出家门。   而他当初能看上林曦,也是因为他把自己的欲望和野心都写在眼睛里。   宋含章知道他想要什么,也不介意让他美梦成真。   “还有,我最讨厌别人骗我。”宋含章站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林曦,“你违心说喜欢的模样,可没你平时问我要钱时讨喜。”   “要不要做,今晚之前想好。”   离开前,宋含章留下最后一句话:“林曦,你最好想清楚自己要什么。”   宋含章走了,偌大包厢里只留下林曦一个人。   微风牵起窗边白纱,在水面吹出层层涟漪。   淳乐水之前泡的价值千金的茶喝在嘴里已经凉了,但仍然唇齿留香。   林曦想要什么?   他自然是想要,永远都喝得起这么好的茶。   他看着桌上淳乐水出入歌舞剧院的照片,给宋含章发出一条消息。   “我要签公司拍戏,只演男一。”   -   申城歌舞剧院地处申城北二环内,剧院内机构建筑划分明确,独立的办公楼、演出厅、歌剧舞剧排练厅加在一起,林林总总占地有小一百亩,是直接隶属于申城文旅部的事业单位。   剧院演出厅有单独的进出口,而剧院内部一般来说也是外人勿进。   只有淳乐水,明明不是剧院的人还次次都大摇大摆从正门进去。   保安亭窗户开着,窗下没有人,淳乐水探头往里面看了眼,保安大哥正背对着他站在饮水机前往保温杯里灌水。   淳乐水敲了两下窗户:“秦哥,吃梨。”   他从手里的购物袋里掏出俩又白又胖的雪梨放在桌上。   被叫秦哥的保安转身,脸上挂着笑拧上保温杯的盖子,拉开桌前的椅子坐下:“又来找楚老师?”   “我师哥还在剧院吧?”淳乐水说着又掏出俩梨递给秦哥,“借您点水帮忙洗洗。”   “去去去,院儿里自己洗去!”秦哥作势要打他,手上是个铁皮茶盒,晃动间能隐约听到里面茶叶撞击铁皮OO@@的声音。   淳乐水也不嫌弃,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塞了个梨进嘴里,从包里翻出一包茶叶:“正巧今天去了趟茶楼,顺便给您带了点茶。”   包装上印着水榭苑三个字,秦哥没听过,不过光看那包装就觉得不便宜:“拿走拿走,别老来贿赂我。”   “不要钱,人家免费送我的。”   淳乐水这话也不假,宋家作为水榭苑的SVIP,每次去经理都追着送一堆茶叶:“不贿赂您以后您不让我进门怎么办?”   秦哥半信半疑,又被淳乐水哄了几句才收下茶叶:“我不让你进你就进不来了吗?”   淳乐水嘿嘿笑了声,啃着梨往楚林的办公室走,路上遇到个老师就能招呼两声,然后给人家递个梨,中途还被别人告知楚林不在办公室,又半路转了个弯去舞蹈排练厅,等到排练厅门口一口袋的梨分得只剩下一个了。   淳乐水轻轻推开门,音乐声顺着门缝飘荡出来,鼓点激烈,已然进入了舞曲的高潮。   偌大的排练厅里只有楚林一个人。他穿着练功服,白衣黑裤,踩着鼓点从角落奔出侧翻到空中又接了个拉拉提,他的身体就像是新鲜的柳枝,柔而不软,韧而不绵,身轻似燕,轻轻一翻就仿佛跃之云上。   鼓点微弱,琴声渐急,楚林以右足为轴,脚背绷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原地转开,在愈来愈急的音乐声中越转越快。   古典舞又被称为“戏曲舞蹈”,融合了许多戏曲和武术中的动作和造型,讲究刚柔并济,要求形、神、劲、律,强调呼吸的配合,对身韵和技术、技巧动作的要求非常高。*   不是网上那些穿着宽袍大袖随便举手抬腿的所谓“古风舞”可以比拟的。   这需要扎实的基础功和长年累月的训练。   而楚林的舞,不管淳乐水看多少次都看不腻。   明明没有广袖长衫,他举手投足却如风拂柳,翩翩若仙,让人移不开眼。   淳乐水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咆哮,楚林为什么这么完美!!!   排练厅里音乐声渐低,楚林最后的ending正好对着镜子,他呼吸长而深,胸腹的起伏弧度比正常呼吸时要明显一些,他的目光透过镜子停在淳乐水脸上,缓缓展开一个笑容。   楚林坐在地上,平缓着呼吸,招呼小狗一样对淳乐水招招手:“什么时候来的?”   淳乐水挤进门缝,顺手把他放在门边擦汗的毛巾递给他:“有一会儿了,师哥跳得真好。”   他盘腿坐在楚林身边,看着楚林擦汗,双手握着梨子抛来抛去:“师哥,这个是你为《山鬼》的演员选拔准备的个人展示吗?”   “嗯。”楚林点头,擦完汗的毛巾搭在肩膀上,“怎么样?”   “特别好。”淳乐水由衷夸赞,他把梨递过去:“来,补充点糖和水份。”   楚林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   他喜欢吃水果,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次淳乐水来剧院都会顺手递给他一个,今天是梨,明天是橘子,后天是草莓,总之少有重样。   楚林也知道他每次来都是顺路买一口袋,逢人就发,但始终会给他留一个。   这么乖巧的小朋友谁能不喜欢,整个剧院就没有不喜欢淳乐水的。   淳乐水还在给楚林讲他刚才在路上遇到剧院舞蹈总监,对方仍不放弃想拉他进团的事。   楚林一边吃一边听他讲,突然问道:“小淳,你的展示舞蹈准备好了吗?”   淳乐水:“……”   当然是没有的,他准备啥呀准备,反正也没机会跳。   一看他表情楚林就知道是什么情况,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   “师哥,”淳乐水靠在他身上撒娇,“反正你选上就行了呀,你选上我就可开心了。”   “你啊……”   楚林正想教育他两句,让他活得有自我一些,别光围着宋含章一个人打转,话还没出口,就有人敲了两下门。剧院里面另一位舞者老师探进头来:“楚老师,你还没走呢?”   她看到淳乐水:“小淳也在啊。”   淳乐水向她问了声好。   “我今天是不是来晚了,没有梨吃了?”她笑着推开门,怀里抱着一束红艳艳的玫瑰花,“秦哥让我给你带进来的,楚老师,你什么情况?谈恋爱了?”   淳乐水看看那束花,又看看楚林。   他表情冷淡地从女同事手里接过花束,没有回答对方的八卦,只回了句谢谢。   淳乐水低头嗅了嗅,玫瑰很新鲜,色泽鲜艳花香浓郁。   他好奇地看了眼楚林:“谁送的呀?”   是哪家的猪要来拱他淳乐水辛辛苦苦种出来好水灵好水灵的大白菜???   “不认识。”   楚林说着拿上包,招呼淳乐水出门,直接把花塞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包装精致的玫瑰花被挤压得歪七扭八,花朵被压扁从垃圾桶斜上方支棱出来一部分。   淳乐水更好奇了,撞了撞楚林胳膊:“不认识人家给你送花呀?”   也没个卡片什么的,但楚林却一看就知道是谁送的。   这不简单。   “确实不认识。”楚林说,“就酒吧里一个搭讪的,谁知道喝了杯酒就被缠上了。”   楚林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喝那杯酒了。   淳乐水拧眉:“怎么回事?”   “没事。”楚林安抚他,路过保安亭的时候嘱咐了秦哥一声,说以后再有人送花过来直接拒收。   “这怎么能没事?”淳乐水跟在楚林身后,急道,“他不是第一次给你送花了吧?他现在是给你送花,那明天要是跟踪你尾随你呢?”   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把楚林逗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师哥,这种事不能掉以轻心。”“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淳乐水听出他语气里面那一点点应付,气死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敷衍我。”   楚林无奈:“我也不知道对方姓什么叫什么,我也没办法呀,那人家给我送几束花我就报警,警察叔叔估计也不会受理。”   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淳乐水还是不高兴,可又没法反驳:“那也不行,今晚我送你回家。”   楚林笑着点点头,颇有些无可奈何。   淳乐水手机响了,他一边叮嘱楚林这种事不能马虎,一边接通电话:“你好,哪位?”   电话里传来林曦带着哭腔的声音:“淳、淳先生,救救我。” 第9章   林曦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还伴随着哐哐响地砸门声。   从电话里传出来的紧迫感让淳乐水没有时间去思考林曦的求救电话为什么会打到他这里,他微微皱眉:“怎么回事,你在哪里?”   林曦报了个地名,其他的话才刚起个头,忽然一声巨响伴随着他的尖叫声,电话挂断,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淳乐水接电话并没有背着楚林,对面的动静又那么大,在安静的马路边楚林想不听到都很难。   他问淳乐水:“怎么了?”   事发突然,淳乐水也来不及解释,他在路边拦了辆车想把楚林塞进去:“我过去看看,你先回去。”   楚林攥着他手腕不放:“我跟你一起去。”   淳乐水知道他主要是担心自己,见他神色认真便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他应了声好,矮身钻进车内,让司机师傅去某会所。   虽然林曦只说了几句,但淳乐水还是通过已知信息迅速拼凑出了事情的始末。在林曦跟着宋含章期间就有不少人觊觎,但碍于宋含章也都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在林曦收了钱答应他会离开宋含章后相当于失去了宋含章这个保护伞,以前那些因为忌惮宋含章而不敢对林曦动手的人也自然没了顾虑。   楚林并不知道其中曲折,但光是电话里传来的动静就能听出对面情况严峻:“要不要报警?”   权贵只手遮天,这事儿报警也不一定有用,反而容易引火上身拉到仇恨值。   淳乐水阻止了想要跟他一起下车的楚林:“师哥,你就在车上等我。”   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淳乐水并不想让楚林跟他一起去。   他有宋家做靠山没人敢对他怎么样,但楚林不一样,他没什么背景又那么耀眼醒目,在酒吧喝个酒都能被有心人缠上,更别说里面那些连宋含章都比不上的狗东西。   他可不想让楚林变成下一个林曦。   “半个小时。”淳乐水扶着车门,半弯腰和他对视,“半个小时我就出来,师哥放心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那一刻楚林总觉得淳乐水有哪里不一样。   他眉心轻蹙,总觉得在那句话里感受到了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   没等他仔细确认,淳乐水已经转身往会所走,楚林忙道:“你小心一点。”   淳乐水笑着对他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台阶上,楚林有些担心淳乐水半个小时能不能找到人。   这家名为秀色山庄的会所实在太大了。   作为一家坐落在申城北郊的高级会所,秀色山庄建筑面积好几万平,大小楼宇数座,除了隐没在茂盛林木间的俱乐部之外,半山腰的松涛青峰间还藏着数栋小楼。   这里位置偏,面积大,门口进出皆是豪车,他们这辆出租车进来还废了老大劲,是淳乐水把电话打给许叔再等许叔联系秀色经理后对方才连忙通知门卫放行。   淳乐水一踏进大厅,早就等待在那里的经理便急忙迎上来:“淳少。”   两年来淳乐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就……很奇怪。   他像是被吓到一样,赧然道:“您叫我乐水就好。”   经理赔笑,宋含章结婚的事情圈内人尽皆知,宋含章是秀色的常客,但淳乐水还是第一次来,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夫夫俩感情并不好,但具体是怎么个不好法,淳乐水的性情到底如何,他这个小小的山庄经理可不清楚。   经理以为淳乐水是来捉奸的,即不敢怠慢,又不敢真的让他找上宋含章毁了对方兴致。   他如履薄冰:“不敢不敢,您才是叫我小张就好。”   淳乐水也知道他敬畏的是自己背后的宋家,但戏都演到这儿了,他也就顺口问了一句:“含章……也在吗?”   想什么来什么,张经理如临大敌,堆出职业微笑:“宋少一个小时前已经离开了。”   “我知道,是他不想看到我……”淳乐水小声嘀咕,神情有些失落,分贝虽低却正好能被张经理听见,说完他展开一个稍显勉强的笑容,“我不是来找他的,您别太紧张。”   张经理松了口气:“那您是?”   “林曦在哪儿?”淳乐水问。   走廊两侧的丝绒墙布低调奢华,壁灯暧昧昏暗,包厢门紧闭,脚下厚实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比坟场还安静的环境处处彰显著秀色山庄引以为傲的私密性。   张经理推开一间包厢门,浓烈酒气扑面而来。   里面没有其他人,只有几位服务员和保洁在打扫,他们看到来人叫了声经理,张经理挥挥手:“你们都先出去吧。”   张经理带着淳乐水穿过最外面的华丽外厅,淳乐水打量了一眼,再往里是一间套房,有卧室餐厅,客厅里的绒面沙发光华熠熠,茶几上开了封的酒瓶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百十万。   包厢里一片狼藉,酒瓶凌乱,大概能让人猜出在淳乐水来之前是个什么场景。   淳乐水跟着张经理驻足在紧闭的卫生间门前。   “林曦就在里面。”张经理说着看了淳乐水一眼,主动上前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林……”张经理正要开口,淳乐水拦住他,抬步上前轻叩了两下卫生间门,轻声道,“林曦,是我,淳乐水。”   卫生间内依旧很安静,张经理一口气提起来:“不会是出事了吧?”   他正打算用对讲机叫人上来砸门,门内响起哗啦水声,片刻后门锁咔哒,紧闭的卫生间门从里面缓缓拉开。   林曦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从头发到裤腿都在往下淌着水,眼神迷离,面颊绯红,一看就不太正常。   他静静盯着淳乐水看了两秒,又环视了一圈空无一人的包厢,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整个人就像面条一样往下倒。   淳乐水眼疾手快把人接住。   他浑身滚烫,喷薄在淳乐水颈侧的呼吸也烫得惊人。   淳乐水问张经理:“怎么回事?”   “这……”   张经理是个会所经理,但他也不完全是一个单纯的经理,他身兼数职,包括但不限于给来消费的各位客人物色符合他们口味的鲜嫩小鸭子。   直白来说干的就是拉皮条的活,和电视剧里那些抛着手绢给恩客介绍姑娘的青楼妈妈桑没有任何区别。   来秀色山庄的,非富即贵,哪个都不是张经理可以得罪的。   而在这种专门为有钱人服务的会所里,小mb一旦傍上谁,身价水涨船高,也就不能再任由张经理摆布了。   但那得以林曦还是宋含章情人为前提。   他年轻干净,入行跟的第一个人就是宋含章,现在宋含章吃腻了不吃了,自然还有其他客人想尝一尝这盘菜。   干这行的哪个不是为钱看,就算没了长期金主,只要你漂亮懂事会伺候人,总能找到出手大方的下家。   这些道理林曦不可能不懂,结果今天整了出三贞九烈宁死不屈,最后搞得不欢而散。扫了人家的兴,回头还得张经理腆着脸去赔不是。   反正也是再送几个鲜嫩可口的过去填他今天捅的窟窿,张经理倒也不至于说对林曦怨气冲天,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就是觉得这些徒劳的挣扎根本没什么必要。   今天你不愿意上周总王总的床,但人家是什么身份地位,要真想拿捏你,那是他林曦说不愿意就不愿意的?   敬酒不吃吃罚酒,回头才有得他受的。   这些事大家私底下心知肚明就算了,可不敢当着老板的面瞎说,毕竟来这儿消费的都是爷,私下再龌龊肮脏,面上还是人模人样的。   “就是和客人闹了点不愉快。”张经理笑着打了两句哈哈,伸手想把几近昏迷的林曦接过来。   林曦尚且没有意识全消,他像一块火炉一样贴在淳乐水身上,轻轻往后缩了一下避开张经理的手。   他穿的是一件无袖短衫,腋下开口快要大到腰际,一动作挤歪了衣服,半个胸口都露了出来,皮肤上沾着水,看着油光水滑。   淳乐水……淳乐水含泪帮他理了下衣服。   他什么时候才能获得自由呜呜呜,小情儿怎么这么勾人呜呜呜,只能看不能吃的苦谁懂呜呜呜。   淳乐水:o(ini)o   他心里风雨飘摇,面上一点不显,勾着林曦腿弯打算直接把人横抱――   抱――   抱不动。   [注意人设,你是个受。]   淳乐水:“……”   “你们这是属性歧视!凭什么受就要手无缚鸡之力!我要求攻受平权!攻能干的事情受也能干!”   [有违人设,诉求驳回。]   淳乐水就无语。   他对张经理说,“麻烦您找个人过来帮我把他背到门口。”   张经理:“您直接把人给我就行。”   淳乐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为难道:“我不太放心把人交给您。”   姿态放得很低,话里的侮辱性却极高。   张经理:“……”   倒也没说错。   他就是个打工的,各位老板发话想要林曦,那他肯定会想办法把人打包送上周总王总的床,确实不大安全。   但让张经理奇怪的是,明明宋少就在会所里,这边闹这么大一出他不是没找人去知会对方,但宋少一声不吭,丝毫没说要顾念旧情帮林曦一把。   金主无情这话放在谁身上都适用,但宋少他老婆上赶着来把人带走算什么事?   这林曦到底是谁的情人?   还是他夫夫通吃?   张经理倒是不敢得罪淳乐水,也不反驳,讪笑着叫人过来。   “麻烦再带一套干净衣服过来。”淳乐水说。   这两天天气大概在二十二三度左右,不冷,但就算要带走林曦也不能让他穿着这身还在往下滴水的湿衣服。   淳乐水在张经理的帮助下把林曦扶进卧室,在等衣服送来的间隙,直接扒光了林曦的衣服把人塞进被窝里。   林曦面色潮红,脖子连着胸前都红了一片,呼吸潮热,发丝贴在鬓角颈后,上臂和手腕上都是被粗暴对待想要让他就范而留下的红痕。   淳乐水撩开他一侧粘在脖颈上的头发,露出一个半指长的伤痕,伤口不深,已经凝血结痂。   他真的是宋含章所有情人里面看着最可口的,就像蛋糕店里放在展柜里的草莓蛋糕,下层奶油白里透着粉,点缀的草莓柔嫩多汁,不管谁路过都要多看两眼。   美人谁都爱,也怪不得招人觊觎。   就是那些平时自诩人上人的权贵,论起手段倒是一个比一个下作,居然搞下药这一套。   但这事儿还是要怪宋含章。   【区区两百万就能让小白兔离开他,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   【宋狗――】   【不行。】   砰。   “宋少……宋少您没事吧?”   走廊外,宋含章结结实实一个平地摔,趴在厚实浓密的地毯上,只发了一声闷响。   另外一位经理和他的新情人手忙脚乱地把他扶起来,见他俊脸黑如锅底,担惊受怕地询问着。   他看着旁边虚掩的包厢门沉默片刻,沉声问:“谁在里面?”   经理说:“之前是周总和王总一行人开的包厢,现在应该已经没有人了。”   周总和王总……   所以是林曦把淳乐水给找来了?   宋含章忍了又忍,告诫自己现在并不是冲进去捉奸的好时机,几个呼吸之后才勉强压下火,继续往前。   【连个情人的心都留不住,宋含章算什么男人?】   眼看着宋含章左脚拌右脚,又要来个平地摔,经理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宋少!”   不算男人的宋含章扶着墙稳住,他看向经理,眼里杀气腾腾。   “什么破地毯,全给我换了!” 第10章   林曦体温高得不正常,在被窝里根本待不住,这也是为什么在淳乐水来之前他一直把自己泡在水里。   他需要保持理智,到确认安全的最后一刻。   丝质床品贴在身上那一刻确实有一瞬间的凉爽,但也仅仅是两秒钟的功夫就被他的体温熏染,一直被他勉强压制的药性全然爆发,几乎将林曦烧昏了头。   他眼前赤红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林曦手脚并用地掀开身上的被子,躺在床上急喘,每呼吸一口气胸腔就送往空中,后腰和床之间拉出一个漂亮的弧形间隙。   大滴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林曦浑身汗津津的,和他刚从水里起来时仿佛没有任何区别,汗水将他身下的床单浸出一团团深色。他很白,膝盖脚踝这些关节处泛着粉,脚背几乎绷成一条直线,将床单蹬踢出皱褶。   那场面,活色生香。   不是淳乐水不给钱就可以免费看的。   卧室里的温度仿佛都因为林曦的存在而拔高了不少,就连淳乐水都莫名觉得好热。   这得下了多少药啊,把人搞成这样!   一群禽兽!   淳乐水又气又心疼,像林曦这样漂亮可人的小白兔,不管是在哪里都应该是被捧在手心温柔对待的才对!   他将卧室空调的温度下调了几度,一边念着非礼勿视一边捂着脸靠近床头,极力控制自己指缝里的眼睛不要往林曦身上瞟,但美色当前,淳乐水能有什么抵抗力,注意力全部都被余光里那白花花的一团吸引了。   他半探身捏过被子一角,正要再次给林曦盖上,手腕蓦地一紧,眼一垂便对上林曦好似亮得惊人,实则毫无焦距的双眼。   紧贴着皮肤的掌心热滚,仿佛下一秒就能将淳乐水的手腕融化,特别是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凭借本能使出的力道,竟然让淳乐水挣脱不开。   屋内空调开得低,淳乐水裸露在外的皮肤也被吹得凉冰冰,林曦将他的手贴在脸上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喘。   很小一声,却当即让淳乐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林曦眼底水光潋滟,掌下皮肤温度惊人,触感柔腻,像一块被温泉滋养着的光滑暖玉。   咕咚。   淳乐水喉头滚动,他抖着声音问系统:“如果我……”   [不可以。]   同时,理智全无的林曦已经顺着淳乐水手臂缠上去,像一条从沸水里爬出的小蛇,鳞片光滑滚烫,蜿蜒而过,留下道道水痕。   小蛇滚进旁边的冰池,缠着冰块露出满意神色,舒服到不想离开。   如果现在有谁拿着听诊器听一听,一定可以听到淳乐水咚咚咚一下比一下跳得更快的心跳声。   他欲哭无泪。   痛苦。   太痛苦。   平时淳乐水吃林曦两口豆腐简直美滋滋,可真当林曦投怀送抱,他才是大受折磨。   因为人设限制,他不能,不可以。   淳乐水流下两条宽面条眼泪,他淳乐水,不行。   一旦他人设OOC,他就彻底失去了摆脱宋含章获得自由的机会。   淳乐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躁动,再睁开的眼睛清明无杂念。   林曦浑身是汗摸着滑手,淳乐水也没好到哪里去,同样额发微湿。   他把林曦作乱的双手从衣摆下扯出来反剪至对方身后,另一只手握住林曦肩膀,打算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   “淳少,衣服拿――”   张经理站在门口,目光凝结在床边缠成一团的两人身上,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以他的视角,看到的是淳乐水一手搂着林曦的腰,一手摸着林曦的肩膀,把人抱在怀里……   撞破豪门秘辛他饭碗还能保住吗?   秒秒钟时间,张经理心里百转千回,最后都化成了一句话:“打、打扰了。”   淳乐水:“……”   “回来。”他说着抬手,一个手刀干脆利落劈到林曦脑后,怀里的人顿了顿,紧接着便瘫软下来,要不是淳乐水搂着能直接顺着床边滑到地上。   淳乐水累死了,这比他应付宋含章还要累。   他扶着林曦后脑勺把人放在床上,对张经理说:“麻烦您帮他穿一下衣服,我去洗个脸。”   锁上卫生间门,打开水龙头,盥洗池放满水后将脸浸入其中,片刻后淳乐水抬起头,成串水珠顺着下颚淌进衣领,晕湿了卫衣领口。   他拆开一条毛巾擦脸,后退几步靠在墙上。   目光落于虚空,两秒钟后,他对着空气打了套拳。   谁能懂他淳乐水的苦?!   没有人。   淳乐水:o(ini)o   系统:[……冷静点。]   淳乐水伤心欲绝:“宋含章那个正牌受,到底什么时候出场?”   一旦正牌受登场,故事正式开始,离淳乐水这个贱受下线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只要离开宋含章,他就可以左拥右抱美人在怀怀瑾握瑜酱酱酿酿酿酿酱酱,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苦日子就到头了!   系统:[不知道。]   淳乐水:“?”   “你上次不是说他快要出场了吗,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系统:[是你的强烈意识召唤了我,这个世界我也是第一次来,对于攻受主线只知道个大概,我能感受到故事确实要开始了,但具体时间未知。]   淳乐水:“我?”   系统打补丁:[贱受。]   “那你这系统……”淳乐水咂咂嘴,一切尽在不言中。   [谁让你不是主角呢。]细听之下系统的机械音中同样带着一丝嫌弃。   淳乐水不置可否,他感觉自己这半天好像耽误了挺久,想要看眼时间,顺便给楚林发个消息知会一声免得他担心,手往兜里一摸却摸了个空。   他把全身都摸了个遍,才想起来当时上车后顺手把手机放在座位旁边,但是下车的时候好像忘记拿了。   懊恼地拍了下脑门,淳乐水拉开门大步跨出去:“张经理,现在什么时间了?”   门外张经理和他找来的服务生刚好帮林曦换好了衣服,他静静躺着,会所侍者的衣服穿在身上刚好掐出他的细腰窄臀。   张经理看了眼时间:“马上要两点了。”   距离淳乐水踏进会所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他不仅没有按照承诺半个小时后出现在楚林面前,而且他还连一个报平安的电话或者消息也没有。   淳乐水几乎可以预见时间一到楚林就给他打电话结果发现他把电话落在车上,然后因为担心而下车找人的场景。   他了解楚林,对方惯常操着一颗老妈子一样的心,又因为比淳乐水年长两岁,完全是把照顾淳乐水当做是自己的责任。   就算他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但也绝不会让淳乐水孤身涉险。   所以他一定会进会所找人。   淳乐水的心已经插上翅膀飞到楚林那儿去了,他只想立刻让张经理去把监控调出来找楚林,但不行,他更不能把晕过去的林曦一个人丢在会所里。   现在这个会所里的每个人对林曦来说都是有可能会吃了他的豺狼虎豹。   淳乐水让服务生把林曦背起来,往外走的同时让张经理找人去帮忙调阅监控。   会所虽然一共只有三楼,但架不住它大,一路疾行到门口也花了淳乐水好几分钟,出租车仍然停在之前的位置没有挪动,但拉开门后里面除了司机之外,果然空空如也。   他急急忙忙帮着服务生把林曦塞进出租车后座,让司机先把林曦送去医院。   “张经理,”淳乐水转头,“能借我点钱吗?”   张经理依言掏出钱包递给他:“当然可以。”   淳乐水看也没看,从里面抽出一叠,大概有三五千的样子递给司机:“师傅,今晚耽误您跑车了,麻烦您把他送到医院后先帮忙守一会儿,等他醒过来确认没事了再离开可以吗?”   这几千块顶司机跑小半个月的出租了,他推拒了下,淳乐水现在没空在这些事情上消磨时间,直接把钱往司机手里一塞就让张经理领他去监控室。   山庄内林木茂密,路灯像河一样蜿蜒远去,夜风呼啸,蔓延无际的幽阔青峰宛如黑海怒涛。   唯独面前繁华富丽的欧式小楼灯火通明。   淳乐水跟着张经理走了几步,突然略带懵懂地开口问道:“张经理,会所里应该不会有人把出租车拦下来吧?”   张经理职业假笑:“不会不会。”   淳乐水笑了笑,端得是天真乖巧:“那我就放心了。”   张经理:“……”   明明淳乐水从出现到现在,对他的态度都可以说是如沐春风,什么“麻烦”“请”“您”之类在其他老板嘴里根本不会听到的敬语张口就来,单纯到张经理这种浸淫职场多年的老油条子一眼就可以看透,是一个因为知道自己能得到这种待遇全靠背后的宋家,所以也不拿乔,不狐假虎威,小心翼翼对任何人都礼貌相待,甚至可以说骨子里还有点自卑这样的一个人。   但偏偏最后两句仿佛真的只是想和他确认一下的询问,却让张经理绷紧了身上的皮。   总觉得是别有深意。   山庄内像这样的小楼有好几栋,都是三层高,一楼是酒吧、牌室和桌球俱乐部等娱乐设施,往上的二三楼就全是私人包厢,一层楼六间,取个顺意。   但并不是每层楼的包厢都会订出去,比如有些老板有钟爱的包厢,又不喜欢在楼层里碰到其他人,接待他的时候那层楼其他的包厢就不会再往外订,或者直接被对方包下也有可能。   比如今晚会所二楼,接待的就是这样一位二世祖。   像这一类的高级会所,几乎是没有前台的,客人豪车出入自然也是由经理等人亲自接待,服务生候在走廊上或者包厢内,随叫随到才是常态。   监控里楚林在一楼徘徊了片刻,进了酒吧和桌球室,大概是问了那边的服务生出来后就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走廊上站着会所的服务生,就在楚林上前搭话的同时旁边花纹繁复的包厢门打开,门挡住了镜头看不清里面的人,但可以看到对方仿佛把楚林当成了什么人,在门口拉扯了半天。   “二楼包厢里的是谁?”淳乐水的声音不自觉沉了下来。   “是齐少。”   张经理同样跟着紧张起来,这位齐少说起来还和宋家有不少渊源。   齐家虽然不像宋家那般家业雄厚,但架子可一点也不必宋含章小,简直有过之无不及。虽然都是纨绔二世祖,但宋含章顾及着宋老爷子在外行事始终有所收敛,给足别家面子,而齐北眼高于顶嚣张跋扈,谁都不放在眼里。   就这么一个人,从小就把宋含章列为自己的头号死敌,什么都要和宋含章比,事事都妄想要压着宋含章一头才高兴。   就连换情人的速度也和宋含章不相上下。   他每次一来秀色,就免不了要抢在宋含章之前把会所新来的小鸭子过一遍眼,张经理那就是个鉴鸭达人,经过他手的小鸭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隔着衣服一双火眼金睛也能看出孰好孰坏。   就算监控里楚林的脸没有特别清晰,光是那身段轮廓,他就能肯定对方并不比林曦逊色。   不出意外他应该是被齐北的人当成会所新来的mb了。   本来齐北就对林曦跟了宋含章的事耿耿于怀,楚林要是落在他手里管他到底是不是秀色的人,对方都有手段让他就范。   而这人又是淳乐水带来的,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宋家。   宋家和齐家,张经理是一个都得罪不起,他掏出手绢,擦了擦脑门儿上细密的汗珠:“我先问问负责的服务生什么情况。”   监控室里不太亮,幽暗的屏幕光打在淳乐水的脸上,他没有回应张经理的话,轻看他一眼就转回视线紧盯着监控画面,眼下小痣印着青光微微闪烁,让张经理头皮发麻。   室内气氛紧绷。   这段十分钟前的录像还在继续,在楚林和对方在门口拉扯了不久后,从三楼楼梯上下来了一行人。   领头那个单手插兜,扶着绘着浮雕的扶手,一步一步踩进镜头里。   光看那宛若逼王来袭的步伐,淳乐水就知道是宋含章。   宋含章原本已经拐过二楼缓步台要往下,踩下台阶的脚却突然收回来,靠着台阶看戏。   后来那个和楚林纠缠的人突然放了手,转身回包厢去了,楚林也趁着这个空档想要往三楼走,才刚走两步,齐北从包厢里出来不知道对宋含章说了什么,宋含章直接勾着楚林的脖子,把人带进了齐北的包厢里。   后面内容快进一遍,一直到此刻,楚林都没有从包厢里出来。   张经理小心翼翼:“淳少,那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黑影一闪,淳乐水风一样从门口跑出去。   淳乐水直奔二楼,心脏几乎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要是楚林出了什么事,他真的能当场杀了宋含章。 第11章   会所的地毯又厚又密,脚感柔软韧实,几乎可以吞掉所有脚步声。   宋含章一行三人从楼上下来,走廊里拉扯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   他也没什么看热闹的兴趣,正欲拐过楼梯往下,一道熟悉的声音飘进耳朵。   “我都说你们认错人了。”   那声音带着雨后山水一样剔透的金属感。   宋含章一顿,收回即将踩下台阶的脚回头。   走廊灯光昏暗,拉扯的两人一个挡在门后一个侧对着他,是以宋含章一开始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看清门外人的长相,此刻仔细打量才发现对方他也算认识。   淳乐水可真是和他这位师哥形影不离,来这种地方也要把人带上。   宋含章隐隐又有些冒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淳乐水在楼上而楚林在这里被人纠缠,但这并不妨碍他厌屋及乌抱胸靠着栏杆看戏。   他突然不走了,经理疑惑:“宋少?”   宋含章打了个手势让他不要说话,经理默默闭了嘴。   几个大男人杵在走廊尽头,和包厢门离得也不算太远,想不被注意到也不容易。最先看到他们的是包厢外的服务生,对方叫了一声宋少,就是这声宋少让一直想把楚林拖进包厢的人停下了动作,他探头一看,松开楚林回了包厢。   这人力气不小,把楚林手腕都抓红了。   他揉着手腕转身就走,宋含章站在楼梯口,楚林要上楼势必就要经过他,两人视线相撞,楚林轻皱了下眉,总觉得这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宋少。”齐北从包厢里走出来,对着半倚在栏杆上的宋含章,“我说你怎么突然把林曦甩了,原来是找到更好的了。”   他对宋含章旁边的经理道:“陈经理,你们是看不起我齐北吗?我在你们这儿的消费可一点也不比宋含章少,大家都是顾客,怎么有好事总是先紧着他呢?”说完他阴阳怪气地给宋含章解释,“当然了,宋少,我并不是在针对你,我只是觉得这个山庄的服务让我不太满意。”   “我想为自己讨个说法,”齐北说,“你不会介意吧?”   宋含章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齐少你误会了,这并不是我的人。”   陈经理连忙解释:“齐少,您真的误会了,并不是我们会所的人。”虽然面生,但程经理大概率能猜到应该是某位老板带来的。   话虽然没说完,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明白,秀色又不是那种普通人可以随意出入的地方,但偏偏齐北这个人不知道是因为没脑子所以目中无人,还是因为目中无人导致他不需要脑子,陈经理的话他根本没有听进去,脑子里只有宋含章那句不是他的人。   既然不是宋含章的人,那理所当然就是他齐北的人了。   “哦?”齐北挑眉,趾高气昂对着楚林的背影喊了声站住:“让你走了吗?”   楚林顿了顿,连头都没有回。   齐北的脸立刻拉下来,对门内使了个眼色,里面走出一名保镖,身高目测一米九,裹着西装也藏不住下面的腱子肉。   这是打算直接用强。   宋含章看着楚林若有所思。   齐北这人宋含章根本看不上,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总是掂量不清自己的斤两,因为他齐家得罪过不少人也丢过不少生意,特别是近两年业务上更是出了些问题,越是这种时候明明越是应该夹着尾巴做人,偏偏齐北毫不收敛,听说年初他爸让他回去学着接管公司业务他也不去。   传闻他当时和齐父叫嚣拍板的话是宋含章都没有回去接管公司他凭什么要去,他还没玩够让齐父向宋老爷子学学。   这么一套不知天高地厚的说法,当即就把齐父气得进了趟医院。   这事儿还是简闻告诉宋含章的,跟讲笑话一样,随着一杯酒下肚就被宋含章忘到脑后了。   他什么都要和宋含章比,要宋含章说自己可完全比不上他,就拿齐北仗着自己家里那点小势力胡作非为,酒驾后撞车逃逸背了人命找人顶罪的事来说,宋含章就干不出来。   他还有一些那方面的小癖好,能把情人玩掉半条命。   虽然宋含章不喜欢楚林吧,但怎么说这也是他好兄弟看上的人,别回头简闻还没吃上嘴,就被齐北给玩坏了。   他放下环胸的手,插兜站直,对齐北道:“虽然他不是我的人,但是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轻易动他。”   “没必要,宋少。”齐北不信。   “听说你们家想要从简闻手里拿个项目?要项目还是要人你可得考虑清楚了。”   齐北冷笑:“真没必要,这要是你的人你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你宋含章是谁啊,我齐北还能不给你面子吗?”   “他到底是谁的人,你给简闻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吗?”宋含章迈步向前,“你告诉他楚林在你这儿,看他有什么反应。”   楚林两个字被宋含章咬得很重,让楚林不由看了宋含章一眼,他还差两步就走到了楼梯口,却在和宋含章擦肩时被对方勾住肩膀,往身后的方向带。   “放开我。”   宋含章垂眸瞥他:“你要是不想之后也被他纠缠,最好就乖一点。”   -   包厢内。   几人坐在沙发上,小情人倒好酒递给宋含章,他接过后也没喝,懒洋洋往门口看了眼,门边立着俩保镖,身材健壮,脸上带着肃杀之气。   宋含章把手机丢在一边,看向齐北。   齐北刚从简闻那里证实了宋含章的话,他脸色不太好看,阴冷的目光蛇一样缠在楚林脸上。   最近家里业务出了点问题齐父焦头烂额到处找关系,几天前才给齐北敲过警钟,让他收敛一点特别不要去招惹简闻和宋含章。   自从简闻全身心投入到简家的事业后几乎再也看不出一点以前和宋含章厮混的样子,在商场上做事果决手段狠戾,手里握着的实权不小,刚好就有齐家公司经营的业务。   如果能和简闻合作,虽然只是简家一条小小的业务链,但也可以让齐家起死回生甚至更上一层楼。   但简闻和宋含章好得穿一条裤子,不管齐北得罪谁,齐父都可能拿不到这个项目。   所以齐北才厌恶宋含章和简闻这两人,除了比他会投胎,他们还比自己强到哪儿去?   简闻才回去经手了几个项目就让他爸也敬畏三分?   也就只有他爸那种老实人才真的会相信那些项目是由简闻全权决策才起死回生的。   齐父以停了他的卡作要挟,让齐北不得不听他的话。   但偏偏齐北又咽不下这伏低做小,把到嘴的鸭子拱手让人的气,又不能发作,只能想点别的办法。   楚林始终惦记着淳乐水,面前的酒一口没动,他站起来:“既然说清楚了,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门口两位保镖展臂一挡,拦住了他的路。   宋含章说:“没想到齐少出门在外还挺谨慎,来秀色都得带着两个保镖。”   “哪比得上你宋少。”   宋含章晃了晃酒杯,对着灯光看了几秒里面晃荡的琥珀色液体:“确实,像你这个酒我就不太喜欢。”   他仿佛没看到齐北的脸色,还好心提醒:“我劝你最好把你心里那些想法收一收,你也知道楚林是简闻看上的人,他简大少爷志在必得,在他得手前楚林就算掉了一根头发,简闻估计也不会让你齐家好过。”   齐北咬牙:“你威胁我?”   宋含章把酒杯推到桌上,脸上表情冷冷淡淡:“是提醒你。”   他正准备起身走人,包厢门被重重拍响,震耳欲聋,说是在砸门也不为过。   【靠,楚林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非得一刀捅了宋含章不可!】   宋含章起身的动作一顿,刚抬起来的屁股又落了回去,他铁青着脸捞过自己刚才的酒杯,一口干掉后把酒杯丢过去,使唤旁边的人:“倒酒。”   齐北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而后对门口的保镖抬了下下巴。   “楚林!”门一开淳乐水几乎是直接扑向门边的楚林,动作快到划出一道残影,连保镖都没来得及拦。   “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啊?不是让你在车里等我吗你怎么乱跑呢担心死我了你知不知道多危险?”   淳乐水回回来来把楚林检查了个遍,一连串问题砸下来连个喘都不带。   “还说我呢,说好了半个小时你也没出来手机也不带我能不担心吗?”   对着齐北和宋含章一脸冷淡的楚林完全换了一副模样,对淳乐水颇有些无可奈何的纵容,他拍拍淳乐水的手:“好了,我没事。”   确认他毫发无损淳乐水一颗心终于落下去,他此时想起包厢里还有其他人。   看着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的宋含章和齐北,淳乐水咬了咬下唇:“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楚林摇头:“是那位先生……”   话没说完,淳乐水已经将他护到身后,他漂亮脸蛋大概因为担心楚林而吓得面无血色,此时正因为确认了对方安全而在一点一点回血,反而显得眼眶红得触目惊心。   松开的下唇上,带着一个深深的齿痕,淳乐水戚戚然开口:“含章……”   楚林一愣。   “我再也不介意你带情人回家了,我可以和他们好好相处的我保证……”淳乐水央求道,“……但是楚林是我的朋友,你能不能放过他?”   【你要是敢对楚林下手,我绝对会敲爆你的狗头。】   宋含章发现他现在已经被淳乐水磨练出了一颗强健的心脏,至少论起演技他应该是和淳乐水不相上下,即使他现在都快被淳乐水气笑了,还能忍着火放下酒杯。   他将左腿交叠在右腿之上,往后靠着沙发,挑衅道:“如果我说不呢?”   淳乐水泫然若泣:“含章,求你了。”   【你无情无义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我让你再也做不成男人。】   察觉到他的目光飘到自己□□,宋含章额角直跳。   他忍了忍。   忍了又忍。   再忍。   也没忍住,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淳乐水!” 第12章   宋含章虽然甚少给淳乐水好脸色,但淳乐水还是被这声怒喝吓得一抖。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又惹宋含章生气,他眼底蓄满眼泪,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惊慌,梨花带雨将泣未泣,看得齐北口干舌燥。   这样的可人儿在床上哭起来,一定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他贪婪地盯着淳乐水,对方却视他为无物,眼里只有宋含章。   淳乐水害怕自己多说一句就会加重宋含章的怒气,但就算他害怕他也得保护楚林,他鼓起勇气和宋含章对视,声音轻轻发抖:“不、不行。”   不仅是声音,楚林能明显感觉到他抓在自己手腕的手也同样在发抖。   他担忧地回握淳乐水:“小淳。”   宋含章的目光落在两人相扣的手上,觉得扎眼得很。   淳乐水那么在意这个楚林,心里怕不是在偷着乐。   但淳乐水这会儿专心演戏,人戏合一,完美将自己代入贱受心境,就算贱受本人站在他面前也只能在模仿自己大赛里面拿个第二名。   是以,宋含章等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什么让他血气上涌的声音。   他盯着淳乐水看了半晌,才开口:“让林曦离开我你好歹还花了两百万,现在嘴一张就想让我放过你朋友?淳乐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小淳,你别听他的,其实……”楚林想解释,但淳乐水听了宋含章的话更是认定了自己的猜测。   要说这个世界上有哪个人让淳乐水对他比对自己还了解,那绝对就是宋含章这个死渣男。   就他们家楚林人见人爱,除非宋含章瞎了不然不可能不会对他起歹念。   他强撑道:“那、那你要多少钱?”   宋含章轻嗤一声:“钱?那是你的钱吗?”   淳乐水好似才反应过来,他的钱大部分也是来自于宋家。   反而是他一事无成,像一朵必须攀附寄生于其他植物身上才能存活的菟丝花,宋含章是他的寄主,离开宋含章他就不能活。   但菟丝花看似柔软细嫩依赖别的植物存活,却又有“植物吸血鬼”的可怖绰号,它汲取寄主身上的营养水份,以此让自己迅速生长,最终绞杀寄主使其枯死凋萎。*   看似无害,实则致命。   宋含章见不得他这幅虚伪模样,不耐道:“问你呢?”   淳乐水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师哥?”   酒杯挡住唇瓣,宋含章顿了下,放下手,侧过脸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从淳乐水进门开始眼珠子就黏在他身上的齐北,对方眼里的垂涎毫不遮掩。   “你知道为了你师哥,齐少卖了我多大的面子吗?”他恶劣地笑了笑,顺着淳乐的称呼着重咬着师哥二字。   被他一提醒,淳乐水才想起包厢了还有其他的人。   不怪他直接忽略了齐北,要怪只怪这齐北长得一般般,虽然也说不上丑吧,但也肯定是往路人堆里一丢就找不到的那种普通。   还比不上门口俩保镖魁梧帅气。   实在入不了淳乐水的眼。   他略带警惕地看着宋含章,轻轻摇了摇头。   听着淳乐水心里那些嫌弃谩骂,宋含章来气,看着他一副深情不寿的模样,宋含章更来气。   “要不然你陪陪齐少,就当是感谢他高抬贵手放了你师哥?”   噗――   齐北直接一口酒喷了出去。   他猛地转头,呛咳着不可思议地瞪着宋含章。   虽然他是很馋宋含章这个漂亮老婆,但那是老婆又不是情人!谁会主动把自己老婆往别人床上送啊,宋含章他妈的有病吧?   不仅是齐北,包厢里所有人都被他这句话惊得目瞪口呆,淳乐水差点没维持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果然还是杀了宋含章这个死渣男吧。】   【大不了鱼死网破,一尸两命,和他下地狱去做一对苦命鸳鸯。】   【呸,鸳鸯个屁。我可以活,但宋狗必须死。】   “宋含章……”淳乐水崩溃地喊出宋含章全名,带着哭腔,满脸的不可置信,“我怎么说……也是你的合法……我不是你那些情人,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怎么能、怎么能让我……”   【关键还那么丑,谁他爹要和丑男人睡觉啊!】   “不愿意?”宋含章问。   【废话,你愿意你自己上啊傻逼!我看你们俩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狗男人和丑男人天生绝配。】   【还有你姓齐的,看看看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操,气死我了,狗日的宋含章。】   淳乐水紧张地后退了半步,对宋含章言听计从的他第一次明确地拒绝宋含章,畏怯却又坚定道:“我不愿意。”   他这看似退缩的半步,却又将身后的楚林当得更严实了些。   楚林气得手都在抖,他知道宋含章渣,但他没想到宋含章能渣成这样。   这已经不能用普通的渣男来形容了,他就是人渣。   楚林心跳都有些加速,纯粹是被宋含章这番发言给气的,他怒道:“小淳,你别听宋含章的,确实是有人帮了我,但不是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这事儿要谢也轮不到你来谢。”   淳乐水微垂着头,没有吭声。   楚林的心都揪起来了。   他看也不看包厢里的其他人,牵着淳乐水往外:“走,我送你回家。”   淳乐水看了宋含章一眼,又飞快垂眸藏住眼里的悲伤,轻轻应了声好。   他眼如点漆,浓密睫毛上坠着剔透泪珠,眼帘阖动,眼泪从眼眶滑落直直砸进地毯的画面就跟慢动作一样在齐北眼前播放。   肝肠寸断的绝望神色反而衬得那张i丽面孔娇艳欲滴。   太美了。   要是真的能得到淳乐水,那他和宋含章的过去种种,齐北全都可以既往不咎。   “站住!”齐北出声,示意门口的保镖把淳乐水拦下来。   保镖训练有素且忠于雇主,但是吧,淳乐水和宋含章什么关系,宋含章又是什么背景,宋含章都没发话让他们当着宋含章的面去拦人家老婆,他们可不敢。   两位保镖对视一眼,作势要拦,楚林拽着淳乐水就跑。   他们常年练舞的,虽然肌肉没有保镖那么发达,但论起运动量也并不小,个个腿长且身轻如燕,瞬间就奔至楼梯口。   两位保镖略带犹豫。   追不追?   雇主没发话,不追。   见他们不动,齐北怒:“愣着干什么!追呀!”   “齐北。”宋含章沉沉开口,杯酒杯底撞上大理石桌面闷响一声,“我叫你一声齐少,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你什么意思?”   “当着我的面就要拦我的人,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你刚才不是说――”   “我刚才那是在和你说吗?”   宋含章冷声,看着齐北的目光极其轻蔑,就像是在看什么入不了他眼的东西。   他起身后慢条斯理地扣上西装纽扣,看也不看齐北一眼,带着陈经理和一直给他倒酒的小鸭子出了包厢。   小鸭子狗仗人势连个眼神都没有甩给齐北,陈经理倒是赔笑着点了下头。   齐北胸口起伏咬肌暴起,颈侧的青筋都绷了出来。   他展臂一挥,将自己面前的酒杯尽数扫至地上,哗啦一声,酒液倾撒器皿四碎。   齐北面色阴沉:“宋含章,你玩儿我。” 第13章   “师哥。”   已至一楼大厅,淳乐水回头,身后并没有任何人追过来,他微微后坠,带着楚林也一起停下来。   两人稍微都有点喘,楚林帮他理了理贴在脸上的头发,柔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淳乐水站在原地不动,片刻后才抬起头,拿手掌抹掉脸上的眼泪。   楚林轻轻皱着眉,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轻唤了一声小淳。   “我没事,”淳乐水牵强地提了提唇角,大概是想笑一下,却在看到楚林满目忧色时一瘪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师哥,为什么啊呜呜呜……”   楚林轻哄着他,一手拍着淳乐水的背,一手握着他后颈将人按在自己肩头,指尖安抚性地摩挲着他颈侧脑后的皮肤。   怀里人哭得发抖,嚎啕大哭逐渐变成小声啜泣,渐渐平稳下来,楚林实在是忍不住:“小淳,离开他。”   淳乐水顿了一下,哭得更伤心了。   他倒是也想。   他抓住颈后的手,抬头深深看了楚林一眼,慢慢摇头。   淳乐水脸上的落寞神色和那次在雨里楚林看到的一模一样,他揪心之余就是生气:“为什么?他让你去陪……他做出这种事,别说是伴侣,他有尊重你把你当成一个人来看待吗?!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   后面的话他几乎都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对不起师哥,但我不能离开他。”   “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你知道吗小淳!他这样对你,总有一天你会死在他手上!”   他第一次对淳乐水这么严厉,淳乐水别开头,不敢和他对视。   淳乐水的沉默在楚林看来却是无声的拒绝,拒绝离开宋含章,拒绝从他嘴里听到这些类似于说教的话。   “小淳?”   “师哥,”淳乐水侧目看着脚下的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投映着头顶璀璨非常的水晶吊灯,和他们两人的倒影,他狠心道:“你刚才在包间里的话是什么意思?含章并不是强迫你,而是在帮助你?”   厅内空气几乎凝结。   淳乐水心想,只要是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都得生气。   人家都这样对你了,你还上赶着给对方找理由,贱不贱啊?   但贱就对了,贱才符合淳乐水的人设。   他轻拉楚林衣角:“师哥……”   楚林根本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从来没有如此烦躁和生气过,但他并不会因为讨厌一个人而给对方泼脏水,极其不愿意地给淳乐水解释了以下。   “给你送花的人是简闻?”淳乐水问。   楚林还在生淳乐水的气,语气有些冷淡:“大概吧。”   “你别生气了。”淳乐水捏着他衣角摇了摇,想要带楚林去找张经理让他派辆车先送楚林回去,楚林反问,“那你呢?”   “我、我误会含章了,我得去向他道歉。”   饶是脾气再好的楚林也被他气得够呛:“淳乐水!”   淳乐水目光闪躲。   “算了,随便你吧。”   张经理安排的车已经等在路边,楚林深深吸了两口气,忍了又忍才把堵在心口的火压下去,他难得对淳乐水冷脸,转头便踩下台阶,拉开车门坐上去。   淳乐水一脸讨好:“师哥,到家给我报个平安吧?”   楚林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留给他一个稍显冷漠的侧脸,轿车在夜色里奔驰而去。   道路两旁的路灯急速后退,楚林摇下车窗,疾风利剑一般呼啸着灌进车内,吹得楚林黑发乱飞。   他关上窗户,对司机道:“师傅,麻烦您倒回去吧。”   司机利落掉头,原路返回。   他们并没有离得太远,掉头往回开了一会儿就能看到那栋亮眼的欧式小楼。   淳乐水还没有走,呆呆站在台阶下。   楚林长叹一声,正准备麻烦司机开快点,就见台阶之上出现了宋含章的身影,听见动静的淳乐水就像一只觅食的小鸟,扑腾着翅膀,颠颠跑过去。   不知道和宋含章说了什么,最后两人上了同一辆车。   楚林对司机道歉:“麻烦您再调个头吧。”   -   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着,司机目不斜视注意前方路况。   车内很安静,没人说话,只有从细窄窗缝里挤进来的小小风声,以及几乎完全被风吹散的来自于宋含章呼吸间的酒气。   宋含章靠着椅背,双目紧闭,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但细细观察就会发现他藏于阴影处的眉头轻蹙着。   这一路安静得有些不对劲。   从淳乐水看到他走出会所期期艾艾开始道歉说误会他,到又做出委屈惶恐的模样征求他的同意想上他的车,再到小心翼翼给他道歉说感谢他救了楚林,全程都是那副小意谨慎的模样不说,关于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心声,宋含章从头到尾也没有听见一个字。   要不是在会所里还听到两句,宋含章都要怀疑自己的脑震荡后遗症是不是已经好了。   他拿余光瞥了淳乐水一眼,后者靠着车窗,目光仿佛落在窗外景色中,又好像什么都没看,神情一片空洞。   殊不知系统已经在提醒淳乐水:[好不容易和宋含章共处一室,你怎么能无视他呢,这不符合你的贱受人设。]   发呆的淳乐水好半天才解读完系统的话:“你不懂,贱受虽然贱但怎么说也是个人,只要是个人就一定会有失望生气这些负面情绪,贱受天天装坚强也是会累的。”   “宋含章都要把我往别人床上送了,我生气不想理他也合情合理。”   “一会儿自己把自己哄好,再去舔他,才能凸显我贱到连自我都没有了。”   他有气无力,仿佛连应付系统的力气都没有。   系统奇怪:[你怎么了?]   “累了。”淳乐水闭上眼睛,“我休息会儿。”   但他并没有睡着,闭上眼浮现在眼前的就是楚林在痛斥他对不起自己时紧蹙的双眼。   那双平时笑着,温柔的,纵容着看他的眼睛,刺得淳乐水只想逃。   楚林虽然是在凶他,但眼里的痛一点也不必当时的淳乐水少,大概没有任何人在看到自己弟弟执迷不悟任由人渣作践时能够保持理智。   可淳乐水的悲痛伤心都是装的,楚林的心疼却是真的。   淳乐水劝不听,他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步步踏进深渊,楚林怎么可能不痛。   他担心淳乐水迟早会被宋含章玩死,倒也没说错。   淳乐水的下线方式就是死遁,那是他任务的终点,也是贱受的结局,一个人孤独地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机续命,到死前最后一刻还期待能等来宋含章,最后再看他一眼。   但他等来的只有死神,没有宋含章。   郎心如铁,捂不热的。   淳乐水只想赶紧走完剧情拿到新身份,和渣男一别两宽,从此海阔天空。   但楚林痛斥他那一瞬间,他却意识到一个他从未考虑过的问题。   当他获得自由时,楚林又要如何承受自己的离世?   他不是真正的淳乐水,他有在不OOC人设的情况下认真生活,即使这只是一篇小说,但是他遇到的所有人物都是鲜活的,别人真诚待他他自然也回报其感情。   [其实你并不是没有另外的选择。]一直沉默的系统默默开口。   穿越之初,它给了淳乐水两个选择,一个是维持人设走完结局获得自由,一个是改写剧本让宋含章爱上他摆脱短命炮灰的苦逼命运。   淳乐水选择了前者。   虽然这只是一篇小说,但即使在小说里,渣男心软浪子回头在他看来仍然是一个伪命题。   现实生活不论,小说里的浪子回头只体现在作者表达出来的那十几二十几万字里,但故事结束后,角色的生活仍然在继续,谁能保证在读者看不到的地方那些所谓的浪子不会再出轨?   他要的自由可不是还要每天提心吊胆疑神疑鬼地怀疑配偶的忠诚。   淳乐水是一定要走的,只是现在情绪不高的原因,是他提前预见了离别。   他不想看到楚林伤心。   此时车已经驶入宋家老宅,位于城南的半山别墅。   许叔大概是已经睡下了又接到他们回来的消息,睡衣外披着一件外套站在门边,待车停稳便上前相迎。   淳乐水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旁边的宋含章,后者正推开门,一只脚跨了出去。   果然……   【还是想办法做掉宋含章算了。】   砰――   宋含章不小心撞上车沿,痛得他龇牙咧嘴,捂着头蹲到地上。   【呵。】   【下车都能撞到头真是有够蠢的。】   宋含章一个眼刀飞过来,眼中戾气十足,极具震慑力。   淳乐水连忙下车:“含章你没事吧?”   他焦急地想要检查宋含章有没有撞伤,摸到他头顶好似肿了一块……   嘶!   宋含章倒吸一口凉气。 第14章   淳乐水和宋含章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陪老爷子吃过午饭后就离开了老宅。   老爷子站在门口目送他们上车,还叮嘱宋含章不准欺负淳乐水,宋含章左耳进右耳出地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淳乐水帮他说话:“外公您放心,含章不会欺负我的。”   “你就会袒护他。”宋时清说着摆摆手,让两人赶紧走。   淳乐水矮身钻进后座,摇下车窗挥了挥手。   宋含章烦躁地敲了敲方向盘,每次回老宅来看外公,他的心情都不会太好,淳乐水把这归根于在外公面前他必须压抑住对自己的厌恶,在老爷子的命令下关心他照顾他,虽然不至于是宠爱有加温声细语,但也够宋含章烦的了。   宋含章不高兴,淳乐水就高兴。   肉眼可见地整个人周围都飘着小花,而他高兴,宋含章就特别不高兴。   车一离开别墅区驶入主路,他立刻变脸把车往路边一停就要淳乐水滚下去。   反正淳乐水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但仍然拿出百分百的演技,可怜巴巴叫了声含章。   宋含章言简意赅冷漠无情十足十的渣男做派:“下去。”   淳乐水不敢多说,恋恋不舍地拉开车门,下车前似乎还想争取一下,握着门把哀求地看向宋含章,而后者连个多的眼神都不屑给他。   好狠的男人!   淳乐水双脚踩地,轻轻关上车门。   【是去找林曦还是楚林呢?】   【还是先去找楚林好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唉,都怪宋含章这个狗东西。】   狗东西宋含章坐在车上一言不发,透过贴了单向膜的车窗,他看到淳乐水仍站在车前,似乎见他半天没发动面色一喜,抬手就想要拉开车门。   咔哒,宋含章锁住车门,淳乐水拉了个寂寞。   他降下车窗,淳乐水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含章……”   【装逼。】   【要走赶紧走,浪费老子时间,我还赶着去找楚林道歉呢。】   又是楚林,天天不是楚林就是林曦又在他面前装什么深情?   图什么,难道真以为和他结了婚宋家就是他的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宋含章的脸色十分难看,如果有人在车上就会发现狭小车厢内的温度几乎降至冰点。   他冷脸踩下油门,连目光都不屑于再施舍给淳乐水,跑车扬长而去,喷了淳乐水一脸的车尾气。   淳乐水:“……”   他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没有必要和宋含章这种傻逼置气,是没有宋含章的空气不够清新还是没有宋含章的天地不够广阔自由?   半山别墅,风景秀丽空气清新,一般都不会在市中心,这边道路宽阔车辆又少,淳乐水等了好久才拦到一辆返程的出租,司机载着他直奔申城歌剧舞剧院。   他今天买了袋橘子,给秦哥分了两个,和他打探消息:“我师哥今天看起来心情怎么样?”   “挺好的呀,”秦哥奇奇怪怪看着他,“怎么,和楚老师吵架了?”   淳乐水塞了瓣橘子到嘴里,寻思他们这应该也不算吵架,就是他单方面惹了楚林生气。   正常人如果遇到他这种朋友,也迟早会在重复的劝诫中失去耐心以至于友谊破裂。   淳乐水其实有点害怕和楚林走到那一步,毕竟怎么都要和渣男为伍的人很难不让人相信不是一路货色。   楚林在排练厅,贴着门能听到里面偶尔有重物落地的闷响,没有音乐声,淳乐水猜他可以在做空翻之类的基本功练习。   他踌躇片刻还是没敢进去,靠在墙上看着窗外剥橘子吃。   阳光透过窗户在走廊上投映出来的方块越来越窄,最后彻底消失在墙角。   指尖勾住的塑料袋里全是橘子皮,淳乐水从里面掏出最后一个幸存者,看着身侧紧闭的排练厅大门静默了片刻,走到墙角的垃圾桶面前,把塑料袋一股脑塞进去。   还没走回门前,迎面走来一位舞者先他一步拉开紧闭的排练厅大门:“小楚,忙吗?”   “不忙。”楚林的声音传出。   淳乐水走近时,楚林也刚好走到门边,两人目光相对,淳乐水刚要咧开嘴,楚林便转开了视线,对旁边的同事道:“您说。”   这位舞者是来和他商量剧团内部的一些工作分工,大概在门口停留了十几分钟才离开。   对方一走淳乐水就跟在楚林屁股后面钻进排练厅:“师哥……”   楚林往休息区走。   淳乐水亦步亦趋:“师哥,你别不理我呀。”   楚林俯身在自己的包里翻找了片刻,翻出淳乐水的手机递给他。   淳乐水一愣,他是昨天晚上回家后才想起手机这件事,以楚林万事周到的性格,在下车去找他前应该会把他的手机交给司机,以预防淳乐水找不到他也联系不上他的情况。   但当时淳乐水着急,估计司机也在他的催促下把这茬儿给忘了。   后来淳乐水问许叔要了个备用机,今早电话打过去接的人是林曦。   现在这个手机又到了楚林手里。   他双眼一亮:“师哥,你去帮我拿了手机吗?”   楚林取走他手上的橘子,三两下剥开,分了一半给他:“昨天去拿手机的时候顺便看望了一下你朋友,他已经出院了,你别担心。”   “对了,他说他想感谢你请你吃饭,地址和时间我塞你手机壳里面了。”   淳乐水依言拆下手机壳,夹在里面的纸条上写着今晚七点,地址是某某酒店三十二楼的餐厅。   “我知道了,谢谢师哥。”淳乐水把纸条塞兜里,一边吃橘子一边偷偷打量楚林。   他甚至觉得楚林头上顶着一个光环。   是天使吧?   是吧?   楚林低头撕着橘瓣上的经络,也没抬头:“怎么了?”   淳乐水犹豫再三,还是问道:“那你是不是不生气了呀?”   楚林看他一眼:“我生气你会离开宋含章吗?”   淳乐水沉默。   楚林站起来:“所以我有什么气好生的?我只是……算了,不提这个了。”   排练厅的地板光可鉴人,淳乐水看着上面的绰绰光影,也不知道是在为什么事情道歉:“对不起。”   “行了,这句话留着给你自己说吧。”楚林捏着橘皮在他头顶敲了一下,收拾好背包招呼他,“走了。”   淳乐水疑惑:“今天这么早?”   才到傍晚,就要从剧院离开,不太像楚林的作风。   两人并肩往剧院外走,楚林解释:“晚上约了人吃饭。”   淳乐水有些好奇,正想八卦一嘴,突然听到一声鸣笛,他顺势望去,剧院外停着一辆除了车标以外哪里都非常低调的黑灰色商务车。   而那辆车等的显然就是楚林。   淳乐水心中一紧:“师哥,你和谁去吃饭?”   “简闻。”   淳乐水皱眉钳住楚林手腕:“师哥,简闻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别和他走太近。”   简闻和宋含章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楚林就是个小舞者,又没什么背景,遇上简闻能被啃得渣都不剩。   他忧心忡忡,楚林倒不怎么放在心上,安抚性地拍了拍淳乐水的手背,把手抽出来:“就是和他吃个饭,谢谢他上次帮了我,别担心我自己有分寸。”   淳乐水这儿自己都才拒绝了楚林的劝诫,他又有什么立场去劝楚林,只能眼睁睁看着楚林上了简闻派来接他的车。   他那叫个担心,当即拦了辆出租车:“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他语气严肃,搞得司机还以为他是捉奸的,拿出十二万分的专注力,紧咬在商务车后。   最后一脚刹在某酒店面前,淳乐水觉得这家酒店的名字看着有点眼熟。   但他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酒店门口,大概是简闻助理一类的,他在车停下的第一时间迎上去,赶在楚林自己动手前帮忙拉开车门,把人请下来后往酒店内引。   看得淳乐水心都提了起来。   谁他爹约人吃饭约到酒店里,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他眼睁睁看着楚林跟在对方身后进了电梯,楼层不断往上攀爬,最后停在了三十二楼。   三十二楼?   淳乐水突然福如心至,从兜里掏出林曦写的那张纸条一看,林曦约他吃饭的地方不是这家酒店的三十二楼又是哪里?!   简直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到时候直接偶遇楚林想办法把他从简闻饭桌上带走,连理由都不用想。   电梯小姐拦住轿厢门,对淳乐水做了个请的姿势,他道了声谢。   电梯口正对着餐厅的接待台,台面上摆满了今晨刚空运过来的鲜花,水晶吊灯从十几米高的天花板上垂吊而下,吊灯正下方的舞台上有一支十人左右的小型管弦乐队正在表演。   巨大的落地窗上隐隐反射着厅内的璀璨灯光,往上望是藏蓝色天穹,往下看是流沙一样铺开的城市夜景。   这是一家隶属于五星级酒店的高级餐厅。   大厅内的卡座并未坐满,用餐者斯文优雅,穿行上菜的侍者也训练有素,只有悦耳的管弦乐悠扬流淌。   候在接待处的侍者已经迎上来:“先生您好,这边请。”   淳乐水轻声道谢,抬脚跟上侍者,同时他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在大厅看到楚林,想来简闻应该是在包厢。   侍者领着淳乐水走到角落的一处卡座,靠窗,但窗外刚好被另外一栋楼挡住一半,视野并不是特别好。   其中一个餐位上的餐巾已经拆开,压在餐盘下,显然是林曦已经提前到了。   “林先生去上洗手间了,您看需不需要先点菜?”   “我看看吧。”淳乐水接过菜单,随口问道,“你们今晚的包厢都订满了吗?”   “是的。”   淳乐水点头,翻开菜单,但脑子里却飞快地整理这个餐厅的格局,寻思换到一个靠近包厢走廊的位置:“大厅还有其他的空位吗?”   “您是想换个位置是吗?”侍者道,“是这样的先生,如果您是觉得这个位置视野不好的话,其他靠窗的座位都已经预定出去了。”   “不是,我是想换……”淳乐水的声音突然顿住,他抬眼看着前方有些愣然。   林曦迎面走来,白色毛衣松松挂在两边肩头,领口略低,露出脖子和胸口之间漂亮的三角区,大概是为了挡住脖子上的伤口,修长的脖颈上还带了个黑色choker,即纯情又诱惑。   他笑着坐到淳乐水对面,俯身时衣领晃荡,淳乐水一眼过去发现他胸前多了个环。   昨天晚上都还没有,应该是今天才穿的,伤口还没消炎,在他白嫩的皮肤上红肿之余透着一股引人施虐的涩情感。   啪嗒。   一滴液体溅落在洁白的餐巾上。   林曦手忙脚乱将纸巾递给他:“你流鼻血了!”   淳乐水仰起头,呆滞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解释道:“没事,我可能是橘子吃多了,上火。” 第15章   卫生间里水声哗哗。   淳乐水立于盥洗台前,骨骼分明的细长手指自水流下穿过,血液被带走冲进下水口,他彻底打湿了手,半低头往自己后颈拍了拍,冰凉的水温渗过皮肤凉意阵阵。   他仰头等了会儿,吸了吸鼻子又拿纸在鼻下轻抹,确认没流鼻血了才又打开水龙头洗了遍手。   从卫生间出去左拐是餐厅大厅,往右就是通往私人包厢的走廊。   两边墙侧每隔一段距离就立着一个半人高的花瓶,壁灯暖黄明亮,两侧包厢门紧闭,头顶暗棕色的镜面吊顶镜像投映着走廊光景,此时除了一位手持托盘往某包厢传菜的侍者外,走廊上没有其他人。   淳乐水在以走错包厢的理由挨个推开门找楚林,和给他打个电话听声辨位这两者中纠结了大概两秒钟,还是选择了比较节约时间的后者。   他正准备拨通楚林电话,就见从走廊尽头接近拐角处的包厢里走出一个人,即使隔这么远他也能一眼认出那是楚林。   淳乐水连忙叫了一声师哥。   楚林应该是出来接电话的,听到声音往他这边看了眼,淳乐水快步走过去,走进才发现他面色凝重,柔声安慰着电话那边的人:“小屿你别怕,我马上回来。”   小屿是楚林的弟弟,刚刚升上高三,淳乐水见过几次,和小朋友关系也算不错。   但今天是周一,按理说他应该在学校才对。   淳乐水忙问:“小屿怎么了?”   楚林眉头紧蹙,语气略急:“小屿同桌坠楼了。”   他转身推开包厢门,不到一分钟后简闻助理帮楚林拉开门请他出来,并且道:“您弟弟的事情比较重要,简总让我送您回去。”   “麻烦刘助理了。”   “您客气了。”   刘助理说着和淳乐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淳乐水颔首,他回头看了眼开着门的雅间,里面没有人,简闻应该是还没来。   收回目光,他问楚林:“小屿怎么样,他没事吧?”   “人没事,但是……”   同桌坠楼,可能几分钟前还在嬉笑打闹,几分钟后就没了呼吸变成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换谁也承受不了。   淳乐水同样也有些担心:“那我和你一起去。”   “没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楚林驻足,看向大厅角落里看到他们出来而站起来的林曦,两人目光隔空对视,楚林微微点头算是和对方打了个招呼,转而对淳乐水道,“林曦还在等你,小屿那边有我你别担心,回头我给你电话。”   他拍拍淳乐水肩膀,脚步匆匆踏进电梯。   林曦见淳乐水脸色不太好,往电梯的方向看了眼,疑惑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林和简闻的饭局半路告吹显然是件好事,淳乐水是有些担心楚屿那小孩儿,他记得他和他同桌关系还挺好的来着。   他摇了摇头:“没事。”   服务员挨个给两人上上前菜,洁白餐盘之中点缀着一块精致的鹅肝慕斯。   淳乐水去卫生间前把菜单交给了林曦,说自己没什么忌口让他随便点,林曦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些什么,就咬牙捡着餐厅最贵的菜点。   他有些忐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不挑食,我都喜欢。”淳乐水笑了笑。   林曦几乎快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他松了口气,赧然道:“你喜欢就好,不好意思啊,这家餐厅的位置不好订,特别是靠窗的位置特别抢手,我只能订到这个角落的位置。”   他看着窗外,有些失落:“还被挡了一半。”   淳乐水猜大概是在他走后侍者还询问过林曦要不要换位置一类的,他解释道:“没有,这里已经很好了。我当时其实是想要换到大厅里面去,并不是说你这个位置不好,你别在意。”   林曦一抬眼正好撞进淳乐水眼里,墨一样的眼睛带着浅淡的笑意,看得林曦莫名脸皮一热。   他只能将视线落在对方持叉的手上,玉一样干净的指节,捏着银色叉柄,一尘不染的餐盘边缘倒映着半个小巧精致的下巴。   他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对自己还很温和,生怕自己的言行冒犯到他,林曦从没见过像淳乐水这样的金主原配。   “谢谢。”他轻声说。   淳乐水光顾着欣赏林曦的美貌去了,眼神不时从他胸前飘过,老是在想他刚才看到的那个环。林曦一副小白兔长相,本来就很可人了,结果配上那个环,涩情指数直线飙升,所以他怎么突然想着要去穿个乳/环的。   不痛吗?磨着衣服不难受吗?   淳乐水思绪漂洋过海,根本没听清林曦在说什么:“什么?”   林曦强调:“昨天晚上谢谢你救了我。”   说到这个,淳乐水就想问了:“你既然都收了我的钱,为什么还要去那个会所呢?”   林曦默了片刻:“因为不够。”   “不够?”   林曦看向淳乐水,他放下刀叉自嘲地笑了笑:“通过秀色这种高级会所找个金主,是来钱最快的方法,我很缺钱。”   “我记得你是电影学院的?”淳乐水疑惑,“娱乐圈才是来钱最快的吧?”   “娱乐圈哪是那么好进的,而且如果没有背景的话,也没有资源啊,出不了头,就赚不到钱。”林曦说,“再者说,我也没有门路。”   没资源没背景,就算进了娱乐圈又如何,什么时候能出头,能不能出头也是未知。不管是哪个行业都是金字塔形状,被看见的光鲜亮丽才是少部分,不知道多少底层死在往上爬的路上。   淳乐水不由问:“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林曦转头,玻璃上倒映着他的脸,窗外是铺陈开的璀璨夜景,坐在这里仿佛能将大半个城市收入眼下,街边行人只有黑点大小。   这个餐厅人均消费五千八,对于淳乐水这样的人来说,花五千八吃一顿饭和两三千喝一碗茶好像只是一件很普通的小事情,毕竟他们身价千万,坐拥百亿。   而对于林曦来说,他需要一步一步地包装自己,攀附到更有权利地位的金主,或许才能得到坐在这里的资格。   但不管他如何攀附权贵,他的脚下永远是断臂悬崖,悬崖之下是一张依附于他深不见的的血盆大口。   怪物嗷嗷待哺,等待他的投喂。   “我爸是一个赌鬼,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没见过他工作,我妈一个人打三份工供我读书,供家庭开销,供我爸去赌。我爸每次回家都是问我妈要钱,拿不出来钱他就会开始打人发疯,以前他是在线下赌,欠了钱被高利贷堵着给人家磕头下跪求人家放过他,被剁了两根手指头,仍然本性难改,还要去赌。”   “后来开始学着在网/上/赌/钱了,在那些什么X州扑克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软件上,越赌越大越赌越大,总是做梦下一把就能回本,结果欠了上千万的赌债。我妈为了替他还钱,卖了房子,被家里所有亲戚视为洪水猛兽,几乎都要被他吸干了,甚至他后来把主意都打到了我的学费上,差点被我妈砍死。”   “结果呢,受害者被送进了监狱,而罪魁祸首反而吃到了福利,他因为伤得太重丧失了劳动能力被社区救助,每个月还能领到几百块的救助金,你说可笑不可笑?我妈这些年起早贪黑拿命工作没有给自己攒下一分钱,就是给我存了几万块钱的学费,也被那个男人据为己有了。”   “就算他躺在床上不能动,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都要去赌。我妈因为故意伤人罪,进了监狱,他吸不到我妈的血就只能来吸我的血,我有时候都恨不得直接砍死他,和他同归于尽算了,但是我不能……”   “我妈在监狱里表现很好,过两年可能就会提前出狱,我还得去接她呢。”   桌上静悄悄的,淳乐水早就放下了餐具,他喉头酸涩,张了张嘴想安慰一下林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林曦表情平静,只有在最后提到要去接他母亲出狱时眼神变得柔和,唇角不由自主带上了期待的笑意,其余时候仿佛在讲述另外一个人的故事。   “所以两百万对我来说远远不够。”   所以在“失去”了宋含章后他需要尽快找到下一个金主,这也是他为什么会继续出现在秀色的原因。   他可以预料到自己最坏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淳乐水沉默片刻:“抱歉,我不知道这些事情。”   “这是我自己的家事,这条路也是我自己选的。”林曦轻笑,“你不需要道歉,倒是我还要谢谢你愿意帮我,我明明……”   他顿了顿,对淳乐水道:“该道歉的是我才对,抱歉我做出那种事。”   淳乐水简直想大喊:没有,外面那些老男人皮糙肉厚又不干净也不知道出手大方不大方,要不然你还是回来继续给宋狗当情人吧!!!   我真的不介意!!!   而且出轨为什么只抓着小三骂,难道狗男人没有问题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要是将男德刻烟吸费,怎么可能让小三有机可乘!   归根究底还是渣男的错!   但淳乐水不能,他只能拍拍林曦手背,大度表示:“都过去了。”   林曦却像是被他的触碰烫到一般,猛一缩手,结果反而不小心撞上自己右胸,整个人都疼得一哆嗦。   细看连脸色都白了一个度。   “你没事吧?”淳乐水忙问。   林曦捂着胸口缓了半天才缓过那股让人头皮发麻的疼痛:“没事。”   “那个……”淳乐水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看着他右胸道,“我刚才就发现了,你是穿了乳/环吗?”   林曦有些难堪地点头:“……是。”   还不等淳乐水问,他就说:“张经理说明天带我去见个新……客户,对方有些小爱好,让我提前准备一下。”   淳乐水:“你爸欠了多少钱?”   “利滚利到现在,有快两千万了吧。”   淳乐水给的那两百万拿去,还不够还个利息。   别说是两千万,就算是欠债一百万,也足够压垮一个普通的家庭。   而林曦的父亲现在仍不知悔改,林曦却背着这天价一般不属于他的负债,辛苦前行。   淳乐水简直想一掏腰包说我帮你还,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得美人受委屈,一见就容易上头。   反正两千万对于宋家来说那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宋家两个字让淳乐水陡然清醒。   虽然老爷子也从来不亏待他零花钱也随便让他用,但他身上的钱都是来自于宋家,主要是淳乐水平时也不是一个花钱特别大手大脚的人,他这人除了喜欢帅哥以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世俗愿望,高级餐厅可以吃,路边小摊也不介意,这一下花出去两千万那么大一笔,肯定会被询问去向。   而且关键是,他找不到一个正当地帮林曦还钱的理由……   如果真帮他还了钱,那他这个贱受就圣母过头了。   淳乐水默了默,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推至林曦面前:“你刚才说你没有进娱乐圈的门路,这是某个经纪公司艺人总监的名片,他们之前想签我被我拒绝了,我觉得你可以试试。你的形象,他们应该会喜欢的。”   林曦瞳孔微睁,他失笑:“我真的很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像你这样……”   他想了想,用了一个词:“善良。”   淳乐水:“你也是身不由己。”   是啊,身不由己。   对面的人空有一张富有攻击性的凌厉面孔,实则单纯到一眼就可以看到底,当他第一次见面时就给自己递衣服林曦就知道,他心软,对任何人都抱有善意。   所以连续卖惨的行为毫无悬念地获得了他的同情。   但他可知道他帮助的自己,其实是拿着餐刀的猎狼?   身后是举着猎/枪的宋含章,淳乐水是那只悠闲吃草并不知道风平浪静的草原实则危机四伏的羊羔。   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16章   “乐水,你要尝尝我的吗?”   林曦举着甜筒,还没开始吃,先挖了一勺送到淳乐水嘴边。   冰淇淋带着一股冰冰凉凉的奶香,淳乐水想也不想便一口含住,他双眼微亮:“好吃。”   说完他也没用勺子,直接将手上的甜筒递过去,邀请林曦:“你尝尝我的。”   淳乐水的甜筒在他拿到手上的第一时间就被他在尖端舔了一口,但他仿佛完全不觉得将吃过的冰淇淋递给别人的行为是否有些越界,眼神清明到好像仅仅是礼尚往来。   林曦半低头,抓着淳乐水的手咬了一口,冰淇淋融化在舌尖,他舔舔嘴唇,慢慢抬眼看着淳乐水:“很甜。”   “我也觉得很甜。”淳乐水笑着,似乎完全没有接收到他眼神中的信号,“快走吧,电影要开始了。”   最近新上映了一部恐怖片,淳乐水听同学说很好看,但楚林最近剧院的工作比较忙,再加上他空闲时间还要忙着准备舞剧的表演,淳乐水就没去打扰他,正苦于找不到人陪林曦就来约他出去玩。   自从上次一起吃过饭,两人的关系居然像朋友一样熟稔起来。   每次林曦约他,淳乐水都会欣然赴约,好像从没细究过林曦接近他的原因。   检票进场时电影已经开始了,开场便是在深不见底的昏暗水底,屏幕微弱的光线连路都照不亮。   两人摸着墙进去,电影音效略微阴森,林曦正准备牵住淳乐水衣角表示自己有些害怕时,前方模糊的人影突然僵住,不等林曦发问,淳乐水探手往后揪住了林曦的袖子:“小、小曦,我有点害怕,你能不能牵我一下?”   林曦甚至能感受到淳乐水的手因为害怕而颤抖,包括他的声音也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   原本是打算走娇弱路线的林曦沉默了一瞬,抓住淳乐水的手,带着他往座位上去:“害怕你还来看恐怖片?”   黑暗中,林曦感觉到淳乐水轻轻捏了下他的手,小小声道:“这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   虽然声音小,却是十足的安心。   在以前,不管是林曦的长相也好他所表现出来的性格也好大家都给他贴上了“弱小”的标签,而他自己也习惯通过示弱寻求庇护,毕竟他知道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去充当一个保护者的角色。   林曦轻“嗯”了声:“我陪着你,别怕。”   淳乐水转头对他笑了笑,恰逢剧情里黑夜转明,他看到淳乐水那双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笑盈盈又坚定地点头:“嗯!”   林曦胸口一热,他眨了眨眼,移开目光,不去看那张耀目的笑脸。   果然没有男人可以对这种满是崇拜的眼神免疫。   反正这部电影到底演的是什么,林曦都记不太清,他只记得淳乐水全程又害怕又想看,捂着眼缩在座位上,要不是中间还有扶手拦着他整个人都要彻底埋进林曦怀里。   从电影院出来,淳乐水还心有余悸:“太吓人了。”   “还好吧?”林曦说,“是你胆子太小了。”   两人说着没注意看路,和迎面走来的女生撞在一起,对方手里喝了半杯的咖啡泼了林曦一身。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女生连连道歉。   “没事,是我自己没注意。”林曦看向淳乐水,“这里离我住的酒店挺近的,要不你先陪我回去换个衣服?”   淳乐水点头,丝毫没有多想:“好,那走吧。回头太久了咖啡渍洗不干净。”   酒店就在商场不远处,走路过去十几分钟。   淳乐水有些奇怪:“你没有住在学校吗?”   “住在固定的地方容易被追债的找到,反正这些酒店也不要我出钱。”他说得意味深长,拿着浴巾进了浴室,“你等我几分钟,我冲个澡换个衣服就出来。”   淳乐水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给今天看的片子打了个一星,虽然是小成本恐怖片但你好歹也认真一点,女鬼脖子和脸两个色,怼脸镜头还能看到脸上卡粉,导演简直就是糊弄学大师。   打完分,淳乐水打开酒店电视,随便换了个台,上面国宴厨师正在手把手教观众做佛跳墙。   “怎么在看这个?”林曦的声音突然响在耳侧,吓了淳乐水一跳。   这人走路猫一样轻,洗完澡出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他松松裹着浴袍,皮肤上还仿佛冒着盈盈热气,发尾的水珠顺着脖颈爬过锁骨蜿蜒着淌过胸口,滑进被浴袍遮挡住的深处。   胸前的银色乳环沾了水看着亮晶晶的。   淳乐水克制地挪开眼,垂眸掩盖住眼底深色:“之前在家里听到含章说徐姨做的佛跳墙好吃,我也想学学。”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宋少呢?”   淳乐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含笑:“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   “我教你吧?”林曦坐到淳乐水身边,和他四目相对,“怎么留住宋少的心。”   淳乐水懵懂地看着他:“怎……怎么留?”   林曦指尖抵在淳乐水胸口,一路往下:“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你的身体,让他欲罢不能。”   他越说越暧昧,淳乐水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推开他:“不不不不用了。”   慌乱之下,手从林曦胸膛擦过,把他本来就只是松松挂在身上的浴袍从肩头扒落。   对上他这一身玉一样莹润的皮肤,淳乐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林曦欺身逼近他:“你帮了我那么多,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什么都不会,也就这方面懂得比较多……”他抓住淳乐水的手,另一只手按在他腰侧,指尖探进衣摆,“好歹我也跟了宋少一段时间,对他的喜好还算了解,你真的不需要让我教你?”   -   房间内窗帘紧闭,灯光柔缓,将酒店纯白的床品渲染上暧昧的暖色调。   双人床上略显空荡,凌乱的被褥中静静躺着一个人,他侧身躺在靠近窗户的那一侧,蜷缩着将脸埋进枕头里,黑发凌乱贴于后颈,被角松松搭在胸前,只露出一截细瘦的脚踝。   他呼吸平稳,仿佛睡得很熟。   浴室内水声阵阵。   哗啦一声,水停后浴室门被拉开,宋含章一边系着浴袍腰带一边从里面走出来。   他弯腰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轻轻一按,窗帘缓缓往两边分开。宋含章拧开一瓶矿泉水站在窗边,垂眸看着窗外夜色,脚下江面波纹细碎,映着霓虹夜景像是被揉皱了的锦缎,流光熠熠。   窗玻璃上印出他身后床上的林曦。   宋含章将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放在桌上,顺势坐到沙发上:“林曦。”   林曦闻言挣开眼睛,眼里并无任何睡意,他从床上坐起来,被子滑落到腰间,右边胸口的圆环上坠着一颗绿豆大小的小铃铛,随着他的动作轻不可闻地响了一下。   “宋少……”林曦道,“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宋含章看向他:“这都多少天了,你还没把淳乐水给我弄到床上去,你还要我给你多少时间?”   他展臂捞过桌上的平板,里面全部都是林曦和淳乐水这近半个月来的相处照片,在学校在商场在公园在小吃街,两人看着倒是关系亲密有说有笑。   暧昧一点,比如喂食或者肢体上的一些接触也不是没有。   但宋含章想要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么两张照片,他要捉奸在床,板上钉钉。   他随手划拉着照片:“你就是这样给我办事的?”   林曦见宋含章一脸不快,也不吭声。   这真不是他的问题,不管他是明示暗示淳乐水好像永远都接收不到他发出的信号,心思单纯到好几次都把举止暧昧的林曦带沟里,觉得他们的互动是纯纯的兄弟情。   就连上次他几乎都已经把淳乐水压在了沙发上,他还能抖着手帮自己把浴袍穿上,然后义正言辞地对林曦说:“你真的不用这样做。”   而眼里的心痛,居然让林曦有些发愣,那双眼睛好像在告诉林曦别用这种方法伤害自己。   不得不说林曦确实在这段时日的相处中,动摇了无数次,淳乐水可以说是除了他身处监狱的母亲之外,对他最好的人。   但那也仅仅是动摇而已。   他看向宋含章:“宋少,淳乐水心里只有你,不管我用什么方法他都毫不动摇。”   宋含章冷笑,淳乐水心里只有他?   淳乐水心里想着怎么杀了他还不差不多!   他才不信每天心心念念的人送上门有人可以无动于衷。   他丢下平板往沙发上一靠:“所以呢,你是想告诉我你办不到吗?”   林曦愣了下:“怎么会呢?”   “我还要靠您帮忙解决我家里那个赌鬼,办不到我也得办啊。”   宋含章慢条斯理翘起二郎腿,轻睨了他一眼:“那你是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林曦笑了下,欺骗利用淳乐水的歉意只是短暂地存在了片刻,就被他对于摆脱千万债务和赌鬼老爹,以及踏入娱乐圈成为人上人的欲望给挤压到不复存在。   “装可怜吧。”林曦垂眸拨弄着自己胸前的小铃铛,铃声清脆细小但不刺耳,此刻也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得清楚,“他是个好人,最心软了。”   宋含章:“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是想问宋少,你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让我去勾引他,直接下药不是更方便吗?”   “下药?”宋含章嗤笑一声,“也只有淳乐水这种人才干得出来。”   林曦:“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我看不上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而已。”   宋含章起身,打算换衣服走人,路过床边时勾着林曦下巴让他抬起头:“出轨这种事,当然要自愿才有意思。” 第17章   浴室里热气氤氲。   淳乐水趴在浴缸边,双手托脸眺望着江对面的璀璨灯火。   看着看着没忍住笑出了声,从老宅回来半个月,淳乐水给宋含章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试图联系了几次都被对方冷处理后他就“懂事”的不在打扰他,主要是怕惹宋含章生气,而后者也仿佛死了一样从淳乐水的世界人间蒸发。   他又过上了远离宋含章,独占江景房,和楚林黏黏糊糊的逍遥日子。   哦对,他还和林曦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一起做了很多好朋友之间都会做的事情。   这日子美得呀,快乐似神仙,晚上做梦都能把淳乐水乐醒。   他只希望宋含章永远厌恶自己,永远沉溺于外面情人的温柔乡,永远都不要踏进他郦水湾的大门。   这样就算是死,淳乐水也会死得非常快乐。   他快乐地泡完澡,敷着面膜倒在床上,给楚林发消息。   -师哥,你在干嘛呀?   -睡了吗?   -猫猫探头.gif   刚把消息发出去,手机突然进来一个电话,铃声加上手机震动的嗡鸣吓了淳乐水一跳,手一滑手机直挺挺砸到脸上,疼得他猛吸一口气。   沾上面膜精华的手机在被面上继续响了两声便挂断,卧室恢复安静,只留下淳乐水蜷缩在床上捂着脸缓和被手机尖角砸到鼻梁的疼痛。   他扯下脸上的面膜丢进垃圾桶,走进卫生间一看,果然把鼻梁都给他砸红了。   痛死了!   淳乐水洗掉脸上的精华液,捡起床上的手机拿纸擦干净后才解锁查看未接来电。   都快一点钟了,林曦这大半夜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他揉着鼻子回拨过去,电话很快被接通,但却不是林曦本人:“您好,请问是机主的朋友吗?”   “我是,请问您是……?”   “是这样的先生,我们这里是某某酒吧,您的朋友在我们这儿喝醉了,能麻烦您来接他一下吗?”电话那边的人顿了顿,补充道:“他好像经历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   挂掉电话淳乐水直奔酒吧而去,穿过兴奋的人群和婉拒了数位上前搭讪的人,终于找到了趴在吧台上的林曦。   “林曦?”淳乐水轻轻推了他一下。   “您好,淳先生吗?”酒保给客人递过去一杯酒,看到这边的动静凑过来问道。   淳乐水点头,酒保说:“太好了,您终于来了,您朋友喝多了,需要我们帮忙叫车吗?”   “不用了我开车来的。”淳乐水说,“但是能麻烦您帮我把他扶到车上吗?”   “可以。”酒保和同事耳语了几句,走出吧台帮忙把林曦扶出去,安置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淳乐水道了谢,躬身探进车内,酒吧里灯线昏暗林曦又是酒保帮忙扶着淳乐水没有注意到,此时借着头顶的光才发现林曦脸上大大小小有好几团淤青。   淳乐水微微皱眉,他避开林曦脸上的伤,正欲叫醒他,林曦眼睑轻颤,缓缓睁开眼睛。   两人距离极近,淳乐水担忧道:“林曦,你还好吧?”   酒气扑面,林曦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乐水?”   “是我。”淳乐水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你怎么喝这么多酒,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林曦接过水小口喝着:“抱歉,又麻烦你了。”   “没事,你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   林曦报了他们上次吃饭的那家酒店名。   淳乐水把车窗降下来一些,深夜风凉,倒把林曦被酒精腐蚀的昏沉脑袋吹清醒了些。   他半眠眼靠着车座,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神气一样一言不发,目光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   淳乐水在行车间隙抽空看了他一眼:“你没事吧?”   林曦摇了摇头,他手上仍然捏着那瓶刚才喝了几口的矿泉水,过了会儿才转头看向淳乐水,自嘲道:“好像总是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淳乐水斟酌了一下用词,“如果不方便说也没关系。”   “也没什么,就是债主找上门我还不上钱被打了一顿而已。”   淳乐水眉头紧蹙。   林曦坐直了些,翻下座位前面的镜子,看着自己脸上的伤,还自虐似的狠狠按了一下。   “你别按。”淳乐水余光扫到,忙道。   林曦嘶了两声:“没事,下手不算太重,过两天就好了。”   “他们怎么还打人呢?”   “高利贷嘛,多多少少都涉黑,他们看我天天住着五星级酒店,不相信我还不了钱,光是打我一顿都是轻的了。”林曦合上镜子,侧目道,“这只是给我一点小教训。”   淳乐水:“……”   林曦好像只想找个人倾诉,也不等淳乐水回应,他趴在车窗边,任由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为了躲他们我天天换着不同的酒店住,可他们也不想想,我家里什么情况,我哪有钱住得起那些高级酒店。”   “这都是我天天伺候不同的男人换来的。”   “自从离开了宋少,我再也没办法三不五时还上几万十几万的利息,就为了两百万,我其实真挺后悔的。”   林曦又靠回椅背,偏向淳乐水的方向,他一开口便是浓郁酒气,眼神迷离地盯着淳乐水,明显是醉了:“乐水,你能不能帮帮我啊?”   淳乐水一脚刹车将车停下,把钥匙抛给门童去泊车,架着林曦往大厅走,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问他房间号。   林曦整个人几乎都是挂在淳乐水身上的,但他还记得去按电梯。   淳乐水好不容易刷卡进屋,把林曦丢在床上,正打算打电话去前台让送杯解酒茶上来,却被林曦拽住手不让走。   他梦呓一样:“乐水,你帮帮我吧?帮帮我……”   “你要我怎么帮你?”   林曦像要睡着了,又像在听到淳乐水的询问后认真思考起来,他沉默了好久才重新睁开眼睛,脸侧在枕面上轻蹭,笑着牵着淳乐水的手拨开衣领按在自己胸口,“你包我吧?”   淳乐水:“……”   掌心下有个硬物顶着,淳乐水知道那是什么。   他极力控制着,把手抽出来:“别这样林曦,你喝醉了,等你明天酒醒了我再和你一起想办法好吗?”   “没有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林曦顺势坐起,淳乐水扶着他,他便直接歪倒在他身上。   醉酒的人都体重,淳乐水被他扑得栽倒在床上,林曦不停重复着:“乐水,你救救我帮帮我好吗,你包我吧好不好?我真的不想每天去讨好不同的男人了,我好累。”   林曦整个人都醉醺醺的,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淳乐水。   纠缠间两人衣服都扯得有些乱,但淳乐水此时无暇顾及,只想压制住林曦让他安静下来。   毕竟再蹭就他爹要蹭走火了!   人设OOC他这两年就白忙活!   “好,我包。”他应付着,反身将林曦压在身/下。   他这一下用了吃奶的劲,两人砸下去还导致酒店柔软的床垫弹了弹,发出引人遐想的声音。   淳乐水跨坐在林曦身上压制着他,他喘着气,一手钳着林曦双手手腕压在头顶避免他乱来,一手扯着衣领扇风。   就在此时,只听滴一声响,还没等他反应这是哪儿来的声音,宋含章破门而入,对着他和床上林曦就是咔咔咔一顿拍,不知道的听这快门声还以为是哪家明星偷情被狗仔逮个正着呢。   当然,淳乐水觉得此时的情况去掉明星两个字也一样适用。   宋含章欣赏着面前这怎么看都是淳乐水主动的画面,语气平静地质问:“淳乐水,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淳乐水看看宋含章,又看看床上的林曦,再看看宋含章。   好家伙,合着林曦接近他这些天就是搞这出钓鱼执法?   淳乐水大概是在他闲下来有空去思考林曦为什么会把求救电话打给他的时候,就猜到林曦接近他是有目的的,但是有目的又如何,淳乐水根本不在意那些。   反正不管林曦的目的是什么,淳乐水都是满足的幸福的享受的。   小白兔又有什么错呢?   要怪还不是怪眼前的罪魁祸首。   只是被捉奸的对象突然换成他,这感觉还挺新鲜的。   淳乐水一秒入戏,情真意切地央求宋含章:“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我都听到了,你要包他。”包这个字宋含章用重音强调,他居高临下望着他,“淳乐水,我看你早在第一次见到林曦的时候就看上他了吧,是不是早就想这样?” 第18章   这话简直说到淳乐水心坎儿里了。   可惜猜对了也没有小红花给宋含章。   他摇头,慌慌张张解释:“不是这样的含章,是林曦喝醉了我只是在照顾他,那句话也只是――”   “照顾他?用这种姿势?在床上照顾?”宋含章打断他,他上下审视着仍然跪坐在床上的淳乐水,“你觉得我信吗?”   其实这场所谓的“捉奸在床”并没有让宋含章特别满意,捉奸场面不够咸湿,两人什么也没发生让他略带失望,但也足够了,就光凭借淳乐水把林曦压在床上的“证据”,就够他向外公提出离婚。   “还是说……”宋含章凑近,恶劣地扯开嘴角:“你觉得外公会信?”   淳乐水一听简直想翻白眼。   【嚯,宋含章您今年三岁刚上幼儿园小班吗?】   【除了告家长你还会点啥?】   但他凭借自己精湛的演技硬生生将白眼憋成了泪花,好似被宋含章的话点醒,手忙脚乱地放开林曦。   而床上的林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昏睡过去。   淳乐水双手捧着林曦的脸转向宋含章:“你看他脸上的伤,我真的是在照顾他。”   宋含章对于林曦是用什么方法和手段把淳乐水骗上床这件事并不关心,他轻描淡写往他脸上扫去,眼中不带任何情绪,毫不在乎地反问:“哦?那又怎么样,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渣男。】   淳乐水悻悻松开手,还顺便抖开被子给林曦盖上,他背对着宋含章,低声道:“我知道,是你让他来接近我的。”   “还不算太笨。”宋含章直接承认。   淳乐水咬唇:“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你觉得呢?”宋含章步步逼近,他俯身望向淳乐水那双载满了失落的双眸,黝黑的瞳孔中清晰地印着他满是戾气的双眼,“我不应该讨厌你吗?你觉得你做出这幅样子我就真的相信你爱我吗?”   淳乐水泫然若泣:“我是真的爱你。”   “爱我?”宋含章嗤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天天骂我渣男呢吧?”   【哟,狗男人还挺有自知之明。】   【还知道自己是个渣男呢。】   淳乐水泪目摇头。   宋含章敛下脸上讽刺笑意,凛冽五官渡上一层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费尽心思留在我家是为了什么吗?像你这样的人做梦都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你和我结婚,不就是为了光明正大的获得我家的继承权吗,但你也不想想你配吗?”   “我没有。”   宋含章捏着手机一角极具侮辱意味地轻拍淳乐水侧脸:“你戴着这张伪善的面具骗过了外公骗过了许叔,可骗了过我。我不吃你这一套淳乐水,我劝你不要浪费精力在我面前装可怜。”   淳乐水眼眶含泪,像是被手机打懵了,只会不断摇头重复:“我没有,含章……”   宋含章直起上身,和淳乐水拉开距离,有些嫌恶地看了眼手机:“明天一早我就会把这些照片打包发给外公,我会让你怎么来我家的就怎么从我家滚出去。”   “含章……”淳乐水伸手想要去抓宋含章的衣服。   宋含章手一别,啪的一声,直接在空中拍开他的手,连衣角都没被他摸到。   “还装?”   他目光沉沉,看得淳乐水不敢说话,他捂着被拍红的手,抽抽搭搭半天才嗫喏出一句:“我没……”   宋含章也懒得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瞥了眼床上的林曦,对淳乐水道:“珍惜今晚吧,毕竟等到明天你就一无所有了。”   说完他扬长而去,酒店套房片刻之间恢复宁静。   淳乐水像是被抽走了浑身力气,颓败地靠墙而立,垂着头肩膀微抖。   “呜呜呜……嘻嘻……”   [行了大哥,你到底要哭还是要笑,怪渗人的。]   “不是,”淳乐水抬手捂脸,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根,“宋含章是什么意思,他是要和我离婚吗?原本的剧情里也有这一段吗?那我岂不是马上就可以重获自由?宋含章说得没错,我确实应该珍惜今晚,这可能就是我作为贱受的最后一晚了!幸福来得太突然,还有点舍不得是怎么回事?”   系统:[……]   “你沉默是几个意思。”   [虽然我很不想打击你,]系统说,[但我觉得你有必要仔细回忆一下,原本的剧情里有这一段吗?]   淳乐水:“……”   [我沉默就是这个意思。]   淳乐水:“……”   系统:[你所选择的贱受这条路,获得自由的途径只有一个,就是得绝症,看着宋含章和正牌受的感情日渐升温,浪子回头却不是为了你,然后心灰意冷孤独等死。]   淳乐水:“……”   “所以……?”有必要说这么详细来扎我心吗?   [你离不掉的。]   床上林曦睡颜恬静,淳乐水看向他的双眼已经失去高光:“所以……?”   系统残忍无情:[别想了,下辈子吧。]   淳乐水泪洒当场,这次哭得情真意切。   好恨。   -   第二天。   淳乐水起了个大早,天不亮就驱车往宋家老宅赶,到家的时候正遇到老爷子起床不久,披着件外套站在后院里浇花。   今天天气不好不坏,没太阳但也没下雨,一大早就阴着。   花园里的花都是老爷子空闲的时候和许叔一起种下的,只要自己有时间就必定亲自打理绝不假手于人。   院中央的桂花开得正好,花香馥郁,老爷子捏着水管,细密水珠洒落在色彩鲜艳的花瓣上,衬得那些花娇嫩嫩的。   “外公。”淳乐水推开门。   宋时清听到动静看过去,他年轻时候吃了不少苦,真正创业前干的都是伤身的苦累活,高高瘦瘦,不到七十满头花白,微微有些驼背,皮肤上也带着明显的老人斑。   细看之下却能发现宋含章的长相有一半都遗传自他,特别是那双不怒自威的凌厉双目,甚至老爷子气场更强,只是无意一眼就带着极大的压迫感。   不过也只有一瞬,他看向淳乐水的目光就变得慈祥和蔼起来。   他拧上开关,笑盈盈冲淳乐水招手:“乐水来得正好,来帮外公浇花。”   淳乐水走过去接过水管,往屋里望了一眼,站在这个位置倒是正好能看到厨房,窗扇向外开着,保姆徐姨忙前忙后,灶上热锅蒸汽腾腾。   掠过厨房就是客厅,后门开着,许叔不知道在忙什么在屋里走来走去。   淳乐水往上看向宋含章的房间,窗帘开着,他不在家。   淳乐水还以为他那么想离婚,昨晚就会迫不及待地赶回来,这样就能在睁开眼后把那些所谓的出轨照片摆上外公书桌。   而看外公现在悠闲喝茶看报的模样,显然什么都不知道。   淳乐水心不在焉地浇着花,想着应该怎么开口。   许叔抱着一盆花从后门出来,看到淳乐水稍显诧异:“乐水来了?”   “许叔早。”淳乐水笑着招呼,待他走近才看清他怀里抱着的是一盆未开的昙花。   许叔把花放在花圃边,对淳乐水道:“来得不是时候,要是昨晚上在家就能看到老爷子这盆昙花开花了。昨晚我、你徐姨和老爷子守了大半夜呢。”   宋时清将手里看完的报纸对折再对折,放在手边的小桌上。   旁边盖碗里是一杯浓到茶汤几近发黑的茶,他轻吹了茶面,手捏碗盖指向淳乐水,话却是对着许叔说的:“他哪儿顾得上你这花,你看看浇个花也魂不守舍的,都快把我那盆二乔(鸳鸯菊)给淹死了。”   淳乐水恍然回神,连忙关上水龙头,生怕真把老爷子的小宝贝们给浇出个意外。   他偷偷看向宋时清,老爷子就等着他呢,端着茶碗看他:“说吧,大早上过来找外公有什么事,是不是含章那臭小子又欺负你了?”   宋含章三个字都跟个开关似的,淳乐水一听就眼眶泛红,他眨眨眼侧过脸:“没有,和含章没关系,就是想您了,来看看您,顺便……”他笑起来,“蹭个徐姨的早点吃,半个月没吃到徐姨的饭了,怪想的。”宋时清放下茶碗:“这话你徐姨听着高兴。”   他看向许叔,许叔上前把他扶起来,宋时清拉了拉肩上的外套:“走吧,进屋说,正好你徐姨饭也要做好了。”   老爷子在淳乐水父亲去世的那场车祸里伤到了腿,年纪上去后后遗症就显露出来,平时不能久站,走路的时候如果没处借力就会有些费劲。   淳乐水上前托住他另外一边手臂。   宋时清拍拍他的手:“没事,有什么事外公给你做主。” 第19章   “你许叔还说你来得不是时候,我看你今天来得正好。”   老爷子由许叔搀扶着慢慢坐下,他指着桌上品类丰富的早点对淳乐水道:“你看看,怕不是你徐姨知道你要来,做的都是你喜欢的粤式茶点。”   各式荤蒸以及包点糕类林林总总十几样,大小笼屉摆了一桌。   徐姨从厨房端出四碗粥,从老爷子开始挨个放置在大家的餐位上,她闻言笑道:“还好乐水来了,不然这一桌我们三个人可吃不完。”   面前的鱼片粥汤白肉嫩,粥面点缀这几根姜丝和翠绿葱花,粥底软烂粘稠,入口即化,咸香鲜甜。   再咬一口煎至两面金黄的萝卜糕,清香软糯。   “徐姨,”淳乐水由衷表示,“五星级酒店的早茶都比不上您做的好吃。”   徐姨和许叔一样在宋家工作了几十年,做得一手好菜,中餐西厨全都不在话下,并且在淳乐水看来一点都不比外面那些所谓的星级餐厅大厨差。   徐姨笑开了花,“你下次想吃就打电话告诉我,我多做点让司机给你送到郦水湾去。”   “好,谢谢徐姨!”淳乐水笑笑,低头喝粥是唇边的弧度慢慢捋平,“可能也没下次了……”   他声音小,徐姨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我说那我可有口福了。”   徐姨被他哄得见牙不见眼的,问他:“今天中午不走吧,想吃什么徐姨给你做。”   淳乐水拍马屁:“您做什么我都爱吃。”   徐姨假意嗔怪:“就你嘴甜。”   许叔将药和水放在老爷子手边,笑着感叹:“还是乐水在家家里热闹。”   宋时清停下用餐,温水送服了药后重新拿起勺子,对许叔道:“乐水的性格和媛媛很像。”   猝然听到他提起过世的小姐,许叔微顿,语带担心:“老爷子……”   宋时清抬手打断他,示意自己没事。   淳乐水听到了,但没吭声。   媛媛是老爷子爱女宋南风也就是宋含章母亲的小名,淳乐水穿越之初宋南风就已经离世多年,系统所提供给他的信息里面并不包含宋南风的死因,并且她的名字在宋家还是一个禁忌。   以淳乐水这两年的观察,能大概拼凑出其中原因,老爷子夫人去得早,只留下宋南风这么一个女儿,宋时清怜惜女儿早早没了母亲,将对妻子的思念全都投射在与其有八分相像的女儿身上,对她疼爱有加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   再到后来宋南风结婚生子,不到三十便离开人世,宋时清痛失爱女一夜白头。宋南风刚去世那几年,宋时清需要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时常陷入梦中不愿醒来,睁眼天光未亮枕巾湿尽。   宋南风的房间一直留着,宋时清从来不敢进去,许叔和徐姨一开始还会恍然谈论起小姐,但只要宋时清听到爱女的名字总会恍惚落泪,久而久之大家也缄口不提,一直到如今宋时清偶尔想起宋南风仍会眼眶酸涩。   他从未从爱女离世的沉痛打击中走出来。   每年她的忌日,都是宋家气压最低沉的一天。   饭做好了没人吃,许叔徐姨一对视就是长吁短叹,老爷子闭门不出,就连宋含章在这天也会变得格外暴躁敏感。   淳乐水无意中看到过一张宋南风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眉眼含笑带着小女儿家的娇俏,依偎在男人怀里,但合照的另外一部分却被人裁剪掉,只留下一只搭在宋南风肩头的手。   那可能是家里另外一个从不被人提及的人――宋含章的父亲。   其中种种都在告诉淳乐水,宋南风的死是宋含章人设的重要背景之一,而作为炮灰的贱受是没有资格去了解其中真相的,这应该是留给正牌受去攻略救赎宋含章或者促进两人感情的支线剧情。   淳乐水极其有自觉,毫无好奇心,不该他知道的事情他绝不过问。   他垂眸喝粥,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听到老爷子和许叔的对话。   老爷子见他眼睛落在桌上没有焦点,一碗粥喝得失魂落魄,不由放下筷子。他说淳乐水的性格和宋南风像并不是没有缘由的,他的媛媛也像淳乐水这样开朗嘴甜,但把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以为自己将情绪藏匿得很好,其实一眼就能被人看穿。   宋时清仿佛看见宋南风坐在他身边一勺一勺喝粥,眼中却满是失落。   “乐水。”   筷尖轻碰筷架发出小小轻响,宋时清唤他回神,问道:“有什么事你就给外公说,是不是含章又做了什么?”   淳乐水放下勺子,他看向老爷子,眼圈发红,半晌后才极近委屈地叫了声外公。   “好孩子,”宋时清慈爱道,“外公给你做主,别怕。”   “含章他……”淳乐水极为艰难地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要和我离婚。”   宋时清眼神一凛,饭桌上的气氛都凝固了些许,淳乐水无声流泪,看得徐姨和许叔都颇为心疼。   他摆摆手,许叔帮着徐姨将桌上的餐具都撤下去。宋时清抽了张纸递给淳乐水:“怎么回事?”   淳乐水擦了擦眼泪,将纸巾揉成一团捏在手里:“都是我不好,是我不懂和朋友保持距离惹到含章生气了。”   “昨天我朋友在酒吧里喝多了,我把他送回酒店结结果碰到了含章,他觉得我和朋友挨得太近行为不检点,一气之下就说――”   淳乐水突然顿住,他像是猛然从宋含章要和他离婚的冲击中反应过来,期待地望向老爷子:“外公,你说含章他会不会是在说气话呀,他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生气是不是……吃醋了?”   在淳乐水说这段的中途,宋时清又吃了一回药,他把水杯递给许叔,让他泡杯茶过来。   许叔欲言又止,最后在老爷子的眼神下勉强应下。   宋时清了解他这个孙子,如果真的如淳乐水所说是吃醋,就不可能说出离婚这种话。   当初让他和淳乐水结婚,那臭小子可是连着他一起埋怨了很久。   而且每次回家来,他的勉强应付和不耐烦宋时清都看在眼里,强扭的瓜不甜,如果真的走到离婚那一步宋时清未必不会同意,就是苦了淳乐水。   “乐水,外公问你,”宋时清接过许叔递来的茶碗,碗盖轻拂茶面,他问道,“如果含章真的要和你离婚,你会同意吗?”   淳乐水双目圆瞪,错愕半天也只吐出一个“我”字。   他未眨眼,但眼泪已经溢出眼眶,片刻后才喃喃回了句不知道。   不知道。   其实是他根本没有选择,如果老爷子也同意他们离婚,那这婚根本就由不得他不离。   “这什么情况啊?”淳乐水忍不住对系统说,“这次老爷子居然没站我这边,是我演技退步了吗?”   系统尝试分析:[他可能是觉得这段婚姻对于你和宋含章都是束缚。]   其实淳乐水还是很想和宋含章离婚的:“那如果我真的和宋含章离婚会怎么样?”   [记得在你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我就像你说明过,]系统尽职尽地阐述,[角色脱离剧情轨道会导致后续剧情出现偏差,但是生命节点是无法改变的,即使你通过离婚获得短暂的自由,贱受的结局也注定是你的结局,并且因为在过程出现了偏差,最严重的后果是你走完剧情也不能脱离贱受身份。]   换言之就是淳乐水可以赌一把,但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都是他会随着贱受的死亡一起消失。   淳乐水不是所谓的欧皇,这个赌局对他来说赢面不大。   “虽然你不说,但是外公知道结婚这两年含章对你并不好――”   “外公,”淳乐水出声打断,他看向宋时清,固执道,“我还是不想和含章离婚。”   宋时清轻叹一声:“执迷不返,受伤的最终是你自己。”   如果早个两年,宋时清是绝对不可能对淳乐水说出这种话的,他喜欢淳乐水这孩子,也清楚他对自己孙子的心意,所以才会不顾宋含章的意愿让他们结婚,说是为了对淳乐水负责,其实还是为了宋含章。   他能感觉到自己近两年身体越发力不从心,许清和徐敏照顾了他大半辈子,不可能说等他死了还要去照顾宋含章这个小辈,所以他选择了淳乐水。   他也希望宋含章那臭小子能通过组建家庭,承担起一部分的责任,早日独当一面。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只脚已经迈进棺材,宋时清突然看清了很多以前看不清的事情。   他这一辈子成就不小,但偏偏在教育孩子方面力不从心,对南风是这样,对含章好像也是这样。   他执意给宋含章指的这门婚,好像除了他满意之外,就是将两个孩子困于一处让他们互相折磨。   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宋时清越想越是觉得头疼眼花,眼前阵阵发黑,淳乐水的声音就像从水中传来,离得极远。   老爷子唇色发白目光僵直,淳乐水直觉有些不对:“外公?”   砰――   随着他的话音,盖碗从宋时清手中滑落在脚边炸开,滚烫热茶泼到淳乐水脚背,但他根本无暇顾及:“外公?!”   屋内几人乱成一团,许叔第一时间拨通了陈医生的电话。   和陈医生前后脚到的还有宋含章,他甩上车门大步踏进别墅,陈医生进了卧室,宋含章想跟着进去被许叔拦住:“小少爷别担心,老爷子已经醒了,先让陈医生检查一下吧。”   宋含章提了一路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他刚问了一句怎么回事,余光扫到旁边神色焦急的淳乐水突然意识到什么,目光狠狠一沉,扯着淳乐水衣领就把人拽进了旁边房间。   他速度极快,许叔和徐姨还来不及阻拦,只听砰一声响,房门重重撞上门框。   淳乐水脖颈被宋含章的小臂卡住,另一只手撑在他脑侧,这是一个极具侵略性和攻击性的姿势,让淳乐水无处可逃,只能紧紧贴着身后的房门。   两人离得极近,额头鼻尖几乎都快要触碰到一起,包括宋含章眼里的滔天怒火都仿佛燎烧着淳乐水的每个毛孔。   “淳、乐、水。”他从齿间挤出淳乐水的名字,恨不得当场掰断他脖子,“你对我外公做了什么?!” 第20章   “老陈,老爷子没什么问题吧?”见陈医生取下听诊器,许叔忙问。   “暂时没事。”陈医生每周都会过来给宋时清检查身体,对他身体的各项指标几乎烂熟于心,“不过老爷子还是需要抽个时间到医院来做个全面的检查,这次突发昏厥虽然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但显然不是一个好预兆。”   宋时清靠着床头:“许清会安排时间。”   陈医生还道:“您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之前减少工作量的提议请您尽快安排。”   “知道了知道了。”宋时清开始赶人,“既然我没什么问题你就赶紧走吧。”   陈医生也不太想搭理他,转头问许叔:“老爷子最近还有喝茶吗?”   宋时清仗着陈医生背对自己看不见,光明正大给许叔递眼色。   许叔全当没看见,一言难尽地点头:“劝不听,一定要喝。”   “老爷子。”陈医生摘掉手套转过身,一脸严肃,“您吃的是心血管药物,喝茶会增加药物副作用影响药效,而且还会加重您的症状,您再不听医嘱我就只能把您的情况告诉小少爷了。”   “好好好,我尽量不喝了。”宋时清的身体情况一直瞒着宋含章,他不想让小辈替自己操心,连声敷衍。   说完又不满陈医生的威胁,一脸不爽让许叔送客,走到一半又把人叫住:“许清,你把含章叫进来。”   -   窗边白纱蜿蜒,屋内一尘不染,连床单都整理得没有一丝褶皱。   淳乐水略一打量便认出这是许叔的房间。   他收回眼角余光看向面前的宋含章,这人几乎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脸背光罩在阴影里,只有一双怒气冲冲的眼睛泛着骇人的光。   淳乐水不得不仰头保持呼吸通畅,他眼角含泪。   宋含章最见不得他这幅模样,一拳锤在他耳边的门上,厉声道:“说话!”   淳乐水被吓得一抖,眼泪立马顺着颊边滚落在宋含章小臂上溅起小朵水花,他双手拉着抵在自己脖颈的胳膊。宋含章冲动之下没有控制住手上的力道,见淳乐水的双颊因为缺氧而泛红,他立刻松了手。   但他的脸色没有因为淳乐水捂着嗓子喘气的痛苦神色而缓和一星半点。   淳乐水大口往肺部输送着空气,他当时也被宋时清突然晕倒给吓到了。   而且要不是他当时正好就在旁边接得及时,宋时清可能就直接栽倒在地上,这个年纪的老人最经不得摔,到时候直接黑发人送白发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接老爷子那一下淳乐水还在桌角上撞到了腰,但只要人没事他受点小伤都是小问题。   本来淳乐水是这样认为的。   结果宋含章倒好,一来二话不说也不问原因就把他往墙上掼,他脚也疼腰也疼脖子也疼,差点连戏都演不下去。   人疼痛的时候愤怒和委屈等情绪会不由放大,他低头没有看宋含章,话里的怨气任谁都能听出来:“你要我说什么?我说外公晕倒和我没关系你相信吗?”   “你觉得呢?”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认为是我害外公晕倒的,你还问什么呢?”淳乐水自嘲地笑了下,“我已经告诉外公你想和我离婚了,而且外公也同意了。”   宋含章一愣,淳乐水抬眼,眼里带着他读不懂的情绪:“恭喜你含章,你摆脱我了。”   这句话说完后,原本气氛紧绷的角落陷入了沉默。   淳乐水垂首站着,从宋含章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漆黑卷翘的睫毛和挺翘鼻尖,他即没有因为这个结果如往日一般“伤心欲绝”,也没有像宋含章以为的那样对他表达所谓的“爱意”来央求他不要离婚。   他就是平静地对宋含章道了声恭喜,连一点多余的心声也没有让宋含章听见。   宋含章奇怪地看着他。   这确实是他的最终目的,但淳乐水的反应丝毫没有让他体会到胜利的快感。   淳乐水实在不想看到他那张讨人厌的脸,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心情继续应付他,他侧脸避开宋含章的视线:“我可以出去收拾东西然后滚蛋了吗?”   “你――”   叩叩叩――   敲门声打断了宋含章即将脱口的话,许叔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两人耳朵:“小少爷,老爷子叫你。”   宋含章拧眉盯着淳乐水看了几秒,松开按在门上的手改为握住门把,淳乐水自觉地往旁边挪了几步,但从头到尾也没有看他。   【死就死吧,宋含章这傻逼谁爱伺候谁伺候。】   宋含章一顿,斜睨了淳乐水一眼。   【操,脚好痛,肯定要留疤了QAQ】   淳乐水低着头没注意到他的目光,但这句心声听着十足的委屈。   宋含章目光顺势往下,淳乐水居然光着一只脚,脚背红肿一片,和其他地方的肤色相比显得触目惊心。   他突然想起在自己拎着衣领把拽进房间前他好像拿着冰袋在冰敷脚背。   宋含章烦躁地拉开门走出去,没走两步就听到许叔问淳乐水:“乐水,含章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回头,正巧看到淳乐水勉强扬起一个笑脸,轻摇了下头。   【还能怎么样,被狗咬了我还能咬回去吗?我还怕被传染狂犬病呢。】   淳乐水一阵腹诽,察觉到宋含章带刺的目光,偷偷翻了个白眼。   他扶着墙单脚往客厅蹦,许叔伸手扶他:“来,让陈医生给你看看。”   淳乐水的脚背被热茶泼到,在陈医生来之前只做了简单的冷疗,冲了凉水敷了冰袋,但和宋含章在屋里对峙的时候伤口一直烧着疼。   陈医生一看便说:“有点严重,你这属于浅二度烫伤了,冷疗了多久?”   “半个小时?”淳乐水也不是特别确定。   他们后面的话被房门阻隔在外,宋含章进了宋时清屋内。   他进屋的时候宋时清刚从床上下来,撑着拐杖正要站起来,他忙叫了声外公上前搀扶。   宋时清说:“扶我到沙发上。”   宋含章小心把他扶过去,同时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您没事吧?陈医生说什么?”   “还不是老毛病,能有什么事?”宋时清不以为然,安抚地拍拍他。   宋含章不放心:“那怎么会晕倒呢?”   宋时清看他一眼:“我为什么会晕倒你还不知道吗?”   宋含章面色一沉:“淳乐水都给您说什么了?”   “人家乐水什么都没说,”老爷子沉质问,“倒是你,一回家就弄那么大动静,是在干什么?”   “没什么。”   老爷子明显不信,轻哼一声:“臭小子我告诉你,要不是乐水在场等你回来看见的就是你外公的遗体了!”   “外公!”宋含章急道,“您瞎说什么呢,您会长命百岁的!”   “你要少气我比什么都强,算了算了,不说这个。”老爷子转移话题,对宋含章摊开手,“拿来吧。”   宋含章微愣:“什么?”   “你不是要离婚吗,总有要说服我的东西吧?拿来我看看。”   宋含章看着伸至面前的手,犹豫了。   他不确定外公晕倒是不是被他要和淳乐水离婚这件事给刺激的,但即使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他现在也不敢拿外公的身体冒险。   见他沉默,宋时清催促道:“怎么,怕我不同意?”   宋含章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干脆不吭声。   “我知道当初我让你和他结婚,我知道你对我也有气……”   “外公,我没有。”   “你有没有我还不知道?”宋时清让他别打断自己,“你有气气也不敢对我撒,所以就一股脑算到乐水头上了,是不是?”   宋含章抿着嘴不说话。   “我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因为乐水在我面前从来不提这些事情,他没有说过你任何不好,也没有对我哭诉过他受了什么委屈。一段婚姻要如何经营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但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这两年你在外面情人不断,前段时间乐水从国外回来你还把人直接带回郦水湾!”   “你是不是以为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他厉声,显然是被气到了,“宋含章,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他现在最忌讳的就是情绪激动,宋时清有些发喘,把宋含章吓了一跳。   “外公?!”他起身就要去叫陈医生,被宋时清拽住,老爷子闭着眼眼睛缓了缓,让心跳平稳下来,“没事,我歇一下就好了。”   “您现在这个病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还是那句话,你少气我比什么都强。”   宋时清说完又缓了会儿,才道:“算了,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就算我现在不要你离,等我死了你还是会离。”   他这话听得宋含章胆战心惊的:“外公……”   “你去把乐水叫进来,这毕竟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离不离我说了也不算。”   宋含章迟疑地往门口走了几步,又驻足回头:“外公,如果您不想让我离婚的话,我可以不离。”   “臭小子,”宋时清被他气到,“你把乐水当什么了,都说了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一个人的想法不重要。”   宋含章开门出去。   淳乐水坐在沙发上低头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走近他才看清他右脚已经缠上了纱布,而淳乐水本人正拿着手机在给他拍下的脚P图,往那白色的纱布上P上花里胡哨的眼睛鼻子。   然后打开聊天软件,把这张照片发给了置顶的楚林。   并打字卖惨:师哥,我今天不小心把脚烫伤了,好疼啊呜呜呜呜呜TAT   楚林: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   淳乐水:流泪猫猫头.jpg   淳乐水:我都受伤了你还教育我,我难道不是你最爱的小宝贝了吗QAQ   楚林:熊猫摸头.gif   楚林:不哭不哭摸摸头。   淳乐水:要师哥呼呼QwQ   淳乐水正准备挑个撒娇卖萌的表情包给楚林发过去,突然觉得后颈发凉,他缓缓转头,脸上的笑都还没来得及收。   只见宋含章黑着一张脸宛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要不要我给你呼呼?” 第21章   回答宋含章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两人一站一坐地隔空对视半天,谁也没有动,淳乐水指尖悄悄摸索到手机侧面的锁屏键,轻轻一按。   黑掉的屏幕上映照出宋含章和息屏后的手机宛如同色的脸。   【宋含章这男的怎么这么没教养,还偷看我手机?!】   不对不对,淳乐水打住自己忍不住发散的想法。   现在的重点应该是他要怎么解释?   他略显僵硬其实是完全找不到理由为自己这在他看来不是撩骚但在别人看来不是撩骚才怪的行为开脱:“含章,我和我师哥就是单纯的朋友。”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这话听起来遮遮掩掩更显得可疑了好吧?   【不是……】   淳乐水恍然反应过来。   【我都要和这狗男人离婚了,我还解释这些干什么?我和谁聊什么关他屁事啊,是他没教养看我手机的好吧!】   【淳乐水你真是跪久了就忘了怎么站起来!】   他转回头,将后脑勺对准宋含章:“信不信随你。”   没教养的狗男人听完了他心里的百转千回,淡漠的表情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哪个男人能忍受被戴绿帽子?   就算他对自己的伴侣毫无感情甚至厌恶,也不能。   而自己主动戴的和被动戴的又能一样?   宋含章眼神如同二月冰霜:“外公叫你。”   “哦。”淳乐水刚才已经想通了,离就离吧,短暂的自由也是自由,虽然沉没成本有点高,但他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不会以贱受的身份消失,万一他就欧了一把呢?   他这人最会开导自己,这样一想也就懒得和宋含章这傻逼计较,毕竟除了这狗东西,宋家其他人对他都很不错。   淳乐水单脚穿着拖鞋,扶着沙发往老爷子卧室蹦。   宋含章四周环视了一圈:“许叔和徐姨呢?”   “许叔送陈医生去了,徐姨可能在厨房吧?”   宋含章冷眼看他跟个兔子似的蹦Q,丝毫没有要上前帮忙扶一把的打算,反而是叫停了淳乐水:“你等一下。”   淳乐水默默翻了个白眼,连头都不愿意回,立在原地,用背影询问他干什么。   彻底想通之后他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宋含章了。   宋含章疑惑地看了他半天,才说:“我出去打个电话,等我回来和你一起进去。”   说完他听到淳乐水心里轻嗤了一声,然后他顺势坐在沙发扶手上,对宋含章道:“那你快点。”   宋含章从后门出去,他望着院子里外公精心打理的花拨通了陈医生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小少爷。”   “陈叔,许叔和您在一起吗?”   “阿清已经回去了,怎么了?”   宋含章开门见山:“我外公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昏厥的状况,我问他他也推三阻四地转移话题,他现在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   电话那边静默半晌,陈医生说:“是不太理想,老爷子身上的大小毛病都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只能慢慢调理。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静养,不能情绪太激动也不能忧思过虑,最好每天都能保持一个轻松愉悦的心情。不过小少爷你也不用太担心,虽然不太理想但暂时还不是特别严重,等过两天阿清会带老爷子来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结果出来我再告诉你。”   宋含章应了声好,他目光落在远处,隐隐能看到许叔背着手沿着路边慢慢往回走,大概是搭乘陈医生的车把人送出去后独自踱步回来。   很大概率也是担心老爷子身体。   “陈叔,”宋含章说,“外公不想让我知道,我打电话问您的事还烦请您不要告诉外公和许叔。”   他挂掉电话后在原地呆站了片刻,转身回到客厅,淳乐水还坐在沙发扶手上等他,听到动静转过头看他一眼就要站起来。   宋含章:“我有事和你说。”   他挡在淳乐水面前让他无法起身,只能仰头问他:“什么事?”   宋含章目光沉沉:“淳乐水,你应该不是真的想离婚吧?”   淳乐水:“?”   【不,我想离。】   但是离婚是万不得已的选择,他辛苦了两年,眼看着正牌受就要出场或许再坚持个小半年他就能彻底解放,他肯定不想让之前的所有投入都打水漂。   但是淳乐水又实在不想忍受宋含章这个傻逼了。   而且这狗东西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含章明显此刻心情不佳,眼中黑云翻滚周身气压极低。   淳乐水莫名其妙,只觉得宋含章有病。   这话不管是他的嘴还是他的心声都没有说,但宋含章通过他的眼神解读了出来。   他居高临下,将淳乐水罩在自己的阴影里:“我不想离。”   淳乐水:“?”   “外公他喜欢你,我也不想让他老人家失望,你懂我意思吗?”   他说的每个字淳乐水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又让他很迷茫。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宋含章这个狗逼,总有一天老子要杀了你:)】   宋含章冷脸托住手臂:“起来。”   淳乐水整个人僵住,他看向托在自己手肘处的手掌又看看宋含章,从没被如此“温柔”对待的淳乐水很是惶恐。   他缓慢地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胳膊和他掌心拉开距离,又被宋含章一把拽过去。   狗东西举止反常,淳乐水循着他之前那段话一细品,问道:“是不是外公――”   手臂上猛然收紧的五指截断了淳乐水后面的话,他吃痛,吸了一口凉气:“你放开我!”   宋含章非但没有松开他,反而把他往自己这边拽了一下,两人离得极近胸都快要贴在一起:“我不管你之前接近我是什么目的,但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想和我离婚的,我可以成全你。”   “淳乐水,如果你是想要钱,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但是你最好配合我,不管你私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在外公面前最好把你现在这副不耐烦敷衍我的样子给我收起来!”   淳乐水仔细解读了一遍宋含章的话,理解为――   如果他同意那就相当于他和宋含章达成了共识,他还是需要继续装贱受,但是不需要在宋含章面前装,甚至为了让老爷子高兴,宋含章还会主动配合他?   那不就是他是贱受,但又不完全是贱受,人设OOC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只有傻子才不答应。   “当然可以。”淳乐水露出一个礼貌笑容,尝试着将宋含章的手从自己手臂上扯下去,“不过没人的时候还请你不要碰我。”   说完他静等了两秒,很好,系统没有出来预警OOC。   这就表示这条路可行。   淳乐水舒畅了,单脚蹦到房间门口的背影宛如出笼的小鸟一样欢快,他根本懒得管宋含章,直接抬手轻叩房门。   “进来。”老爷子沉稳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淳乐水将头从门缝里探进去,乖乖巧巧:“外公,您找我?”   宋时清看到他同样笑盈盈的,招呼他进去坐。   淳乐水正要进去,突然被宋含章卡住手臂,他和宋含章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转开视线,但淳乐水没有再将手臂从他掌心抽出,任由宋含章扶到沙发边坐下。   宋时清笑着打量他们,什么也没说,等两人都坐好后才问:“脚怎么样?”   “小问题。”淳乐水说,“陈医生说大概两到三周就能好,只是可能会留疤,不过反正在脚上穿着鞋也看不见,问题不大。”   “好孩子,外公得谢谢你。”   “没事的外公,您没事就好啦,我受点小伤算什么呀。”   从淳乐水进来后外公脸上的笑就没变过,特别是他这种语气里带着撒娇感的亲昵,哄得老人家眉开眼笑,宋含章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宋时清满目慈祥,但有些话也不得不说:“含章都告诉你了吧,我叫你进来就是想再问你一次,关于离婚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外公,我……”淳乐水看向宋含章,后者靠着沙发触及到他的目光后并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但眼神中提醒淳乐水的意味很明显,“我和含章已经商量好了,我们暂时不离婚,因为含章他也觉得自己以前做得不好,说对不起我,而且……”   淳乐水别开眼,脸上带着点羞涩的笑意:“含章说为了补偿我,以后会把他的卡都交给我来管,所以我想再相信他一次。”   听到这里,宋含章实在忍不了,一个眼刀飞过去。   还没飞到淳乐水身上,先被老爷子截胡,宋时清也对自己孙子突然转性感到十分惊讶,问道:“是这样吗?”   淳乐水微笑:“含章?”   【不是你自己说我要多少钱你都可以给我吗?】   【反正现在不想离婚的是你又不是我,有本事你拒绝我说不是啊?】   宋含章:“……”   对上一老一少两双满含期待的眼睛,他咬牙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是。”   说出这个字后,后面的话就没有什么难度,他冷冷看着淳乐水,对外公说:“而且我和……乐水,还打算搬回来陪您一起住。”   淳乐水瞪大眼。   搬回来住就等于和宋含章同在一个屋檐下,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谁他爹和你打算的?!】   宋时清转头看向淳乐水:“是这样吗?”   【宋狗你给我记住!】   淳乐水含泪点头:“是的,外公。” 第22章   宋时清一连说了好几声好。   两人结婚前都是和老爷子一起住在老宅,结婚后因为厌恶淳乐水的手段,宋含章实在无法忍受和他同住一间房,随便找了个理由要从家里搬出去,所有老爷子才送了郦水湾那套房子给他们做新婚礼物。   说是两人的婚房,但其实宋含章名下光房子就有十好几套,搬出去后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年半载也不见得往郦水湾去一趟,夫夫两人貌不合神也离,都是淳乐水一个人独守空房。   简直不要太爽。   突然要离开快乐老家被强留在老宅,淳乐水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不过下个月有出舞剧要来申城选舞蹈演员,我正在准备竞选的舞蹈呢,住这边可能有点不方便,不然让含章先回来陪您,等我面试完再搬回来?”   其实淳乐水什么都没准备,他就没打算参加那劳什子演员选拔,只打算去给楚林加油助威。   宋时清听了他这话当真思考了一下:“那还是你自己的事比较重要。”   “没事的外公,”宋含章提醒老爷子,“他脚这样短时间内也跳不了,而且您忘了咱家有一间舞蹈练习室吗?”   老宅别墅一共三层,一楼往下是一个下沉式观赏庭院,内部包含了家庭放映厅、健身房、酒库、会客厅等功能性分区。宋含章说的是宋时清刚把淳乐水带回家那会儿,知道他从小学舞就专门在负一楼给他腾了块地方装修成了排练室。   宋含章对淳乐水道:“你就先和我一起搬回来,等脚伤养好了家里一样可以练舞。”   两人目光相撞,暗自较劲。   淳乐水咬牙。   【失策了,居然被宋含章摆了一道。】   宋含章转眼问宋时清:“外公觉得呢?”   宋时清想起家里确实有这么一间屋子,他笑着问淳乐水:“乐水觉得呢?”   淳乐水只能强颜欢笑。   “那我让徐敏把房间给你们收拾出来,”宋时清撑着拐杖站起来,淳乐水和宋含章连忙一左一右扶着他,宋时清侧目对淳乐水说,“以后在家里外公给你撑腰,我帮你盯着这臭小子,绝对不让他欺负你。”   “谢谢外公,其实含章平时对我也挺好的,毕竟他说以后给他多少零花钱都是我说了算呢。”淳乐水微笑,宛如处于热恋中,“是不是含章?”   宋含章目带警告,但对上淳乐水皮笑肉不笑的双眼,心里再大的火也不能当着老爷子的面发作。   反而在老爷子一脸不信转头看他时,不情不愿地点头。   看他宛如便秘的吃瘪神色,淳乐水爽了。   走出房间正好遇到许叔从外面回来,宋时清叫走许叔,让他们两自己去玩。   前脚书房门关上,后脚两人的脸同时拉了下来。   厨房里隐隐传来锅碗磕碰的声音,与那边相对比的是客厅凝滞的空气。   淳乐水将手举至宋含章面前,宋含章目带冷箭:“你不要得寸进尺。”   “外――”淳乐水张嘴就要喊,宋含章一把捂住他扯进旁边虚掩着门的小杂物间。   “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拿你怎么样!”   再次被压在门上,淳乐水无所畏惧地回视了回去。   【是吗?可我觉得你现在确实是不敢拿我怎么样=v=】   宋含章气个半死,他深吸一口气:“晚上在二楼我们各睡各的,但你别在外公面前说漏嘴了。”   老宅是套有些年头的大别墅,老爷子腿受伤之后就把卧室书房都搬到了一楼,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上二楼,所以就算他们分房睡也不会被发现。   这个提议正合淳乐水意,然后他说:“那卡……”   宋含章暴怒:“给你!”   “谢谢含章,”淳乐水脸上虚伪的笑容看得宋含章恨不得掐死他,“卡和密码直接放我房间床头柜上就行。”   说完他转身从小房间出去,声音瞬间就跟抹了蜜一样:“徐姨,今天中午吃什么呀,我来帮您。”   宋含章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他缓了片刻才拉开门,正巧看到许叔走出书房,宋含章推门而入:“外公,我有事想和您说。”   老爷子正在书桌后看资料,他放下平板:“什么事?”   “我想尝试着接触公司业务。”   “以前不是说还没玩够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宋时清除了在结婚这件事上态度强硬之外,对宋含章基本都是随他高兴,宋家那么大产业只有他这么一根独苗苗也没强迫他继承,反正在老爷子看来这都是一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如果宋含章没这方面的意向,那等他死了光拿着他的遗产也够他们小两口混吃等死过完下半辈子。   但如果宋含章自己有意愿,他也不会拒绝。   宋含章随口:“看简闻搞事业挺有意思的,我也想玩玩。”   “臭小子,哪有你这么儿戏的?!”宋时清当即把他骂了一顿,骂完叫来许叔让他让人把集团各公司的业务链、相关数据和报表都整理出来,明早送到书房,“既然你自己说要做,就给我好好做!”   于是淳乐水惊奇地发现,搬回老宅这么久,除了吃饭他几乎都看不到宋含章的人。   这天吃完早饭他准备出门。   “让含章送你。”老爷子说。   宋含章正在喝咖啡,闻言抬眸扫了淳乐水一眼。   “不用啦外公,含章最近也挺忙的,我自己可以。”   宋含章虽然也不太想去,但碍于外公在场,还是问道:“你确定?”   淳乐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缠着纱布的右脚,他直接在地上跺了两下表示自己没事:“陈医生说过几天就能拆纱布了,问题不大。”   “知道你这些天在家憋坏了,”宋时清笑得宠溺,“去玩吧。”   淳乐水迫不及待,脸上笑容十分灿烂。   【楚林我来了!!!】   宋含章一口干掉了杯子里一粒糖也没加的黑咖啡,起身对老爷子说:“我去书房了。”   -   排练室里。   楚林正在墙边压腿,突然听见一声师哥,他笑着放下腿,走过去帮淳乐水拉开门:“你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呀,”淳乐水嘿嘿笑着,递给他一盒切好的蜜瓜,“师哥吃瓜,可甜。”   “脚都好了?”楚林目光往下,“就到处跑?”   “过几天就好了。”淳乐水来来回回走了几步,“你看我现在走路都没事了,不用担心。”   楚林皱着眉:“你这烫伤这么严重回头肯定得留疤。”   “疤痕是男人的勋章,”淳乐水说完见楚林的表情并没有缓和,他腻腻歪歪地撞了撞他,“哎呀师哥,一点小伤而已,你就别苦着脸了,笑一笑嘛?”   楚林拿牙签戳了块蜜瓜递给他,无奈:“就你心大。”   淳乐水吃着瓜含糊道:“反正伤都伤了,当然得心大一点,不然也办法呀。”   “对了师哥,”他和楚林两人分食同一份蜜瓜,“林曦有和你联系过吗?”   “他怎么会和我有联系?除了去帮你拿手机那回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淳乐水若有所思。   楚林问:“怎么了?”   “林曦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淳乐水往嘴里喂了块瓜,一边咀嚼一边长长叹了声气:“就是不见了。”   他简单把宋含章想和他离婚所以让林曦接近他的事告诉了楚林,并说道:“我第二天给他发了消息,但是一直没有收到他的回复。”   淳乐水给林曦的消息也并不是质问他,甚至根本没提宋含章一句话,就是一些普通的身体慰问,但林曦一直没有回他,电话打过去也不接。   今天来找楚林前淳乐水还去了趟申城电影学院,但他并不知道林曦的专业和班级,后来好不容易在宿舍楼下遇到个据说是他室友的人,对方告诉淳乐水林曦休学了。   就像那条石沉大海的信息一样,林曦这个人也从淳乐水的生活中消失了。   “是不是他觉得对不起你,或者是拿到了宋含章承诺他的东西?”   淳乐水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其实他也没打算深究,只是可惜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的小白兔。   他是真的蛮喜欢林曦的。   “算了,别想这个了,要真有缘还有机会能见到的。”   淳乐水短暂的遗憾了片刻,然后点点头觉得师哥说得对:“嗯!”   楚林:“我给你发个东西。”   “是什么?”淳乐水一边问一边解锁手机,楚林发给他一段舞蹈视频,背景就是这间排练厅,时间只有几分钟。   淳乐水完完整整看完一遍,由衷吹彩虹屁:“师哥,你跳得真好。不过这舞之前也没见你跳过,好像也不是你为《山鬼》准备的那段,新编的?”   楚林点头:“给你编的。”   “啊?”淳乐水把进度条拉回去准备再看一次,闻言有些懵,“我……这脚也跳不了啊?”   “你不是说你脚都要好了?”楚林拿他之前的话堵他,“反正还有半个多月《山鬼》才过来选人,你先看看熟悉一下等你脚好了再练,就算只有两三天时间也够你把它跳熟了。”   楚林一直对淳乐水的舞蹈功底很有信心,这点淳乐水是知道的。   他记得楚林说过,他们参加过同一届蒹葭杯。淳乐水年纪小被分到了少年乙组,而楚林当时刚满十八,在少年甲组和青年组之间选择了青年组,所以他们并没有碰到。   但楚林一直记得淳乐水夺得乙组A级金奖的那支舞。   他肯定的眼神让淳乐水说不出拒绝的话,千言万语都被他咽了回去,最后变成一声:“谢谢师哥。”   楚林揉揉他的脑袋:“好好练。”   淳乐水回家后反复播放了几次视频,他一直各种找理由拒绝跳舞并不是真的因为宋含章,他只是拿宋含章当借口来掩盖自己的胆怯,淳乐水是会跳舞的,但是他又很害怕跳舞这件事。   还是说这其实又是贱受所残留在这具身体里面的情绪在作怪?   在看到这支视频的时候淳乐水胸腔发热,他能感受到心底是在向往舞台的。   那他又在恐惧什么?   实在想不到答案,他从床上翻身而起,下到负一层。   不管怕不怕,既然想跳,那就先听楚林的多看几遍熟悉一下,等脚好了再练。   不过楚林可真是个天使。   他抱着这个想法走进放映厅的同时,宋含章扶着宋时清从会客厅出来,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两位宋氏集团的高层。   高层离开后宋含章把宋时清扶上楼,然后回到负一,脚步停在放映厅门口。   【楚林怎么就这么完美?他简直天生就是为古典舞而生的。】   【我师哥跳得也太好了吧!】   【嘤嘤嘤再看一遍。】   进度条走到尾,淳乐水捏着遥控器正准备重播,大屏幕突然一黑,放映厅彻底陷入黑暗。他摸黑走到墙边开灯,开关啪啪响了几声,也未见头顶灯亮。   停电了?   淳乐水打着手机电筒走到门外,发现走廊上亮着灯,跳闸了?   他去到配电室,果然看到放映厅的闸门呈关闭状态。   推上闸门,淳乐水重新回到放映厅,这次才看了两分钟,屋内一黑,又跳闸了。   淳乐水:“?”   家里这电路是不是过于老化了? 第23章   《山鬼》是屈原根据民间传说改编加工而来的祭歌之一,是一篇祭祀山神的乐歌,因为山神非正神,所以被称为鬼。*   又因诗中山鬼形象究竟是男是女仍然存有争议*,给了舞剧导演极大的创作空间。   在舞剧里,山鬼成为了一位没有性别的神灵,他生来与花草林木结伴飞鸟走兽为伍,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直到被进山祭祀的人们发现,被强赋山神身份迎入人间,人们爱他拜他敬畏他,他食人间烟火却只知喜乐不懂苦楚。   人们盼他不老不死永佑太平,他便看幼儿新生白骨入土,日月辗转,有流言说食其肉可长生,饮其血可不死,于是人人向他讨肉求血,他予取予求。   后被少年所救,对方不知他身份,累月相处互生爱慕,少年总盼他为女他便化作女身,却被断定为妖,人们说妖有尾,利爪尖齿相貌丑陋,于是他众目之下幻出妖相,乱箭射死后被抛入海中。   但总有传言说他没死,说他伺机报复杀人饮血成为一方恶鬼,于是他便真的没死,引来万鬼朝拜。   人们开始厌他怕他,设法将其绞杀镇压永不超生。   直到进山祭祀的队伍迎回一位新的山神。   “哇,这个故事听起来不能说和《山鬼》一模一样,只能说是关系不大。”看完舞剧的剧情简介,淳乐水如是道。   舞剧融合了一些神话传说以及民俗巫风,一共分为五个单元,其中序幕和结尾两相呼应,结束即是一个新的循环。   全剧主角看似是山鬼,其实只是以他为眼睛,讲的是人心。   因为山鬼设定中性,面试这一角色的男女演员都有。   作为贯穿全剧的绝对主角,又因角色的特性除了对演员舞蹈功底的要求外在形体上也有一定限制,第二性征不能太明显,既不能过于高大魁梧男性化也不能过于娇小丰满女性化,所以面试这一角色的人并不是很多。   今天剧场没有对外开放,演出厅用来做主要角色的面试厅,时间还早,演出厅里除了面试的舞者以外面试官都还没有来,淳乐水仗着地盘熟和剧团工作人员关系好,偷偷从演出厅后门溜进来,坐在楚林身边。   他打量着前排的舞者,拿《山鬼》招募舞者的小册子遮住嘴偏向楚林小声问:“师哥,那个女生好像是国家歌舞剧院的首席舞者诶,我看过她的舞剧就是她,她这种内部舞者都需要来我们这边参加面试的吗?”   淳乐水对舞剧的演员选拔没经验,他还以为像这种大型舞剧,导演编导啥的肯定会优先选择自己身边熟悉的舞者。   楚林也同样小声回答他:“好像是因为《山鬼》的总导演是姜不厌。”   淳乐水有点迷茫:“姜不厌是谁?”   光听名字,淳乐水已经脑补出了一个年近四五十的男人形象。   听他这么一问,楚林反而惊讶:“你不知道姜不厌?”   “我应该知道吗?”淳乐水更迷茫了。   姜不厌是目前国内顶尖的古典舞演员之一,十几岁就正式走上了职业舞者的道路,毕业于申舞编导系,现任国家歌剧舞剧院的舞剧团舞蹈总编导,其本人的舞蹈作品以及他编导的舞蹈作品所获得的奖项可以洋洋洒洒写上两页纸。   《山鬼》是他作为总导演创作的第二部 长篇原创舞剧。   大概因为是申城人,对申城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情怀,所以他上一部舞剧的演员都是直接从申城舞蹈学院里选的,而这次虽然是面向全国招募演员,但通过初筛后都需要到申城舞剧院来面试。   而且他导演的第一部 剧短短几年全国累计演出场次超过五百场,正式从去年开启了全球巡演,还拿过不少国际奖项,这些成绩让他正在筹备新舞剧的消息一出,就引来了很多舞者关注。   淳乐水一听,脑海中的人物形象已经从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导演,变成了一个身材好面容佳气质优并且很有家乡情怀的中年舞者兼舞剧导演。   楚林哭笑不得,拿着手上的招募简章敲了敲他脑袋:“什么中年导演,人家姜老师才二十八岁。”   那不是才比楚林大四岁?   “这么年轻?”淳乐水惊了,“那他干嘛要叫姜不厌这种很武侠一听就很有年代感的名字?”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把淳乐水和楚林吓了一跳,仿佛在背后议论别人时被正主抓包。   两人齐齐转头,才发现身后的空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这人戴着鸭舌帽又戴着口罩也看不清脸,但看他深色连帽衫加鸭舌帽的休闲打扮应该年纪也不大。   他笑了下便开始不轻不重地咳嗽起来,应该是感冒了。   他一边咳一边前倾趴到淳乐水旁边没人的座椅后背上,食指往上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双狭长凌厉的眼睛,眼神稍显懒倦,就跟没睡醒似的,鬓角黑发短短一茬。   他的目光挨个从楚林和淳乐水面上划过,最后定格在淳乐水脸上,反问:“那万一就是姜不厌的父母喜欢看武侠小说才给他取的这个名字呢?”   离这么近,淳乐水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干燥的木质香,带着若有似无的苦味和辛辣,细究之下又能闻到微腥的动物气息。   清爽中带着攻击性和侵略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香水,却和对方气质完美融合。   就算遮住了大半张脸,淳乐水也敢肯定这人摘下口罩绝对不赖。   -   简闻靠坐在车头,看到宋含章走出宋氏集团大楼,他转身拉开驾驶座车门坐进去,咬着烟对后一步上车的宋含章评头论足:“别说,你正经穿衣服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宋含章黑色衬衫一丝不苟,西装外套整齐服帖,领带规规矩矩系在颈间,皮鞋一尘不染。   这幅装扮简闻也是头一回见,和他平时什么皮衣夹克比起来是挺人模狗样的。   宋含章被这身衣服拘了一上午,勾着领结两三下就把领带扯下来,胸前纽扣一解,又恢复了往日那副二世祖模样。   他不爽道:“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不正经穿衣服的样子?”   “那可多了去了,”简闻笑得不怀好意,“你光屁股我都见过呢。”   宋含章“啧”了下,简闻掐掉烟,打火开车:“说真的,我真没想到你也有开始接手家业这一天。”   “什么接手家业,我现在只是先接触接触公司业务,看能不能帮我外公分担点。”宋含章说,“而且我只是个小经理,哪能和您比啊,简总。”   “如果宋氏旗下某子公司总经理的简称是小经理的话,那您确实是个小经理,宋总。”   “没心情和你贫。”宋含章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老爷子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这两天光看公司前几年的报表找问题就搞得我心力交瘁……”   老爷子属于实干派,既然宋含章自己说要熟悉集团业务,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宋时清也不会因为他是自己孙子就给他在集团挂个闲职让他混日子。   就像他一开始说的,既然宋含章要干,那就必须干好。   于是正式开始工作,老爷子直接把他下派到集团旗下某子公司,虽说是给了个总经理的职务,但是宋含章去了才知道,这个子公司是前几年集团收购的,别看每年呈递给母公司的数据既稳定又漂亮,但其实这个公司一直处于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公司业务和账面收支不平,各个项目青黄不接,看似盈利实则一直都在亏损。   而且大概是他名声在外,就算他空降过去,那些中层也完全不把他当回事,架空了他的权利不说还每天都找遍理由拉拢他去花天酒地,给他介绍那些看起来没问题但完全不能细究的花架子项目。   “真拿我当冤大头砍呢。”   “老爷子锻炼你呢。”   “我知道。”今天宋含章到公司就是和外公说这事,像宋氏这么大一个集团,内部早就风潮涌动各有异心,大家都盼着老爷子早日归西然后把这块大蛋糕给瓜分了,而宋时清毕竟精力有限,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这些地方蛀虫扎堆,上面还有人帮忙掩饰,宋含章虽然发现了问题但是一没证据二没把柄,贸然处理反而落人口舌。   怎么剃掉那些被蛀空的业务线,怎么找出并处理涉及人员,怎么做才能让董事会挑不出一点毛病,怎么让子公司起死回生。   都是宋含章需要考虑的问题。   一来就丢给他一个这么棘手的公司,宋时清既是希望他能快速成长,又是想通过他递交的答卷来考量他到底够不够格来接手宋氏。   “当初我爸让我接手那个黄了两回的项目时我都觉得他够狠了,没想到……”简闻扫了宋含章一眼,一边倒车一边问,“你真是你们家老爷子亲生的吗?”   “如假包换。”   宋含章看着窗外的陌生环境:“这是哪里?”   “歌舞剧院啊。”简闻甩上车门,从后座抱出一束鲜花,“赶紧下车。”   宋含章看着简闻怀里的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拧眉不说话。   简闻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熟门熟路领着宋含章往演出厅走:“今天这里有部舞剧选演员,导演是我熟人之前问我有没有兴趣投资,我来看看。”   “那这花你是给谁的?”   “当然是给楚林的。”简闻手上没空,示意宋含章开门,等他进去后宋含章才踏入演出厅,两人顺着台阶往下。   演出厅很大,舞台上亮着灯但还没有人,前排观众席上倒是整齐排列着不少人头。   因为没啥人说话,所以某些人激动的心声就特别清晰。   【我不知道姜不厌的父母为什么给他取这个名字,但是这位帅哥我是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宋含章脚步微顿,循声望去,淳乐水左边坐着楚林,右边挨着不知名帅哥。   好一个左右为男。   捂那么严实也知道人家是帅哥,真不愧是你淳乐水。 第2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淳乐水是个审美多元的人,?帅哥美女都爱看,只要盘靓条顺什么样的他都喜欢,含蓄清丽的楚林是白月光,?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是心头好,面前这位不露脸的帅哥凭借一身锋利危险的气质瞬间跻身前三。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他看似思考了片刻对方关于姜不厌名字来源的话,?实则是在心里把人好一顿夸,?才回答他,?并且疑惑问道,“你也是来参加面试的?”   不怪淳乐水这样问,实在是这位帅哥就算生着病周身气质也和山鬼这个角色调性严重不符。   虽然他并不是那种肌肉发达的魁梧身材,但光是那双眼睛也野得不行。   帅哥随意点了下头:“算是吧。”   淳乐水轻轻“啊”了一下,?在对方询问的眼神中,犹豫道:“我觉得你可能不太合适。”   大概是这句话中冒犯意味过浓,?他忙打补丁:“因为你太帅了。”   帅哥盯着他看了两秒,闷笑起来,?他一笑就咳:“这你也能看出来?”   淳乐水虽然很想给他顺顺背,但对于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还是不太合适,于是他把手上的水递过去,并说道:“没喝过。”   他小算盘打得很好,借着帅哥喝水摘下口罩一睹真容看看长相和气质是不是如出一辙。   对方摆摆手拒绝他的好意,闲聊似的随口问:“那你觉得在场这些人谁合适?”   淳乐水一秒都不带迟疑的:“我师哥呀。”   这真不是他歪屁股,就淳乐水观察下来在场所有的面试者中,光从外形上最符合山鬼雌雄莫辨或者说无性别的角色形象的就是楚林。   选演员,形象只是面试官考量面试者是否适合这个角色的要素之一,最最重要的还是舞蹈能力,优秀的富有表现力的舞者即使外部硬件稍有差别也能凭借出众的肢体语言完美的和角色融为一体。   大家靠实力说话,并不是说谁形象更贴合就能百分百获得导演的青睐。   楚林不认同地唤了声:“小淳。”   帅哥在听了淳乐水的话后问:“那你呢?”   “我?”淳乐水说,?“我不面试这个角色。”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对方往他胸口看了眼,没贴号码牌,于是又问,“你面试哪个角色?”   “我应聘群舞的,那边人太多了,我等人少了再去。”两人聊了半天淳乐水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自我介绍道,“对了我叫淳乐水,我师哥叫楚林,你呢?”   对方思索两秒:“你可以叫我姜鸣。”   姜鸣?   这名字有点耳熟,但淳乐水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正疑惑着,系统提醒他:[正牌受。]   淳乐水一惊,瞬间坐直,双眼微瞪看向姜鸣。   和系统绑定之初它就对淳乐水表示过,他对贱受未参与过的主角攻受的主线剧情了解不多,只知道个大概是两人相遇初始相看两厌,走的是一个相爱相杀的路线。   小说嘛需要有矛盾才有看点,主角一出场就如胶似漆哪有针锋相对有张力。   淳乐水理解,而且他也不关心宋含章和正牌受的感情历程,重点在于攻受相遇后不到一年贱受就下线了!!!   这代表什么,代表他日思夜想的自由正在对他招手。   就是姜鸣这气质,淳乐水实在想不到他居然是个受。   宋含章那种脏男人,哪里值得酷哥为爱献身?   淳乐水大为震惊,并且莫名有一种眼睁睁看着别人院子里茁壮成长的新鲜大白菜被猪拱自己却无能为力的心疼感。   又有一种漂亮鲜花对肥沃土地爱答不理偏偏钟情路边又臭又硬牛粪的无力感。   他反应有点大,姜鸣微微抬眉:“怎么了?”   “没什么,”淳乐水缓缓靠回去,并且没骨头似的往旁边楚林肩上一偏,“坐久了有点累。”   楚林调整了下坐姿好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淳乐水心想还是师哥好。   【别人家的白菜我管不着,但自家的白菜我必须保护好。】   【绝对不能让楚林被宋狗或者简闻那两头猪其中任意一头给拱了!】   从狗变猪的宋含章铁青着脸。   【上次在会所宋狗居然说他没看上楚林,狗东西骗谁呢?】   【除非他眼睛有问题,不然怎么可能对楚林的美色无动于衷?!】   【说起来他那天带在身边的小鸭子真的比林曦差远了,审美降级成这样,他眼睛不会真的出问题了吧?】   他从进了剧场脸色就不对,简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也不至于一看到淳乐水就气成这样吧?”   宋含章一脸菜色,实在不想继续呆这里给自己找气受,他起身要走被简闻按住:“干什么去?”   “走了。”宋含章手一摊,“车钥匙给我。”   “你想得倒美,”简闻把他摁回座位上,他本来带宋含章来是想看看他对这部剧有没有兴趣,有兴趣就一起投着玩玩,要是淳乐水不在他要走就走简闻肯定不拦,但淳乐水在那简闻就不能放他走人了,“等面试结束你就去把你家那口子带走。”   宋含章看着他:“不可能。”   “是不是兄弟。”   “不是。”   你宋含章冷酷无情就不要怪他简闻不仁不义:“好,你走,你走我就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子你都对淳乐水做过什么。”   宋含章怒目而视,简闻又问:“是不是兄弟?”   宋含章咬牙坐回去。   简闻拍拍他:“好兄弟。”   “滚。”   两人都是压低了声音在说话,又坐得比较靠后排,动静不大也没有引起前排注意。   淳乐水对身后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他百无聊赖:“怎么面试官还没来?”   话音刚落,舞台后侧方的门被人从外拉开,依次进来两女一男,一看就是那种极有舞台经验经过岁月沉淀的舞者,三人手上各自拿着一叠资料,应该是面试者们的简历。   淳乐水看着三位老师中唯一的男性,对楚林道:“师哥,你确定那位姜老师才二十八岁?”   虽然对方看起来保养得很好,但怎么看都上了四十,而且就是因为保养得好实际年龄肯定还得往上加。   “他不是姜不厌。”姜鸣说。   淳乐水用目光向楚林确认,楚林点头。   台前三位老师已经做了自我介绍,让大家稍作准备,然后从一号开始挨个上台表演。   为了节约时间,舞者自我介绍的过程直接被砍掉,上去就开始表演,表演结束就离开,回家等待后续通知。   这一轮仅仅算是初试,舞蹈由面试者自己准备,进入复试后会有针对性的考题。   淳乐水奇怪,这位姜老师特地回申城选演员,但面试又不来?   “可能有什么事耽误了吧。”楚林说着轻拍了下淳乐水的腿,提醒他不要说话,一号舞者已经上台开始表演了。   楚林认真观察竞争对手,淳乐水也就自觉闭嘴,跟着看起来,只是连着看完好几支舞,淳乐水都觉得他们比不上楚林。   越看他越觉得这个角色非楚林莫属。   趁着又一位舞者退场的间隙,他转头问:“师哥,你是几号?”   楚林的号码牌贴在衣摆:“十三。”   “你呢?”他又问姜鸣。   姜鸣仍然是趴在前排椅背上的姿势,从舞者开始表演后他就不再说话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听到淳乐水问他才错了下眼,然后懒洋洋直起上身。   除了胸口小小的品牌logo外,卫衣上空无一物。   他和淳乐水一样都不是这场面试的应试者。   淳乐水好奇:“那你面试什么角色?”   姜鸣:“我从群舞的面试厅过来的。”   和重要角色不同,群舞人数多来面试的舞者基数也就大,一个舞者从自我介绍到表演结束最少也要五六分钟时间,比这边提早两个小时开始面试,淳乐水过来前去看了眼,就算群舞一共有三个面试厅,也排着老长的队。   淳乐水就说他不适合山鬼,既然大家都是群舞,那不如……   他摸出手机问姜鸣要联系方式,理由无懈可击:“如果我们都选上了回头还能相互照应。”   姜鸣盯着他看了几秒,笑着翻出自己的二维码名片:“行啊。”   顺理成章加上主角受好友,朋友圈里多了个帅哥,原文里宋含章好像把姜鸣保护得特别好,贱受一直到死都没有和他产生过交集,那么只要他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就能从侧面了解到他们的感情进度,甚至推波助澜加快自己自由的脚步。   简直是一箭双雕。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淳乐水想着突然一个问题,姜鸣是在自己死前还是死后才和宋含章在一起的?   【他是知三当三呢?还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小三的?】   察觉到他一直看着自己,姜鸣收回放在舞台上的目光:“?”   淳乐水摇头:“没事没事。”   【不可能,帅哥怎么会做这种知三当三的事情?!肯定是宋含章,这个狗男人遇到真爱怎么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是个二手货,所以他一定会隐瞒我的存在。】   【哇,宋含章不愧是你,一边渣着我一边骗别人感情!】   一向渣得明明白白,出轨出得光明正大虽然厌恶但从不掩饰自己已婚身份的宋含章突然“被”骗别人感情,还成了个二手货,他呼吸一窒,气都快上不来了!   宋含章沉着脸想松了松领带,手摸到领口才想起他早在车上就把领带摘了,所以他感觉此刻呼吸不畅,完全就是被淳乐水给气的!   他这焦躁模样简闻都看不下去了:“你要是实在不舒服就回去吧?”   宋含章伸手,简闻以为他要车钥匙:“自己叫司机来接。”   “烟。”   简闻一边从兜里掏烟盒和打火机一边疑惑:“你不是不抽烟吗,不怕被你家老爷子发现?”   “那你随便给我个东西降降火。”   “你又在生哪门子气啊我的大少爷?”   这事说来离谱,宋含章要是告诉简闻他能听到淳乐水的心声,简闻一定不会相信甚至会觉得他有病,在主动帮他约好医生也不是没可能。   他站起来:“我出去透透气。”   再继续待下去他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不被淳乐水气死。   宋含章出去没多久简闻就抱着花出来:“楚林开始表演了,我去后台等他去,一会儿淳乐水肯定从这个门出来你帮我把他拦着,别让他来打扰我们。”   宋含章一言不发,刚刚有点平复的心情瞬间又不好了。   演出厅内。   楚林一上台,淳乐水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板,比之前任何一个人表演时都要专注。   姜鸣说:“你师哥……叫楚林是吧,确实是到目前为止看着最适合山鬼的。”   “是吧。”淳乐水与有荣焉,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姜鸣看他一眼:“就是不知道舞跳得怎么样?”   “那当然也很好。”   音乐响起,两人都不再说话,四分多钟的独舞很快结束,楚林对老师们鞠了个躬退下舞台,姜鸣说:“确实还不错。”   淳乐水正准备起身去找人,闻言不乐意了:“只是不错?我看三位老师对我师哥很满意。”   “不过我觉得比起山鬼你师哥更适合那个少年的角色,山鬼这个角色怎么说呢,楚林整体还是成熟了些,而且跳得太舒展反而缺少了山鬼的生涩和稚嫩。”   淳乐水第一次听到这样夸人的,因为好所以不行?   这到底是夸还是损?   虽然楚林确实做了两手准备,但淳乐水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不好:“搞得像你很懂山鬼这个角色一样,按你这样说反而舞蹈能力不足的人更适合山鬼呗?”   姜鸣摇头,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淳乐水:“我觉得单从形外上来说你比你师哥更适合山鬼。”   “那不能够,反正谁合适你说了也不算。”他忙着去找楚林,丢下这句话就跑了。   【怪不得以后能看上宋狗,原来是眼神不好。】   【哼!说楚林不好扣分扣分!】   淳乐水一路小跑着拾级而上,拉开演出厅后门都已经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猛地顿住,他余光里好像有个什么讨人厌的东西?   【不会吧?不会在这里遇到宋狗吧?】   他缓慢转头,看见背靠在墙上的人脸色突变。   而对方隐在墙角阴影处,让人看不清他的脸色,只是一双眼睛看着淳乐水跟带着冰刃似的。   嗖嗖嗖放着冷箭。   宋含章!   【他不是应该跟着外公在学着处理公司业务吗?】   【果然宋含章这狗东西能专心搞什么事业,这才几天就开始偷懒,狗男人闲着没事不去会所酒吧找小情儿来剧院干嘛?】   淳乐水豁然开朗,肯定是他的新情人在附近。   他左右看了看,宋含章从阴影处走出来:“别看了,没人。”   【呵,我还没说话呢就知道我在找什么,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不守男德!】   淳乐水:“哦。”   宋含章太阳穴跳了跳,简闻让他拦住淳乐水,要是以前的淳乐水倒好说,至少还会在他面前装一下。   自从他们撕破脸,只要没人他连应付都懒得应付自己,宋含章当然也和他无话可说,而且他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更是听得宋含章青筋直跳。   他耐着性子没话找话:“我陪简闻来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淳乐水跟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你……”管这么宽干什么?   一个字出口,他突然反应过来,宋含章是陪简闻来的,简闻来剧院干什么?   他是来找楚林的!   他当即扭头就走,宋含章迅速钳住他手臂。   “放开我。”淳乐水满脸不耐,“你别忘了我――”   话没说完,两人身后的演出厅大门被人推开,淳乐水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当场表演变脸,脸上的反感收得干干净净,一双眸子立马跟在水里泡过一样,可怜兮兮望着宋含章。   声音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含章,你捏疼我了。”   宋含章早就知道淳乐水有两幅面孔,但这一刻他仍然叹为观止。   下一秒积压半天的火瞬间就上来了:“外公又不在,你装――”   同样一句话只说了一半,一只手落在他手腕上,态度强硬地想要把他的手掌从淳乐水胳膊上撕下来:“这位先生,麻烦你松开,你把他捏疼了。”   淳乐水和宋含章的目光同时落在来人身上。   黑色袖口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时,淳乐水就知道这个人是姜鸣了。   他虽然不知道主角攻受是如何相遇的,但显然不应该是在他在场的情况下发生交集。   他悄悄问系统:“今天是主角攻受相遇的日子吗?”   [理论上下个月宋含章生日宴会才是他们正式相遇。]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剧情出现偏差。]   “能掰回去吗?”   [可以。]   淳乐水梳理了一下已知信息。   一、主角攻受初遇互相看不顺眼。   二、主角受应该不会知三当三,所以大概率是不知道他的存在。   在他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就算宋含章和姜鸣提前相遇,只要他们仍然互相看不顺眼,那么就没有问题。   现在他们俩相当于是两个陌生人,宋含章总不可能莫名其妙就对一个陌生人说这是我配偶这种话吧?他那么讨厌自己,所以这绝不可能。   所以只需要把他们俩分……   “我们两口子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晴天霹雳。   头盖骨都给淳乐水劈没了。   现在的情景是这样的,宋含章捏着淳乐水上臂,姜鸣一手按着宋含章手腕一手落在淳乐水肩膀想要将他们俩分开,三人身高几乎齐平,宋含章和姜鸣争锋相对相互较劲,而淳乐水……   淳乐水人没了。   这剧情走向不对啊?!   宋含章一直惦记着淳乐水说他隐藏婚姻事实骗人感情让人家被小三的事情,他到要让淳乐水看看他会不会骗人感情,他婚内出轨可他渣得明明白白!   姜鸣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他们是这种关系,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冷声道:“但你把他弄疼了,婚姻关系也不是你名正言顺暴力他人的理由。”   “而且他的面试快开始了,如果你再阻拦他的话,我只能让保安把你请出去了。”   他一身大学生似的休闲打扮,声音听着年纪也不大,帽檐压得那么低,口罩捂着那么严实,一点脸没露但在气势上丝毫不输西装革履一身总裁范儿的宋含章。   【这也太帅了吧?!】   这就是主角受的魅力吗?   这就是所谓的主角光环吗?   淳乐水星星眼。   他觉得姜鸣简直在发光,亮得都有些刺眼了!   而宋含章肺都快气炸了。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听谁敢让保安把他赶出去的,还有什么叫暴力他人,他暴力淳乐水什么了他就?!   还有淳乐水,这人捂得更要去抢银行一样,到底哪儿他爹帅了?!   宋含章双眼赤红,对姜鸣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淳乐水惊了。   【宋狗好他吗土啊!】   【这老土的充满古早味的霸总台词!】   【下一句是不是就是‘你居然敢这样和我说话,很好我记住你了!’!】   淳乐水满心期待地等待着后半句霸总台词。   要不是宋含章收得快,他就真的把那句话说出来了,把话咽回去时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脸比锅底还黑,咬牙切齿:“淳乐水!”   那架势跟要杀人似的。   淳乐水也不知道这种局面应该怎么挽回,而且大概是在外面装贱受装习惯了,被他一吼眼泪立马就下来了,泪眼婆娑抽抽搭搭:“含章……你别生气,你不喜欢我跳舞我不跳就是了……”   “我什么时候不要你跳舞了?”   宋含章五指收紧,淳乐水痛呼出声:“痛……”   宋含章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淳乐水嘴里听到自己不让他跳舞的话了,他连多见淳乐水一秒都觉得烦,哪有心情去管他跳舞不跳舞,他又没见过淳乐水跳舞!   他今天非得问个明白:“你说清楚,我到底什么时候不让你跳舞了?!”   “就是两年前,我们结婚不久还没从老宅搬出去的时候,你说你不喜欢我跳舞你忘了吗?”   宋含章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时他被迫结婚还在气头上,淳乐水好像参加什么舞蹈比赛拿了奖回来。饭桌上说起这个事,外公看了比赛的视频不够还想让淳乐水跳个现场,自己要看就算了还非要拉着他一起,宋含章能一起看就怪了,他多看淳乐水一眼都抑制不住心底的暴戾,当即摔了筷子走人说不喜欢看这些扭扭捏捏的东西。   最后淳乐水跳没跳反正他是不知道。   但是!   “我是说过我不喜欢,但我有不让你跳吗?”   “可是你不喜欢啊。”淳乐水委屈巴巴。   “你就不能有点主――”   “你就不能有点主见吗?!”   两人异口同声,宋含章和姜鸣对视一眼,姜鸣拧眉扯开他的手牵着淳乐水就走,边走边数落他:“你刚才为你师哥怼我的时候不是挺能说,怎么一到你自己就这么拎不清呢?他不喜欢你跳舞你就不跳了?你学这么多年练这么多年的基本功都是给他学的?就是为了跳给他看,你跳给他看他看得懂吗?这种渣男没有必要给他眼色,有这个时间跟他在这儿磨叽,还不如跟我去排练厅面试。”   “可是……”淳乐水装模作样地回头看向宋含章,语气犹犹豫豫脚下倒是跟着姜鸣走得飞快。   “可是什么可是,今天这个舞你必须给我跳,有功夫在狗男人身上浪费时间你还不如专注自己的事业!”   他眼神凛然语气严肃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淳乐水心脏扑通扑通。   【这么霸道的吗?爱了爱了QwQ】   宋含章的心脏也是扑通扑通。   纯粹是被气的,没心脏病都要被气出心脏病来。   他刚才差点就被淳乐水的节奏带着走了,淳乐水又不是真的爱他,怎么可能就因为他的一句话说不跳舞就不跳舞呢?   不就是为了在外人面前当说辞来证明自己卑微然后锤他渣吗?   宋含章转身就走,路过超市时脚步一顿,进去买了瓶冰水一口气灌了大半才勉强压住心底的火,然后他改了主意,往群舞面试的排练厅方向走过去。   不是说他渣吗,他倒要看看他到了面试现场淳乐水还跳这个舞不跳。   -   淳乐水跟着姜鸣这一路,都在心里默默给姜鸣道歉。   他错了他不应该说姜鸣眼瞎,要瞎也是作者瞎非要按头把姜鸣和宋含章绑一块儿。   要让姜鸣自己选他肯定看不上宋含章那傻逼东西……不对,姜鸣要是不和宋含章在一起他怎么办?!   淳乐水可是记得系统对他说他是死了之后才绑定的系统然后接受了来这个世界扮演贱受的任务。   他007无休尽职尽责扮演了两年贱受,为的就是系统承诺的二周目后以自由身在这个世界复活,开始新的人生。   如果主线剧情出现偏差,会影响到他这个炮灰贱受吗?   [会。]   啊啊啊啊肯定是因为他当时答应了宋含章的无理要求,果然热带雨林的蝴蝶光是煽动一下翅膀就会在丑国引起一场风暴,他就不应该抱着侥幸的心理,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做出可能会让他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的决定。   淳乐水肠子都悔青了。   到排练厅这段路,淳乐水就安静得跟升天了似的,姜鸣回头一看,他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失魂落魄,虽然没哭但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也没什么区别,委屈得不得了。   淳乐水此刻完全是真情流露,他小心翼翼地企图在姜鸣面前给宋含章刷好感:“姜鸣,其实含章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他对我很好,从不约束我(让我一个人住豪华江景房),特别风趣(傻逼),变着花样地讨我欢心(带各色貌美小情儿给我看),还把他的银行卡都上缴给我(外公逼的),每个月给他多少零花钱都是我说了算(还没开始实施)。跳舞这个事情是我的问题,你不要误会他了。”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姜鸣的脸色……戴着帽子口罩啥也看不到!   而且姜鸣全程没吭声,沉默地走在淳乐水旁边。   淳乐水忐忑,非常忐忑,忙打补丁:“有机会你和他接触一下就知道了,他真的很好。”   姜鸣依旧没说话,只是瞥了他一眼,眼神冷得淳乐水立即闭嘴。   “抱歉,让你看到我这么难堪的一面。”   说完淳乐水觉得这话听着有些耳熟,一回忆才想起上一个这么说的人是林曦。   姜鸣整个人就带着一股低气压,淳乐水这下就真的不敢开腔了,但他心里就纳闷儿,就凭姜鸣这两米八的气场,要压也是他压宋狗才对啊?   为什么他是受?   这不合理!这非常不合理!   他走两步看姜鸣一眼,走两步看姜鸣一眼,跟个委屈吧唧的小媳妇一样。   姜鸣不爽的“啧”了下,他从兜里抽出手,指间捏着一管吸入式的气雾剂,曲起食指把口罩勾到下巴上,将气雾剂置入口中。   淳乐水趁机打量他,被姜鸣逮了个正着,一边斜睨他一边勾着口罩上面的金属条把下半张脸遮住。   但这完全不妨碍淳乐水见缝插针地看清他的俊脸,淳乐水的长相中也带着几分凌厉,但是是那种漂亮的像玫瑰花的刺一样看着扎人的凌厉,再加上他(贱受)又爱哭,属于白瞎了那副长相,眼眶红红鼻尖红红的时候脸上就写着白痴美人四个字。   而姜鸣面孔中的凌厉,更像开了刃的刀,寒光潋滟的,散发着迷人又危险的气息,看得人心痒痒的又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被割到绝不会是小伤。   但绝就绝在姜鸣鼻梁稍微靠右侧点着一粒不深不浅的小痣,画龙点睛一笔让他精致冷酷的面容多了份平易近人的柔和。   反正就是……   不愧是主角受好他喵的帅光看脸楚林小白兔没一个人打得过。   “看够了吗?”姜鸣把气雾剂塞回兜里,随口问。   淳乐水下意识摇头,帅哥怎么可能看得够?   摇完反应过来连忙点头,点完又觉得不对,他果然被主角受的美貌冲击到降了智。   姜鸣被他逗笑,一笑就轻咳起来。   “哮喘?”淳乐水问。   “不是,不是典型哮喘,咳嗽变异性的。”姜鸣见他一脸迷茫就知道他不懂,他也懒得解释,补充了句,“反正过段时间就好了,不是啥大毛病。”   淳乐水刚点了下头表示了解,就听姜鸣话锋一转:“我对你们家那位一点兴趣都没有,你爱怎么跟他过是你的事情,别在我面前提他,听着心烦。”   “哦。”淳乐水闷闷应了声,脑中小人撑着伞在唱“西湖的水,我的泪”。   他搞砸了,他的自由被他亲手断送了!   淳乐水一路哭到面试厅门口,走廊上的人少了很多,也没有排长队的,三个临时充当群舞演员面试厅的排练厅外零散排着五至十人的小队伍。   姜鸣挑了个人最少的让淳乐水去排着:“我去里面看看。”   淳乐水自己也经常在剧院里干这种仗着地盘熟就走后门的事情,他也没多想,原地站了几秒钟猛然想起他因为姜鸣出现被主角攻受的事情一打岔就把楚林给忘了!   他连忙给楚林打电话,对方接电话的声音听着倒挺悠闲:“小淳,你面完了吗,怎么样?”   “我还排着呢。”淳乐水说,“你现在在哪儿啊?”   楚林说他在等少年角色的面试,大概是听出了淳乐水语气中的急切:“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简闻没来找你吗?”   “没有。”   淳乐水奇了怪了,宋含章没必要在这上面骗他吧?   不过无所谓了,永远遇不到才是最好的!   他不知道,在他和姜鸣离开后不久,宋含章就在去排练厅的半路上遇到了抱着花杀回来的简闻,他还没问个所以然,简闻随手把花束往他怀里一塞:“花你拿着,我有事要先走了。”   宋含章:“?”   “还不是家里那小祖宗,等回头空了给你说。”几句话说不清楚的事,简闻大概解释了一句,急匆匆往停车场去了。   宋含章抱着那束花走了半天一直到了排练厅才在走廊上看到垃圾桶,他正准备过去把花丢掉,路过某个面试厅门口时,忽然听到里面有人说了句XX号淳乐水面试结束,不管是否有结果都会在全部面试结束后三天内给到通知。   淳乐水刚道了声谢,一转头就和门口抱着花的宋含章四目相对。   他不由睁大眼睛,一副神奇模样看看宋含章怀里的花,又看看宋含章,再悄悄转头看了眼靠在墙边的姜鸣。   姜鸣也看着他们俩。   【卧槽卧槽卧槽,宋狗你今天终于做了回人!】   【不不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简直就是个男菩萨!】   宋含章就见淳乐水双眼发亮,含羞带怯地走过来,仿佛激动地手抖一样要来接他这束花,眼睛却像墙边男人身上有磁铁一样紧紧黏在对方身上。   话又是对着宋含章说着:“含章,这是你特地给我买的花吗,谢谢,我很喜欢。”   【姜鸣!看见了吗姜鸣!宋含章!好男人!】   第一次听到淳乐水用“好男人”三个字来形容自己,宋含章的心情很微妙,微妙到他这位好男人亲自避开了淳乐水伸过来的双手。   淳乐水:“?”   然后两步走到垃圾桶旁,踩下脚踏板掀起桶盖。   两人目光直勾勾对视,淳乐水就看着那束花以八倍速慢放的速度缓缓缓缓缓慢地砸进垃圾桶里。   似乎还弹了一下,几片花瓣轻轻扬起。   啪――   桶盖落下,尘归尘土归土,世界都变得寂静了。   淳乐水第一反应不是去看宋含章,而是目瞪口呆地看向姜鸣,姜鸣低下头,肩膀微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宋含章我真的要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药水儿决定杀个宋狗给大家助助兴!   明天暂时是0点更新,新章节更新前本章留言给宝子们包小红包,蟹蟹大家!   大家看到新帅哥都很嗨,其实我也是,文里每出现一个帅哥我就他好帅我好i!TT   顺便给大家报一下身高:宋淳姜都是185,淳和姜会更修长一些手长脚长,宋肌肉的块状感更明显看着更壮一嗲;楚林187最高;小白兔林曦178最矮;简闻182但或许无人在意(。 第2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作为主角攻宋含章当然长相不凡,?穿得又人模狗样,一手随意地抱着花从楼梯拐进走廊之后就吸引了不少人目光。   而恰好淳乐水所在的面试厅又是最多人围观的,同样也是因为他那张让人惊艳的脸,?还有他面试时的漂亮舞姿。   所以几乎是所有人都注视着淳乐水欣喜走向宋含章,伸手想要接过那束大概是祝贺他的鲜花。   于是后来发生的那一幕简直可以让淳乐水当场打包行李离开申城从此换个城市生活。   这也太他爹社死了!   特别是在姜鸣这位主角受因为逐渐控制不住而泄出的细微闷笑声中,?淳乐水脚趾蜷缩,?当场撞死宋含章的心都有了。   他果然不能对宋含章这个狗男人抱有期待。   但他还得演,?他仿佛对周围吃瓜目光毫无察觉,状似不解:“含章?”   实则,淳乐水的眼神能把宋含章戳成筛子,其中威胁意味极浓。   【要是宋狗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今天就和这狗东西同归于尽!】   宋含章漠然和他对视,再次踩下脚踏板翻起垃圾桶盖:“这是简闻打算送给楚林的,?你要?”   淳乐水一听,只想夸宋含章一句丢的漂亮。   他摇头,?刻意提高了音量欣慰道:“我还以为这花是你要送给我的呢,原来是帮别人丢垃圾呀!”   一边说一边拿余光去瞄姜鸣。   他现在像什么呢,就像小学里文艺汇演的小主持人,字正腔圆情绪饱满,假得不能再假。   这次轮到宋含章用眼神骂他有病了。   他顺着淳乐水视线看过去,刚好和笑得差不多的姜鸣对视上。   帽檐下的那双眼睛不似演出厅外那么锋利,带着笑意轻轻从他面上一刮就落到淳乐水脸上,姜鸣从墙边站直,走到淳乐水身边。   他闷咳了两下:“淳乐水,你怎么这么好玩儿啊?”   淳乐水略微懵逼,不知道对方这个结论从何得来。   “走吧。”姜鸣说,“别在这儿挡着后面的人面试。”   淳乐水非常听话地点头跟着他走了。   宋含章那叫一个不爽,?什么意思,他出轨找情人就是狗男人,淳乐水天天惦记别的男人就守男德了?   双标也不是这么个双标法吧?   宋含章不爽就不能让淳乐水如意:“等下。”   他一句话,让淳乐水和姜鸣同时停下脚步。   姜鸣转身后往前踏了半步,把淳乐水半挡在身后:“有事?”   淳乐水表示自己被帅到了。   主角受的魅力果然连他都扛不住。   “和你没关系,”宋含章黑着脸,对淳乐水道,“既然面试完了就跟我回家,外公还在家等我们吃晚饭呢。”   淳乐水想和宋含章同行吗?   那自然是不想的。   那宋含章呢,答案当然也是否定。但他更不想看到淳乐水高高兴兴和“帅哥”在一起,淳乐水高兴他就不高兴,要是能膈应淳乐水让淳乐水不高兴,宋含章就高兴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好歹也是赢了。   他把外公搬出来,淳乐水还真不好拒绝,而且夫妇感情和睦应该也能让姜鸣对宋含章的初印象有所改观吧?   淳乐水笑着去牵宋含章的手,一脸“你看我好幸福,宋含章是个好男人”的表情对姜鸣说:“那我先和含章回家了,等面试结果出来我们再联系。”   “好啊,回头联系。”姜鸣盯着淳乐水看了两秒,干脆利落地往旁边一错步,把路给两人让出来。   “走吧,含章。”   淳乐水牵着宋含章往楼梯口走,宋含章好几次想把手抽走,稍微一动就被淳乐水紧紧扣住,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   宋含章:“松手。”   淳乐水根本不搭理他,回头对身后的姜鸣挥手。   姜鸣扯下口罩,将脸转向窗边咳嗽,咳嗽声随着两人往前越来越远,一拐进楼道看不到人,淳乐水一秒都不带耽误地甩开手。   并且抬脚就往旁边跨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两人的手说不上谁大谁小,但和淳乐水这个人一样,他的掌心手指都要更细长一些,而且很软。   深秋天凉,他手一撤走就让宋含章感受到了一股凉意,就像突然抓住一把风,让他稍微愣了愣。   随即他嫌恶地拍了拍掌心。   两人之间凝结着一股冷空气,谁也不搭理谁,就这么各自下楼。   宋含章把手塞进裤袋里时,指尖无意识地轻蜷了一下,他看着前面淳乐水的背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淳乐水在外公面前装这是他们俩说好的,在其他人面前装也可以理解为之前的形象深入人心人设在那里,但在这种陌生人面前装又有什么意义?   而且之前淳乐水怎么说的来着,要让那个叫姜鸣的认为他是个好男人?   好男人?   两人走出一楼,宋含章越想越觉得奇怪,他拧眉看着淳乐水,他到底在搞什么?   淳乐水回头往楼上望了眼,没想到姜鸣还在窗边,正低头看着什么东西,旁边站着一个人和他说话。   他的车就停在楼下不远处,解锁后宋含章径直拉开后座车门矮身坐进去,淳乐水翻了个白眼,上车前又望向楼上,这回姜鸣也正好看过来。   两人视线一撞,淳乐水抬手和他挥了挥。   等姜鸣和他挥手后才心满意足地钻进车里。   然后他的笑脸在看到后视镜里沉沉看着他的宋含章时,瞬间就耷拉下来。   楼上。   “姜老师看什么呢?”姜鸣,或者说姜不厌身边的工作人员顺势往外望去,只看到一辆银白轿车从楼下停车位开走。   姜不厌轻咳,翻看手中的资料:“二号群面厅的?”   “对,二号厅今天所有通过初试的舞者名单。”   姜不厌翻找片刻,单独抽出淳乐水的简历,然后把其他的都交还给工作人员:“等今天所有群舞都面试完了一起送到会议室。”   “然后把这个人,”他点点淳乐水简历上的照片,“他面试的录像单独拷贝一份给我。”   “现在就要吗?”   “现在就要。”   几分钟后姜不厌拿着淳乐水的视频进了一间会议室,除了演出厅的那三位老师外会议室里还有另外几位老师,都是这次《山鬼》一剧创作团队的成员。   会议室的屏幕上正好放着楚林面试时的舞蹈录像。   “姜老师,你今天面试跑哪儿去了?”一位女老师语带抱怨,但也只是随口发发牢骚。   她手一推,楚林的简历滑到他面前,姜不厌抬手按住。   女老师拿着遥控器选择重播,并对他说:“他面了山鬼和少年两个角色,而且准备的还是两支不同风格的舞蹈,都很好。”她在面前的几份简历中挑挑拣拣,选了好几份给姜不厌丢过来,“这些是面试山鬼的舞者里面我们觉得还不错的,不过和他们比起来,这个叫楚林的更好一些。”   “我都看过了。”姜不厌摘下口罩帽子,把兜里的气雾剂掏出来放在手边,他坐下,随手翻了下女老师丢来的简历就合上,“这几个人确实都不错,可以通知他们准备复试。”   “你在哪儿看的?”在演出厅里被淳乐水误认为是姜不厌的男老师一边在面试名单上做记录,一边问。   “演出厅啊。”姜不厌屈指在桌上点了点,推开堆在面前的简历,把手机上的视频投影到屏幕上,“你们看看这个人。”   修长有力的手指转着手机玩,等所有人看完,他问:“你们觉得怎么样?”   “他很……”   有人刚开口,姜不厌就街道:“山鬼是不是?”   会议室里的老师们齐齐点头,全剧另外一位编导让他重播一遍,有些激动:“你哪儿找的这么个人?”   山鬼看似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其实是有些淡漠残忍的。他可以冷眼看他人生老病死,也可以割肉放血去帮助别人,因为他什么都不懂,不理解也没想过要去理解,他的天性就是无条件地满足人们的需求。   他并不是神,也不是真的鬼怪。   他只是一个诞生于人们欲望中的生物,是人心催生出来的傀儡。   就是一张白纸或者一盆清水,可以被熏染成任何颜色。   在这次公开招募主角前,主创团队其实已经接触了好几位看似适合山鬼的舞者,但怎么说,形象合适的舞蹈能力差了点,业务能力强的,外形上又不太让姜不厌满意。   今天能遇上淳乐水倒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就像他给淳乐水说的,他从群面厅过去面试,因为懒得多走几步就直接从平时观众入场的入口进了演出厅,没走几步就听见有人在讨论他,本来也没打算逗留,但看到淳乐水那张脸时他改了主意。   i丽漂亮又带着点攻击性,但那又不是那种显得精明的美,反而是带着点天真钝感的美。   前前后后那么多面试者中,淳乐水的长相是最符合姜不厌的要求的。   又因为他面群舞,姜不厌把对他的期望降到了最低,没想到反而拿到一份惊喜的答卷。   他把淳乐水的简历推到会议桌中央:“把他加到山鬼组,回头一起通知来复试。”   说完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新消息来自“小鸣”:哥,你把家里密码改了?   -   早上七点,宋含章准时出现在餐桌上,他一边打哈欠一边系领带,手边是许叔刚给他磨好的咖啡。   宋时清抖抖手上的报纸,叠起来递给许叔,问宋含章:“昨天半夜还听到书房有动静,几点睡的?”   “三点?”宋含章记不太清了。   老爷子点点头,既没有让他注意休息,也没有让他节制工作。   他刚开始创业时比宋含章可辛苦多了,他现在还没完全摸清手里公司的业务线,熬夜也就是看资料看各项目和往年数据,他既然自己都想要尽快上手,宋时清便不会多言。   今天早餐比较简单,徐姨现烤的面包和三明治。   淳乐水从楼上飞下来,光听下楼时蹬蹬蹬的脚步声就能听出这人心情不错。   “外公早许叔早徐姨早含章早。”他挨个道了声早安,拉开宋含章旁边的餐椅坐下,咬了口三明治后微亮着眼叫了声徐姨,“三明治里面的蛋黄酱好好吃!”   没有人会不喜欢听夸赞,徐姨一边“你这孩子”一边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得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全家五人,四张嘴等着徐姨投喂,虽然大家都不会在吃食上发表什么意见,但也只有淳乐水会毫不吝啬地给夸奖。   宋含章和淳乐水刚搬回来的时候徐姨还会象征性地问问宋含章,到后面家里其他男人的想法都不重要了,每天吃什么都是淳乐水说了算。   不过今天淳乐水不会回家吃午饭,徐姨一听就是毫不掩饰的失望,然后对宋时清说:“那我们中午就随便吃点吧,老爷子?”   宋时清倒是不挑,点了点头。   许叔问:“乐水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淳乐水喝了口牛奶:“还好吧,我天天都很高兴啊。”   “今天特别高兴,”许叔问宋含章,“是不是含章?”   宋含章冷漠的“嗯”了声,他看向淳乐水,这人今天确实特别高兴,加个特效就是粉色背景旁边不停转小花那种。   大清早的有什么值得他高兴的?   甚至看到他那么高兴,他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的起床气都被刺激起来了。   反正他就是见不得淳乐水高兴。   宋含章正准备转眼,淳乐水突然侧向他:“?”   他刚啃完三明治,嘴角沾着面包屑,宋含章在自己嘴边点了点。   淳乐水在嘴角摸了摸,宋含章正想告诉他摸错了,余光扫到笑盈盈看着他俩的外公,嘴边的话直接吞了回去,将手伸至淳乐水唇边。   他什么时候对淳乐水这么温柔过,淳乐水第一反应就是后仰躲开,同样在看到对面三张欣慰的脸后,硬生生僵住。   一个擦一个被擦,两人心底都是八百个不愿意,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和睦的模样。   真的,要淳乐水说他甚至有些想念宋含章以前对他爱答不理的渣男做派。   “谢谢含章。”他说着,抽了张纸在嘴上猛蹭,“我都没注意到。”   “嗯。”宋含章的手同样在桌下搓了又搓。   两人一个比一个嫌弃,都不自觉地加快了用餐速度,想要从噩梦现场逃离。   宋含章抬腕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外公,我去上班了。”   他前脚踏出门,淳乐水后脚放下杯子,一边擦嘴一边说:“我也上学去了,外公许叔徐姨拜拜!”   三位家长目送他们出门,徐姨还感叹:“这次回来这俩孩子感情还真好了不少。”   “是啊,”许叔笑道,“现在这样看着才像是小两口嘛。”   他说完见宋时清慢慢放下筷子:“老爷子?”   两人出门后宋时清脸上和蔼的笑就淡了下来,活了将近七十年,他还能看不透这俩小东西玩的什么把戏?   “许清,”他取过桌上放药的小碟子,将里面的大小药丸一口吞下后重新拿起筷子,“你去问问老陈,他都给含章说了多少。”   -   下课后淳乐水直奔楚林家。   给他开门的是楚屿,小朋友一头自然卷,笑起来一颗虎牙乖得很:“小淳哥。”   “今天没去上学?”淳乐水把手里的水果递给他,低头穿鞋。   楚屿每个袋子都打开瞅了眼:“都是我哥喜欢吃的。”   小朋友是那种长得乖爱笑又活泼的小男生,淳乐水很喜欢他,听他这话忍不住rua了把他脑袋:“你难道不喜欢吃?”   他和楚林喜好一致,听到这话笑了笑,转身对厨房的方向道:“哥,小淳哥来了。”   楚屿把水果提到客厅,淳乐水熟门熟路钻进厨房,楚林站在水池边处理鱼,他肩宽腿长,系着围裙都好看得不要不要的。   几缕没抓上去的头发柔顺贴在楚林颈间,后颈线条在他低头时流畅漂亮,白玉一样的修长十指上即使沾着点血丝和鱼鳞都赏心悦目。   淳乐水挪不开眼,只觉得他师兄特别居家特别有烟火气特别好看。   楚林身上有一种,再晚回家都会有一盏等他的灯的温馨感。   淳乐水特别喜欢,大概是因为死了,他对自己上辈子毫无记忆,虽然他也不好奇,但他隐约觉得上辈子的他应该是没有这盏灯的。   楚林打开水龙头把鱼放在水流下面冲去血水,他转头看向淳乐水,淳乐水忙问:“师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还有我!”楚屿的脑袋从门框另外一边冒出来,“需要我帮忙干点什么吗哥哥?”   两人一左一右复制粘贴似的同款眼巴巴的表情,把楚林给逗笑了,往旁边抬了抬下巴:“把豆角择了吧。”   “好耶,豆角烧排骨。”楚屿抱着那盆豆角出了厨房。   “那我呢?”   “冰箱里的青菜。”淳乐水拉开冰箱一看,有豆芽青笋一类的,再看灶台边已经腌好的肉片,他学着楚屿,“好耶,水煮牛肉。”   楚林笑着摇摇头,把鱼放到案板上。   客厅里。   淳乐水和楚屿排排坐着择菜,电视上放着一部刑侦剧,两人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没一会儿楚林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淳乐水正准备给他拿过去,他的手机也响了。   楚屿把手机给楚林送进去,淳乐水接通电话。   “您好,请问是淳乐水先生吗,我这边是《山鬼》舞剧的。”   “我是,您好。”   “这边给您电话是想通知您进入复试,考核时间和相关的考核内容已经发到您邮箱,麻烦您查阅后回复一下。”   淳乐水道了谢,挂断电话后打开邮箱,一看反而愣住了。   他反反复复把自己进入的复试组别看了好两遍,拿着手机走到厨房:“师哥,你刚才接的是舞团的电话吗?”   楚林点头,淳乐水问:“两个都进复试了吗?”   “对,”楚林问,“你呢?”   “我也进了,”淳乐水把手机拿给他看,十分不解,“但我进的是主角组的复试。”   楚林仔细完邮件内容后略微思索了下:“内部调剂?”   淳乐水是第一次参加舞剧面试,而楚林以前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他说:“是金子就会发光,你看你面群舞都能被选进主角组,可见你有多亮。”   “我就说让你自信一点了,你真的很棒小淳。”他是真的高兴,从冰箱里拿出一袋菜放进淳乐水手里,“把这个也择了,多加一个菜,恭喜我们都进了复试。”   说完把淳乐水从厨房推出去。   楚屿坐在沙发前的小脚凳上看着他,淳乐水说:“多加一个菜。”   楚屿:“好耶。”   他傻愣愣的,看得淳乐水手痒,忍不住抱着他脑袋rua了半天。   吃完这顿饭从楚林家离开已经快三点,他下午只有一节课,上完就回了家,家里只有徐姨,说是许叔陪老爷子出去买花了还没回来。淳乐水哄着徐姨随便下了碗面吃,拿着从邮件附件上下载下来的音乐去了楼下。   复试内容是根据给出的特定音乐编跳一支原创舞蹈。   舞蹈室早就给他收拾出来,淳乐水大字躺在地板上,前后两面镜子里对照出很多个他。   他脑袋空空毫无头绪,听着音乐不知道躺了多久后终于翻身坐起。   宋含章回来得比较晚,一楼给他留着灯,外公几人应该已经睡了。   他手上拿着几份文件,想着说书房在外公隔壁,老年人睡眠轻即使只有一点动静都有可能吵醒外公,楼下会客厅也算个备用的书房,便下楼去了负一。   下了楼,宋含章才发现过道里透着光,是从淳乐水那间舞蹈室里透出来的。   舞蹈室就在会客厅旁边,门窗紧闭倒是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但能看到淳乐水练得认真且投入。   他穿着简单的白T和黑色短裤,光着脚,舞蹈室里的灯管异常亮,白炽灯光裹在他裸露在外的手臂、小腿和脚上让他看起来就像在发光。   身姿挺拔,原地空翻(云里前桥)时上半身凌空不动,两条长腿拉出的线条干脆漂亮,极为舒展。   像展翅的燕子一样利落,又像外公养的那株昙花在深夜绽放的那一瞬间,让人惊艳。   这还是宋含章第一次看淳乐水跳舞。   即使他再不喜淳乐水,他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一句不好。   但就是因为不得不承认好看,才让他觉得自己宛如吞了几百只苍蝇。   他一脸菜色进了隔壁会客厅。   再从里面出来已经是凌晨一两点,舞蹈室没亮灯,走廊也黑着,宋含章懒得去开走廊的灯,点开手机电筒往楼梯口走。   路过放映室时他顿了顿,影厅的门没关严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只有闪烁的荧幕光。   以及在静谧夜晚格外清晰的电视剧台词。   “你们看,死者虽然身中数刀,但除了胸口这一刀刺破了主动脉外,其他刀伤均未伤及器脏或血管……”   “胸腔积血近2000毫升……头颈部未见异常……死因基本明确……”   “致命处创口平整……凶手大概……”   淳乐水看的是在楚林家和楚屿一起看的那部刑侦剧,这已经是剧中第三位遇害的受害人,受害人无规律可循但凶手作案手法基本一致,被警方断定为无差别连环杀人。   他缩在沙发上追得津津有味,困得哈欠连天也想看到警方抓到嫌疑犯了再睡。   就在此时屋内猛然一黑,淳乐水吓了一跳,摸出手机打光心想家里这电路怎么老跳闸?   他打开走廊的灯,正准备去配电室看一眼,就见宋含章黑着脸从里面出来,手上还拿着把剪刀和电钻。   两人一对视,宋含章脸更黑了,眼里风雨欲来乌云密布。   然后他对着淳乐水,按了两下电钻。   嗡嗡的旋转声中淳乐水满头问号:“?”   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听到那些台词,宋狗脑子里大概在循环播放药水儿的宋含章我杀了你(。   明天也这个时候更么么儿   感谢在2021-07-20?15:06:28~2021-07-21?21:5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栖川?20瓶;幻想型理想?10瓶;iuu?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第二天是周末不用早起,?淳乐水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好两圈,才下床推开窗户。昨晚下了雨,后院桂花树仅剩的零星桂花也被雨水打落,?草地湿漉漉的,放眼望去别墅区的绿荫好像一夜之间就呈现枯色。   冷空气钻进鼻子里不太舒服,?他把窗户关小了点,?洗漱后换了件保暖的毛衣下了楼。   正巧遇到徐姨从厨房里端菜出来,?淳乐水快步过去接过盅锅放上桌,他顺手掀开盖子:“好香啊徐姨,今天吃什么?”   荤香扑面,锅里鲍鱼海参色泽柔润,?汤底浓郁,淳乐水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佛跳墙!”   徐姨一脸宠溺:“你前两天不是说你想吃。”   佛跳墙制作繁琐,?从泡发海鲜干货到煸炒煨炖花了徐姨整整两天时间,淳乐水当即抱住徐姨,?跟猫似的在她肩膀蹭来蹭去:“徐姨你真好。”   徐姨笑着把他推开:“老爷子和小少爷在书房,去叫他们吃饭吧,我去把其他的菜端出来。”   淳乐水麻溜去了,宋含章下午有应酬上楼去换衣服,淳乐水把老爷子扶到餐桌坐下。   他四处看了看:“许叔呢?”   “帮我办事去了。”宋时清道。   淳乐水点点头,帮老爷子盛了碗汤放在手边,宋时清尝了尝,对淳乐水道:“要不是你要吃你徐姨才懒得做这么一回佛跳墙。”   徐敏不乐意:“老爷子这话说的,你要吃我能不给你做?关键平时也没听你说要吃啊。”   “好好好,”宋时清笑,“老爷子我的错。”   “什么外公的错?”宋含章的声音插进来,淳乐水转头一看,?差点没被宋含章今天这身骚包打扮给亮瞎。   他穿着一件胡桃色的皮质夹克,衣襟敞着,露出里面打底的白衬衫,衬衫衣领一丝不苟系到顶,虽然挡住了脖子与胸膛之间的三角区,但一有动作就能露出里面骚气的红棕色领带。夹克齐腰,脚上蹬着一双款式做旧深棕色军靴,把他那双裹在黑色牛仔裤里的腿衬托得更加修长。提膝走路时刚好开在膝盖处的破洞若隐若现。   就很骚。   骚得淳乐水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没办法,他这双爱看帅哥的眼睛很多时候都和主人意见相左。   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唾骂自己。   【淳乐水你清醒一点,看看楚林看看林曦看看姜鸣看看你身后的一大片森林,他们哪个不比宋狗帅啊!】   【但宋狗狗是狗,长得呢又确实还不错。】   【哎,我这个人就是太客观了。】   他对宋含章今天这打扮评头论足,打量的目光就跟在挑选菜市场里面的鸭子一样,让宋含章十分不爽,拉开餐椅的动作都显得有些粗鲁,他瞪了淳乐水一眼,淳乐水低头喝汤。   【去会所猎艳就猎艳嘛,还什么商务应酬,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宋狗这么假呢?】   【不过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外公在嘛。】   宋含章筷子都还没动,单手扯了扯领结,动作有些不耐,他原本是不想搭理淳乐水的,但还是没忍住对老爷子道:“外公,今天这个酒局结束他们应该能更相信我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败家子了,估计明天就能传到您耳朵里。”   公司那些中层对宋含章极其戒备,为了快速获得他们信任,宋含章从来不在公司查看任何文件,每天就装得无所事事,跟他们一起出入各种酒局,活脱脱一个草包富三代。   这些宋时清都知道,他知道宋含章怎么打算的,只是那些所谓的酒局大多都不是什么正经酒局,而宋含章在老爷子这里也是有前科的,他看了眼淳乐水,略带警告地嘱咐宋含章:“你自己注意分寸。”   宋含章也看了眼淳乐水:“嗯,您放心。”   宋含章工作上的事淳乐水一概不知,但听他们话中有话,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遵从人设问道:“什么酒局呀,我能一起去吗?”   “一些工作上的应酬,乌烟瘴气的你不喜欢。”老爷子摆摆手,“含章有我帮你盯着呢,他不敢乱来。”   “好吧,”淳乐水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下一秒又支棱起来,笑道,“我相信含章。”   【年轻帅气又多金的霸总只存在于小说当中,现实中大多数总裁不是秃头谢顶就是大腹便便,宋含章自己去就行了,我才不想去辣眼睛。】   “说到这个,”宋时清想起一件事,对淳乐水说,“过两天有个晚宴,你倒是可以陪含章一起去。”   “什么晚宴?”   宋含章说:“程齐桥的生日晚宴。”   程齐桥是老爷子的世交程家的小外孙,刚从国外回来不久,二十岁的生日宴邀请了宋家,老爷子身体不好行动不便,这个任务就落到了宋含章头上。   当然,在淳乐水看来他邀请宋家主要想邀请的本来也不是老爷子。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淳乐水都快把他给忘了,此时听宋含章提起,他才想起来,这位两年前刚刚成年的程齐桥,才是给宋含章下药的罪魁祸首。   淳乐水这个人三观跟着五官走,就算林曦别有目的地接近他利用他他也毫不生气,但对于这个同款小白兔长相的程齐桥,他是真的提不起好感。   虽然,淳乐水穿来的时候程齐桥已经出国了,两年来他们俩也没有正式会面过。   但根据贱受的记忆来看,这个程齐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比宋含章小四岁,母亲和宋南风是好友,在宋南风去世前两位母亲走动频繁小孩儿自然就玩得比较好,程齐桥从小就爱黏着宋含章,大概是两人太黏糊被两位母亲玩笑似的定了个娃娃亲。   而宋南风死后宋含章被老爷子接回老宅,老爷子肯定和程齐桥母亲走动不多,也就逢年过节对方会带着程齐桥上门拜访,随着年龄的增长宋含章和程齐桥越发疏远,宋含章是怎么个心思淳乐水是不知道,但是这个程齐桥肯定是越长大越喜欢宋含章。   无意从他母亲那里听到娃娃亲这回事后就一直惦记在心上,以宋含章未婚夫的身份自处,第一次见到淳乐水就看穿了他对宋含章藏在心底的爱慕,于是把被收养在宋家的淳乐水视为眼中钉,每回来都处处针对。   但贱受本人性子本来比较软,又是寄人篱下,所以一直忍让,当然这些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后来程齐桥对宋含章告白被拒后就动起了歪心思,在宋含章生日的时候往他酒了下了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   程齐桥年纪小,要他真和宋含章发生了关系,那受指责的也是宋含章,而且就按老爷子的性子就算程家不提他也会要求宋含章负责的。   只是没想到最后和宋含章生米煮成熟饭的是贱受。   在这件事情里贱受明明也是受害者,但第二天宋含章睡醒什么也不记得,只有淳乐水那一身青青紫紫记录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程齐桥自然不会在这时候站出来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反而更加记恨淳乐水,编出一大段谎言指责他给宋含章下药,宋含章虽然毫无记忆,但他却能肯定自己对淳乐水是没有那方面的心思的,然后程齐桥还说破了淳乐水暗恋他的事情。   淳乐水没有办法在这件事情上说谎,那关于他后面为自己辩驳的话在宋含章听来就没有什么可信度了。   他坚信是淳乐水给他下的药,淳乐水百口莫辩。   所以宋含章恶心他厌恶他,一直到他绝症离世,在宋含章心里仍然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想起这事,淳乐水的火就上来了。   要不是程齐桥,贱受就不会开启这段悲惨人生。   而他也不用来走这个贱受剧情,伺候宋含章这狗东西。   【我看宋含章和程齐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两人赶紧给我锁死,别去霍霍别人了!】   宋含章冷眼扫过来,淳乐水一筷子扎穿鲍鱼,一边看向宋含章一边狠狠咬了一口。   仿佛他嘴里嚼的不是鲍鱼,而是宋含章。   本来听他那话就听得莫名其妙的宋含章,只想骂一个字――   操!   作者有话要说:我短短,dbq,明天周六上夹子更新时间会晚点,大概在晚上23点左右,到时候给大家日6_(:з”∠)_   感谢在2021-07-21?21:58:36~2021-07-23?00:3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睡不懂?2个;人生建议爱vanpyi、53623668?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午昂?20瓶;我叫你阿絮成吗??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淳乐水定制的礼服在晚宴当天准时送到了家里。   他站在衣帽间的全身镜前,?纤长手指几个动作就系好了一个半温莎结,他打量镜中的自己,同样是西服,?和更商务的单排扣相比双排扣正式之余又多了点休闲绅士的味道,系上右边中间的纽扣,?腰线收紧,?完美勾勒出淳乐水腰细长腿的颀长身形,?宽阔的戗驳领增加了他胸腔和肩部的厚实感。   内搭浅蓝色衬衫,红蓝撞色的领带和同色系口袋巾给纯白的西服套装增添了几分颜色,也中和了双排扣西服自带的稳重感,再配上他那张没有表情时高贵冷艳的脸,?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贵气。   淳乐水没忍住,舔了口自己的颜。   【我真他爹的好看。】   门外宋含章正准备敲门的手凌空一滞,?他看向腕间表盘,片刻后才略微无语地轻叩了两下,?不耐道:“你还要多久?该出门了。”   “好了。”淳乐水拉开门,低头扣上表带然后抬头看向宋含章,“走吧。”   今天天气尚好,窗外余晖铺进室内,把这间专属于淳乐水一个人的衣帽间染成一片澄黄,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熠熠生辉,在他抬眸的瞬间将那双黑亮的眸子镀上一层金箔。   宋含章瞳孔一缩,一时忘了动作。   淳乐水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了?”   宋含章回神,自上而下把淳乐水打量了一遍,很想问他一句穿成这样是要去参加晚宴还是要去结婚的?   他忍了忍,转身:“没怎么。”   【被我惊艳了就直说,都看愣了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呢?】   【呵,?男人。】   宋含章:“……”   他忍。   两人下了楼,对坐在沙发上的老爷子道:“外公,我们走了。”   两人一黑一白站在一起无比登对,宋时清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点点头目送他们出门。   程家小少爷的生日宴自然是大手笔,包下了整个秀色山庄,倒也不需要请柬,保安亭手握宾客清单,刷脸就可以进。   一辆辆豪车驶过外圈的休闲俱乐部,沿着山路往上路过一间间隐藏在林木间的独栋别墅,停在了山顶别墅门口。   夜幕降临,站在这里便可以俯瞰整个临湖而建的秀色山庄,松涛青峰间灯带璀璨,别墅内热闹异常,飘荡在空中的管弦乐曲擅自钻进淳乐水耳朵。   程齐桥站在台阶上,早收到了消息,看到后座车门打开便笑着迎上来,像一只快乐的小兔子:“含章哥。”   作为今晚的主角,程齐桥必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他大眼小脸,长相青春可爱,选择的自然是最适合也最能衬托他气质的白色。   他和宋含章竹马竹马,对他的喜好很清楚,两年不见,除了想让让宋含章眼前一亮,程齐桥也想借此形象告诉他自己并无变化,还是以前那个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弟弟,也仍然喜欢他。   可当他看见矮身从车内钻出的人是淳乐水时,整个笑都僵在了脸上。   虽然这两年都在国外,但申城二世祖的圈子就那么些人,宋含章和淳乐水关系怎么样,是不是又找事刁难他或者又找情人给他难堪这些事总会有人讲笑话似的送到程齐桥耳边。   宋含章对淳乐水的厌恶那是有目共睹,就算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人搬回了老宅,程齐桥也不认为他能对淳乐水有什么好脸色。   前两天他结束学业回国,私下约了宋含章好几次都被对方以工作繁忙没时间推脱掉,程齐桥没办法才央着程母要办这个生日宴,还特地让爷爷亲手写了请柬送去宋家。   小辈生日,老爷子自然不会亲自来,但程家又是世交,所以宋家肯定会来人参加,那那个人就只能是宋含章。   但程齐桥怎么也没想到,宋含章居然把淳乐水也带来了。   宋含章怎么可能愿意带他出门社交?   程齐桥尚且在沉浸在意外和震惊中,待淳乐水彻底从车上下来后,他脸上的表情都快挂不住了。   淳乐水和程齐桥撞衫了。   程齐桥的西装剑领单排扣,内搭浅蓝色斜条纹衬衫和蝴蝶领结,除了款式不同,两人连装饰用的口袋巾颜色都撞了个彻底。   同样的打扮,程齐桥给人的感觉是单纯稚嫩,系着领结的乖巧模样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王子,而淳乐水浑身却透着一股成年男人的成熟从容,凭借那身气质就隐隐压了程齐桥一头。   任由谁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和别人撞衫都不会太高兴,特别是对方还是他一直瞧不上又记恨在心的淳乐水,程齐桥怒意滔天,把这看做是淳乐水的挑衅,但当着宋含章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硬生生憋着。   “齐桥,生日快乐。”淳乐水仿佛看不懂他脸上的排斥,无知无觉笑道,待宋含章下车后顺手挽上他的胳膊,主动取过他勾在另外一只手上的礼物袋,笑晏晏递给程齐桥。   宋含章想把胳膊抽出来,淳乐水紧紧抓着他衣袖让他不能动作,程齐桥的生日宴会也来了很多程家的合作伙伴,而这些人大多也和宋家有着商业上的合作,都是熟人,如果闹得太明显免不了会被人传进外公耳朵,宋含章默默吸了口气,他忍。   他看向笑得跟朵牡丹花似的淳乐水目光微沉。   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别看淳乐水和宋含章贴得紧,好似恩爱夫夫,其实他对宋含章的反应毫不关心,他把手上的礼物往程齐桥面前递了递,像是疑惑他为什么不接:“齐桥?”   【他一定被我无名指上的戒指刺痛了双眼。】   【程齐桥一定是在想‘该死的淳乐水,含章哥是我的,总有一天我会从你手上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真的我求你了,赶紧把宋狗给收了吧,要是需要我完全可以祝你一臂之力,把宋含章打包送到你床上去。】   他越说越离谱,宋含章忍无可忍,拽下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紧紧握了一下。   有多紧呢,大概就是紧到宋含章使了吃奶的劲手背青筋暴起的程度。   淳乐水吃痛,趁他分神,宋含章抢了礼物递给程齐桥:“生日快乐。”   程齐桥一愣,笑得天真无邪:“谢谢含章哥,我很喜欢。”他往旁边退了半步,“你们先进去吧。”   宋含章拽着淳乐水往宴会厅走。   程齐桥目送两人踏上台阶,盯着他们紧扣在一起的双手暗暗咬牙。   淳乐水不知道宋含章又发的哪门子疯,但一想到他的举动更给程齐桥添堵,淳乐水就乖乖让他牵着,两人拾级而上。   他用仿佛在和宋含章说悄悄话,但又正好能被程齐桥听见的声音问:“含章,你说我需不需要去换套衣服?”   宋含章一脸“你闲着没事”的表情看着淳乐水:“没必要。”   “可是……”淳乐水犹豫,“毕竟齐桥才是晚宴主角,和他撞衫不太好吧?”   宋含章冷冷扫他一眼。   淳乐水一脸无辜好似真的因为和程齐桥撞衫而感到尴尬,但宋含章算是看出来了,他今晚打扮得花枝招展跟个马上就要步入礼堂的新郎一样的目的不就是要盖程齐桥风头吗?   还假惺惺问撞衫是不是不太好,依他看,淳乐水怕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看到他和程齐桥撞衫。   以宋含章现在对淳乐水的了解,恐怕不管是让他去换还是问他哪有衣服换,淳乐水都能把话题拐到问程齐桥借衣服然后想起对方比他矮上半个头的话题上。   他是不知道淳乐水对程齐桥的敌意从何而来,但这人装可怜扮无辜的手段宋含章可是领教过的,就这两段话任谁听着都挑不出毛病。“今晚的宴会是程齐桥的主场,”宋含章意有所指,用眼神警告淳乐水不要搞事情,“他肯定有多准备的礼服,要他觉得不合适他自然会换。”   宋狗不按套路出牌,但他的话对程齐桥反而更有杀伤力,淳乐水一边说着“你说的也是”,一边回头和冷眼看着他的程齐桥对上目光,然后友好地笑了笑。   淳乐水神清气爽,也忘了把手从宋含章掌心抽出来,两人一路行至宴会厅门口,会所侍者帮他们推开厚重的雕花大门。   在门口就能隐约听见的悠扬音乐顷刻清晰起来,虽然只是一个生日宴,但来的都是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年纪大一点的程齐桥父母和他家老爷子在招待,年轻的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父母辈有交情,双方家庭之间有业务往来,反正也都不陌生。   女孩们打扮精致,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闲聊,男生们也同样人模狗样西装领带地凑在一块。   宴会厅里笑语晏晏觥筹交错的,好不热闹。   当然在这种热闹之下,实则暗潮涌动,女孩们攀比身上的礼服脖子上的首饰最新到手的包,而男的,特别是这些流连夜场有权有势的富二代,话题也离不开吃喝玩乐香车美人。   一个圈子里的,大家从小就有交集,自然多数人都知道程齐桥对宋含章的心思。   齐北对面的人感叹着:“你们说这宋含章到底有什么魅力,这都结了婚还能让程齐桥对他念念不忘?”   “这谁知道。”有人说,“不过又不是宋含章结了婚程齐桥就没机会了,你们又不是没见过他对淳乐水那态度。”   提起淳乐水,齐北晃了晃杯子里的香槟:“要说我宋含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淳乐水要是和我结婚,那脸蛋身段,我疼他还来不及呢。”   “得了吧你,就你外面这小情儿两个三个同时搞的,再漂亮的放家里你也不满足。”   “这我疼他和我找小情儿又不冲突。”   话音刚落,宴会厅大门处传来动静,对面的人往齐北身后抬了抬下巴:“说曹操曹操到,不过……他怎么把淳乐水也带来的?”   齐北跟着转头,淳乐水那张让他念念不忘的绮丽面孔引入眼帘,和那晚梨花带雨的脆弱易碎相比,今晚的淳乐水又是别样的精致。   目光不小心瞟到旁边宋含章,齐北整张脸顿时垮了下来,他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宋含章给他说的话。   不就是比他会投胎而已,如果不是生在宋家他宋含章算个屁!   “不是,他们怎么还牵着手啊?”有人发现了华点,对视的目光带着探究,“宋含章不是很讨厌淳乐水的吗?”   当然发现这点的不仅有他们,有几个以往和宋含章关系还可以的二世祖走过去,简闻从桌上拿了杯酒递给宋含章,目光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含章,你这是……”   一提醒,宋含章和淳乐水同时想起这件事,但如果贸然松手反而显得尴尬。   谁先收手谁先输,两人都没动。   直到那杯酒彻底递到宋含章眼前,简闻满脸问号。   不得已,宋含章借着接酒无比自然地松开淳乐水。   简闻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什么情况啊你和他,怎么还难舍难分的?”   【你不如再大声点,我都听到了,要不要我给你递给话筒让你上去说,你干脆说给全别墅的人听好了。】   宋含章:“……”   他一言难尽地看了眼淳乐水,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跟他较什么劲。   当着其他人的面,淳乐水又是那副谨慎听话的模样,仿佛完全没听到简闻的话,也知道自己在他们这群二世祖里不讨喜,小声说:“我去旁边拿点吃的。”   宋含章点头,只希望淳乐水走得越远越好。   但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宋含章对淳乐水和颜悦色,两人看起来相处和睦,简闻几人更稀奇了,盯着淳乐水的背影看半天,没忍住问宋含章:“你们俩……?”   宋含章单手插兜,往阳台的方向轻抬下巴:“那边去说。”   大厅里的人淳乐水基本都不认识,大家都看到他是宋含章带来的男伴,不管知不知道他身份都不会上前搭讪。   他乐得清静,端着盘子捡了点零嘴,又从侍者托盘里取了杯酒,找了个地方坐着看美人。   虽然这场晚宴里能入淳乐水眼的男人就没几个,但女孩子们还是很赏心悦目的,他喜欢欣赏美丽的事物,这会让他心情愉悦。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女孩子们说笑着往他这边看过来,淳乐水也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回以微笑。   却不知道只是这么轻轻一笑,他便收获了宴会厅大部分的目光。   他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   齐北的贪婪目光同样停留在他脸上,因为吃不到,所以格外惦记。   他正想上前,突然看到程齐桥从侍者哪里取了两杯酒向淳乐水走去。   -   程齐桥换了衣服从楼上下来,顺着众人目光看到淳乐水时落在扶梯上的手不由收紧。   如果不是淳乐水半路杀出来,现在以宋含章配偶身份来参加这些宴会的人明明就是他才对。   程齐桥环视大厅,在阳台上看到了被窗帘挡住了半个身影的宋含章,满眼怨恨化作柔情,他和宋含章一起长大,门当户对,双方母亲还给他们定过亲,他才是那个最应该也最合适站在宋含章身边的人。   淳乐水又算什么东西,他也配?!   程齐桥缓步踏下台阶,招来最近的侍者,从他盘子拿起两杯酒,趁着周围无人注意,将一粒小药片丢进其中一杯。   比小指甲盖还小的药片入水即化,冒出的小串气泡很快散至杯壁,乍眼看去和香槟本身自带的气泡没有任何区别。   他走向淳乐水,将酒杯放在他面前:“你那杯喝完了,给你拿了杯新的。”   他挡住淳乐水视线,让淳乐水不得不恋恋不舍地将原本欣赏漂亮女孩子的目光放到他身上,说实话,程齐桥长得真的不错,就是如果不那么假惺惺就更好了。   反正翻遍贱受的回忆,淳乐水也没找到他在私下背着宋含章的时候有对他如此和蔼可亲的时候。   明明应该恨死了淳乐水抢他位置,却突然献殷勤,那就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非奸即盗。   不过淳乐水觉得,人果然还是会成长的,现在的程齐桥面对他时居然还能耐着性子和他演戏,比记忆中那个一对上贱受就明着贬低针对的小屁孩成熟了不少。   他看着眼前的酒,轻声道谢:“谢谢。”   淳乐水单手托脸,另外一只手捏住高脚杯轻轻晃动,里面色泽明丽的浅金色液体随着他的动作轻撞杯壁。   只是晃动酒杯时,无名指上的戒指扎眼得很。   程齐桥掩住眼中嫉妒,从桌边的花瓶里抽了支香槟玫瑰递给淳乐水:“好看吗?”   现在已经临冬,就连老爷子花园里栽种的花都谢了不少,而这间宴会厅里各异花卉仍然争相绽放,浅金色的花瓣仍然带着孜孜不倦的生命力。   “好看。”   “这些花都是今天早上从国外空运过来的,开得正好,谁看了都会夸一声好看,可惜今晚宴会结束后它们就会被人从花瓶里拿出来,丢进垃圾桶。现在即不是它们的花期,外面那么冷,你说它们还能开多久?”   “一晚就全谢了吧?”   “所以我觉得,这花呀乍一眼看它和这宴会厅相得益彰,但其实呢不过是因为它开得漂亮,但再漂亮,没了养分供给和温暖花棚,它也撑不了多久,丢在路边估计也没人愿意多看两眼,”程齐桥看着淳乐水,脸上笑着,“你说是不是?”   他含沙射影地告诉淳乐水他和他手里的花一样,待在不该待的地方,早晚都是被舍弃的结局。   倒是一语成谶。   淳乐水仿佛被他戳中,半垂着眸一言不发,偷偷捂住了手上的戒指。   他的动作程齐桥尽收眼底,好似只是随口这么一感叹,举起酒杯邀请他:“说这么多,还是要感谢你陪含章哥来参加我的生日宴。”   贱受这人善良,就算被人扎了心口,也自怨自艾觉得是自己不配,他强颜举杯和程齐桥轻碰:“生日快乐,齐桥。”   “我记得你好像不太能喝酒?”程齐桥说的是两年前宋含章的生日会上,淳乐水只是喝了一杯红酒就晕乎乎的,被老爷子叫上楼去休息,结果勿入了宋含章房间,才有了后来那么一回事。   程齐桥体贴道:“楼上有房间,你要是不舒服可以直接上去休息。”   作为晚宴主人他做事周到,真是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淳乐水道了声谢,倾斜酒杯。   程齐桥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   眼看酒液马上就要被他喝下去,淳乐水突然放下酒杯,朝着程齐桥身后叫了声:“含章。”   程齐桥转头,淳乐水飞快和旁边换了一杯。   宋含章把他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他和简闻走过去,先是看了眼淳乐水又看了眼他手上和桌边的两杯酒。   程齐桥站起来叫了声含章哥,简闻在旁边道:“就光看得到你含章哥?”   程齐桥笑得可爱:“简闻哥。”   宋含章收回落在淳乐水脸上的目光,问程齐桥:“聊什么呢?”   “没聊什么,”淳乐水也站起来,顺手拿起桌边的酒递给宋含章,笑看程齐桥,“就是齐桥看我杯里的酒喝完了,给我拿了杯新的,然后我们顺便聊了聊宴会厅里的花。是不是,齐桥?”   程齐桥点头,心想淳乐水还是没变,仍然这么好拿捏。   【这杯就是程齐桥递给我的酒。】   宋含章警惕看着淳乐水递给他的酒,莫名的危机感让他没有伸手去接。   同时程齐桥拿了一杯酒递过去。   这场面就有些好看了。   【宋狗要是敢去接程齐桥的酒,我马上就拿酒杯敲他狗头:)】   宋含章:“……”   他本来也没打算接程齐桥的酒,但听淳乐水这样一说他还真就逆反了。   【可惜了这杯平平无奇的酒,它虽然看着平平无奇,但它饱含程齐桥给我的下马威。虽然可能是我多心了,但我觉得这杯酒百分之八十被动了手脚,还专门提醒我可以上楼去休息,这不就是在告诉我他往这酒里下药了吗?】   【哎,堂堂程氏的小少爷,不想着怎么搞事业,脑子里怎么就尽装着下三路那点事,而且都两年过去了,就不能有些新手段吗?】   【我用脚指头想我都知道他一会儿要带人“无意”破门进来,然后就把我和“奸夫”捉奸在床,我给宋含章丢了这么大的脸,他怎么说也无法容忍我了,刚好可以让程齐桥乘机上位。】   【嗨呀,老把戏了,那既然这杯酒宋含章不喝,我得想个办法让程齐桥喝。】   【干脆回头我再助他一臂之力,把宋含章送到他床上去,也算是帮他圆梦了。】   把他心里想法听得一清二楚的宋含章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淳乐水这个人怎么这么恶毒,人家好心给他端杯酒,他就发散出这么多莫须有的罪名给程齐桥。   是,程齐桥前几年是给他表过白,但他拒绝之后程齐桥就再也不提,去国外求学期间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联系,他宋含章难道还给程齐桥下蛊了不成,让他这么久都还对自己念念不忘?!   而且下药这种事明明是他淳乐水的卑劣手段,现在还臆想程齐桥会给他下药?   宋含章冷笑,果然淳乐水是什么样,在他眼里别人就是什么样。   宋含章被气得七窍生烟,不顾程齐桥的脸色,转手夺过淳乐水手里的酒杯直接仰头灌下。   他到要看看程齐桥端给他的这杯酒能有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就那什么突然提前更新_(:з”∠)_   23点就没有了哈 第2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这类晚宴,?说是给程齐桥庆祝生日,但其实能有几个人的心思真的在饭菜酒水上,大家不过是借着程齐桥生日的由头,?送上价格不菲的礼物,然后推杯换盏间谈谈之前的项目聊聊之后的合作,?拉进和程家或者和其他家的关系。   就连作为东道主的程家也清楚这一点,?晚宴采取自助餐的形式,?长桌靠墙而立,摆的也几乎是没有什么异味的精致冷餐和西点,香槟红酒堆成小塔礼宾侍者也端着托盘游走在人群之间,随喝随取。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手里,?都捏着这么一支高脚杯,但把宴会厅转个大半也不一定能真的喝完一杯,?毕竟这是大家拉进距离必不可少的道具,不是真的用来喝的。   宋含章就这么仰头灌掉一杯,?饶是把酒递给他的淳乐水都愣了愣,颇有些目瞪口呆。   简闻和程齐桥同样意外他这反常举动。   宋含章抬手就近招来一位侍者,把空酒杯放进他托盘,又换了一杯全新的酒。   他深深看了淳乐水一眼,难掩眼中厌恶神色,转头同简闻和程齐桥说话。   程齐桥同样意味深长地对淳乐水露出一个属于胜利者的微笑,虽然宋含章没有接他的酒,但刚才那一眼他却看得清楚,淳乐水失意垂眸,局促地站在三人身边,却像一个插不进话的局外人,显得格格不入。   他暗中观察宋含章,?对方一切正常,仿佛酒中下药真的是他对于程齐桥的恶意揣测。   宋含章也同样这样认为,不时用余光冷冷瞟他一眼,其中冷意看得淳乐水莫名其妙。   【狗东西又发什么疯,我又哪里得罪他了?】   宋含章烦躁地扯了扯领结,对简闻说:“去阳台吧,这里好热。”   “热吗?”简闻感受了一下,觉得厅内温度正好,倒是阳台上冷风刮面,站久了比较冷。   宋含章看向两人:“你们不热吗?”   “不热呀。”程齐桥接话。   宋含章觉得自己可能是被淳乐水给气到了,一边说了句“我热”,一边抬脚往阳台去,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冷声命令淳乐水:“你留在这儿。”   他现在需要远离淳乐水吹吹冷风让自己冷静下来。   宋含章觉得自己被淳乐水这个心思歹毒的男人给气死是早晚的事,或许淳乐水打的就是这么一个算盘!   他好久没有如此厉声和淳乐水说过话,语中排斥让淳乐水一秒回到数月前,就还有点想念是咋回事?   【淳乐水你这也入戏太深,贱上头了吧……】   他默默吐槽了自己一句,呐呐应声,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往阳台的方向走过去,也不敢跟上。   不过宋含章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热,后颈衣领处红了一圈。   淳乐水四处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虽然有点凉,但宴会厅的室内温度却保持在一个令人舒适不冷不热的二十四度左右。   到底哪儿热了?   宋含章三人还没走到阳台,就有侍者前来叫走程齐桥,说是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程母那边让他准备一下切蛋糕。   他还没跟含章哥说上几句话呢?   程齐桥有些遗憾,对宋含章和简闻抱歉地笑了笑:“抱歉,含章哥,简闻哥。”   宋含章心底就跟有团火在烧似的,他正在喝酒,没空应,简闻拍拍程齐桥肩膀:“没事,去吧。”   程齐桥跟着侍者往大厅中央走,路过淳乐水两人对视,淳乐水友好地笑了下,他没事人一样还拿着一块点心准备吃,程齐桥飞速收回目光奇怪拧眉,他明明看到淳乐水喝了那杯酒,难道是因为只喝了几口所以起效慢?   淳乐水和他有些同样疑问,他怎么想都不相信程齐桥真的只是单纯地给他端了杯酒。   而阳台上的宋含章,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热得有些不对劲。   山顶上夜风呼啸,站在阳台甚至能听到山林树木在风中的低声咆哮。   但被这冷风吹着,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凉意,仿佛身体里烧着一把扑不灭的火,眼睛都给他烧红了。   他整个人处在一种很焦躁的状态里,连简闻都能感受到,不由问:“你怎么了?”   宋含章望向站在桌边背对着他的淳乐水,把手里的酒杯塞给简闻,大步走过去。   就在这时,厅内灯光蓦地一暗,音乐变成了生日快乐,会所经理推着一个大蛋糕走向大厅中央的程齐桥,在众人的祝福和掌声中,烛火颤颤,程齐桥迎来了他的二十岁生日。   淳乐水百无聊赖地数着那个蛋糕有几层,突然手腕一紧,大厅灯亮,宋含章那双眼睛红得都快要滴血。   他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掌心烫得惊人:“你给我喝的什么?!”   淳乐水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这是那杯酒生效了!   【我就说程齐桥在酒里下了药!还好我多留了个心眼!】   【梅开二度!你都不知道你喝的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周围有几双眼睛看过来,淳乐水面露茫然,“那杯酒是齐桥给我的。”   宋含章呼吸粗重,脖子上的领结已经被他扯得有些松散,如果一开始他确实没意识,但当药效上来,这熟悉的感觉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又被人下药了!   宋含章紧盯着淳乐水,指间力度大到淳乐水轻声呼痛。   【操!又不是老子给你下的药,你有本事去找程齐桥啊拿我撒气算什么男人!】   “含章……你捏疼我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淳乐水面带担忧,又忍不住缩了缩手,不小心碰到旁边路过的侍者,对方往前一趔趄,托盘凌空,淳乐水后仰上身,盘中几杯红酒尽数泼到宋含章身上。   哗啦一声,酒杯四碎。   这动静不小,瞬间引得全场瞩目。   侍者魂都快吓没了,开口就带着哭腔:“对不起对不起,宋少,我不是故意的。”   宋含章手上还攥着淳乐水手腕,他一身狼藉,再看淳乐水白西装上一星半点的红酒都没有溅上,额角太阳穴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他敢保证淳乐水是故意的,但就两人的姿势看起来反而像是他为了保护淳乐水而挡在他面前一样。   淳乐水还在关心他:“含章,你没事吧?”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宋少,都是我的错……”   侍者连连道歉,淳乐水连忙安抚他:“没事没事,一件西服而已含章不会在意的,而且如果不是我撞到你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不是你的问题,你别怕。”   但宋含章没吭声,侍者也不敢说话。   淳乐水碰他一下:“含章,你说句话呀?”   宋含章都要被淳乐水给气笑了,蓄意的事情到他嘴里就成了意外,但本来就不是侍者的错,他黑着脸是因为不爽淳乐水明目张胆地算计他,极其不情愿地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嗯”。   淳乐水说:“你清扫一下就行了。”   侍者连连道谢,程齐桥匆忙赶来,看着这一地狼藉,皱眉道:“怎么回事?”   宋含章正要开口,淳乐水抢先说了句没事:“齐桥,你这里应该有准备多的衣服吧,你能陪含章去换一下吗?”   能和宋含章单独相处程齐桥当然求之不得:“含章哥,我陪你去楼上换件衣服吧?”   【程齐桥,我这回可是亲手把宋含章打包好了送到你床上,你要是搞不定他,就白瞎了你给他下的两回药你知道吗?】   【我会鄙视你的。】   宋含章紧紧注视着淳乐水,直到程齐桥又催促了一遍他才松开他,跟着程齐桥上了楼。   他一言不发跟在程齐桥身后,就这么几分钟时间,他明显感觉到体内躁动不安,那股火烧得人口干舌燥,连前面程齐桥的背影都模糊起来。   宋含章猛地甩了两下脑袋,握着领结把领带抽了出来,解开胸前的纽扣。   他深深喘气,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脑子里却是淳乐水那句程齐桥给自己下了两回药。   淳乐水并不知道自己可以听到他的心声,这些话都是他的有感而发,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这次算一次,那上次是什么时候?   他眉眼之间全是戾气,硬是凭借着这股烦躁把身体里翻滚叫嚣的药性给压制下去,但开口时,声音却哑得有些可怕:“程齐桥。”   程齐桥刚推开房门,被他这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   宋含章身上酒香馥郁,西服外套和领带都被他脱下搭在手臂上,衬衫衣领一路开到胸口,露出一片绯红的胸膛和脖颈,看得他心口一跳,喉结不由自主地滚了一下。   “含章哥,你没事吧,喝醉了吗?”程齐桥伸手想把他扶进去,宋含章避开他伸来的手,脚步发沉地走进房间。   他在床边坐下,呼吸越发急促,程齐桥小心翼翼地问他怎么了,要不要喝水,宋含章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他之所以那么笃定是淳乐水下药,是因为他还记得他最后喝的是淳乐水倒给他的水,那天生日会来了不少人宋含章喝了很多酒,有些头晕便上楼休息,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淳乐水突然闯进房间把他吵醒,宋含章口渴异常就让淳乐水给他倒杯水,然后……   宋含章皱着眉,往后躺倒在床上,看着头顶圆灯,胸腔上下起伏,体内叫嚣不停地燥热把他拉回了两年前。   淳乐水看到房间有人,低声道歉后就准备退出,是宋含章把他叫住:“等一下,帮我倒杯水,要冰的。”   淳乐水不会拒绝宋含章的任何要求,他乖乖去倒水,背对着宋含章,身上白衣黑裤,掐出细薄腰线,臀部的挺翘弧度看得宋含章喉头发痒。   他很快把水杯递过来,白皙手指捏着水杯,从衣袖中露出一截瘦削的手腕,腕骨若隐若现,一股幽香飘进宋含章鼻腔,是淳乐水身上的味道。   家里的衣物都是徐姨负责清洗烘干,但唯独淳乐水身上会残留着洗衣液若有似无的香气,勾得宋含章寸寸发热,他脑子空白,完全是遵循身体的本能用力握住淳乐水手腕,轻轻一拽,水杯倾覆湿了满床,又顺着床边滚下在地毯上砸出一声细微的闷响。   淳乐水被他压在身/下,抖着声音叫了声含章。   “含章哥……”   宋含章猛然回神,才看清身下紧张发抖的人是程齐桥。   他捏着程齐桥手腕将他压在床上,床边湿了一片,地上滚落着一个空掉的水杯。宋含章看着程齐桥,握着他手腕的手陡然收紧,他想起来了,淳乐水那杯水他根本没有喝,反而是在感到不适上楼前的最后一杯酒是程齐桥递给他的!   也是程齐桥看他昏昏欲睡说要送他上楼休息,把他送进房间后又临时被人叫走,淳乐水只是意外闯入。   宋含章死死盯着程齐桥,喉结剧烈滚动,此刻药效发挥到极致,他都快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觉得他的呼吸、他颈间跳动的脉搏都在对自己发出邀请,让他想要不管不顾地遵从体内本能。   但宋含章不能,他被这玩意儿摆弄过一次,就绝不能再被摆弄第二次。   他牙龈死咬,脖颈青筋暴起,松开程齐桥翻身倒在床上,哑声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字:“滚!”   程齐桥甚至感受到了宋含章身体的变化,他愣了几秒钟,不但没滚反而从后面抱住宋含章,一只手顺着他的衣襟往下:“含章哥,我帮你。”   宋含章钳住他的手,反身一脚就把他踹下了床,程齐桥疼得倒吸气,他从床下爬起来,双眼带泪:“含章哥,我……我只是看你难受,想帮帮你。”   此时宋含章已是大汗淋漓,他咬牙问道:“你给淳乐水的那杯酒里放了什么?”   程齐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淳乐水为什么一直毫无反应,而宋含章却像随时会失去理智。   仅仅是几秒钟的犹豫,却会让他后面的辩驳显得苍白无力,程齐桥咬了咬唇,避而不答,一颗一颗地解开身上的纽扣,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象了多年的事情终于就要实现,声音不自觉地打着颤:“你一定很难受,我不介意,我愿意帮你。”   还没解完,宋含章已经跨下床,拽着他往门外拖:“滚出去!”   “含章哥!”程齐桥双手拉着他,抗衡着不想走,但他比不过宋含章,被他一点一点地拖到门口。   事态发展成这样,程齐桥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他哭道:“我喜欢你含章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既然淳乐水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我难道还比不过他吗?!”   “淳乐水?!”咚的一声,程齐桥被推到墙上,宋含章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提刀砍人,“你还敢跟我提淳乐水?!你给淳乐水酒了下药,你是想干什么?”他粗声喘气,“在这种地方,你是不是还准备了人等着他药效发作后往他屋里送,你是不是还打算像上次一样,领着我领着你这一屋子的客人来一场捉奸在床?!”   程齐桥疯狂摇头:“我没有。”   宋含章仿佛是第一次认识程齐桥,他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程齐桥从小就是个娇气的弟弟,喜欢跟在宋含章身后,含章哥长含章哥短,简闻每次拿那个所谓的娃娃亲逗他,程齐桥都会红着脸让简闻别乱说,宋含章把他当弟弟,对于他后来的表白十分意外,但被拒绝后程齐桥也没有纠缠,以前是什么样就还是什么样。   但在他所表现出来的单纯可爱的外表下,原来藏着这么一颗肮脏丑陋的心。   “程齐桥我问你,那天晚上给我下药的人是不是你?”   “我没有,不是我,含章哥你相信我,是……是淳乐水干的,不是我……”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但答案是什么对宋含章来说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不会再相信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任何一个字。   宋含章拉开门:“滚!”   “含章哥……”   “滚!!!”   关门声震耳欲聋,程齐桥衣衫不整满脸是泪地站在房门前,这场面怎么和淳乐水预想的不一样?!   原本打算偷偷来看热闹,摸清他们是在哪个房间办事然后偷偷跑到隔壁阳台去录音的淳乐水和程齐桥撞了个面对面,这让他走也不是退后也不是。   最后宛如没有看到程齐桥愤恨的眼神,上前担忧道:“怎么了齐桥,你怎么……”   【一副爬床不成的狼狈模样?!】   他瞟了眼紧闭的房门,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轻咬嘴唇:“……含章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宋含章怎么回事?他是不是不行,送到嘴边的鸭子他都不吃?!】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你别害怕――”淳乐水关心道,脱下身上的西服外套,正准备给只穿了一件衬衫还袒胸露乳的程齐桥披上,旁边房门猛地拉开,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一股猛力拽进了房间,手上西服落在程齐桥脚边。   突如而来的巨大冲力,让淳乐水的后背狠狠砸在墙上,玄关射灯几乎都晃成了残影,他甚至连眼神都还没来得及聚焦,便被一双有力的手掐住下颚,炙热的唇舌压了下来。   贴在一起的胸腔剧烈起伏,宋含章浑身热得像刚从炭火炉里被捡出来的烧得发红的木炭,一双眼睛仿佛要把人拆骨入腹般凶狠至极,他从淳乐水的唇上离开,顺着脸侧脖颈一路啃吻到颈窝,又抬头吻上淳乐水的唇。   淳乐水被他桎梏得无法动作,仿佛一只主动送入虎口的羊,只能任由宰割。   宋含章捏住他下颚的手微微用力,哑声道:“张嘴。”   【我张你大爷!】   宋含章一顿,他看着淳乐水,眼神狠戾阴鸷,片刻后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另外一只手已经从身后扯出淳乐水衬衫下摆。   淳乐水前面是死力压制着他的宋含章,后面是墙,他夹在其中动弹不得,必须得想个办法先改变自己绝对劣势的处境。   目光在屋内一扫,他一边仰头接受着宋含章啃咬似的毫无章法的亲吻,一边帮他解开皮带,说:“这里不舒服,我们换个地方,到沙发上去。”   宋含章这会儿没了理智,一切动作都遵循着本能,淳乐水配合他就变得很好说话,两人跌跌撞撞往客厅走过去。   路过洗手间时,淳乐水眼神一凛,一边扒了宋含章的裤子,一边捏着皮带把他双手往背后一捆,推着人就进了洗手间,打开淋浴冷水兜头盖脸对着宋含章一冲!   宋含章被冷水一刺激,激灵之下理智隐隐有些回笼。   他躺在卫生间冰冷的地板上,就这么望着淳乐水,淳乐水居高临下地站着,双唇红肿,两边下巴上留着绯红的压痕,是宋含章的指印,衬衫半解,领带松垮垮地挂在胸前,衣领遮挡处还能隐约看到半个齿印。   看上去,非常的诱人。   看他眸色逐渐加深,淳乐水就知道这傻逼玩意儿没有完全清醒,他拆下花洒,淅淅沥沥的水帘变成强而有力的水柱,他毫不怜惜宋含章那张脸,恨不得当场把他脑花冲出去最好!   【宋狗这没用的东西,一颗药就让你理智全无,你要你这脑子有什么用,你知道人和畜生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就是人长了脑子会用!懂得克制,会想办法让自己保持理智!】   【林曦被下药还知道自己躺浴缸里,你个狗逼连林曦都比不上!】   【药倒一次拿老子开刀,药倒第二次还拿老子开刀,猪都知道不能在阴沟里翻船两次,我看你连猪都不如!】   【脑子长了不会用就他大爷拿去烫火锅!操,气死我了!】   [淳乐水,你崩人设了……]   “你闭嘴!”   淳乐水怒不可遏,越想越气,反正他早就发现在剧情出现偏差后系统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禁锢就越来越小,根本没工夫搭理它,看到淋浴开关还能单独控制水量,抬手就把水开到最大。   这一下就差没直接把宋含章冲没了。   水流呛进气管里,他一边咳一边转脸躲开迎面而来的水柱:“够了淳乐水,我清醒了……咳咳咳……”   那水柱在淳乐水的控制下能精准定位,宋含章的脸往哪边转他就往哪里冲。   “是吗?”淳乐水冷道,“我觉得你好像还不够清醒。”   宋含章浑身都湿透了,西裤半褪在膝弯,衬衫紧贴在身上,双臂被皮带紧缚在身后,总之狼狈得不行。   他怒道:“淳乐水!”   淳乐水当即把水柱往宋含章嘴里一送,差点没把他呛死。   在他剧烈的咳嗽声中,淳乐水回了他四个字:“叫你爹呢!”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那什么因为没存稿了所以没赶上十二点_(:з”∠)_   感谢在2021-07-23?00:00:00~2021-07-25?13:2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玄学改变命运、佐楚鸣?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午昂、可爱子、花花、sh小浮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澜?30瓶;木木、伊甸、红豆馅的团子、慕影Aurelie?10瓶;哇喔:-O?9瓶;北方的狼?6瓶;顶呱呱的清言、夜深人静?5瓶;Female°?3瓶;赵三木、fc、天天都想看更新、羊驼弹琴、奈亚托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金属水管垂落在墙角,?水流潺潺顺着略微倾斜的地砖汇入下水口,卫生间里除了满地的水滩,空无一人,?只有天花板上排气系统运作的嗡嗡响声。   片刻后哗啦一声,浴缸里的水成片从缸内溢出,?瓷白的浴缸边沿搭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水波晃动,?宋含章从水中冒出,?靠在墙上喘气,水流成柱从他发梢落下,逐渐转小,变成滴滴答答的水滴。   搭在浴缸边的手有些难耐地收紧,?指关节绷成绯色。   他抬手抹了把脸,五指顺势插入发间,?把额前的头发全部拢到后面,露出饱满额头和深邃眉眼,?额角微肿,有块红印,是淳乐水丢下水管时金属头砸到他脸上留下的。   冷水让他暂时保持神智清明,但并没有彻底压制住体内的药性,他缓了会儿,才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潜入水中。   卫生间门被猛地拉开:“你是死在里面了吗?”   宋含章身形微顿,停住准备再次躺进池底的动作,转眼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淳乐水满脸不爽地抓着一件浴袍和他对视。   除了头和手以外,宋含章的整个身体都泡在水里,他的脑袋斜靠着浴缸壁,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怎么形容,没有往日里看淳乐水不顺眼的盛气凌人和狠戾,?头顶白冷的灯光映入他眸中,衬得那双漆黑透亮的瞳仁水光潋滟,看着他的目光有几分意外和迷茫。   一缕湿发从他头顶滑落扫过额角红肿处,眼眶同样氤着红色,只有一双唇惨白到一行,就颇有一种可怜兮兮的,惹人怜爱的脆弱感。   淳乐水:“……”   淳乐水怒了,为自己没有原则,被美男计这么一诱惑一肚子火就偃旗息鼓而愤怒!   【妈的宋狗居然给老子用美人计?!】   【虽然我是颜狗,虽然你皮相确实不错,虽然我就喜欢这种身上带着易碎感的男人,但是宋含章我告诉你你用这招不管用!】   【我不吃你这套!】   上次宋含章被下药让贱受遭了殃,这次程齐桥送上门宋含章都不要又差点让淳乐水遭了殃,他敢保证,如果今天在这里的不是他而是贱受本人,就他对宋含章予取予求的态度肯定就被宋含章得逞了!   到时候等这狗东西清醒过来,怕是又有一口锅扣上来,淳乐水越想越生气,他必须得忍住,就算他是个lsp,他也要当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lsp!   他绝不原谅宋含章,就算他用美人计!   他一脸嫌弃仿佛多呆一秒就会被什么病毒感染似的把浴袍丢在门边盥洗台上:“赶紧把你自己收拾好,我去给你找件衣服,我们先回家。”   【袒胸露乳勾引谁?!不守男德的东西!】   卫生间的门砰一声关上,又咿咿呀呀地拉开一条小缝,宋含章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条门缝,起伏的胸腔挤压着水面,浴缸尾的水龙头持续不断往缸内注入冷水,多余的水不断从缸内溢出。   淳乐水的身影从门口一闪而过,片刻后宋含章再次沉入水底。   除了水流声外,小小浴室里十分安静。   二楼走廊是两头连通的,淳乐水刚从这边楼梯拐下去没多久,齐北便从对面楼梯拐了上来。   在他亲眼看到程齐桥将一杯下了药的酒端给淳乐水后,他在空闲之余便时刻注意着淳乐水的举动,终于被他看到淳乐水独自一人上了楼。   程齐桥在酒下了什么药齐北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他当时就想跟上来被过来搭讪的几个人给耽误了,现在才找了个有些醉了的借口脱身出来,他看着二楼一排排紧闭的房门稍微有些茫然,也不知道淳乐水在哪个房间?   自从上次在会所里遇到淳乐水之后,齐北一直都忘不掉他,甚至于和其他情人相处时都显得索然无味起来,嫌弃他们没淳乐水长得好看,嫌弃他们的身段没淳乐水漂亮,还嫌弃他们没淳乐水会哭。   他一直惦记着想要尝一尝淳乐水的味道,看他那张脸染上痛苦和欢愉,一定很美。   光是想想,齐北就觉得浑身燥热,他脱下外套搭在臂弯,松了松领带,急不可待地在走廊里徘徊了两圈。   突然看到某间房间的房门虚掩着,齐北驻足在门口,往左右看了看,随后装作一副醉酒的模样推开门,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客厅里灯亮着,沙发上搭着一件白色西装,红蓝撞色的口袋巾露出一角,正是淳乐水今天来时穿的那件。   齐北一喜,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只是随便进了一间房就进对了地方。   他不由露出淫/荡笑容,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抬脚往开着门的卧室走过去,一连推开三间卧室门都是空的后,齐北面色一沉,小声自言自语:“人呢?”   正疑惑着,浴室里突然传来一阵水声,他双眼一亮,猥琐笑道:“原来在这儿。”   齐北几步走到卫生间门口,正要闯进去的脚步一顿,他摸到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关掉了卫生间里面的灯。   刚从水里坐起来的宋含章眼前蓦地一黑,他之前一直盯着头顶的光源,视线突然消失眼前甚至都还隐隐亮着一道光圈,尚未适应黑暗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门口传来响动,他以为是淳乐水,正皱着眉想要问一句,一道黑影已经冲了进来,虽然完全看不清对方的样貌,但光是身高体型就能看出来,这人绝对不是淳乐水!   而对方根本没给宋含章反应的时间,直接扑了上来。   楼下。   淳乐水下楼后第一时间去找了简闻,虽然他像不爽宋含章那样不爽简闻,但至少在场所有人中他是最值得信任的。   看他外套也没穿,领带也没系,敞着衣领的模样简闻皱了皱眉,往楼上看了眼:“含章呢?”   他下巴上的指痕还没有完全消散,一看就不太对劲,简闻追问:“到底怎么了,你脸是怎么弄的?”   淳乐水眼里很快就湿润起来,他有些慌乱地凑近简闻耳边小声说:“含章……被人下了药,怎么办啊?”   听到下药两个字,简闻第一反应就是看向淳乐水。   淳乐水嘴一瘪都快哭出来:“不是我。”   这简闻倒是没怀疑,毕竟淳乐水没有在这种地方给宋含章下药的理由,反正都是一张床的人,要下回家去下不好吗?   “他人在哪里?”   “楼上……”淳乐水有补充了句,“浴缸里。”   简闻安抚了他两句,让淳乐水去找会所经理让对方送套衣服过来,他去找程家老爷子说明这件事。   淳乐水欲言又止,简闻又问:“还有事?”   “……含章他,好像是喝了齐桥递给我的酒才这样的。”   “你什么意思?”   “我……”淳乐水无比慌乱,被他一质问眼泪就下来了,紧张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看含章今晚好像也没有吃过东西,全程都在喝酒,除了他从侍者那里拿的两杯之外,就只有我递给他的那杯……但那杯酒……原本是齐桥给我的……”   “没有根据的事不要乱说。”简闻扫他一眼,抬脚往程家老爷子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简闻说得没错,这件事确实是没有证据的,程齐桥既然敢往酒里下药,自然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做这种事,要追究也找不到责任人。   一次两次的,淳乐水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当然不是为了宋含章而是因为他自己,他能让宋含章喝下那杯酒那是他自己机智逢凶化吉,但程齐桥给他下药这事怎么都跑不掉,就算没有目击证人又怎么样,只要他做了就一定会留下某些痕迹。   药瓶总有吧?他身上没有就在他换下的衣服里,再不济就在垃圾桶里,他就不信他还能谨慎到连指纹都不留?   简闻一走,淳乐水就低头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转身去找经理。   好巧不巧,负责今晚晚宴的经理之一就是张经理,他一听闻淳乐水需求,就立马通知山下的人赶紧送一套全新的过来。   会所的工作人员办事很有效率,当然也有可能是得罪不起宋家,不到十分钟就把衣服送了过来。   淳乐水道了声谢,拿着衣服正准备走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句:“张经理,林曦最近还有来会所吗?”   “没有,”张经理说,“怎么了吗?”   淳乐水摇摇头:“没什么,对了,能麻烦您帮忙报个警吗?”   一听到报警张经理脸都绿了,淳乐水解释:“含章好像在你们会所里吃了点不干净的东西,情况不太好。”   张经理满头冷汗:“是是是……是什么?”   “要不您跟我去看看?”淳乐水说,“顺便我还想请您帮忙调查一下会所的工作人员有没有看到,或者被人指使去做了某些可疑的事情。”   “好好好。”张经理连连点头,虽然这是程家举办的酒会,但如果宋含章在秀色里出了什么事那别说他的饭碗了,今晚值班的人怕是一个都跑不掉。   淳乐水抱着西服和张经理一起踏上楼梯,在他们身后,程母留下来招呼客人,程齐桥和程老爷子跟着简闻一起穿过大厅从另一侧楼梯往楼上走,在他们身边还跟着一位老先生刚叫过来的家庭医生。   简闻余光瞟到程齐桥,他一张小脸煞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简闻想到淳乐水的话,但出于私心他还是信任他的,更多地认为他是在担心宋含章,安抚地搂住他的肩膀捏了捏:“没事的。”   程齐桥点点头,但其实他心慌得不行,下意识摸了下衣兜,才想起那包他临时问会所侍者要来的药已经被他冲进了马桶。   他镇定下来,宴会厅里没有监控,只要他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干过,就算是含章哥也拿不出证据。   一行人前后脚上楼,在房间门口撞个正着,程齐桥看到和张经理站在一起的淳乐水,他眼带敌意,淳乐水却像什么都没察觉,一脸担心忧愁地对他们点了点头,握住门把手下压开门。   门把手纹丝不动,像是被人从里面反锁。   “含章?”淳乐水抬手敲门。   屋内一阵响动,但无人应声,众人一惊,简闻问张经理:“你有没有钥匙开门?”   张经理倒是有钥匙,但是里面反锁他就算有钥匙也开不了。   “找人来把锁撬了!”   张经理吓得心肝颤,连声应好,摸手机的手都在发抖。   淳乐水焦急拍打着房门,不停地喊着宋含章的名字,简闻一把拉开他:“让开!”   他退后几步,猛然发力一脚踹上门锁,简闻练泰拳的,脚上功夫最硬,接连踹了好几脚,再结实的锁也被他踹得摇摇欲坠,哐当一声巨响,房门撞到墙上又弹了回去,又被人用力一拍死死按在墙上。   “含章!”   “含章哥!”   淳乐水和程齐桥直接冲了进去,然后两人看着屋内景象,蓦地滞住脚步。   屋里一片狼藉,水已经从卫生间里漫出来,打湿了附近的地毯,地毯上躺着两个人。   准确的说,是齐北衣衫不整地被宋含章压在身下,双腿被宋含章压着,双手被皮带反缚在身后,嘴里还塞了条毛巾,脸上胳膊上红痕道道。   而宋含章一身贴在身上的湿衣服,一手压制着齐北一手捏着一根沾了水的皮带。   他双眼猩红地望向众人,目光从来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淳乐水身上,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第二更,等我我还能肝!   感谢在2021-07-25?13:22:58~2021-07-26?14:0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观竹墨?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冷蓝、53623668、醉生梦死?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醉生梦死?20瓶;爱吃猫的鱼、小猫咪不加糖、48966342、红豆馅的团子、NJ?10瓶;请一定多多更新?5瓶;奈亚托普、羊驼弹琴、卿卿有点甜、W.W.?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楼下的宴会仍在继续,?程母独自招待客人,有人端着酒杯过来和她寒暄,问道:“怎么没看到程老和齐桥?”   程母笑道:“齐桥陪我爸去处理点事情,?很快就回来了。”   “齐桥很受程老器重啊。”   “是啊,”程母笑容欣慰,?“那孩子出了趟国成熟独立了不少,?这次的晚宴都是他独自筹备的,?一点都不要我们插手。”   “小小年纪就能独当一面……”那人继续说着恭维的话,程母高兴之余又有些担忧地望向楼上,这么久也没见他们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而和楼下的热闹相比,楼上的气氛实在是不好,?程齐桥挨着程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简闻抱胸靠在窗边的墙上,?齐北仍是那副狼狈模样被丢在地上无人搭理,只有淳乐水不停在紧闭的卧室门前踱步。   整个客厅的氛围几乎可以说是凝滞的。   最后还是简闻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淳乐水,?你能别走来走去的吗?”   淳乐水当然也不想站着,搁这儿走半天腿也怪累的,他转头看了眼房门,忧心忡忡开口:“可是含章……”   话音尚未完全落地,门锁轻响,医生拉开房门:“宋少醒了。”   淳乐水兔子一样瞬间蹿了进去,眼泪花花地冲到床边:“含章,你还好吗?”   宋含章身上的湿衣服已经换了下来,身上裹着件浴袍,放在被面的手背上插着针头正在输液,他身上的药性过去,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一样虚弱地靠在床头,?脸色还有些苍白。   他正想说话。   【齐北也太菜了吧,这样的宋含章我一拳十个他居然还能被宋含章反杀?!】   宋含章:“……”   他觉得淳乐水的存在就是来挑战他底线的,他忍了忍,目光从简闻等人面上划过。   “我没事。”他说完看向淳乐水,“你给我拿的衣服呢?”   “在客厅呢。”   淳乐水刚说完,耳朵很尖的张经理已经抱着衣服挤进来:“在这里,宋少。”   宋含章看了眼,对程老爷子道:“老先生,麻烦您到外面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   程老爷子颇为担忧,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才说好:“那你换,我们在外面等你。”   程齐桥心如鼓擂,全程低着头不敢往宋含章所在的方向看,程老爷子以为他在担心,安抚着拍了拍他,两人转身往客厅走。   齐北看到他们出来,呜呜发着声,像条鱼一样在地上扭了几下。   在宋含章晕倒后的第一时间,简闻用他手里的皮带把齐北的膝盖弯给绑了起来,让他坐也不能坐,只能侧身躺在地上。   程齐桥扫他一眼,他虽然不知道齐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已经决定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他身上。   屋里程家两个人出去后,淳乐水也想跟着简闻前后脚退出房间,他一动宋含章的视线便聚焦在他身上:“你留下来。”   淳乐水:“……”   【我留下来干嘛,伺候您更衣吗?!】   他伸手把宋含章从床上扶起来,看着他手上的针头:“要不然就别换了?”   宋含章一言不发地把针头拔下来,虽然立刻按住针眼但还是有血迹顺着他指尖边缘缓缓渗出来。   看得淳乐水头皮一麻。   张经理带上房门,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别装了。”宋含章一说完,淳乐水就松开了扶着他的手,一屁股在床边坐下,手臂撑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宋含章见伤口处不再往外渗血,他撕掉手背上带血的医用胶布丢进垃圾桶,也不避讳淳乐水,当着他的面脱下浴袍,开始穿衣服。   淳乐水呢,也丝毫没有要移开的架势,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上下扫着。   就怎么说,宋含章这身材吧还是没话说的。   肩背宽阔手臂强壮,胸膛腰腹线条紧绷,肌肉结实但不油腻,非常漂亮,一双腿长直有力,腰臀相接处还有两个腰窝,唯一扣分的点大概就是脖子上长了宋含章的脸。   淳乐水很嫌弃,目光悠悠然爬过他紧实的大腿,落在宋含章□□。   就……看起来非常光滑。   【你说这剃毛是不是剃过一次之后就必须每天都剃?】   宋含章穿裤子的动作一顿。   【不然这长起来跟胡子似的多扎人?】   宋含章迅速提起内裤。   淳乐水的目光落在他腿上。   【不过我看宋狗除了那头发身上体毛也蛮少的,会不会他这儿根本就不长毛?】   宋含章把腿塞进裤管里,提裤子拉拉链扣扣子的动作一气呵成。   淳乐水陷入回忆。   【哦不对,我俩上次睡是啥时候来着?哦也不对,宋狗每次(也没几次)来裤子都不脱,也不给我看的机会我还真不记得以前有毛没毛了。】   【说起来我就是气,就宋狗这技术也他爹是个主角?】   宋含章听不下去了,他咬牙:“淳乐水。”   淳乐水用眼神回应他:放。   宋含章忍。   他一颗一颗扣着衬衫的扣子,表情晦暗不明:“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   “你才是受害人,”淳乐水反问,“你想怎么解决?”   宋含章沉默地扣好扣子,衣领敞着,又转手扣手腕处的纽扣,修长手指动作间还有点好看。   淳乐水看了眼,抬眸和他对视。   宋含章所有话都堵在嗓子里,道歉?那必然说不出口;安抚?最后受伤的人是他;但又始终觉得心里不太舒服,像堵着什么东西,上不来也下不去。   如果喝那杯酒的人真的是淳乐水,冲进来的齐北他并不一定能压制住。   就连他也是被对方上下其手地吃了好几口豆腐,硬哽住一口气把他捆上的,想到齐北在他身上摸了好几把,宋含章就有些反胃。   他忍住恶心,皱眉思考,为什么齐北会出现在这个房间,为什么他要抱着自己喊淳乐水的名字,他是蓄意跟踪还是误打误撞?如果是蓄意跟踪,那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淳乐水就见宋含章看着自己半天不吭声,反而是眉头越皱越紧,没了耐心:“问你呢?”   【但凡宋含章说一句是我的问题,我就……】   他一双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找趁手的工具。   宋含章额角轻跳,他收回目光,径直走向门口:“就那么解决。”   “什么就那么解决,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你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吗?”   宋含章停在门后,手放在把手上,他闻言回头看了眼淳乐水:“你不是说那杯酒是程齐桥递给你的吗?”   淳乐水微愣,半晌才反应慢半拍地点了下头,实则满脑袋问号。   【????】   【什么情况,他这是相信我的意思吗?我就说这么一句他就相信我了?宋含章没病吧,他是不是吃错药了?程齐桥那杯酒把他脑子给喝坏了?】   宋含章猛地拉开门,力道大到门板撞在墙上砰的一声。   别说淳乐水,就连客厅里的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因为门被简闻踹烂了关不上,站在客厅里还能隐约听到楼下欢快的交响乐声。   “没事吧?”简闻问,宋含章摇头。   “没事就好,”程老爷子笑了笑,“简闻来找我的时候可真把我吓了一跳,你要在我这里出什么事,我还都不知道怎么和你外公交代,没事就好啊。”   他对着宋含章和颜悦色,看向齐北时眼神瞬间凛冽起来,带着多年身处上位不容反抗的威压:“也不知道齐家是怎么养的,教出这么一个手段下作的东西,既然这件事是在我们齐桥的生日宴上发生的,这针对的就不仅仅是含章你一个人,这也是在打我程世安这张老脸!”【可不是嘛,也不知道你们程家是怎么养的,教出程齐桥这种人,可不就是在打你老人家的脸吗。】   “含章你放心,这件事程爷爷一定会替你做主,齐桥,你去给齐家打个电话,把齐栋给我叫来,让他看看他儿子都干了什么好事!”   【虽然我不知道齐北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老人家,我觉得你说话还是最好给自己留三分余地比较好。】   齐北又被嘟着嘴又被捆着手脚,听到程世安这老爷子这么一顿义愤填膺的发言,都快在地上扭成一条蛆,他不停地喊着“不是我”“我没有”,但传进众人耳朵里的只有一声比一声更高的呜呜呜。   淳乐水:“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齐北疯狂点头。   程老爷子:“他能有什么话好说!”   程齐桥还是有点慌张,站起来:“爷爷,我去打电话。”   与此同时,淳乐水听到身边张经理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嗡响起来,张经理看了眼来电人,也不敢出声打扰,偷摸着贴着墙溜出去接电话去了。   淳乐水想到来之前拜托他去查的事,略一思索也跟了出去。   程老爷子叫程齐桥赶紧去,程齐桥脚还没迈出去,就被宋含章喊了停:“等一下。”   程齐桥僵在原地,明明没回头,却仿佛能感受到宋含章眼中的寒冰利刃。   宋含章搭在大腿上的手动了动,指尖依次在腿上轻敲了一遍:“老……”他斟酌了一下,改口叫了声程爷爷,“齐北的事之后再说,但给我下药的人您误会了,不是齐北。”   他说得笃定,程老爷子问:“不是齐北,那是谁?”   问完,屋里剩下两人都顺着宋含章的目光看向程齐桥,程老爷子一懵,就听宋含章道:“就是您的孙子,程齐桥。”   还不等老爷子反应过来,程齐桥已经大喊了一声“我没有”,他转过身满脸是泪的看着程老爷子:“爷爷,我没有,不是我。”   饶是老爷子征战商场多年,也被这一指认吓得不清,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对宋含章沉声道:“含章,有些话可不能乱说,我们齐桥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我还不知道吗,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程齐桥说:“含章哥,真的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在我自己的生日宴会上这样做呢?”   就连简闻也觉得于情于理程齐桥也不至于做这样的事。   宋含章想到程齐桥一两个小时前还抱着自己默认了这件事,现在就矢口否认,再次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确实没有理由这样做,因为你想下药的人本来也不是我,而是淳乐水。”   程齐桥摇头。   宋含章问:“你是不是给淳乐水端了杯酒。”   他看向简闻,当时简闻在场,听到淳乐水说程齐桥给他端了酒,而且程齐桥还点了头。   程齐桥无法否认。   “当时我亲眼看见淳乐水把你给他的酒和他手边的酒换了,”宋含章内心颇有点一言难尽,喝下这杯酒还是他自找,“然后递给了我,我在那杯酒之后再也没有碰过任何东西。”   “那万一是你之前……”   “之前我喝的酒都是随手从会所侍者手里拿的,下这种药不应该这么没有目的性吧?”   “我……”程齐桥找不到借口,我了半天急道,“你没有证据!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爷爷!我只是看他没酒了顺手帮他拿了一杯而已。”   程老爷子自然还是偏向自家人的,他甚至摆出了长辈的架势:“这只是你的猜测,如果是我们家齐桥做的,那你怎么解释齐北在你的房间里?”   “呜!呜!呜!”   “您提醒我了,”宋含章放下交叠的双腿,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齐北身边屈膝蹲下,取下他嘴里的湿毛巾,冷声道,“你说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嘴里长时间塞着毛巾,齐北的下半张脸又酸又胀,取下毛巾之后一时半会还合不拢嘴。   但他被宋含章盯得背脊发麻,身上被皮带抽出来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急切道:“我知道我知道,是程齐桥,我看到他往淳乐水的酒里下的药。”   他说完姿势扭曲地把背后的手往宋含章面前递了递:“宋、宋少……我错了我错了,帮帮忙,帮忙解开一下。”   宋含章纹丝不动:“然后呢?”   “什么、什么然后?”   “然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齐北眼神乱飘,不敢说话。   “行吧,你回头再说。”宋含章说完,又捏着齐北下巴把毛巾塞了回去,他转身对程老爷道,“您都听见了?”   程老爷子面色阴沉,而程齐桥早在听到齐北的话是就惨白着脸,但他仍在嘴硬,只是底气不足:“爷爷……我没有……”   程齐桥不敢面对老爷子失望的眼神,他央求着:“爷爷……”   程老爷子深吸了口气,他转向宋含章:“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误会,这样含章,你就看在我这张老脸的面子上,给爷爷一点时间,让我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好吗?”   程老爷子和宋老爷子私交甚好,他都这样说了,宋含章也没办法不依不饶。   他点头:“那还麻烦您一定要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复。”   老爷子眼底带着疲惫:“你放心。”   他一声不吭地往外走,程齐桥看看宋含章又看看程老爷子,追了上去:“爷爷……”   老爷子避开他来扶的手:“别叫我爷爷。”   两人出门,宋含章转向齐北:“那我们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卡点二更!急死我了!   感谢在2021-07-26?14:09:26~2021-07-26?23:5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州、爱吃猫的鱼、红茶君?10瓶;乐乐今天也不想画画、逢考必过、羊驼弹琴?5瓶;天天都想看更新?3瓶;奈亚托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我好像提醒过你别动我的人吧?”宋含章好整以暇,?以一种睥睨的姿态,居高临下地望着齐北,眼里黑沉沉地滚着乌云。   和程老爷子,?他得顾及对方长辈的身份压一压心里的邪火,对齐北不仅没这方面的顾忌,?更因为看到那张脸而浮上心头的某些让人作呕的回忆让他整个人戾气十足,?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齐北心惊肉跳。   齐北当然记得宋含章的警告,?但他齐北是什么人,将不知天高地厚几个字刻烟吸费,不但没把宋含章的警告放在心上,还因为对宋含章的愤恨让他对淳乐水有了更大的兴趣,?毕竟他还顶着“宋含章老婆”这么一个身份。   能让宋含章老婆在他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地方哭泣求饶,齐北一想就更兴奋了。   这不仅是满足自己的xp,?还是对宋含章的报复。   冲进浴室后他只觉得淳乐水不愧是他惦记了那么久的美人,一身皮肤又韧又滑,?腰还细得很,除了比他高这点让齐北不太满意,不过转念一想,这更激起了他身为男人的征服欲。   就是劲儿太大了,在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让齐北摸到两把之后“淳乐水”就剧烈地挣扎起来,那力气让没喝药的齐北都比不过,被对方抓住他额前的头发狠狠将他的后脑袋掼在身后的墙壁上,撞得齐北头晕眼花,被掀翻在地,两人霎时在地上扭打起来,但大多数都是齐北被单方面压制。   一拳一拳落在他身上脸上,拳拳到肉,?最后两人是怎么从卫生间滚到客厅的,他又是怎么被皮带捆住手的齐北都不记得了,他就记得耳边全是啪啪声,每响一声他便一阵肉痛,火辣辣的眼泪水都给他痛出来了,只能不停求饶。   大概是嫌弃他的声音太吵,对方捏着他下巴往他嘴里塞了条毛巾,将他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嗓子眼。   齐北这时才看清他身上的人哪是什么淳乐水?   宋含章眼睛亮得吓人,那张脸宛如地狱修罗带着慑人的杀气,要不是淳乐水一行人及时赶到,齐北觉得他今天很有可能会交代在宋含章的皮带下。   现在一看到宋含章那张脸,他就本能颤栗,蜷在宋含章脚边早就没了往日里见到他就争锋相对的目中无人劲。   听到宋含章这么一问,皮都绷紧了,也不敢吭声。   宋含章看了眼简闻,简闻给他晃了晃手机,上面正显示着一个通话页面,电话刚好被接通。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齐总。”   齐北闻言脸色骤变,猛地从地上抬起头。   “我这个电话是想通知您一声,我们之前谈好的那个项目就算了吧。”电话那边的齐父还在追问原因,简闻轻扫了眼地上的齐北,“这就得问问您的好儿子都干了什么了。”   他说完便直接挂断电话,下一秒齐北的手机响起来,来电人当然是齐父,宋含章好心地帮他接了,不用外放都能听到齐父中气十足的震怒:“逆子,你又干了什么?!”   齐北这下是真的怕了,因为管理和经营上的一些问题齐家最近一直如履薄冰,和简闻那个项目是他们家最后一根稻草,齐父费了很大的劲才从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拿到这个机会。   让一直绷着一根弦的齐家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这次带他来程家的宴会,齐父千叮咛万嘱咐齐北在宴会上好好表现,多和程家和简闻拉进关系,兴许之后还能趁此和宋家搭上关系。   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家里情况不太好,齐北难得的不惹齐父生气,按照他的要求进了公司,虽然表现差强人意但怎么说也比以前在外面鬼混树敌来得强,他逐渐成长齐父才放心把他带到这么重要的地方来,并且把和小辈相处好的重要任务交给他。   结果到宴会上一看到淳乐水,精虫上脑,齐北什么都忘了。   丢了简闻这个项目,他们齐家就全完了。   齐北一张嘴就是哽咽,抖着声音颤巍巍喊了声爸。   “你人呢?!”齐父怒道,“你给我跑哪里去了!”   宋含章和简闻相互对视,两人对这种家里长短的电视剧没有什么兴趣,双双起身往外走,简闻仿佛现在才发现少了一个人,随口问:“淳乐水呢?”   “出去了。”宋含章说,也幸亏淳乐水出去了,让他耳边清静了半天。   “他给我说齐桥给他下药的时候我还不信,”简闻叹了一声,仍然有些不敢置信,“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宋含章没有出声。   他的童年可以说是和简闻以及程齐桥三个人一起渡过的,程齐桥年纪最小,他和简闻能跑能跳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在襁褓里玩手指的婴儿,三位母亲也谈笑晏晏。   那大概是宋含章人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直到后来……因为那件事母亲离世,外公痛失爱女一夜白头,谢绝见客,不管是上门吊唁的程母还是简母统统被拒之门外。   外公带着宋含章离开老宅休养了整整两年才重回故土,作为宋家唯一的继承人宋含章明明应该早早担起继承家业的重担,但外公心疼他,从不拘着他,让他自由选择成长方式,宋含章才再次和简闻联系起来。   他们年龄相仿,很快便重建友谊,而比他们小了四岁的程齐桥却很难再融入进来,即使如此,宋含章对他也比对其他人要亲近一些,所以如果不是他自己喝下那杯酒,他也不会相信淳乐水的话。   见他沉默,简闻自觉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打量宋含章两眼:“我倒是想问问你,你给齐北那话是什么意思?你的人,你真喜欢上淳乐水了?”   宋含章极为无语,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虽然他确实在知道自己错怪了淳乐水后对他抱有几分愧疚,可是他又不是受虐狂,他有病吗天天听着淳乐水在心里把他翻过来翻过去的骂还会喜欢他?!   “你居然还会给他出头,这不像你。”   宋含章把简闻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丢下去:“都给你说了要不是因为外公我早和他离婚了,既然没离婚,就算我再不喜欢他那他也是我宋家的人。”   他轻嗤道:“他齐北算什么东西?”   简闻啧了几声。   “啧个屁。”宋含章反手往他胸上拍了一下,虽然不爽,但还是说,“刚才谢了。”   “小问题,谁不知道我简闻和你宋含章穿一条裤子的,得罪你不就是得罪我。”简闻说,“这样,你要真想谢我呢,之前和你说投资的那部舞剧,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虽然宋含章这几年一直没有正式接管宋家,看上去也是天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他和简闻凑在一起还真不是什么事也没做,项目投了不少有赚有亏,入股了一些创业小公司有日渐壮大的也有清产核算的,反正宋含章属于光花钱不出力的,就是图个乐。   而简闻做这些呢是为了他自己以后打算,他们简家不像宋家这样血亲单薄,简父光是私生子就有好几个,最大的今年刚十八,据说是简父和初恋生的,疼爱得不行,不出意外很有可能会把简家交到简闻这个十八岁的弟弟手里。   简闻自然是不乐意,一直在暗中丰满自己的羽翼好日后和简父抗衡,就连现在简父交给他打理的那些项目和公司,也在被他逐步换血,偷偷蚕食。   两人名下有家投资公司,明面上是由宋含章全权控股,但其实简闻是藏在背后的二把手。   他们这公司杂得很,只要通过项目评估,啥行业都投。   不过这舞剧市场宋含章是完全没有关注过,而且他总觉得简闻这投资说白了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到底是想投资,还是想拉我给你当挡箭牌?”   “你也知道简岛这小兔崽子就爱跟我抢人,妈的老子刚看对眼还没搞到手就被他给睡了,刚成年的小崽子睡的人比老子都还多你说气不气。”一提起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简闻就得抽根烟压压火,“你也知道我之前没有遇到过楚林这个类型的,至少我现在是真挺喜欢他的,那我可不得防着点?”   他眯着眼睛算了算:“从那天在酒吧到现在两三个月了吧?饭还没吃上一回呢,啧,难约得要死。看着温温柔柔一人,其实可有脾气,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我还就喜欢这样的。”   简闻和宋含章都是一丘之貉,但和宋含章专注和小情儿做金钱交易讲究走肾不走心不同,简闻除了偶尔空窗期的时候找找小鸭子吃个零嘴啥的,正常情况下是男友不断,至少在交往期间是走肾也走心,至于这个心走了多少嘛就暂且不论,反正新鲜感在的时候呢就把对方捧在心尖上,新鲜感一过去就是一句分手的事,总之屁股后面情债不断。   要说浪子,宋含章自认比不过他。   而且还是个属狗的浪子,就爱逮着硬骨头啃。   “那你加油。”宋含章说。   简闻知道他这就是同意了,和他约了个时间去和导演聊聊,见他站在走廊,问他:“不走?”   “你先下去吧,我等一下淳乐水。”   这边两人刚分开没多久,淳乐水就从楼梯口上来,身后跟着张经理和一个满脸惶恐的侍者。   他看到靠在墙边的宋含章有些意外,往屋里打量一眼,除了地上的齐北外再无一人,他问宋含章:“他们人呢?”   “走了,”宋含章站直,问他,“你刚才去哪儿了?”   淳乐水示意张经理,张经理把那个侍者推出来,说是查出来这个服务生之前和程齐桥有过交易,程齐桥的药就是通过他拿到的。   会所嘛,养了一群小鸭子做桃色交易,那相关的药物肯定也少不了,只是没有放在明面上,毕竟来消费的都是高端人群骨子里再下三滥还是要脸的,但只需要给服务员一个暗号,他们就知道你需要什么了。   其实这种事在会所里都是司空见惯的,但谁让今天被药药倒的是宋含章呢,那性质就变了。   侍者瑟瑟发抖,宋含章对张经理说:“把他送到程老爷子那儿去。”   宋含章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不会追究这个侍者的责任,两人点头哈腰又是道谢又是道歉地走了。   走廊上只剩下宋含章和淳乐水两人,互相对视,谁也没说话,最后还是宋含章略显疲惫地开口:“走吧,我叫了司机过来,先回去,路上再说。”   这一晚上把宋含章折腾得不轻,两人下了楼也没管任何人,径直出了宴会厅大门。   司机已经等在别墅门口,屋外冷风烈烈,将宋含章身上单薄的衬衫吹得贴在身上,那背影看着有点莫名的脆弱。   淳乐水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   【我也吃错药了????】   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宋含章多看了他一眼,两人前后坐进车里,车沿着山路往下,此时已是夜深人静,远离了喧嚣的山顶别墅,回程路上灯火通明却少见人影。   车前挡板升起,将后座隔出一个狭小的私密空间。   宋含章三两句复述了在淳乐水离开后的发生的事,淳乐水托脸看着窗外,慢悠悠回了个:“哦,知道了。”   但其实,非常不爽。   【程老爷子再怎么说也是程齐桥的爷爷,就算对他再失望又能怎么样,他是程家小辈里最优秀的一个,老爷子只会当他一时走岔了路,教训责骂几句事情不就翻篇了。】   【还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多满意?他还能给自己孙子下次药让他也体验一下不成?】   【而且那个老爷子和外公的关系摆在那里,不看僧面看佛面,反正也没酿成什么大错,最多也就是改天把人领上门来道个歉。】   【啧,不爽。】   淳乐水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满意,但他也知道这件事也只能这样了,就因为知道且只能接受所以格外憋屈。   宋含章也没多说,因为确实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程老爷子是和外公在创业之初就一路扶持过来的,虽然现在年纪上去走动少了,但毕竟当初的情谊还在,宋含章怎么样都不能做得太绝。   两人各有所思,一路无话地回了家。   淳乐水一到家就闷着脸上了楼,许叔奇怪:“乐水怎么了?”   “没事,跟我闹别扭呢。”   宋含章有些头痛,他按了按太阳穴,问许叔:“外公睡了吗?”   “应该还没有,老爷子刚上床。”许叔道,“小少爷,你脸色看着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宋含章摇头:“麻烦您等我们这么晚,您先去睡吧许叔,我和外公说点事。”   许叔不太放心,被宋含章推进房间,然后他才敲了下宋时清的房门:“外公,您睡了吗?”   “进来吧。”   他推门而入,老爷子半靠在床头,腿面上倒扣着一本书,宋含章进去时他老人家正在摘眼镜。   看到他说:“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今天在程家的晚宴上遇到什么事了?”   宋含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五一十地把今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宋时清越听表情越沉重。   宋含章和淳乐水的想法其实差不多,在他看来最快明后天,程老爷子应该就会带着程齐桥登门道歉。   “就像我和您说的,程齐桥一开始针对的其实是淳乐水,只是我误喝了那杯酒,我不想轻易地把这件事揭过去。”   “那你是怎么想的?”   宋含章沉默片刻,虽然他目前只是接手了集团旗下一个小小的子公司,公司里还有一摊子烂事等着他解决,但其实他之前了解了集团所有的业务,以及有业务往来的合作伙伴。   程家现在其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风光,几年前程老爷子把集团交付到女儿女婿两夫妻手上,但程父程母在接手后也大大小小出过不少问题,最后都是程老爷子回来解决的。   虽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损失,但因为一直和他们有深度的业务往来,所以站在宋氏的角度能看得很清楚,程氏集团全靠殷实的家底撑着渡过了一次又一次决策和投资失误带来的巨大损失。   而且宋氏现在和他们的合作,可以算得上是单方面的扶贫,那条业务线已经不能给宋氏带来什么有效的收益,之所以一直没有砍,就是老爷子念着和程老爷子的旧情。   宋含章想中止和程家的所有合作,也就相当于是不顾外公要和程家撕破脸。   而且最重要的,其实是宋含章现在并没有插手宋氏母公司涉及业务的权利。   他说完后,屋内静悄悄的,老爷子静了几秒钟,才说:“你把桌上的水端给我。”   茶几上放着宋时清平时喝茶的盖碗,宋含章拧眉:“陈叔都说了您现在不能喝茶。”   “臭小子,你看看里面是不是茶?”   宋含章半信半疑,掀开碗盖才发现里面就是一杯清水,宋时清喝了口水又递回给他:“不让喝茶,我望杯解馋也不行?”   “外公……”   “你真心替乐水出头,外公很欣慰。”宋时清让宋含章坐下,“我和你程爷爷那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我和他的交情那是我和他的事情,哪有让你们小辈来承我们情的道理?既然程齐桥犯了错,他又是程家人,那他就应该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你程爷爷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而且也不能让我们乐水受委屈是不是,停止合作的提议我同意。但是臭小子,这里我们和程家停止合作可并不仅仅是我们两家人的事情,其中牵涉了多少下游公司你知道吗,这不是嘴上说停止就停止的。”   “既然是你提出要停止合作的,那你就给我一个完整的解决方案,包括我们和程家停止合作的原因。这个原因可不是我们私下说的这些个人问题,是要有明确数据支持如果继续合作会给宋氏带来什么影响的原因,以及下游公司如何处理,是并入其他的业务线还是直接从我们合作对象的名单从剔除,如果是并入其他业务线又要怎么才能把利润最优化,这些都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   宋含章点头:“我知道了。”   程氏和宋氏合作了很多年,其中牵涉的公司和人员甚广,直接贸然宣布停止合作必然会引起多方不满,但其实集团内部早就有要停止这条业务线的声音,不过因为涉及过多处理起来又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所以一直没人去做。   既然宋含章提了,那宋时清就顺势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也相当于是锻炼他,而且这也不是件小事,光是各种走访调研估计就要花上不少时间。   他说:“等这个方案出来,最后也由你去执行。”   话里的意思就是,会在母公司里给到他一定的职位和权利。   待宋含章应了好,老爷子说:“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外公也要睡喽。”   “那您早点休息。”   宋时清目送宋含章出去,顺便让他把灯给自己带上,屋内暗了下来,窗外月光洒了一片在床上,宋时清静静坐在床上,半晌后才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南风啊,孩子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外公真好呜呜呜   感谢在2021-07-26?23:59:08~2021-07-27?18:3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岚戚?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NJ、生A?10瓶;Female°?3瓶;小鱼?2瓶;WIFI、奈亚托普、羊驼弹琴、野白?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淳乐水早上起床时,?觉得天气仿佛又凉了一点。   这种天气就会让人很眷念温暖的被窝,他赖了会儿床才开门下楼,宋时清三人早餐已经吃了快一半,?淳乐水挨个道了早安,坐下开始吃饭。   宋时清放下送药的水杯:“乐水。”   “诶,?”淳乐水应道,?“怎么了外公?”   “许清说你昨晚和含章那臭小子吵架了,?”老爷子问,“还在生气吗?”   “没有啦外公,我们没有吵架。”   确实没有吵架,只是淳乐水当时心里有些不爽,?这个不爽也不能说是针对宋含章,而是对于自己什么都知道但什么也不能做感到不爽。   然后更加迫切得想要脱离禁锢,?获得自由。   这个禁锢有系统施加在他身上的,也有他自己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他没有过去,睁开眼睛就是顶着淳乐水的这个身份,接受着外公的疼爱和关怀,就算是为了外公他也需要把那口气忍下去。   昨晚他几乎一夜未眠,全在想系统那句“即使剧情因为角色行为出现偏差,也无法改变重要的生命节点”,也就是说在他选择了这条路之后,贱受的死亡就是既定的。   只是他获得自由的几率从百分之百降到了最小几率。   但即使有很大几率他会跟着贱受一起消失,淳乐水也很期待自己的未来,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像风一样想去哪里都行。   “你都快成熊猫眼了,以为外公看不出来?”宋时清说,?“你是不是因为程齐桥的事情和含章置气?”   “昨晚他单独来找我说过这个事情,提出和程家中止一切合作,虽然说没有办法把你受到的委屈原原本本地还给他们,和我们停止合作也不会造成程家破产啥的,但对于他们集团来说也是一个重创。那臭小子以前确实不懂事,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但这次外公可以看出来他是真的在替你出气。”   “这人嘛改变都是一点一点来的对不对,你就别和他生气了?”   淳乐水愣了一下,他以为宋含章找外公只是例行汇报,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在里面。   “我真的没和他生气啦外公。”他语带撒娇,看着好像也不是装的,听得外公笑起来,“那就行,小夫夫哪有什么隔夜仇。”他往楼梯口的方向望了眼,“含章怎么还没下来?”   淳乐水看着身边没人的座位同样有些奇怪,自从开始接触公司业务,宋含章不管头天晚上多晚才睡,第二天雷打不动七点钟准时出现在餐厅,和外公一起吃完早餐然后去上班。   这会儿已经快八点,却连他人影都还没看见,两人在楼上一直都是瞒着老爷子分房睡,面对外公疑惑的眼神,淳乐水只能放下筷子:“我上去看看。”   他走到宋含章房门前,轻敲了下门:“含章,你醒了吗?”   屋内无人应声,淳乐水尝试下压把手,没有反锁。   他说了句我进来了,推门而入,宋含章房间里的窗帘拉着,光线有些昏暗,但能看到躺在床上的人,除了头顶黑发,宋含章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   淳乐水两步走至床边,刷的一声拉开窗帘,日光大亮,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淳乐水觉得有些不对,转身往床边走了两步,宋含章一动不动地躺着,看着就像――   【宋狗别是猝死了吧?】   【还有这种好事?】   那带着三分窃喜的声音,让头脑昏沉,四肢无力的宋含章强撑着一口气掀开了眼皮,两人四目相对。   【哦,没死。】   宋含章:“……”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淳乐水确实有些失望,毕竟他可能是全世界最盼望宋含章翘辫子的人没有之一。   但是个人此时都能看出宋含章的不对劲,他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很大概率是发烧了。   淳乐水琢磨了一下,这人大概是因为昨晚被下了药一直硬抗着也没得到发泄,然后在冷水了泡了半天又吹了冷风所以受了凉。   他先通知了陈医生,然后下楼拿出医药箱里的体温计一量,好家伙四十度,全身烧得跟棉花一样软绵绵的没力气,怪不得他就在床上躺着也没有叫人。   “别告诉外公。”   “晚了,我下楼拿体温计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而且一会儿陈医生还要过来,你觉得外公可能不知道吗?”   【怕不是人都烧傻了。】   但淳乐水也知道宋含章顾忌什么,老爷子腿脚不便一般不上二楼,所以他俩分房睡这事全家都瞒着他,所以即使宋含章病了淳乐水也没让老爷子上来,结果没想到老爷子格外好说话,问了问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通知陈医生后就还真没打算上楼。   宋含章听着放心了些,他吃了退烧药虽然还没起效,但也昏昏欲睡。   徐姨接了盆水让淳乐水帮他擦擦身体物理降温,淳乐水接过盆转身,就见宋含章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   拧干毛巾的水声淅淅沥沥,淳乐水抓过宋含章的手,动作算不上温柔,但冰凉的毛巾擦过手心还是让他舒服地蜷了下手指。   淳乐水埋头认真干活,心里叫苦不迭。   【我上辈子到底造的什么孽,这辈子要让我来伺候宋狗,要不是外公他们在家,我就直接把这毛巾甩他脸上了,还让我给你擦身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起来我就是气,上回老子生病的时候你这个傻逼还不知道和哪个小情人在逍遥快活呢,现在轮到你生病了就要我来照顾你。】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你说你宋含章,长得人高马大的看着也结实怎么就这么虚呢?!吹点风淋点水你就不行,就你这身体素质,齐北昨晚怎么就没办了你呢?!】   【都说丑男人和狗男人天生一对了,你俩一看就合拍!】   他越逼逼越离谱,宋含章本来就头疼被他这么一念,耳边就跟有无数只苍蝇在飞一样,让他睡也睡不着,反而难受得不行。   宋含章正想把手抽出来让淳乐水出去,就听见淳乐水说:【不过宋狗这手长得还挺好看,又细又长的骨骼感还强。】   宋含章感受到自己的手指被淳乐水捏住,翻来覆去地看,他半睁开眼,淳乐水低着头也看不清脸,倒是能看到他卷翘的睫毛跟两把扇子一样轻轻阖动。   他盯着看了两秒,正准备把眼睛闭上。   【不过宋狗这手太硬了,还是我师哥的最好看,又好看又软。】   淳乐水正想着,手上的手突然抽了出去,他诧异抬头,宋含章两只手都放进了被子里,眼睛都没睁:“出去,别吵我睡觉。”   什么都没说的淳乐水:“?”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是用气声说的,能感觉到人很虚弱,但就算这样,语气里的不耐也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淳乐水深深吸了两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傻逼生气。   【毕竟是傻逼嘛……】   啪――   毛巾猛地掷入放在床头柜的水盆里,水花都溅到了宋含章脸上。   他睁开眼,淳乐水正大步往外走。   【你以为老子愿意伺候你!】   【还别吵你睡觉,我看你长眠不醒算了!】   -   徐姨在厨房给宋含章熬粥,淳乐水过去:“我来吧,徐姨。”   徐姨知道他担心宋含章,也不和他抢,把锅让给他到旁边去处理其他的食材去了。   两个人挤在厨房,随口聊着天,淳乐水随意往窗外一望,就看到一辆车从后院外驶过,没一会儿站在后院浇花的宋时清就被许叔叫进去,说是程世安老爷子带着程齐桥登门拜访来了。   淳乐水把粥盛出来,打开盐罐,往碗里放了一勺又一勺,最后一点的时候正好被徐姨瞧见,忙道:“乐水,你怎么往粥里放盐?”   徐姨特地给宋含章熬了一锅白粥,然后再配几个清淡的小菜。   淳乐水笑得人畜无害:“含章说他嘴里没味道,吃东西反酸,让我帮他往粥里加点盐。”   “那你别放太多,一点点就好了。”   淳乐水拿粥勺搅动,轻抿了一口尝了下:“不多,刚好。”   他看着徐姨刚备好的菜,说:“我来吧徐姨,您不是还要做我们的午饭吗,您去忙您的吧,含章的交给我就好了。”   徐姨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摘下围裙给淳乐水系上。   等她出去,淳乐水面无表情地站在灶台边撸了把袖子,冷笑了一声。   两个清炒小菜也就几分钟的功夫,淳乐水把饭端出去的时候书房仍然关着门,他也没有多看,把饭菜端进了宋含章房间。   陈医生来了之后给宋含章挂了水,输液比打针吃药见效都快,液体还没走完,他看起来就精神了不少,虽然烧还没全退,但已经靠着床头坐起,翻看资料了。   看到淳乐水进去,两人对视了眼,但谁也没出声。   淳乐水翻了个白眼,把手上的东西往他桌上一放,转身就走了。   宋含章继续工作,直到留在家里的小护士来帮他拔了针头,他才放下手里的资料掀开被子下床。   早上没吃饭宋含章已经有些饿了,他端着粥碗走到窗边站着,正要喝,突然发现淳乐水不知道在搞什么,牵着后面外公浇花的水管横穿过前院。   那根水管就那么丢在门口的石板上,不再有动静,淳乐水的人也跑进了他的视线死角,被墙挡住了。   宋含章正疑惑着,就见程老爷子独自从前院出去,上了停在门外的车。   片刻后他房门被人敲响,宋含章正想说一声请进,就听到程齐桥期期艾艾的声音:“含章哥……”   宋含章沉默下来,门外程齐桥抽抽搭搭重复说这自己错了,给他道歉,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一类的话,宋含章全程没有给到任何回应。   倒是楼下淳乐水等得不耐烦的声音听着有点距离感。   【这宋含章和程齐桥还挺能说啊,这么半天还没说完?!】   宋含章循着声音望过去,淳乐水正好探头出来观望,两人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看着淳乐水手上的水枪头。   淳乐水看着他手上的粥碗。   【眼神怎么那么平淡,难道程齐桥不是在对他声泪并茂地道歉?不应该啊,我看他从外公房间里走出来眼睛都哭红了。】   门外程齐桥的声音消失了,几秒钟后淳乐水一边念着【来了来了】一边缩了回去。   宋含章一动不动站在窗边,他就想看看淳乐水到底在搞些什么。   家里这根浇花的水管格外长,可以前后院到处拖,为的就是打理外公种在两边院子里的花比较方便,不用的时候多余的水管也有专门收纳的地方,倒不会影响整体美观。   水管躺在地上,一般人看到也不会多想,直接抬脚跨过去就是了。   程齐桥一边擦眼泪一边往外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这根水管在他抬脚时猛地一紧,他一只脚已经抬到半空,另外一只脚被水管一绊,身体失去平衡重心向前,摔了个结实。   淳乐水紧紧贴着墙,过了好半天才偷偷探头看了眼。   程齐桥跪趴在地上,一边掉眼泪一边吹着掌心的刮伤,看着好伤心,然后才站起来,狠狠踢了一脚绊倒他的水管,哭着跑出去上了车。   就怎么说……   虽然这个行为显得淳乐水非常小肚鸡肠,没有气量,睚眦必报,但……   【爽到就是赚到。】   【你给我下药,我只让你摔个大马趴,程齐桥请你谢谢我的仁慈。】   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宋含章:“……”   莫名的,他也想要谢谢淳乐水的仁慈。   他低头喝了一口粥。   噗――   家里的盐罐打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评论大家都对简狗妄想吃我们师哥这块天鹅肉好抵触哈哈哈哈哈(。   简狗不配哈简狗不配,但本文有副CP,2对,虽然不是简闻和楚林,但和他们有关系,宝子们有兴趣也可以猜猜,不过正文里不会特地花费笔墨去写副cp的故事,因为这不是属于他们的舞台,这也是我的习惯,副cp是暗线,只会顺带着提一嘴不会有正面描写。   大家不要慌哈,也不要放弃我TT   感谢在2021-07-27?18:36:27~2021-07-28?17:1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花、芳源十里?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妍夙?9瓶;肉松.?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入了冬,?便是寒风暖阳,风像刀子一样锋利凌冽,撞在走廊两侧的玻璃上猎猎作响,?阳光又隔着玻璃落在地板上,随着踏过的脚步扬起细碎的浮尘。   刚下了课的学生三两结伴穿过过街楼,?回宿舍,?看到来人大多会礼貌地叫一声刘主任好,?然后一步三回头地望向刘主任身边的男人,互相推攘着好奇八卦:“谁呀那是,刘主任身边的帅哥?”   有人摇头说不认识,也有人说:“姜不厌呀,?就在历届优秀毕业生的墙上挂着,你天天从那儿过你没看见?”   “我看那玩意儿干嘛?”   “诶,?我给你说姜师兄可牛了,就之前那个谁谁在蒹葭杯……”   随着双方距离越拉越远,?学生们讨论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姜不厌和刘主任沿着楼梯往上,彻底将楼下的青春热闹隔绝开,刘主任打趣他:“姜师兄,有没有兴趣回来任教,给学弟妹们一个认识你的机会?”   “兴趣呢……”姜不厌微顿,“确实不是很大。”   “知道你现在志向都在舞剧上,”刘主任说,“但你好歹也给我刘某人一个面子行不行?”   “我这不是给您面子了吗?”   新一届蒹葭杯备赛在即,申舞也有不少学生报名参加了比赛,刘主任是姜不厌那一届的舞蹈老师,这次找他过来就是想让他协助他的某位学生编排比赛舞蹈。   “小姑娘是我一手从蓉城挖掘出来的,?当时为了游说他父母同意她跟我到申城来学舞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前两年她因为生病没能参加少年组的比赛,病一好那是没日没夜地练,回回专业考试都是第一。我这次找你帮她编这个舞……”   刘主任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转头一看才发现姜不厌驻足在一间舞蹈教室外没动,刘主任疑惑地退回去:“看什么呢?”   姜不厌抱臂而站,也没有回答刘主任,审视的目光穿过教室门上的玻璃窗口落在淳乐水身上。   他一身白色,长而舒展,舞姿之间的衔接行云流水,定点灵巧清脆。   通过隐约泄出的音乐,姜不厌知道淳乐水正在跳的就是山鬼复试的考核舞曲。   从淳乐水的表演角度来说这支舞的完成度非常高,他动作利落漂亮,看似柔软轻盈其实每个动作都带着韧劲,俯、拧、翻、转间都能看出他扎实的基本功,姜不厌非常喜欢。   但这支舞拿到复试现场能不能获得一个好成绩就不太好说了,因为以姜不厌专业的编导眼光来看,淳乐水这支舞蹈的编排就有点差强人意。   也不是说不好,是还不够好,甚至还没有他上次面试群舞时跳的那支舞编得好。   淳乐水仿佛也对这支舞不是特别满意,反复在某个动作上停顿了好几次,最后干脆不跳了,关掉音乐一字马坐在地上,皱眉按着手机像是给什么人发消息。   刘主任看完说:“淳乐水舞蹈实力还是有的,就是编舞这方面比较弱。”   姜不厌点头:“看出来了。”   “那看也看完了,咱们也该走了吧?”   姜不厌若有所思,站着没动,刘主任以为他是动了想把淳乐水挖进国家舞蹈团的心思,劝他:“你就不要想了,之前申城剧院的院长回回见到就要让他进舞团,他都不去,应该是没有往职业舞者方向发展的想法。”   “那可不一定。”姜不厌话音刚落,地上压腿的人仿佛才察觉到什么似的往门口望来,两人对上目光,姜不厌手抬至半空,掌心向前,隔着门轻动五指和他打招呼。   “姜鸣?”淳乐水从地上站起来,有些意外。   姜不厌推门而入:“没想到原来你是申舞的学生。”   淳乐水点头:“你也是?”   姜不厌说:“我编导系的。”   淳乐水丝毫没有怀疑,世界就是这样,当你不认识某个人的时候就算你们住在同一个小区门对门你们可能也遇不到,而当你们相互认识之后你就会发现小区收发室便利店都有他的身影。   所以就算他和姜鸣都是申舞的学生,学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之前互相不认识没见过也很正常。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瞌睡来了送枕头,作为主角受姜鸣是不是十项全能淳乐水不知道,但在专业方面的技能点一定点得很满。   “那太好了,你来得正好!”淳乐水喜道,“我刚才的舞你都看了吗,有个地方我总觉得有点问题,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上次面试的舞不是你自己编的吗?”   “怎么可能是我,我这么菜。”淳乐水非常得意,“师哥给我编的,我给你说姜鸣,虽然楚林不是你们编导专业的,但他舞蹈编排的能力一点都不输你们,甚至还比你们某些编导系的同学强。”   姜不厌有些好笑:“我怎么觉得你是楚林的脑残粉呢?”   淳乐水一听,哼了一声,“什么脑残粉?”他指着自己,“我,淳乐水,楚林毒唯谢谢。”   他与有荣焉的小表情引得姜不厌发笑,淳乐水才发现:“你哮喘好了啊?”   “本来就不严重,只是容易复发而已。”话题越聊越歪,姜不厌时间也有限,他把话题拉回来,“你是觉得你这支舞哪里有问题?”   “这里我是一个掀身探海接旁腿转然后再串翻这么一串动作,因为他这里的音乐就是那种越来越高的嘛,但是跳起来总是有些奇怪。”被他一提醒淳乐水想起来,点开音乐给他听,到某一段的时候暂停,“要不我跳给你看看?你帮我看看是哪里的问题?”   姜不厌表示自己刚才在外面已经看过了,他认真给淳乐水分析:“这里音乐情绪很高很激烈,你三个动作的情绪确实也是在往上走的,但是动作转换即使再连贯也始终会有停顿,停顿的时候音乐空了,你舞蹈传达的内容就出现了断点。”   “是这样吗?”   淳乐水把播放器进度条拖回去,来来回回反复播放,脑内了另外一套更简单但是是踩着音乐进去,并且随着节奏越来越快的单一动作。   他把手机塞到姜不厌手里:“你看一下我这里改成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这一段只有几十秒,加上前后动作也不超过一分钟。   虽然动作单一,但跳完淳乐水自己都感觉顺滑了不少,他看向姜不厌,姜不厌同样点头。   淳乐水竖起大拇指:“你们编导系的就是专业!”   姜不厌又帮他调整了几个舞蹈动作,全程没有亲自示范,都是给了点意见拓宽淳乐水的思路,但淳乐水基本就是一点就透,甚至还会根据他前面的意见主动调整其他的动作编排。   于是姜不厌对淳乐水更满意了,性格好玩不说,还聪明,在舞蹈上悟性高,虽然现在在舞蹈编排上还有些吃力,但大概也是因为他自己排得比较少,没经验,多来几次迅速就能成长起来。   现在在姜不厌眼里,淳乐水脸上就写着山鬼这么两个字了。   “我完整给你跳一遍,你再帮我看看?”淳乐水问。   姜不厌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然后又出现在教室门外的刘主任,说:“下次吧,我今天还有点事。”   淳乐水很想说没有下次了,后天周五他就要参加山鬼的复试了,不过他也看到了门口的刘主任:“行,谢谢你今天帮我,下次我请你吃饭!”   姜不厌应了。   他走后淳乐水看了眼手机,问楚林:师哥,你到哪儿了?   楚林:校门口了,马上来。   淳乐水:快来快来,给你看看我调整过后的舞蹈。   他从头到尾完整地跳了一遍给楚林看,星星眼等着他的评价:“怎么样?”   “很棒啊!”楚林笑道,“我觉得没有什么需要我提意见修改的地方,真的很棒,小淳。”   淳乐水很高兴,整个人喜滋滋的,他穿上外套和楚林并肩往食堂走:“你要早二十分钟来,你看到的就是另外一个到处都是问题的舞。”   楚林:“?”   淳乐水:“这些都是姜鸣帮我改的。”   “姜鸣?”   “就是在你面试那天,我们遇到的那个姜鸣,他也是我们学校的你说巧不巧,还是编导系。”淳乐水说着又飞了,“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我机智,他只是随便给我提了下意见,我就马上知道该怎么改了。”   他轻轻撞了撞楚林:“师哥,你不夸夸我吗?”   楚林轻笑,哄小孩儿似的揉揉他脑袋:“我们小淳最棒了。”他顺势勾住淳乐水肩膀,带着他踏进申舞食堂,“今天师哥给你买个大鸡腿奖励你。”   “我要两个。”   申舞食堂的鸡腿算是申舞的一个标签,很多外校的或者来申城旅游的还特地来申舞吃,反正是供不应求,正好被他们赶上最后两个,楚林全都买给了淳乐水。   淳乐水怎么做得出在楚林面前吃独食的情况,最后还是俩人一人一个,他们一边吃一边闲聊,楚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我听说今天姜老师来学校了?”   见他一副茫然表情,楚林又补充:“姜不厌。”   淳乐水摇头表示不清楚。   楚林随口说了两句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话,很快就换了话题,从食堂出来,淳乐水问他下午干什么要不要陪他练舞,楚林说:“我约了导师,下午有点事要去找他。”   淳乐水不情不愿带着点撒娇意味勉强道:“好吧。”   这其中熟悉让楚林哭笑不得:“你一天天都跟小屿学了些什么?”   淳乐水轻轻哼了哼:“不告诉你。”   说完他眼睁睁看着前面男生打完电话后顺手把手机往衣兜里一揣但没揣进去,直接从兜里掉了出来。   淳乐水离得近,下意识去曲身展臂去接,而对方在手机掉出去那一瞬间大概也意识到,同样转身忙着去接。但他动作没淳乐水快,他弯腰时淳乐水已经一脑袋撞进他怀里。   手机险之又险,在即将触地时被淳乐水稳稳抓住。   他起身:“同学,你手机。”   “谢谢。”对方道谢,捏着手机感受到了一股阻力,他微微用力,“同学?”   淳乐水呆呆看着他,疑惑道:“姜鸣?”   说完他又觉得不太对,面前这个人虽然长得和姜鸣一模一样,但肤色比姜鸣深一点,是活力健康的小麦色,脸上的笑容也很有感染力,整个人散发着体育生特别的蓬勃生命力。   而且他好像比姜鸣矮了一点点,淳乐水仔细观察,眼睛也比姜鸣的圆一些,鼻梁上也没有痣。   他不是姜鸣。   他刚得出这个结论,就见对方同样茫然:“你认识我?”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太晚了。我上午陪朋友去了趟医院,结果下午回来发现我被举报锁章了,一直都没解锁,下午都去弄这个去了,码字就比较晚,我本来计划今天是日6的,但我锁章现在都还没放出来,心态有点崩,不好意思,明天加更,抱歉。 第3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淳乐水:“?”   姜鸣这个名字虽然确实挺大众化的,?但有人不仅名字一样而且连脸几乎都相差无几吗?   淳乐水怎么不信呢?   他问系统:“这什么情况?”   系统回忆着他所知道的少得可怜的原着信息:[姜鸣在原文里确实有个双胞胎哥哥,不过对方好像一直存在于他和别人的口中,没有正式出场过。]   淳乐水:“他叫什么名字?”   [没正面写过。]   淳乐水沉默片刻,?他觉得他似乎可能或许大概知道了点什么。   “我有个朋友也叫姜鸣,而且你们俩长得还挺像的。”淳乐水把手机交给他,?“刚才看到你我还以为是他呢。”   “真有这么像的吗?”姜鸣问。   淳乐水点头,?姜鸣倒是丝毫没多想,?咧嘴笑道:“看来我不仅名字普通,脸也很大众啊。”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很亮,唇角咧得很开,一口牙白到晃眼,?活力四射非常有感染力。   淳乐水想说如果你这张脸也叫大众脸的话,你让那些真・大众脸怎么活?   “对了同学,?你们是申舞的学生吧?”姜鸣问,淳乐水和楚林齐齐点头,?楚林看着他轻轻拧着眉,总觉得他长得很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见他们点头,姜鸣笑着抓了抓后脑勺:“那我想请问一下,综合舞蹈教室怎么走?我这人路痴,在这边转了半天都没找到地方,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指指路?”   姜鸣好像是个很爱笑的,每句话还没开始说脸上就率先挂上了开朗的笑容,而且他眼珠像小朋友一样又黑又大,说话的时候总让人感觉他身后摇着一条尾巴。   明明是和“姜鸣”相似的五官,但稍一相处,就再也在他身上看不到“姜鸣”的影子。   像个傻白甜似的亲和力十足,?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正好淳乐水要去综合楼那边:“我正好顺路,我带你过去吧。”   说完他看向楚林:“那师哥我先带他过去了。”   楚林要去导师办公室在另外一个方向,本来两人走到路口就要分道扬镳的,他点头。   淳乐水对姜鸣道:“走吧。”   “谢谢,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认识一下?”路痴姜鸣笑得非常开心,引得淳乐水也忍不住笑着报上自己的名字。   楚林往办公楼的方向走,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脚步,后退了几步看向学校这面所谓的历届优秀毕业生展示墙,上面都是学生作品获奖的舞蹈摄影,然后他在上面看到了姜不厌的照片。   照片上的姜不厌应该也才十□□二十岁,年纪不大,身材纤细面容稚嫩,不就是和刚才的姜鸣长得一模一样吗?   另一边的淳乐水尚且不知道这些,他发现姜鸣这人完全就是个自来熟,一点心眼儿也没对,对着刚见面的人就快把自己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告诉对方了。   姜鸣从小就跟着妈妈出了国,读书工作都在国外,这次因为工作调动回了申城。小时候他家就住在申舞旁边,他说他母亲是舞蹈老师,但出国之后基本就没有什么接触古典舞的机会了,这次回来趁着还有几天假期赶紧来旧地重游找一找儿时回忆。   淳乐水看了下时间:“这会儿舞蹈教室那边应该没什么人。”   “没事,”姜鸣说,“我先找个人。”   两人说着转过一个拐角,综合楼近在眼前,同时他们都看到了刚从楼里出来,停在楼梯下说话的三个人。   刘主任身边带着一小姑娘,而和他们面对面站着的男人穿着一件设计感十足的灰蓝色宽松探头冲锋衣,下身同样宽松的运动裤裤腿收紧,上宽下宽的打扮仍然遮不住手长腿长的身材优势,就算他背对着淳乐水,但这身眼熟的打扮不是“姜鸣”又是谁?然后淳乐水就见身边的姜鸣对着那背影喊了声:“哥!”   姜不厌闻声转头,看到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先是一愣,对上淳乐水冷酷无情的目光就知道自己这马甲是掉了个彻底,但他丝毫不觉得尴尬或者窘迫,掉马掉得理直气壮,双指并拢从额角往前滑了一下,算是给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回头和刘主任说话。   而淳乐水在愣了几秒钟后,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身边的真・姜鸣。   他目光热烈,看得姜鸣有点紧张:“怎么了?”   淳乐水喜从中来,对他展开双臂:“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姜鸣脸上满是问号,但手已经主动伸出去,他一边和淳乐水拥抱一边问:“为、为啥?”   淳乐水闭上眼睛感受着主角受的怀抱,他沉醉其中,没有回答姜鸣的话。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他有救了啊!!!   真正的主角受还没有接触宋含章,那么他就还有机会让偏离的剧情回到正轨,而一旦姜鸣和宋含章相爱,宋含章会为他浪子回头,从宋狗变成忠犬老婆奴。   他们浓情蜜意!他们百年好合!他们终成眷属!   而淳乐水只能黯淡退场,孤独死去,然后他就可以重获新生,自由在向他招手,森林在对他摇晃,天使在他头上歌唱。   好棒。   柳暗花明又一村,淳乐水眼眶湿润,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他抱的是姜鸣吗?   不是,他抱的是救命稻草!   姜不厌迈着长腿过来,见淳乐水埋首在姜鸣肩头,而姜鸣哄小孩一样帮他顺着背,疑惑挑眉。   姜鸣问眼神回应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淳乐水?”姜不厌拍拍他。   淳乐水松开姜鸣,他睫毛湿漉漉的,看向姜不厌的眼神控诉意味十足:“你真没意思,姜……你这人交朋友不诚心。”   他就说这主角受怎么这么野,除了名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受。   “我的错,”姜不厌从衣兜里抽出手伸过去,重新做了次自我介绍,“姜不厌。”   “淳乐水。”   淳乐水握上去,下一秒他瞪大眼睛,刷的一下把手缩回去。   他让导演帮他指导复试作品,那他这算不算走后门?是不是保送稳过?那楚林咋办?   而且他进了主角组的复试,不会也和姜不厌有关吧?   姜不厌这是干啥,看上他了?想追他?可他现在还是个有夫之夫啊,虽然让淳乐水在宋狗和姜不厌之间选一个他肯定选姜不厌,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可他也找不到其他理由啊?!   他一脸震惊纠结,也不知道心里又脑补了什么,姜不厌主动解释:“我那天就说过了你形象很符合我心里的山鬼,而且你当时面试的表现也同样可圈可点,我觉得你完全可以角逐主角,所以把你推荐给了团队里的其他老师,把你调剂到主角组参加面试是所有人都一致同意的。”   换句话来说就是,姜不厌虽然在中间推了一把,但主要靠的还是淳乐水自己。   “那我师哥……?”   姜不厌勾着姜鸣的脖子,小半边体重都在他身上压着:“你师哥也很优秀,所以他也收到了复试通知,你放心,我这个人在工作上向来公事公办,你复试要是表现得不好照样会被刷下去。”   他拍拍淳乐水肩膀:“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好好表现,别让我失望。”   姜不厌大概是除了楚林之外第二个对淳乐水寄予厚望的人,淳乐水觉得自己身体里残留的属于贱受的那部分情绪又跑了出来,让他心底多了一股奇妙的酸涩感。   放弃舞蹈,好像是贱受来说好像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所以他才会在楚林鼓励他和姜不厌肯定他的时候感受到这份额外的情绪波动。不过淳乐水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大型舞剧,他只想问:“演员敲定后要多久舞剧才能上线?”   “半年到一年。”   一部舞剧从筹备到正式上线,需要的时间没有一个正式的标准,长短都有,但越是严谨的团队所花费的时间成本自然越高。   《山鬼》还在演员筹备阶段,虽然舞蹈编排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但后续调整,演员排练,舞美设计都需要大量时间,半年到一年后登录剧场进行演出是在不出任何意外的情况下的最优结果。   但这个时间对淳乐水来说就有些危险了。   因为他不能保证自己半年后还活着。   不过既然贱受想,那作为占据他身体,通过他获得了重生机会的淳乐水,还是想尽量帮他去争取一下。   -   宋含章洗漱完换了身睡衣,在屋里的书桌上处理工作,和程氏接触合作涉及的下游公司太多,每个公司的相关资料文件夹大小都是按G算的,他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助理,所有工作都是亲力亲为,要分别把这些公司的资料都单独整理出一份解决方案然后再整合进和程氏相关的方案里。   桌上除了笔记本意外还乱七八糟散着一桌的纸制资料,宋含章头也没抬地在桌上探索了半天,才终于在一堆企业信息的纸张下面找到了自己的咖啡杯,他看也没看地送到唇边才发现杯里的咖啡已经被他喝得见了底。   宋含章看了眼桌上的时钟,三点了。   窗外是藏青的夜幕,头顶的幕布上没有一颗星星。   宋含章端着咖啡杯,起身拉开房门,出门时他偏头往隔壁房间看了眼。   淳乐水房间的门大开着,屋里和外面的夜一样静悄悄的。   不过宋含章也不关心淳乐水到底在干嘛,他很快收回目光,踩着楼梯下到一楼。   咖啡机运作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有些明显,宋含章盯着最后一点咖啡落入杯中,他轻吹表面热气,轻抿了一口,捏着杯把准备回房间。   走到楼梯口脚步顿了顿,扶着扶手垂眸往下望了眼。   楼道下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从楼下走廊辐射过来已经很微弱的光亮。   宋含章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下楼看看,确定一下淳乐水是不是又在研究什么杀人方法。   他拾级而下,才发现那光是来自舞蹈室,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宋含章走了过去。   然后他发现淳乐水在墙边压着腿睡觉……?   他柔韧性非常好,站着劈了个一字马,还轻轻松松把脑袋抵在墙上,至于宋含章为什么能发现他在睡觉,那是因为他在门口站了半天,淳乐水的脑袋偶尔左偏一下右点一下,一看就是睡到无意识时脖子无法掌握平衡。   能以这样一个离谱的姿势睡着,宋含章觉得淳乐水简直是个神人。   他正准备走人,余光不小心瞟到淳乐水压在墙上的腿。   淳乐水皮肤白,稍微有点不同的颜色都很显眼,他脚背上留着一道三指宽的伤疤,比他本来的肤色更白还带着点粉褐色,不是很严重,但看着却有些触目惊心。   是上次外公晕倒时他急着去扶被外公手里的热茶泼的。   刚烧开的水,泼到脚上他全程都没吭一声,还是徐姨先发现,把他拖到水池边让他拿水先冲着。   这事在他脚没好那些天宋含章听徐姨和许叔念叨了好几回,还天天说吃啥补啥地给他炖了好几天猪脚,当时宋含章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这会儿看到他脚上的疤他才发现淳乐水比他想象地伤得还要重。   但在他养伤那几天,他一点疼痛的表现都没有,每次外公关心他就笑眯眯说没事小伤小问题,宋含章不得不承认淳乐水这个人对自己谎话连篇,但对外公还是很真心的。   至少这么久以来,他没听到淳乐水在心里说过一句外公的不好。   即使宋含章不太乐意,但看在外公的面子上,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回头睡死后重心失衡摔到地上。   其实摔到地上并不重要,但如果磕到脑袋啥的因为发现不及时而丧命就不太好了,毕竟他希望淳乐水要死也死远点,别污染了他们家的地板。   于是宋含章推开门,放下咖啡杯上前,一手搂着淳乐水腰把他的上半身重量都放到自己身上,一手托着他架在墙上的腿想给他放下来。   睡着的淳乐水软绵绵地靠着他,乖巧模样倒是恍然让宋含章想起在听到他心声之前这人所表现出来的,大多也都是那种任人揉捏的姿态。   实际呢,就跟白雪公主的继母送给她的那个毒苹果一样,看着漂亮无害,实际就是剧毒。   啃一口就没命那种。   【???】   仿佛冥冥中有所指引,宋含章低头,淳乐水仍然是头靠在他臂弯的姿势,但那双之前紧闭的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自下而上地看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宋含章动作僵住,淳乐水……淳乐水闭上眼睛。   【有毒吧,我居然会梦到宋含章?】   【是我梦里的男人都死绝了吗???】   【不应该啊,要梦我也应该梦到楚林啊,再不济林曦姜不厌哪个不比宋狗讨人喜欢,或者姜鸣也行啊……不对……】   淳乐水腰上吃痛,他睁开眼。   宋含章那张脸已经从阴转多云。   【操?!宋狗趁我睡着了来非礼我?!】   宋含章深吸一口气,猛地松开手。   我非礼你?!   我摔死你还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等我去肝 第3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淳乐水虽然已经是半坐在地上的姿势,?但宋含章这一下还是搞得他猝不及防,虽然在肩膀和背快要撞在地上的瞬间宋含章还是伸脚在他和地板之间挡了一下,算是给了一个缓冲不至于让淳乐水摔得那么痛。   但他还是火冒三丈。   任谁睡觉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这么摔了一下也拿不出好脾气:“你有病吧?”   宋含章转身就走。   淳乐水揉着被摔疼的肩膀盘腿坐在地上,?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宋含章大晚上不睡觉出现在舞蹈室是为什么?】   【我醒的时候他为什么抱着我,嘶……不会吧卧槽……】   淳乐水想到什么,?在心里默默算了下日子,?他们搬回老宅满打满算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从回家的那天起宋含章就再也没在外面留宿过,反正听外公许叔的话是说他最近所有的心思都在工作上,所以说宋含章已经一个月没有解决过个人生理需求了。   淳乐水之前也说过宋含章不是那种厌恶你就不碰你的有原则的男主,而是在知道你喜欢他且他十分厌恶你的情况下,?还能和你发生关系的那种渣男。   利用你的喜欢和无法拒绝对你进行性暴力来获得报复的快感。   所以当他欲望来了,而身边又只有淳乐水的时候他理所当然会对淳乐水下手啊。   淳乐水一惊,?觉得还好自己醒得及时,并在心里把宋含章好一顿骂。而完完整整听完他分析的宋含章已经走到了舞蹈室门口,?他忍无可忍地停住脚步。   他承认他以前确实是对淳乐水做过很多不太好的事情,包括他说的什么性暴力,但那些行为都是建立在他以为是淳乐水蓄意给他下药然后将他绑在身边的前提上。   这事放谁身上谁都无法心平气和地去对待淳乐水这个罪魁祸首吧?   虽然在这点上是宋含章是理亏。   但听见淳乐水将自己类比成随时随地都能发情的禽兽,宋含章又很不爽,他悔不当初,今晚他就是多此一举自作自受,还不如让淳乐水就那么靠在墙上睡到半夜然后摔死一了百了。   宋含章忍着火退回去,淳乐水双眼惊恐,紧张且抗拒:“你干嘛?”   反正他已经和宋含章撕破了脸,也不用在他面前装,如果宋狗真的要干点什么……   淳乐水四处看了看,舞蹈室里空荡荡的什么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那就只能使出一招断子绝孙腿了。   【物理阉割yyds。】   宋含章铁青着脸,?他实在想要指着淳乐水的鼻子告诉他就算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死绝了,他都没兴趣碰他!   “我是想要告诉你,我刚才只是看你站在那里睡觉怕你摔倒所以打算把你抱下来。”他咬着牙,忍了忍,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道,“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现在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从今往后我绝对不会再碰你一下。”   淳乐水眨眨眼:“你再说一遍?”   宋含章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除了必要的情况,比如在外公面前,其他时候我要是再碰你一下我就是狗。”   他说完空旷的舞蹈室静了静,下一秒重复响起他的话――“我要是再碰你一下我就是狗。”   宋含章双眼微眯。   淳乐水举着手机:“麻烦你记住你今晚的话。”   宋含章定定看了他两秒,一言不发地转身摔门而出。   淳乐水把录音保存下来,碎碎念:“你不碰我你也是狗。”   被宋含章这么一折腾,他的瞌睡全醒了,但大概是刚才压腿的时候靠着墙睡着了有些不舒服,淳乐水脖颈一阵酸痛,在宋含章走后不久,他也从地上爬起来准备上楼睡觉去。   半夜家里很静,还在上楼梯时淳乐水就听到了一楼客厅里的脚步声,步子稍微有些重也不干脆,听着像是外公的脚步。   他两步上楼,果然见外公房门开着,他循着光亮往餐厅的方向走过去:“外公?”   宋时清半夜突然惊醒,一阵心慌气短,屋里呆着烦闷就说到客厅透透气顺便喝口水,他刚把水杯从唇边放下来,就听见了淳乐水的声音。   “怎么还没睡?”他理了理搭在肩上的外套,转身问淳乐水。   还没看到淳乐水的脸,宋时清眼前突然黑了一下,他身形微晃,往后趔趄了下,整个后腰都重重撞在窗边半高的柜子上,手上的水晃出去小半杯,水杯都差点滑落。   淳乐水吓了一跳,三步并做两步跨过去稳住他:“怎么了外公?”   宋时清说不出话,他呼吸又急又短,抓着胸口好半天才缓和一点,让淳乐水把柜子里的药拿给他。   淳乐水把他扶到一旁坐下,把药递给他吃了,又帮他顺了半天胸口:“外公,您好些了吗?”   宋时清点点头。   淳乐水皱眉:“您不是一直都在吃药控制吗,怎么现在这么严重,还有上次你晕倒也是陈医生到底怎么说?”   宋时清此时异常疲惫,没什么力气回答淳乐水的话,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他。   “别把其他人吵醒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扶我回房间吧。”   淳乐水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他一脸严肃宋时清就想打趣他两句,触及到他埋怨担忧的目光又自觉闭嘴,被扶上床后,他说:“今晚的事你可别告诉你许叔和含章。”   宋含章突然不离婚还开始积极接触集团业务时,淳乐水就猜到可能跟老爷子身体有关。   但他没想到私下外公身体情况已经这么严重。   老爷子有十几年的冠心病史,但他准时吃药按时体验,病情控制地非常好,除了上次意外晕倒,平时基本都没有发作过,所以淳乐水一直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根据贱受的记忆,他死的时候外公都还活得好好的,身体硬朗。   他住院那段时间也只有外公偶尔才会来看看他,看他痛苦躺在病床上的模样,老爷子气得拐杖直杵地说要把宋含章给他抓过来。   贱受就会摇摇头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么难看的样子,其实是他心里知道宋含章根本不会来。   但现在,外公虚弱的模样却和他所了解的有些出入。   而且看他的样子,淳乐水不得不猜测这可能不是他第一次瞒着他们发病。   老爷子让他别告诉其他人,他也应了,却说:“我记得明天是您去医院复查的日子,我要和您一起去。”   “没事。”宋时清说,“你明天不是要去参加舞剧的复试吗,别耽误了你自己的事,有许清陪我呢。”   “不行。”淳乐水正色拒绝,“我复试在下午,您检查一般都安排在上午,不会耽误事儿。反正我就要陪您去……”   他顿了顿,凑近威胁宋时清:“您要是不让我去,我现在就去把许叔徐姨和含章都叫起来。”   两人相互较劲,最后还是宋时清妥协。   淳乐水陪了他一会儿,被宋时清催着回房间休息,淳乐水走到门边仍然不放心地说了句:“明天一起。”   宋时清点头:“快去休息吧,你看都几点了。”   老爷子是个很信守承诺的人,既然他答应了淳乐水明天就一定会让他陪着一起。   淳乐水这几天都在不停练习,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不然他也不可能说压着腿就睡着了,但他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他睁眼看着天花板:“系统,这是什么情况?就算剧情偏离也不应该影响到外公才对啊?”   [其实宋时清的身体情况一直都是那样的,只是你的心思基本都在宋含章身上,老爷子藏得好没有让你们看出来而已。]   淳乐水知道它这个“你”指的是贱受。   他仔细翻了翻贱受的回忆,发现确实如系统所说,如果不是他那天早上回来就不会撞见外公晕倒,如果没有撞见外公晕倒他和宋含章就不会搬回老宅,如果没有搬回来,那他今晚也不会正好遇到外公发病。   这些全部都是偏离了贱受记忆的剧情,所以在他记忆里老爷子硬朗的身体,也只是他片面的认知而已。   淳乐水惦记着老爷子身体,只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闹钟刚响马上就睁眼从床上坐起来。   虽然是自家医院也不用排队,但淳乐水一行人还是去得很早,想着尽早查完血好让老爷子把饭吃上。   以往都是许叔陪着老爷子,而且他的身体情况又都是瞒着小辈,今天多了个淳乐水,他疑惑地看了眼宋时清,宋时清也没说什么只说了句走吧。   司机把他们送到医院后正想像往常一样陪着下去,宋时清阻止了他:“今天有乐水陪我,你就歇一歇,去医院旁边吃点早饭吧。”   “老爷子您慢点。”司机把他们三人送到医院门口。   陈医生是主攻心内科的专家,他作为医院院长兼宋时清的主治医生,不管有什么事,在他每月复诊的这天都绝对会在医院,而且一早就电梯口等着他们了。   检查结果出得很快,第一时间送到了院长办公室。   陈医生看完又看了看淳乐水,宋时清既然已经同意让他跟来,也就没打算瞒着他。   “没事。”他示意陈医生直说。   “老爷子,和上一次检查相比您现在冠脉狭窄的情况又加重了,您自己应该也感觉到了药物现在对于您病情的控制效果越发不明显。”   后面的内容陈医生早就和宋时清提过,是特地说给淳乐水听的。   像动脉狭窄的情况,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做手术介入,但从老爷子动脉造影的检查来看,他动脉严重狭窄到放不了支架。如果做心脏搭桥的话,陈医生也做过术前评估,虽然手术也已经很成熟,但风险也要大一些,对身体素质和全身各个器官的系统功能都有一定的要求。   老爷子一身伤病,对这类手术的耐受力自然不太理想。   但是也不是完全不能做。   陈医生肯定是比较建议做手术的,现在宋时清频繁出现心悸、呼吸短促和胸痛昏厥的情况,就表明他的病情不容乐观,如果不做手术介入,他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血管堵塞而导致心脏聚停的危险。   宋时清仍然是以往的那套说辞,他表示自己再考虑考虑。   别说宋时清要考虑,就算是淳乐水听陈医生这么一说也不能马上就拍板说要做这个手术。   做手术风险太高,不做手术又很危险,前后都是悬崖峭壁。   他托着老爷子胳膊:“外公,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还是告诉含章吧?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宋时清一边由淳乐水扶着,一边用拐杖借力,但他背仍然挺得很直,其实不发病的时候你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家里病例一大堆的小老头。   也就是他这幅模样,骗过了贱受,让淳乐水一直以为他身体虽然小毛病不断,但身子骨还是很好的。   “先不要告诉他。”宋时清说,“他刚开始接触公司业务,手上的事情也多,回头自乱阵脚哪边都顾不上。而且我要真做手术,公司里那群老狐狸肯定坐不住,我得把这些都处理好再说,不着急。”   “外公!”   老爷子非常固执,许叔徐姨陈医生轮番劝了一遍都没有劝动,自然也不是淳乐水两句就能劝得了的:“就这样说定了,你要是告诉含章我可是要生气的,你也知道你外公现在是不能情绪激动的。”   他拿淳乐水昨晚威胁他的那一套反过去威胁淳乐水,打一棒子又给颗枣地安抚道:“外公知道你关心我,别担心,我现在还好着呢。”   淳乐水拿他没办法,只能用贱受的记忆安慰自己,外公至少比他活得久,所以应该问题也不是很大。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再写两千,但我来不起了,明天再肝吧_(:з”∠)_   明天给大家日6   感谢在2021-07-28?17:20:46~2021-07-31?01:3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花花、sh小浮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囡风?(@A*)??96瓶;一瓶五香粉?20瓶;羊驼弹琴、NJ?11瓶;我的小玫瑰?6瓶;薄荷猫、懒羊羊、瓷★、好儿?5瓶;木木、奈亚托普?3瓶;南山无归、Female°?2瓶;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虽然淳乐水是这样想的,?但还是免不了替外公担心。   他和楚林在面试地点碰头时,楚林一眼就看出了他有心事:“怎么了?”   淳乐水轻叹了声,脑袋一偏靠在楚林肩膀上,?看着蔫儿了吧唧的,一点也没有平时的活力:“师哥。”   “嗯?”楚林垂眸看他,?轻声应着。   淳乐水最后还是啥也没说,?他自己愁也就算了让楚林和他一起愁就没必要,?老爷子要是坚决不松口同意手术那他也没办法把人架到手术台上,不知道宋含章劝一劝有没有效果,但是做手术风险又很大……   他很快又陷入沉思,双眼放空地望着前面,?楚林有些担心,摸了下他额头:“小淳?”   “师哥。”淳乐水抬眼,?对上楚林担忧的目光忍了忍,最后还是把外公的事情告诉了他。   楚林没想到是这样,?但这种事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于是他只能揉了揉淳乐水脑袋,把头发抓乱后又给他顺了顺,柔声安抚他:“其实我觉得老爷子不想做手术除了他自己说的那些原因之外,可能也是因为有些害怕,这开胸毕竟也不是什么小手术,或许他自己也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淳乐水明白这个道理,他其实也非常犹豫到底要不要做手术,根据贱受记忆不做手术外公身体也一直没出什么大问题,他很害怕做手术反而发生什么意外。   但外公身体情况摆在那里,又让人不能不担心。   楚林说:“我们给外公一点时间,这期间你在家就多注意在一点,?没事的,外公长命百岁。”   他声音如雨后山泉,清澈干净又温柔,虽然只是几句安慰的话,但还是将淳乐水焦躁的情绪安抚下来。   自己在这里纠结也无事于补,还不如像楚林说的那样多留意外公身体,淳乐水点点头,给自己换了个心情:“师哥你真好。”   “行了,别撒娇了。”楚林笑着捏了他后颈两下,淳乐水缩着脖子把脑袋从他肩膀上抬起来。   面试已经开始了。   因为申舞剧院今天有对外演出,所有复试是在申城的另外一个舞台剧场,大概是留到复试的都是包括主角在内的其他有独舞戏份的角色,人也不算太多,就没有再额外分开,而是都同一安排在剧场后台。   同一段音乐不同演员的理解不同,大家服装各异,除了少数靠墙坐着休息以外,大多数人都在压腿拉伸让身体活动起来为上台表演做准备。   大家严阵以待,整体气氛还是蛮紧张的,淳乐水和楚林都有一些被影响到。   地上的位置都被占了,两人就找了个角落热身,最后在墙边压腿聊天,一边等着剧组的工作人员按照组别进行面试顺序的通知。   没多久淳乐水和楚林就听到了各自的名字,他们对视一眼,包括主角组其他演员全部都跟着工作人员往幕后去。   淳乐水和楚林排在最后。   前面舞者表演的时候,淳乐水偷偷往外望了望,剧院除了舞台附近后排都没有开灯,很黑,后排好像坐着两个人但因为距离太远又太黑根本看不清,就连台下面试老师们的神色也因为光线太暗而显得有些模糊,只能看到他们面向舞台,偶尔会两两凑近相互交流。   这看着简直不像是在面试,而像是在参加什么舞蹈比赛。   淳乐水悄悄把脑袋缩了回去。   “师哥,”他牵着楚林衣角,捂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口小声说,“我怎么觉得我好紧张。”   淳乐水的心从来没跳这么快过。   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他有一种熟悉感,就好像他曾经不止一次像这样站上舞蹈比赛的舞台,舞台上光线也很暗,却永远会有一束光追随着他,他沉浸于舞蹈中,身体和音乐几乎要融为一体。   淳乐水很清楚,这是他穿越两年来,第一次站上这种舞台,虽然台下的观众还不到十人,虽然对方并不是来欣赏他的舞蹈而是来决定他的生死。   但他就是既紧张又兴奋,迫不及待地想要奔向舞台。   好像那才是他的归属。   淳乐水觉得这可能并不是他的期待,而是贱受的。   他被对方这份对于舞台的热爱感染得有些亢奋,嘴上说着紧张,又亮又坚定的双眼却看得楚林愣了一下。   他上一次在淳乐水脸上看到这种餍足的表情,大概还是在几年前的蒹葭杯现场,不到十六岁的淳乐水一支舞惊艳了在场所有人,就连青年组的各位选手都在庆幸还好他年纪小,不管是从他的舞蹈剧目编排还是整体表演都毫无瑕疵,只要他站在舞台上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爆发力控制力柔韧性都让人侧目。   他当时表演完楚林无意间和他对视上,小朋友的眼睛里只有满足一种情绪,他享受舞台享受舞蹈,名次和观众或许并不在他考虑范围内,所以他才能跳得那么美。   后来在申舞里遇到,被对方主动搭讪,虽然淳乐水仍然没有放弃舞蹈,但楚林再也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对舞台的向往表情。   就好像舞蹈已经从他生活里退场了一样。   但现在,好像几年前那个一舞惊四座的淳乐水又回来了。   而楚林自然而然也被他激起了斗志,以及好似产生了一种被猛兽紧咬不放的危机感。   “小淳,”楚林认真看着淳乐水,“你也让我非常紧张。”   淳乐水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深意:“师哥,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平常心,紧张这种情绪太容易影响发挥了。”   “我是说,是你让我感到紧张。”前面的人已经陆续上台,只剩下楚林和淳乐水在等待,楚林第一次用这么正式严肃的神态对淳乐水说话,“因为我害怕会输给你。”   淳乐水微愣。   楚林准备上台,他转头对淳乐水道:“小淳,我很想要这个角色所以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你也要尽情享受你所喜欢的舞台,我们一起加油。”   说完轻揉淳乐水头顶,脚步轻盈地踏上舞台,淳乐水看着楚林背对着舞台摆好姿势,于音乐声中开始了他的复试表演。   姜不厌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轻放在身前,认真观看楚林的表演。   身边的舞剧的另外一位编导凑过来:“你觉得楚林怎么样?”   “很好。”姜不厌说。   他们给到舞者们的这段复试音乐,其实是山鬼舞剧里的一小截音乐选段,从前面的灵巧活泼到结尾的激昂,情绪递进,在编舞上并不会很难。   楚林明显是擅长编舞且把这段音乐情绪吃透了,而且和初试时的表现相比,显然更好。   “不过我还是想看看最后这个人。”姜不厌屈指点了点腿上的名单。   “我也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捡了块宝。”   姜不厌勾唇笑了笑,没再说话,楚林的这个表演在场的老师都给了他比较高的评价,如果淳乐水表现不如意,那么山鬼这个角色必然就是楚林的,他也没有异议,不过嘛……   他将手肘架在身旁的扶手上,两根手指撑在脸侧望向前往方。   他还是对淳乐水抱有期待。   舞台上光线很暗,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背影造型。   古典舞看着软,但其实劲很寸,要干脆要有猛收突发的爆发力,包括对于身体各个部位的控制,比如腰、腿、臀、头相互错位又相互配合,以弯曲、旋钮等动作来体现古典舞的曲线美。*   舞台上淳乐水的造型层次分明且立体感强,是好看的,但这点几乎所有舞者都能完成,所以并没有让场下的面试老师们有太大反应,包括姜不厌。   直到光束落在他身上,他像树一样,无声地一点一点舒展开枝叶,然后踩进音乐,用身体语言抓住节奏规律,动作轻巧曼妙,情绪蓬勃饱满。   古典舞在奇妙的地方就在于精巧的身体语言,舞姿带着抑扬顿挫、跌宕起伏的语式结构*,有的舞者跳舞就是在跳舞,而有的舞者跳舞是在讲故事。   淳乐水就是后者,他的感染力不在于表现自己有多美跳得有多好,而在于他彻底和舞蹈融为一体,只会让观众把注意力放在舞蹈本身,被他所传达出来的情绪带着走。   楚林结束表演后并没有离开,他在舞台另一侧站着,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蒹葭杯现场,他只是路过少年组比赛场馆时无意往舞台上扫了一眼,就迈不动步子。   淳乐水的舞台,真的很耀眼。   他很快结束了表演,剧场里静了静,也不知道是谁带头鼓掌,连带着藏在舞台边的楚林也不由自主地拍起手。   淳乐水退场时才注意到阴影里的楚林,小步快跑过去,身上材质轻薄的表演服被吹吹得向后飘荡,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青年紧韧漂亮的肌肉曲线。   他跑过去第一反应就是张开双臂把楚林抱住,淳乐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跳舞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甚至于他觉得自己才刚站上去舞蹈就结束了,他的记忆断点在等待在舞台上的那一刻。   但在结束的那一瞬间,淳乐水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那种久违的舞台体验,某种激烈的失而复得的情绪让他眼眶发热,甚至有点想哭。   他抱着楚林什么也没说,只是不断喘着气平复着身体。   楚林也没有说话,环抱着他的腰,动作轻缓地帮淳乐水顺着背。   剧场里的掌声已经停了下来,前排老师依次退场,后排观众席上坐着的两个人都没有动作。   带头鼓掌的简闻放下手,对全场唯一一个没有拍手的宋含章道:“看不出来,你家淳乐水……”   简闻酝酿了半天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他词穷地“啧”了声,只能干巴巴来一句:“跳得这么好。”   说完他见宋含章撑着扶手捂着嘴不吭声,难得替淳乐水抱不平:“你那是什么表情,就算你再讨厌他也不能否认人淳乐水就是跳得好吧?”   宋含章冷冷扫他一眼:“就你话多。”   说完他率先起身,在无人看见的角落甩了甩右手,掌心印着几道弯弯的指甲痕迹,是他刚才极力扼住自己想要跟着一起鼓掌的冲动而攥拳不小心掐出来的。   宋含章当然知道淳乐水跳舞好看,从他偶然撞见对方在舞蹈室里训练他就知道了,但和日常的排练不同,舞台上的淳乐水简直让人无法将眼睛从他身上移开。   那几分钟的时间,宋含章完成沉浸到了淳乐水的世界里,被他的舞姿吸引。   但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承认这件事!   饶是如此,他还是转头往舞台的方向看了眼。   此时舞台上空无一人,但他仿佛还能看见淳乐水在跳舞,已经张开双臂迫不及待地奔下舞台。   宋含章烦躁地把头转回去,一脸菜色像吃了什么馊掉的剩饭一样。   总之脸色不是太好看。   出了表演厅,宋含章靠在墙边百无聊赖地等着,简闻在旁边给导演打完电话后对他说:“导演那边在和团队主创开会敲定最终演员,还得等会儿,那要不,我们就去找找楚林?”   项目投资,公司有专门的员工去做风险评估、可行性以及回报等相关分析,就算和项目负责人见面也只需要约个地点定个包厢就行了,根本用不着他们一趟一趟往剧院跑来看人家的选角面试。   简闻本来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宋含章也懒得拆穿他:“这次不送花了?”   被他一提醒,简闻才发现自己把这事给忘了,他想了想:“算了,送花等回头问问姜不厌定角后再说。”   “那你自己去吧。”   简闻:“你不跟我一起?”   “你追人,我跟你一起我有病吗?”宋含章就无语,“赶紧滚。”   “行吧,那一会儿我给你打电话。”宋含章“嗯”了声,往另一个方向打算先去趟洗手间。   这个剧院上下一共有三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他们面试的这个表演厅在二楼,顺着走廊走到尽头就是隐蔽的洗手间,要不是头顶的指示牌,很难让人发现。   这是申城有些历史的剧院,虽然翻新过,但整体装修还是有些老派,保留了三四十年代旧申城的华丽繁盛。   包括洗手间的装修也是带着那个时候的怀旧味道,花纹繁复的瓷砖墙上嵌着排排壁灯,暖黄灯光映照着悬在盥洗台上的镜面,照着踏入镜中的人。   宋含章穿过整理仪容的外间,推开了里面的门。   盥洗池前水声哗哗响着。   淳乐水刚把手从自动感应机下收回来,湿了水的手心相互揉搓了两下便满手泡沫,他听到脚步声随意抬眼往镜中望了一眼,停住目光,手上搓洗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两人隔着镜子对望,淳乐水觉得好晦气。   【以前八百年都见不到一回,现在低头不见抬头见就算了,怎么出门丢个垃圾遛个弯都能碰上?!】   他打量着宋含章,高领黑色毛衣外搭一件黑色和卡其色撞色的风衣,衣襟开着,露出里面略微有些修身的毛衣,能看到胸前肌肉撑起的细微弧度。   【啧,还他妈把自己意恋猛λВ跟个要去走秀的男模似的有必要吗?】   宋含章在走还是留之间犹豫了下,选择了留下来,要是一看到淳乐水就转身离开,岂不是显得像自己怕了他一样。   反正谁都可以输,但宋含章在淳乐水面前绝不能输。   他走过去,站在淳乐水身边的位置抬起水龙头开关。   两人都较着一股劲,总之谁也没开口,直到里间传出脚步声,以及一声轻唤:“小淳?”   宋含章和淳乐水同步抬头。   楚林顿在隔间外,一副装饰画旁边。   下一秒,宋含章的手机响起,他随便擦了下手,接起电话,简闻说自己没找到楚林问他现在在哪里。   通话声其实不算太大,但卫生间无人说话且自带回音,所以简闻的声音也隐约飘进了淳乐水的耳朵。   宋含章说:“我在二楼洗手间。”   然后嘎吱一声,外间门再次被人推开,脚步声后踩着马丁靴的姜不厌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微微一顿,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划过,最后定点在淳乐水身上:“还挺巧?”   作者有话要说:[*]的内容来自百度   四舍五入也算日6了(bushi)   dbq,稍微有点卡文,我梳理一下明天争取多写点   感谢在2021-07-31?01:38:46~2021-07-31?22:0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の厌?25瓶;Theier?24瓶;泸晚?2瓶;奈亚托普、NJ?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两道水声交织,?淳乐水飞速冲洗着手上的泡沫,楚林站在他另一侧洗手,看到来人礼貌叫了声姜老师。   姜不厌颔首,?对楚林说:“表现挺好,舞也编得很好,?我听你们院长说你现在也承担了一部分舞团的编导工作?”   楚林点头。   姜不厌说:“要是把你挖到国舞,?你们院长是不是得抱着我腿哭?”   楚林顿了顿,?笑道:“不是没这个可能。”   姜不厌笑了笑,对旁边莫名一脸焦急等着楚林洗手的淳乐水道:“你也跳得很好。”   “谢谢。”淳乐水根本等不及楚林烘手,抽了两张擦手纸塞给他,拽着他就要走,?“师哥,我们先出去。”   楚林奇怪,?下意识看了眼旁边一言不发的宋含章,以为是他们俩又闹了什么不愉快,?但淳乐水能离宋含章远点楚林求之不得,对姜不厌歉意一笑,出去时顺手把用过的纸丢进门边的垃圾桶。   外间的门嘎吱响了两声,脚步声消失之后洗手间里就只剩下宋含章和姜不厌两人。   两相对视后,各自移开了目光,姜不厌抬脚进了里间,宋含章转身从卫生间出去。   他沿途往回头,半路遇到了找上来的简闻。   简闻说:“姜不厌他们开完会了,一会儿就下来,我们到一楼大厅去等他。”   宋含章没什么异议,只是路过演出厅时侧头往里面看了眼。   【快走快走快走,狗东西离我师哥远点。】   “看什么呢?”简闻顺着看过去,?只看到演出厅紧闭的大门。   “没什么。”   说话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远,淳乐水松了口气:“师哥,我们也出去吧。”   说着他伸手去牵身后的楚林,结果抓了个空。   淳乐水茫然回头,楚林反身趴在几步台阶下的椅背上,对他扬了扬手:“这里,小淳。”   面试结束后演出厅的灯就全部关闭了,只有墙边吊顶上有几束光线极其昏暗的射灯,视物都有些勉强。   淳乐水疑惑地叫了声师哥,走过去坐到楚林身边。   他们正对着的就是刚才表演过此时隐于黑暗中的舞台。   “小淳,”楚林说,“我觉得我可能拿不到山鬼这个角色了。”   “为什么呀?”淳乐水不解,“师哥你跳得那么好。”   楚林轻笑,侧目看他,眼神中甚至还带着点埋怨,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他脑袋,虽然动作不重,但还是把淳乐水戳地轻轻晃动了两下。   “师哥!”他捂着额头不让戳,楚林就顺势撸了把毛才收回手。   楚林知道淳乐水的话都是真心在夸他,这个小师弟总是觉得他是最棒的,也从不吝啬于对他的夸奖,但要是换个人可能就会觉得淳乐水凡学十级,像极了读书时天天觉得自己成绩差考完试对着第一名忧心忡忡结果成绩出来高出人家一大截自己还非常意外觉得不可能的那种人。   你说他是天然呆,他也不呆。   但偏偏在满是天赋的专业领域上,除了享受站上舞台那一刻,舞蹈带给他的欢愉以外,其余时间都迟钝到不行。   楚林说:“我如果是面试老师,我肯定会把山鬼这个角色交给你。”   “不会的!”淳乐水说,“我要是面试老师,我肯定把山鬼这个角色交给你。”   在淳乐水心里楚林永远是最优秀那一个。   “那要打赌吗?”楚林问。   “赌什么?”   “还没想好,你有提议吗?”   “那就输了的人答应赢了的人一件事,”淳乐水说,“赌局先放着,具体什么事等之后想到了再说。”   楚林同意了,淳乐水竖起小拇指要拉钩,楚林笑着勾上:“跟个小孩儿似的,你还怕我食言吗?”   淳乐水嘿嘿傻笑,谁食言楚林都不可能食言,他只是想要和他勾勾手而已。两人在昏暗的演出厅里坐了半天,出门时淳乐水想到简闻和宋含章在楼下大厅,虽然不知道他们走没走,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推着楚林从剧院后门出去。   楚林要是哪还能看不出来他在到底在躲谁,他无奈道:“我和简闻没有可能,你不用这样防贼似的防着他。”   淳乐水感叹摇头:“楚林同学,你还是太年轻了,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   他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听得楚林忍不住发笑,他做出诚心听讲的姿态:“乐水大师此话怎讲?”   “你对简闻没兴趣,但架不住他对你有兴趣呀,我们必须得防着他!”   他们这些二世祖,有钱有势,要真用点什么手段楚林根本没招,一想起这事淳乐水就危机感十足。   楚林说:“可我还欠他一顿饭。”   “什么饭?”   “就上次在会所,他也算帮了我,于情于理我还是得感谢他一下。”   其实上次楚林因为楚屿的事情提前离开,没有和简闻吃上那顿饭后简闻还约过他几次,不过当时他忙着在家照顾楚屿的情绪,后来忙着准备面试,确实没时间便都推脱掉了。   但楚林确实想着什么时候空下来回请对方,算是感谢他,也想彻底把话说清楚,他和简闻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没兴趣走进对方的世界,也请他不要再来频繁打扰自己。   “不感谢不行吗?”   “毕竟人家帮了我。”   别看楚林看着温柔好说话好像脾气很好的样子,但淳乐水知道他是一个很有原则性的人,既然他认为自己受到了简闻的帮助那他就必须回馈对方才能算把这件事扯平。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师哥,我怕你受伤。”淳乐水忧心忡忡。   “我知道的,不用担心。”   淳乐水垂眸失神道:“我怕你变成第二个我。”   楚林叹了一声,捏了下淳乐水肩膀让他抬头,他眼神平静坚定:“不会的,你放心,我有分寸。”   淳乐水沉默了几秒,嘱咐道:“那你吃完饭就赶紧跑,以后就离他越远越好。”   另一边。   宋含章和简闻下楼后就等在一楼大厅,两人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简闻频繁看表:“这个姜不厌怎么还不下来。”   正说着,圆形楼梯上下来一群人,简闻眼睛一亮:“终于来了!”   宋含章回头,只见姜不厌被一群人围在中间站在楼梯口,先是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然后和同事交代了什么后一行人才散开。   “你说他叫什么?”宋含章问简闻。   “姜不厌。”简闻说,“这名儿是不是怪武侠的,但他还有个弟弟叫姜鸣,明明是一对双胞胎结果俩人名字一点联系也没有。”   姜不厌……姜鸣……   这俩名字在宋含章耳边转了一圈,他看着姜不厌走过来先和简闻打了个招呼,简闻把宋含章介绍给他:“我的合伙人和发小,宋含章。”   宋含章坐着没动,自下而上看着他,姜不厌也保持着一个单手插兜的姿势和他对视,两人谁也没动。   气氛凝滞。   简闻看来看去:“你们认识?”   “算不上认识,”姜不厌挑了挑眉,从兜里抽出手递过去,笑得有些邪气,“只是见过一面,是吧宋先生?”   他夹枪带棍,宋含章也不遑多让,盯着那只手晾了他片刻才慢悠悠起身,丝毫没有要握手的意思,反而把双手塞进了裤袋里:“确实不认识。”   姜不厌无所谓地收回手,两人相对而站,目光一接触那火花闪电看得简闻一愣一愣的。   这模样看着不仅不像不认识不熟悉,怎么还跟俩情敌见面似的?   他用目光询问宋含章,可惜大少爷现在心情不爽,主动屏蔽了他。   “姜不厌?”他重复了一遍姜不厌的名字,“我还以为你叫姜鸣呢。”   “姜鸣是我弟弟,上次我确实借用了一下他的名字。”姜不厌道,“但好像和你也没多大关系吧?”   确实和宋含章没什么关系,别说姜不厌是借用姜鸣的名字,就算他真叫姜鸣也跟宋含章没关系。   毕竟宋含章不爽他可不是因为他叫什么名字。   他冷声:“你用别人的名字来接触淳乐水,淳乐水是我的人,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都是男人,宋含章不难看出姜不厌对淳乐水有兴趣,虽然他不喜欢淳乐水,但他现在毕竟还没有和淳乐水离婚,既然还存在着夫夫关系那就还是他宋家的人。   淳乐水天天在心里惦记别的男人宋含章也就忍了,毕竟虽然他至今仍然不知道原因,但他发现淳乐水也只是想想并没有真的做什么,怎么说也是自家地盘里的骨头,外面路过一条狗就对着流口水他岂能无动于衷?   这种心态就跟护食的狗一样,就算自己不喜欢,但别人也休想从他这里抢走。   “看不出来,你们还挺恩爱?”   宋含章听出他话里有话,正打算回话,陈医生的电话打进来,他不再搭理姜不厌,走到一边接通电话:“陈叔?”   “小少爷,有空吗现在?”   “有。”宋含章一顿,“是不是外公今天复查又有什么新情况?”   陈医生沉默了片刻:“下午有空的话,你先来趟医院吧,到了我们再说。”   宋含章挂断电话后捏着手机发了两秒钟呆,然后他当着姜不厌的面毫不客气地对简闻说:“舞剧要投你自己投,我没兴趣,别带上我。”   简闻皱眉:“大少爷,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我临时有点事,先走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简闻隐约听到他提到了老爷子,有点担心:“是外公……?”   宋含章没多说,拍了简闻一下,匆匆走了。   姜不厌是简闻在国外剧场里认识的,当时他在那边旅游看到有国内的舞团在那边国家级剧场里演出,就去凑了个热闹也算是给国人捧捧场,结果就被舞台上的姜不厌给惊艳了。   他呢色易熏心,看上眼了就想追,姜不厌也没拒绝但表示自己只做上面那个,这撞了号简闻肯定不乐意,两人就说比一比,还是姜不厌主动提的比武,简闻练泰拳的一看他那细胳膊细腿就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结果被打趴下的反而是他。   姜不厌从小练武术,腿上功夫一点都不比简闻差。   简闻输了,但他誓不做零,于是他跑了。   之后几年都没有联系,还是这次简闻查到楚林面试的舞剧是姜不厌导演的,主动给姜不厌发了消息,刚好剧组需要投资,姜不厌表示可以聊聊。   简闻原本在旁边酒楼订了包厢,本来是说三个人一起吃顿饭,他和姜不厌叙叙旧,说说当年年轻不懂事,然后打听下主角选角,如果不是楚林那要投资多少才能让他保证主角是楚林一类的。   结果现在饭还没吃上,人少了一个。   但问题也不大,他替宋含章解释了两句,姜不厌表示无所谓,跟他一起去了旁边酒楼。   如果他知道简闻会以投资的方式要求他内定主角,姜不厌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和他吃这顿饭。   -   院长办公室里。   宋含章神情严肃地看着手上宋时清的各项检查报告,特别是心脏和动脉造影。   “你也能看出来,和上一次的检查结果相比,老爷子的情况严重了很多。”陈医生将手上的一杯水放在宋含章面前,“其实前段时间他有来问我,你有没有向我询问过他的情况。”   宋含章抬眼。   陈医生道:“你放心,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不会多说,我只是说你确实有问过但我只是告诉你就是老毛病而已,老爷子一直瞒着他的情况不想让你知道,但是现在这样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其实你也知道从你妈妈去世后,老爷子大病了一场之后身体就大不如前了,后来他总是没日没夜地工作,以此来麻木自己,现在身上的很多毛病都是这些年积劳而来。”   后来又经历了车祸,从那之后宋时清的身体状况便开始直线下滑,一年不如一年。   所以他在两年前急着让宋含章和淳乐水结婚,也是想着自己万一哪天真的走了,也有人会一直照顾着宋含章。   陈医生其实在几年前就提议让宋时清手术,那时候他动脉狭窄不算太严重,但是因为集团事务太多一直抽不出时间,最后他还是选择了保守的药物治疗。   之后每一年陈医生都会重提这件事,但无一例外都会被老爷子拒绝。   在宋含章小时候,他确实是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老爷子只有宋南风一个女儿,宋南风又只有宋含章这么一个儿子,宋家的一切都理所当然是他的。   但母亲的离世让宋含章受了很大的刺激,宋时清心疼他,不愿意拘着他,就任由宋含章野蛮生长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他只想做个逍遥的二世祖,宋时清便再也没动过让他继承宋氏的想法。   因为他迟早会离开宋含章,至少在他能看到的时候他只想让宋含章快乐。   但宋时清本人却是一个对工作很严谨的人,宋氏以后落到谁的手里,那是他死了之后的事情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但他还在的时候他就会严谨地打理好宋氏的一切。   其实上次晕倒后宋时清本来已经开始考虑陈医生的提议,他现在这个年龄确实也该退休了,把工作交出去,手里握着股份颐养天年也挺好的。   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宋含章提出要开始接触集团业务,他一个什么都不懂初出茅庐的小屁孩,要真就这么毫无戒备地把他放到那个环境里,集团里那些老狐狸还不把他啃得皮都不剩?   于是为了给宋含章铺路,老爷子退休的想法刚冒出来又被他给掐灭了。   事态发展到现在,他病情加重,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步。   陈医生想让宋含章劝一劝老爷子,让他放下工作调养身体接受手术。   宋含章坐在车里,双目失神地望着前方。   路上行人来来回回,日光渐暗,华灯初上,奔流的汽车尾灯在马路上拉出光影道道。   刚放学的中学生嬉闹着从他车旁跑过,无忧无虑的模样吸引了宋含章的注意力,他看着他们跑到路口,打闹着小跑过红绿灯,然后各自分别,最终彻底消失在人群中。   他收回视线,翻开储物箱翻找片刻,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直接关上,开门下车就近在路边的便利店买了包烟。   宋含章平时并不抽烟,但他其实是会的,高中的时候为了耍帅学过,除非是某些特别心烦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所以会想要借助尼古丁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靠着车门,点燃了烟。   香烟中的有害物质会扰乱血管的正常功能,还可能会导致冠心病人急性发作,而二手烟甚至还有可能引起严重的心血管中毒*,所以外公从不抽烟。   夹着烟的两指只要轻轻往后送一点点,香烟头就能碰到嘴唇,但宋含章还是迟迟没有动作。   所以如果他当时不因为担心外公身体而主动提出进入公司,外公现在可能已经退休回家,准备接受手术了。   是他耽误了外公的治疗。   甚至于因为他突然的决定,他以为他是在榜外公分担,其实反而让外公耗费了更多精力去为他铺路,帮他清扫障碍。   导致他的病情急剧恶化的罪魁祸首其实是他自己。   宋含章猛地将烟塞进口中,深深吸了一口,但因为吸得太急太猛,烟雾呛进气管,他转身背对着马路扶着车顶一阵咳嗽。车窗上印着宋含章的脸,大概是被呛得有些狠,连眼眶都沾染着红色。   他撩起眼皮和车窗上的自己对视一眼,再次咬上烟嘴,刺鼻的尼古丁熏得他双眼通红。   身后的马路上突然传来几道声音,一个有些瘦弱的老头拦住了一个路过的年轻小姑娘:“小姑娘,行行好,我的钱包被人偷了一整天都没吃饭了……”   小姑娘看着也就二十开头,可能大学还没毕业,看到老头身形羸弱,这个大冷的天里还只穿着两件单薄的秋衣,伸出来的手瘦得仿佛只有一层皮便动了恻隐之心,拉开包想给他拿点钱。   老头连连摆手:“不要钱不要钱,你能帮我买碗饭就好了。”   “好,爷爷您想吃什么?”小姑娘四处看了看。   这边不是市中心,地理位置偏僻,最大的建筑就是宋氏私人医院,因为是私人医院收费高昂周边并没有太多普通医院外扎堆的小餐馆,基本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几家便利店。   她一边问着面包行吗一边往便利店去,却被老头拽住,对方说:“不要那个,那个吃不饱,我知道有家餐馆,离得不远,我带你过去。”   老头手劲很大,小姑娘挣不开,至此她也终于发现了不对,一边拒绝一边想要赶紧离开,却被对方缠着不放。   宋含章正想要上前,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个男生,个子高高的脸上的笑灿烂得有些晃眼:“爷爷,您钱包被偷了吃不上饭应该找警察呀,警察叔叔一定会帮你的!”   他不由分说拽住老头的手臂:“不如我送您去警局吧?”   一听到去警局老头便慌了,推开男生就跑,路过宋含章时被他一把拽住。   他回头对那个和姜不厌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生道:“报警。”   片区警察来得很快,询问情况,安抚完小姑娘又让她以后要提高警惕:“经常有这种人借着你们小女孩儿心善来骗取同情,实际都是团体作案,这是拐卖妇女的寻常手段,下次再遇到这种上前来寻求帮助的人,你就直接报警,不要听他什么买水买饭知道吗?”   小姑娘受了惊吓,连连点头。   警察又过来询问了宋含章和另外一人的名字,对他们进行了口头上的表扬,带着那老头走了。   而自报家门叫姜鸣的男生,又回头去安抚小姑娘去了,听到她害怕找了男朋友来接,便表示:“那我们陪你一起等吧。”   自动被他划入“我们”的宋含章:“……”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挺小的。   前脚刚遇到姜不厌,后脚就遇到了他那个所谓的双胞胎弟弟。   但第一眼的时候,宋含章被他明朗的笑容晃花了眼,一点也没在他脸上看出姜不厌的影子。   也是多看了几眼才发现,他和姜不厌几乎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两人气质截然不同,就算长得一模一样也不会让人把他们搞混。   不过宋含章这人心眼小,他既然不喜姜不厌,那厌恶及恶也不喜欢姜鸣。   特别是他这幅自来熟的模样。   宋含章一边想着谁跟你我们,一边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安全带点火一气呵成,一脚下去就和姜鸣拉开了距离。   他心情不好,回家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外公,漫无目的地在路上闲逛,车窗开着,疾风呼啸着灌入车内,利剑一样撞在他脸上。   宋含章的脸被风刮得毫无血色,但他却像丝毫也感受不到冷意一般,一路奔出市区,将车停在了郊外的一处墓园。   白天还能在这里看到几个前来祭奠的人,但入夜之后墓园陷入沉睡,连鞋底碾压枯叶的声音也会听得一清二楚。   守墓的人第一次见到这么晚还过来的人,给宋含章开了门,疑惑道:“宋少白天怎么没和老先生一起过来?”   宋含章脚步微顿:“我外公今天来过?”   “是,”那人说,“老先生一个人来的,连许先生也没跟着。”   从宋含章有记忆开始,许叔就一直在宋家跟着外公工作了,不仅帮他处理生活上的琐事,还会帮他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许清一直跟在宋时清身边,至今没有成家。   他比宋南风大十几岁,是宋南风母亲从外面捡回来的小孩儿,对童年印象不深,就因为宋南风母亲顺手给他递了口饭吃就跟着她回了家,也没有名字,就跟了外婆的姓,然后外公给他取了个清字。   之后就一直和外公他们生活在一起,出门在外外婆都说许叔是她弟弟。   母亲还在世时,宋含章偶尔也会听到她叫许叔小舅,她对许清的称呼很乱,有时候叫哥哥有时候叫舅舅,连带着那时候的宋含章也是叔叔舅爷的一顿乱叫。   宋含章记得母亲给他说过,她小的时候正好是外公外婆两人创业最忙的时候,一忙起来几天几夜不着家都是常有的事,但许叔不同,不管工作上有多忙也会风雨无阻地赶回家照顾她。   母亲离世对他的打击一点也不比外公少,每次来墓园两人都会结伴,这还是宋含章第一次听说外公独自前来没有带上许叔。   他老人家一个人过来都做了什么?   腿脚不方便地爬这么高的台阶也没人扶着会不会不方便?   他为什么不带许叔,是想和母亲说什么悄悄话?   每往上一步,宋含章就忍不住问一句,直到他停在了宋南风的墓碑前。   和旁边久没有人来探望积着厚厚灰层的墓碑相比,宋南风的墓很干净,明显是有人细心打理过,墓前放着一束花,种类各异但宋含章能认出来都是老宅后院里那些仍然在冬天绽放的花。   其实养花并不是外公的爱好,而是母亲的,只是她去世后外公也爱上了养花,把她以前养在院子里屋子里的花全部挖了回去,悉心照料着,要是哪株花因为生病或者虫害而死掉,外公便会难过很久。   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那些原本是母亲一株株亲手照料的花也早就枯完了。   但外公仍然会养,每年都会和许叔花上大把时间去搜罗各类品种的花,一年四季,老宅院子里的花常开不败。   宋含章和照片上笑容灿烂的母亲四目相对,有风卷起地上的枯叶轻旋了两圈又落下,偶尔还能听到深夜在外面公路上飙车的年轻人的长嚎,但墓园里始终一片寂静。   宋含章原本以为他来这里会有很多话想和宋南风说,结果对上那双明媚的眼睛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在宋南风的墓前坐了许久,才离开,驱车回家。   宋含章到家时已经是凌晨,所有人都睡了,开门声脚步声都格外清晰。   他在宋时清门前停留了一会儿,到底也没有推门进去,尽量放轻脚步上了楼。   刚走到房间门口,隔壁房门突然打开,淳乐水一身睡衣但眼神清明:“宋含章,我有事跟你说。”   宋含章此刻很疲惫,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理上的,他捏了捏晴明穴并不想和淳乐水多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累了。”   他的状态确实和白天遇见时看到的不一样,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精气神,但这一副仿佛是淳乐水缠着他的样子就让淳乐水很不爽。   【要不是为了外公,谁他爹愿意和你说话?】   宋含章动作一顿。   淳乐水抬手就要关门:“当我没说。”   宋含章眼疾手快挡住,他抓住淳乐水胳膊:“你要和我说什么?”   淳乐水看着他,然后缓缓低头看向他的手,然后扯出一个有些恶劣的微笑:“你想知道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先学声狗叫来听听?”   宋含章皱眉:“淳乐水。”   “也不知道昨天是谁……”淳乐水说,“再碰我一下就是狗的?这么快就忘了你说的话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宋含章沉着脸盯着他。   淳乐水无所顾忌地回视。   两人较着劲,谁也不服输,但其实淳乐水也没真想让宋含章叫,毕竟现在还是说外公的事比较重要:“算了……”   他刚准备大发慈悲,就听见一声平静的,毫无起伏的,要死不活的――   “汪。”   淳乐水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   要不是他亲眼看到宋含章张了嘴,他简直要觉得自己幻听了。   【……】   事情过于魔幻,于是他决定:“刚才是有什么东西叫了吗?我没有听清。”   【我怀疑刚才是我的幻觉,我必须再确认一下。】   宋含章深吸一口气,抓着淳乐水手臂的五指不由收紧,但淳乐水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脸上就写着“再叫几声听听”。   要不是为了外公,宋含章当场就想把淳乐水从家里赶出去。   他铁青着脸,颈侧青筋凸起,从齿缝里挤出一声:“汪。”   【卧槽,真的不是我的幻觉。】   【宋狗真的在学狗叫?!】   反正叫都叫了,宋含章也豁出去了,既然淳乐水不信,那他就:“汪汪汪汪汪汪汪!”   “够了够了够了!”淳乐水连忙上前捂嘴。   而宋含章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压抑了太久,叫了这么两声反而觉得心情舒畅了一些,一边不停地汪汪叫着,一边把淳乐水要捂他嘴的手拖开,偏要跟他对着干似的。   淳乐水……   淳乐水简直踏马都被气笑了。   他生怕宋含章这一顿疯把家里人吵醒,扯着人衣领丢进房间关上门:“你发什么疯?”   宋含章衣服都被他扯歪了,反正屋里有暖气也不冷,宋含章直接脱掉了风衣,随手往他沙发扶手上一搭,然后顺势坐下。   手上把毛衣袖子推至上臂:“不是你叫我叫的?”   “你还想听吗?”他靠上沙发,“你要想听我还能叫。”   淳乐水无语了。   论有病他确实比不上宋含章,他输了,他甘拜下风。   “那你既然不想听了,就说正事吧?”宋含章道,“你想和我说什么,是不是关于外公的?”   淳乐水一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今天去了趟医院,陈叔都告诉我了。”   屋里陷入了沉默,这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俩待在一起最和谐的一次,既没有吵架,宋含章也没被淳乐水气死。   宋含章问他:“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陪外公去医院复查了。”   这句话后,屋内再次沉默。   淳乐水问:“那你怎么想的?”   “我想劝外公手术。”宋含章说着看他一眼,淳乐水点头表示他也是这样想的,但是……   如果淳乐水今晚没有拉开门叫住他,宋含章只会一个人彻夜难眠地想着这件事,所有的担心紧张和害怕都只能自己承受,而且他也不敢猝然告诉外公自己知道然后劝他去做手术,外公有多固执没人比他清楚,要是他强烈拒绝并且情绪激动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宋含章非常害怕失去外公,所以他也不敢去深想,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有了一个可以分担的人,即使这个人是淳乐水他也下意识地流露出了真实情绪。   宋含章垂首看着脚下:“但是我挺害怕的。”   说完他嘲讽地勾起嘴角,准备等待淳乐水心里鄙视的声音。   但他等了半晌,只等来一句我也是。   宋含章诧异抬头,淳乐水坐在床边,视线落在床头的花瓶上,里面插着几朵开得正好的鲜花,是他下午回来之后在外公花园里挑挑拣拣切取下来的。   两人收回目光时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陷入沉默。   一直到宋含章从淳乐水房间出去,两人都没再说话。   门被带上之后,淳乐水才看到宋含章忘在他房间的风衣,他自然懒得给他送过去,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做手术的事情,别说是外公,其实就连他们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如果手术失败怎么办?如果外公无法渡过危险期怎么办?   这一切都像一块巨石阴沉沉压在心口,让人喘不上气。   淳乐水一晚上睡睡醒醒,一直都没睡踏实,很早就醒了,外面的天都还是黑的,一看时间才五点钟。   反正也睡不着,淳乐水便下了楼,看到厨房灯亮着便踩着拖鞋走过去:“徐姨,您怎么这么大早就起来做饭了?”   然后他就和厨房里打咖啡的宋含章撞了个正着。   见他仍然是昨晚的装扮淳乐水就知道他一夜没睡,两人相顾无言,淳乐水从橱柜里拿了个杯子递过去:“给我也来一杯。”   宋含章默然接过,先把他杯子接满,才开始打第二杯。   淳乐水又转身上了楼,他也没关门,等到宋含章端着咖啡要进门时把他叫住,直接把他昨晚忘在自己这里的风衣丢过去。   宋含章抓在手里,进了房间。   屋里书桌乱成一片,笔记本电脑运转时发出轻微的嗡鸣。   再次下楼就是两个小时后了,宋含章打着领带踩下楼梯,除他以外的其他人全都坐在餐桌边。   淳乐水和宋时清说说笑笑,仿佛对宋时清的病一无所知。   老爷子看着精神头很好:“含章起来了?”   “外公,”宋含章坐下,“聊什么这么开心?”   “没什么,乐水问我们昨晚有没有听到狗叫,你有没有听到?”   宋含章默默看了淳乐水一眼,淳乐水笑得天真无邪,往他碗里夹了根油条:“徐姨现炸的,快吃。”   “没有,我睡得太沉了。”宋含章说。   老爷子还在和许叔感叹:“会不会是哪里跑来的野狗?”   “我倒是也听到两声,”许叔回忆着,“就是这野狗叫得也太奇怪了。”   【许叔你就不懂了吧,这哪是什么野狗?】   【这是宋家的家养犬。】   宋含章全程一言不发,只是捏着汤匙的拇指用力到发白。   “你们都听见了?”徐姨解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疑惑道,“我怎么没听见?”   “徐姨,您睡太沉啦,含章也睡得沉,他也没听见。”   宋时清赞同许叔的话:“确实叫得有点奇怪。”   “当然奇怪啊,那是――”   淳乐水被宋含章踩了一脚,他的话断在嗓子里,宋含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底警告意味极其浓烈。   老爷子还在等着淳乐水的下文,淳乐水话头一转:“野狗嘛,可能受了伤什么呜呜咽咽的肯定听着就跟平时的狗叫声不一样。”   “不过外公,您可能不知道,含章啊……”淳乐水笑盈盈地看了眼宋含章,看得宋含章头皮发麻,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淳乐水随口胡诌:“特别会学这种受了伤听着和平常狗叫完全不一样的狗叫。”   宋含章双目圆瞪,桌下踩着淳乐水的脚原本都已经挪开了,又重重踩了过去。   淳乐水面色不变,仿佛一点都不痛,还在扇风点火:“真的,要是你们不信,可以让含章现场叫来听听。”   “外公,我不……”会。   最后一个字,在看到老爷子满脸的期待后,卡在了宋含章嗓子眼。   淳乐水低头喝粥,实际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看外公现在多开心,心情好,身体就好不用我提醒你吧?”   宋含章桌下的手松了紧紧了松,一个世纪后,他在全家人的目光下“汪”了一声。   宋时清“诶”了一声,看向许叔:“别说,还真挺像。”   宋含章:“……”   【能不像吗?真的狗在这儿也会在我学我叫大赛中输给宋含章。】【狗叫,宋含章是认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宋狗:操!   我也操!我支棱起来了!   感谢在2021-07-31?22:07:05~2021-08-01?20:0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SHCBCY?10瓶;哈哈、羊驼弹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宋含章一秒也无法多呆,?连早餐也没有吃完就匆匆从家里离开。   想到他走时满脸菜色淳乐水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连粥都多喝了两碗。   吃完饭他也准备出门,突然被许叔叫住:“乐水,?急吗?”   “不急。”淳乐水说,“许叔有什么事吗?”   许叔点点头:“老爷子叫你。”   卧室房门没有关,?淳乐水站在门边轻叩了两下才进去:“外公,?您找我?”   宋时清正在看下属的工作汇报,?转头让淳乐水把门带上。   淳乐水关上门后走过去,宋时清放下平板:“昨天没来得及,但既然你都知道外公的秘密了,我也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您说。”淳乐水在老爷子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宋时清取下鼻梁上的眼镜,?一边收好放到茶几上,一边问:“你给外公说实话,?你和含章是不是假意不离婚,搬回家里来也是为了哄我老头子高兴。”   淳乐水心里一惊,?老爷子虽然看似只是随口一问,但不管是语气还是他沉稳的动作都带着已经看穿他们的笃定。淳乐水心里转得飞快,面上还是看不出来,就跟疑惑宋时清为什么会这样问一样:“没有呀,外公怎么会这么问?”   “那含章最近对你好不好?”   “好的。”   宋时清哼哼了一声:“怎么个好法你说说?”   淳乐水:“……”   “如果每天准时回家,不外宿这些也算对你好的话,你的要求也太低了!”宋时清摆摆手把淳乐水想好的话都给堵了回去,“行了,我看你也憋不出来其他的,外公这辈子吃的盐比你们俩吃的米加起来都多,你们真以为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外公……”遇事不决,糊弄学,?淳乐水当场撒娇,“我们没有……”   “没有?”宋时清也直接摊牌,“没有你们俩回来这么久还分房睡?是不是觉得老头子我腿脚不好不上二楼就不知道?”   淳乐水算是知道,他和宋含章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其实两人的小心思早就暴露在外公的眼皮子底下,只是看他们演得辛苦,他老人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拆穿。   只是淳乐水不懂他为什么又突然和自己摊牌。   但他仍然嘴硬,并且把锅往宋含章身上推:“外公,不管含章是什么原因,但您知道的我喜欢他,我本来就不想和他离婚。”   他期期艾艾看了眼宋时清,垂眸抠手指:“您觉得准时回家不外宿不算好,可是我觉得已经很好的……”淳乐水顿了顿,欲言又止片刻又转开了话题,“分房的事情,含章说再给他点时间,也是我自己同意的,他并没有对我不好。”   “你就知道给那个臭小子找理由!”宋时清又气又无奈。   淳乐水害怕他情绪激动:“外公!”   “算了算了算了。”宋时清缓了缓,摆手道,“你们自己的事情我这个老头子也掺和不了,但是如果你哪天想要和含章分开外公是支持你的你知道吗?”   淳乐水咬唇摇头:“除非含章不要我,不然我是不会放开他的。”   宋时清深深看他一眼,长叹一声:“你还有事就先出去吧,帮我把许清叫进来。”   “那外公您好好休息。”淳乐水说。   宋时清点了点头,也没说话,但淳乐水走至一半还能听到他的叹息,他回头,老爷子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佝偻着背望着沙发对面的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又叹了一声。   淳乐水走出房间,把他的话转达给了许叔。   许清走进去,顺手带上门:“老爷子。”   “来了。”宋时清也没回头,端着盖碗喝了口水。   许清走近,把助理先前报告上来的公司其他动向都汇报给他。   宋时清听完没有说话,许清候在旁边,半晌后才见他放下茶碗,问道:“孩子都走了?”   “我看着乐水出的门。”   “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宋时清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许清有些茫然,“您是说乐水吗?”   宋时清没有回答,转而嘱咐许清:“你回头安排个时间,避开含章和乐水,把律师叫到家里来。”   “您是准备……?”   “也是时候该把遗嘱立了。”   “老爷子!”   “你干什么也一惊一乍的?我迟早要死,遗嘱早晚都得立,”宋时清看得很开,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你放心,少不了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清道。   “好了好了,今天先这样,我累了你出去把。”   许清沉默片刻应了声是,从屋里退了出去。   -   另一边,淳乐水出门没多久就接到了《山鬼》剧组的电话,通知他通过复试拿到了山鬼的角色。   淳乐水第一反应就是要给楚林打电话,还没拨出去,楚林倒是先打了过来。   接通后淳乐水叫了声师哥,楚林第一句话就是:“小淳,我获得了少年组的角色。”   相比于山鬼,这个唯一和山鬼有感情戏的少年,是全剧中戏份第二重的独舞角色。   “我刚才也接到了电话。”楚林说完后通话静了下来,淳乐水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他道,“师哥,我通过了山鬼的复试。”   “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楚林语中带笑,提醒道,“那你输了,小淳。”   淳乐水也笑:“师哥让我干什么我都义不容辞。”   “那要小淳哥请客!”楚屿活力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淳乐水止不住笑,“行啊,我请客想吃什么?”   楚屿立刻报了一堆菜名:“我要满汉全席!哼,小淳哥赢了我哥,我要吃垮你!”   淳乐水:“那你试试?”   电话那边传来几声打闹,最后手机终于被楚林抢了回去,他对淳乐水道:“你别搭理他。”又对楚屿说,“作业写了几个字,还想吃满汉全席?”   楚屿对他哥略略略,凑到电话边飞快说道:“小淳哥,餐厅我已经看好了等下我发你手机上……哎哟!哥……呜……小淳哥我们……呜……”   电话断了,但光听动静淳乐水基本也能猜到楚林估计是在疯狂捂嘴。   果然没多久他就收到了楚屿发来的餐厅定位,以及一条做贼似的分贝压低到用气声的语音:“就是这家店,我想吃好久了嘿嘿。太贵我哥没舍得带我去,本来他说如果这次拿到角色我们俩就去潇洒一把的,我早就订好位置了,反正我就要吃,既然被小淳哥你截胡了那就你买单。”   过了会儿他又收到一条新语音:“嘿嘿,忘记恭喜你了。小淳哥我告诉你,虽然我哥没有拿到他最想要的角色,但是他说能和你一起表演他特别开心。你们一起加油,到时候演出的时候我自掏腰包请我全班同学一起去看!”   最后还发了一个加油打call的表情包。   楚家人真是没一个不讨人喜欢的,搞得淳乐水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要抱着楚屿rua一rua。   楚屿发来的餐厅是申城一家有名的私房菜,每天接待的客人数量都有限制,必须提前一周到半个月预定,有时候还不一定能约到。他刚好订到今天的位置,估计是早就准备好要给楚林庆祝。   到了之后楚屿毫不客气,本着要把淳乐水吃垮的心态可劲儿点,还专挑贵的点,被楚林教育了好几次。   淳乐水从楚林手里拖走菜单递给楚屿,转头批评楚林:“师哥,你这就不对了,我们小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让人家吃好吃饱,人家怎么有力气学习?!”   “就是。”楚屿一唱一和,翻开菜单唰唰唰点了一堆,符合他小淳哥,“小淳哥说得特别对!”   楚林哭笑不得,对淳乐水道:“你就惯着他吧。”   “那主要还是因为哥你呀,”楚屿问,“对不对小淳哥。”   淳乐水深以为然地点头。   饭吃到中途,淳乐水出去上洗手间,楚林也起身准备出去,楚屿拽着他:“哥你干嘛去?”   “我去结账。”楚林说。   楚屿嘿嘿笑了笑,一边擦嘴一边从座位上蹿起来:“我去我去。”   楚林问他:“钱够不够?”   “够的!”说这话的时候楚屿已经跑出了包厢。   然后他就在前台遇到了淳乐水。   “你不是上洗手间去了吗?”楚屿问。   淳乐水:“上完了呀。你来这儿干嘛?”   楚屿挺起胸膛:“我来埋单,用我的奖学金。”   淳乐水笑笑,抬手抓了把他Q弹蓬松的卷发:“哪儿用得着你,留着自己花。”   “那不行,”楚屿抱着他胳膊和他站一块儿,伸着脖子往里看,问服务员:“姐姐,还没结吧?”   服务员笑着把算好的账单推出来,楚屿打开手机要扫码:“小淳哥,你可别和我抢,这是为了庆祝你和我哥――”   然后他就看到淳乐水捏着一张银闪闪的黑卡递过去,耳边就四个字:“没有密码。”   就在他还在付款页面输入账单金额的时候,服务员已经双手托着卡还了回来。   淳乐水单手撑着前台桌面,一脸“你买吧我看着你买”的表情看着楚屿。   “哥,来这种地方刷黑卡会不会大题小用?”楚屿默默收起手机,双手平摊着递过去,“能给我长长见识吗?”   淳乐水这张黑卡,其实是宋含章的,不过现在已经归他所有了。   “谁让你和我抢。”他说着把卡递给楚屿,两人并肩往包厢走,走到一半淳乐水顿住脚步。   楚屿发现他突然停下,先是看他一眼,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楚林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包厢门口正在说话。   “那谁啊?”楚屿凑过去问淳乐水。   “简闻。”   淳乐水正要过去,对面的楚林突然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用眼神制止了他,简闻顺着看过来,看到淳乐水还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淳乐水勉强扯了扯嘴角。   两人并没有聊太久,几句话的功夫就各自分开,楚林向他们走来。   楚屿还望着简闻的背影,淳乐水问:“师哥,你们都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他约我明天晚上一起吃饭。”说完他见楚屿一脸不高兴,顺手揉了把他头发,“怎么了,一脸苦大仇深?”   “没,就是看那个人不太爽。”楚屿道。   淳乐水英雄所见略同地和楚屿撞了撞拳头,他把楚屿拎到一边嘱咐他:“那个人对师哥心怀不轨,你平时多多留意,要是看到他纠缠师哥你就赶紧通知我,知道吗?”   楚屿瞪着眼,非常缓慢地眨了眨,然后慢半拍地点了下头。   淳乐水拍拍他。   因为楚屿晚上还要回学校上自习,吃完饭他就走了。   闲来无事,淳乐水问楚林:“师哥,你一会儿没事吧?”   “没有,怎么了?”   淳乐水掏出宋含章的黑卡:“那我们去购物吧。”   楚林:“?”   搁平时,逛街购物这种事根本不会从淳乐水嘴里说出来,他这个人就跟完全没有物欲一样,除了宋含章好像对什么都兴趣麻麻的。   今天兴致这么高,不由让楚林侧目。   其实淳乐水也是临时起意,宋含章把卡交给他这么久要不是今晚楚屿和他抢着埋单他掏出那张黑卡,他都快要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他本人确实物欲不高,但不高不等于没有,自己没想买的也可以给别人买呀,反正和宋含章结婚这么久,自己吃了那么多苦,花他宋含章点钱怎么了?!   回头自己双腿一蹬,人财两空,可不就得趁着现在好好潇洒嘛。   而且你还别说,花钱这事还就真越花越上头,肾上腺素都上去了。   进服装店。   “这件,这件,这件,师哥你去试试。”淳乐水不容反抗地把楚林推进试衣间,然后他招手叫来店员,“麻烦你,包括他进去试的那些,还有这些,这些,这些全都按照刚才的尺码包起来,送到这个地址。”   他把楚林家的地址给到店员,又问:“有没有款式年轻一些的,适合十七八岁高中小孩儿穿的?”   店员笑容满面服务周到:“有的先生,这边都是我们的最新款。”   “那就这些,全部包起来一起送到刚才那个地址。”   进保健食品店。   “师哥,叔叔阿姨最近工作挺累的吧,正好我要给外公买,这些海参鹿茸也顺便给叔叔阿姨带一点吧?燕窝阿姨吃不吃,我给徐姨买,要不顺便也给阿姨来点?”   “不……”   “你好,麻烦把你们这儿品质最好都一样给我来一份。”   “淳先生,我们店里还有优选冬虫夏草,产自高原雪山,您看您要不要顺便再带几盒?”   “我看看,五万一盒这么便宜?那多给我来几盒。”   楚林:“………………”   在淳乐水又要进家居店的时候,他忍无可忍把人拦住:“小淳,差不多得了。”   淳乐水确实也逛累了,他明明进店之后就只用坐着等店员送茶上来,怎么坐着花钱也这么累?   但也算是满载而归,淳乐水满足了。   其实他这一顿买基本就没怎么在自己身上花钱,全是买给楚林楚屿以及家里三位家长的。   楚林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那些东西我回头都折现给你。”   “不用,师哥。”淳乐水道,“我实话给你说吧,其实我今天刷的是含章的卡,他让我自己看着花,我高兴所以就没控制住。”   说到宋含章,淳乐水寻思自己买了这么多,不给他也带点在外公面前说不过去,可该给他买点啥呢?   反正淳乐水好说歹说各种威逼利诱才把楚林塞进车里送回家,他在路边等家里司机来接他,一双眼睛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瞟,然后停在了街对面一家亮着招牌的百元店中。   等他到家时,大部分东西都已经送到了。   淳乐水挨个道:“这是给徐姨的,这是给许叔的,这是给外公的。”   “哎哟,上次老爷子带回来的燕窝都还没吃完怎么又买?这裙子小姑娘的款式我穿着什么样子?”徐姨嘴上这么说,但嘴笑得停不下来,一件一件抖开裙子衣服比在身上,“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明天就穿这件把徐姨?”淳乐水又问,“许叔呢,喜不喜欢?”   许叔合不拢嘴,但还是说:“我什么都不缺,给我买这些干什么?”   “许叔,我是问你喜不喜欢?”   “我还能说不喜欢?”   淳乐水蹲在宋时清脚边,拉开一张长长的单子:“外公,这些是我给您定的花,过几天就送过来。”   宋时清挨个看着那张清单上的花名,轻拍他的脸:“今天怎么想着买这么多东西,什么事这么高兴?”   “不是含章快生日了嘛,我下午没事给他挑礼物去了,这些都是逛街的时候看到顺便买的。”   “你有心了。”老爷子满眼慈爱,“给含章买的什么?”   “不告诉您。”淳乐水望了眼楼上,“含章回来了吗?”   “还没有。”   “那我先上去收拾一下,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淳乐水提着一个礼品袋上了楼,宋时清看着满桌的购物袋摇摇头,让他们一会儿收拾收拾,自己先回房间休息了。   -   车灯划开沉沉夜色,黑色商务车安静地驶入别墅区。   宋含章坐于后座,车顶灯亮着,正神情专注地敲击着腿上电脑的键盘,偶尔看一眼身边的资料。   直到司机提醒他:“小少爷,到家了。”   过了几分钟后宋含章才停下工作,收好所有东西下车。   此时除了别墅门外的灯给他留着,推门进去一片安静,客厅沙发和茶几上堆着好些购物袋,logo有他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但宋含章知道这些东西都是淳乐水买的。   一整晚他手机来了无数条消费短信,除了刚开始忙里抽空看了两条外,之后再来信息宋含章就懒得看了。   反正卡给了淳乐水,爱怎么花那是他的事情。   宋含章只是轻扫了一眼,就准备上楼,抬脚时外公的房门悄无声息拉开一条手掌宽的缝隙,里面的灯光在地板上拉出长长一道光影。   宋含章以为外公还没睡,收回脚走过去:“外公?”   他轻轻推开门,却见外公歪靠在床头,胸腔缓慢起伏着。   看他手边的文件袋宋含章就知道他可能是准备看资料,结果看着看着睡着了。   宋含章放轻脚步上前,把他压在手肘下的文件袋抽了出来,结果不小心把里面的资料撒了一地。他动作一顿,小心地打量了眼老爷子,见外公并没有被他吵醒才松了口气,蹲下整理地上散落的纸张。   突然他整个人都猛地僵住。   这不是什么资料,而是一份尚未公证的由外公亲笔书写的遗嘱。   老爷子将他的遗产分成了四份,除了留给许叔和徐姨的之外,他所持有的公司股份平均赠与宋含章和淳乐水,因为宋含章手里本来就还有宋南风百分之十的股份,所以到时候他仍然是宋氏最大股东。   而老爷子将他私人财产的百分之七十,都留给了淳乐水。   并且还在遗书上要求宋含章,如果淳乐水提出离婚,那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同意。   宋含章静静蹲着,半天都没有动作。   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生气,论亲疏远近,他才是外公的亲孙子,但他只觉得难过,为自己看到这份遗嘱感到难过。   他沉默地将文件装好,放在外公枕边。   宋含章迟迟没有起身,片刻后他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将脸埋进了宋时清掌心。   窗外突然开始飘雪,屋内仍然温暖如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好几分钟,也可能只有几十秒钟,宋含章才抬起头,他半扶半抱地把老爷子安顿好,盖好被子关灯出了房间。   他上楼开门后在门口静立了一会儿,然后又把门关上了。   宋含章:“?”   他走错房间了吗?   他左右看了眼,没有错,这确实是他的房间,但为什么淳乐水会在他床上,难道是他眼花了?   宋含章深吸一口气,再次下压门把手,推开房门。   淳乐水换了套全新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反正不是他的四件套,躺在床上裹着被子睡得正香,而他原本的床上用品全部都丢在了地上。   宋含章几步上前,抓着淳乐水想要把他从床上拽起来:“起来,回你的房间去。”   淳乐水原本是想等宋含章回来了给他说一下今天上午的事,结果宋含章半天没回来,他反而给等睡着了,被吵醒时还迷迷糊糊的:“干嘛?”   然后一看到宋含章的脸,淳乐水精神了。   【卧槽,宋狗半夜跑我房间来干嘛?!】   他顺手抓起手边枕头就扔过去:“滚!”   宋含章偏头躲开他打过来的枕头,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抓着枕头,脸色黑沉沉的:“这是我的房间。”   淳乐水环视四周,又看到地上被他丢下去的深灰色床品逐渐反应过来。   【哦对,这里确实是宋狗房间。】   【睡迷糊了给我。】   宋含章现在心情不好,也懒得和淳乐水计较,揉了揉太阳穴让他出去。   “不能出去。”淳乐水抖开被子钻进去,悠悠闲闲躺在床上,“从今天开始我睡床,你睡地上……或者沙发,你自己随意。”   宋含章冷眼看他,脸上表情不太好看。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正强压这怒意。   【看你那不情不愿的样子,要不是为了外公,你以为我想跟你住一起?】   【我还担心你个狗东西兽性大发要拿我开刀呢?!】   想到宋含章那让人不愉快的技术,淳乐水看向床头台灯,如果宋狗真要干嘛,他上去就是一榔头!   【咦,宋狗眼眶怎么这么红?】   原本死盯着淳乐水的宋含章立刻转身,就跟多看他一眼就要长针眼似的。   “你到底在搞什么,你给我说清楚。”   “哦,是这样……”淳乐水想起正事,三两句把早上外公质疑他们的事说了,“虽然我们现在住一起了,但是三八线还是要提前划清楚,我睡床你睡地。”   “凭什么?”宋含章说。   【当然是凭你禽兽,不然你以为凭什么?凭你长得美还是凭你爱出轨?】   宋含章额头青筋直跳:“……”   淳乐水:“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大不了我现在搬回去。”   【我数到三,宋狗一定会让我留下来并且接受我的条件。】   如果要问为什么,那就只有两个字――外公。   【三。】   【二。】   【一。】   【?】   【好,我走。】   他作势抱着被子要下床,宋含章的脸又青又白,咬牙道:“行,我睡地上。”   他那股不情愿的劲儿,看得淳乐水十分高兴,动作干脆地钻回被窝,被子盖得严严实实:“麻烦关一下灯。”   宋含章会关灯吗?   宋含章不会,包括他洗澡的动作都跟专门和淳乐水作对似的,一点都没有放轻。   还他妈专门开着卫生间的门吹头发!   淳乐水怒了,挺身坐起怒目瞪向卫生间,最后还是自己探身关掉房间的灯,然后骂骂咧咧躺了回去。   【早晚有一天我要把宋含章碎尸万段!】   宋含章出来时屋内已经陷入昏暗,他没有再开灯,和淳乐水赌气时的劲好像灌进皮球里的气一样,突然全部泄掉了。   他光脚踩着房间里的地毯,悄无声息地站到了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床上的淳乐水。   他呼吸平缓,显然是睡着了。   片刻后宋含章掀开被子躺下,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却毫无睡意。   “淳乐水。”   自然没有人回应他。   大概也是因为他睡着了,不然这些话在面对清醒的淳乐水时,宋含章根本就说不出口。   “我看到外公遗嘱了,他把他百分之七十的遗产都留给了你,我知道他是因为觉得亏待了你。”   “我以前觉得你接近我的目的就是为了宋家的家产,如果我把宋家都给你……”   “你能不能别让外公离开我。”   这句话后屋里静了很久,才响起一声自嘲的轻嗤。   宋含章将被子拉过头顶,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让外公手术的事还是需要尽快提上日程,但是在那之前他应该努力工作,尽量减少外公身上的重担,先让他养一养身体,所以他还是先不要让外公知道自己知道他身体的事好了……   正想着,他突然听到一声:“宋含章!”   宋含章一惊,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   床上淳乐水仍然双目紧闭,却异常兴奋地喊道:“狗东西,看大爷我取你小命!”   宋含章:“……”   杀人不犯法吧,他抢先掐死淳乐水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宋狗:每天都被淳乐水气得心肌梗塞。   感谢在2021-08-01?20:04:19~2021-08-02?19:3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赵三木?5瓶;绿毛龟?2瓶;奈亚托普、羊驼弹琴、53509672?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宋含章比宋时清预计的时间早了很多将方案提交上来,?然后第二天就风风火火地开始执行,并且在手握子公司高层受贿以及业务作假的相关证据后一改往日风格,态度强硬地将涉事高层全部罢免,?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让老爷子很满意。   自那之后宋含章更加忙碌,?主动从宋时清那里接过了很多工作,?天天没日没夜地工作,?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而在他的分担之下,宋时清确实也闲下来不少。   老爷子每天用过早饭后会花上半天时间,来处理集团内宋含章权限不够而需要他下达指令或者进行决策的工作,小一点的问题或者想要锻炼宋含章能力的内容会让许清送到宋含章的书桌上让他处理。   午休结束后会接待一些上门拜访的故交,?像其他企业的董事约他出门喝茶或者打高尔夫吃饭一类的,他就会让宋含章代替他去。   对于他们这些企业家来说社交其实也是在工作,?有时候宋含章一天几个局轮流跑,那些董事觉得宋含章不顶事所谓的投资和项目也不愿意和他细谈,?还是老爷子看不过去暂时让许清跟在他身边。许清跟了宋时清大半辈子,很多事情只要他出面就代表老爷子的意思,那些所谓的长辈才不敢拿乔为难宋含章。   但宋含章的成长非常迅速,原本是看在宋时清面子上叫他一声宋少的合作企业,在几轮交易之后开始称呼他一声小宋总。   而宋时清没了工作,人也闲不下来,还是淳乐水带着他去钓了两回鱼后让老爷子找到了乐趣,不照顾院子里的花的时候,就带着小马扎和钓鱼竿找个河边坐一下午,穿着小马甲眯着眼睛捻鱼线的样子倒和普通人家的老头子没有任何区别。   宋含章则像一个上了发条的陀螺,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工作,淳乐水虽然和他搬到了同一个房间,?但实则见面次数比以前没住在一起的时候都还要少。   他每天睡觉时,宋含章基本都还没有回家,而他每天起床时,宋含章基本已经走了。   淳乐水敢保证宋含章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或者更少,但在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了近一个月的情况下,他身体仍然屁问题没有,倒是把上了年纪的许叔给累病了。   于是宋含章还见缝插针给自己找了个助理,把许清还给了宋时清,然后带着他的小助理满世界地跑。   淳乐水真的不得不感叹小说就是小说,主角不愧是主角,这钢铁般的身体素质,这让人瞠目结舌的成长速度,简直不科学。   不过还是有人担心宋含章的,比如刚刚大病初愈的许叔。   现在宋含章频繁出差,早餐桌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   许叔说:“老爷子,等小少爷这次回来我还是继续跟着他吧,他经常一忙起来饭也不吃,咖啡当水喝,我要是不看着点我实在不放心。”   宋时清若有所思,过了会儿才说:“你先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吧。”   “吃饭的事让他助理盯紧点,实在忙不过来就再给他安排个助理,你就别跟着折腾了。”宋时清一边吃药一边说,“他年轻,你可不一样。”   许叔失笑:“我还记得我年轻那会儿连着熬几个通宵都没事,现在……不服老不行了……”   说着他看了眼淳乐水:“乐水有空就多劝劝他,让他注意点身体。”   “我会的许叔。”淳乐水应着,“不过含章身体好,您也不用太操心,实在不行我以后中午都去给他送饭守着他吃。”   宋时清笑笑:“哪儿用得着你,你天天排练都够累了。”   “没事啦外公,我不累。”   淳乐水笑容乖巧挑不出一点毛病,还是那个把宋含章放在第一位的淳乐水。   其实他心里想着管宋含章去死,送饭是不可能送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他下午还要去剧团排练,吃完饭就走了。   淳乐水饰演的山鬼贯穿全剧,他戏份最重,虽然已经学完了所有舞蹈编排,但要全部记住还是需要时间,只能不停地练习直到形成肌肉记忆。   舞剧的排练分了好几个组,除了独舞外,演员之间也需要相互配合,大家都还在磨合阶段,排练日程排得满满当当。   其中有一段剧情是山鬼在少年的期待下变成女性和他共同生活的双人舞,虽然古典舞中有些舞蹈动作男女不相同,但对于专业舞者来说其实并不是太大的问题,这段舞蹈的难点在于淳乐水要怎么以一个男人的身体去演出女性的纤弱、柔美和缠绵。   淳乐水忍不住吐槽:“为什么女孩子就一定要柔弱,万一山鬼变的女孩子就是那种很强健很有力量感的呢?”   他今天的排练被编导指出了好几次没有体现出女性的柔和娇,淳乐水跳麻了,溜到隔壁排练厅里找到正在休息的楚林,在他旁边压腿。   淳乐水的两条腿拉成的一字马严丝合缝地贴在身后的墙上,上半身匐在地板上,双手垫着下巴看着厅里正在排练的女舞者。   他小声碎碎念:“晓晨姐姐这段舞就跳得很有力量啊。”   楚林靠墙坐着,一条腿屈在胸前,他刚喝完水,正把瓶盖拧回去。   排练厅里空调很足,大家都穿得很单薄,他刚练完额头还带着细汗。   楚林闻言拿水瓶轻敲了下淳乐水的额头:“谁说女孩子一定不能强健有力了?女孩子可以,但你不行。”   淳乐水瘪了瘪嘴,他确实不行。   山鬼的女性形象是根据少年的期待来的,少年希望她是一个温柔美丽又柔弱只能依靠他,为他打理家务生儿育女的女人,那么山鬼就会一比一复刻他的期许,变成一个和他想象中一模一样的“完美”女人。   她可以有力量可以独当一面,但少年不允许,所以她没有。   淳乐水当然知道这一点,其实一名舞蹈演员和真正演戏的演员并没有太大区别,他们也需要把角色和剧本吃透,了解人物心理和状态,只是两则的诠释形态不一样而已。   但淳乐水累了,他实在抓不住那种感觉,论柔韧度他自认和女舞者并无区别,可是编导反复强调的柔弱和娇媚他就是掌握不到。   “师哥,你有空吗?”淳乐水侧头问,“要不你和我一起排练下?”   “行。”楚林放下矿泉水瓶,“我们换个房间。”   他们俩这段双人舞还没有一起合过,淳乐水想说看在有搭档的情况下能不能有所感悟。   结果两人一排练就排到了半夜,最后还是准备离开的姜不厌来敲他们的门。   姜不厌抱胸靠在门上,等他们跳完才反手叩了下门提醒屋里人自己的存在,他抬腕看表:“十二点了,还不回家吗朋友们?”   淳乐水和楚林都通过镜子和他对视,两人喘了喘,走到一边先拧开水灌了半瓶。   开着门,走廊上的冷风吹进来,淳乐水说:“导演,咱们能不能关着门说话?你穿那么厚不怕冷,要把我和师哥冻坏了怎么办?”   刚说完,楚林就抓着他们挂在墙上的外套,先给淳乐水裹上。   “我自己来,师哥你穿你的。”   姜不厌问他们:“练得怎么样?”   “还可以。”楚林说,“跳到后面小淳找到点感觉。”   姜不厌看向淳乐水,他当然也知道他今天状态不好,他问:“怎么找到的?”   淳乐水关上排练厅的灯,三人走出去,走廊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三个人的脚步声。   淳乐水勾了下楚林臂弯,往他身上靠:“全靠我师哥引导,我被他情绪带起来的。你是没看见我师哥跳得有多好。”   姜不厌怎么没看见,他刚才就站在门边看了半天。   他轻哼一声:“你师哥在你眼里哪里不好?”   “哪里都好。”淳乐水说完觉得不够还想补充,被楚林轻笑着打断,“再吹我上天了。”   姜不厌中途和他们分开去骑车,淳乐水和楚林还没走出剧院就看到了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楚屿:“哥,我来接你啦。”   他脖子上的围巾散了,楚林帮他重新系上:“不在家学习跑这么远来干什么?”   “我放学回家看你还没回来,估计你还在剧院呢,就来接你了。我今天作业都写完了,你不能说我。”楚屿笑嘻嘻的,手里还拿着俩烤红薯,“打车的时候看到买的。”   他就买了俩,估计是想着和楚林一人一个,结果没想到淳乐水也在,就递了一个给他:“还热着呢,小淳哥趁热吃。”   淳乐水正好有点饿,也就不跟小屁孩客气了:“给我了你吃啥?”   “有我哥在还能少得了我一口吃的吗?”   楚屿正说着,楚林已经把红薯掰成两半。   楚林把手上的剥了皮的和楚屿交换,他问淳乐水怎么回去。   “我叫了司机来接我。”淳乐水说,“估计一会儿就到了吧。”   “那我们陪你等等吧。”   三个人站在街边吃烤红薯,突然听到一阵油门的轰鸣,在寂静的夜里特别醒目。   然后在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辆深黑色的重型机车利剑一般从眼前划过,车漆隐隐反射着头顶路灯的光线,高速下裹挟出的飓风把淳乐水头发刮地乱七八糟。   男人嘛,谁不喜欢这种又酷又帅的玩意儿。   特别是楚屿这种正处于中二时期的小屁孩:“哇哇哇,哥哥哥,快看――”   几人追着摩托车行驶的方向望过去,就见那辆摩托车在前面路口掉了个头,转了一圈后向他们驶来。   越近淳乐水越觉得那个戴着头盔低俯在车背上的身影有点眼熟。   直到对方一脚停下,抬起头盔上的挡风板,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他看看淳乐水又看看楚林和楚屿:“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我弟弟,小屿叫姜哥。”楚林说,“我们陪小淳等司机来接他。”   楚屿双眼冒星:“姜哥好。”   “你好。”姜不厌点头,又问淳乐水,“去哪儿,我送你。”   摩托车往淳乐水方向倾斜,姜不厌一条长腿蹬在街边的台阶上,单手拎着另外一个备用头盔递给他。   淳乐水犹豫了三秒,把手上另外半个烤红薯递过去:“吃了再走?”   姜不厌把头盔抛给他,先摘下手套,然后再取下头盔抱在腰侧,才接过红薯。   于是四个平均身高一米八的男人,站在街边吃完了两个红薯后才分道扬镳。   “上车吧。”把楚家兄弟俩送上车后,姜不厌抬腿跨上车招呼淳乐水。   淳乐水深深看了他一眼:“姜不厌。”   姜不厌正把挡风板放下来,闻言转头。   淳乐水默默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摩托配帅哥。   真养眼。   姜不厌轻笑了下:“赶紧上车。”   摩托车因为新增加的重量往下沉了一下,姜不厌低俯上身,转头道:“你一会儿抱紧我,要是冷就把手放我兜里。”   摩托车速度快,人又是在外面,姜不厌倒是从头到脚包得严实,淳乐水的手要是一直露在外面,等到家估计就被吹成了冰棍。   他的声音闷在头盔里,听着有一种别样的质感。   他一边想着居然还有这种好事,一边毫不客气地把手塞进姜不厌衣兜。   摩托车瞬间蹿了出去,惯性带着淳乐水轻微地往后仰了一下,然后他在耳边猎猎作响的狂风中,趴在姜不厌背上,搂紧了他的腰。   他们这位导演,别看高龄二十八,其实一点也不怕冷。   大冬天骑摩托不说还只穿了两件,外套衣领虽然立起来挡住了大部分往脖子里灌的风,但仍然有些漏网之鱼。衣兜内衬的料子就比较薄,淳乐水收紧小臂箍在姜不厌腰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腰腹线条。   虽然淳乐水很想摸两把,可他并不敢乱动,但即使如此,他也留下了幸福的泪水。   而幸福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淳乐水觉得自己根本还没抱够,怎么就到家了?   一个漂亮的甩尾,摩托车停在宋家别墅门外。   淳乐水恋恋不舍地下车,摘下头盔还给他,他抖了抖脑袋,一边扒拉弄乱的额发,一边道:“谢了。”   【为什么回家的路不再长一点!】   【没有尽头的那种长!】   “小事。”姜不厌接过头盔。   他对淳乐水挥了挥手,连带着摩托车一起很快消失在夜色中,不过因为夜晚安静,倒是隔着很远也能听到摩托车的油门声。   淳乐水转身,推开门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劲,一抬头和二楼窗边的宋含章撞个正着。   房间里开着灯,宋含章背光站在窗边也看不清脸,但就悄无声息的就跟鬼似的,把淳乐水吓了一条。   【这狗东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他差出完了?】   直到淳乐水推开门走进别墅,宋含章才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今天回来得挺早,下了飞机没再去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家,一直在楼上处理工作。   夜里这么安静,摩托车的油门声那么大想不让人注意都难,再加上越来越近淳乐水絮叨着不想从姜不厌车上下来的心声,简直吵得人心烦,看了半天目光和脑子都反复在一句话上打转。   所以宋含章干脆放下工作,休息几分钟。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还是彻底适应了,听到淳乐水这些仿佛给他戴绿帽子的心声,他竟然居然心平如水。   其实到现在宋含章也还是看不透淳乐水这个人,即使能听到他的心声。   以前他觉得淳乐水接近他是为了家产为了钱,但他仔细查了查又发现这些年他除了前段时间那次疯狂购物外,并没有怎么大手大脚花钱过。   而且他对外公的各种关心也做不得假,整个宋家,他最不待见的也只有他宋含章。   但如果他没有什么目的,他又为什么要在和他相看两厌的情况下继续留下来?   再者就是这些让淳乐水念念不忘的男人们,既然那么喜欢别人,怎么林曦都送上门了还无动于衷。   不。   不是无动于衷,是淳乐水心里想,但却不去做或者说不能做?   为什么?   宋含章按着太阳穴,实在是想不明白。   在他思考这些的空档,淳乐水已经进了房间,两人除了在楼下对视的那一眼外,全程没有任何交流,就像都将双方当成透明人,也眼神交汇也不再有。   淳乐水洗漱后便上了床,塞上耳塞戴上眼罩便睡了。   屋里敲击键盘的声音渐渐慢下来,最后彻底停止,宋含章端起桌上的咖啡杯下楼打了杯咖啡,回来的时候顺手关上了屋里的灯,只留下书桌前的小束光源。   转眼就到天亮,淳乐水掀开眼罩时屋里已经没了宋含章的人影。   书桌空旷整洁,地上也没有被褥,就仿佛昨晚看到的人只是在做梦。   然而楼下餐桌边的宋含章告诉淳乐水,他并不是在做梦,宋含章真的回来了。   当着外公的面,他俩至少关系还很和谐,再不得不多看他几眼的情况下,淳乐水发现宋含章瘦了不少。   下颚骨明显,五官轮廓更加凌厉,眼神中的威压越发和宋时清靠近,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高高在上。   【就他爹还挺帅?】   【我没救了,我这个颜狗。】   【别人熬夜只会萎靡不振,他越熬越容光焕发颜值UP,这就有点不科学了吧?】   【这就是所谓的主角光环吗?】   宋含章低头用餐,过了几秒钟才慢半拍地看了眼淳乐水。   淳乐水接触到他眼神后,笑着往他碗碟里夹了快酥糕:“含章,你还是要注意身体,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看着跟肾虚似的。】   “你说是不是外公?”淳乐水道。   “乐水说得对,工作还是要节制一点。”   “知道了外公。”宋含章话对着宋时清说,手上却一点都不耽误地往淳乐水碗里也夹了点菜,熟练地像是做了好多次一样,“我会注意的。”   宋时清看在眼里,无声地笑了笑,提到过几天就是宋含章的生日,问他今年打算怎么办。   “今年就不办了。”宋含章说,“没什么好办的。”   宋含章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他只想尽快让外公彻底放下工作养好身体然后去手术,哪抽得出时间去搞什么生日宴会。   “那看你自己吧。”宋时清说。   淳乐水一听,急了。   宋含章的生日宴会怎么能不办呢!!!   这可是他这位主角攻和主角受正式相遇的节点!!!   【不办这个生日会,宋含章还怎么和姜鸣相遇,不相遇又怎么相识相知,从针锋相对到缠缠绵绵!】   宋含章:“?”   淳乐水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不行,我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含章,我觉得还是办一下吧?”淳乐水有理有据,柔声劝道,“你看你最近没日没夜的工作,还是得给自己一个喘气的机会呀,看你这么辛苦我都可心疼了。”   【yue了。】   【做作!淳乐水你做作!】   宋含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淳乐水给自己拉友军:“外公您觉得呢?”   “我觉得乐水说得也有道理。”宋时清想了想,“不如就趁着过生日好好放松一下,反正也不差这一天的时间。”   宋含章只想知道淳乐水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也可以。”   淳乐水一喜:“这还是我们结婚以来,你第一次愿意和我一起过生日呢!”   说完他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失言,连忙捂嘴。   宋含章看了眼外公,眼含威胁:“以后都和你一起过。”   【大可不必哈大可不必。】   “那我可以请一些自己的朋友吗?”淳乐水看看他又看看宋时清,眉开眼笑的,“我想把含章介绍给我的好朋友。”   淳乐水呢是这样打算的,一个是他并不知道原文里姜鸣来参加宋含章生日会的契机,另一个就是这个剧情现在随时都在偏离崩塌的边缘,他自己这边再把姜鸣给邀请上,双重保险,比较安心。   宋含章无敌好说话:“当然可以。”   “含章你真好。”淳乐水笑了,笑得情真意切。   看着他让人恶寒的笑容,宋含章突然有点后悔。   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02?19:39:13~2021-08-03?18:5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羊驼弹琴?5瓶;啊懒。、玄学改变命运?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淳乐水本来还想邀请楚林的,?后来转念一想宋含章生日简闻必不可能缺席,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连楚林都不邀请跑去邀请和他仅有一面之缘的姜鸣,总让人感觉别有用心目的不纯似的。   虽然他的目标本来也没多纯。   他一脸沉思,?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楚林拿着矿泉水轻轻往他脸上碰了碰:“怎么了?”   淳乐水盘腿而坐,?他接过水发现瓶盖已经被楚林贴心地拧开,?他喝水,?目光顺着楚林盘腿坐在他对面而落下。   “还在纠结没找到感觉的事?”楚林猜测着,安慰他,“今天编导和姜老师不是都说你这段跳得不错吗,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不是这件事。”淳乐水喝完水,?左右手相互抛着水瓶玩,他想了想,?“那我要是告诉你,师哥你能不能别生气?”   楚林奇怪:“我为什么要生气?”   “是关于含章的……”淳乐水一边说一边观察楚林的表情,?果然听到宋含章名字楚林立马伸手阻止,“好了,可以打住了。”   “师哥……”   楚林无奈:“他又做什么了?”   “没有,他最近对我挺好的。”淳乐水说,“其实是因为含章快生日了,我想邀请几个朋友到家里玩,不过师哥你不用来我知道你不喜欢他,而且简闻肯定也要来,我也不想你碰到他。”   楚林没吱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淳乐水说:“我想邀请姜min……姜老师,你觉得他会答应我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姜老师不会答应你呢?”突然插入的声音让两人同时抬头。   姜不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排练厅,就站在两人旁边:“邀请我干什么,?说来听听?”   原本淳乐水还想让楚林给他分析分析出出主意,他要怎么自然且不做作的通过姜不厌约上姜鸣,结果这下也不用分析了,直接被当事人听了个正着。   于是淳乐水干脆放弃了迂回路线,直接道:“我想邀请你来生日会。”   “你的?”姜不厌挑眉,翻出手机看行程,“什么时候?”   “不是我的。”淳乐水说着,姜不厌停下动作看他,他补充,“我配偶的。”   姜不厌意味深长地“哦”了下,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就要走人:“那没什么兴趣。”   淳乐水连忙起身追上去,你姜不厌可以没兴趣,但是你弟弟有没有兴趣啊?!   “那姜鸣呢?”他跟在姜不厌身后。   姜不厌扫了淳乐水一眼:“那得问他。”   “那你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推给我?”淳乐水眼巴巴的,“姜老师。”   姜不厌停下脚步:“你不是邀请我吗?”   “你不是没兴趣嘛。”   “你和姜鸣才见了一次吧?”姜不厌说,“你老公生日,你邀请他干什么?”   那还不是为主角攻受的感情线加油助攻!   淳乐水说:“才见一次怎么啦?姜鸣那么讨人喜欢我和他一见如故不行,就想邀请他不行吗?要不是那天忘记交换电话号码,我也不用找你呀。”   两人目光相撞,淳乐水理直气壮腰板挺得笔直。   他自认为自己的话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姜不厌默默地盯着他看了半晌:“你不对劲。”   淳乐水惊了:“我哪儿不对劲?”   “当初以为我是姜鸣的时候你就对我很积极,”姜不厌凑近,“现在知道姜鸣另有其人,你就换了目标,你说说你哪儿对劲?”   他凑得很近,两人之间大概只隔了半米宽的距离,特别是当他压过来的时候身上干燥微苦的香水味也极具侵略性地入侵淳乐水的鼻腔。   淳乐水一边欣赏近在咫尺的帅哥脸蛋,一边矢口否认:“我没有啊,那你就和姜鸣一起来呗?”   “行啊。”姜不厌退回去,脚跟蹭了蹭地面,“你把时间地址回头都发我手机上,不过我先说好,不是你的生日我们可没礼物送。”   那自然是不需要他们送什么礼物的,淳乐水千叮万嘱姜不厌一定要把姜鸣带过来。   想了想他又说:“要不你给我个地址,我把礼服给你们送过来,到时候叫司机来接你们。”   姜不厌看着他:“还要打扮我们?”   “毕竟你们是我的朋友嘛,”淳乐水表示,他应该的。   姜不厌不置可否:“要不然一会儿你一起跟我去接小鸣下班,你自己给他说这事儿,他要去呢我就和他一起去,他要不去……”   他顿了顿,轻笑道:“我也去。”   “行。”淳乐水立马同意,甚至已经做好当场就把姜鸣拉进男装店,按新郎的标准给他制定一身行头的打算。   他要姜鸣一登场就获得所有人的目光,最好是让宋含章的眼睛就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主角受,淳乐水握拳,我相信你的魅力。   看着他欢脱的背影,姜不厌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   另一边,宋含章正陪着宋时清一起参加今年的各行业影响力品牌的峰会。   该峰会邀请到各行各业在不同领域的上百位企业家,进行行业最新动态、未来发展趋势以及自身品牌如何成长和后续大方向规划的演讲,主要是相互交流经验,求同存异,探讨未来国内外新经济形态下国内各企业应如何找准各自的核心竞争力。   也包括了各企业之间如何进行资源整合的合作,让合作双方或者多方都能获得利益最大化。   这不是国内第一次举办行业影响力品牌的峰会,该峰会除了受邀的企业家们,主要还是由政府牵头,还有诸多政府领导出席讲话。   宋含章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却是代替老爷子上台演讲的。   他表现可圈可点,老爷子欣慰地拍了拍他手背。   这次峰会参加的人并不仅限于国内的企业家,也有几家外资公司参与其中,等到其中一位外资企业代表人上台演讲时,宋含章一直望向演讲台的双眼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台上人身着黑色西装,迈着长腿走至演讲台边,脸上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各位好,我是姜鸣,代表的是……”   姜鸣条理清晰,有条不紊地进行演讲,他的演讲和他本人的笑容一样,活力且引人注意。   宋时清听着听着笑起来:“这个小伙子我挺喜欢。”   宋含章没说话,他心想可能过几天外公还能在自己的生日宴上看到他。   淳乐水一直念着个姜鸣,到底是什么情况。   所有演讲结束后,会有一个企业家们各种交流的环节,不知道相互交换了多少张名片后,宋含章收到了姜鸣的名片。   当然他这个名片一开始是递给宋时清的。   “宋老先生您好,我们之前合作过您还记得吗?”姜鸣说,“你们在X国的那个项目就是我们公司经手的。”   宋氏至今和姜鸣的公司保持着合作,宋含章都知道,宋时清自然也清楚。   双方相互寒暄,工作聊完之后就闲聊了几句,姜鸣开朗大方:“说来也很巧,我和小宋总之前也有过一面之缘。”   “哦?”老爷子来了兴趣,“那还真是巧。”   “对。”姜鸣笑着点头,看向宋含章,“不知道小宋总还记不记得我,当时我们就是在南风医院外――”   “不好意思。”宋含章打断他,“能借一步说话吗?”   正好刚才有人来找宋时清吸引了他的注意,姜鸣问宋含章的话他并没有听见,两人往旁边走到一处角落,宋含章对姜鸣道:“不好意思,你在南风医院外碰到我的事情,能麻烦你之后都不要再提了吗?”   姜鸣又些许诧异,虽然他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在这种场合还是得压制一下本性,遏制住心底的好奇,点头应好。   “谢谢。”姜鸣笑道:“我应该的。”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姜鸣说了声抱歉,走到一旁去接电话:“哥?”   宋含章站在原地,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姜鸣身上,他虽然和姜不厌共用一张脸,但截然不同的气质让他看起来还要比姜不厌小几岁,看着就跟二十开头青春活力的大学生一样。   但穿着西装处事又很老成,因为性格开朗和各位企业家交流都很融洽,交换了不少名片,没多久就和在场的企业家打成一片,给他们公司拉到了不少业务和合作。   是个优秀的人,只是宋含章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淳乐水,一想到淳乐水就觉得头疼。   峰会结束后宋时清和许清先回了家,宋含章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去公司处理,所以没有和老爷子同行。   司机刚接到他,从地下停车场驶出。   “等一下。”宋含章突然道,“靠边停下。”   商务车依言停在路边,安安静静毫不引人注意。   宋含章转头看着窗外。   只见姜鸣独自从会场出来,一改在会场内的严谨模样,一边走一边脱掉西服外套,领带扯得松垮垮地搭在胸前,衬衫衣领解开几颗。   风一样地跑到路边的车边,拉开后座门钻了进去。   而这辆车宋含章非常眼熟,就是淳乐水日常上下学或者上下班的代步车,某品牌去年新出的全球限量款,他去年生日的时候老爷子送的。   但这辆车淳乐水开得并不太多,宋含章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   姜鸣上车后车缓缓驶入主干道,宋含章思索了片刻,对司机道:“跟上去看看。”   宋含章眼见着那辆车驶向了某商圈,从车上下来的人除了姜鸣和姜不厌之外的不是淳乐水又是谁?!   三个人进了一家男装店。   那牌子宋含章认得,国际某一线男装品牌。   不过宋含章并没有过多地逗留,他本来也只是想确认那到底是不是淳乐水的车而已。   他正准备回公司,助理的电话打了过来,显然是有要事需要他处理。   “马上到。”宋含章说完转头看了眼没有人出来的男装店,对司机道,“回公司。”   回程路上宋含章再次投入工作,彻底将淳乐水抛之脑后,直到他下车时手机收到条服务短信。   宋含章打开一看。   ――【XX银行】您尾号0802的账户25日19:58消费人民币201,000.00元。   宋含章驻足。   助理疑惑:“宋总?”   然后他就见他们这位小宋总咬肌绷紧,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最后重重把手机拍进他手里:“给我查一下这条消费记录,看看具体买的什么东西!”   助理不敢怠慢,很快把结果送到宋含章办公室。   “放那儿吧,你先出去。”宋含章正在工作,没闲工夫处理淳乐水的事情。   助理小心打量着他的脸色,他们小宋总脾气又差工作起来又拼命,随时一张生人勿进脸,每次助理给他汇报工作一类的都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好被训斥。   他等了几秒,见宋含章并没有其他吩咐,才退出办公室。   他前脚刚出去不久,宋含章便处理完里手边的工作,余光扫到桌上助理刚放下的消费详情,他后靠进椅背,顺手拿了过来。   二十万,就是在他看到淳乐水几人进的那家男装店里刷的。   买的也全是男士服饰,上到衣服裤子,下到内裤袜子。   内裤袜子?   于是刚回到座位上的小助理,屁股还没挨到凳面,就听见宋含章办公室里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大力拍到桌上的声音。   助理被吓得一激灵,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生怕宋含章要喊他就这么扎着马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小宋总的召唤。   几分钟后,宋含章阴沉着脸从办公室出来,周身气压低且凝滞。他大步而去,走得六亲不认,路过助理座位时丢下一句:“工作结束就早点回家。”   他明明是在关心人,但那阴沉沉的语气让助理只想加班到明天,他觉得小宋总可能在说反话。   宋含章到家的时淳乐水还没回来,他这么早回家极其少见,面对略感意外的三位家长,宋含章压了压心底的火说:“我把工作都带回来了,我先去洗个澡。”   宋含章洗了个冷水澡,不然他觉得自己可能冷静不下来。   花着他的钱,在外面养男人,淳乐水这小算盘打得还真不错。   哗啦。   宋含章抬腿从浴缸中跨出,细小的水流顺着腿部肌肉纹理汇聚在地上,流向墙边的下水道口。   宋含章拿毛巾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换洗的家居服没有拿进来,他裹上浴巾推门出去,刚走到屋中央就和开门进来的淳乐水四目相对。   淳乐水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目光落在他腰腹上看了两眼。   走廊上的冷空气顺着大开的门往屋里钻,宋含章眉头一皱,一边往衣帽间走一边对淳乐水道:“关门。”   他没有穿鞋,光脚踩在地毯上,小腿上没擦干的水珠顺着跟腱浸入地毯,留下一串越来越浅的脚印。   【白瞎了这么一具肉/体,脖子上长了个宋含章。】   那可真是对不起你啊!   宋含章从衣架上拽下衣服,动作粗鲁导致衣架重新挂回去的时候和金属杆碰的哐一声响。   他取下浴巾,正准备弯腰穿裤子。   【啧啧啧,以前怎么没发现宋含章这屁股长得还挺好呢,又圆又翘的。】   宋含章猛地转身,淳乐水从门口进来拿了套换洗的睡衣,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评价屁股的宋含章还没从“又圆又翘”的冲击中缓过来,就连淳乐水已经转身出去了。   两人虽然同居一个屋檐下,但在没有宋时清的情况下相处就是这样,一整天下来可能都说不上一句话。   淳乐水是如没必要根本不屑和宋含章说话,而宋含章听着淳乐水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没被气死都是好的了,哪还有心情和淳乐水说话。   不过宋含章今天有事情要问他:“淳乐水,我最近老是收到你的消费短信,你都买什么了?”   【?不是吧?花你两个钱也叽叽歪歪?】   “你卡已经给我了,爱怎么花是我的事。”淳乐水冷漠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要不是今天看到淳乐水和别的男人进了商店,这钱花在哪里花了多少他才懒得过问,但是个男人就忍不了头顶青青草原!   “我不管你怎么花,但你最好记住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婚。”   他想敲打淳乐水,但淳乐水根本没听出他的画外音:“这不需要你提醒。”   宋含章:“那最好是。”   两人相互对视,然后相看两厌各自别开了头。   很快到了宋含章生日那天,宋含章发现,今天淳乐水的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连对着他假笑时的笑容里都带着几分真心实意。   他的开心很是外露,让宋时清忍不住问:“一大早就开始不停哼歌,什么事让你怎么高兴?”   “还能有什么事?”淳乐水俯身楼主宋时清脖子,“今天含章生日呀外公。”   宋时清被他逗笑,拍着他手臂:“这就值得你这么高兴?”   “当然了。”   【这次宋含章的生日会由我全权策划,我为他和他命定的恋人策划了一场浪漫的相遇。】   【他!宋含章,出身优越有权有钱有势,在遇见他之前是一个游戏人间,只谈性不谈情的花花公子。】   【他!姜鸣,年轻有为事业有成性格讨喜,在遇见他之后,将用自己像太阳一样炙热的人格魅力去吸引宋含章,征服宋含章,让这个二十五岁还没有长大的大男孩,爱上他,离不开他。】   【今天,将是他们命定的相遇。在我为他们准备好的浪漫音乐里、玫瑰花雨里,他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会无意撞进宋含章眼中,于是他再也忘不掉他。】   【他逃,他追,他哈哈哈哈哈哈――】   刺啦――   宋含章听得脑仁疼,没控制住自己手上的动作,扣衬衫衣袖处的纽扣时不仅绷掉了扣子,还因为力道太大直接把袖子撕开了。   淳乐水和宋时清同时看向他。   淳乐水脸上的笑都还没收住,双眼弯成一双月牙,连带着眼角小痣都透着几分愉悦。   宋含章烦躁地别开眼:“我去换一件。”   他满脑子都是淳乐水的那几句话,更离谱的是甚至都有了画面感,他和姜鸣如何在那劳什子玫瑰花雨中四目相对。   宋含章扶着额头,长长的长长地叹了一声。   淳乐水果然就是个祸害,他就不应该因为一时好奇而放任他办什么生日会。   如果按照淳乐水设想的那般,那今天可能是宋含章人生二十五年来最糟糕的一天。   他必定不能让淳乐水如愿。   换好衣服下去,宋时清和淳乐水两爷孙不知道聊到什么两个人都笑得非常开心。   宋含章说:“走吧。”   “你领带歪了。”   淳乐水伸手要来帮他整理领带,宋含章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他总觉得淳乐水那双手十分危险,比如会直接扯着领带勒死他。   “躲什么呀。”淳乐水看他一眼,并没有如宋含章所想要他小命,而当真是帮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带,“我重新帮你系一下。”   宋含章垂眸看他,淳乐水的注意力都在他脖子上的领带上,漂亮的脸上表情柔和,抬眼轻扫他时眼波流转,眼底蕴藏着一片细碎的光。   不可否认,淳乐水这张脸真的长得很好看。   【我亲爱的含章,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表现,我们的恩恩怨怨能不能一笔勾销,就看今晚了。】   【嘻嘻。】   如果宋含章不能听到淳乐水的心声的话。   他确实很完美。   宋含章松了松领结,动作有些不耐。   淳乐水“哎呀”了声:“礼物忘了,含章你等我一下。”   说完他脚步匆匆上了楼,宋时清道:“乐水老早就把礼物给你准备好了。”   宋含章“嗯”了下,坐在沙发上等着,但说实在的,他一点也不想要。   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片刻后淳乐水就提着一个礼物袋下来,伸手去牵宋含章:“我们走吧。”   宋含章任由他牵着站起来,但没动,而是摊开手:“礼物我看看。”   淳乐水拒绝:“我想要在生日会上再送给你。”   “可我现在就迫不及待想知道你会送我什么?”他越是不给看,宋含章不详的预感就越是强烈,捏着礼品袋一边和淳乐水相互较劲,最后从淳乐水手里夺了过来。   【……】   【那多没意思。】   袋子里装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没有logo,是单独购买的礼品包装盒,看着挺正式的。   宋含章看他一眼,掀开盒盖。   在一堆淡蓝色的纸条中央,趴着一只狗。   准确一点说,是一个长高宽皆不超过五厘米,做工粗制滥造还毛边的粗糙陶瓷狗。   黄色的狗,傻不愣登地对宋含章吐着舌头。   宋含章:“……”   他拿出来陶瓷狗,问淳乐水:“这是什么?”   “小狗呀,你不觉得很可爱吗?”淳乐水眨着他点漆一样的眼睛,给宋含章解释,“含章,你别看它小小一个看着不起眼,其实是我废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的,听说是几百年前的古董呢……”   【百元店的店主忽悠我时说的。】   “还是个孤品……”   【全店唯一一件低于二十块的商品。】   “多有意义啊,而且我为什么选择这个狗狗,是因为‘汪’和‘旺’同音呀,他不仅收藏价值,还很吉利。”   【主要我觉得它特别像你。】   宋含章:“……”   他是不是应该庆幸他有先见之明。   淳乐水问:“你喜欢我精心为你挑选的礼物吗?”   【当着外公的面,你还敢说不喜欢?】   花二十万给别的男人置办行头,花二十块送他一只狗?   宋含章对上他带笑的眼睛,简直想咬死淳乐水:“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03?18:55:03~2021-08-04?19:4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小浮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子?9瓶;48030624?2瓶;奈亚托普、决泯?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哥,?你说人家生日,我穿成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姜鸣来回把镜中的自己看了好几遍,一边扣着手链一边走进客厅,?问沙发上的姜不厌。   他穿了一套纯黑的西装,窄领收腰的款式,?掐出他优越的身材比例,?西服里没再穿衬衫。   全身除了手,?就只有白皙漂亮的胸口三角区露在外面,纤长的脖子上戴着一条拇指宽的银色短项链,款式粗犷豪放的项链很好的弱化了胸口脖颈处的空荡感,但又不会显得过于纤细,?恰到好处的露肤配他的黑眸黑发,正好增加一份独属于成年男人的诱惑。   包括和项链成套的装饰用手链,?以及正在被他往指节上套的几款戒指。   姜鸣整个人看上去都星光璀璨,跟要去参加什么年度时尚盛典走红地毯的男明星似的。   反观姜不厌,?黑色短款皮夹克内搭白衬衫黑领带的打扮就明显要日常很多。   姜不厌看着他:“不挺好吗,有什么问题?”   是,姜鸣也承认他这身确实挺好看的又帅,但是……   他想到淳乐水千叮咛万嘱咐他“西服里一定要挂空挡”“千万不能加衬衫”“不然就破坏了这衣服的设计”的那些话,转了个身道:“这样你也觉得没问题?”   姜不厌愣了三秒,笑起来:“这是淳乐水给你挑的?”   姜鸣点头。   当时在服装店里淳乐水推着姜鸣去试了很多衣服,中途姜不厌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淳乐水已经把单买好的,今天还是他第一次看姜鸣上身。   从正面看,这确实是一套平平无奇的西服,非要说和平时姜鸣那些商务装有什么不同,也就是能明显看出布料更柔软,?款式更休闲,但背面……确实很像淳乐水的手笔。   这套衣服背面直接是一个高开叉的镂空设计,露出姜鸣有起有伏的紧韧后腰,衣服两边腰侧有根带子用以调节腰部松紧,带子尾部坠在姜鸣臀侧。   更像那些走红毯的明星了,转个身都能引起粉丝无数尖叫。   姜不厌轻咳了下,止住笑,更好奇淳乐水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卖弟弟卖得毫不心软:“我觉得挺好的,很适合你。”   姜鸣:“?”   “你不觉得我这样很像去砸场子的吗?”   “不是淳乐水给你选的,人主人家都觉得合适,你想那么多干嘛?”姜不厌起身,把丢在沙发上的大衣递给他,“穿上出发吧。”   姜鸣默默接过:“我有点后悔。”   “那你当初干嘛答应人家?”姜不厌勾着人往地下停车场走,毫不客气地嘲笑道,“现在后悔晚啦。”   “那我哪里舍得拒绝?”姜鸣回忆着,“你是不知道乐水邀请我的时候那个期待的眼神……”   姜不厌不知道?   姜不厌早就知道了,当初以为他是姜鸣的时候,淳乐水那眼巴巴的模样,就跟网上短视频里那些长得特别乖巧漂亮的小奶狗和主人撒娇时候一模一样,眼珠子黑亮水润谁舍得拒绝他?   于是在淳乐水的各种攻势之下,姜鸣节节退让,脑子根本没反应过来,嘴就代替主人同意了。   -   浮玉山是一个建立在山顶的度假庄园,庄园内建筑模仿的是欧洲古堡的风格,庄园整体的地理位置略微有些偏僻,但一年四季都风景奇美,如果下了雪,那么浮玉山便是银装素裹,白雪映塔尖。   就是浮玉山庄园收费比较高,让很多想来这里放松赏景的普通人望而却步,不过对于申城二世祖们倒不是什么稀罕地方。   宋含章此次的生日派对,就安排在这里。   虽然他的生日会没有像程齐桥那样办得正式又大张旗鼓,但还是来了不少人,只是没有长辈,都是一些和宋含章交情还算不错的朋友,以及朋友的朋友。   都是年轻人,大家就比较散漫随意,由简闻带头在宋含章到达之前就已经自发嗨了起来。   有些人外出总得带着自己的小情儿,几个二世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闲聊:“自从宋少搬回家后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他了。”   “我倒是看到过,在我爸的办公室里。”   “你可别提了,以前还能拿宋少当挡箭牌,自从他开始接手宋氏以后我在我妈口中更是一无是处。”   “同是天涯沦落人,你说一个简少一个宋少,在外面玩着不逍遥吗,非要往商场钻。我就不行了,让我回公司坐班不如直接杀了我。”   “又在说我什么?”听到自己名字的简闻在空沙发上坐下,顺手把手里的酒杯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简少怎么一个人,你的伴儿呢?”   “我最近空窗期,没伴儿。”   旁边有人插话:“说这个伴儿,简少,听说宋少从林曦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情人了,真的假的?”   “我还听说他现在和那个谁……淳乐水感情特别好?”   “上次程齐桥生日会那会你们还记得吗,当时宋少不就带淳乐水去了,两人看着关系确实挺融洽的。”   众人议论纷纷,门口方向传来动静。   简闻转头,拿起酒杯起身:“这些事问我,不如问问当事人?”   他走近,打量了宋含章两眼,笑道:“你又不近视,怎么还把眼镜戴上了?”   宋含章闻言斜睨向淳乐水。   他这副眼镜是出发前淳乐水给他的,精工细致的无边框装饰用平光镜,衬得宋含章这张脸更加深邃锋利且禁欲。   就连外公也称赞了一声不错,让宋含章戴着,让他准备取眼镜的手滞在半空。   简闻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淳乐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淳乐水从进屋开始一双眼睛就满屋子转,他没看到姜不厌和姜鸣的人,仿佛没有察觉简闻目光深意似的对他笑了下,然后对宋含章道:“含章,我朋友还没到,我去外面接他们。”   “嗯。”不等宋含章点头,淳乐水直接转身推门出去了。   动作倒是利落得好像再多和宋含章多呆一秒就会被感染什么传染病似的。   宋含章把大衣交给服务员,迈着长腿往窗边的长桌走。   他翻过一个酒杯,往里面丢了几块冰块,在桌上挑了瓶威士忌倒进去。   简闻半倚在桌边:“刚才大家都还在说你和淳乐水。”   “说我们什么?”宋含章举起酒杯,简闻和他碰了下,“说你们现在形影不离的看起来好像感情还不错。”   简闻望着窗外:“要不是我知道内情,我也要以为淳乐水当真捂热了你这颗小心肝,让你把他对你下药的事情翻篇了。”   宋含章沉默了半晌:“不是他给我下的药。”   “淳乐水请来的朋友,就是姜不厌兄弟俩?”简闻说着侧头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宋含章转头透过窗户望出去。   姜不厌和姜鸣依次从车上下来,淳乐水背对着别墅的方向倒是看不到脸,但是光看动作也能看出他的情绪很高。   宋含章如临大敌,把酒杯往简闻手里一塞:“要是淳乐水问你我在哪儿,你就说你不知道。”   “诶……?”根本不等他问个所以然,宋含章已经飞快地从大厅里消失。   简闻:“?”   他看向门口,淳乐水带着姜不厌和姜鸣推门而入,服务员迎上前去帮他们拿外套。   姜鸣刚摘下围巾,就听到淳乐水叫了他一声:“姜鸣,我们不是说好了……”   只见姜鸣的黑色西服里面还是加了一件衬衫,不过不是商务款,而是比较有设计感的白色大翻领。   “抱歉啊乐水。”姜鸣笑着抓抓脑袋,对着淳乐水转了下背,“它实在露太多了,不加一件我没有安全感。”   有一说一,淳乐水想让姜鸣那样穿不仅是为了引起宋含章的注意,他其实也是有私心的,因为那件衣服实在太色了!!!   姜鸣穿着,刚好露出他后腰最细的那一截,两侧竖脊肌之间有一道凹线,好看得不行!   淳乐水就想要把这衣服半永久在他身上,穿着这衣服别说一个宋含章,十个也轻松拿下!   不过当姜鸣再次将背面向他,白衬衫掖进西裤里,和裸背相比又是另外一种味道,就少了些大胆,有一种欲拒还迎的感觉,淳乐水又觉得也不是不行。   “没关系,这样也很好看。”淳乐水由衷道。   甚至他都开始动摇是不是真的要把姜鸣这棵白菜送进宋含章嘴里。   主要是糟蹋白菜,淳乐水有些心痛。   宋狗哪里配得上他们姜鸣?   不过淳乐水环顾四周之后发现,宋含章不见了?   正好简闻过来和姜不厌搭话,淳乐水问他:“简闻,含章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刚才还在这儿。”简闻摇头,作势四周看了看,“是不是去洗手间了?”   其实,这位寿星此时正在和浮玉山的负责人沟通,把淳乐水事先准备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浪漫音乐,玫瑰花雨全部给他撤了。   我看你还浪什么漫?!   相什么遇?!   作者有话要说:药水儿:?   感谢在2021-08-04?19:48:14~2021-08-05?19:03: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O^无良少年、决泯?20瓶;羊驼弹琴?10瓶;奈亚托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宋少。”浮玉山的经理小心翼翼询问宋含章,?“这些都是淳少特地为您准备的,说是要给您一个惊喜,您确定要全部撤掉吗?”   宋含章垂眸看着由淳乐水敲定的生日企划案,?除了淳乐水心心念念的玫瑰花雨外,他还把庄园的很多地方都布置了一遍,?比如准备在天鹅湖燃放的烟花秀,?以及花了大价钱准备的人工流星雨。   确确实实是把“浪漫”这两个字刻烟吸费肺了。   他把企划案丢在桌上,?毫不犹豫道:“全部撤掉,一个也不留。”   经理只能应是,他正准备去通知下属,又听宋含章道:“等下。”   “您还有什么吩咐?”   “别告诉淳乐水是我让取消的,?”宋含章站起来,“就说是你们准备上出了点问题。”   明明准备上一点问题都没有的经理只能点头应上。   默默腹诽这些有钱人真是有毛病遛着他们好玩。   “事情办好了,?该给的钱一分钱也不会少。”宋含章看他一眼,出了办公室。   宋氏也是浮玉山的股东之一,?这座山从以前的一座荒山开发至今花了近十年,前山建筑与建筑之间距离稍远,可以以园区内的观光车作为代步工具。   宋含章路过山半腰的天鹅湖,湖水清澈,倒映着两边林木,一群黑白天鹅在水中悠闲地梳理着羽毛。   再往后望,天鹅湖延伸至森林深处,毗邻另外一座山峰,隐约可见茂密丛林中的蜿蜒山道。   那座山是申城飙车党门的圣地之一,整体山道不长大概五公里出头,但是弯多道窄坡急,下山的车道又是临崖,?飙起来极其惊险,非常刺激且危险。   很快观光车载着宋含章停在了别墅后门,回到大厅后他一眼就看到了淳乐水和姜不厌姜鸣兄弟俩。   三人聚在桌边,姜不厌单手插兜背靠在墙上,手里捏着酒杯,他视线漫无目的地在厅内游走,正好和进门的宋含章对上。   他勾起唇角笑了下,看着友好却让宋含章觉得挑性意味十足。   姜不厌举起手,隔空对着他扬了扬手上的酒杯,杯中液体轻轻晃了两下。   宋含章刚进门,手边没有酒自然无法回敬他,而姜不厌也就是随手那么一举,一边喝着酒,一边将目光转回淳乐水和姜鸣身上。   宋含章顺着看过去,淳乐水正在投喂姜鸣。   这两人背对着他并肩站在点心桌前,淳乐水微弯着腰,夹起一块造型精致的小巧糕点放进姜鸣手中的瓷盘上,又顺手从托盘里取了支小叉子递给他。   姜鸣捏着叉子叉开糕点,喂进嘴里。   他什么表情宋含章是看不到,但淳乐水的表情倒是被他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笑得跟朵花似的,仔细看是在问姜鸣好不好吃。   离得稍微有点远,宋含章听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冷眼移开,和旁边前来打招呼的人闲聊了几句,不由自主地又看了过去。   这次他的目光落在姜鸣身上。   当然,宋含章不是在看姜鸣,而是在看他身上那套衣服。   一想到这套衣服是淳乐水花他的钱给姜鸣置办的,宋含章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含章。”又有人举着酒杯过来和他说话,“生日快乐。”   “谢谢。”宋含章和他们碰杯,想要将左手插进裤兜,却不小心碰到个东西,宋含章动作直接僵住。   他裤袋里的东西不是其他的,就是淳乐水花了二十块也可能根本还不到二十比如十九块九,从百元店里给他买来的“纯手工定制孤品且极具收藏价值而且很吉利”的陶瓷狗。   当时说了喜欢后,宋含章本来想把这狗给塞进去,结果淳乐水得寸进尺说既然他喜欢那就让他随身带着,要不是外公一脸欣慰笑盈盈地坐在旁边看着,宋含章简直想把这狗塞淳乐水嘴里。   再看姜鸣身上的衣服,看得宋含章一阵火起。   他端着酒杯走过去。   淳乐水没想到姜鸣有喜欢甜食这么可爱的小爱好。   不过因为姜鸣是易胖体质,一口下去的高热量需要他在健身房努力两个小时才能抵消,所以当淳乐水把第一口小蛋糕递到他嘴边时,他整个人都是拒绝的。   他的身体在拒绝,但他渴求的眼神被淳乐水尽收眼底,又哄又撒娇的让他尝尝。   姜鸣拗不过他,口是心非地说着只吃一口,结果松软的蛋糕和奶油在舌尖融化的瞬间,姜鸣简直想要流泪,他为了保持身材他已经多久没吃上这么一口甜食了。   姜鸣:TT   于是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第三口第不知道多少口,反正大不了今天之后他就把所有业余时间都花在健身房好了。   他的双颊因为咀嚼食物而微鼓,吃到喜欢的就亮着眼睛对淳乐水点点头,淳乐水觉得可爱得不行,不停地投喂他,几乎都快忘记今天邀请姜鸣来的目的了。   当然也只是几乎,看到像他们走来的宋含章时,淳乐水立刻双眼发亮地叫了声:“含章。”   【来了来了!】   【宋含章和姜鸣极具意义的第一眼!】   【听到我声音的姜鸣还来不及放下手里的蛋糕就会跟着转头,那张俊俏的面孔带着初次听到宋含章名字的茫然和无辜,因为吃到喜欢的东西幸福感倍增,清亮的眼睛因满足而带着愉悦的笑意……】   【他嘴角沾着糕点的碎屑,脸颊像小仓鼠一样轻轻鼓动着……】   【这样的姜鸣!连我看一眼都把持不住只想宠着他把世界上最好吃的甜食都买给他,我不信宋含章会不动心!】   【姜鸣轻轻撩起眼皮看向他的这一幕,一定会在宋含章心里留在浓墨重彩的一笔!】   【让他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宋含章:“……”   他觉得淳乐水跳舞实在是入错了行,他应该去写小说的。   看看这一个又一个都不带重样的形容词,看看他秒秒钟时间就编织了这么极具画面感的一幕,他何止该去写小说,他就该去当编剧。   他烦得喝了一大口酒,随意往旁边一扫。   原本吃得无比认真的姜鸣,在听到淳乐水声音后先把手上的椰丝球塞进嘴里才慢半拍回头,嘴里仍然争分夺秒地咀嚼着,满脸餍足,黑亮双眼如淳乐水所讲那般愉悦中带着点茫然,嘴角沾着白色椰丝,双颊鼓动……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和淳乐水设想的分毫不差。   宋含章:“……”   他突然有点想逃。   【你看你看你看,宋狗果然看呆了!】   【姜鸣对他就是有着无法拒绝的命定的吸引力!】   宋含章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紧攥着,手背青筋微凸,指关节绷得有些发白,指甲深陷掌心的痛感让他保持理智。   姜鸣已经迅速将嘴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小宋总?”   淳乐水疑惑:“你们认识呀?”   姜鸣给他解释。   【失策了,这居然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但没关系,每一次相遇姜鸣都会给宋狗留下一个全新的印象,正因为他是宋含章的命中注定,所以他们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偶遇!】   【这很合理。】   宋含章目光沉沉,略带威胁地瞪了淳乐水一眼。   【宋含章瞪我干嘛?】   淳乐水接收到他眼神后略微一顿,然后恍然大悟。   【哦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嫌我在这里碍事,他想要和姜鸣单独相处,他肯定想给姜鸣解释他不爱我,他和我结婚都是被外公强迫的!】   【我懂!我走!我马上给你们腾地方让你们二人世界!】   宋含章面如冰霜,觉得现在正有个和淳乐水一比一的小人站在他肩膀上,拿着一根针疯狂刺他的太阳穴。   “这样啊,没想到还有这么巧的事。”听姜鸣说完淳乐水一脸笑意,“那你们先聊,我去趟洗手间。”   【我给他们准备的浪漫惊喜可以就位了。】   宋含章心头那团火啊。   他面无表情地扯了扯淳乐水给他系的那个领结,对姜鸣举杯道:“我也没想到我们家淳淳说想要邀请的朋友竟然是你,确实很巧。”   啪――   白色瓷盘摔得四分五裂。   淳乐水整个僵在桌边,他怀疑他耳朵可能出了点问题????   他刚才好像幻听了,仿佛听见了宋含章叫他“淳淳”???   他惊悚地看向宋含章。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宋含章放下手上的酒杯,捏着他的手检查他掌心,虽然那张脸上仍然没有太大的表情语气也没有太大的波澜,但至少话听着是在关心他:“没伤着手吧?”   【……】   姜鸣看到这一幕笑起来,笑得特别阳光:“乐水,你怎么没告诉我小宋总就是你丈夫呢?”   他脸上就写着六个字――   你们感情真好。   淳乐水:“……”   他尬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宋含章。   宋含章低头拍了拍他掌心,撩起眼皮和他对视的眼睛毫无波澜:“不是还要去洗手间,快去吧。”   他招来服务员把地上的残骸收拾了,重新拿起酒杯:“见笑了。”   “哪有?”姜鸣说着举杯,“对了,还没祝你生日快乐呢。”   “谢谢。”宋含章正准备和他碰杯,却无意往他身后看了眼,身后清扫地板的服务员背对着他们往后退,宋含章说了声小心,拽着姜鸣胳膊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一下。   姜鸣趔趄着往前面撞了一步,等回过神,宋含章手上的酒连带着他自己手上的那杯,都尽数倾倒在了自己身上。   两种颜色的液体混在一起,顺着西服滴滴答答地滴到地上。   而他们身后的服务生茫然转身,和姜鸣之间的距离大概还能塞下两个淳乐水。   “抱歉,我看错了。”宋含章道,“我让人带你下去换套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请问宋狗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药水儿: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感谢在2021-08-05?19:03:16~2021-08-06?18:47: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司书?20瓶;嗑学家?5瓶;NJ?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姜鸣也愣了一瞬,?过了会儿才说了句不好意思。   他放下酒杯,跟着服务生往外走,看着他的背影,?宋含章舒坦多了。   转头看到一言不发靠在墙上的姜不厌,宋含章举了举酒杯,?看着倒是友善,?全无上次见面时的针锋相对:“希望你们今晚玩得愉快。”   姜不厌并没有和他隔空碰杯,?而宋含章也在举杯后也没有喝,而是直接将已经泼空的酒杯放到桌上。   他目不斜视地越过姜不厌离开,后者仍然懒散地背靠着墙,仿佛对宋含章的挑衅毫不在意,?似笑非笑地将右手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不紧不慢地穿过人群从大厅里出去。   推开厚重的雕花大门,?走廊里的淳乐水和姜鸣听到动静都转头看了眼。   “怎么都还在这里?”姜不厌问。   淳乐水走出大厅时,刚好在走廊上遇到了按照宋含章吩咐来通知他出了点意外的浮玉山经理。   他本来也是想去找他:“您来得正好,?我给含章的惊喜都准备好了吗?”   经理面露难色。   淳乐水疑惑:“?”   “我来其实就是想和您说这件事,”经理想来想去,也只想到这么一个无懈可击的完美理由,就是有点对不起司机跟诅咒人家似的,“您预订的玫瑰在从机场运输回来的路上发生了点意外。”   他打量着淳乐水的脸色,小心道:“车抛锚侧翻,花都撒了出去。”   这么严重的事情淳乐水哪还有心情关心花:“司机没事吧?”   “没事没事,人没事。”   淳乐水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那也没办法,”毕竟是不可控的意外,淳乐水道,“没花就没花吧,反正我还有其他准备。”   经理讪笑两声:“烟花也在那辆车上。”   淳乐水默了两秒,?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不等他问经理便抢先开口,“还有人工流星雨的那些设备,都在那辆车上。”   淳乐水:“………………”   气氛有些凝滞,经理擦擦脑门儿的汗。   正在这时,姜鸣跟着服务员推门出来。   他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了下来,里面白色衬衫翻领上的酒渍格外显眼,再仔细一看,连黑色西裤也湿了一片,他挂在手臂上的西装淳乐水不用想也知道没有幸免。   “怎么这是?”淳乐水瞬间将经理抛到脑后。   姜鸣笑出一口白牙,有些抱歉:“和小宋总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弄上的。抱歉啊乐水,你专门给我准备的衣服就这样被我毁了。”   反正花的也不是淳乐水的钱,他毫不心疼:“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就是觉得这套衣服姜鸣穿着特别好看,有点可惜了。   “你现在是准备带他去换衣服吗?”淳乐水问旁边的服务生,见对方点头,他便对姜鸣说,“我陪你一去吧。”   “没事,你还得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不用管我。”姜鸣拒绝道,“我换完衣服就下来。”   他完全是站在淳乐水的角度替他考虑,只是淳乐水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把自己当做宋含章生日会的另外一位主角:“没关系,不差这会儿。”   姜不厌就是在这个时间推门而出的。   服务生根据姜鸣的尺码给他推进来好几套衣服,但这次淳乐水没什么心情帮他选了,反正浪漫惊喜也没了,穿什么也随意吧。   毕竟作为主角受,姜鸣肯定穿啥都好看。   淳乐水歪在沙发上,一副神游太空的表情。   自从剧情出现偏离后他身上的束缚逐渐变小,系统已经很久没有出来对他管东管西了。   “系统,”淳乐水寻思着,“宋含章在搞什么,为什么面对姜鸣,他就很爱彰显我们并不存在的亲密关系?当初对姜不厌的假姜鸣是这样,现在对真姜鸣也是这样?”   “他们俩作为主角攻受,作者设定好命运般的情侣,不是应该相互对对方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吗?”   “就算没有按照剧情设定的那样一见面就争锋相对,但也应该有故事啊,明明今天之前都已经见过两回了,怎么两人之间一点火花都没有?”   “我还有机会把剧情掰回去吗?”   听他絮絮叨叨地念了半天,好久没吭声的系统才说:[不是完全没有让剧情回到正轨的几率,但人物行为出现偏差后就会有很多超出想象的连锁反应,所以你现在其实也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努力修正剧情,一个是放任其自由发展,反正不管如何你的结局都是不会改变的。]   在淳乐水从让宋含章爱上他和保持原剧情这两个选项中选择了后者之后,贱受这个角色的命运就被注定的。   不管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不管剧情是仍然按照原本的发展还是彻底偏离,等待贱受的仍然是死亡。   只是百分百走完原剧情后,淳乐水获得自由的几率是百分之百。   而任由剧情偏离后,他死亡后重获自由的几率连系统也不好说。   只是现在偏离的不仅是主角攻受的剧情,淳乐水和宋含章之间也出现了很多意外,这就导致他修复剧情的效果最终如何谁也说不好。   努力修复剧情他至少还掌握着一部分的主动权,而放任其发展,则是完全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他人手里。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让宋含章爱上姜鸣。   哐哐――   两声轻响让淳乐水回神,他循着声音望去,姜不厌肩膀抵在阳台推拉门上,刚才的声音就是他轻叩玻璃发出的。   “看星星吗?”姜不厌问他。   浮玉山夜晚温差大,冬日凉风扑面而来,但因为在山里,空气湿度高,夜风倒是没有山下凛冽,就是吸一口都感觉冻到了肺里似的。   淳乐水一走出露台就打了个哆嗦,再看姜不厌,他进房间后就在外面站着,挺背舒胸地站着,看着好像一点都不怕冷。   头顶几颗星星缀在藏青色的夜幕上,说是星空把都有些勉强。   淳乐水抱胸靠着阳台围墙,望着稀疏星空也没说话。   他一开始还生龙活虎的,从进房间开始就像蔫了的花似的垂头丧气,姜不厌学着他的动作弯腰靠在围墙上:“星星不好看?”   “挺好的啊。”   之后又是无言。   老实习惯了平时活泼的淳乐水水后,他突然深沉起来让人很不适应。   姜不厌静了静,突然笑了下。   淳乐水转头:“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手都冻红了要是实在冷就进去吧。”   淳乐水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没穿外套他确实很冷,但他又不想进屋,这冷风吹着能让他头脑保持清醒,来分析为什么会突然觉得惆怅。   明明他非常积极地给姜鸣和宋含章牵红线,但当那份热烈的情绪过去,知道自己所有的准备都打了水漂后,他突然涌上了一股无力感。   心里空荡荡的又像是在庆幸什么一样。   这也是贱受残留的情绪?   但以前他所有残留情绪都是针对让他感到遗憾的事情,比如舞蹈,比如成为了一个懦弱的人,这还是这么两年来淳乐水第一天因为宋含章而感受到这份不属于自己的情绪波动。   穿越来之后,不管宋含章对他做什么,淳乐水都心如止水,他还以为贱受早就对宋含章死心以及毫无留念了。   “你特地把小鸣叫过来,怎么看着也没有特别高兴呢?”   姜不厌漫不经心道,一边说一边改变姿势,抬起一只手托着下巴看向淳乐水。   淳乐水一惊,双眼微睁地转头。   姜不厌往他这边凑近了一点:“我第一次见你这种主动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你想撮合姜鸣和宋含章,为什么?”   淳乐水后仰着头,略带惊悚地和姜不厌拉开距离。   他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表现,他自认为他的所有举动都藏得很深,所以姜不厌是怎么看出来的,而且虽然是问句,却是在以及笃定事实的基础上问他为什么。   淳乐水也很想问一句为什么,火眼金睛也不是这样的吧?   姜不厌笑着往后退了一点,压迫感骤散,淳乐水松了口气。   姜不厌就像是知道他在疑惑什么,望向远处流淌的夜色:“我不是说过了,你对‘姜鸣’这个人积极得有些过分了。”   “当初你以为我是姜鸣的时候,各种在我面前展示宋含章,后来发现我不是就再也没提过。宋含章生日,你特地邀请小鸣过来,还花了这么多钱给他买衣服打扮他,怎么没见你也给我置办一下?”姜不厌玩笑了一句,又道,“特别是你自己可能都没注意到,当宋含章和姜鸣站在一起的时候,你的眼睛都要比平时亮很多,就像在期待什么一样?”   姜不厌勾了勾唇,尾音轻微上翘,话音有些轻佻又像是调笑似的歪头道:“那我猜你别有所图,是不是也合情合理?”   “……”   淳乐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总不能对姜不厌说因为我知道姜鸣和宋含章才是一对,而我为什么知道是因为这其实是一本书吧?   而且姜不厌还是书里只存在于姜鸣口中,根本就没有正式出场机会连路人都算不上的角色,却能将淳乐水逼得哑口无言。   是因为太聪明所以作者不给他做主角的机会吗?   “你想多了。”淳乐水绝不承认,“我只是喜欢姜鸣而已。”   姜不厌盯着他看了几秒:“原来是这样。”   双方心知肚明对方根本没信,但看破不说破,互相维持着一个奇妙的平和。   淳乐水点头后,姜不厌说:“淳乐水,你真的很有意思。”   “说什么呢,在外面吹风不冷吗?”露台门被推开,换好衣服的姜鸣看着他们。   “没什么。”淳乐水搓了搓手,“在看星星呢,也没几颗冻死我了都。”   姜鸣一边念着哪儿呢,一边出来,三个人站成一排,以同一个姿势趴在露台边望着夜空。   大概从他们三人从大厅消失再到回到大厅,都没人发现。   毕竟淳乐水在宋含章的一众朋友里面一向是隐形人,而姜不厌和姜鸣两人除了简闻也没人认识,但简闻哪有心思全程去照顾他们。   于是三人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原位,淳乐水再次开启了他的投喂生活,不过这次不是投喂姜鸣一个人,就连姜不厌也放下酒杯端着盘子在旁边等他。   淳乐水就很想说您老人家是没手吗?   但他不敢,他现在面对姜不厌很心虚,他觉得他被姜不厌抓住了把柄,也不敢当着他的面光明正大地去撮合姜鸣和宋含章了。   【出师不利……】   【唉……】   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他叹气的宋含章,不由往这边看了眼。   他们一群人原本在讨论去旁边山上飙车的事情,几个没喝酒的人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来了兴致,宋含章兴趣不大而且又喝了酒,也没想参与,没想到简闻倒是兴致很高,他有段时间没玩过这些刺激的,非要拖着宋含章一起。   “不是吧含章,你这才刚满二十五呢,能不能有点能不能有点年轻人的血性?”简闻作势踢他一脚,“喝点酒你就不敢开了,你以前又不是没开过。”   宋含章收回眼,用脚尖拨开他在自己腿上轻踹的脚:“要开你自己去开,要真从山上翻下去了,我好帮你收尸。”   “开玩笑!”简闻说,“就旁边那五公里,我闭着眼睛都能给你开下去!”他站起来招呼其他人,“宋含章不去拉倒,我们自己去。”   他转身看到姜不厌,扬声道:“姜不厌,隔壁山飙车去不去?”   姜不厌循声回头,想都没想就拒绝:“不去。”   简闻看看宋含章又看看姜不厌,不耐地“啧”了下,点点这个又点点那个:“你们真没劲。”   “那姜鸣呢?”简闻道,“你不会也不去吧?”   【知道人家不去还问废话!】   语气中对简闻那叫一个厌恶,宋含章抬眸看向淳乐水。   姜鸣正慢吞吞地把一块黄油饼干塞进嘴里,并没有像大家以为的那样会直言拒绝,而是问了句:“隔壁山?多长的赛道?”   简闻一喜:“不到六公里,来吗?”   姜鸣想了想:“可以。”   淳乐水惊了,按住他:“姜鸣你别和他们玩儿,他们这群人经常在隔壁山飙车,那边弯道很急的,太危险了。”   姜不厌说:“姜鸣是业务赛车手,在国外也参加过不少比赛,不用替他担心。”   淳乐水:“?”   没想到这两兄弟业务爱好都这么硬核,一个玩摩托一个玩赛车。   姜鸣嘿嘿一笑,让淳乐水放宽心:“回国天天限速五六十你知道我多难受吗。”   淳乐水仍然不放心:“可你喝酒了。”   “没喝。”姜鸣凑到他耳边,“正要喝的时候不是和小宋总说话给撒了吗,还好没喝。”   “你要不要一起,带你体验一下我的车技。”他整个人都跃跃欲试,大概是在自己拿手的领域,非常阳光自信,被那灿烂的笑容一晃眼,淳乐水就点了下头。   宋含章冷眼看着,从沙发上起身,简闻看他:“你干嘛?”   “我也去。”他说完直接忽略简闻的眼神,招呼淳乐水,“过来,你坐我车。”   【谁他爹要坐你的车?】   “含章你喝酒了吧?”淳乐水道,“你就别去了,多危险啊。”   【当然你要去也行,不爱惜自己小命别搭上我啊。】   【我又不该在这儿死。】   他这话说得有点怪异,但宋含章此刻无心深究,他就是看淳乐水和他们站起来觉得自己头顶很绿很绿,比呼伦贝尔大草原还青翠。   他磨了磨牙,耐着性子又催了一遍:“赶紧的。”   满脸就写着“别让我说第三遍”这几个字。   周围所有人都看着他们,就连姜不厌也是一副勾着唇角轻笑着等他回应的表情。   淳乐水看了眼姜鸣,在他略带疑惑的眼神中,咬牙点头:“知道了。”   他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像是不满意宋含章的行为,但又是亲密关系里面才会有的埋怨。   【为了让宋狗在姜鸣面前留下个好印象,我忍。】   【吃得忍中忍,方为人上人。】   这话听得宋含章有些暴躁,又是姜鸣,为什么淳乐水总是想方设法要把他和姜鸣凑在一起?   而且其中笃定,就像是知道什么一样?   他额角不受控制地跳了两跳,上车后极其不耐烦地按了两下喇叭,以此来催促还在车边和姜鸣说话的淳乐水。   淳乐水被吓得一抖,他仍然倔强地把话和姜鸣说完,才拉开宋含章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一上车,他的脸就冷了下来。   车辆依次使出浮玉山开往隔壁,宋含章的车上一片寂静,谁也没说话,就连空气都仿佛被一双大手扼住。   沉默中,淳乐水放下车窗,吹散了车内的暖气。   “关上。”宋含章说。   淳乐水不为所动,过了会儿说:“你等下在路边把我放下来,你嫌命长我可还没活够。”   宋含章敲敲方向盘:“怎么?我的车坐着没别的男人的车坐着舒服是吗?”   他阴阳怪气,淳乐水怒了:“你什么意思?”   “淳乐水,我不想再提醒你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婚?”宋含章望着前面的公路,面无表情道,“离婚后你想怎么浪那是你的事情,但既然现在我们还是合法配偶,我麻烦你和其他男人保持距离。”   淳乐水冷笑一声:“我怎么就没和其他男人保持距离了?”   【老子他大爷的连别的男人的手都他爹没牵过!】   没牵过手?   吃林曦豆腐当他宋含章健忘吗?   宋含章的火也上来了:“三更半夜让别的男人送你回家也叫保持距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嫌回家的路太短让你没抱够?花我二十万给别的男人买衣服也是保持距离?”   淳乐水都听笑了,他转头看向宋含章:“宋含章,你有立场说这些话吗?别的男人送我回家和我给别的男人花钱这种事,我哪比得上您啊?要我给你数一数你这些年都带了多少小情儿上床吗?论出轨谁比得上您啊,您天天给我头上戴绿帽子我还没说你呢你到反过来道德指责我?你可真有意思。”   宋含章沉默了一瞬:“林曦之后我再也没有找过任何情人了。”   “你找不找情人关我屁事,我说你找情人的问题了吗,我说您双标这套玩得挺溜,你听不出来啊?”   “那我当初不是以为是你给我下的药吗?说难听点我这就是被迷/奸,我被人侵犯了我还要被逼着和他结婚,换你你能心平气和吗?”   车内静了静:“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说,这种事要是发生在你身上你能心平气和吗?”   “上一句。”   “我被人侵犯了我还要被逼着和他结婚!”   “再上一句。”   “我被人迷/奸……?”   “还上。”   “……那我当初不是以为是你给我下的……”   淳乐水的声音格外冷静:“所以你这是知道给你下药的人不是我了?”   宋含章安静下来。   淳乐水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这件事后宋含章一直没有给淳乐水道过歉,一方面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方面也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这会儿听到淳乐水心平气和地质问,他莫名就有些心虚。   默了片刻后道:“程齐桥那件事的时候知道的。”   “我就说你怎么那么相信我呢?”淳乐水冷笑,“你可以啊宋含章,你误会了我这么几年,知道事情真相之后你也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不出轨了,不在外面找情人了,你就是在弥补我了?你真把我给外公说你按时回家就是对我好的话当真了啊?你要不要脸啊宋含章,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就爱你爱到不行,你随便给我点甜头我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淳乐水越说越激动,已经整个从副驾驶上坐了起来,他面向宋含章,双眼因为怒意而泛红。   当知道宋含章早就知道下药的人不是他的时候,他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绪,应该说属于贱受的所有情绪都涌了上来。   淳乐水感到愤怒、难过、委屈,多年的罪名得到平反,他明明应该高兴的,但他却感受到一股巨大的不甘心。   贱受白白代替别人承担了那么多的痛苦,到头来就是宋含章一句轻描淡写的“我以为”。是,当初论亲疏远近他有理由相信程齐桥,但当得知事情真相后,他有做什么替自己讨回公道的事情吗,不仅他没有为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向淳乐水道歉,他甚至没有要求程齐桥对淳乐水道歉?   凭什么啊?   就是因为贱受喜欢他,就能这样被他作践对方的真心吗?   就因为他是这篇小说的主角吗?   淳乐水因为替贱受感到不甘而愤怒,他紧盯着宋含章,一句一句地质问:“宋含章,我十五岁到宋家我就开始喜欢你,如果不是因为那天晚上,因为程齐桥,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件事。就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活该是吗?!”   宋含章喉头发紧,甚至有些不敢看他:“我没有,淳乐水,你冷静一点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我没有扑上来掐死你,我已经够冷静了。”   其他人的不时从旁边超车,上坡时车前灯在路面上越收越短,淳乐水这句话后车内陷入安静,许久后才响起宋含章的声音:“对不起。”   没有人回应他,淳乐水沉着脸坐着,宋含章观察前方路况的间隙转头看他,他的表情也是严肃的。   他张了张嘴,像是有很多想说的,但最后说出来的仍然只有这三个字:“对不起。”   淳乐水没有吭声,过了很久才嘲讽道:“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对不起三个字,是世界上最无效的语言。   伤害既然已经造成了,道歉也弥补不了什么,最大的作用不过是让受害者感到一丝聊胜于无的慰藉,然后慰藉转瞬即逝,留下的只有受害者满目疮痍的伤疤。   轻飘飘的三个字,不需要宋含章付出任何成本和代价。   淳乐水能听出来他是真心道歉,可那又怎么样呢?   遍体鳞伤的人不是他,他有什么资格代替别人去接受这份道歉,去原谅宋含章呢?   淳乐水只是突然一下觉得很累。   他靠着椅背,望着窗外倒退的黑漆漆的景色,对宋含章道:“停车。”   宋含章现在也不知道说什么。   世界上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很多事情如果没有亲身经历是不会明白的,他之前一直站在自己的角度,看着眼前他所能听到心声的淳乐水,他便以为淳乐水就是他听到的那样没心没肺,从而忽略掉了自己曾经对他的伤害,忽略掉了一个人对一个人看法会随着经历事件的增加而改变。   这一刻淳乐水的内心是无声了,越是无声越是让宋含章意识到自己都会淳乐水做过什么样的混账事情,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整整意识到自己曾经是如何不断地去伤害和践踏对方的。   他知道道歉没有用,但除了那两声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们现在还没有开到隔壁山道,但已经可以隐约看到盘旋在山体上的弯道。   当时因为淳乐水赌气起了来飙车的念头,这会儿宋含章也兴致全无。   他以一种商量询问,以及底气不足的语气对淳乐水道:“这边路偏,既不好拦车,等司机过来也要一段时间……”   这是宋含章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但淳乐水毫不领情:“那我也要下车。”   此时甚是理亏的宋含章面对强硬的淳乐水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和他对着来,又不能真把他仍在这荒郊野外,静默半晌后直接掉头往回开。   淳乐水现在特别需要一个人冷静冷静,他说:“你不要逼我和你抢方向盘。”   他神色认真,宋含章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不停车他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他靠边停下,淳乐水直接摔门而出。   车外寒风烈烈,吹得淳乐水脑子格外清醒。   当时因为贱受情绪上身厉声质问宋含章,现在冷静下来,他才发现剧情的走向越来越偏。   在原剧情里,一直到他死宋含章都是不知道下药事情的真相的,也是因为一直以为是贱受下的药,所以他才心安理得地用践踏贱受的真心来伤害他。   但现在宋含章早早解除了这其中的误会,他不仅不会再不断地来伤害自己,可能还会因为心怀愧疚对淳乐水示好?   走到这一步,淳乐水简直觉得自己原本清晰的未来,变得模糊了起来。   他还能获得自由吗?   而这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他搬回宋家?还是宋含章让林曦来接近他?有没有可能是更早呢?   他还有办法再挽回现在的局面吗?   被寒风吹清醒的脑袋瞬间混乱起来,淳乐水顶着风往前,突然响起的铃声让他回头。   宋含章一直慢速跟在他身后三米左右的位置,车前灯照亮着淳乐水脚下的路,那段突兀的铃声就是从车里传来的。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简闻:“含章,你们怎么回事还没来?”   所有人都到了隔壁山顶,就差宋含章和淳乐水了。   宋含章说:“你们玩儿吧,我不来了。”   “为什么呀?”   “没什么,挂了。”   也不等简闻再说,宋含章径直挂掉电话。   他按了下喇叭,微微提速到淳乐水身边,放下副驾驶的车窗,语气生硬道:“你不冷吗?”   淳乐水驻足,瞪向宋含章。   【废话,你踏马试着走走看你冷不冷!】   听到这话宋含章稍微安心了些,他还想再关心淳乐水两句,但所有话都堵在唇边说不出口,要让他一时之间改变自己对淳乐水的态度,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淳乐水就见他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四个字:“冷就上车。”   淳乐水真的很不想上车,甚至一脚蹬到宋含章脸上送他一句――你谁啊?   但一阵寒风刮过,他打了个哆嗦,最终还是伸出几乎被冻得僵硬的五指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他仍然对宋含章没什么好脸色,一言不发地坐着,把手伸到出风口暖着。   宋含章看了眼,掀开中间的储物箱,摸出一个暖手的递给他。   淳乐水根本不搭理他,任由他在空中举着。   于是宋含章又把储物箱给盖上了。   车内仍然是沉默的,但沉默之中又多了点不一样,不再是之前双方都无言的凝滞,宋含章时不时地瞟淳乐水一眼,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焦躁地不停轻点着。   而和他相比,淳乐水整个人就显得很安详。   他闭目靠着椅背睡觉,完全把宋含章当成了空气,或者一个司机。   在外面吹了冷风又回到温暖的地方,淳乐水昏昏欲睡,车身突然颠簸了一下,把他给颠醒了。   “车胎被扎爆了。”宋含章稳着方向盘控制着车速,想要等车稳定后驶出这段路停靠在平坦一些的路边。   这段路是从浮玉山开往隔壁赛车道最颠簸的一段路,路上全是凹凸不平的小石子,而且前面是一个盲区很大的转弯,停在这里非常危险。   但因为爆掉了一个轮胎,这段路又抖,行驶起来同样危险。   虽然宋含章努力稳定车速,还但是免不了在踩进浅坑后往旁边歪一下。   他让淳乐水抓紧扶手,冷静地控制着行驶方向。   眼见着就要驶出弯道,两人突然听到一声鸣笛,不是普通轿车的鸣笛,而是货车长而亮的鸣笛声,紧接着就有强光从弯道对面转过来。   两人都被那道光刺得眼前一片白,看不清路面的宋含章只能凭借着印象转动方向盘,货车的笛声极其急促,等淳乐水回过神时,他们已经连人带车冲出护栏,腾空在半山腰。   天空中星辰稀疏,浮玉山后山尚未开发,山脚有一片比前山天鹅湖还要宽广许多的天然湖泊,原本的计划是以湖为卖点,围绕它修建另外一座区别于前山的度假胜地,只是一切尚在规划,方案还没有确切落地。   凌空的瞬间淳乐水甚至觉得时间的流淌都变得极其缓慢,他借着基本等于没有的月光也或者是山道上的灯光,看到湖面波光粼粼,鎏金一样平静的湖面下是深不见底被夜色沾染成黑色的湖水。   然后不等淳乐水反应,只听扑通一声,车头一个猛子刺破迷惑人的平静,巨大的力量带着淳乐水猛地往前一冲,安全气囊弹出,他又被安全带勒着掼回了椅背上。   淳乐水慌张转头,宋含章已经歪着脑袋晕了过去,但胸部仍然起伏着。   他探手在他身前背后都摸了一遍,没有任何异物贯穿他的身体,淳乐水松了一口气,刚才看到宋含章昏迷那一瞬间,他呼吸都快停了。   去确认宋含章身体状况的手也因为害怕不停地发抖。   淳乐水不断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观察四周,虽然车头仍然往水中倾斜,但并未完全沉没,淳乐水尝试打开车门,门锁在行驶途中是锁上的,他只抠了一下就放弃了。   此刻完全是失重的状态,淳乐水不敢随意解开安全带,他伸长手越过宋含章去按门锁,但因为现在大半个车身已经进入水中,即使解了锁,外部水压下也无法打开车门。   而且在这分秒钟的时间,淳乐水还注意到宋含章额头磕在玻璃上撞伤了。   他迅速打开尚未完全入水的天窗,天窗只能保证水流会进入车内平衡内外水压,淳乐水需要先把自己救出去后再来救宋含章。   车尾因为比较轻,此时还有一部分在外面,淳乐水当机立断解开安全带爬到了后座,后车门也有一半进入水中,淳乐水连开一下的想法都没有,放倒后座后钻入后备箱从里面打开后备箱逃了出去,还顺手在后备箱捡到了安全锤。   把安全锤放在后备箱,也不知道宋含章到底怎么想的。   他此时只能靠吐槽他来让自己保持冷静,其实淳乐水拿着安全锤的手都是软的,他很害怕,这种害怕不包括面临这种危及生命的意外时对死亡的恐惧。   而是在害怕宋含章会命丧于此。   光是一想,淳乐水就觉得浑身发软。   他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一边骂宋含章要是当初不非要来飙这个破车就没这事,一边深吸一口气扎入水中。   虽然水下很黑,但因为淳乐水即使从后备箱钻出去也是一直抓着车身的,所以并不存在找不到车的情况,并且因为车窗和后备箱加快了车内进水的速度,现在几乎整个车身都陷入水中。   淳乐水从车尾一点一点往前摸,摸到了驾驶位的门把,第一次尝试时大概因为车内还没有彻底进水,并没有打开车门。   他又在心底默数了十几秒,进行了第二次尝试。   车门很快被打开,他摸黑解开宋含章身上的安全带,踩着水把他带上水面。   钻出水面那一刻,淳乐水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到后面他已经缺氧到非常难受,憋着一口气游出来,再往肺里输送氧气时,每吸一口气他的心脏就像被许多细密的小针扎着一样疼。   但淳乐水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宋含章昏迷后溺水,不赶紧处理非常危险。   他把人带到岸边,一边庆幸自己前段时间老看刑侦剧,一边让宋含章保持平躺姿势,俯身听他的呼吸和心跳。   虽然很弱,但宋含章的呼吸还没有停止,淳乐水松了口气,托高宋含章下巴对他做人工呼吸以及胸外心脏按压。   好两次后宋含章才呛咳一声,开始往外吐水。   宋含章意识还比较模糊,只觉得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骂他。他迷茫地睁开眼睛,看到淳乐水浑身湿透地跪坐在他身边,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漂亮的眼睛就像他身后的湖面一样明净潋滟。   他眼眶泛红,连眼睫毛也湿成一簇簇的,紧张且担心地看着他。   然后不等宋含章彻底清醒过来,他就见淳乐水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只是这一巴掌拍得软绵绵的,落在脸上并没有多疼。   但仍然把宋含章打懵了。   “我才刚醒……”他额头也痛,开口声音沙哑,但还没等他说完,淳乐水就像失去了支撑一样从他视线里消失,砸在了宋含章身上。   “淳乐水?”   他轻推了淳乐水一下,后者全无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06?18:47:47~2021-08-07?21:0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琉璃?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淳乐水?”   宋含章他一开口就忍不住咳嗽,?又吐出几口水,体内的所有水都吐出来后他才觉得呼吸顺畅起来。   他躺着缓神,片刻后有推了推趴在他胸前的淳乐水:“你说我死了你的任务就完不成了,?是什么意思?”   “什么任务?”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四周一片安静,陷入昏迷的淳乐水显然不可能回答他的问题。   宋含章当然也不指望可以在此时得到答案。   不到一分钟,?宋含章就撑在地上勉强坐了起来,?岸边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块,?硌得掌心全是印子。   但此刻宋含章根本无心顾虑这些,他不能放任自己和淳乐水继续暴露在冷风中,因为落水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又是冬天本来天气就冷湖边又寒风阵阵,?再在风口躺着等失温症状上来,他和淳乐水都要交代在这里。   宋含章嘴唇冻地发白,?暴露在外的双手也又红又僵。   再看淳乐水,他经历了精神高度紧绷且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自救并且把宋含章从车里救出来,?身体热量的流失比宋含章更严重。   并且人在昏迷或者陷入睡眠的时候本来体温就会下降,如果不赶紧让他醒过来,情况会更加危险。   冷风拂过,重新恢复平静的湖面泛起小小涟漪,丝毫看不出它刚才差点吞噬掉两条人命。岸边林木延伸到远处,仿佛和夜幕融为一体,树叶摩擦发出沙沙响应,绰绰林影宛如咆哮的黑海怒涛。   宋含章的手即使放在淳乐水脸上也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只能摸到一手湿滑的湖水。   他指腹往下,轻轻按压住淳乐水颈间动脉,僵硬的手指让触感都变得迟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感受到皮肤下脉搏的跳动。   宋含章一边确实淳乐水的情况,?一边仰头望向对岸,精准地定位到他们冲出山路的位置,路边的护栏被撞开一个豁口,之前和他们迎面驶来的卡车停在不远处,高强的灯光把前面的路照得宛如白昼。   宋含章和淳乐水的手机全部随着车一起沉湖了,最坏的情况就是卡车司机在车祸发生后逃离现场,如果那样,他们就只能等到外公发现他们就不回家而找过来,但在没有任何保暖装备无法自救的情况下,等外公找到他和淳乐水估计已经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但幸好,只要卡车司机停下来,他肯定就会第一时间寻求救援。   宋含章现在只需要带着淳乐水找个避风的地方,让淳乐水醒过来,再想办法减缓体温流失的速度,他们就能得救。   谁也没想到这种情况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现在宋含章还算冷静,他也必须要冷静。   他当机立断脱掉两人完全湿透的外套,拧干水后又给淳乐水穿了上去,虽然湿衣服会加速体温流失,但也会能勉强起到阻挡寒风的作用。   宋含章只穿着衬衫,冷得打颤,他搓了搓手准备抱起淳乐水往山崖下走,那边有块大石头和崖壁形成一个九十度的夹角,倒是适合避风。   为了减少和地面的接触面积,宋含章将淳乐水的上身都抬到自己腿上。   这大概是近几个月来淳乐水最安静乖巧的时候,既没有假意伪装,也没有冷脸相向,他双目紧闭,一张脸毫无血色,整个人看着单薄又脆弱。   将他从地上抱起时,宋含章因为手臂脱力,差点把淳乐水摔下去,手忙脚乱地搂着腰把人稳住。淳乐水湿透的头顶顶在宋含章颈侧,一点反应也没有。   宋含章垂眸,看着那张精致的脸上毫无生气,不由一阵心颤。   他深吸一口气,勾着淳乐水腿弯把人打横抱起,躲到了避风处。   宋含章没让淳乐水靠着墙,直接把人抱在腿上靠在自己怀里,身上的衣服又湿又冷,但两人贴着会好很多。   宋含章拍了拍淳乐水的脸,轻唤他:“淳乐水?”淳乐水仍然毫无反应。   把手放在脖颈,宋含章还能感受到一点自己颈部的温热,而淳乐水的体温明显要比宋含章低一些,他伸手摸上去都感受不到什么温度。   宋含章不知道淳乐水现在算什么程度的失温,但他现在没有办法替他换下身上的湿衣服,也没有办法对他进行干燥处理阻止热量流失,如果让他在昏迷情况下将全身皮肤都暴露在外更加危险。   他只能把淳乐水报紧一点,将自己身体的热度传给他。   他不停地轻拍淳乐水的脸,叫他的名字想要唤醒他都是徒劳。   宋含章把外套衣领起立,双手拢着往淳乐水颈部吹气,试图通过这种方式给他加温。   宋含章从来也没有这么焦虑过,不停地抬头四望,可能才过了十几分钟,但对他来说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你可千万别死啊。”宋含章说话的声音都已经开始发抖,“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他一边说一边捏住淳乐水脸颊,迫使他张开嘴,不断地把自己仅有的热气吹进淳乐水体内。   “淳乐水。”到后面宋含章每叫他一声名字几乎都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他双眼通红:“把我救上来你自己死了,你是想让我内疚一辈子吗?”   他再次往他嘴里输送热气,太因为冷,宋含章哆嗦了一下,牙齿磕在淳乐水冰凉的嘴唇上,舌尖蔓上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   宋含章抬起头,淳乐水苍白的嘴唇上一点猩红。   看着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感。   宋含章盯着他看了片刻,掐着淳乐水的下巴吻上去,他给淳乐水送过去的热气有多少能真正地进入他体内,宋含章并不知道,但这一刻他无疑有些崩溃。   身体在他迟缓的大脑下达命令前就率先行动,两张冰冷的唇贴在一起,他舔舐掉淳乐水唇边的血渍,舌尖顶开对方紧闭的双唇后,抖着唇往他嘴里吹气。   宋含章只穿了一件,为了抱住淳乐水而倚靠着冰冷的崖壁,但对于宋含章来说,失温所带来的难受远没有心理上的折磨让他痛苦。   他害怕淳乐水死在这里,死在自己怀中,他不想再体会一次亲眼目睹亲人死亡而无能为力的感受。   而且如果淳乐水真的在这里出事,那宋含章可能真的一辈子也无法从这份阴影中走出来。   如果他早点对淳乐水道歉,如果不是他执意要跟简闻他们来飙车,如果他注意一下前面的路况避开那颗扎破轮胎的铁钉,如果不是为了救他……   如果如果如果。   宋含章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是他亲手造成了这一切。   他眼睛红得快要滴血:“你平时不是很讨厌我碰你吗,我亲你一下你都要把我丢进浴缸,我现在都把你嘴咬出血了,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咬我啊!”宋含章交换着往淳乐水颈部吹气,之后像是脱力一般将额头抵在淳乐水颈窝,“你咬我啊……”   “不是说碰你一下就是狗吗,碰你这么半天……你怎么也不骂我……”   宋含章只知道自己在说话,但昏沉的大脑似乎屏蔽了他的听觉系统。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风从树林中咆哮而过的声音就像是野兽在嘶吼,避风处的两个人像是互相取暖一般抱成一团,宋含章几乎是想要把淳乐水嵌进身体里一样用力搂着他,埋首再他肩头同样失去了意识。   只有风,在他彻底昏过去前,将一小声呜咽搅散带走。   “汪。”   -   滴――   滴――   滴――   仪器的声音响在耳边,宋含章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白色。   他闭了闭眼。   “小少爷?”   是许叔的声音。   宋含章缓慢睁眼转动眼球,床边许叔看到他醒来满脸惊喜,先抬手按了呼叫铃才问他:“怎么样小少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他想要起来,许叔伸手扶他,把隔壁床的枕头也垫到他身后。   宋含章四周看了看,这是间双人病房,他盯着旁边明显之前躺过人的病床看了许久,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大脑才慢慢转动起来,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抱着淳乐水在石壁后取暖……   淳乐水?!   宋含章猛地抓住许叔:“淳乐水呢?”   他手上力道很大,关节绷得发白,一瞬不瞬盯着许叔的眼里却带着一丝恐惧:“他没事吧?”   许叔安抚他:“你放心,乐水没事,他比你醒得还早。”   说话的间隙陈医生已经过来了,对宋含章做了一系列检查和询问,才对许叔道:“没事了,身体各项机能和指标都是正常的。”   “老陈,我还有一些话想问你。”许叔听完和陈医生出了病房。   他前脚刚走,简闻就来了。   “含章,你没事了吧?”   宋含章摇头:“没事。”   “你不知道救援队找到你们的时候,你和淳乐水都昏了过去,一个比一个体温低,急得老爷子差点发病。”   听他一提,宋含章才发现宋时清并不在病房内:“我外公呢?”   简闻说:“没事没事,你别担心,老爷子什么问题都没有,现在正在淳乐水那边呢。”   “什么意思?”宋含章看向旁边的空床,“淳乐水不和我在一个病房?”   简闻默了一瞬,从旁边的果盘里抽出水果刀,一边削苹果一边说:“我正想问你呢,你和淳乐水是不是在车上闹什么矛盾了?他一醒就说要换病房,不想和你呆在一起。”   他那到扎了块苹果递到宋含章嘴边:“来口?”   宋含章别开脸:“我不要。”   简闻就顺手喂进自己嘴里:“他平时不是对你百依百顺的,你得把人家逼成这样样才能让人家对你这么不待见?”   别人以为宋含章浪子回头和淳乐水重修旧好,简闻可是清楚其中奥秘的,他知道宋含章对淳乐水没感情,也就没把他俩的矛盾当一回事,完全是一副吃瓜八卦的语气。   但是好巧不巧,每句话都在往宋含章心口戳刀子。   越听宋含章脸越黑。   淳乐水的表现说明他现在甚至已经不愿意在其他人面前装下去了。   简闻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催他:“问你呢?”   宋含章一阵火大,当然这股火更多的是对他自己。   “你可以滚了。”他说着不再给简闻脸色,被子一抖又背对着简闻趟了回去。   “喂?”简闻拿刀背捅捅他,“大少爷怎么刚醒火气就这么大?”   宋含章无动于衷,等到简闻转到正面想看他一眼的时候,直接扯起被子把自己埋起来。   他拒绝沟通的表现太明显,简闻失笑,放下刀后啃着苹果从病房退出去,还不忘吐槽他:“我感觉你出个车祸返老返童了呢,等着,哥哥去给你叫陈医生过来再检查检查。”   “滚!”   “好勒。”简闻带上门,“这就滚。”   落锁声后屋里再次恢复安静,宋含章双手压下头顶的被子,望着天花板发呆。   两人在车上的争吵,淳乐水的句句质问,全部萦绕在耳边。   但更多的,还是淳乐水昏迷后苍白的脸,和不管他怎么捂都没有一点回升的体温。   当时的绝望,宋含章现在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不行。   不管淳乐水想不想见他,他也必须要去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还活着才能安心。   宋含章掀开被子下床,在病服外裹了件外套,拉开门就撞见了正准备进来的宋时清。   “外公?”   宋时清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确认他没问题,才问:“要出去?”   宋含章扶着他坐在沙发上:“我想去看下淳乐水。”   “我刚从他那边过来,”宋时清把拐杖靠在沙发扶手上,冷哼了一声,“现在倒挺关心人家的,那你知不知道乐水根本就不想见你?”   宋含章点头:“简闻给我说了。”   “知道你还去?”   “我只是想去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醒了,不然我不安心。”   “难不成我们还会骗你?”   “外公,我不是那个意思。”宋含章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只是我……”   宋含章捂额,指腹碰到额角包扎的纱布,他垂头看着脚下,说不下去了。   即使是面对外公,他也没办法直白地承认自己害怕。   叫不醒淳乐水的那一幕,几乎是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   他必须亲眼确认对方平安。   宋含章说:“我先去看一下他。”   “回来。”宋时清沉声道,“我还有事要问你。”   宋含章转身:“外公。”   宋时清表情严肃:“你老实告诉我,昨晚的生日会你到底对乐水做了什么?”   淳乐水曾经的形象深入人心,他突然态度大变,所有人都觉得问题出在宋含章身上。   包括宋含章自己,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不是昨晚,”宋含章有些艰难地开口,昨晚不过是一根导火索点燃了积累的所有矛盾而已,“是我这几年做的每一件事。”   他低头看着沙发上的宋时清:“外公,您以前骂我骂得没错,我就是个混账。”   宋含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颓然道:“我和孙明鸿那个人渣,并没有什么区别。”   孙明鸿的名字一出来,病房静得让人窒息。   “我不许你这样说……”宋时清突然开口,他拄着拐杖站起来,走到宋含章面前,强调道,“你是我宋家的孩子,你的身体里流的是南风的血,和孙明鸿那个混账有什么关系?!我骂你,是看不过你对乐水做的那些事情,那孩子老实遇到什么委屈吃了什么苦就只会往心里咽,就跟你妈妈一模一样。但是你,被我逼着和他结婚我也知道你委屈,你咬定是乐水用了手段,是我逼你和他结婚的!”   “你做了对不起乐水的事情,那要怪也是怪我!和孙明鸿这个混蛋有什么关系!”宋时清厉声,拐杖在地上敲得直响,“他对你妈妈干的那些事情,你可一件也没有对乐水干过!我不许你这样说!”   他情绪激动起来,整张脸都憋得通红,明显出现了气短的症状。   宋含章吓坏了,连声叫着外公,把宋时清扶到病床上躺下。   “呼吸外公,呼吸。”宋含章慌乱地按了好几下呼叫铃,翻出他的药让他含服在舌下,“外公您别着急,我错了我不应该这样说,您缓一缓,您别生气……”   “含章……”宋时清紧紧攥着他的手,“下次你不许再说这样的话,就算你再自责你也不能把自己和那个人相提并论,外公会伤心的。”   孙明鸿这个人就是宋时清和宋含章爷孙俩永远都不想提起的名字。   他是宋含章的父亲。   却给宋含章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如果对宋时清来说,孙明鸿是导致他失去女儿的罪魁祸首,那么对于宋含章来说,孙明鸿就是他这一辈子都逃不过的梦魇。   他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亡,又被父亲拿着刀追赶,要不是宋时清去得及时,他失去的就不仅仅是宋南风一个人了。   将自己和那个人渣比作一类,可见宋含章对自己有多失望。   他拿刀挥向自己,宋时清怎么可能不心疼。   “对不起。”宋含章红着眼埋首在宋时清怀中,“对不起外公。”   医生很快来将宋时清接走,宋含章跟着走了几步,却像是突然被人抽掉了所有力气,他连病房都没有走出去,失神地跌入沙发。   就算是他和淳乐水在车上争吵,他被淳乐水不断质问的时候,宋含章也从来没有产生过将自己和那个人类比的想法。因为他清楚,他错是错在误会了淳乐水这么多年,他的所有混蛋行为是建立在以此为前提的基础上,是有迹可循的。   反而是他经常怀疑淳乐水,他呆在宋家接近自己的目的,他是不是也像孙明鸿那样觊觎宋家家业?他对自己频繁的毫无底线的示爱是不是为了放松自己的警惕让自己爱上他,然后像孙明鸿杀死母亲一样杀死自己?   所以宋含章从来不相信淳乐水是真心爱自己的,后来听到淳乐水的心声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当宋含章被问得哑口无言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至少在曾经,淳乐水是真的爱他的,爱到全然失望,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也会奋不顾身救他。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失望,是由无数件小事累积而来,大多数时候都觉得忍一忍就过去了,但其实一直都处于某个临界点,而可能再那之上甚至不能再承担起一根羽毛的重量。   就像是母亲对孙明鸿,和淳乐水对他。   当淳乐水躺在宋含章怀里呼吸微弱心跳缓慢时,巨大的恐惧让宋含章意识到,他一直把淳乐水当做孙明鸿来戒备,其实他才是举着刀的刽子手。   他和孙明鸿一样伤透了一个人的心,并且杀死了他。   只是母亲会流血,而淳乐水是安静的毫无反应地躺在他怀里。   所以淳乐水醒来不想见到他,是多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他累了,倦了,不想再和宋含章玩下去了。   宋含章不知道的是,淳乐水不想见到他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一个原因。   与此相比,更重要的原因是淳乐水很不安。   他不安于落水时对于宋含章死亡的恐惧,他非常清楚自己对宋含章是毫无好感的,每次想弄死他的想法也不是作假,而是真的恨不得让宋含章死了算了。   他以为自己在宋含章面临危险时还能悠闲看戏,但实际上那一瞬间,他甚至宁愿死的是自己。   这让淳乐水毛骨悚然,因为那一刻他能清楚分辨出这是从他自己脑中冒出的想法,不是多出来的莫名情绪,而是他本人就是那样想的。   甚至包括去救他,都完全是出于本能。   他让自己保持着高度冷静,就是因为当下只有他才能救宋含章。   如果身边的人不是宋含章,他不能保证自己是不是还能全程不慌乱。   这不得不让淳乐水怀疑,为什么宋含章会在自己潜意识里占据那么重要的位置,这些真的是贱受残留给他这个穿越者的情绪吗?   他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醒来就已经绑定好系统,被告诉姓甚名谁,并且将选择摆在他面前。   当时淳乐水还觉得好巧,他所需要穿越的角色和他名字一模一样。   系统怎么说的来着?   它说这是穿书基操。   淳乐水信了,并且对自己空白的过去毫不好奇,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只想要未来。   但现在,淳乐水突然想要窥探一下自己的过去,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记忆?为什么会被系统选择?   他能感觉到系统还在,但装死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在不知道被淳乐水催促了多少遍后系统才道:[是你强烈的意志召唤了我,获得了追求自由的机会。]   “那我对于过去的记忆呢?”淳乐水问。   [那些重要吗?]系统说,[你已经死了,你哪里还有过去?你只用记住自己的目的,不断地往前看就好了。]   避重就轻的回答,却让淳乐水无比惊恐。   答案或许已经在他自己手中。   他无法面对这件事,而人类对于危险的首要规避反应就是――   逃。   他第一件事就是从宋含章病房搬了出去,宋时清关心他问了许多,但淳乐水什么都没说。   他自己心里也很乱。   就在他啃着指尖盘算离婚的事情时,走廊上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透过玻璃,他看到几位医生匆忙地推着病床奔走,而淳乐水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床上的人是宋时清。   他一惊,猛地拉开门正准备跟上去,一转头就和刚从病房里出来的宋含章四目相对。   淳乐水第一次看到宋含章那个模样,穿着病服就好像一吹就要倒似的,整张脸上唯一的颜色就是猩红的双眼,和被他撕下纱布后抠到流血的额角伤口。   但淳乐水现在根本没工夫搭理他,又或者说有功夫也不会搭理他。   轻飘飘一眼后就迅速移开目光,追着已经消失在拐角的病床跟上去。   【搞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   【还要让外公醒过来担心你吗?】   【乌鸡鲅鱼。】   宋含章正准备抬步,闻言顿了下才跟上,只是在路过护士站的时候,麻烦护士重新给自己包扎了一下额头才赶往抢救室。   包括后来匆匆赶来的许叔,三人并没有等多久宋时清就被推出来。   陈医生紧随其后:“还好这次发作虽然急但是刚好在医院,而且含章的急救方法也很正确,没什么大问题。”   淳乐水和许叔都连忙凑过去,陈医生无奈:“好了好了,先把老爷子推回病房,让他好好休息休息。”   “外公,”淳乐水轻声说,“你吓死我了。”   老爷子显得很疲惫,笑着用手心贴了两下淳乐水的脸:“对不起,外公不该吓你。”   淳乐水顺杆就上,点头道:“没错,老爷子既然认识到了错误下次就不要再犯了。”   宋时清连连应了几声好。   他看了眼人群之外看着他又不敢靠近的宋含章,对他伸出手。   宋含章过了好几秒才走到床边,牵住宋时清的手。   老爷子握着他的手轻捏了两下:“没事。”   宋含章一言不发地垂着头。   外公的手很烫,手心干燥,手背皮肤不像年轻人那样有弹性,指腹轻轻挨着就能感觉到其中流失的胶原蛋白,在不用力的情况下也能摸到手背上明显凸起的血管。   就是这双手,当初把宋含章从地上抱起来,帮他擦眼泪,又在晚上他做噩梦时拍打着被面陪他一整晚。   也是这双手,牵着宋含章去母亲陵园,轻拍他的脸让他出去玩,放纵他做他想做的事情。   但因为觉得他逼自己结婚,宋含章不顾外公的不舍非要从家里搬出去,自己天天在外面释放情绪过逍遥日子,却从没想过早点帮外公接下重担,没有想过他靠外公取暖时,外公何尝不是将对母亲的思念投影在他身上以此慰藉。   他仗着有人宠爱便肆无忌惮。   他甚至还提起了外公最不想听到和提起的人,他将自己和孙明鸿相比,分明是在刺杀外公。   无形的刀虽然不见血,却也会要人命。   如果外公有什么意外,他就是凶手。   但幸好,幸好外公没事。   宋含章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抖,他现在阵阵后怕,又不想被淳乐水和许叔看到自己濒临崩溃的样子,想要抽出手去外面整理情绪。   “没事就好。”宋含章喉咙又酸又紧,好半天才勉强道,“您先休息吧,等回头我还有事和您商量。”   宋时清确实累,他又紧捏了宋含章一下,才放开手。   宋含章俯身帮他盖上被子。   他情绪不太好,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   只是淳乐水现在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曲意逢迎,但也因为知道他是担心外公,便也没有在心里嘲讽,总之是非常平静地从病房里离开打算让宋时清好好休息。   宋含章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   确认淳乐水没有问题他是安下心来,但他现在并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   “小少爷,你还好吗?”许叔觉得他不太对劲有些担忧,他以为宋含章是担心宋时清,“既然陈医生说没事,你就别太担心了。”   宋含章点了点头:“许叔,外公麻烦您了。”   “老爷子这边有我就行了,你也快去休息。”许叔压低声音,免得吵到病床上的宋时清,“你和乐水的身体也很重要,你徐姨做了你们爱吃的,一会儿送过来多吃点把能量都补回来,你看你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一路从宋时清的病房念到宋含章的病房。   宋含章笑了下:“知道了,您好嗦。”   “你第一天知道你许叔嗦啊?”许清轻笑,拍拍他的背,“行了,我也要回去照顾老爷子了,你这么大了许叔就不陪床了。”   “许叔……”宋含章稍作沉默,“我长大了。”   “你在我心里可永远都是小孩儿。”   不,许叔,我该长大了。   宋含章望着他的背影走出视线,才开门进了房间。   他没办法永远躲在外公身后,他应该学会承担责任,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犯过的错负责。   -   淳乐水歪头靠在宋含章怀里。   四周是呼啸的寒风,宋含章冻得浑身都在哆嗦,想要去拍淳乐水脸的手因为僵硬而蜷缩着,舒展不开。   淳乐水闭着眼睛,漂亮的脸白到宛如玻璃一样仿佛透明,浓密睫毛轻搭在眼下,因为湿了水,结成小小的冰晶。   他像是随时都要消失一样,脸上唯一的颜色就是眼下的小痣,黑得像是拿笔点上去的。   宋含章感受不到一点他身体的温度,想要往他体内输送热气,贴上去后只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气。   宋含章顿了顿,心跳都开始加速。   他指尖紧按住淳乐水的脸颊,后者仰着头,机械般的随着他的动作张开嘴,舌尖探入,宋含章感受不到他嘴里一丝一毫的温度,冷得就像冰块一样。   “没事没事,只是失温。”宋含章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含热了双指擦干后去按他颈部的脉搏。   四周寂静无声,就连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   “一定是我没找对地方。”   宋含章喃喃自语,把人搂紧了些,换了一边把手指放在淳乐水下颚和颈部的交界处。   “怎么回事?”他拧眉,正准备收了手先帮淳乐水暖暖脖子,后者的脑袋就像是断了线风筝,垂落到一旁。   风重新动起来,宋含章静了许久才将手指放到淳乐水鼻下。   没有鼻息。   他死了。   宋含章猛然惊醒。   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淳乐水的头无力垂落的画面真实到可怕,宋含章满头大汗却浑身发冷。   他双眼发直地盯着床尾,等自己激烈的喘息平稳下来后,才打开床头灯,喝了口杯里已经凉透的水,冰凉的液体顺着食管凉进胃里,让宋含章恍然想起梦里淳乐水口中的温度。   他捏了捏眉心,放下杯子下床换衣服。   从医院回来当天,淳乐水就带着他的铺盖卷从宋含章房间里搬了出去,床又属于宋含章了,但他却无法像以前一样一夜无梦到天亮。   因为忙于工作,他每天睡觉时间有限,入睡速度和睡觉质量都很高,但现在他却经常总会在闹钟响起前一个到半个小时就从梦中惊醒。   他总是会反复梦见那天落水后两人在岸边的场景,淳乐水永远都是那副易碎的模样靠在自己怀里,而他当时的恐惧在梦里全部成了真,梦里的淳乐水从来都没有醒来过。   这导致他有时候在现实中看到淳乐水都会恍惚一瞬。   宋含章还没下完楼梯,已经听到餐厅里淳乐水的声音:“外公,我去排练去了。”   他抓着包,手上拿着两片吐司,一口气干掉杯子里的牛奶后从楼道下跑过,连余光都没分给站在楼梯口的宋含章一下,越过客厅从正门跑出去。   宋含章拉开餐边椅坐下:“外公。”   宋时清说:“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和好?”   虽然相比于淳乐水对宋含章百依百顺,宋时清更愿意看到这种使小性子一类的画面,因为这也侧面说明两人不再是之前那种一方无条件将就另外一方的不健康关系,但就是两人第一次闹矛盾的时间就有点超出宋时清想象的长。   宋含章很想说他们根本就没好过,哪有和好这么一说。   他知道淳乐水是因为听到他的脚步声才匆忙离开,他现在是完全不会和宋含章呆在同一个空间,宋含章已经习惯了。   他其实有尝试和淳乐水谈谈,但当他一句“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弥补你”说完后就立刻被淳乐水怼了回来。   淳乐水说:“你做什么都不能弥补我。”   一句话便让宋含章哑口无言。   而他确实也对目前的情况束手无策,他尝试从淳乐水需要的角度下手,但淳乐水却什么都不需要,简直让他无从下手。   至于离婚,宋含章倒是听到了淳乐水心里有这个想法。   但当他提出来,淳乐水反倒是拒绝了他,说外公现在身体不好离婚的事情之后再说。   宋含章虽然对淳乐水心怀愧疚,想要弥补他,但他对淳乐水不是爱,他也知道淳乐水不爱他,像情侣那样变着花样伏低做小地乞求原谅这种事显然也不适合他们这种情况。   于是事情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两人冷战,应该说是淳乐水单方面的冷战持续到现在已经一个多礼拜了。   “乐水说他想暂时搬出去住一段时间。”宋时清说。   宋含章默默吃着早餐:“好。”   “你就不挽留一下?”   现在就算淳乐水说要天上的星星,宋含章也要想办法摘下来给他,他说要搬出去,宋含章只想顺着他,哪敢挽留。   但他只能对外公说:“他现在还在气头上,等他气过了我再想办法。”   “含章,”老爷子见他们这样闹别扭也揪心,便道,“你给外公说说,你们那天到底是说了什么才闹成这样,你别看老头子孤寡几十年,但论哄人你肯定没我有经验,你外婆以前可是动不动就给我甩脾气。你给我说说,外公帮你分析分析。”   自从上次宋时清在医院发病后,一家人倒是把话说开了,他松口同意手术,将手上大部分的工作都交给了宋含章,最近正在家养身体。   这人一彻底闲下来,琢磨的事就多,手上没太多工作吧,就把修复孙孙夫夫关系放到了首位。   这段时间宋含章忙,今天好不容易坐在一起吃个早饭,宋时清打算把这件事问清楚。   见他吃好了,就让宋含章放下碗跟他一起去书房。   老爷子态度严谨,拿出对待工作的态度对待这件事,让宋含章站在书桌前一字一句地给他汇报。   宋含章一五一十地说了:“外公,您说我该怎么办?”   宋时清一言不发地听着,听他说完后还端起盖碗像喝茶一样用碗盖轻刮水面,他喝了口水,放下茶杯后取过拐杖站起来:“所以你这么些年你一直误会乐水了?”   “我早就给你说过了,乐水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他走到宋含章面前,由宋含章扶着往书房门口走。   宋含章垂眸应是:“是我的问题。”   “是你的问题。”宋时清点点头,下一秒拿着拐杖就把人往外赶,“你那么早就知道了你也不给人道歉?!别说乐水生气,我听着都生气!光是不理你那都是人家脾气好,换成我我非抽你一顿不可!”   “外公!”宋含章害怕他情绪激动。   宋时清拿着拐杖毫不犹豫地往他还在门内的脚上一怼:“出去!”   宋含章单脚蹦出房间,书房门差点摔他脸上。   听到动静的许叔和徐姨都站在客厅,问他:“怎么了,老爷子没事吧?”   隔着门宋时清的声音很有底气:“没事。”   于是几人都松了口气。   宋含章还要去公司,只能麻烦许叔和徐姨多注意点外公,只是他不知道,他走了之后许叔和徐姨都知道他是怎么惹恼了淳乐水。   于是第二天早上他下楼准备吃早饭时,桌上三个人全都撤了,人走了不说,还一人端一个盘子,除了用过的碗筷外,连快面包渣都没给他留。   宋含章:“……”   作者有话要说:被全家孤立的宋狗(。   感谢在2021-08-07?21:00:42~2021-08-08?21:2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妹妹爱吃螺蛳粉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044398?10瓶;言笑晏晏?5瓶;哈哈?2瓶;奈亚托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淳乐水暂时从宋家老宅搬了出来。   但他也没有回郦水湾,?而是借住到了楚林家。   楚家父母常年在外,平时家里只有楚林和楚屿兄弟俩,而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不住校的楚屿在前段时间主动提出住校搬去了学校。   小屿不在,?家里感觉都安静了许多,淳乐水都怪不习惯的。   他抱着枕头去敲楚林的房门,?楚林刚洗完澡坐在床上看书,?床头温暖的灯光温柔地抚摸着他脸上的皮肤,?看着整个人都在发着柔光。   楚林把书反扣在腿上,低头看淳乐水:“我开着灯你睡不着?”   楚林房间里一米八的双人床睡他俩虽然不挤,但也并没有特别宽敞只能算是勉强。   淳乐水侧躺着,被角掖得严严实实,?只有脑袋露在外面。   他由下往上望着楚林,眼睛黑漆漆的像个小动物。   淳乐水摇了摇头,?脸颊在柔软的枕面蹭了蹭:“没有,我是觉得师哥真好看。”   楚林拿书拍了下他脑袋,?动作很轻,书页哗哗响但其实一点都不疼。   淳乐水嘻嘻哈哈地往中间挪了挪,和他靠近了些,楚林重新翻开书,照顾小孩儿似的把他颈后的被子掖严实了些。   “怎么比小屿还爱撒娇。”楚林无奈道。   “嘿嘿。”淳乐水笑了笑,心想谁让你吃这一套呢,“小屿怎么突然想着要去住校了?”   楚林盯著书半天没翻页,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   “师哥?”   “他……”楚林捏了捏眼角,夹好书签后将书合上,“……和我闹脾气呢。”   淳乐水好稀奇:“他也会和你闹脾气?”   楚家父母工作很少在家,就连过年也很少回来,楚屿基本上可以算是楚林一个人带大的,?那小孩儿有多黏着他这个哥哥淳乐水再清楚不过了,他和别人闹脾气淳乐水还相信,但他和楚林闹脾气淳乐水还是第一次听说。   楚林闻言失笑,笑得有些宠溺:“那是你没见过,脾气大着呢那小孩。”   “那是为什么呀,都闹到离家出走了。”   非要搬去学校,可不就等于离家出走吗?   楚林看着淳乐水的脸欲言又止,他觉得如果他告诉淳乐水楚屿是撞见他和简闻接吻才离家出走的,他觉得淳乐水可能当场也要来一回离家出走。   楚林头疼。   说接吻其实根本没亲上,细说起来还得庆幸楚屿回来得及时。   楚林和简闻的饭局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临时取消,半个月前终于约上了,当初他在秀色帮自己解围,于情于理楚林都觉得自己应该感谢他,并且也像他对淳乐水说的那样明确地给简闻表达了他拒绝。   简闻倒也没像淳乐水说的那样死缠烂打,表示自己理解,说做恋人不行做朋友还是希望楚林不要拒绝。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楚林便也随口应了。   结果说当朋友之后,两人倒是时常遇到,他还帮楚林处理了两回小麻烦,进退得当,行为语言也没有越界,各种行为好像两人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于是楚林放松了戒备。   前两天他约楚林吃饭,楚林想着他之前帮了自己忙理应由自己请客作为感谢,简闻听到后也欣然同意。   就是这顿饭,楚林知道了简闻也有个弟弟,两人聊了很多关于弟弟的话题,倒是拉进了不少关系。   吃饭的地方离楚林家不远,饭后简闻送楚林回去,一路闲聊到小区楼下,楚林下车时突然被简闻拽住。   他说自己其实并不是真心想要和楚林当朋友的,问楚林能不能再给他一个追求他的机会。   怎么说呢,楚林对简闻谈不上喜欢,但这段时间的偶尔相处觉得他人也还行,但他还是不想和他有超越朋友关系的发展。   他的再次拒绝可能让装了这么久都没吃到嘴的简闻有些心痒,一边说让楚林别忙着拒绝他,一边凑上去想亲他。   楚林还没来得及躲,重物敲击前窗的脆响把两人吓了一跳,一转头,楚林就看到不远处背著书包满脸怒气的楚屿。   小孩儿那脸简直不要太黑。   之后不管楚林怎么哄他,包括当场拉黑简闻的所有联系方式并且承诺再也不会和他有任何交集一类的,都没有让楚屿消气,没两天都擅自办理了住校手续,还是已经在学校宿舍住下了才发消息通知他。   这还是楚屿十八年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不回他消息不接他电话,楚林想着就头疼。   听到淳乐水这么问,他也想问一句为什么,生气也得有个原因吧?   他实在不理解楚屿为什么会因为一个简闻就生这么大的气?   楚林看了眼手机,他下午发给楚屿问他周末回不回家的消息也没有得到回复。   “等哪天有空我去趟学校看看。”他说着放下书,关灯躺下,“睡觉吧。”   屋内陷入安静,但其实楚林也没睡着,想着楚屿的事翻了几个身。   “师哥,”黑暗里响起淳乐水不由自主放轻的声音,“你睡着了吗?”   “没。”淳乐水关灯后就静静躺着没有任何动作,楚林说,“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淳乐水睁开眼,昏暗中能看到楚林的面部轮廓,他小声说:“我也没,我最近有点失眠。”   “我看你白天在剧场也老是走神,怎么了,要是遇到什么事你就和我说说。”   淳乐水翻身趴在床上,拉开了床头的台灯,楚林跟着他一起坐了起来。   淳乐水组织了一下语言:“是这样的师哥,我……有个朋友……”   他迟疑了一下,觉得就算把这事安插到朋友身上也不合理,他要告诉楚林说他有个朋友穿书了楚林估计会摸摸他额头看有没有发烧。   于是他话头一转:“给我推荐了一篇小说,我最近闲得无聊就看了看,这篇小说是这样的,这个主角……叫他A好了,A穿进一本小说成为了小说里的一个炮灰。”   “炮灰的身份是小说里主角攻的前夫,炮灰和主角攻是走的那种渣贱路线,A他穿书是因为他死了嘛,但是他还绑定了一个系统……”淳乐水以一个上帝视角,把自己穿书以来的事情包括最近一直让他感到无法接受和不安的猜想也一并告诉了他,“但当意外发生的时候,A他发现他非常害怕失去渣攻,就是这份感情来得很突然也很奇怪,但是它突然让A意识到一些以前没有注意过的很怪异的事情。”   “比如呢?”楚林听得认真。   “比如……A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恰好和炮灰擅长同样的东西,总是会感受到一些仿佛是不属于他的情绪,但是细想一下哪会有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呢?”淳乐水放慢了声音,“所以……A他怀疑自己可能并不是顶替炮灰身份的第三者,而有可能就是炮灰本人……”   楚林点头:“所以他真的是炮灰本人吗?”   “emmm……这个……作者还没更新呢!”淳乐水说,“我就很好奇如果A他真的是炮灰本人的话,他会怎么去处理他和渣攻的关系呢?他还要不要……不是,他还会不会坚持自己最初的选择呢?”   “师哥,如果你是这个A的话,你会怎么做呢?”   “如果我是A……”楚林想了想,“所以这个A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他到底是不是炮灰吗?”   淳乐水点头。   “但他就算是炮灰本人又怎么样呢?”楚林说,“我觉得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去纠结这个问题,因为就算A真的是炮灰,但他在成为A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是炮灰了。”   淳乐水听得很迷茫:“为什么?”   “就比如说……”楚林四处看了看,拿起枕边的手机,“这个手机,当初还是你陪我去买的,这个手机到现在我一共用了快两年,里面有很多我和你和小屿的生活点滴对不对?”   淳乐水又点头。   “它现在就类比于你说的那本小说里的炮灰,然后如果我把它格式化,清空之后它就什么都没有了,它就变成了A。就算我偶尔想起的时候会从云端上下载一些之前的照片或者资料,但和我在使用它的过程中它重新产生的数据相比,只是很小一部分。手机还是那个手机,可是里面的内容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如果我是A,我只会选择自己现在最想要的,至于我是不是炮灰本人,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大概是因为有点困了,楚林语速有些慢,也或许是夜晚安静,声音也很轻,但就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溪水一样潺潺流过的舒缓感,奇迹地安抚了淳乐水从落水后就一直躁动不安的心。   他就觉得对啊,就算他是贱受本人又怎么样,他难道要因为意识到这点就强迫自己去承担他所没有的感情吗?   那显然不能啊!   而且那也只是他的猜想,也没有被盖棺定论,他干嘛要贷款焦虑这么些天?   淳乐水悟了,他觉得楚林说得非常有道理,他只用坚定他自己的选择就好了。   他双眼发亮,整个人突然就有了精神。   楚林被他看得发毛,淳乐水一把扑上去,差点把楚林从床上撞下去:“师哥,你怎么这么厉害啊,我觉得你说得好有道理,那个A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楚林哭笑不得,被他给蹭精神了,推着他毛茸茸不断扫着自己脖子的脑袋,笑道:“你是小狗吗小淳?”   “汪~汪汪~汪汪汪~”   两人在床上闹了半天,屋里的笑声才逐渐安静下来,淳乐水和楚林并肩躺着,他说:“师哥,给你说个秘密。”   “嗯?”   “我就是A。”   楚林偏头,淳乐水嘿嘿一笑:“骗你的,是我快要和宋含章离婚了。”   楚林微微抬起头,惊讶道:“真的?”   “真的。”淳乐水笑道,“我看开了,我不应该把时间都浪费在他身上。”   反正结局是注定的,就应该把剩下的这段日子当做最后的时光来逍遥,短暂的自由也是自由,他不应该被“如果自己是贱受”这几个字束缚。   淳乐水就是淳乐水。   “不过外公现在在养身体准备做手术,他一直都对我挺好的,我决定等他手术后恢复好了再离婚。”   “小淳,你能看清这一点我真的很高兴。”楚林说,“明天加个菜庆祝一下。”   淳乐水晃了晃脚尖:“那我们排练结束去逛超市吧!”   -   淳乐水借住在楚林家小日子不要过得太舒服,两人一起上下班逛超市做家务,淳乐水觉得好幸福啊!   洗个菜都能乐出声的那种。   不过今天楚林下午请假去楚屿学校了,和师哥贴贴这么久突然又变成一个人,淳乐水十分寂寞,训练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只想赶紧回家对楚林撒撒娇,然后搓搓楚屿的小脑袋。   要是能和他们俩一起生活一辈子就好了。   “最近天天见你和楚林同进同出,难得看你一个人。”正想着,他便听到姜不厌道,“练得怎么样了,动作都熟了吗?”   淳乐水点头:“还可以。”   姜不厌说:“舞美也做得差不多了,下周抽个时间完整地彩排一遍,看看哪里还需要调整。”   淳乐水反手就是一个OK!   “我觉得你最近心情挺好啊?”   “很明显吗?”淳乐水摸摸脸,手指都挡不住上翘的唇角,“好事将近好事将近,就不用恭喜我了。”   姜不厌打趣他:“我还以为是你落水把脑子冻傻了,前几天唉声叹气这几天又笑得跟朵花一样。”   “那不能够。”落水那事淳乐水的记忆断档在他给了宋含章一巴掌,他问姜鸣,“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我们多久被救出去的呢。”   “两个多小时吧?”姜不厌回忆了下,“找到人的时候你们俩都晕了,而且你失温特别严重,再晚点我们这剧就得换主角了。”   “啊?”淳乐水惊了,“可我醒来也没什么感觉啊?”   “只能说你命大,还有宋含章一直帮你挡着风,又把你抱在身上避免你和地面接触加速散热。”   “这样啊……”淳乐水缓慢地点了下脑袋。   两人走到楼下,姜不厌问他:“要我送你吗?”   淳乐水摇头拒绝,他准备问问楚林是在学校还是已经回家了,要不要他带点吃的回去。   两人挥手告别,淳乐水走出剧场大门,低头按着手机。   然后他莫名其妙地抬头往对面看了眼,正好是和他正对着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驾驶座的车窗开着,宋含章的手臂搭在窗边,指间夹着一根烟,就这么隔街和他四目相对。   过了会儿姜不厌骑着他的摩托车从剧场里出来,飞快地从两人之间穿过。   淳乐水手机响起,是楚林给他打了电话:“喂,师哥?”   “小淳,你回来的时候路过超市帮我带两把葱上来吧。”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宋含章已经驱车停在他面前,他从车上下来,把烟头掐灭在垃圾桶后对淳乐水道:“淳乐水,可以谈谈吗?”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我懈怠了!!!不行我明天还要继续日万!   感谢在2021-08-08?21:29:03~2021-08-09?19:1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易染?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谷雨?5瓶;NJ?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淳乐水盯着宋含章看了片刻,?拿着手机转身走远了些。   “师哥,我这边临时有点事,回去可能会晚点。”   “嗯,?行,那我一会儿让小屿跑个腿。”   挂断电话后他走回去,?径直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进去。   宋含章愣了愣,?直到淳乐水问他走不走的时候才回神,?坐进驾驶位。   他系安全带的时候扫了淳乐水一眼。   【哎,宋狗现在肯定很震惊我居然没有拒绝他。】   淳乐水同样系着安全带,只是视线一直落在前方或者窗外,没有往宋含章这边偏倚一分一厘。   但他想得没错,?宋含章确实是做好了会被淳乐水拒绝的准备,毕竟这段时间他已经不知道被淳乐水冷脸拒绝了多少次。,?所以当他欣然应邀宋含章还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而且怎么说呢,虽然淳乐水仍然一言不发,?但却能明显让人感觉到他软和了不少,不再像之前和宋含章碰面那般周身带刺。   这让宋含章忍不住去猜想让他态度转变的原因。   其实只是因为淳乐水因为楚林的话想开了而已,他不想再禁锢在“贱受”这个身份里,不仅包括他是不是贱受本人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还包括就算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穿书者,他也不想再去承担贱受的过去。   除了爱上宋含章是不由他自己控制的以外,之后的卑微、无底线、导致被伤得体无完肤,都是贱受自己的选择才造成的最终结果。   看开这一点后淳乐水发现,跳出这个束缚,他反而能更理性地去看待宋含章这个人。   以前他站在贱受的角度替贱受的付出感到不值,将对于贱受懦弱卑微的恨铁不成钢尽数转移成对宋含章这个罪魁祸首的厌恶,但现在宋含章对淳乐水来说更像是个陌生人。   或许仍然不喜欢,?但至少不像曾经那样讨厌。   一举一动也不会引起淳乐水一丝的情绪波动。   他大概知道宋含章想要和他聊什么,正好淳乐水也有事情想要和他沟通。   “我定了家餐厅,”宋含章打量着淳乐水,话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谨慎,“我们边吃边聊?”   淳乐水也没拒绝:“都行。”   宋含章屈指轻点方向盘,等到前方红灯转绿后穿过路口,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他们在一起好像大多数时间都是像这样相对无言的。   宋含章食指不停地点着方向盘,想要找个话头缓解一下车内的尴尬气氛,却始终不知道说什么。   他不由想起以前,不管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他似乎从没为这种事烦恼过,因为淳乐水总是会想尽办法找各种话题。   结婚前他们关系还算友善,宋含章偶尔也会顺着他的话和他聊起来,当时没有注意,现在回想起才发现那些话题基本上都是他所喜欢或者擅长的事物。   而结婚后,宋含章会对他的搭话冷脸相对,淳乐水从一开始的神色黯淡到后来会乖乖的不再主动往他面前凑。   他此刻才终于体会到那种让人想要逃的窘迫和尴尬。   就这么一路无言到餐厅门外,宋含章停在门口:“你先进去,我去停车。”   淳乐水依言下车,毫不留恋,宋含章望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才找了个位置把车停下。   这是一座两层楼高的湖边餐厅,宋含章定了个雅间,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对岸湖边闪烁的霓虹,以及不远处倒映在水面形成一个闭环的镇江桥。   宋含章进屋时,看到的就是坐在这片江景中的淳乐水。   窗外霓虹闪烁,映着夜色的江水波纹细碎,粼粼熠熠。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鸟乘着夜风停在窗棂上,淳乐水白皙指尖捏着一片翠绿的树叶,衬得他的手像刚烧制好的漂亮白釉。   他捏着叶子去逗鸟,小鸟立刻扑扇着翅膀飞开,大概是听到动静,淳乐水转头,唇边的笑意尚未完全落下。   这是宋含章第一次在淳乐水脸上看到这么惬意的神色。   以前他只知道淳乐水长得好,却从未认真欣赏过他这张脸。   这一瞬间宋含章却忍不住呆愣了一瞬,不由自主将面前的淳乐水,和梦里那张苍白无力的面孔区分开。   胸腔微微发热,他庆幸淳乐水没有真的死在他怀里。   淳乐水的唇角已经慢慢抻平,宋含章在他对面坐下:“点菜了吗?”   【当然。】   “点了我自己的。”淳乐水平静道。   宋含章一顿,不动声色地翻开面前的菜单,垂眼时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听到淳乐水当然心声的那一刻,他差点就要让服务生把菜单收下去了。   宋含章闭了闭眼,迅速点好自己那份让服务生去下单。   当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后,让人窒息的尴尬沉默再次席卷而来。   当然总想缓和一下气氛但频频欲言又止倍受折磨的人是宋含章。   淳乐水倒是满心悠闲地看着手机。   “淳乐水。”宋含章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才打破这份虚假的平静,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赠与合同推到淳乐水面前,“我知道我做什么都不能弥补曾经对你的伤害,但我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淳乐水收了手机翻开合同,然后抬眼看向宋含章。   宋含章几乎把他在申城名下的所有房产都转赠给了淳乐水,以及一张上亿的支票和一份每月支付他百万生活费的声明。   他不知道淳乐水到底想要什么,只能尽量从金钱方面弥补。   【很大的手笔,没意外的话应该是几乎掏空了宋含章的所有财产。】   宋含章递上笔。   他已经提前全部签好了字,淳乐水现在只需要在合同页尾落在自己的名字,这份巨额的赠与声明便会立即生效,它所具有的法律效应,就算是宋含章后悔也要不回去。   他考虑地非常周全,合同中的所有条例基本都是在保障淳乐水的权益。   【可惜……】   淳乐水合上合同,退还给宋含章。   【我用不上。】   宋含章默了默:“是哪里你不满意?”   “哪里我都挺满意的。”淳乐水说,他抢先在宋含章问出为什么之前道,“但我不需要。”   “为什么?”宋含章仍然追问。   因为淳乐水活不了多久了啊,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现在只想要尽快离婚,他问道:“外公的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   宋含章说:“年后。”   淳乐水算了算时间,那就差不多还有一个多月。   “等外公手术结束后恢复了,我们就去把婚离了吧。”淳乐水切着盘中的牛排,平静道,“你也不用想着怎么补偿我,只要把婚离了就行。”   “我呢,这段时间在我师哥那里也想了很多,这件事其实并不能怪你一个人。”   银色餐刀刺穿牛肉摩擦在餐盘上偶尔会发出一点让人牙酸的声音,花纹漂亮的雪花牛肉被淳乐水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喂进嘴里,宋含章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非常平和,仿佛不带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和自己说话。   “你之前其实说得挺对的,站在你的角度,你被人下药、被迷/奸……甚至还要被迫和我这个‘罪魁祸首’结婚,你有怨气,并且把气都撒在我身上都是正常的。那打蛇打七寸,既然我喜欢你,对我最好的报复方式不就是不断地践踏我对你的喜欢吗?”   “我――”   “你听我说完……”淳乐水打断他,“我就想,如果换做我是你我不一定能比你做得更好。”   他抬眼看向宋含章,漆黑的眸子像他身后的江面一样平静:“和你相比,反而是我自己的问题更大。”“那天早上你发现自己‘被我’下药后,你明明已经对我恶语相向,我却在外公强迫你和我结婚的时候没有立场坚定地表示拒绝,这是我的第一个问题,我在明知道你不喜欢我的情况下,仍然对你抱有某些不切实际的幻象。这才是造成我后面悲剧的主要原因。”   “包括后面对你的无条件忍让,都是在助你一臂之力,你向我挥鞭子,但其实我自己就是那个在旁边往你手上递鞭子的人。”   “把我推向地狱的人其实并不是你,所以你不用为我感到太抱歉。”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淳乐水如此冷静地剖析促使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时,宋含章没由来地有些心慌。   他越是把宋含章摘得干干净净,越是条理清晰地例数自己的问题,就越让宋含章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他的嘴张了又张,却在这个问题上找不到理由去反驳淳乐水。   因为淳乐水说的都是事实。   宋含章只能说:“但我后来……”   “啊……”淳乐水长长拖了一声,“幸好你没有当场就向我道歉。”   宋含章:“?”   淳乐水喝了口水。   其实这件事也是他最近才想通的,很多事情换个角度想,就会有一个截然不同的结果。   比如如果宋含章早早把这件事说清楚,他可能仍会妄想着掰回剧情,然后至少到死都是被禁锢在“贱受”这个人物角色中,去承担那些会增加他负担的人物过去。   “而且你不是让外公和程家解除合作了吗?”失去了宋氏这条业务链后,程氏虽说并没有倒闭一类的,但元气大伤,之前经营中的问题也接连爆发,而且宋含章事后找了律师和警察来处理他被程齐桥下药的相关事宜。   其实这件事还是前几天还没从宋家老宅搬出来的时候,在餐桌上听到老爷子问许叔警方那边程齐桥的处理结果,淳乐水才知道的。   他以为宋含章在知道事情真相后无动于衷,其实只是因为诬陷他的事情因为时间太远而无法追究,但在他自己的生日会上给宋含章下药的事倒是板上钉钉,许叔说程家律师那边也在准备上诉,下药的事情虽然摘不掉,但却把矛头对准了提供这类软毒品的秀色山庄。   至于具体的后续内容,淳乐水也没有太过关注,但也算是给了程齐桥一个教训。   总之现在淳乐水把什么事情都看得很开,他只想过好剩下的小日子,在外公膝下尽尽孝,和师哥小屿一起体验每天柴米油盐的生活气,好好准备《山鬼》的排练登上舞台。   至于宋含章,完全不在他任何的生活计划中。   他也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耗费太多的精力。   这是两个人有史以来第一次共处一室没有想看两厌,不仅共进晚餐,还进行一场和平的交谈。   只是在最后宋含章提出要送淳乐水回去时,淳乐水拒绝了,他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走的时候甚至还和宋含章挥手道别。   街头光带流蹿,宋含章站着却说不出来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想要和淳乐水好好谈谈,想要弥补他,为自己以前犯下的错误道歉。   而他们也确实坐下来好好地谈了谈,结果也可以算是两人握手言和,但宋含章始终觉得不太舒服,就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血管,不至于喘不上气,但很闷很难受。   又像是少了点什么东西,那种感觉他形容不上来,像用漏勺舀水,空荡荡的。   -   淳乐水和宋含章这顿晚饭并没有吃太长时间,回家也就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   他走到楼下还打电话想问问楚林还要不要葱,但响了半天无人接听,最后淳乐水还是在小区门口的小便利超市买了把葱回去。   一打开门,浓郁的鸡汤香味扑面而来。   淳乐水鼻翼微动,他一边嗅着空气里的香气一边换了鞋往厨房里走:“师哥,趁我不在家偷偷吃什么好东西,被我逮到了吧?”   屋内无人回应,他扒着门框探头过去。   灶上小火煨着一锅板栗鸡汤,香气扑鼻色泽诱人,淳乐水拿汤勺舀起来,偷吃了一个板栗,软糯香甜,就是太烫了,烫得他一边张着嘴散气,一边往走出厨房往楚林卧室走。   走到门前他咽下嘴里的板栗,抬手叩了下门:“师哥,我进来了?”   说着他下压门把手,窗帘微动,但卧室里没人。   淳乐水此刻才觉得家里安静得有点奇怪。   他拧着眉把屋里所有房间,包括主客两个卫生间的门都推开找了一遍。   他感到有些奇怪,鸡汤是用砂锅煨在灶上的,得不时看看火免得烧干了,楚林不可能有事外出不关火。   除非家里有人可以帮忙看着。   淳乐水想到当时楚林在电话里说回头让楚屿跑腿,那他今天去学校应该把楚屿给接回来了才对。   但为什么不仅是楚林,就连楚屿也不在家?   淳乐水给楚林打电话,循着手机铃声在卧室的床上找到了他的手机。   他转而拨通了楚屿的电话,铃声隐约从门外传来。   “喂,小淳哥?”楚屿刚接通电话,家里大门就从里推开,淳乐水挂断电话站在门口,“你们去哪儿了,火也……师哥?你脸这么回事?!”   门外楚屿架着楚林,后者身上的浅色羽绒服上全是脚印和污渍,脸上更是有好几处淤青。   就这样,他在淳乐水去扶他的时候还摆摆手,笑着说了声没事。   “什么没事,你看着像是没事的样子吗?”楚屿又急,一听他说没事就脸黑,沉着脸数落他的同时动作非常小心地让他在门边的脚蹬上坐下,从鞋柜里拿出他的拖鞋要帮他换。   “小屿,我真的没事。”   楚屿推开他的手,沉默地帮他换鞋,捏到楚林脚踝时楚林没忍住抽了口气。   “哥?我弄疼你了吗?”楚屿连忙松手,又弯起他裤脚一看,楚林的脚踝又红又肿,他声音马上就带上了哭腔,半跪在地上也不起身,眼泪全都擦在了衣袖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说什么呢,和你又没关系。”楚林摸摸他脑袋,给旁边的淳乐水使眼色。   “小屿,别蹲在地上了。”淳乐水把楚屿拽起来,“先让师哥进屋。”   楚林被两个人架在中间,略微有些苦笑不得:“我能自己走。”   “到底怎么回事啊?”淳乐水把他安置在沙发上,看楚屿还在袖子上抹眼泪,顺手给他递了张纸。   楚林脸上又青又紫,一看就不是什么摔伤,更像是被人打的。   但他人缘特别好,又没有仇家,怎么会有人打他?   “好了,别哭了。”楚林帮楚屿擦了擦眼泪,使唤他去把药箱拿过来。   楚屿憋着一张嘴,一抽一抽地去了。   楚林才对淳乐水说:“我也不知道,就我下楼去买葱,结果突然被人拖到我们小区后面那个巷子里去了。”   楚林他们家在老城区里,虽然也是电梯房,但买了也很有些年头,周围摊贩林立,入了夜之后很热闹。   不过也因为是老城区,城市建设就有些老旧,他们小区后面巷子里的路灯换了好几年都没有换新,巷子太黑晚上就基本不会有人走,如果在里面打架外面也很难发现,就算有点求救的声音也很容易被巷外热闹的人声遮掩过去。   楚屿拿了药箱过来,淳乐水想接过放在桌上,楚屿避了一下,坐在楚林旁边,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把药箱放在自己腿上:“我来。”   淳乐水和楚林对视了一眼,乖乖收回手。   于是他问:“知道是谁吗?”   楚林摇头:“巷子里太黑了,根本看不清,而且外面也没监控,报了警警察都没办法。”   他吸了口气,楚屿马上说:“哥,疼吗?我给你吹吹。”   楚林手背上也是擦伤,楚屿小心托着他的手正在用碘伏给他消毒,一边小心地拿棉签擦过伤口,一边很轻很轻地吹气。   吹着吹着眼泪又掉下来了,还滴在楚林手背上。   “怎么又哭了?”楚林无奈,掌心贴在他脸上,用大拇指指腹帮他擦掉眼泪。   淳乐水帮他处理另外一只手上的伤,听到楚屿特别伤心地说道:“如果我不是因为赌气不帮你跑腿,你就不会受伤了。”   他越说越伤心,觉得这一切完全都是因为他才造成的,搞得楚林哭笑不得,只能用那万一受伤的是楚屿他得多心疼一类的话来安慰他。   于是楚林这些伤是在他不断哄楚屿的过程中处理完的。   他虽然穿得比较厚,但保不准身上还有伤,楚屿把他推进房里要检查上药,楚林拗不过他,进屋前嘱咐淳乐水去吧灶上鸡汤的火关了。   过了会儿,淳乐水收到楚林发来的信息,他往卧室看了一眼。   楚林说:这伤也没白受,至少小屿也不跟我闹脾气了。   淳乐水:……   淳乐水:我觉得如果小屿知道你这样想,他可能又要离家出走了。   楚林:嘘.gif   淳乐水问他是不是一点那些人的特质都不记得,楚林想了想才说好像听到有人叫了声什么……龙哥?   淳乐水盯着消息框若有所思,光靠一个名字要在申城茫茫人海里把这人找出来无疑是大海捞针。   但除此之外楚林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被□□脚相加的时候只忙着捂住脆弱部位,哪想得到那么多。   淳乐水几乎都要把“龙哥”两个字盯出一朵花来,他拨通了许清的电话:“许叔,睡了吗?”   “还没,”许叔的声音带着点点笑意,“你说巧不巧,老爷子刚刚还在说要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呢。”   “刚吃了药,不是正准备给你打完电话才睡吗?”接电话的人变成了宋时清。   淳乐水叫了声外公,问他身体还好吧,宋时清说不太好,淳乐水一惊,又听老爷子说:“你在家的话应该会好一些。”   “我过段时间就回家。”淳乐水说,“外公,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你说,你需要外公一定帮。”   “您能帮我查一下申城叫龙哥的人吗?我觉得年纪应该在二十到三十……四十左右吧,然后应该是个不务正业的人,没什么正经工作,身边还有几个小弟,年纪应该也不大。然后今天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可能在城北老城这附近出没过,他可能是老城这边的人,也可能近几天在这边晃悠踩点过。”   这些是淳乐水根据楚林给出的仅有信息推断出来的,但也勉强算个人物画像,可以缩小一下寻找范围。   宋时清问他找这人干什么,淳乐水简述了下楚林的事。   “好,我知道了。”宋时清说,“许清已经记下来了,明天一早他就让人去办。”   淳乐水道了谢,说等这事处理完就回去,爷孙俩又闲聊了几句才挂掉电话,两人全程都没有提起宋含章。   但其实宋含章当时就在宋时清屋里,原本正在对他汇报工作,见他们挂了电话便说:“我去帮他查。”   宋时清看了他片刻,点点头让他出去。   “许清啊……”宋时清长叹。   “老爷子?”   宋时清摆手:“算了,你出去吧。”   他独自坐在床上望向窗外,宋时清直觉淳乐水和宋含章这段被他硬捆在一起的婚姻,可能快要断了。   也好也好,乐水能看开也好。   -   楚林因为身上的伤请假缺席了排练,原本定在周一的舞台彩排也因为他的缺席而推迟。   姜不厌倒不在意这点问题,跟淳乐水问起楚林的身体情况。   “挺好的。”淳乐水说,现在楚林在家那可是皇帝级别的待遇,楚屿也不住校了,也不和楚林闹别扭了,周末在家替楚林跑前跑后,恨不得喝水都亲自端着杯子喂到楚林嘴边。   淳乐水想起来就觉得好笑。   楚林嘛,就觉得这伤受得很值,非常值。   “你现在都住在楚林家,也没再约我们家小鸣了,是不是和宋含章吵架了?”   冷不丁的,他听到姜不厌这样问。   “哇,姜不厌。”淳乐水语气夸张,“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八卦啊?”   姜不厌笑道:“淳乐水你可别性别歧视,大男人怎么就不能八卦了?”   “我发誓我再也不因为宋含章去约姜鸣了,好不好?”淳乐水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你可别给我扣帽子,我求你了。”   姜不厌笑了几声,靠着墙闷咳,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板上拉筋的淳乐水。   半晌后他道:“淳乐水,我发现你变了。”   “哪儿变了?”   以前的淳乐水也很开朗,但现在好像更豁达了,就有一种没有心事的释然?   非要让姜不厌找个形容词他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他蹲下和淳乐水面对面,最近入了春,温度正在悄然变化,姜不厌老毛病又犯了,这两天在剧场里都是带着口罩和气雾剂在工作。   他勾下口罩挂在下巴上:“淳乐水,如果你和宋含章感情出现了问题,你要不要……”   考虑换个人。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排练厅的门被人扣响后推开,宋含章看着他,眼里没什么温度:“打扰了,我找淳乐水。”   【宋狗怎么又来了?】   淳乐水仍然坐在地上没动:“有事?”   宋含章说:“关于你让查的那个龙哥……”   淳乐水从地板上一跃而起,捞起墙边的外套裹着,对姜不厌道:“姜导,我出去一下。”   “又是姜导,无事姜不厌。”姜不厌吐槽他的声音随着合上的门缝而关在排练厅里。   两人站在走廊里,宋含章说:“人找到了,上车再说。”   “外公不是说让许叔帮忙去查吗,怎么是你啊?”淳乐水跟着他往车上走。   “哦许叔另外有事,外公就让我帮你处理。”   淳乐水点头。   【周六晚上给外公打的电话,今天礼拜一,在几乎没有线索的情况下不到二天就查到了,宋狗这办事效率可以啊。】   【我得好好问问这个龙哥,我师哥到底哪儿得罪他了。】   等了半天也没见车动,淳乐水催了声:“开车啊?”   宋含章回神,拧了下钥匙,点火开车。   他就是从没听淳乐水如此正面地夸过自己,有点惊讶。   宋含章直接把车开到了警局门口,淳乐水看他一眼,宋含章让他进去。   楚林已经在警局里了。   淳乐水和宋含章还没走进警局大厅,就听到里面传来各种道歉,说自己错了再也不敢了没有下次了:“我要知道你背后还有那么大的势力,给我再多钱我也不敢打你啊!”   楚林其实从被通知到警局到一来就被人拉着痛哭流涕地道歉,都还有点懵。   连他自己都对那天打他的人一无所知,警察是怎么找到人的?   警察叔叔怒而拍桌:“你的意思是他是普通人你就能打他了?!你看看你把人家打成啥样了,你这是故意伤害你知道吗?!”   他把楚林的鉴伤报告排在桌上:“你这是刑事问题!”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谁雇的你,给了你多少钱!”   “我不知道,就一男孩儿,长得挺高的但是带着口罩帽子也不给露脸,我真不知道!他就是说楚林得罪他了让我们给他点教训。”   雇他打人那个人用的是临时买的不绑定电话卡,□□也是给的现金,还全程不露脸。   除了是个高瘦男生和听声音年纪不大之外,龙哥给不出任何线索,最后一个宋含章找的律师来处理这件事作为结束。   三人走出警局,楚林知道是宋含章帮了忙,对他道了声谢。   “没事。”宋含章说,他本来想说应该的,到嘴边就变成了,“我也是完成外公交给我的任务。”   楚林说:“那替我谢谢外公。”   “哎呀,师哥,我回头亲自帮你谢。”道别后淳乐水跟着楚林往外走,“那个龙哥他说的那个小孩儿,你有没有什么印象啊?”   楚林说:“我接触过的小孩儿就一个。”   淳乐水懂,他指的是楚屿。   这事就跟进了个死胡同似的,奇怪得很。   “你再想想?”   楚林摇头,他想不到。   同时,他兜里的手机响起来,楚林顺手接起,电话是学校打来的说楚屿在学校和同学打架,让楚林过去一趟。   淳乐水和楚林四目相对,楚屿那么乖一小孩怎么会突然和同学打架?   他在路边拦了辆车:“师哥,我陪你去。”   他们前脚离开没多久,宋含章便驱车驶出警局,回公司路上接到简闻电话:“含章,你现在干嘛呢,有空没?”   这一听就是有事找他,宋含章道“说事?”   “你要是没事,你帮我去趟简岛学校呗?”   “怎么了?”他   简闻正在外地出差,想起那简岛就忍不住冒火:“那小兔崽子在学校和同学打架被请家长了!妈的,老子是他保姆吗!”   “你自己都不想去,你还让我帮你去?”宋含章拒绝,“我也没空。”   简闻头疼:“这不是我爸让我看住他吗,你说他跟人打架叫家长我也不去,回头就告到我爸那儿,哎呀我不想听那死老头念叨。”   “是不是兄弟?”他道,“是兄弟就帮我个忙。”   宋含章说:“你把地址发我,就这么一回,下次别找我。”   “没有下次,我发誓。”简闻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这个兔崽子!”   收到地址后,宋含章掉头赶往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四舍五入也是万!   感谢在2021-08-09?19:17:20~2021-08-10?20:14: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是我的?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泸晚?5瓶;绿毛龟?3瓶;NJ?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师哥。”   因为担心楚屿,?楚林走得飞快,他脚伤还没好受不得力,淳乐水生怕他伤势加重回头楚屿又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一边扶着他让他从自己身上借点力,一边安抚道:“你别着急,?小屿不会有事的。”   楚林点了点头,?但唇角仍然绷成一条直线。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老师叩击桌面生气质问的声音:“楚屿,你非要等你们双方家长来了才愿意给简岛道歉是吗?!”   “我没错我为什么要道歉?!”楚屿态度也同样强硬,话里还带着浓浓鼻音。   淳乐水和楚林对视一眼,跨进门内。   两人一眼就看到了楚屿脸上的伤,?鼻孔里还塞着一截卫生纸,脸颊和手背上以及校服衣袖上都带着淡淡的血迹,?身上衣服脏得就跟在泥地里滚了一圈似的。   他旁边站着另外一个男生,个子很高,?目视有一米九多,同样款式的校服凌乱挂在肩上,胸前除了几滴血渍外还有两个脚印,嘴角和脸侧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楚林唤了声刘老师,在场三个人的视线齐齐转了过来。   那个原本一直半低着头百无聊赖盯着班主任办公桌上的男生,瞬间就站直了,将视线锁定在楚林身上,像是在打量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舌尖顶了顶脸侧的伤,露出一个不是很友好的笑容。   就像是深夜窥探猎物的狼一样,眼里冒着兴奋的绿光。   淳乐水不动声色挡在楚林身前,两人目光相撞,?双方视线都不友善。   最后那个男生轻嗤了一声,笑着转头看向了窗外。   楚林此时更多的心思都在楚屿身上,忙着和班主任了解情况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小插曲。   淳乐水忍不住皱眉,不由盯着男生看了好几眼,不太能想通为什么这个高中生对楚林抱有那么大的敌意。   男生转头,眼皮一撩一合,轻轻从淳乐水面上滑过,他□□身体,偏头凑近楚屿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楚屿,打不过就叫家长,你是不是没断奶啊?”   楚屿猛地抓住男生衣领把他推到墙边,男生肩背撞上窗玻璃时砰的一响!   “小屿,你干什么!”   “楚屿,你还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吗?!”   “小屿,”离得最近的淳乐水第一时间按住了楚屿的手,“松手!”   楚屿双眼赤红地瞪着男生,后者一脸无所谓地靠在窗户上,转头就叫班主任:“老师,楚屿这种行为,是不是得开除啊?”   “小屿!”楚林连忙过来想要把他们俩分开,动作太急脚腕疼得他倒吸一口气,就那么轻轻一声,楚屿好似突然惊醒了一样,放开男生转身扶住楚林,“哥,你没事吧?”   男生拍拍衣服,视线下落,扯出一个笑:“脚受伤了呀?”   “简岛,你――”楚屿一听又要发作,被楚林紧紧拽住,他有些抱歉地对班主任道,“刘老师,能麻烦您暂时把他们俩分开吗?”   班主任让简岛先回教室,简岛转身就走,在走廊上遇到了代替简闻过来的宋含章。   不过简闻和他这便宜弟弟关系不好,宋含章也只在他小时候刚被简父接回简家的时候见过两回,基本可以说是陌生人,两人连对视都没有便擦身而过。   找到办公室后他目光微顿,片刻后移开落在淳乐水身上的视线,抬手扣了下大开的办公室大门,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   【?】   【宋狗怎么也来了?】   和淳乐水有同样疑惑的除了楚林,还有班主任刘老师:“请问您找谁?”   “请问您是简岛的班主任刘老师吗?”宋含章对淳乐水和楚林微微颔首,抬脚踏入办公室,“我是他哥哥简闻的朋友,他因为在外面出差,让我来帮他处理关于他弟弟在学校和人打架的事情。”   宋含章环视办公室一圈,问道:“简岛呢?”   【你进来那会儿他才刚出去,大哥,别和我说你不认识他。】   【你跟简闻那么熟,你还能不认识他弟?】   【气死我了,那个小兔崽子怪不得那么让人讨厌,原来跟简闻是一脉相承。】   淳乐水一想到简岛阴阳怪气的话就火大,恨不得马上把人揪过来揍一顿。   他摸摸楚屿脑袋,非常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和简岛打架。   楚屿默默由下往上忘了他一眼。   班主任说的话和淳乐水差不多,宋含章解释的时候看了眼淳乐水:“那我刚才应该是在走廊上遇到他了,不过我们也不认识,所以没认出来。”   说完他顿了顿,淳乐水心里毫无波澜,没有任何声音。   就好像是听到一个陌生人将他并不关心的事情一样。   宋含章转眼看向班主任:“能麻烦您把他叫过来吗?”   想到刚才楚屿一言不合就要对简岛动手,班主任想了想:“这样吧,您先了解一下情况,等楚屿这边处理完了我再叫他过来。”   宋含章没有异议,在旁边的位置坐下。   班主任主要还是对楚林说的:“小楚,楚屿这孩子平时在学校还是很乖,从来不惹事。虽然他的伤比简岛的更重,但其实全班同学都有看到是他先动的手……”她看向宋含章,眼神里带着点询问的意味,向两边家长建议,“作为这两个孩子的老师呢,并不想他们在最后半学期背上处分,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到他们的心情……所以楚屿,老师希望你能主动地为你先动手这件事向简岛道歉。”   楚屿想都没想:“不可能。”   “先动手确实是我们的不对,这件事我会让小屿道歉的。”   “哥?!”   楚林捏了捏他的手,问道:“但是我想知道你动手的原因是什么?”   楚屿把头侧到一边不吭声。   班主任说:“我问过班上的同学了,问题就是简岛并没有说什么,好像就是关心了你一句?”   “关心我?”   班主任回忆了一下同学的话:“原话好像就是……问你还好吗?”   楚林看向楚屿:“小屿?”   楚屿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眼睛都红了:“哥,我今天一来学校他就问我你怎么样,好不好?你说他都没有见过你他问你干什么呀?肯定就是他打的你,绝对是他!”   “我不会道歉的,再来一次我依旧会揍他!”楚屿噌的一下站起来,转头就跑了出去。   “小屿!”   淳乐水把起身欲追的楚林按回去,自己追了出去。   他比楚屿高点,仗着腿长很快就在楼梯拐角出把人追上,他拽着楚屿手腕不让他跑:“怎么回事小屿,你说清楚?”   “小淳哥,肯定就是他打的我哥!”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淳乐水改牵为抱,哄了会儿孩子又拎着他的校服给他擦眼泪,等他平静下来才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楚屿和简岛是高二文理分班时才分到一起的,但和楚屿外向活泼一来就和班上同学称兄道弟不同,简岛这个人性格比较孤僻,不太合群,楚屿和他最多的交集,可能就是偶尔和朋友在走廊上打闹时不小心撞到他然后说声对不起。   今天他来学校后就总觉得有道视线一直黏着他,搞得他浑身发毛,下午课间的时候简岛主动和他搭话,搞得楚屿还怪意外的。   “楚屿,你哥还好吗?”当时简岛问他。   楚屿莫名:“挺好的啊。”   简岛闻言咧嘴笑开,压低上身凑到他面前,轻声问:“疼不疼啊他?”   楚屿愣了一下,紧接着就跟个炮弹似的从座位上弹起来抓住了简岛的衣领。   除了打人的人还有谁会知道楚林受伤了?   但楚屿始终从简岛的嘴里问不出什么,面对楚屿的质问,他只会笑着问他有什么证据,让他别乱说。   楚林不知道和班主任说了什么,已经从办公室出来了:“小屿。”   楚屿委屈巴巴叫了声哥。   楚林说:“我替你和刘老师请了假,下午的课先不上了,你跟我回家调整一下情绪,这件事我们后面再说。”   楚屿点点头,两人走了几步,楚林回头对没动静的淳乐水道:“小淳?”   “师哥,你和小屿先回去吧。”淳乐水说,“我找宋含章说点事。”   简岛敢那样明目张胆地去挑衅楚屿,就是吃定了他们没有证据能证明是他收买的打手。   这件事淳乐水越想越生气,他一天天地缠着楚林不放不说,他弟还招人去打楚林,楚林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遇到简闻这一家神经病!   他一脸怒意往回走,看到走出办公室的宋含章也没什么好脸色。   【宋含章和简闻就是一丘之貉。】   【有简闻这么个好朋友,宋含章能是什么好东西?】   其实这件事跟宋含章就没一点关系,但看到宋含章那张脸淳乐水就忍不住想到他们俩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关系,从而把对简闻的火气迁怒到宋含章身上。   莫名就被扣了一口锅的宋含章:“?”   但怎么说,是他之前被淳乐水骂惯了?   自从淳乐水说他看开后,两人见面时他虽然还是宋狗宋狗地叫着,但宋含章能听出来他这个称呼只是出于习惯,“宋狗”那两个字里已经不带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宋含章总有一些不习惯。   因为这表示淳乐水已经不在意他了。   但此刻突然被他怒气冲冲地骂了两句,宋含章莫名就觉得有点……安心?   但是……   宋含章疑惑了,他面如菜色,眉头紧锁地盯着面前的淳乐水,很想问自己一句――   【宋含章是不是有病啊?】   作者有话要说:是(。   -   我真的!我又堕落了!我明天要继续日万!万不了八也行!我必须把话放在这里我才会有紧迫感!   顺便隔壁预收,宝子们有兴趣的话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好吗!拜托了!   -   《八字纯阴的我做起了跑腿小哥》   萧予舟出生玄学世家,八字纯阴,明明是个好苗子却在玄学事业上毫无建树。萧予舟对玄学毫无天赋,在族内受尽白眼,18岁一到就被赶了出去。   为了生活,萧予舟一边读书一边兼职当起了跑腿小哥。   体质问题,他经常在半夜接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订单。   后来他在全球玄学交流大会上和族人重逢,大家见他浑身鬼气森然,便知他是因为纯阴之体在脱离族人庇护后引来万鬼缠身。   大家都等着看他笑话,让他当着一众天师的面分享一下跑腿经历。   萧予舟烦恼道:“我希望他们别再因为三缺一就半夜叫我去坟场凑牌桌了。”   众天师:“那三个恶鬼阴险狡诈!”   萧予舟:“没有吧,他们老输钱给我,感觉都笨笨的。”   被三恶鬼耍得团团转的各位天师:“?”   萧予舟又说:“然后上次凌晨两点还有个女孩儿让我帮她去路边找头。”   众天师:“那个女鬼凶恶至极!”   萧予舟疑惑:“没有吧,头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弄丢,感觉迷迷糊糊的。”   被无头女鬼伤得体无完肤的各位天师:“?”   萧予舟忍不住抱怨:“而且这些客户有时候一点都不懂体量我们跑腿小哥,有个人下单让我去城南河里帮他把尸体捞起来,还非要让我给他送会回距离省会五百公里的老家下葬。重要的是跑这么远,他还不给我加钱!”   大家倒吸气:“那是鬼王……”   萧予舟叹了口气:“而且他还缠着我,想和我结阴亲。”   对鬼王束手无策的各位天师:“……”   -   感谢在2021-08-10?20:14:38~2021-08-11?19:5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易染?3个;42104378?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小玫瑰6瓶;20044398?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宋含章捏了捏晴明穴,?他也觉得自己有病。   两人面对面站在走廊,虽然知道他大概是什么意图,宋含章还是问了句:“有事?”   【那可太有了!】   “简闻什么意思?”淳乐水难掩厌恶,?“这边和我师哥套近乎要追他,那边让他弟弟找人打他,?他怎么没来出英雄救美呢?!”   “你误会他了。”   宋含章不得不替简闻解释一句:“他和简岛的关系并不好,?而且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也不会做这种事……”   简闻追人虽然会使尽浑身解数来展示他的温柔体贴让对方慢慢爱上自己,?但还是不会用这种自导自演的龌龊手段。   宋含章公事公办:“我会把我了解到的如实告诉简闻,你放心。”   【冷静淳乐水,你在这儿为难宋含章也没屁用,有这时间不如找个人去吧简岛打一顿。】   【诶……也不是不行?】   “行,?”淳乐水压了压心底邪火,直视宋含章道,?“你最好让他给我师哥一个解释。”   说完他也懒得再搭理宋含章,转身就走。   宋含章连忙抓住他:“你干嘛?”   淳乐水看他一眼,?又垂眼看向他搭在自己手腕上的爪子,反问:“你干嘛?”   “别意气用事,”宋含章说,他想起简闻以前抱怨时说的话,“简岛练泰拳的,好像还经常在地下打比赛……你找人堵他也不一定能伤到他。”   【操,怪不得小屿伤那么重……】   淳乐水更气了。   难道就凭白让楚林和楚屿挨两顿打?   反正他咽不下这口气。   “让简闻去处理吧。”   淳乐水没忍住打量了宋含章一眼,宋含章虽然没太多表情,但总让他觉得跟被人夺了舍似的。   别说宋含章不太适应现在的淳乐水,真和这么一个友好和善的宋含章相处起来,淳乐水其实也不太适应。   他微微用劲,扯出自己的手腕,?撂下句行吧。   但那只是他当时随口敷衍宋含章的话。   行?那是不可能行的。   简闻去处理那是他应该的,但他淳乐水气不过跟他简闻去处理这件事冲突吗?   不冲突。   一个身高一米九的未成年或者刚成年的小孩儿在地下□□拳,这还不好找吗?   这次淳乐水连宋时清都没有通过,直接找人找到了简岛偶尔会去的拳击场,当然淳乐水肯定是没办法亲身上阵的,但他稍微打听了下就了解到简岛也不是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   淳乐水这个人,就是小气,特别记仇的那种小气。   于是他通过老板花大价钱请了个非常有实力的拳击手来和简岛打比赛。   但这件事他谁也没告诉,也没打算去看,只是让拳击场老板告诉他比赛结果。   比赛当天淳乐水遇到了亲自上门道歉的简闻,穿得人模狗样抱着花,看到开门的是淳乐水稍微有些诧异,说自己刚出差回来,问楚林在不在家。   淳乐水一字没吭,直接就把防盗门拍到了简闻脸上。   楚林从厨房里探出头:“谁呀?”   “哦没谁……”淳乐水走进厨房四处看了看,趁着楚林没注意顺走了案板上的菜刀,“一个走错地方的傻逼,我再去看看。”   简闻仍然锲而不舍地敲门,他从宋含章那里听到这件事后当场就打电话去把简岛骂了一顿,那小兔崽子就用那种非常欠揍的语气说是他干的又怎么样,让他看不惯就去告诉简父,把简闻给气得够呛。   他和那小崽子天生不对盘,别说是让他道歉了,简闻还生怕惹怒了他发起疯来又对楚林干点什么,加班加点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连夜飞了回来。   他落地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上门来给楚林道歉来了。   门再次打开时,他道:“淳乐水,你让我――”   他抬眼看着悬在自己眼前的菜刀,剩下的所有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淳乐水那张绮丽的脸上笑容艳艳,眼睛弯成月牙形状实在是赏心悦目,如果手上没有捏着这么一把泛着寒光的菜刀的话。   “简闻,”他的笑意并未达到眼底,说话的同时脸上危险的笑容也完全冷了下来,“你再来打扰我师哥,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他一边说,一边胡乱地毫无章法地在空中挥了挥菜刀。   简闻:“……”   简闻喉头一滚,谨慎又小心地后退一步,仿佛不认识似的看着淳乐水。   “你有时间来纠缠我师哥,不如多花点功夫在你弟弟身上,好好管管他。”淳乐水举着菜刀冷眼扫他,声音就跟室外撞在玻璃上的凛冽寒风似的,“别跟条狗似的,逮着人就咬。”   “淳……”   简闻一想上前,淳乐水就抬高手,刀尖正对着简闻,简闻又默默把踏出去的半只脚收回去。   “我只是想给楚林道个歉。”   “不需要,滚。”淳乐水说着一步一步向他逼近。   看到不断逼近自己的刀尖,简闻步步后退,最后被淳乐水送进了电梯。   “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师哥,你以后就有多远滚多远!”   电梯楼层不断往下跳跃,简闻从头到脚都是懵的,他也就是出了趟差,怎么淳乐水就完全跟变了个人一样?   他上车后把花丢在副驾,越想越奇怪,拨通了宋含章的电话。   响了半天宋含章才接,言简意赅一个字:“说。”   “含章……”简闻道,“你知道我今天遇到什么了吗?”   宋含章正在看助理递上来的一份需要他签字的文件,一听简闻没正事,无情道:“不知道,没兴趣,挂了。”   他把手机丢在桌上,还不到三秒又响起来,还是简闻。   宋含章挂。   简闻打。   宋含章深吸一口气忍住心底邪火,接通后直接打开扩音:“你最好有事。”   简闻听出他话里威胁,但他实在是太震惊了:“淳乐水拿菜刀指着我?!”   宋含章一顿,从文件上抬起头看向电话:“你去找楚林了?”   “我这不是来给他道歉吗,顺便给他带了几个保镖过来。”简闻说,“我就怕简岛那兔崽子再给我搞事情。”   “淳乐水给楚林安排了保镖。”   宋含章又将视线转回文件上,不过这次只看了两个字就停下了。   宋氏旗下有家保镖公司,公司CEO是特种兵转业成立这个公司也是为了能让自己的战友们在退伍后能有一份稳定且可观的收入,后来被宋氏收购,慢慢成为申城最大最专业的保镖公司。   淳乐水给楚林安排的就是这家公司的保镖。   “对,淳乐水……”简闻道,“你知道别说见楚林的面,我连楚林家的门都没进,就被淳乐水拿着菜刀赶出来了。不是,他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就也不像以前那样遇到宋含章的朋友们就自觉矮人一等,看着简闻的眼神也不再瑟缩,反而有一种锋芒毕露的感觉。   毫不掩饰对简闻的反感。   宋含章心想,因为这才是最真实的淳乐水。   他取消掉外放,拿起手机走到窗边,落地窗外是商圈内同样林立的高楼。   “简闻,我劝你还是别再招惹楚林了。”   “什么叫招惹,我真喜欢他好不好?”   “这样说吧,你可以把楚林看成是淳乐水的逆鳞,你从他拿菜刀指着你就应该能看出来吧?”宋含章面无表情道,“你要真想以后能舒坦点,你就赶紧去把简岛的事情给处理了。以前你追人他撬你墙角,现在你追人他直接改暴力威胁了,那以后呢?你还想不想好好谈恋爱了?”宋含章一语惊醒梦中人:“操……你说得对,我这次绝对不能放过这兔崽子!”   电话挂断后宋含章保持着站在窗边的姿势没动,玻璃上隐约映出他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他单手插兜,一只手转着手机,目光落在窗外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逆鳞吗……   为什么楚林对淳乐水这么特殊?   宋含章自然想不出所以然,明明在能听到心声的情况下可以说能够完完全全地了解一个人,但他现在看淳乐水就像是隔雾看花,他能意识到淳乐水好像藏着什么秘密,也有很多问题盘旋在他脑子里。   但面对现在这人把他当做空气的淳乐水,他的话全都被堵在嘴边,问不出来。   但他并不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多久,因为他的思绪被助理提醒他下周工作安排的声音打断。   宋含章转身再次投入工作。   淳乐水那边,收到老板比赛结果,并且知道简岛被打得很惨后,直接从沙发上跳起来:“师哥,叫小屿休息一下,我们今晚出去吃吧?”   他整个人都乐颠颠的,楚林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天大的好事,嘿嘿。”   -   之后楚林大概又在家养了一个多礼拜的伤,脚伤好彻底了就重新回剧院排练了。   剧组这边的整体进度比姜不厌预计的还要快,在楚林回来确认他没问题后过了没几天等舞美也彻底落地后,就进行了第一次正式的舞台彩排。   一遍拉通排完后,姜不厌立即和主创团队以及几位重要的舞蹈演员拉了一个会,整合大家的意见开始着手细节上的调整。   而最近不管是简闻还是简岛也都没什么动静,回宋家之前,淳乐水在楚林的强烈要求下把保镖缩减到了一位,这位保镖哥哥身材一米九还多,肌肉结实身材魁梧,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这是淳乐水最大的让步,楚林没办法也只能勉强接受了。   但他仍然觉得太夸张了。   “哪里夸张了,一点也不夸张好吗?”淳乐水神情严肃,胳膊肘怼了怼楚屿,“小屿你觉得夸张吗?”   没有什么比楚林受伤还夸张的了。   楚屿把头摇成拨浪鼓:“完全不。”   楚林哭笑不得。   幸好那个保镖也不是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就是每天接送楚林上下班,在他出门的时候不近不远地跟着,只要不去想这件事,存在感其实很低。   对他的稍稍放心后,淳乐水在离家快一个月后,终于推着行李箱再次回到了宋家老宅。   也仅仅是过了一个月,他再站在家门口时的心态和离开时完全不同。   “外公徐姨许叔。”淳乐水推门而入,“我回来啦。”   “乐水回来了?”徐姨闻声而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把他看了又看,“我看看,是不是瘦了?”   “不可能徐姨,我师哥把我喂得可好了,您这是心理作用。”   “好好好,没瘦没瘦。”徐姨合不拢嘴,实在是想他,“晚上想吃什么,徐姨给你做。”   “您做的都好吃,我都喜欢。”   淳乐水说完看到含笑从后院进来的许清:“许叔,我外公呢?”   “老爷子在后院里晒太阳,睡着了。”许清伸手要帮他推箱子,“我帮你把行李拿进去,你去叫他给他个惊喜。”   开玩笑,怎么能让家长给自己提行李!   淳乐水避开他的手,一边说着自己来一边两步踏上二楼台阶,推开门把行李箱往屋里一推连门都没进就下了楼。   今天天气好,太阳懒洋洋挂在天上,也没风,晒得人浑身暖洋洋的,就连淳乐水也穿得比深冬时候单薄了点。   宋时清躺在后院的躺椅上,躺椅前后轻摇慢晃,配上立春后开始逐渐重新爬满颜色的花圃,宛如一幅悠闲宁静的水彩画。   淳乐水轻手轻脚走过去,蹲在躺椅边,非常非常小声地凑到宋时清耳边,叫了好几声外公。   老年人本来睡眠就浅,宋时清唇角逐渐弯出一个弧度,还没睁眼,先抬手循着声音摸了摸淳乐水脑袋:“回来啦?”   淳乐水轻“嗯”了下,把旁边的椅子挪到和躺椅并排,坐上去后身体下滑,两条长腿大马金刀地支棱出去,以一个和宋时清类似的半趟姿势,接受阳光的照拂。   宋时清掀开眼睛看他一眼,又闭上,问道:“你师哥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托您的福。”淳乐水也闭上眼睛,但仍然可以感受到天上刺目的阳光穿过眼皮,他双手搭在腹前,“师哥让我帮他谢谢您呢。”   “谢我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做,都是宋含章那臭小子去办的。”   淳乐水嘿嘿笑了笑:“那也得谢谢您啊。”   “外公您知道找人打我师哥是是谁吗?”   “谁啊?”   爷孙俩就躺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宋含章站在窗边将着一幕尽收眼底。   离得有点远,淳乐水和宋时清的声音也都不大,他除了看到他们嘴在动,却一句也听不见,但却能清晰地看到两人脸上都带着浅笑,是一副极其温情的画面。   宋含章很清楚,他不管是和淳乐水还是和外公在一起,都是无法如此温馨的。   所以他半天没舍得移开目光,看久了仿佛连自己的心也跟着静下来。   就像是母亲去世后,被尘封在心底的那种非常普通的平淡的幸福的种子,悄悄破土而出,长出一个嫩芽。   宋含章远远望着,目光是他自己也没注意到的温柔。   他收好东西下楼,司机帮他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许叔说:“真的不用叫醒老爷子吗?”   宋含章这趟出差时间比较长,大概要一个多月,过年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回来,这件事宋时清是事先知晓的,宋含章不想破坏掉后院里祥和的一幕,便道:“不用,他醒了您给他说声就行。”   许叔表示了解,出发去机场前宋含章还是对许叔说:“这段时间就要多麻烦您注意外公身体了。”   “放心。”   宋含章点头,关上车窗让司机出发。   走前还特地让司机从前门绕到后院,虽然隔着围栏看不到里面,但想到他在楼上看到的画面,宋含章不由弯了下唇,打开了助理递给他的电脑开始处理工作。   宋含章走后没多久宋时清就醒了,他动作缓慢地下了躺椅,把自己腿上的毛毯轻搭在淳乐水身上。   结果还没等他松手,淳乐水已经睁开眼睛:“外公,您醒啦?”   他们开始确实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老爷子被这太阳晒得昏昏欲睡,语速越发缓慢,等淳乐水说完后彻底没有声音,淳乐水就知道他肯定是又睡过去了。   但淳乐水也没有起身离开,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趴在躺椅扶手上也准备小憩片刻。   可能是冬天的太阳晒着实在舒服,没多久他也睡着了。   不过大概因为在室外,并没有睡得很熟,老爷子这边有点动静他就醒了。   他把毛毯抱在怀里,扶着宋时清往屋里走。   老爷子的拐杖靠在墙边,进门时淳乐水顺手取过来递给他。   许叔上前来收毛毯,宋时清四处打量了下,望向二楼:“含章还没走?”   “已经走了。”许清说,“看你和乐水都在睡觉,就没让我打扰你们。”   淳乐水顺嘴接了句:“去哪儿了?”   接完他轻“啧”了下。   养成习惯了,当着老爷子的面下意识就表现出了关心宋含章的模样。   “出差去了。”宋时清道。   这个前脚回来那个后脚就走,就跟约好似的。   不过他也知道宋含章确实是去处理工作,而且宋时清现在也确实不想过多地去干涉这两个孩子,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自己吧。   宋含章在不在家对淳乐水来说倒是没太大的差别,舞剧那边的首演日期定在了五月初,留给剧组成员准备的时间还有三个月。   姜不厌对舞台呈现效果要求极高,演员每一步走位、眼神、表情管理和肢体语言所表达出来的情绪他都要仔仔细细地去抠,舞台的灯光和舞美虽然会烘托气氛,但缺点是会吞掉演员的动作和情绪。   舞美是一部优秀舞剧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不能喧宾夺主,但也不能为了演员去调试已经完全设计好的美术呈现,所以就需要演员通过自身去配合,放大自己,用舞蹈将人物立于舞台之上。   除此外,姜不厌对群舞细节也非常注意,所有群舞的舞蹈动作必须要整齐划一。   淳乐水也开始忙起来,除了自己的独舞部分还要一边和其他演员配合群舞,经常一大早就出门,半夜才回家。   一开始还是家里司机每天晚上来接,后来被姜不厌送了两回后,每晚淳乐水都会等到姜不厌来叫他的时候才会从排练厅离开,或者偶尔姜不厌临时有事,又会和他打声招呼让他等等。   明明也没有特地约过,但两人就是莫名地形成了一种蹭车的默契。   姜不厌导演摩托车的后座几乎都要成淳乐水专属了。   而本着帅哥豆腐不吃白不吃的原则,淳乐水蹭车蹭得十分乐意。   这天被送到家门口,心安理得蹭了许久车的淳乐水终于表示:“姜不厌,要不我改天请你吃顿饭怎么样?天天蹭你车,多不好意思啊。”   姜不厌正从他手上接过头盔,闻言推上头盔挡风板,眼中带着点揶揄的笑意:“我可没看出你哪儿不好意思了?”   “这不都藏在心里嘛!”   他小道理一套一套的,引得姜不厌失笑:“行啊,你确定好时间告诉我就行。”   “姜鸣有空你把他也叫上呗。”好久没见,淳乐水还怪想的。   “到底谁天天送你回家?”姜不厌说着,往淳乐水脑袋上薅了一下,“不叫,走了。”   他一脚油门轰下去,飞速蹿出淳乐水视线。   怕吵醒其他人,淳乐水把拖鞋拎在手里,打着光脚上楼。   还没走几步,楼下突然亮出一道光,他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一阵缓慢拖沓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淳乐水匆匆下楼:“外公?”   宋时清睡衣外披着衣服,站在客厅和蔼道:“我吵醒你了?”   “没,我刚回来呢。”淳乐水上前扶着他,把他安顿在沙发上,“您是要喝水吗,我给您倒。”   宋时清摆摆手:“做了个梦,醒了有些睡不着,就出来透透气。倒是你,不用管我这老头子,这么晚才回来累着了吧?”他拍拍淳乐水手臂,“快上楼去休息吧。”   “没事,我明天可以晚点去不着急。”淳乐水还是去给他倒了杯水,挨着他坐下,“您睡不着我陪您聊会儿天。”   “以前南风……就是含章的妈妈,要是撞见我失眠,也会像你这样非要陪我聊天。”   这是淳乐水第一次从宋时清嘴里听到宋南风的名字。   他直觉外公这个梦可能就和宋南风有关。   这个在家里像是禁忌一样鲜少被人提起的名字。   淳乐水倒也不是好奇,就是看宋时清一脸怀念,起了这个话头明显就是想要找人倾诉,便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呀……被我和你许叔宠坏了,任性得很。”话是这样说,老爷子却满眼宠溺,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神立马暗了下来,感叹着:“就是太任性了。”   非要和孙明鸿结婚,他不同意就和他闹脾气搞冷战不吃饭。   实在是太任性了。   “外公……”   宋时清不想再去回忆,说了句外公没事,问淳乐水:“我看你最近天天都排练到这么晚才回来,你们那舞剧什么时候能排好?外公还想去给你捧捧场呢。”   “快了外公,五月就能看了,到时候你身体也恢复好了,我给你留前排最好的位置,你和许叔徐姨一起来给我捧场。最好再给我送个大花篮让我放在后台给我的同事们显摆显摆。”   他撒起娇来一点也不含糊,逗得宋时清直笑,连声说好。   其实宋时清自己心里也没底,这个手术他到底能不能撑着。   第二天照常去医院复查,路上宋时清想起淳乐水的话,嘱咐许清:“许清,你帮我记住乐水舞剧首演的时候要订个大花篮给他,越大越好。”   “好,我记住了。”   宋时清点点头,靠在座椅闭上眼睛,嘴里却问起了宋含章。   许清把宋含章的工作情况向他汇报了下,宋时清一边听一边点头,到了医院才睁开眼:“出了问题没有想着直接来问我,而是自己先想办法解决,虽然绕了点弯路,不过结果还是可以。”   “小少爷,成长很快,您可以放心了。”许清笑道。   “能独当一面了。”   说着两人和等在医院的陈医生汇合,陈医生和许清陪着宋时清做完所有检查,看着检查报告陈医生欣慰地笑了:“老爷子,最近病情控制得非常好,动脉狭窄的情况也没有加重。”   宋时清说:“那我这样是不是不用做手术?”   “您可是答应了小少爷要做手术的,事到临头还反悔?”陈医生笑着安抚他,“您啊别担心,你现在情况稳定做手术的风险相比之前小了很多。”   宋时清想到当时他在医院发病后宋含章说他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体情况,并且劝他做手术的场景。   他叹了一声:“行吧。”   -   姜不厌说不带姜鸣,就果然没带姜鸣。   包厢里热气蒸腾,桌中央的火锅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淳乐水夹起一片鲜切的嫩牛肉放进锅里,看着手表计数,十秒一到立刻就捞起来要往楚林碗里放。   正好遇到楚林把涮好的鲜牛肚放进他碗里。   两人相视一笑,淳乐水一边享受他师哥涮好的第一片牛肚,一边吐槽对面的姜不厌:“我又没有约宋含章,你何必这么紧张呢姜导,你看我订的都是四人座,就缺你们家姜鸣。我又不会吃了他。”   姜不厌一脸无语地涮着牛肉,淳乐水要早告诉他还约了楚林,那他说什么也肯定把姜鸣给他淳乐水带来。   他把牛肉夹进碗里,没忙着吃,放下筷子道:“我去趟洗手间。”   “诶,一起啊。”淳乐水出门前对楚林道,“师哥你帮我烫个肥牛呗,等我回来吃。”   楚林依言夹了筷肥牛放进锅里。   一出门他就被姜不厌勾住脖子:“淳乐水,我好歹天天送你回家,你单独请我吃顿饭怎么了,非得叫上你师哥?”   “姜导。”淳乐水笑,“您要想和我单独吃饭,您直说呀,那我肯定……”   淳乐水说着觉得鼻子有点痒,他抽了抽鼻子,转了个话头:“等等,我好像要流鼻涕了。”   正巧两人路过一处服务台,淳乐水顺手拉开抽屉拿了张纸巾,正准备擦,他就被姜不厌两步拽进洗手间:“仰头。”   姜不厌抓过他手上的纸巾给他擦了下,淳乐水只觉得眼前闪过一抹红,然后他就听姜不厌说:“什么流鼻涕,你是流鼻血了。”   “大冬天的吃火锅我也能上火?”淳乐水仰着脑袋,揪了节纸团吧团吧塞进鼻孔里。   “谁知道你的?”   淳乐水开了冷水,拍拍额头又拍拍后颈,余光瞟到姜不厌还杵在他旁边,就开始赶人:“你赶紧去上厕所吧,姜导,你杵我旁边把我盯着怪渗人的。”   姜不厌一阵无语:“感情是我吓得你流鼻血的?”   他说完轻笑了下,抬脚往里间走。   淳乐水双手撑在盥洗台上,仰头看着镜子上面的灯,等了会儿才低头把鼻子里染红了一大截的纸取出来丢进垃圾桶。   他又塞了一截进去,重复往颈后拍了拍冷水,有水珠顺着他脖颈流进衣领里,冰得他鸡婆疙瘩都起来了。   姜不厌出来见他还是这动作,在他旁边弯腰洗手,问道:“还没止住呢?”   “这不是多塞会儿保险吗。”淳乐水低下头,正视镜子里的自己,见纸巾边缘并没有被染红,他放心地取下丢掉,低头拿水抹了把脸,“今年冬天我都留了两回鼻血了,比我过去两年流的都多。”   说完他表示自己还没上厕所,让姜不厌先回去不用等他。   “行吧。”姜不厌把擦手纸丢进垃圾桶,越过他推开洗手间大门出去了。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淳乐水才抬起头。   脸上的水珠汇聚到下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盥洗池里坠落,有的则顺着他的脖颈往下。   一道殷红的液体,又从他刚止住血的鼻腔里流了出来。   淳乐水淡定地仰起头,团了小团纸塞住。   几秒钟后他放平视线,抽了张纸慢悠悠地把脸上的水擦干净,然后低着头往池子里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咧开嘴照了照镜子,大半齿缝中都夹着血丝。   淳乐水感受着口腔里血腥味,笑着叫出系统:“我记得贱受好像是……急性白血病?”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明天继续保八争万!   感谢在2021-08-11?19:52:57~2021-08-12?20:4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妹妹爱吃螺蛳粉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潇以陌°?20瓶;何以解忧?10瓶;20044398?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任何事情一旦关联到“急性”两个字,?就代表它发生得很突然并且不可控性极高。   而当这一类急性疾病有明显症状而送医确诊时,大多数人已经处于危及生命的病情晚期,进行治疗就是争分夺秒和时间赛跑,?如果不治疗,可能从确认到离世的时间也就只有几个月。   为了确保不撞见熟人,?淳乐水特地去隔壁市做的检查,?然后等到所有报告结果都出来后和剧组请了半天假。   他平静地翻阅着手上厚厚一叠检查结果,?虽然看不明白,但某些明确表示异常的数据和指标还是明显指向了他心里的设想。   其实淳乐水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必要来做这个检查,因为当他和系统确认的时候,他基本已经确定了答案。   他甚至有些藏不住心底的愉悦,?从唇角泄出两声轻笑。   旁边一脸愁容排在他后面的一家人,先是被他的笑声吓了一跳,?紧接着在看到他用报告单捂住脸弓下腰时又开始同情他。   应该是很严重的病吧,把人都逼疯了。   上一位病人出来,?机械的电子女声开始叫淳乐水的名字。   淳乐水压制住自己的喜悦之情,拉下报告单露出一双微弯的眼睛,他从座位上坐起来,推门进了就诊室。   “急性髓系白血病,”医生说:“发现得还算早,尽早入院治疗。”   在没有合适的干细胞前,先进行放射治疗能够很大程度地抑制病情,延长患者的生存时限来寻找配体。   这点淳乐水都是很清楚的,在他记忆里贱受在确诊后的第一时间就住进了医院,一边治疗一边等待合适的配体,只是他发现时已经是高危,连化疗都没完成撑过,?从确诊到去世连一个月都不到。   淳乐水之所以来医院检查,就是想要确认自己目前是什么程度,治疗那是不可能治疗的,反而他巴不得自己快点走完贱受的结局翘辫子。   现在的他就是一位赌徒,在赌他能不能如愿以偿。   但如果他失败了,这段时间就将是他最后的时光,他又想要尽可能多的和他的朋友或者家人呆在一起束。   他还没有真正地在舞台上表演过一次,所以他也希望自己至少可以撑到首演。   淳乐水目前是中低危,他只想用药物稍微控制一下病情,医生表示:“你也知道靶向药物只能简单控制病情,你光吃药不配合治疗耽误了时间同样会导致癌细胞扩散。”   一位急性白血病的病人,不治疗的平均寿命只有三个月,平均的意思就是虽然也有人存活率率在三个月以上但最多也不会超过六个月,而大多数患者根本连三个月都撑不到。   那种确诊几天后就去世的也大有人在。   没有医生愿意看到患者消极治病,他只能在给他开药的同时语重心长地劝淳乐水:“你回去再好好考虑考虑,最好和家人商量一下,这么大的事情不要自己一个人做决定。”   淳乐水也不反驳,反而非常乖巧地点头应好,但其实他根本就没把医生的话听进去。   他不需要自己活太久,三个月刚刚好。   从医院出来一脚踏入阳光下,淳乐水脸上笑容灿烂,任谁看了也不会把他联想成以为绝症病人。   索性冬□□服还算厚实,他把药藏在羽绒服帽子里,也不怕被发现。   他今天是这段时间最早的一次,正好撞见徐姨给外公拿了件黑色大衣出来让他穿上。   淳乐水诧异:“外公,您要出门吗?”   宋时清寻声回头,同样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墙壁上的时钟:“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今天结束得早。”淳乐水随口就来,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他没看到许叔的人,“许叔呢?”   “许清出门帮我办事去了。”宋时清说着在徐姨的帮助下穿好了外套,“你回来得正好,就不让你徐姨陪我了,让她留在家给我们准备晚饭。”   “老爷子是嫌我碍事哦?”徐姨一边打趣宋时清,一边把旁边的拐杖递给他。   老爷子一身黑色,忽略那头白发,光看背影即挺拔又沉稳,丝毫看不出是个年过古稀的老年人。   贱受躺在病床上,老爷子知道消息过来看他,离开时前者就是这样望着他的背影。   自从上次宋时清在医院发病后,家里人都紧张他的病情,走哪儿都必须要有人陪着他,淳乐水甩掉脑子里的画面:“那外公等我下,我先上楼放个东西。”   出发前外公让他把院子里那盆开得正好的三色堇抱上车。   宋时清带淳乐水去了墓园,他把那盆淳乐水一路抱着的三色堇放在宋南风墓碑前,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一张手帕,非常仔细地开始打理起墓碑。   但和旁边稍一对比淳乐水就能发现,宋南风的墓碑显然是有人会每天打理,可以说是一尘不染。   这还是淳乐水第一次到这里来。   照片上的宋南风很年轻,应该是在她是学生时拍的,从肩膀的衣领样式就能看出来她当时还穿着学校的校服。   浓密柔顺的黑发搭在胸前,宋南风对着镜头笑得很甜,完全就是一副无忧无虑的高中生模样。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宋时清也同样看着照片,笑道:“含章和他妈妈长得很像吧?”   淳乐水点点头,说:“和您也很像。”   宋含章的眼睛更多遗传自宋时清,而其他的五官倒是和宋南风很相似。   宋时清擦了擦照片,出神地和宋南风对视,淳乐水自觉不去说话打扰他老人家。   太阳渐渐隐入云层,天阴下来,起风了。   淳乐水的头发被风吹起在空中乱飞,乌云从远处缓慢地往墓园的方向压过来,要下雨了。   宋时清也察觉到天气的变化,撑着膝盖准备站起来:“走吧。”   淳乐水连忙扶住,又把拐杖递给他。   爷孙俩缓步走下台阶,宋时清欲言又止,淳乐水道:“外公,您是不是想说什么?”   “我怕你不爱听。”宋时清说。   他基本每个月都会过来两三次,平时都是许清陪着宋时清来,触景伤情,两人就会聊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但这些事淳乐水倒不一定喜欢听。   “怎么会呢,我可爱听了,您说什么我都爱听。”淳乐水猜到他可能是想念宋南风,所以想要找个情绪抒发的出口,他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心情郁结之类的,淳乐水想了想,起了个话头,“宋含章妈妈是个怎么样的人?”   问完他突然反应过来,上次外公失眠的时候他不就问了这个问题吗!   宋时清倒没注意这个问题,反而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很黏人,也爱撒娇,就好像一直长不大似的。”   说着他又想起什么,笑着:“你别看含章现在这样,其实他小时候完全遗传了他妈妈的性格,又黏人又爱撒娇。”他看了淳乐水一眼,“就跟你一样。”   淳乐水想象了一下……   对不起,想象不出来。   他实在没办法把宋含章和黏人撒娇这几个字眼联系起来。   看他一脸不信,老爷子被激起了好胜心:“我记得家里有本他小时候的相册,回去我给你翻翻你就知道了。”   淳乐水:“……”   也并没有感兴趣。   但宋时清话都说到这里,淳乐水也不好拒绝,原本暗暗奢求等回家老爷子一觉睡醒就忘了,结果他下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让徐姨帮他把以前的旧相册找出来。   于是淳乐水被迫翻阅起了宋含章小时候的照片。   但看着徐姨放在桌上的二三四五本,淳乐水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说好的一本呢?   这几本相册可以说是宋含章的成长相册,从婴幼儿时期,到能跑能跳,再到成为一名小学生。   而如宋时清所说,照片上小小的宋含章,和现在的他截然不同。   就连后来回家的许叔,翻开相册也有些怀念,他们三个人把淳乐水夹在中间,东一句西一句地回忆着十几二十年前。   “这张照片还是老爷子给南风和小少爷拍的吧?”   淳乐水翻到一张宋含章和宋南风的合影,照片上的宋含章看着不过五六岁,和宋南风穿着亲子款的马术装,小手里攥着身后小马的缰绳,身上脸上全是泥印子,眼眶红红像是刚哭过,但面对镜头笑得却非常开心。   “我记得是南风带他去骑马,给他找了匹小马驹结果他怕得要死,半路从马背上滚到泥坑里去了。”宋时清说,“哭得可凶,还说以后再也不骑马了。”   淳乐水想象了下,笑了笑,翻到下一张:“这个呢?”   照片上的宋含章比骑马时候相比要年长一点,宋南风蹲着,他搂着宋南风脖子趴在她背上,得意洋洋地叼着脖子上的金牌,咧开的牙齿还缺了好几颗。   “这是他后来参加儿童骑马比赛拿了第一名后拍的。”   除此外还有很多生活类的照片,宋南风抱着宋含章在沙发上睡觉,母子俩打闹,以及一些一看就饱含爱意的宋含章的单人照。   这些对着镜头露出灿烂笑容的小宋含章,看着也确实是个快乐小孩。   “这个也是外公拍的吗?”淳乐水翻开一本新相册,指着一张宋含章趴在宋南风身上,母子俩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照片,两人周围散落着各种玩具。   在下一张特写中,宋含章的口水还弄湿了宋南风的衣服。   “不是……”宋时清顿了顿,随手往后翻了几页后盖上相册并将它从淳乐水手中抽走,放在旁边。   淳乐水疑惑:“?”   过了会儿宋时清才说:“那是他爸爸拍的。”   这句话后淳乐水明显感觉许叔和徐姨翻阅相册的动作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凝滞。   宋时清好像瞬间就没了心情,对许清道:“快吃完饭,都收起来吧。”   “开饭了叫我,我回房间休息会儿。”老爷子一边说一边起身回了房间。   直觉告诉淳乐水,这其中有故事。   把自己代入作者思维,淳乐水拿脚都能猜到宋含章一定有一段童年创伤,而这段创伤肯定和他父亲有关。   毕竟哪个主角没有一段悲惨的过去呢,没有心结又怎么让另外一位主角去救赎他呢!   淳乐水都懂。   “许叔我帮你。”淳乐水帮许清把相册整理起来,放回原处后说,“那我也回房间休息一下,吃饭的时候麻烦您叫我。”   他蹬蹬蹬上楼,把自己摔到床上拉开床头柜第二格抽屉,拿出在医院里开的靶向药,就着躺着的姿势仔仔细细把药物说明阅读了一遍。   但说实话,这里面一些专业的术语,淳乐水完全看不懂,只记得医生的医嘱是让空腹服药,淳乐水从床上坐起来打算趁着开饭前把药先吃了。   他两只脚刚落地往前走了一步便顿住了脚,两步后退猛地跌坐在床上。   他双手撑着床沿,双眼落在沙发上却不太能看清什么,过了好几秒才慢慢恢复过来。   不过几天的时间,即出血后淳乐水又出现了贫血头晕的症状。   但其实急性白血病早期症状并不明显,像这种轻微的贫血症状也容易被患者误以为是低血糖,包括鼻口腔出血,如果不是大量且长时间止不住的情况,都不会在第一时间引起患者的注意。   但淳乐水不得不说,他现在是确切地感受到这病还真有点快了。   特别是排练的过程中,明明和以前同样的工作量,但随着贫血情况的逐步加重,他也一点一点地感受到了身体的疲惫。   “乐水,你还好吧?”   刚结束一次排练,淳乐水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排练厅的空调开得比较高,别的舞者因为这一番动作下来都双颊发红,淳乐水虽然也同样出着薄汗,但他脸色白到连唇色都极淡,看着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楚林拿毛巾给他沾了沾脸上的汗,拧开矿泉水递给他:“你最近看着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   淳乐水摇头,仰头补充水份,喝完了一瓶才回答楚林:“就是昨晚没睡好,师哥你别担心。”   楚林拧眉:“怎么脸都瘦尖了,最近没好好吃饭吗?”   “有吗?”   淳乐水捧着自己的脸转头看向旁边的镜子,正巧看到从外面进来的姜不厌,他眼睛一转,叹了口气道:“哎,还不是因为我们姜导太严格了,舞都跳不好,我哪还好意思吃饭呀。”   他抬眼,从镜子里往上望向驻足在他身后的姜不厌,咧嘴笑开:“是不是,姜导?”   姜不厌似笑非笑:“淳乐水,天天就背着我讲我小话呢是吧?”   “怎么会呢?”淳乐水把拉筋的腿收回来盘着,转向他,“我这明明是在夸你工作严谨。”   说着还配上了一个“顶呱呱”的大拇指。   “夸我不让你吃饭?”   “因为您严格,而我对我自己的要求也很高,所以我不好意思吃饭。”   “贫吧你就。”姜不厌轻推了下他的脑袋,拍手让其他舞者也聚过来。   淳乐水的脑袋被他推到一旁,半天没转过来,虽然姜不厌那一下动作很轻,但仍然让长时间运动后的淳乐水有些头晕,眼前发黑不说,甚至还有点恶心。   “乐水?”楚林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淳乐水闭着眼睛往他肩上靠:“师哥,肩膀借我靠靠。”   “没事吧?”   淳乐水摇头。   姜导正在发言:“明天就是除夕。今天是大家年前最后一次排练,就不要搞到太晚……”他垂眼看着淳乐水,“免得有些人说我太严格,大过年的也不让你们早点回家,是不是淳乐水?”   淳乐水睁开眼,不乐意了:“姜导,麻烦您不要老给我扣帽子。”   姜不厌笑了下,对大家说:“过年这个礼拜大家就在家好好休息,年后我再来压榨你们,好吗?”   四周嘘声四起,淳乐水恍然,对楚林道:“咱们姜导对自己的认知还是很清晰的嘛。”   淳乐水老爱和姜不厌抬杠,楚林已经见怪不怪了:“行了小淳,快收拾东西回家吧。”   淳乐水哼哼唧唧搂着楚林一条胳膊,跟没断奶的小朋友一样,一句话说得百转千回:“师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楚林失笑:“我和小屿准备去找爸妈一起过年,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   “你们一家四口,我去多碍事……”淳乐水长叹一声,听着那叫一个心酸。   “要不你来和我一起过?”姜不厌发出邀请,“我家就我和小鸣两个人。”   “算了,我还是和我外公一起过吧。”淳乐水耍赖让楚林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不过你可以带着姜鸣一起来我家。”   顿了顿他又特地补充道:“宋含章不在。”   姜不厌:“……”   “算了。”他摆摆手往外走,“咱们还是各过各的吧,我在楼下等你,你赶紧的。”   淳乐水和楚林并肩收拾东西,他拉上背包拉链时手背突然被点了点:“这怎么弄的,一团淤青。”   “真的耶,可能在哪里碰了的吧?”淳乐水毫不在意,随口道。   楚林也经历过那种身上突然多了一个伤口,但自己毫无印象的事情,便不疑有他,嘱咐淳乐水平时多注意一点,还让他过年在家多吃点把被姜不厌压榨掉的肉都长回来。   淳乐水笑死,觉得楚林损起人就是绵里藏刀型。   和楚林分开后淳乐水上了姜不厌的车,在路上都要睡着了,被姜不厌一个甩尾给甩醒,迷迷糊糊看着自家院门:“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快了?”   “我有理由认为你在开我黄腔,朋友。”   淳乐水把脑袋从头盔里□□,抬手顺了顺弄乱的头发,闻言眯着眼睛看向姜不厌:“哇姜不厌,你好脏。”   姜不厌冷酷无情:“淳乐水,你可以下车了。”   淳乐水笑嘻嘻地下车,站在路边和他道别:“姜导慢走。”姜不厌反而没急着走了,他看着淳乐水身后的房子,直言问:“我听说你要和宋含章离婚?”   “您有何高见?”   姜不厌还记得初次见面淳乐水和宋含章吵架时那副看了就让人不太爽的卑微模样,再看看面前的淳乐水,他非常欣慰地点头:“我觉得你脑子终于正常了。”   “不是,朋友,你说就说呗,干嘛还要人身攻击我?”   姜不厌耸了下肩,盖下挡风板趴到摩托上:“那等你离婚,我告诉你一件事。”   “现在说不行吗,非要等离婚?”   “不行。”他的声音被油门的轰鸣裹挟,淳乐水按住他的手,“那我先告诉你一件事吧。”   姜不厌看向他。   “新年快乐。”淳乐水道。   “新年快乐。”姜不厌说着把他往后推了推,“进屋去吧,别在这儿吹风了。”   摩托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很快射淳乐水的视线范围。   淳乐水觉得鼻子有点痒,吸了吸气,又拿指尖反复在鼻下摸了又摸确认没流鼻血才推开家门。   徐姨一看到他就说饭还在锅里给他热着。   “不急徐姨,我先上楼放个包。”   淳乐水关上门把书包丢在沙发上,走近衣帽间对着镜子反反复复照自己的脸,好像确实瘦了,下巴感觉再尖点就能扎死人。   自从开始出现贫血症状后,淳乐水的食欲也逐渐被影响,吃不下去自然就瘦了。   从开始出血,再到确诊,再到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淳乐水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逐渐走向死亡的脚步。   混水吞服靶向药的时候他还有心思琢磨自己病情恶化的速度也不算特别快,是不是有这个药的作用在里面?   如果是像这样逐步加重的话,他完全觉得自己能撑到演出那天。   第二天是除夕,淳乐水起床时徐姨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的年夜饭了。   她从好两天前就开始准备,厨房摆得满满当当。   淳乐水扒拉着厨房门,探进去半个脑袋:“需要帮忙吗,徐姨。”   “自己玩儿你的去。”徐姨把他赶走了。   于是淳乐水又去找许叔。   许清正系着围裙大扫除,淳乐水弯腰拿起他搭在桶沿上的手套往手上戴:“许叔,我帮你。”   “不用你,好不容易有几天假,你就好好休息吧。”许清顺手抽掉他的手套戴自己手上。   “外公呢?”   “屋里休息呢。”   好吧,淳乐水也不能去打扰他。   他无所事事地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从书房里找出笔墨纸砚在餐桌上摆开,准备来写写春联。   过年嘛,就该做点过年应该做的事情。   他在网上找了几副对子,给自己磨好墨,架势摆得很足,只是一笔下去就漏了怯,横不横竖不竖弯弯扭扭的一笔完全暴露了他不会写毛笔字。   但正所谓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淳乐水也不嫌弃他字丑,写了一副又一副。   宋时清从屋里出来,随手捡起一副看得直乐。   “你是不是糟蹋我的笔墨?”老爷子笑道。   淳乐水恭恭敬敬把笔递过去,弯腰弯成九十度,双手举过头顶:“还请外公让我长长见识。”   宋时清笑得合不拢嘴:“去给我磨墨。”   “好嘞。”   宋时清把他歪七扭八的对联誊抄了一副,放下笔让淳乐水看看。   和淳乐水这种门外汉不同,宋时清老爷子是一位资深的书法爱好者,临摹过许多历代名家的字帖,自己的作品也自有风格。   书房书桌对面的墙上挂了块写着“静心”两字的匾额,就是老爷子自己写的。   不少世交来家里做客都要夸上两句,反正不管他们是不是真心,淳乐水是觉得外公写得很好就是了。   他当即表示:“我要把他贴到大门口。”   宋时清自然没有阻拦他,让他自己贴去。   他还没过够手瘾,又翻找出一副淳乐水的对联来誊抄。   到了晚上吃饭,淳乐水才难得问上一句宋含章,主要是他发现徐姨做了一桌子菜,但桌上只有三副碗筷。   “含章今晚不回来吗?”   “说是尽量往家赶,但也不知道几点才到家,所以就没必要等他了。”   淳乐水点点头,看着这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即嘴馋又没多少食欲。   不过他还是伸出了筷子,徐姨拿着公筷挨个给大家碗里分了筷鱼:“年年有余。”   一家人其乐融融,淳乐水硬逼着自己多干了两碗饭。   然后躺在沙发上,摸着肚子感叹:“我真的不行了,徐姨您下次做饭能不能不要做这么好吃?”   他夸人的方式千奇百怪,徐姨连声笑着应好:“那我下次尽量做难吃点。”   淳乐水满意地点点头,他坐在沙发上发呆,突然猛地站起来,风风火火地往楼上跑,把旁边的宋时清吓了一跳。   宋时清和许清对视一眼,笑着摇头:“这孩子……”   楼上淳乐水关上门后还不忘反锁,他迅速推开卫生间门彻底忍不住,趴在马桶上把吃下去的东西尽数吐了出来。   吐完他伸手抹了下嘴,结果抹了一手鼻血。   啧。   淳乐水按下冲水键,撑着马桶喘气,随手扯了一大段纸擦鼻血。   他就地而坐,靠在墙上,忍不住把系统给叫了出来:“系统,你有没有什么让我不发病的功能呢?”   系统:[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是。”淳乐水承认他一直都在等这一天,但他既然是以一个第三者的视角去体验贱受的生活,他为什么还要吃这种身体上的苦,“但我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折磨人。”   淳乐水自认自己都是一个很能忍耐的人,不管是疼痛还是其他。   但这刚吃下嘴的就吐出来,还要不要人活了。   再这样下去,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生病了呀。   他重新堵住仍未止血的鼻孔,道:“你有没有办法啊,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抱歉,我没办法对你的身体进行干预。]   淳乐水:“……”   “好吧,也就还只有两个月,忍一忍就过去了。”他说着说着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被他遗忘了很久很久的问题,“系统,我突然想起,你最开始让我选择任务的时候好像说过我走贱受这条线,是要二周目才能获得我想要的自由。”   他挺身坐起,认真问道:“那我现在剧情偏成这样,算是任务失败了吧?那我还能有二周目吗?”   一开始淳乐水挺诟病这个所谓的二周目的,玩过一次的游戏还要再玩一次才能拿到奖励,不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但现在他突然想起这件事突然又觉得,事情果然要从多个角度看待,因为系统并没有说是在一周目完全不偏离原着的情况下进行二周目呀?   系统的要求是走完贱受的剧情,那是不是可以猜测为只要他死了他就可以获得重来一次的机会,然后就能百分百自由?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去赌他能有几成活命的几率?   系统沉默了一瞬:[你把应该走的剧情走完你就知道了。]   “你发现你变了。”淳乐水控诉它,“你变得凌磨两可,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明确地告诉我答案了。”   他发现血已经止住了,便分次将手里和地板上沾着血的卫生纸冲入马桶,一边毁尸灭迹一边问系统:“那你告诉我,我可以不可以期待它是个好的结果?”   [可以。]系统说,[完全可以。]   淳乐水挑眉,忍不住笑了。   他不知道系统是不是受到了什么限制,所以有些事情不能告诉他,但是它换了一个方式,用百分之两百的肯定告诉淳乐水,他可以对未来抱有期待。   还有比这更好的消息吗?   淳乐水乐坏了。   -   三位家长都上了年纪,除了淳乐水大家都没熬住,早早去睡了。其实淳乐水要想多撑两天也很忌讳熬夜,但刚听到一个好消息,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睡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和楚林远程跨年。   越是临近新的一年,屋外就越是热闹,无数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淳乐水裹着羽绒服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身边摊着一把烟火棒,他手上捏着一根,小火星无声炸开连成一串。   视频刚接通淳乐水师哥还没喊出来,那边镜头一晃,人还没看到,楚屿的声音先飞了出来:“小淳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小屿,师哥呢?”   “我和我哥才到没多久,一到他就钻进厨房帮我妈打下手了。你看这些都是我妈和我哥一起弄的。”镜头飞快从桌上的菜上晃过去,快到淳乐水啥都没看清。   楚屿一边说着“你等等啊”,一边跑进厨房把镜头对准楚林。   “师哥,新年快乐,今年我还有压岁钱吗?”   楚林擦擦手正准备从楚屿手上拿过手机,楚屿已经自觉接话:“有的,我们今天在家收东西我哥还在说忘记提前给你了。”   “就你话多。”楚林敲了下他额头,转而对淳乐水道,“等开工再给你。”   淳乐水嬉笑道:“那我先给师哥拜个年,祝师哥天天开心,心想事成,还要身体健康。”   “你也是。”   天边炸开一朵特别绚烂的烟花吸引了淳乐水的注意,他和楚林聊了几句又让楚屿给他拜年,然后发了个线上的红包给他,还挨个问了楚父母好才结束了这通视频电话。   刚挂断,院外传来动静,他抬眼和风尘仆仆的宋含章四目相对。   宋含章也有些发愣。   淳乐水身后的大门两边贴着一副红底黑子的对联,门窗上都贴着倒着的福字,就连门外墙沿下的灯,也换成了红灯笼。   看着特别有年味。   但其实他们家以前过年时从来不这样,许叔包揽大扫除徐姨包揽年夜饭,除此外就没了。   不管是对宋含章还是宋时清来说,过年也只是普通的一天。   他能认出对联上是外公的字,但宋含章并不觉得外公是那种会主动写春联的小老头,毕竟在宋含章接手他的工作之前,他可是连过年都还在和下属电话会议的人。   所以这只能是淳乐水的主意。   宋含章知道这个时间点外公肯定已经休息了,家里会给他留灯,但仍然是静悄悄的一片。   所以当家里不仅灯火通明还格外喜气洋洋时,宋含章被这份意料之外的温馨击中了。   特别是当淳乐水笑着抬起头,被天边的烟花照亮半边脸庞时,那些灿烂的火星好像都落进了他眼里。   淳乐水现在心情很好,各种意义上的好,于是他晃了晃手里的烟火棒,在黑夜里拉出道道鎏金一样的线条。   零点一到,四面八方的烟花尽数在空中炸开。   “新年快乐。”宋含章听到淳乐水说。   作者有话要说:我怕除夕的祝福太多,在这里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祝大家2022年心想事成(。   感谢在2021-08-12?20:46:31~2021-08-13?20:3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晴烟?2个;木易染?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の厌?20瓶;NJ?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那一瞬间,?宋含章差点迷失在淳乐水的笑容里。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太自在地移开眼,回了句:“新年快乐。”   烟花炸开的声音不绝于耳,?院子里忽明忽暗,淳乐水并没有注意到他片刻的僵硬。   手上的烟火棒也逐渐燃烧到了尽头,?他撑着膝盖站起来。   “吃饭了吗?”淳乐水一边问一边回身推开了身后的大门,?“没吃的话冰箱里有徐姨刚包好的饺子,?你可以煮来垫垫。”   宋含章沉默着将箱子推进去,换鞋时忍不住用余光打量着淳乐水,后者在他进门后正背对着他将门落上锁。   咔哒两声后他转身。   宋含章移开视线。   他觉得淳乐水好像又不一样了,如果说前段时间对他是那种对于陌生人的漠不关心,?那么今晚的淳乐水又多了点……友好?   而且……   宋含章屏息听着,淳乐水的内心和他本人现在的行为是高度一致的,?很平静,没有任何声音。   可是为什么?   他不在家这一个月是发生了什么让淳乐水对他友好了起来?   宋含章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一路赶回家确实是饿了。   把行李箱留在玄关,脱掉大衣随手搭在沙发上,拉开冰箱便看到了徐姨分装好的饺子。   他拿出一盒,看着淳乐水的背影,犹豫了几秒还是道:“你要吗?”   徐姨做的鲅鱼饺子,淳乐水下午已经尝过了,听到宋含章问他原本已经踏上楼梯的脚顿了一下,老实说要是宋含章不问这一下还好,一问淳乐水就觉得自己胃里空荡荡的,毕竟晚上丰盛的年夜饭都贡献给了下水道。   “那来点吧。”淳乐水非常遵从内心地收回脚,嘱咐宋含章,“也不是很饿,?我吃俩解解馋就行。”   他说得坦然,倒是让宋含章愣了愣,半晌后应了声好。   宋含章还没习惯这样的淳乐水。   淳乐水还很友好地询问他:“你会煮吗,要不我来吧?”   “会。”宋含章虽然不会做饭,但下饺子这种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的事情他还是可以的。   淳乐水便从善如流地在餐桌边坐下了,也不管他是真会还是只是客气一下。   锅里热水沸腾,漂浮在水面的饺子晃来晃去,偶尔撞在一起。   宋含章从厨房里探出头:“要蘸碟吗?”   淳乐水趴在餐桌上玩手机,闻言侧目:“什么蘸碟?”   宋含章当然是不会打蘸碟的,他只能说:“醋。”   “不要。”淳乐水把脑袋转了回去。   屋里开着暖气倒也不冷,他羽绒服丢在沙发上,里面是一件套头的连帽衫,趴在桌上时脑袋好像都缩进了帽子里,只能看到点毛茸茸的发顶。   宋含章看着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就怪奇怪的。   他关掉火,用漏勺把饺子都装进餐盘里……   宋含章动作顿住,看着面前白胖湿滑的饺子,终于想明白是哪里不对了。   是他和淳乐水的相处太和谐。   和谐到好像两人其实关系还不错。   但问题就是他俩从来就没没有不错过。   明明已经听到了关火声,但见他久不出来的淳乐水已经来到了厨房门口:“好了吗?”   “好了。”宋含章回神,把淳乐水的碗筷递给他。   一般到了十二月新鲜鲅鱼就退市了,用冻鱼和新鲜鱼包出来的饺子口感上有很大的差别,淳乐水不知道徐姨的鱼是从哪里弄来的,但他今早起床的时候还看到徐姨在处理新鲜的鲅鱼。   为的就是包晚上这顿饺子。   饺子皮也是徐姨自己擀的,皮和馅儿都很Q弹,非常好吃。   淳乐水光看着就馋了,他夹起一个,送进嘴里毫不客气地一咬。   咯嘣――   硌着牙了。   徐姨还在饺子里包了硬币,晚上他一个没吃到,半夜第一口就中奖了?   淳乐水把硬币吐出来,旁边宋含章动作和他十分同步的也从嘴里吐出一枚硬币。   两人对视一眼,淳乐水把硬币放在桌上,指尖捏着它立起来轻轻一错,硬币就在桌上飞速转起来,越转越慢,最后躺到下去。   淳乐水看着人头朝上的硬币笑道:“来年发大财。”   他眼神很柔和,脸上的笑是宋含章从未见过的温柔。   “你看我干什么?”淳乐水转头看他。   “淳乐水……”宋含章眯着眼睛打量他,“你是不是瘦了?”   淳乐水慢条斯理咀嚼着嘴里的饺子,平淡道:“哦,最近排练太累,是有点瘦了。”   他放下筷子:“你慢慢吃,我上楼了。”   他说只吃俩,从头到尾还真就只吃了两个。   宋含章目送他走向楼梯,从盘中夹起一个饺子,还没送进口中,就听到淳乐水心里十分委屈的声音。   【啊,宋狗手里那个饺子好胖好可爱看着好好吃!】   宋含章默默抬头,淳乐水站在不远处,回头望着他……手里的饺子。   眼巴巴的。   “……”   宋含章说:“再吃点?”   淳乐水摇头,深吸一口气后含泪转头。   宋含章:“?”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有一盘美味的鲅鱼饺子摆在你面前,而你根本吃不下还惨的事情吗?】   【我好他大爷惨。】   其实也不是不能多吃点,只是这么几口下肚,淳乐水身体就出现了一些微小的排斥反应,他已经隐隐觉得有些恶心。和为图一时之欢多吃几口然后都吐出去相比,他还是宁愿忍痛少吃点,至少让它们都留在肚子里。   【淳乐水,你还是早点睡,梦里啥都有。】   这一趟差出了回来,宋含章越发看不懂淳乐水了。   第二天。   淳乐水早早就醒了,他窝在被窝里滚来滚起就是不想起床,最后还是许叔来叫他他才强撑着爬起来。   明明睡觉是一件回复体力和精力的事情,淳乐水这一觉睡醒却觉得自己很累,浑身发软,他擦了下脸上的水,抬头和镜中的自己对视。   脸色没有任何异常,但身上阵阵发冷,淳乐水怀疑自己发烧了。   他用偷偷藏在房间里的温度计一量体温,三十八度,低烧。   他把体温计丢回去,打开医药箱从里面找出退烧药吃掉,自从生病后他就偷偷往自己房间藏了一个小药箱,里面什么都有,就是为了防止这一类情况的发生。   吃完药后他等了大概十几分钟,才开门下楼,面上看不出任何不舒服的痕迹。   “外公早许叔早徐姨早。”淳乐水喜气洋洋给家长拜年,然后挨个从他们手里收到几个大小不一的红包。   他一点也不客气地装进了兜里。   吃完午饭宋时清说要拍全家福,让淳乐水和宋含章上楼去换套正经点的衣服,他拄着拐杖站起来往自己房间走:“老爷子我也去换一套,还有许清和徐敏,把你们最漂亮的穿出来。”   “怎么突然想着拍全家福了?”宋含章看了眼淳乐水。   淳乐水哪知道,摇了摇头,也从座位上站起来。   宋含章正要起身,就见路过他身后正准备回房间换衣服的徐姨顿住脚,看向淳乐水的餐位抱怨道:“这孩子怎么才吃这么几口,一会儿我得说说他……”   徐姨越走越远,宋含章半垂着眼,淳乐水餐碗里面的饭量只是他往常的一半,就这样他也只吃了三分之一。   他想起吃饭时淳乐水好像确实吃得不太专心,有一搭没一搭仿佛是数着粒数一样在往嘴里塞。   他皱了皱眉,放下餐巾上楼换衣服。   和一开始接触公司业务一板一眼穿西装时的浑身不自在相比,宋含章现在已经相当习惯把衬衫的纽扣扣到顶,然后将领结推上去。   他把西服外套搭在手腕上,一边系着衬衫手腕处的扣子,一边拉开门。   对面的门同时开始,门边站着穿戴整齐的淳乐水。   看着他身上那套熟悉的双排扣白西服,宋含章不动声色地继续系着另外一边手腕处的纽扣,但扣了几次也没把纽扣塞进扣眼里。   这身衣服难免让他想起一些可能算不上太好的回忆。   他很想问淳乐水是只有这一套礼服吗?   但事实就是,如果不算结婚礼服的话,淳乐水确实只有这一套。   因为除了去程齐桥生日会这次,过去两年他又没什么用得上正装礼服的场景。   看到宋含章他倒是挑了挑眉。   【宋狗现在越来越有霸总那味儿了。】   【人模狗样的真不错。】   宋含章很是怀疑淳乐水是在骂他。   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淳乐水已经像只小鸟似的从楼上飞了下去,扑到沙发边从后面搂着宋时清脖子:“外公!”   宋时清被他吓了一下,拍拍他的手臂:“含章呢?”   “外公。”宋含章走过去。   “坐。”宋时清拍拍身侧,“乐水坐我这边。”   两人一左一右坐到宋时清身边。   老爷子今天这一套格外正式,西装马甲三件套,连发型都梳得格外精神。   “外公您今天好帅。”淳乐水挽着他手臂。   宋时清乐呵呵地帮他理了理衣领:“你也不赖。”   他们俩爷孙亲亲密密,一眼看过去还以为他们才是血脉相连的亲人。   其乐融融的一幕看得宋含章眼神也不由自主柔和下来。   许清拿着相机偷偷记录下来这一幕。   第一张照片只拍了他们三个人,淳乐水挽着宋时清胳膊,小孩儿似的靠在他肩膀上,根本不像别人拍这种正式全家福那样正襟危坐。   宋时清由着他,另一只手覆旁边宋含章手上。   三人都望着镜头,眼里带着深浅不一的笑意。   拍完之后宋时清身边的人变成了许清和徐姨,淳乐水和宋含章站到了他们身后。   “我看看拍得怎么样?”快门一闪,淳乐水准备凑过去看看成图。   宋含章叫住他:“淳乐水。”   淳乐水:“?”   宋含章在旁边抽了张纸递给他:“你流鼻血了你没感觉吗?”   【不是吧,又来?】   他依言往鼻下一抹,指尖绯红:“真的耶。”   大概是因为这次出血不严重,只是轻微渗出所以淳乐水没有察觉到。   “谢了。”他抽走宋含章手上的纸,拍了他一下,“我去处理下。”   说完三步一个台阶地跨上楼。   【不行啊,我得赶紧在外公手术后离婚然后从家里搬出去,不然早晚会被发现。】   宋含章拧眉看向他消失的楼道拐角。   -   宋时清的手术就安排在年后,为了把前后几天的时间都空出来,即使是在过年整个集团都放假的情况下,宋含章仍然有些工作要处理。   虽然工作量和平时比也不算很大,但助理同样没办法放假,每天都准时到老宅报道,宋含章甚至临时在书房里给他安排了张办公桌。   搬回老宅这么久,宋含章还是第一次在家里呆这么长时间,虽然他更多时候都是关在书房里,但淳乐水和宋时清的欢声笑语总会见缝插针地从门缝里,从窗外的院子里挤进来,钻进他耳朵。   以前宋含章没有留意过,只知道淳乐水很会讨外公欢心,现在宋含章才发现,只要淳乐水想他几乎可以让所有人都喜欢他。   徐姨的主要工作是帮他们准备一日三餐,淳乐水经常和她凑在一起研究菜谱,有时候只是随便找她聊聊天就莫名给她打起了下手;嗅到香气就要钻进厨房问徐姨在做什么,然后理直气壮拿着筷子偷吃第一口,吃完还可劲夸,哄得徐姨全家最爱他,有什么好东西都头一个想到他。   许叔呢大多数时候是跟着外公的,偶尔会帮徐姨分担一些家务上的琐事,淳乐水看到就会凑过去帮忙,帮忙的时候嘴还停不下来,许叔东许叔西地撒娇。许叔的性格虽然不像徐姨那样开朗外露,但宋含章也能看出来他真心疼爱淳乐水。   最后……   宋含章看向窗外,淳乐水拿着喷壶和园艺工具,和宋时清并排蹲在花圃边。   老爷子打理那些花他就一边帮忙递工具,然后不停问:“外公,浇水前为什么还要松土?”   “松土可以提高土壤的透气性,防止它板结,不然土不透气,水浇下去也渗不到最下面,外公这些花就要死喽。”   他拿着小钉耙跃跃欲试:“那我帮您。”   “别动别动。”宋时清忙拦着他,手套上还带着泥,“你别回头把花给我铲死了。”   平时这些活儿都是许清帮着宋时清一起干,这会儿许清已经被淳乐水给挤到旁边去了。而淳乐水哪有什么养花的经验,宋时清可不敢让他轻易上手。   院子里的都是他的心肝宝贝,淳乐水懂,从善如流道:“那我帮您浇水吧,这个我会。”   宋时清笑他:“你也就会这个了。”   宋含章:“嘿嘿。”   “宋总……”助理把文件发到宋含章邮箱,“我刚把相关数据整理出来发给您了,您看一下。”   没有得到回应,他以为宋含章还是像以前那样沉浸在手上的工作中没听到,抬头准备再提醒一次,却看到宋含章出神地看着窗外,脸上带着浅笑。   小助理顺着往身后望去,看到他们董事长和他们宋总的合法夫夫两人蹲在院子里,头对着头围着一盆花。   董事长衣服上好几处都是灰却浑然不觉,指挥着宋总小丈夫往花里浇水,一边让他浇一边教他怎么观察这个水有没有浇透。   想象中的豪门是珠光宝气佣人扎堆。   实际上的豪门是亲手种花满手泥巴。   这接地气的一幕初次看到时把小助理震惊到不行,到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就还挺温馨的,看着就很幸福。   虽然小助理能理解小宋总此时的失神,但是对不起,作为打工人他更想早点完成工作然后回家。   他只能十分歉意地打扰宋含章:“宋总……宋总?”   宋含章回神,看向他时唇角已经捋平了:“说。”   “我把数据打包发您邮箱了,您看一下呗?”   “嗯。”宋含章点头,重新把注意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但耳边仍然能听到淳乐水和宋时清说笑的声音。   彻底身处于这个氛围中,宋含章才清楚认知到家里这些愉悦的声音,都是淳乐水带来的。   这里虽然是宋家,但淳乐水才是那个调动氛围,让家变得更像家的人。   有天淳乐水不在家,家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明明也没几天,但宋含章竟然变得有些不习惯。在他以前习惯的安静的工作氛围中,他反而频频走神。   他让助理帮他倒杯咖啡,说了半天没人应,抬头看到对面的空桌时才想起助理去给他跑腿了。   宋含章捏了捏眉心,端着空掉的咖啡杯站起来。   打开门正好撞见坐在沙发上的宋时清。   看到他,宋时清道:“来得正好,你来看看这两张全家福挂哪里比较合适?”   茶几上摆着两个二十八寸的相框,里面分别嵌着家里五个人以及他们三个人的合影。   宋时清拿着拐杖指了指墙壁:“你说是客厅好,还是放玄关比较好?”   玄关进门就能看见,但那里挂这么两个相框有些挤了,宋含章稍一思索:“就放在客厅吧。”   “我也觉得还是客厅好。”宋时清做了决定,“等你许叔回来我让他挂上去。”   “我来吧。”宋含章说着四处看了看,状似随口道,“淳乐水呢?”   “和许清去花市了……往左边挪一点……”   等宋含章把两个相框都挂好,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宋含章敛眸看着桌上其他正常尺寸的照片。   第二天小助理就收到了一个新任务,宋总让他把他的全家福拿去放到他办公室里书桌上。   七天假期眨眼即过,宋时清在手术前三天住进了医院,进行一系列检查和身体情况的监控,确保以一个最稳定的身体状态进行手术。   “老陈,我病房里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宋时清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坐在床上,还有心情和来给他做检查的陈医生开玩笑。   明天就要手术,今天全家都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来医院看他。   虽然这间VIP四人病房空间很大,但加上医生和患者一共堆了六个人,看着人是有点多。   “老爷子心情不错,”陈医生笑道,“不紧张吧?”   “反正我这条老命就交到你手里了,你自己看着办。”宋时清道。   陈医生也是宋时清的主刀医生,听到宋时清的话后他会心一笑:“今晚您就好好休息,明天在手术台上睡一觉就行了。”   他对屋里的其他人说:“人确实太多了,会影响老爷子休息,而且你们都在这儿也会给他增加压力,留一个人在这里照顾他就行了。”   留谁那自然是再明显不过,徐姨立刻道:“那我赶紧回去给老爷子做点好吃的送过来。”   陈医生又看向淳乐水和宋含章,用眼神赶人。   淳乐水说:“那外公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过来看您。”   宋时清点点头,笑着摆手让他们出去。   出了病房,宋含章向陈医生询问情况,陈医生道:“现在心脏搭桥已经是很成熟的手术了,老爷子身体各方面的情况也都很稳定,你们不用太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不管是宋含章还是淳乐水都做不到像已经完成过无数台心脏搭桥手术的陈医生那样淡定。   这对他们来说都是第一次。   虽然淳乐水不停以他所知道的剧情安慰自己,但到底他和宋时清相处了这么久,在他心里宋时清就是他外公,而不是纸页上的一个名字,他仍然有些紧张。   于是他辗转难眠,最后还是从床上坐起来,推开窗户透气。   今天白天天气很好,夜晚也同样晴朗,没有乌云,月亮银盘一样挂在天上,明天应该也同样是个好天气。   这些仿佛都是好的预兆。   他趴在窗边看了会儿,才注意到花圃边蹲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正好藏在花圃和阴影的夹角处,没有被月光发现。   【那谁?小偷吗?】   淳乐水刚这样想,就见那个人站了起来,转头望过来。   【哦……是宋含章。】   【宋含章大半夜不睡觉,在那儿糟蹋外公的花?】   转念一想淳乐水就悟了。   【他估计也是紧张到睡不着。】   宋含章穿着睡衣拖鞋踩在沾满了夜露的草地上,外面只套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他拿着小钉耙将视线从淳乐水脸上移开,重新蹲了下去。   他并没有如淳乐水所想那般糟蹋外公的花,他只是拿着园艺工具,不停地翻着花圃面前这一小块草坪。   他确实是睡不着,但也不全是因为外公,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淳乐水。   他有段时间没做过关于淳乐水失温后死在他怀里的梦了,但今天可能是想着明天外公手术太焦虑,从迷迷糊糊睡着到被那个梦惊醒,前后不过才十几分钟。   醒来后想到最近淳乐水看着总是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他差点就要去敲淳乐水的门问他近期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就在手要落到淳乐水房门上时,宋含章顿住了,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真要把门敲开把人从床上挖起来没头没脑这么问一句,才是有病。   大概是因为明天外公手术,导致了宋含章今晚如此焦躁且杯弓蛇影,他想做点事情让自己静下心来,所以才在花圃里给草坪松土。   母亲刚去世时从家里搬过来的花都是宋含章和外公一起照料的,两个人什么都不懂,外公就买了很多花卉养殖的书来看,把他从房间里拖出去,往他手里塞个小钉耙,告诉他要怎么做。   两个人照著书上的方式再加上询问家里专业的园艺师,才慢慢把那些濒死的花救回来。   后来外公真的爱上的养花,而宋含章却很少拿起这些工具了。   他蹲在这里,做着外公平时最常做的事情,就觉得安心了不少。   淳乐水不知道宋含章是不是在外面挖了一夜的土,反正他早上下楼,宋含章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桌边吃早餐。   两人对视,心情都不是不同程度的凝重,均没有开口说话。   【问题不大。】   淳乐水再次安慰自己。   【我死的时候外公还活得好好的。】   宋含章捏着咖啡杯的手一顿,侧目看向淳乐水。   淳乐水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修长的手指捏着满杯的牛奶送进口中。   他那张脸白得就像杯子里的牛奶一样,虽然白,却少了以往的光泽。   宋含章不由拧眉。   淳乐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外套里面穿着件高领毛衣,托着他小巧的下巴,明明是和宋含章一样高的个头,却不知怎么的看上去十分羸弱,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似的。   淳乐水一杯牛奶只喝了一半,他放下杯子迅速擦了下嘴:“走吧。”   宋含章扫了眼桌上的半杯牛奶,放下咖啡杯和他一同出门。   他很想问一句淳乐水最近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却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立场去关心他。   而且他也不太会做这种事。   发脾气宋含章熟,关心人他却不太会。   最后两人一路无言到了医院,却没有见到外公的人。   许清专门替宋时清给他们传话:“老子说看你俩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搞得他也紧张,为了避免被你们影响情绪,所以术前就不见了。”   “外公昨晚还好吧,没有什么异常吧?”   “好得很。”许清安抚他们。   等待手术的时间是漫长且焦虑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中”的红灯才熄灭。   陈医生率先走出来,摘下口罩笑道:“手术很成功,老爷子现在麻醉还没醒,要先在ICU监护二十四小时,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一直提着心的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事情比想象的顺利,宋时清顺利地渡过了术后危险期,转入了普通病房。   只是刚做了这么大的手术,他仍然非常虚弱。   看到外公躺着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监控的仪器,宋含章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宋时清已经醒了,招了招手让他走近点。   宋含章握住他的手将脸贴上去,轻吻了下宋时清的手背,轻声叫着外公。   “外公没事,”宋时清躺着不能动,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轻抬指尖像哄小朋友那样捏了下他鼻尖,“还以为你长大了,结果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   “我这是高兴。”宋含章说,“你快点好起来,看你这么躺着我害怕。”   床边的淳乐水第一次看到宋含章如此脆弱的一面。   就连上次在医院他也没有这么直白地承认自己的恐惧。   他不知道的是,宋南风当初就是这样离开的。   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被送往医院急救,浑身连接着各种仪器,她让宋含章过去,但还没等宋含章牵住她的手,那双平时会温柔抚摸宋含章的手就从空中滑落,重重摔在被面上。   多年来一直被藏在心底的画面重现,宋含章实在无法掩盖自己的恐惧。   “过几天就好了。”宋时清笑着安慰他。   也确实如他所说,之后几天宋时清的整体情况肉眼可见地在逐步转好。   “外公我给你说……”   还没推开门,宋含章就听到里面淳乐水的声音,他语气特别夸张地讲着他们剧组发生的事情,逗得宋时清止不住地笑。   宋含章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顿住,他自觉自己没办法像淳乐水这样逗得外公哈哈大笑,他也知道他此时进去势必会破坏里面温馨美好的氛围。   转身背靠墙壁,听着里面重叠的笑声,宋含章也止不住地勾起唇角。   -   “乐水,外公情况还好吧?”排练间隙,楚林问道。   淳乐水点头,一边补充水份一边说:“挺好的,就是外公年纪大了嘛,陈医生说让他多住段时间的院。”他笑起来,“可把他老人家给无聊死了。”   到现在宋时清转入普通病房已经快一个礼拜了,普通的心脏搭桥病人在手术后大概半个月就能出院,但因为老爷子本身身体情况就比较差,所以陈医生还是建议他多在医院住一段时间,监控一下身体各方面的情况比较保险。   虽然几率小,但在有其他病况的情况下,心脏搭桥手术后仍然可能会出现某些并发症。   宋含章这边当然不敢掉以轻心,根本不顾老爷子的反对,就和陈医生敲定了延长住院时间。   想到他老人家给自己告状的模样,淳乐水就觉得好笑。   “你最近剧院医院两边跑,身体吃得消吗?”楚林说,“我看你瘦了好多。”   特别是他们俩双人舞的时候,因为淳乐水跳的是女步,会有一些托举和搂抱的动作,楚林明显感觉到淳乐水的腰一天比一天细,体重一天比一天轻。   “这不是快要演出了吗,等演出结束就好了。”淳乐水说着撞了撞楚林,“而且我瘦点不好吗,你举着也不吃力是不是嘛。”   距离五月份的首演已经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淳乐水越发能感受到那些靶向药正在逐步失效,身上已经出现了很多皮下出血而形成的淤斑,贫血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越发频繁的发病让他很是紧张,特别害怕被楚林发现。   幸运的是他藏得比较好,至今还没有被楚林撞见过。   淳乐水都想好了,等首演一结束他马上向姜不厌辞职,然后以离婚后想散心的借口从申城离开。他给楚林写了很多信,每年在他生日的生日寄给他,说自己不回去是因为周游世界散心去了,还编了好多在国外艳遇开始新生活的故事。   即使淳乐水会开始二周目,即使二周目他可能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靠近楚林,但他仍然不希望这个世界的楚林因为他的死亡而难过。   不过有时候意外就是来得这么突然,淳乐水没想到自己前一秒还在庆幸没有被楚林撞见自己发病,下一秒就在排练的过程中直接晕了过去。   虽然这短暂的意识丧失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但他前一刻还跳得好好的,后一刻突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轰然坠地,心脏都快给楚林吓停了。   包括排练厅里其他的舞者,都被淳乐水突然的晕倒吓了一跳。   他要是再晚醒过来一秒,某位同事就要把120拨出去了。   首先进入眼帘的是满脸担忧的楚林,淳乐水撑着地板慢慢坐起来,轻笑着安抚七嘴八舌追问他身体情况的小伙伴:“我没事,大家别担心。”   他说着搓了搓楚林手臂:“师哥也别担心。”   “我觉得你最近的状态特别差,”楚林说,“我帮你和姜导请个假,明天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淳乐水哪敢和楚林一起去医院,连忙拒绝:“去、去过了,我去检查过了。”   面对楚林担忧且询问的眼神,淳乐水决定说一点实话。他现在说没事楚林肯定不信,但他又不能告诉楚林说他得了白血病,而最让人信服的谎言就是真假参半:“我不是第一次出演这种舞剧吗,又是主角,害怕演不好压力太大了。”   淳乐水一边说一边观察楚林的表情:“……就有些焦虑,然后就没什么胃口吃不下饭,所以导致我有些贫血。”最后他还把话头转到的楚林身上,“师哥你第一次出演舞剧的时候紧不紧张?”   “不要转移话题。”楚林不吃他这套,问他,“你都贫血了你怎么也不给我说?”   “师哥~”淳乐水又拿出他耍赖撒娇那套。   “我说最近吃饭也看不到你人,感情在躲我怕我发现你不吃饭?”楚林严肃道,“从明天开始中午都跟我一起吃,我盯着你吃。”   “好的好的,”淳乐水连连点头,“你去接着排练吧,我休息会儿。”   楚林虽然不太放心,但还是拍了拍他的腿,接着排练去了。   中途几次往淳乐水所在的方向看过来,淳乐水都咧嘴对他笑了笑。   靠着墙休息了会儿,鼻子有点痒,淳乐水暗道不妙,偷偷摸摸沿着墙从排练厅出去。   等他冲到卫生间,止不住的鼻血已经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到了地上。   淳乐水压着出血的那侧鼻翼,跟不要钱似的疯狂扯着墙壁上的卷纸,擦顺着手臂蜿蜒往下的血迹。   滚筒转动的哐哐声,在空无一人的卫生间里格外清晰。   他这边正忙着止血,裤兜里的手机又响起来。   淳乐水手指上的血还没擦干净,翘着兰花指把手机从兜里抽出来,接通后按下扩音键。   “许叔,怎么了?”   “乐水……”   许清说完就是长长的沉默,只有不断通过电话扩音筒传来的喘息。   而空旷的洗手间形成了一个扩音室,将电话对面沉重且急切的呼吸放大了无数倍。   淳乐水心都紧了。   “老爷子……出现了围手术期心梗的并发症……”   围手术期心梗,是心脏搭桥手术后严重的并发症,因为血管栓塞导致心脏急性缺血,最严重的情况会要了人命。*   淳乐水感觉天都要塌了,外公不是恢复得很好吗,能说能笑的,怎么突然出现这么严重的并发症了?   他的出血情况并没有止住,但有些好转,淳乐水脚步匆匆地从卫生间跑出去,和外面正要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不好意思。”他连声道歉,连人都没看清就忙着走,却别对方紧紧钳住胳膊。   “淳乐水?”姜不厌上下打量着他,眉心紧拧。   面前的淳乐水怎么说……格外狼狈。   他身上练功服的衣袖被他推到了上臂,露出的两条雪白小臂上布满了淤点,手上团着一团纸捂着鼻子,手指和脸上都是擦拭过,但没擦干净的斑驳血迹。   就像是被谁暴力对待了似的。   “你这是怎么了?你身上这些……你这血又是怎么回事?”   “没事,流鼻血而已。”淳乐水的声音压在纸巾下不太真切,但不妨碍姜不厌听出他的慌张,“姜不厌你来得正好,我家里出了点事,我请个假。”   说完便匆忙挣开他的手跑了。   姜不厌的视线从消失在拐角处的淳乐水身上,聚焦到他面前的地板上。   他顺着门口的几滴血渍,踏进了卫生间。   墙边的卫生卷纸被扯出长长一条垂在地上,旁边盥洗台面上凌乱地堆着一团卫生纸,甚至掉了一半在地上,雪白的纸面上晕开了数朵像花一样的猩红。   这个出血量,也不像是普通的流鼻血。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来自百度 第5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医院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鞋底撞击地板的声音被延长放大,亮如白昼的白炽灯光下,急救中的红灯像刀一样刺进淳乐水眼里。   所有人都在门外,?包括宋含章。   他坐在门口的长凳上,手肘撑着膝盖,?垂头看着地板,?对淳乐水的到来没有一点反应。   淳乐水匆匆扫了他一眼,?问许叔:“外公什么情况?”   许叔脸色沉重,正在安慰默默流泪的徐姨,要不是抢救的灯还亮着,这凝重的氛围简直要让人心梗。   淳乐水靠墙站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窗外天色一点一点暗沉下来,时间滴滴答答走着,?但手术室门口没有一点动静。   淳乐水时站时坐,偶尔焦躁地在走廊走来走去,?包括许叔和徐姨都换了好几个动作,频频望向手术室,但宋含章从头到尾都没改变过姿势,像一座沉默的雕像焊在了排椅上。   就连许叔也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幅模样,握着他的手想要安抚他:“含章,老头子会没事的,你……”   砰――   许叔话还没说完,手术室大门突然被医护从里面推开,宋含章猛地抬起头,双眼满是血丝,红得滴血。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病床上的宋时清双目紧闭,?脸上罩着氧气面罩,医护脚步匆匆推着他从几人面前穿过,丝毫不做停留,直接把人推进了心外科的重症监护室。   ICU收治的都是各种情况危急的重症病患,为了防止交叉感染,并不允许患者家属探望。   即使这家医院是宋氏的产业,即使不管是病床上的宋时清还是病房外站着的宋含章就是宋氏的所有者,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例外,他们四人被拦在门外,医护人员非常干脆地关上了房门。   “虽然是抢救了回来但老爷子并没有脱离危险期,”陈医生顿了顿,严肃道,“……许清,小少爷……你们要做好准备。”   徐姨被吓了一大跳,慌张地往后退了半步。   “徐姨!”淳乐水连忙扶住她。   徐姨没说话,但浑身都在发抖。   宋含章全程一言不发,像一堵墙一样站在门边,试图通过门上狭小的玻璃望进去,看一看床上的外公。   但他什么也看不到,门后的帘子在关门的那一瞬间就被医护残忍地拉上。   这条走廊仿佛与世隔绝,即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也听不到房间里面的声音,只有淳乐水在不断安慰徐姨和许叔,让其中氛围不那么窒息。   “只要外公能撑过二十四个小时就没事,”淳乐水说,“外公一定没事。”   【外公不可能有事。】   【他还要来医院探望我呢。】   淳乐水的语气坚定到好像能预知未来,宋含章对此却没有一点反应。   但在他的安抚下,徐姨倒是冷静了些:“对,别回头老爷子醒了我们反而病倒了,都多久没吃饭了,我回去给你们做点好吃的送过来。”   其实医院食堂就餐很方便,但大家都知道她只是想做点什么让自己别去乱想,虽然都没有胃口,但也没人阻止她。   没多久她就带着保温桶回来:“随便做了点,先将就垫一垫。”   徐姨把碗筷塞进淳乐水和许清手里,又递给站在门边的宋含章:“小少爷,吃点吧?”   窗外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从接到消息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宋含章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是滴水未沾。   他看了眼徐姨,没有动作。   徐姨知道劝不动他,双眼含泪地坐回去,捏着筷子的三个人谁都没动。   这种情况没人吃得下。   最后还是淳乐水先动的筷子,他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我早就饿了。”   “徐姨,许叔,你们也吃点。”他一边咀嚼一边往他们俩碗里夹菜,神色轻松到仿佛宋时清已经听过危险期从ICU转了出去,“吃饱了才好照顾外公,做手术前不是已经把外公的身体养得棒棒的了吗,他肯定没事。”   现在最忌讳的就是让所有人都陷入负面情绪当中,徐姨一听连忙点头:“对对对,乐水说得对。”   为了哄徐姨和许叔,淳乐水硬忍着恶心吃了平时两倍的量。   他放下碗,看着宋含章的背影。   他觉得自己应该体谅宋含章,但他又忍不住动怒。   【宋含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宋含章转头看他。   淳乐水抓住他的手腕:“你跟我来一下。”   宋含章任由他拽着,被拖进了消防通道。   【你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你让许叔和徐姨怎么办?】   【外公现在这种情况,你作为宋家唯一的继承人你就应该成为长辈的依靠!】   【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宋含章,别说外公没事,就算外公真的有事你难道还等着徐姨和许叔来安抚你吗?!】   淳乐水本来是想这样说的,宋含章极度负面的情绪已经严重影响到徐姨和许叔,甚至是淳乐水本人。   他理解宋含章紧张且担心,但在场的四个人难道就只有他宋含章一个人害怕吗?   他这样不吃不喝一言不发,许叔他们在担心外公之余还要担心他,这不是在给长辈增加心理负担是什么?   可是当他看到宋含章赤红的双眼时,淳乐水所有责备的话都堵在了嗓子里。   医院空着中央空调,宋含章的双手却宛如冰块,甚至还微微发着抖。   这是害怕到极致却又努力忍耐的表现。   宋含章害怕失去外公,害怕外公像母亲一样躺在病床上永远睁不开眼睛,害怕被独自留下。   他狼狈至极,只能咬牙忍着所有叫嚣着要摧毁他的恐惧,他沉默且一言不发只是他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淳乐水叹了口气。   【算了。】   【我知道外公肯定会没事,但他不知道。】   他把宋含章按在台阶边坐下:“你就在这里休息,我去给你把饭拿过来。外公要在ICU监护二十四个小时,转安后也不一定能立刻转出ICU,他不出来你就一直不吃饭吗?”   宋含章直愣愣地看着他。   在淳乐水转身的一瞬间抓住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淳乐水,轮到淳乐水站着俯视他的时候,淳乐水觉得他此刻看着实在有些可怜。   宋含章拽着他的衣角,他很想问淳乐水:你那么肯定外公没事,是不是真的?   但是他的嗓子像是被蜡封住,他张开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淳乐水。   甚至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逃生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以及医生指挥急救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徐姨和许叔带着哭腔的“老爷子。”   两人慌忙推门而出,宋含章跟着跑了几步后突然发现身边没有淳乐水的人。   他愕然回头,却发现淳乐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单手撑墙站在很远的地方,脸白得就像纸一样。   仿佛一推就能倒,让他有些心慌,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淳乐水落水后的那张脸。   宋含章下意识想过去,脚刚抬起来,淳乐水手背朝外地对他挥了挥手,让他赶紧跟上。   那一瞬间宋含章觉得耳边静得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能听见,身后是慢放一样带动空气波动的“老爷子”,眼前是淳乐水无声阖动的嘴唇让他“快去。”   他好像站在一个路口,选择哪一方就要失去另一方似的。   下一瞬,所有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他转身追着病床上的外公跑过去。   三人一路追到急救室外,厚重的大门瞬间关上,墙上的红灯再次亮起。   宋含章仰头靠着墙壁,盯着头顶刺眼的白炽灯,他心想,等淳乐水等下过来,他一定要问一下他的身体情况。   在他们走远后,淳乐水忍着晕眩进到卫生间,抖着手锁上隔间门后再也忍不住,将不久前硬塞进去的食物全都吐了出来,吐到后面嘴里全是铁锈味。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他才重新回到抢救室外。   听到脚步声的瞬间,宋含章就转头看过去。   淳乐水的小半张脸都藏在毛衣衣领里,只露出一双微微有些泛红并且湿漉漉的眼睛,上下睫毛一簇一簇的,看着像是哭过。   宋含章盯着他看了很久才开口,嗓子像是被人拿刀劈过,哑的:“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消失这么久,而且还被宋含章看到自己发病,淳乐水确实找不到借口:“去吐了。”   他看了眼徐姨,抬手扫向宋含章:“你别告诉徐姨和许叔,我因为舞剧的事情压力太大,有些贫血,刚才没忍住把吃的那几口都吐了。”   宋含章企图从他心里听到点什么,但什么也没有。   “只是贫血?”他问。   淳乐水点头:“嗯。”   【只是贫血。】   要想骗过所有人,首先就得骗过自己,这套完美无缺的理由淳乐水已经在心里预演了无数遍,他自己都快信了。   短暂的对话到此结束,没有人再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了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上。   不到一个小时,手术灯熄灭,大家不由自主都站了起来,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宋时清的病床从里面出来。   而当大门缓缓打开,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只有尚未脱下手术服且满身血污的陈医生。   -   从宋时清因为突如其来的并发症被送进急救室进行抢救,到送进重症病房监护,再到因心跳骤停再次急救,全程不超过二十个小时。   在这个过程中宋含章只在两次从急救室到ICU的路上见过宋时清的面。   并且老爷子还是全程昏迷的情况下,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看宋含章,没有伸手摸摸他,也没有叫上一声宋含章的名字,或者骂他一句臭小子。   仿佛重要的人离开时,连老天都会替你感到悲伤,老爷子下葬头一晚下了一夜的雨,到了第二天都没有停。   春雨淅沥,空气中水雾弥漫,原本回暖的天气也落了下去,比真正的冬天还要冷。   淳乐水同样一夜没睡,他站在窗边看了一夜的雨,也看宋含章在院子里给外公那些花松了一夜的土。   他以前从不做这些,至少淳乐水没有看到过。   所有人都以为宋含章才是那个最先崩溃的人,毕竟从急救开始他就一直处于一个无限紧绷的状态,但他除了在那时候显得慌张且恐惧外,在外公真的离开后,却一反常态地冷静。   把差点哭晕的徐姨从地上扶起来,让许叔送回家的是他。   处理宋时清遗体的也是他。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帮宋时清擦洗的身体,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给他换上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再送进了殡仪馆,最后又是用什么心情将装有宋时清骨灰的坛子抱回来的。   淳乐水只记得他冷静且猩红的双眼,但宋含章全程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大概人在痛到一定程度后,身体就会开启自我保护的机制,也就不会痛了。   因为再也不会有人将他从地上抱起来,也不会有人在他失眠梦魇的时候轻抚他,也不会有人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更不会有人对他说我永远在你身后。   宋含章浑身都湿透了,他却好像毫无察觉,收起带泥的小钉耙后抬头往楼上看了眼。   他知道淳乐水一直站在窗边,如同淳乐水知道他一夜没睡。   外公去世到现在几天时间,他们一直没有说上话,宋含章忙着处理后事,淳乐水在陷入了一天宋时清离世的错愕后,迅速地调整好心情,重新回到剧场。   他当然也很难过,但是他现在没有时间放纵自己去伤心。   淳乐水换上黑衣黑裤,拉开门,和同样一身黑的宋含章四目相对。   人们参加葬礼时总会不约而同地选择黑色,除了表达对逝者的哀悼,还仿佛把沉痛的心情穿在了身上。   宋含章应该是洗过了澡,或者也只是单纯地把被雨淋湿的头发吹干了。   许叔也在宋时清离开后快速地调整好心情,唯一没有从其中走出来的只有徐姨,她经常做饭做到一半就掉眼泪,也经常因为餐桌上的突然空缺出来的主位而哭泣,就连此时她从房间里出来也明显一脸哭过的泪痕。   老爷子在这栋不算特别豪华的别墅里生活了好几十年,屋里每一处都有他存在过的痕迹。   四人站在客厅里相对无言,最后还是许叔先说了声走吧。   大家抬步往外,宋含章落在最后,他没有动,直直盯着墙上才挂上去的全家福。   淳乐水回头时他正好转身,两人对视一眼,均没有说话。   一辆一辆黑色轿车驶入陵园,空中撑起一片黑伞,雨水滴滴答答落在伞面,顺着伞珠滴落炸在地面瓷砖的缝隙中。   伞下的人除了露在外面的脸和手,都是黑色。   整个墓园就只有三种颜色,迎接春天而发出嫩芽的树木的翠绿,代表死亡的墓碑和压得很低的天空的闷灰,以及沉默的被活着的人穿在身上来悼念死者的无声的黑。   然后这些颜色,汇聚成了放在外公墓碑前没有未来的白。   一束束的白菊被雨水打湿,颤巍巍地发着抖。   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都会对宋含章说一声节哀,然后又在离开时悄悄讨论上两句,说宋含章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伤心,怎么全程连眼泪都没掉一滴。   简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拍拍宋含章胳膊。   宋含章倒是回头安慰他了一句别担心。   送走所有前来参加葬礼的人,宋含章身边终于静了下来,他让许叔他们先回去,他想去陪一陪外公。   雨还在下,水流浸如草坪,踩上去有些发软。   淳乐水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外公离世的事实,但当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座冰冷的墓碑,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心痛。   他不明白,明明在贱受的记忆中,外公还在他死前来探过病。   为什么他却没有撑过术后的危险期。   淳乐水驻足在草坪上,没有再往前。   细密的水将空气晕染出一层薄雾,勾勒出一个朦胧的人影。   在淳乐水视线正前方,有人蹲在外公的墓碑前,是宋含章。   宋含章举着伞,却没有遮住自己,反而在墓碑上方。   他也没有和外公说话,就是沉默着,单膝跪地地蹲着,扯着衣袖去擦碑上的水渍。   淳乐水静静看了片刻,才缓步上前。   头顶的雨突然消失,宋含章茫然抬头,然后顺着突然出现的伞顶将视线转到淳乐水身上。   淳乐水屈膝蹲在他身边,将伞撑在两人中间。   学着宋含章的样子拿衣袖去擦碑面上的雨水。   四周悄然无声,只有雨打落在伞面的声音。   宋含章盯着淳乐水看了片刻,在对上淳乐水微红的眼眶时别开眼。   淳乐水指尖冻地发红,他停下动作,轻抚着碑面。   【好冰啊。】   宋含章呼吸一窒,连手都顿了一下。   之后淳乐水那边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里外都没有。   直到把墓碑彻底擦干,宋含章留下了自己的伞,准备叫淳乐水离开时,他才发现淳乐水这么久没出声,是因为他忙着流眼泪。   就是无声的哭,除了不断滚出眼眶的泪水,再无其他。   以前他在宋含章这里受了委屈,总是会先红眼眶,眼泪要掉不掉地包在眼睛里一副隐忍的模样。   在外公面前也是这样,然后等到宋时清询问就仿佛憋不住一样,一边哭一边说没有不是。   那些眼泪有一半都是假的。   但此时他的眼泪却是真的伤心。   淳乐水这段时间仿佛格外钟爱各种高领的毛衣,保暖的同时又衬得他那张脸格外的小。   而今天的黑色毛衣,也衬得他的皮肤格外的白,白到像是一件易碎品。   大概是宋含章盯着他的时间太久,淳乐水拿手随意地抹了把脸上的泪痕:“宋含章,你如果难过你也可以哭。”   宋含章一言不发地抽走他手上的伞站起来,伸手要拉他。   淳乐水蹲了太久,非常小心地嘱咐他:“慢一点。”   宋含章眼神中带着点询问。   淳乐水解释:“你也知道,我现在有点贫血。”   他把手放进宋含章掌心,两人的袖子都湿透了,冰凉指尖碰在一起那一瞬间,又让宋含章想起了落水那天晚上。   他依言放慢了动作把淳乐水拉起来。   两人共撑一把伞上了车,淳乐水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小憩。   他昏昏欲睡,突然被宋含章叫醒,淳乐水以为到了,睁开眼睛才发现还在路上,他看向宋含章,后者只对他说了三个字。   “不要睡。”   淳乐水:“?”   他没有理他,刚闭上眼睛,就听见宋含章叫他:“淳乐水。”   声音带着点旁人不易察觉的慌张。   淳乐水很想骂他,但在忍了,一是此刻没有心情,二是现在没有精力。   他掀开眼皮,宋含章还是那三个字:“不要睡。”   “为什么?”淳乐水问,不让他睡觉,总得给他个理由吧?   但宋含章什么都没说,将脸转向了窗外,他不知道的时宋含章一直在透过车窗上的倒影观察他,淳乐水一旦闭上眼睛要睡觉,他就一阵心慌。   好像回到了落水那晚,又好像回到了那天在医院。   他闭了闭眼,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回家后许叔告诉宋含章助理在书房等着向他汇报工作,宋含章将外套交给许叔,许清捏着他的衣袖:“怎么是湿的?”   再一看淳乐水的半截袖子也是一团深色:“怎么弄的?”   他一边问一边嘱咐徐姨去熬点姜汤,想要把宋含章和淳乐水都推进浴室去洗澡。   “没事。”宋含章径直进了书房,“先处理工作。”   而淳乐水在走了两步后也停下来,他望着紧闭的书房门,又看着眼墙上全家福上面笑容和蔼的宋时清,站在台阶上问许清:“许叔,宋含章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许叔长长地叹了口气,跟着淳乐水进了房间。   “乐水,你老实告诉我,你和小少爷是不是说好等老爷子病好了就要离婚?”   淳乐水略微有些惊讶:“您怎么知道?”   “其实是老爷子看你们的情况猜出来的。”   “外公他……”   “乐水。”许叔突然道,“这么说可能有点过分,但是你能不能暂时不要和含章离婚?”   淳乐水不太理解。   许叔说:“你好像一直都不知道,南风……就是小少爷他母亲,是怎么去世的……”   宋南风和孙明鸿是在大学认识的,宋南风对当时还是学生会长的孙明鸿一见钟情,不管孙明鸿一直觉得自己出生普通,配不上含着金汤匙的宋南风,但宋南风还是凭借着自己一往无前的勇敢和直爽追到了孙明鸿。   两人提出结婚时宋时清就不同意,他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自然不会看不起孙明鸿的家庭背景,相反,他还非常认可孙明鸿的优秀。   但宋时清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只是因为同是男人,他怎么可能看不出孙明鸿对宋南风的爱意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但拗不过宋南风铁了心要和孙明鸿结婚。婚后两人十分恩爱,小日子过得很幸福,一度让宋时清以为当初是自己看走了眼,特别是宋含章出生后,孙明鸿已经逐渐获得了宋时清的信任,将公司的很多事物都交给他打理。   一步一步伏低做小迎合宋南风才爬在这个位置的孙明鸿,并不满足于只是在宋氏当一个高管,他还想要将整个宋氏都收入囊中。   他开始逐渐掌握家里的话语权,宋南风生了孩子后不想在家做全职太太想出去工作,孙明鸿这样会让自己很没有面子,用甜言蜜语包装自己的真实意图,让宋南风留在家里。   第一步,他让宋南风没有了社会价值,只能依靠他。   宋南风不会照顾孩子,想找个月嫂,孙明鸿给她看了许多月嫂虐待孩子的新闻,表示自己不信任别人,各种撒娇卖乖,让宋南风的生活被幼儿细碎的琐事占满。   第二步,他逐渐切断了宋南风的社交圈。   宋南风是宋时清唯一的女儿,她从小在象牙塔里长大,被宋时清和许清保护得极好,但就是因为保护得太好,她才轻易地落入孙明鸿的圈套。   为了不伤害到孙明鸿的自尊心,孙明鸿说普通人家的夫妻是怎么过的,宋南风就怎么做。   直到她后来和简母成为朋友,她才在简母的引导下察觉到他们这段关系中不正常的地方,宋南风一点一点地把自己从孙明鸿给她制造的沼泽中□□,她甚至还没提出离婚,光是说想先分开冷静冷静。   害怕自己多年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功亏于溃的孙明鸿在各种游说宋南风都无果后,失手伤害了宋南风。   而这一切,刚好被放学回家的宋含章看到。   已经被逼急了眼的孙明鸿没想到会被儿子撞见这一幕,他原本是打算伪装成有人入室抢劫的意外,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因为“被抢劫”而丧命的人又多了一个。   于是宋含章亲眼看到孙明鸿把刀从母亲腹中拔出,藏在身后,满身是血地叫他过去。   如果不是因为那天宋时清刚好早早结束工作想着顺路去看看女儿和小孙子,宋含章可能根本活不到今天。   淳乐水听完久久不能言语。   他只想问一句作者这是多大仇,要给宋含章设定这么一个童年阴影。   但也是宋时清,放下工作陪了宋含章整整两年,才让他逐渐从阴影里走出来,宋时清可以说是宋含章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支柱也不为过。   现在精神支柱没了,虽然宋含章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恰恰是这样反而更让许清担心。   宋南风离开时他发了几夜的高烧,天天晚上都是噩梦,全靠宋时清掰开他的嘴给他灌药,没日没夜地照顾。   而宋时清离开,他却平静到了一个连淳乐水都觉得有些诡异的程度。   “南风和老爷子都是在医院的病床上没的……”许清有些艰难地开口,显然自己也不太想面对这段回忆,“我就是觉得,不管是我也好徐敏也好,还是你也好,哪怕有一个人可以多陪陪他……”   “但是许叔……”其实现在离不离婚对淳乐水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但他至少不能再留在老宅,不然就他现在频繁发病的程度,他总有一天会被家里某个人撞见。   他必须搬出去。   但看着许清恳求的眼神,淳乐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您让我考虑一下好吗?”   “我知道是我为难你了,老爷子知道肯定会骂我。”许清红了眼,拍拍他的手,“那你去洗澡,我就先下去了。”   淳乐水把他送到门口,却没了洗澡的心思。   他背靠着门,席地而坐。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除了白血病以外,其他的内容全部脱离了原有的剧情。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才导致了今天这一切?】   【宋含章和姜鸣作为主角攻受,明明相遇了,但却没有任何相爱的痕迹。】   【原本应该健康活下去的外公也因为手术并发症离世。】   【如果不做手术的话,他是不是就能一直活下去了?】   宋含章顿在房门前,双眼发直地盯着门上的纹路。   他身后淳乐水房间的门紧闭着,但这些声音仍然字字清晰。   【我记得贱受住进医院是夏天,那个时候外公没有接受过任何手术,甚至宋含章还不知道他的病情……】   【所以往前倒推的话,就是从宋含章知道他病情后,做出的每个行为都在影响最终的结果。】   【包括我的任务也是,从……】   淳乐水一点一点地往回倒推,终于让他找到了问题所在。   【从宋含章想要通过林曦和我离婚开始,我的任务就失败了。】   【因为在原有的剧情里,宋含章会一直虐我一直到他遇到姜鸣并且爱上他的时候,才会对我产生离婚的想法,而那个时候,我已经快――】   淳乐水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摔门声,吓得他一抖。   宋含章进屋后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他双眼赤红地盯着桌面,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淳乐水刚才的话。   原来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而他是书中的角色,淳乐水知道所有的剧情。   所以宋含章才能在外公病危时不断从他心里听到外公不会有事的肯定?!   所以他当初那么极力地想要撮合宋含章和姜鸣,是因为他们是所谓的主角?!   所以他才会拼尽一切把自己从湖里救起来,因为他死了淳乐水的任务就完不成了?!   宋含章狠狠咬着牙,眼前一阵模糊。   随后他一拳一拳,狠狠地锤向桌面,而实木的书桌上除了渐渐加深的血渍外,纹丝不变。   所以,外公本来是可以活着的。   是为了让他安心,是在他的劝导下外公才同意的手术。   所以,是他害死的外公。   大家都以为宋含章很冷静地接受了宋时清的离开,但事实是他不能不接受,当宋时清这个避风港消失后,暴露在狂风中的不仅仅只有宋含章一个人。   包括许叔和徐姨,包括淳乐水,甚至包括整个宋氏,都是宋含章需要承担起来的责任。   就像淳乐水说的那样,他现在是一家之主,外公在的时候他可以躲在外公怀里,外公不在后他就必须成长起来。   所以他逼着自己冷静,逼着自己直面宋时清死亡的事实,逼着自己成为一座坚不可摧的避风港。   但其实宋含章已经开始整夜失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从ICU通往急救室的走廊和床上双目紧闭的宋时清,又或者是同样躺在病床上再也无法举起手的母亲。   包括他看到脸色惨白的淳乐水,都会有一种心脏聚停的感觉。   一开始睡不着,他就坐在客厅盯着墙上的合照看一整夜,后来他发现这样不行,他需要找点事情清空自己的脑子,于是他去花圃里翻土,或者用工作麻痹自己。   但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他的身体早就在超负荷运转,至今还没倒下只是因为他硬撑着一口气挺着。   而最后压死骆驼的,往往只需要一根轻飘飘的稻草。   知道自己只是一本书中角色带给宋含章的杀伤力,远远没有他才是那个害死外公罪魁祸首的杀伤力大。   城墙崩塌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宋含章连夜发起高烧,温度直逼四十,不管是打针还是吃药温度都没有消退的迹象,输液倒是能降烧,但只要针头一拔,又开始反复。   许叔徐姨和淳乐水轮流照顾他,但明显两位长辈的体力经不住他这样反反复复地折腾。   为了避免他耗倒许叔和徐姨,淳乐水只能揽下照顾他的重任,把已经熬了几晚的家长挨个送回房中。   徐姨仍不放心,都坐在床上了又站起来:“我还是和你一起吧,还能和你换个班轮着休息。别把你也累倒了。”   “没事。”淳乐水把她按下去,“您和许叔就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再来换我就行,我年轻人熬得住,你们能和我比吗?不然回头咱仨一起倒了,宋含章也没人照顾,那就只能等着警察上门收尸了。”   “呸呸呸。”徐姨轻打了他一下,“净说不吉利的。”   但他话都说道这份上,徐姨和许叔也就不好再推辞了,毕竟不能全家人一起倒下。   淳乐水上楼,看着床上的宋含章长叹了一口气。   “让我一个绝症患者来照顾你,宋含章你受得起嘛?”淳乐水说着,走近在盆里拧出一张毛巾,坐在宋含章床边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叠好放在额头给他物理降温。   他拿着床头的耳温枪往他耳朵里滴了一下,三十八度。   宋含章放在被面的两只手背上,一边布满了淤青的针眼,一边用医用胶带贴着一枚留置针。   淳乐水见他嘴唇轻微阖动,便把耳朵凑了过去。   “外公……”   淳乐水抬起上半身,盯着宋含章看了会儿,又用冷水沾湿了一条毛巾,捏着他的指尖帮他擦手心。   宋含章高低烧反复烧了三天,偶尔会清醒,但更多的时候就是像这样被魇住,不是叫妈妈,就是叫外公,偶尔还会叫一叫淳乐水。   陈医生来看过,发烧半昏迷,和宋南风去世时的症状一模一样。   主要还是情绪问题引起的。   知道宋南风的事情后,淳乐水倒是理解他为什么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叫外公和喊妈,但是他怎么也想不通宋含章为什么会叫他的名字。   正想着,宋含章喊着外公反手抓住了他的手。   因为发烧的缘故,他掌心里仿佛燃着一团火,淳乐水的手刚从冷水里拿出来还带着冷气,但仅仅被他攥在手心不到片刻就被捂热了。   淳乐水抽了抽,没想到宋含章的力气那么大,根本就抽不出去。   他就着这个姿势,单手抽走了宋含章额头上已经变温的毛巾丢进盆里,顺手捞起来之后淳乐水沉默了,然后就把毛巾丢了回去。   他转头一根一根开始掰宋含章紧攥着自己的手指。   当他终于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手背上居然已经留下了几个宋含章的指痕,甚至还有红色的淤点。   淳乐水现在爱穿高领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连脖子上也开始出现了少量皮下出血的淤点,他现在的血管极其脆弱,自发出血都控制不住,更别说外力。   “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啊?”   淳乐水忍不住吐槽,见宋含章嘴唇发干,用棉签湿了水在他唇上沾了沾。   半夜淳乐水趴在床边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又被一连串的外公叫醒,床上的宋含章显然是做了噩梦,满头大汗,不停地叫着外公,   淳乐水又累又困,从床边把上身抬起来都费劲,就着这个姿势伸长了手一下一下落在被面上,具体拍的是哪里他也不知道,反正是拍在了宋含章身上。   “好乖好乖,外公在……”他随口安抚着。   “淳乐水……外公……外公你别带走他……”   宋含章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淳乐水……你醒醒,你别死……”   淳乐水缓缓抬起头,抬在空中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来了   感谢在2021-08-14?21:15:58~2021-08-15?22: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易染?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42瓶;。?20瓶;慕影Aurelie、20044398?5瓶;我的小玫瑰?4瓶;NJ?2瓶;纪翟、奈亚托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宋含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他回到了学校,?小手小脚,还是一名不到十岁的小学生。   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同桌藏在课本后面睡觉,?窗外阳光明媚,小鸟在树上梳理着羽毛,?然后扑腾着翅膀飞走。   放学后司机把他送到了家门口才离开,?平时会站在门口等他的母亲不在,?推开别墅大门,四周都静悄悄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回声,夕阳将他的影子投映在地板上,?拉得老长,像一个细长的怪物。   宋含章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他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妈妈?”他把书包丢在玄关,光着脚把一楼的每一处都找了一遍。   家里四处摆着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上的所有人都笑得一脸幸福,夕阳下整个一楼都呈现出一种暖洋洋的黄调。   但四处都没有找到母亲的人影。   “妈妈?”宋含章站在楼梯口,对着楼上唤了一声,无人回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久久不敢放下脚,踏上连接二楼的楼梯。   面前台阶延伸上去的是一片浓厚的黑暗,和一楼的静谧美好割裂成两个世界。   扑通――   扑通――   心跳似乎鼓动着耳膜,每踩上一节台阶,心脏就跳得越来越快。   楼上一片漆黑,只有一扇没有关严,虚掩着的房门,?争吵声从里面传出来――   “孙明鸿,我觉得现在先分开,对我们两个人都好……”   “南风,我是爱你的,我求你了别离开我!那个女人她是嫉妒你,像他们这种商业联姻,既没有感情,丈夫又在外花天酒地情人不断,她是嫉妒我们夫妻感情和睦才说这些话来离间我们!”   宋含章好奇地把眼睛贴在门缝上。   父母站在窗边,激烈地争吵着,母亲全然不似往日的冷静温柔:“不要在和我说这些了,我会带着含章回家,离婚吧。”   明明是母亲提出的离婚,她却满脸泪痕,转身走向门口的脸上满是疲惫。   “南风……南风!”父亲惊慌地拦住母亲,他背对着门挡在了母亲身前,宋含章听到他颤抖的声音,“你不能回家,如果回去,我苦心经营的这一切就都没了……”   宋含章茫然地眨了眨眼,母亲埋首在父亲怀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妈妈……”   出声的一瞬间,他看到母亲像是面条一样从父亲身前滑落,大片的血渍染红了地上黄白相间的地毯,父亲愕然转头,他脸上衣服上全是血,微微发抖的右手握着一把鲜红的匕首,滴答滴答往下滴着血。   父亲的脸突然变成了青苗獠牙的恶鬼,一张嘴都是腥臭的血腥味,他仍然穿着西装,看着肩宽腿长,宋含章看到他将右手背到身后,像往常一样招呼他:“儿子,过来。”   “含章……快跑……去找你外公……”   呆愣的宋含章被母亲气若游丝的声音惊醒,他发出一声尖叫,哭着转身就跑。   一边跑他一边想要拿手机给外公打电话,但他什么也没有摸到,他的手机装在书包里被他丢在了玄关。   宋含章奔跑在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中,身后是握着刀追他的怪物。   突然他被什么东西绊倒,身后的怪物举着刀向他挥来,利刃破开空气的咆哮清晰可闻。   “啊!”宋含章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温暖又安全的怀抱里。   “外公……妈妈,妈妈还在家里……”他瑟瑟发抖地抓住外公的衣服。   “没事没事。”外公不停轻拍着他,一边哄他一边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妈妈也没事,都是梦好孩子别怕。”   宋含章埋首在他怀里,叫着妈妈嚎啕大哭。   外公把他牵到楼下:“那我们看看妈妈的花好不好?等花开了,妈妈就会回来了。”   宋含章点点头,他心里其实知道妈妈不会再回来了,但是万一外公没有骗他呢?   万一花开了,她就像往常一样站在花圃边对自己展开怀抱呢?   “外公,我这样对吗?”宋含章说着抬头,身边空无一人。   他站起来,四处找着:“外公?”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好害怕好心慌,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外公?!”   “怎么了?”外公从身后的门里走出来,宋含章跑过去扑进他怀里,他才到外公胸口,小小一只,“你不见了。”   外公扬了扬手里的工具:“我拿东西去了。”   宋含章松了口气,笑起来牵着外公往花圃走:“外公你看看我刚才刚才种的花。”   无人回应,宋含章的掌心里空无一物,他猛然转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站在医院走廊的转角处。   医院里空无一人,他左边不远处停着一架空荡荡的病床,右边走廊尽头,站着脸色苍白的淳乐水。   他靠近淳乐水,想要伸手牵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只是有点贫血。”淳乐水说着边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闭着眼睛,直挺挺栽进宋含章怀里。   宋含章抱着他,只能摸到一手刺骨的凉气,他心慌地不行,轻拍淳乐水的脸:“淳乐水,你醒醒,别睡了。”   但淳乐水却没有任何反应,脸上毫无血色,惨白的像一张白纸。   他在寒风中紧搂着他,企图用体温把他捂热。   “臭小子……”   宋含章抬头,外公拄着拐杖站在他面前:“你这样没用。”   他伸出手问宋含章要人:“你把乐水交给我,我带他去看医生。”   外公身后是延伸出去看不到尽头的白,他的笑容仍然是那样宠溺和蔼,宋含章一边说着“还好您没事”一边看着外公牵起淳乐水的手,转身走进那片白色中。   他们的背影越来越远,宋含章猛然一惊,大步追上去抓住淳乐水:“外公,他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外公问。   “对呀,为什么?”淳乐水问。   为什么……   宋含章也不知道,但直觉告诉他,不可以。   “不行,他必须和我一起,我要带他去看医生。”外公往后指了指,宋含章转头发现还有另一个他抱着淳乐水坐在那里。   那里的两个人像是交颈的天鹅一样互相依偎着,一动不动。   外公分开宋含章的手:“倒是你,赶紧回去。”   宋含章摇头:“我要和你们一起。”   “不行。”外公严厉道,“回去。”   “我不。”   “回去!”   外公一声厉呵,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四个人影顷刻之间全部消失。   漫无天际的白中,只剩下宋含章一个人。   那片白色突然暗下来,把宋含章从中挤了出来。   他喘着气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一时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宋含章感觉自己额头上有东西,他抬手想要取下来,看到空中的手背愣然了片刻,才确定自己是回到了现实,指节处被包扎过,手背上的留置针也和他这几天迷迷糊糊感觉在输液的情况对得上。   他取下额头的毛巾,撑着床想要起身,才发现自己左手一直抓着另外一只手。   是淳乐水的手。   细长的手指松松蜷着,任由宋含章抓在手心,大概是被他的动作吵醒了,淳乐水头都没抬,迷迷糊糊说了句“又来……”,然后轻轻从他手里把手抽出去,落在被面上轻轻拍打着。   “外公在……你乖一点……别吵外公睡觉了我求你……”   声音逐渐低下去,拍打的轻哄的动作也越发迟缓,最后彻底停下,他显然并没有清醒,只是条件反射做出了这一番动作。   宋含章失神地看着这一幕。   在眼泪即将夺眶而出时,闭上眼睛把所有泪意都憋了回去。   他放轻了动作,探手去过床头柜上的耳温枪量了□□温,三十六度八。   而通过床边时钟上的日期,宋含章知道自己昏睡了四天。   在这四天里,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他偶尔能听到许叔和徐姨的声音,偶尔能感受到房间里来回的脚步声,偶尔掀开沉重的眼皮他能看到个朦胧的人影,细高的个子,动作温柔地在照顾他。   宋含章会失神地喊一声外公,“外公”便会轻拍一下他的脸,或者应一声。   但那双手的触感,和记忆中外公的手并不一样。   没有那么粗糙和干燥,要更为纤细和柔软。   就像是……   宋含章垂眼抓过淳乐水的手,大概是这两天被他这样袭击惯了,淳乐水一点反应也没有,任由宋含章摩挲着他的指节。   咔哒。   门锁轻响,徐姨端着早饭站在门边,她看到半坐着的宋含章喜道:“小――”   剩下的所有声音都消失在宋含章噤声的动作中。   徐姨轻声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宋含章点头:“麻烦您了。”   他掀被下床,动作放得很轻,并没有吵到床边熟睡的淳乐水。   淳乐水这几天应该累坏了,眼下眼圈明显。   宋含章想要把他抱到床上,他以为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去抱淳乐水会很吃力甚至会把他吵醒,但他没想到淳乐水抱在怀里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似的,好像瘦得只剩下骨头,和两个多月前抱着的手感完全不一样。   一挨上床,淳乐水就循着温暖钻进被窝,躺在宋含章刚躺过的地方。   他半侧脸压在枕头上,睡得很香。   宋含章则坐回淳乐水床边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睡颜。   淳乐水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自从宋含章生病后他太久没有像这样安稳地睡上一觉,身下很软身上很暖,他滚来滚去就是不想睁开眼睛,简直就像是睡在床上一样。   【……】   【?】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真的在床上。   【怎么回事?宋含章呢?】   一转头,床边的宋含章撞进淳乐水眼里,这几天他一直是半昏迷的状态,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一直靠着液体维持着体内营养,即使醒了也全然没有往日的精神气。   “你醒了?”淳乐水说着把耳温枪递给他,“烧退了吗?”   宋含章默默接过,给自己量了□□温,反手将显示屏上面的温度拿给淳乐水看。   淳乐水:“还有点低烧。”   “淳乐水……”宋含章垂眸看着手里的耳温枪,半天才抬眼,“如果不做手术,外公是不是就不会去世?”   淳乐水静了很久才回道:“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这个问题其实淳乐水也想了很久,但他始终没有答案,他可以在外公手术后陷入危险时不断用自己了解到的剧情来安慰自己,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如果他真的对那份他没有经历过的记忆百分百信任的话,他就不会为此感到紧张和害怕,也不会在得知外公病情严重时陷入做不做手术的纠结中。   真要论起来,他才是那个应该要自责的人。   作为知道未来剧情的他,从劝外公手术的那一刻起,就变成了夺走外公性命的死神。   “如果不做手术,他可能会活到一百岁。”宋含章的眼神完全暗了下来,“都是因为我――”   淳乐水打断他:“如果再来一次,我应该还是会劝外公做手术。”   他并不是在安慰宋含章,而是平静地阐述自己的选择。   人在那个环境中,在外公频繁发病且病情严重随时可能被疾病夺走生命的情况下,当医生给你摆出一个成功率高的选择时,任何人都会选择后者。   除非,事情的发展和他所知道的剧情进展一模一样,他才会有底气去拒绝手术。   但事实是在这个完全脱离轨道的世界,如果不做手术,外公就能真的平安吗?   淳乐水也不敢肯定。   “宋含章,我知道外公对你来说非常重要,你可能很难从这份自责中走出来,但是我认为我们只是做了在当时的我们看来,最正确的决定。”   淳乐水看着他,平静道:“逝者始终停留在了过去,而活着的人还要往前看,如果外公因为没有手术而突发心梗或者其他状况离开,你可能依旧会自责当初为什么没有劝他手术。”   “这个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正确的决定。”   宋含章沉默地听着。   淳乐水坐在床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外公肯定不会怪你。”   他从屋内离开,宋含章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许久后才将脸埋入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日了几天有点日不动了,等我缓两天再接着日万。   感谢在2021-08-15?22:39:43~2021-08-16?19:29: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瓶;Lumin?3瓶;啊懒。?2瓶;奈亚托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小少爷,?先来吃点东西吧。”   听到宋含章下楼的声音,许叔立即从餐厅走出来:“你这几天滴米未进,饿了吧,?徐敏给你熬了小米粥。”   许清说着便见宋含章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站在楼梯中央,?望着对面墙上的全家福,?许清担忧道:“小少爷……”   “我没事,?这几天让您和徐姨费心了。”宋含章下楼前已经把自己收拾了一遍,挂了胡子换了衣服,但看在许清眼里只觉得小少爷那双眼睛都比以往暗淡了很多,他也勉强扯出笑脸回到,?“我和你徐姨也没做什么……”   宋时清去世了,宋含章又病倒了,?宋氏那么大个集团正处于新旧交迭的重要时刻,许清的中心更多都放在稳定集团其他高层上,?照顾宋含章的事情基本都交给了徐敏和淳乐水,虽然偶尔徐敏会和淳乐水缓缓手,但包括擦拭身体换衣服这些还是得淳乐水来,而且他也怕徐敏累着,所以更多时候还是淳乐水在照顾宋含章。   宋含章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公司那边辛苦您了。”   “小事情,以前跟在老爷子身边我什么没做过……”许清一开口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他转了话头,“乐水说你还有点低烧,老陈已经在路上了,等他到了让他仔细给你检查下。”   宋含章颔首,许叔帮他把餐边椅拉开,?却见他站在客厅没动,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屋里屋外都没有看到淳乐水的人影,宋含章问:“淳乐水呢?”   “乐水他去剧院了,你下来的时候刚走。”许清道,“我让他在家休息休息再去,他非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演出了,必须要抓紧时间排练。”   宋含章没说话,沉默地坐下吃饭。   许清在心里轻叹了声,小心打量着他,斟酌道:“小少爷,律师这边想和你约个时间处理老爷子的遗产。”   宋含章手一顿。   “其实老爷子早就立好了遗嘱……”许清坐在宋含章对面,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老爷子总和我说他早晚有一天会提前离开,一直在嘱咐我转告你,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   “臭小子。”宋含章仿佛看到外公坐在餐桌主位上,仍然是平时那副悠闲和睦的表情,一边端着盖碗喝茶一边平静道,“老头子我活到现在已经七十几年了,注定是要走在你前面的,你也不用太伤心,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你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珍惜身边的人,外公也就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一眨眼,主位上空空如也,只有对面的许叔还在转告宋时清的话:“老爷子说是咱们宋家欠了乐水的,不管你们是离婚还是不离婚,他都希望你能记住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不管是对乐水还是其他人,都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知道了。”一碗粥宋含章并没有动几口,他放下调羹,对许清道,“许叔,您让律师今天过来吧,然后再麻烦您帮我通知一下助理。”   宋含章起身去了书房,许清看着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餐碗叹了口气。   另一边淳乐水到剧院排练厅,刚换了练功服在地上拉筋,听到消息的楚林便抽空从隔壁排练厅过来了。   “你不是说这几天都在照顾宋含章吗,他怎么样了?”   淳乐水新奇,一脸“没想到你也会关心宋含章”的表情望向楚林:“他醒了,烧也退了。”   “那就好。”楚林点点头,又道,“那你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一下,明天再来。”   淳乐水笑嘻嘻:“这不是想你了嘛。”   楚林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淳乐水正经道:“他都醒了,有手有脚的哪还需要我照顾他,我自己事情都一堆呢。”   淳乐水一脸平淡,说完见楚林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连忙盘腿坐起:“怎么了?”   “你不心疼他吗?”   淳乐水没反应过来,缓慢地摇摇头:“我心疼他干嘛?”“又是外公去世,又是宋含章病倒,我以为经过这些你会心软……”   淳乐水恍然,楚林这是在担心他好不容易想通了要离婚,结果看宋含章这么可怜又心软了回去当舔狗。   了解到宋含章的过去,看到他陷入自责中走不出来的可怜模样淳乐水确实有点心软,不然也不可能在旁边照顾他几天几夜了,但是这个心软就仅限于心软而已,就像看到路边食不果腹的小狗会走进便利店给它买根火腿肠一样,就是看它可怜而生出的怜悯情绪。   除此以外就没有更多了。   “师哥,你别担心。”淳乐水解释说,“我不会因为这种事重新爱上他的。”   见他这样说楚林就放心了,他真害怕淳乐水会再次一头扎进去。   两人正说着话,有其他舞者过来休息,看到淳乐水还和他打招呼,问他家里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   一群人凑在一起聊了几句,就散了。   楚林突然问淳乐水:“对了,你还在找林曦吗?”   淳乐水摇头:“没有找过,怎么了,你遇到他了?”   “算是吧?”楚林拿出手机,“我昨晚在一个电视剧的预告里看到他了。”   淳乐水挑眉,凑过去看了眼,果然是林曦。   两分钟长的古装权谋剧预告,林曦在里面演了个死于阴谋的小世子。   “原来他消失这么久,是进娱乐圈拍戏去了。”淳乐水感叹道。   话音刚落,排练厅的大门被人轻叩了几下,淳乐水和楚林同时抬头看过去。   姜不厌站在门边:“淳乐水,你出来下,我有点事找你。”   淳乐水跟他进了一处没人的会议室,他和姜不厌面对面对着,疑惑道:“什么事还要专门要会议室来说这么正式?”   姜不厌没说话,仔细打量着他。   淳乐水身上的练功服是一件半高领,衣领被他一丝不苟地扣到了顶刚好卡在喉结下方,露在外面的半截脖颈又细又长,说话的时候手掌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他。   那张脸瘦得还没有淳乐水自己的巴掌大。   他心情还不错,双眼弯着催促道:“姜导?”   “听说你最近有点贫血?”   “都传到你姜不厌耳朵里了?”淳乐水诧异,随即笑着挤兑他,“还不是你给我的压力太大了。”   姜不厌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和他贫嘴,直言问道:“你真的是贫血吗?”   淳乐水心头一跳,面上没有丝毫变化,笑着反问:“那不然呢?”   “谢谢我们姜导的关心,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影响到舞剧演出的。”淳乐水站起来,“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   姜不厌抓住他手臂,淳乐水有点慌,而姜不厌已经按住他的衣袖推了上去。   上次只是少量出血的淤点,先走淳乐水手臂上已经有了几处面积更大的瘀斑,遍布在淳乐水白皙的手臂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你这也是贫血造成的?”姜不厌深吸一口气,“是不是白血病?”   淳乐水猛地抽出手,他把衣袖捋下去盖住手臂上的伤,平静道:“你以为拍电视剧呢,还白血病。这是我这几天照顾宋含章的时候在我们家墙上撞的。”   “那卫生间里那些带血的纸呢?”   “我怎么知道。”淳乐水无所谓道,“我还要排练,没事我就走了。”   “淳乐水!”   淳乐水毫不停留,拉开门刚踏出去一只脚就被人拽着手扯了回来,姜不厌把他按在墙边,急切道:“你知不知道白血病是会死人的!你现在就应该在医院接受治疗,而不是出现在剧院的排练厅里!”   他情绪有些激动,淳乐水直视他片刻,垂眼看向他捏住自己手腕的手,冷声:“放开。”   姜不厌说:“我先送你去医院。”   “我叫你放开!”淳乐水猛地挣开,“姜不厌,作为朋友我很感谢你关心我,但是我觉得你越界了。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很清楚,不需要你来提醒我需要干什么。”   他推开姜不厌要离开,姜不厌说:“你这种情况我没有办法放心地把舞剧交给你。”   “你是想要开除我吗?”   “我只是希望你能去医院接受治疗,白血病是会死人的淳乐水……”姜不厌声音有些哑,显然也非常不好受,“你觉得你还能挺多久,你以为你能挺到山鬼首演吗?淳乐水,我是为了你好,我们现在赶紧接受治疗,找配体,等你病好了你还怕没得跳吗?”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淳乐水的胸腔起伏了两下,他抬手扶额:“抱歉,我刚才有点冲动。这件事你没有告诉其他人吧?”   姜不厌摇头。   他是在那天撞到淳乐水后有所怀疑,咨询了几位医生都怀疑这些症状是白血病,但因为后面淳乐水因为家里的事情一直请假,直到今天他才向他确认。   “那就好。”淳乐水笑起来,伸出小拇指要和他拉钩,“那这就是我们共同的秘密了好吗,姜不厌?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我师哥。”   “淳乐水,你到底在搞什么?”姜不厌没有伸手和他拉钩,他皱着眉,凌厉面孔带着几分戾气。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你要是真的为了我好……”淳乐水抓起他的手,勾住他的小指,“与其在这里劝我去医院,不如想点办法看能不能把演出提前,不然以我现在的情况,我觉得我很有可能撑不到五月。”   姜不厌反手握住他的手:“淳乐水――”   “抱歉,让你担心了,但我不会去医院的。”   说完他便推门离开。   姜不厌被一个人留在了会议室,他面对着墙壁一动不动,片刻后才狠狠一拳击捶到墙壁上。   淳乐水态度强硬,他等这一天这么久,不可能因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的决定。   就算是楚林,他也不会。   正想着,淳乐水抬眼便看到排练厅门外抱着外套等他的楚林,楚林恰好低头看着手机没有注意到走廊上走过来的人。   淳乐水整理了一下表情,放慢脚步悄悄走过去,然后突然出声:“师哥!”   楚林被他吓得一抖,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淳乐水扶着他的肩膀凑过去看他手机屏幕:“看什么呢?”   “是小屿。”把手机给他看了眼,楚林将手上的大衣递给他,“穿上吧,别感冒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淳乐水抬头:“师哥,院里的樱花快开了吧?”   剧院里栽种了几颗樱花树,就在从排练楼出来到剧院大门的路上,此时枯了一个冬天的树枝上已经缀满了绿叶,但还没有开花。   “再等十几天应该就开了。”楚林说,“申舞的樱花应该也是差不多时间就都开了,到时候我们抽时间去看。”   申城舞蹈学院内种植了近一千株樱花,一到花季赏花的人就络绎不绝,作为申舞学子淳乐水和楚林自然也不能免俗。   淳乐水点头:“好呀,挑个周末把小屿也叫上。”   走出剧院,淳乐水听到两声车鸣,停在路边的车降下副驾驶的车窗,里面坐着宋含章。   淳乐水和楚林道别后走过去。   【怎么是宋含章,病都好了吗就到处乱跑。】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淳乐水主动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烧都退了吗?”   “退了。”宋含章发动汽车,过了会儿说,“许叔怕你累着,让我来接你。”   “下次让司机来就行了。”   “嗯,我也是这样说的。”宋含章说,“但他就是不放心。”   淳乐水点点头,长辈在小辈的身体情况上总是格外担心,他也能理解,但怎么会让大病初愈的宋含章来接他?   把自己放在许叔的角度,淳乐水觉得他就算自己来也不会让宋含章来。   他疑惑地往旁边看了眼,宋含章目视前方,非常专注。   这段几天宋含章瘦了不少,下颚线条十分凌厉。   他像是有所察觉,用余光往副驾驶的方向扫了下,撞上他视线后淳乐水淡定地别开眼。   【算了,管他是不是许叔让来的……】   宋含章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我有点累。”淳乐水带上帽子,特地强调,“没事的话不要半路把我叫醒。”   【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大衣的帽子又宽又大,几乎将淳乐水整张脸都罩在里面,只从帽檐下露出半张唇以及瘦削的下巴。   下巴又尖又利,唇上也没什么血色。   宋含章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转头盯着他看了半晌,才抬手关掉了车顶灯。   车内几乎和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仪表盘上的微弱光线映照在宋含章脸上,他唇线绷得很紧,一到家便迫不及待地叫醒了淳乐水。   宋含章很害怕看到淳乐水坐着睡觉。   淳乐水率先下车,宋含章把车开进了车库。   一踏进家门,他下意识就在屋里找起了淳乐水的人影,许清过来接过他手里的大衣,宋含章问:“淳乐水呢?”   “乐水说他累了,一回来就上楼了。”许叔说,“我看他脸色不太好,最近确实把他累坏了,徐敏说明天做点好吃的,给你们俩都补补。”   宋含章在客厅里站了片刻,从书房里拿出一份文件上了楼。   他站在淳乐水门前,几次想要敲门,手抬起了又放下。   许叔说他脸色不好,屋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可能确实正在睡觉,如果敲门就会打扰到他。   -   淳乐水突然醒了,他这一觉睡到了半夜,此时是凌晨三点。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忍着浑身的疲惫起床下楼烧了杯热水端上楼准备晾一晾用来吃药。   他把放在床头柜里的药拿出来,正准备走过去关上房间门,突然听到宋含章房间传来一声惊呼,他忙放下手里的水杯走出房间,轻敲宋含章房门:“宋含章?”   屋内隐约有声音,但没人应门。   淳乐水害怕他有什么意外,直接破门而入。   床上的宋含章显然是被梦魇住了,满头大汗,迭声叫着外公。   淳乐水生怕他前两天的病况再来一次,一边拍他的脸一边试图把他从梦里叫醒:“宋含章?”   “宋含章!”   宋含章猛然睁开眼。   他盯着天花板失神了片刻,将视线下滑落到淳乐水脸上。   “做噩梦了?”淳乐水问。   宋含章抿着嘴没说话,过了会儿轻摇了下头,他从床上坐起来,大概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里,反应有些迟缓,半分钟后才问淳乐水:“我把你吵醒了?”   “没,我刚下楼倒水喝,刚好听到你房间有动静。你没事吧?”   “没事。”宋含章轻声道。   这种情况淳乐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点了下头就准备出去,走到门口时又突然被叫住,他回头,宋含章欲言又止地盯着他。   【?】   “桌上的文件袋,”宋含章说,“是外公给你的。”   回到房间,淳乐水先吃了药再拆开文件,看着里面的内容愣了一瞬,这里面装着的是宋氏的股权转让以及宋时清赠与他的其余遗产。   只看了几眼,淳乐水就原样塞回去,把文件袋放在了门边的柜子上。   他没想到老爷子居然把自己百分之七十的遗产都留给了他,淳乐水捂住脸,再抬头时眼眶有些红。   他躺在床上也无法再入眠,总会想起一些近两年来和宋时清相处的点滴。   迷迷糊糊的,淳乐水听到对面宋含章房门打开的声音,大概是夜里特别安静,听觉就变得格外敏锐,他甚至还听到了宋含章踩在地毯上沉闷的脚步声。   脚步停在他门前,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淳乐水转头看了眼房门,下床走过去,拉开,门前空无一人。   视线微微下落,便能看见靠在门边墙壁上睡觉的宋含章。   他坐在地上,身上裹着被子,但显然并没有睡着,正睁着眼睛从下往上望着淳乐水。   两人同时呆愣了几秒钟,宋含章站起来,张了张嘴但也不知道说什么。   母亲去世后有外公一直陪在身边,外公去世后特别是是在这次发烧醒来之后,只有看到淳乐水的时候他能感受到片刻的安心,一旦淳乐水不在他视线范围内,宋含章就会有些慌张。   大概是每次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淳乐水的缘故,他下意识地开始依赖他,就像当初依赖宋时清那样。   只是宋含章明明就没有听到房间里的声音,包括他的心声,他还以为淳乐水已经睡着了。   他为自己的行为找不到理由,但又不想离开,于是就这样沉默地站着。   【唉。】   淳乐水在心里叹了一声,如果有谁在一两个月前告诉他有天宋含章会变成这样,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   他又想起宋时清当初说宋含章黏人的话,现在是有些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16?19:29:21~2021-08-17?20:2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每天睡不够的sangsang?69瓶;鹤の厌?30瓶;。?20瓶;斜阳?16瓶;谷雨、20044398?5瓶;Lumin、我的小玫瑰、泸晚?3瓶;奈亚托普、哈哈?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生活始终会回到正轨,?公司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宋含章去处理,病好第二天不顾许叔和徐姨想让他在家多养养身体的劝阻,执意回了公司。   助理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快速地给他汇报今天的工作日程:“宋总,上午十点您和集团董事有个会,?是关于宋董去世集团股权变更的;下午灿丽科技的李总和您有约,?是在您生病前一天就和您约好的,?下午六点您有个舞会……”   “舞会推了,”宋含章说,“以后晚上都不要给我安排外出的应酬。”   助理迟疑了一瞬,点头应是:“好的宋总。”   宋含章顺手把大衣丢在沙发上,?单手扯了扯领结,往办公桌走去。   “这几份文件都是需要您签名的。”助理将手上需要宋含章签署的文件放在桌上。   “嗯。”宋含章翻开其中一份,?头也不抬道,“你先出去吧。”   助理小心带上办公室大门,?宋含章停下笔,静坐了几秒钟后转头看向桌边的相框,过年时拍的全家福,让助理带到办公室来后被助理放在一个他目所能及的地方,一抬眼就能看到。   里面是宋含章和外公以及淳乐水三个人的合照,当时谁也没想到这居然是他们三个人唯一也是最后一张照片。   宋含章盯着照片上笑容和蔼的外公看了片刻才移开眼,迅速阅读并签署好文件后让助理进来收走。   没多久许叔就来了,上午的董事会许叔怕他一个人处理不了。   虽然宋时清去世后宋含章变成了集团第一股东,但之前他并不是董事会成员,而这次董事会肯定也会推选出一名新的董事长。   宋氏虽然现在仍然姓宋,但宋家只剩下一个年仅二十五的宋含章,那些老奸巨猾的董事未必会把他放在眼里,?很有可能会联合起来对他施压。宋时清对此早有所预料,虽然许清一直以一个助理的身份跟在老爷子身边,但他在公司也手握部分股份,并且仍有实权。   一个会在各种争论中熬到了下午两点才勉强散会,走的时候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好看,大概是没想到宋时清即使死了,也把活着的人拿捏得死死的,更没想到才接触公司业务半年的宋含章完全继承了宋时清的手段,软硬不吃,是个不好对付的硬茬。   倒是许叔全程虽然没有帮上宋含章太多忙,但他走出会议室时十分欣慰。   助理一早便给他们订好了楼下的餐厅,等待上菜的间隙,宋含章状似无意问道:“淳乐水呢,去剧院了吗?”   昨晚宋含章最后是睡在淳乐水房间的沙发上的,一开始他以为自己仍会睡不着,像之前一样天天睁着眼睛等待天亮,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淳乐水的存在让他感受到几分安全感,他盯着床上熟睡过去的人影不久,困意便席卷而来。   这一觉可能是自从宋时清去世后,宋含章睡得最沉稳的一觉,没有做梦也没有半夜惊醒,一觉睡到六点然后准时被生物钟叫醒。   他醒的时候淳乐水仍在睡,他依旧保持着宋含章睡前看到的睡姿没有变。   窗外天还没亮,屋里也没有什么光亮,四周都很安静,只有草丛里不知名昆虫发出的微弱声音。   一切都是如此的祥和。   宋含章静坐着看了淳乐水许久才放轻动作准备回房间洗漱,他抱着被子走了两步,又退回去丢在沙发上才出去。   他走的时候淳乐水还没起床,虽然知道他大概率都是会去剧院的,但宋含章还是忍不住问上一句。   “你走之后没多久乐水就去剧场了。”许叔说,“你徐姨说他最近有些贫血,晚上准备给他做点好吃的补补,你也早点回家一起吃吧?老爷子走了之后你也天天就知道工作,徐敏不知道和我抱怨了多少次,说你们一个两个瘦得脸上都没肉了。”   宋含章点头:“让您和徐姨担心了。”   “所以你和乐水得赶紧把肉养回来,不然你徐姨不知道还要念叨我多久。”   吃完饭后许清就回去了,宋含章带着助理去赴李总的约,结束后助理加班加点在车上整理资料。   商务车驶入公司楼下的停车场,宋含章闻言点头,下车后助理跟着他准备往楼上走,却见宋含章摸出钥匙按亮了停在电梯口附近的一辆车。   “宋总……”您不加班吗?   已经习惯跟着宋含章天天007的助理眼带探究。   “你也回家吧,资料整理好发我邮箱,有事我电话你。”说完,宋含章便矮身坐进车内,驱车离去。   助理望着消失在转角的车屁股,回忆了一下宋总说让他回家那句话时冷漠的表情,他埋头冲回公司。   宋总是不是嫌他工作不够努力想要开了他?!   宋含章直奔申城歌剧舞剧院而去,剧院大门开着,但并没有人从里面出来,他把车停在路边等了会儿,问许叔淳乐水有没有回家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徐姨在家准备了那么多的菜,等他们回家吃饭一定很着急。   宋含章用理由说服自己,下车往剧院内走,他来过两次也算熟悉,熟门熟路找到了舞团的排练楼。   临近演出,《山鬼》组的所有舞蹈演员都排练得热火朝天,隔着门也能听到里面震耳的音乐声。宋含章并没有费什么劲就找到了淳乐水,他正在和楚林排那段双人的舞蹈。   他和楚林都穿着方便动作的练功服,并不是宽袍大袖,而是修身的白衣黑裤,也方便他们看清双方的每一个动作。   淳乐水跳得十分轻盈且娇柔,动作灵动轻盈,举手抬足间便勾勒出一个依附于旁人的柔弱女子形象。   他和楚林跳得都很投入,显然双方都进入了角色之中。   宋含章的视线聚焦在淳乐水身上,越看越是皱眉,平时穿着冬衣除了脸看着没肉,其实并不能特别明显地感受到淳乐水到底瘦了多少,但当他换上单薄的练功服便能明显对比出他相比以前看起来瘦了大概两圈。   甚至仅仅比他高了两厘米的楚林,都能完完全全把他搂在怀中用身形彻底将他挡住。   宋含章没有出声打扰,在他们排练完停下来后才敲了下门。   淳乐水在结束的第一时间就坐到了地上,半垂着头平复自己运动后的疲惫,他最近一直这样,和同时相同的运动量却明显有些吃不消,问原因就是贫血,楚林担心之余也有些习惯了,走到一旁去拿了水递给他。   淳乐水听到敲门声抬头,从镜子里望向门边的宋含章,表情明显有点诧异。   【他怎么又来了?】   他一边喘着气一边喝水,顺便在手臂上蹭掉了额头上的汗。   楚林也警惕地看着宋含章。   宋含章说:“徐姨让我叫你回家吃饭。”   淳乐水还记得早上答应徐姨的事,他看了眼时间才发现练得有些晚了,拧上瓶盖从地上站起来:“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宋含章双唇紧闭没有吭声。   “师哥,那我先回去了。”淳乐水取下门边的衣服,刚说完,还没彻底从墙上撤走的手猛地按在墙上,他盯着面前的墙壁眼前一阵阵发黑,硬是咬牙挺着没让自己倒下去。   “小淳,你怎么了?”察觉到异样的楚林担忧上前,包括宋含章也第一时间往淳乐水的方向跨过去。   淳乐水伸出另外一只手拦住楚林,这一瞬间他什么都看不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好半天视线才重新回复正常,他转头对楚林笑了笑:“没事,刚有点头晕。”   “你先坐着休息会儿。”   “没事啦,可能是刚才起太急了。”淳乐水让楚林别担心,他要回去多吃点好吃的养一养,用神秘的东方力量――食补,来战胜贫血。   他还有心情贫嘴,弄得楚林哭笑不得,把他从排练厅里赶出去:“那你赶紧回去多吃点。”   他和楚林撒娇嬉笑的时候宋含章就在旁边静静看着,听到淳乐水在心里翻来覆去把楚林夸出朵花来,一下让他想到了他刚能听见淳乐水心声时的那个酒吧。   都是看着淳乐水对楚林撒娇,与当时愤怒的心境相比,宋含章也说不上来此时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就觉得挺刺眼的。   他忍不住想楚林到底特别在哪里,会让淳乐水对他如此特殊,同样是撒娇,但给外公撒娇的淳乐水和对楚林撒娇的淳乐水截然不同,对后者他的言语和行为中多了一份信任和依赖。   宋含章目光沉沉地望着淳乐水,直到淳乐水过来拿手肘怼了他一下才回神。   【宋狗现在怎么动不动就发呆,孩子不会傻了吧?】   宋含章对楚林颔首算是道别,一言不发地和淳乐水出了门。   两人一路无言到车上,中途宋含章拿余光扫了淳乐水几眼。   淳乐水:“怎么?”   宋含章沉默了一瞬:“你贫血的问题,还是让陈叔给你做个详细的检查吧?”   “不用。”淳乐水想都不想脱口拒绝,语调干脆到有些诡异。   车内静了静。   【让陈医生给我检查,那我不就露馅了。】   “淳乐水……”宋含章趁着红灯转头看他,目光专注且认真,带着一点压迫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和许叔他们?”   淳乐水平静回视:“宋含章,我瞒着你们的事情多了,你指的是哪一件?”   他用眼神在指责宋含章多管闲事,让宋含章哑口无言。   最近因为淳乐水整个人都太柔和太好相处,几乎让宋含章忘记了他之前浑身带刺的锋利模样。   而且,宋含章也清楚他到底在隐藏什么,不就是他们生活在书里,淳乐水有任务,宋含章是他要撮合的主角之一吗?   那他还会撮合自己和姜鸣吗?   宋含章又不由自主扫向淳乐水,他的任务就是让自己和姜鸣相爱?   那任务完成和完不成,淳乐水又分别会怎么样?   【啧。】   【看看看,烦不烦。】   淳乐水不断感受到宋含章的视线,搞得他有些烦躁,扣上帽缩在副驾上,完全把宋含章的目光挡在帽檐之外。   一开始淳乐水还觉得这么黏人的宋含章有些新奇,想到他刚经历了丧亲之痛,便拿出自己百分之两百的耐心来对待他,但越耐心越是会让宋含章失去分寸感,然后不断缩短和他的距离,越发依赖他。   这对淳乐水和宋含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经过这些事淳乐水是彻底认清了宋含章的本性,他外表再成熟,商场上再果断霸道,实际上心里永远藏着一个受伤的小男生,第一个把他从泥沼里拔/出来的人是宋时清,他是宋含章外公,宋含章依赖他并没有什么问题。   当宋时清去世,如果没有依靠对象,宋含章很有可能会崩溃,于是他将情感尽数转移到淳乐水身上,虽然淳乐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自己,但他又不是傻子,自然可以感受到。   但老实说他并不想承载宋含章这份对他来说显得累赘的感情。   “宋含章。”淳乐水突然出声,他即没有掀开帽子,帽檐下的眼睛也没有睁开,“既然你已经好了,那我们就抽个时间去把婚离了吧。”   宋含章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半晌都没有出声。   淳乐水两只手指轻抬帽檐,疑惑地看过去。   宋含章目视前方,下颚紧绷,脖颈上青筋微凸,显然是在极力压制什么。   【他不会是不想离婚了吧?】   【这可不行。】   “宋含章,你――”别忘了我们之前约好的。   淳乐水想提醒他,被宋含章打断:“好。”   -   当晚,淳乐水睡觉前被宋含章敲开了房门,他显然是刚洗完澡,身上穿着质地柔软的丝质睡衣,头发略显潮湿地搭在额前,看着比白天西装革履的霸总模样显得稚嫩一些。   “我拿被子。”宋含章说。   宋含章早上留在淳乐水屋里的被子还是原样团在沙发上,但家里怎么可能缺这么一床被子,淳乐水没说什么,转身抱起沙发上的被子塞进宋含章怀里。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宋含章却仍然站着没动。   【唉……】   【我这个人就是心太软……】   宋含章什么打算两人都心知肚明,淳乐水想着反正也没几天了,轻叹一声侧身让了一步:“进来吧。”   于是宋含章再次占据了淳乐水的沙发,明明昨晚在他身边睡了有史以来最沉的一觉,但今天躺在同样的位置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最后落在了床上。   淳乐水的睡相很好,除了唯一一次说梦话要杀了宋含章之外,几乎是躺在床上就不怎么动,晚上连翻身的次数也很少。   宋含章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床上的人突然坐了起来,大概是害怕吵醒他,光脚踩着地毯开门出去,过了会儿端了杯水上楼,轻轻关上房门。   他听到脚步声停在床边,床垫下限时轻到不能再轻但在静谧的黑夜里也不容忽视的声音,然后他听到钥匙开锁后抽屉被拉开,像是什么东西相互撞击的声音。   宋含章睁开眼,看到淳乐水仰头往嘴里塞了一把药,喝了半杯水才咽下去。   淳乐水把药瓶丢回抽屉锁上,像是有所察觉一般往宋含章的方希看过去,黑暗中静静亮着一双眼睛,差点没把淳乐水吓死。   “你有病啊?醒了不吭声!”淳乐水惊魂未定,   宋含章坐起来,双眼清明,丝毫不见刚睡醒的困顿:“你在吃什么药?”   “贫血的药!”淳乐水没好气,抖开被子钻进去。   “贫血需要吃这么多药吗?”   淳乐水敷衍地“嗯”了下。   “贫血的药怎么还要锁起来,你真的只是贫血吗?”   “那不然呢,难道还是白血病吗?”   【没看出来你还有望闻问切当医生的天赋。】   他语带嘲讽,宋含章顿了顿:“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觉得奇怪,具体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但哪里都很奇怪。   淳乐水开始下逐客令:“你要是睡不着就出去,别耽误我睡觉。”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宋含章不吭声了,他脸色也不好看,过了会儿才即生气又有些委屈地说了句:“我只是担心你。”   说完他便重新躺下去。   但这么一吵,两人谁都没了困意,淳乐水很心累:“宋含章,你明天能不能把时间空出来,我想先去把手续办了。”   “明天不行,我们离婚涉及很多财产分割,需要找律师处理。”宋含章冷声,“我会尽快安排,但最少也要两三天。”   【两三天太长了。】   淳乐水觉得宋含章现在就是个□□,再继续和他相处下去总有一天会被他把自己的病给撬出来,他一天都不能等。   “我不需要任何财产,”淳乐水道,“我可以净身出户。”   反正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宋家的,他死之后开始二周目全部事情都回到起点,宋含章给他任何财产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   但宋含章不知其中缘由,他怒火中烧,挺身从沙发上坐起:“我知道你一天都不想和我过下去,但你没必要这样,该给你的我一分也不会少你。”   “既然我答应离婚我就不会食言,”他抱着被子走到门边,静站了片刻拉开门道,“既然你想明天,那就明天吧。”   宋含章两步回到自己房间,抱着被子坐进沙发,目光落在虚空中也没有焦点。   他也不知道在沙发上坐了多久,听到对面传来开关门的声音知道淳乐水下了楼,回神才发现窗外隐隐发青,快天亮了。   宋含章换了衣服下楼,餐桌上淳乐水的碗筷显然已经用过,却不见人。   “许叔,淳乐水呢?”   “去剧场了。”   百分之九十都是这个答案,宋含章却总忍不住要问一句,而且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许叔见他昨天好不容易缓和一些的脸色又有些不好,放下咖啡关心道:“小少爷,你如果晚上都睡不着,要不要让老陈给你开点药?”   宋含章昨晚确实一夜没睡,他摇头拒绝,让许叔帮他联系一下律师。   “你找律师干什么?”   “让他在今天内迅速清点我和淳乐水名下的共有财产,能给淳乐水的都给他。”他几口喝完咖啡后就要起身去公司,许清听完迟疑道,“这么急,前段时间都不好好的吗?”   宋含章从他手里接过外套穿上,静了一瞬才看向许清:“许叔,我们本来就说好等外公手术后就离婚的。”   “可是……”   他还想说什么,宋含章却不想听:“我去公司了。”   许清办事效率很高,下午律师就带着相关资料去公司找宋含章了,律师团队和宋含章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助理进来送其他文件时被这窒息的氛围搞得头皮发麻。   他硬着头皮提醒宋含章:“宋总,子公司那边送来的文件我给您放桌上了。”   宋含章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未发一言。   收到信号的助理一边退出去,一边听见律师接连报出好些他打一辈子工可能也买不起的申城豪宅。   而他们宋总,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冷漠机器,只会说两个字:“给他。”   “宋总,您确定要这样分配吗?”除了公司和宋家老宅以及一些必要的周转现金以外,宋含章几乎把他名下百分之八十的财产都分给了淳乐水,律师第一次这些有钱人离婚时这样分配财产的,再三和他确认。   宋含章抬眼,深邃的眉眼之间透露着一股渗人的戾气,律师被他轻飘飘一扫就不敢再多嘴,反正宋含章怎么说他就怎么办就行了。   七点左右,宋含章得知淳乐水还没回家,直接带着离婚协议去了剧院。   但今天他没有进去,也没有打电话催促淳乐水,就停在路边等着,那份离婚协议被他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几乎都快要背下来。   等淳乐水从剧场出来已经临近十点,他和楚林分了手,站在路边左右看了看,宋含章按了下喇叭。   两人昨晚闹成那样,淳乐水没想到宋含章还会来接他。   但他显然不会因为这样就心软,铁了心要尽快离婚:“离婚协议……”   “已经拟好了。”宋含章还在生气,全程都没有看他,但也没有第一时间把离婚协议递给他,“回去再说。”   就好像一晚上过去他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冷漠无情的宋含章。   一路无话到了家,两人直奔书房,律师也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了,将财产分割的细则一一和淳乐水交代清楚。   每听一个,淳乐水就不由扫一眼宋含章。   【?】   【是宋含章疯了还是我疯了?他不会还想着弥补我吧?】   “我不要这些。”淳乐水直接拒绝。   律师为难地看向宋含章。   从进门后宋含章的视线就落在淳乐水身上,他一直沉默听着他和律师的对话,闻言冷峻的面孔上没有一丝波动,冷静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外公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那是外公给你的,不一样。”   【都是宋家的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你一定要给我什么你才安心的话,那把郦水湾的那套房子给我就行了。”   “可以。”宋含章说。   淳乐水松了口气,就见宋含章俯身将离婚协议推到他面前,修长手指在上面点了点,看向淳乐水目光带着几分侵略性,“郦水湾的房子已经包含在内,如果你要离婚就签字,如果不签字的话离婚就得推迟。”   【……】   协议离婚的前提就是存在婚姻关系的双方当事人就离婚问题达成一致,对比诉讼离婚便捷高效。而大多数离婚的双方都会因为财产分割问题纠缠很久,并且走上诉讼的道路,宋含章的样子看上去并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做出让步,所以如果淳乐水想要离婚就必须接受他的条件,不然他们就只能就这个问题进行所谓的协商。   如果谁也不退步,这件事就成了个僵局。   宋含章在逼他,淳乐水很不爽。   甚至有点想打人。   两位律师偷偷对视,大概都没看过这种一方非要给一方非不要的离婚场面。   【算你狠,宋含章!】   淳乐水咬牙在离婚协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宋含章手指一转,便将离婚协议转向自己,他握笔,笔尖悬空在纸上,旁边空白处已经多了一个行云流水的签名,淳乐水写得干脆,下笔利落,可见对这段婚姻没有丝毫留恋。   而宋含章却迟迟下不去笔,只要笔尖在纸上滑动一瞬,他的名字落在淳乐水旁边,他们就当真一刀两断了。   【快签快签,虽然明天才能去登记离婚,但只要宋含章一签字我们俩的婚姻关系就不存在了。】   【我今晚就要搬回郦水湾去!】   宋含章咬了咬牙,握笔的指节绷到发白,深吸一口气后迅速写下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因为太过用力,笔尖甚至划破了纸张。   但这些都是小问题,淳乐水只在意他签没签字。   很快律师和淳乐水就都从书房出去,宋含章坐在书桌前,电脑上是助理新发来的文件,但好半天,宋含章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他听到淳乐水脚步轻快地跑到楼上收拾东西,听到他轻声和许叔徐姨说话,听到他和他们道别,听到司机来接他,还听到汽车发动驶离了老宅。   走出书房,许叔和徐姨都有些担忧,宋含章表示自己没事让他们早点休息,转身上了楼。   他站在走廊中间,并没有开自己的房门,而是转身进了淳乐水的房间。   淳乐水并没有随手关门的习惯,特别是他不在家的时候,几乎每次宋含章上楼都能看到他敞开的房门,只是以前站在门口随便一瞟,屋内全是使用过的痕迹。   淳乐水其实并没有带走太多东西,但可能因为主人不在且再也不会回来,所以屋里才显得格外空旷。   宋含章拨弄了一下床头的小摆件,垂眼看到了床头柜没关严的抽屉。   拉开里面空荡荡的,淳乐水走了,带走了里面的东西,所以也就没有上锁的必要了。   他坐在床边,看着和昨晚相比并没有太大变化的房间,觉得整栋别墅都好安静,既没有欢声笑语,也没有拐杖杵地的脆响,现在连快步跑上楼梯时拖鞋拍击地面的啪嗒声也没有了。   四周安静到有些可怕。   -   “让我们热烈祝贺小淳哥离婚!”   许久未住人的郦水湾里是从未有过的热闹,楚林带着楚屿,姜不厌带上姜鸣,四个人又带菜又带酒过来庆祝。   楚屿也不知道在哪里学的,还趁着淳乐水不注意,往他客厅拉了条横幅,还搞礼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结婚而不是离婚。   淳乐水哭笑不得:“我也是没见过谁家离婚搞这么喜庆。”   “祝贺小淳哥即将开始新生活!祝贺我楚屿十八岁可以脱离我哥的掌控实现酒精自由!”当然楚屿并不是今天生日,但他显然因为成为了真正的成年人不知节制,已经喝得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但即使他找不到回家的路,他也记得找楚林,蹲在他旁边小狗似的把脑袋放在楚林腿上。   他高呼了这句后就再也没声音,楚林低头哄他,轻声和他说着什么,但离得太远淳乐水并没有听到。   他独自站在阳台上,眼前就热闹的朋友聚会,身后是灿烂的城市灯火。   姜不厌从厨房洗手出来便看到他这幅模样,捏着杯倒满了可乐的红酒杯,望向楚林的眼里全是眷恋。   如果说淳乐水离开最让他舍不得的,现在大概也只剩下楚林一个人了。   他就像要随时从阳台上消失似的,姜不厌不由自主往前踏了一步,察觉到动静的淳乐水转头,笑道:“姜导,你怎么一脸不高兴,在我家没把您伺候好吗?”   “少贫。”姜不厌走过去,远处的湖面波纹细碎,倒映着璀璨的城市夜景,延伸到天边的道路光带像倾撒于夜幕上的鎏金。   淳乐水转身和他一同看向窗外:“我这儿别的不说,看江景你是再也找不到另一个比我这里更好的地方了。”   “确实不错。”   “岂止是不错,是很好。”淳乐水纠正。   姜不厌勾唇,抬手和他碰了下可乐:“最近身体怎么样?”   “托您的福。”淳乐水嬉笑着喝了口可乐,姜不厌斜睨他一眼,“能不能好好说话?”   “好吧……”淳乐水正经道,“还不错。”   姜不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在心里揣摩他这句话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   淳乐水强调:“真的,你别不信。”   姜不厌确实不太相信,他目光落像远方:“为什么不去医院?你看着不像是对这个世界没有眷恋的样子。”   半晌没有听到身边有人回应,他转头,淳乐水也同时侧目看他,他脸上仍然带着浅笑:“去医院做化疗,头发也掉了,舞也跳不了,那么痛苦也只是延续了几年生命,如果没有合适的配体化疗也迟早有失效的一天,那我不也是等死吗?”   “与其那么狼狈地死……”淳乐水说着非常心虚地往屋里望了眼,见楚林离他们很远,便放心道,“为什么我不能选择一个体面的死法呢?”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淳乐水轻笑,勾住姜不厌脖子:“姜不厌,你怎么知道死亡就一定是结束,它对我来说万一是新生呢?”   他好像在说一件自己期待已久的事情,连眼睛也被夜色晕染,带着醉人的光。   “淳乐水,你要不要和我试一试?”冷不丁的,姜不厌说。   淳乐水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姜不厌看着他眼睛,认真道:“我说我挺喜欢你的,反正你也离婚了,有考虑发展一段新恋情吗?”   “……啊?”淳乐水震惊了一下,紧接着笑起来,就跟和可乐也能喝醉一样,“我倒是挺想和你试一试,但是不行啊,我这刚离婚我就无缝接档新恋情,别人会喜欢我婚内出轨就跟你搞在一起了!”   “我不介意。”姜不厌对此很无所谓。   淳乐水摇摇手指:“那不行,毕竟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是不是?如果在这期间你深深地爱上了我,那我不是造孽吗?”   他说着还有些可惜。   你说是不是,和宋含章绑在一起两年多帅哥虽然见得不少,但碍于人设也就只能饱饱眼福,偶尔lsp上身吃人家两口豆腐。   这好不容易和宋含章解绑了,有帅哥给他表白,他还只能忍痛拒绝。   淳乐水越想越亏,太亏了。   “小淳!”   “诶,师哥!”淳乐水扬声应着,松开姜不厌准备进屋,“叫我干嘛?”   “演出提前到四月上旬。”   四月上旬,距离现在只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   淳乐水停下脚步,姜不厌说:“当然不是正式演出,首演的票已经售出了时间无法更改,是正式演出前的试演,大部分观众都是业内的,你也可以邀请你的朋友和家人来看。”   “淳乐水,你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我觉得可以。”淳乐水捏着高脚杯碰了下他手里的可乐,“谢谢你,姜不厌。”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四舍五入也是万!明天继续日!   感谢在2021-08-17?20:28:03~2021-08-19?20:4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木?30瓶;20044398?10瓶;一只西米丫6瓶;不在线y?3瓶;粉墨韶华?2瓶;奈亚托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宋含章又开始失眠了。   除了在淳乐水刚走的第二天,?熬了一晚上的他反应有些迟钝,出门时看到淳乐水房间并未改变的摆设,几乎忘记了他昨晚已经搬走的事情,?下楼看到许叔便顺嘴问道:“许叔,淳……”   但也仅仅只说了一个字话便断在口中,?因为他看到了桌上只有三人份的早点。   之后宋含章再也没有向许叔询问过淳乐水的动向。   他也再也没去剧场接淳乐水下过班,?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把车停在郦水湾楼下,?等淳乐水回家后再离开,他到多数时候到家的时间都在九点左右,有时候自己开车,便不会从公寓楼前路过,?直接从地下停车场搭乘电梯上到顶楼,宋含章等一晚也只能等来家里亮起的灯。   但他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自己开车,?从出租车上下来后便目不斜视上楼,从没往停靠在路边的车上看一眼,?也自然不会发现坐在黑暗里的宋含章。   宋含章也没想过要去打扰他,他不管工作再忙都会过来看淳乐水一眼,不过是图个安心。   至少他知道淳乐水还在。   已经将近十一点,楼上的灯还没亮,这是这段时间淳乐水最晚归家的一次。   宋含章从储物箱里翻出烟衔在嘴里,降下车窗吹风,但一直等不到人,他控制不住心底的焦躁,忍不住去想淳乐水为什么这么晚还没回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食指不停轻刮着方向盘。   一连抽了好几支烟,才听到一阵摩托引擎的声音,?一束亮光从转角处拐了过来。   摩托车漆黑的车身在路灯下发着光,宋含章对它很眼熟,当初淳乐水还住在老宅的时候他撞见过它送他回家。   淳乐水从车上下来,摘下头盔抛还给姜不厌:“谢了。”   “小事。”姜不厌接过头盔,他单脚撑在地上,略带担忧地问淳乐水,“明天的试演没问题吧?”   “您觉得呢,姜导?”淳乐水笑着反问,“今天彩排你不是在场吗?”   姜不厌看着他没搭话。   他顾及淳乐水的身体把他的练习量削减了大半,但淳乐水丝毫没掉链子,今天的彩排完成得非常完美。   如果明天试演仍然是这种效果,姜不厌可以预想到《山鬼》这个作品可以在业内获得什么样的声音。   但正是因为太顺利太完美,才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头顶悬着的刀,你知道它早晚会掉下来,却不知道它到底什么时候掉下来。   “走了。”越到后面姜不厌越是不忍心多看淳乐水一眼,就好像每一眼都会是最后一眼,他戴上头盔,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淳乐水目送他离开后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转身走近公寓。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宋含章也没移开眼,他的车离得比较远,听不到淳乐水和姜不厌具体说了什么,但淳乐水面对姜不厌时的放松和脸上随意的笑容,面对他时是从来没有的。   淳乐水对所有人都很友善,除了宋含章。   来电铃声在静谧的黑夜响起,宋含章看了眼来电人,是简闻:“喂?”   “过来陪我喝酒。”   简闻声音里带着几分酒气,命令中饱含怒气,显然是经历了什么烦心事。   他撂下这么一句就挂掉电话,宋含章点开聊天框才发现他半个小时前就发了定位过来,不是酒吧或者会所,而是一简家旗下的一家酒店。   经理自然认得宋含章,把他带到简闻的房间,刷开房门后毕恭毕敬地请他进去。   宋含章随手将外套搭在玄关,刚抬脚还未完全走到客厅,一个空酒瓶滚出撞在他脚尖。   屋内酒气浓郁,客厅茶几上林林总总放着十几瓶酒,简闻背对着宋含章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正拿着瓶红酒对瓶吹。   宋含章第一次见他这样不要命似的喝酒,踢开脚边的酒瓶,拧眉抽走他手里的红酒。   “操,谁他妈抢我酒?!”   简闻怒而回头,宋含章瞳孔微睁。   简闻衣衫不整地坐在沙发上,身上的白衬衫也没掖进裤腰里,只勉强系着几颗扣子,敞开的衣领和脖颈上全是吻痕,但最关键的是他脖子和手腕上还留着被什么东西束缚过的痕迹。   “怎么回事?”宋含章绕到对面坐下,把酒瓶放在桌上。   “你来了?”简闻双眼通红,眼球上布满血丝,他没有回答宋含章的话,径直打开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和宋含章各自倒了一杯。   他把酒杯重重拍在宋含章面前,大力之下溅出一片酒渍在桌上。   他不想说宋含章便不再追问,捏着杯子和他碰杯,仰头灌完了一整杯酒,喝完又沉默着给自己蓄满。   双方各有心事,套房内只有杯壁不断碰撞的声音。   连着喝完两瓶,宋含章突然听到对面简闻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简岛弄的。”   宋含章抬头,简闻点点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回答他进门时的问题:“简岛弄的。”   他一连说了两遍,宋含章捏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   简闻将手里的玻璃杯狠狠往地上一掷,啪的一声脆响,玻璃四散,酒液溅开,简闻整个人都怒了:“我他大爷被简岛那个小兔崽子上了!那个疯子,我他妈是他哥!!!”   1   他眼睛红得仿佛要滴血:“我他妈当初就不该去救他,让他被绑匪撕票死了才一了百了!操!”   简家情况复杂,简岛是简父在简闻十来岁从外面带回来的私生子,后来被人绑架是简闻找到他并且把他从绑匪那里救了出来,结果养虎为患,最后被老虎给咬了。   简闻气得要死,宋含章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这事放谁身上谁都崩溃,他只能像当初简闻得知他要和淳乐水结婚的消息时那样,把简闻面前所有的酒杯都倒满。   宋含章全程没说几句话,就陪着他一杯一杯往下灌着酒,两人酒量都不浅,桌上满瓶的酒几乎都被他们喝到见底。   红的白的啤的,全都混在一起喝,神仙也挡不住,简闻还没醉,宋含章这个陪酒的倒是先醉了。   宋含章醒的时候头痛欲裂,再一看手机助理和许叔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   他挨个回拨过去,刚打完,浴室门被推开,简闻西装笔挺地出现在客厅。   西装里他穿了件高领,正往手腕上扣着手表,挡住腕间被束缚的痕迹,发型也收拾得妥妥帖帖,除了眼睛里的血丝仍然有点明显之外,丝毫看不出昨晚的狼狈模样。   “醒了?”简闻道,“衣服给你送过来了,去洗个澡吧。”   宋含章靠着沙发按揉太阳穴,闻到身上的酒气皱了皱眉,但他没有第一时间起身,而是抬眼看向简闻:“你打算怎么做?”   简闻冷笑:“当然是要让那小兔崽子付出代价,我简闻可不是那么好上的,我要让他一无所有。”   简闻一直不被简父所喜,但简家本来就应该是他的,他以前看在大家好歹是一家人的份上,给简岛留面子,但现在他可不会对那个兔崽子心软。   他一直韬光养晦,为的就是有能力和简父抗衡,甚至吞掉简氏,宋含章清楚这一点。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你放心,需要你的地方多着,我可不会跟你客气。”简闻顿了顿,“倒是你……”   宋含章就着水给自己喂了解酒药试图缓解宿醉后的难受,见简闻欲言又止,放下水杯问道:“怎么?”   “你去照照镜子吧。”   宋含章走进浴室,看到镜中自己红肿的双眼整个人都愣住。   简闻靠着门框:“给你要了冰袋,你一会儿自己敷一敷,说真的我好多年没见你哭成这样了。”   大概在宋南风还在世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宋含章是爱哭的,受点伤都要哭唧唧找妈妈经常被简闻嘲笑,不过宋南风去世后两人再相遇,简闻就没见过宋含章哭了。   昨晚明明是叫他来陪自己喝醉,结果宋含章先醉了不说,还一直撒酒疯让简闻去照顾他,把简闻累得够呛。   宋含章掬了几捧冷水洗脸,淡声道:“抱歉。”   他对自己断片后都干了什么毫无记忆。   简闻把毛巾丢给他,宋含章抬手抓住,擦了擦脸上的水,听见简闻说:“那你是不是也不记得你一直在喊淳乐水的名字。”   宋含章动作一顿,毛巾下滑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他盯着简闻看了片刻,轻轻摇了下头。   “我都说什么了?”   简闻耸肩:“也没什么,就是一边哭一边叫他,又是说对不起又是说其实你不想离婚……之类的……”   宋含章垂眸继续擦脸,简闻靠着门框没动,过了会儿问道:“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浴室里静了许久,久到简闻以为他不想回答准备走人把浴室让给他的时候,他才听到宋含章说:“我不知道。”   宋含章没有爱上过别人。   在他以往的每一段关系中,他从不和情人谈论感情,一旦被他发现对方由任何苗头他就会毫不留情地结束这段关系。   但无疑在每一段关系中,宋含章都是那个被爱的。   包括他和淳乐水的那段失败的婚姻。   他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懂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   简闻对这个倒是比较熟:“就是想要看到他,想要了解他,想要和他产生肢体接触,想要和他肌肤相亲。”   “我不知道。”宋含章还是那句话。   简闻耸耸肩,其实当宋含章在说出“我不知道”四个字的时候,他的问题就已经有了答案。   “你慢慢想吧,我要去公司了。”他从门口离开,把浴室让给宋含章,“不过你也知道就连我当初也因为淳乐水那张脸对他动过某些念头,我觉得你还是尽快想清楚比较好。”   晚了,可能就没机会了。   宋含章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但他想不清楚。   他对淳乐水是爱吗?   宋含章洗完澡出来简闻已经走了,简闻给他准备的衣服丢在卧室床上,最上面压着两张门票和纸条――《山鬼》的试演门票。   演出时间是今天下午。   宋含章带着这两张门票回了趟家,到家时正好遇到许叔和徐姨准备外出,两人穿着正式,像是要去参加什么活动。   宋含章多看了两眼,却没有细问。   反而是徐姨眼尖看到了他手里的票:“小少爷,你也是回来准备去看乐水演出的?”   “你们是去看他演出的?”   “是啊。”许叔笑道,“他昨晚过来给我们送了两张票,说是让我们今天去看他演出,你快去换衣服吧,我们一起过去。”   宋含章摇头拒绝,让他们先去。   他站在衣帽间里,以前那些挂在衣架上休闲款式的衣服已经几乎都被衬衫西装取代,头顶灯很亮,宋含章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垂眼看着手上的试演门票。   淳乐水昨晚回去那么晚是特地穿城跑到老宅给徐姨和许叔送门票,只有徐姨和许叔,没有他的。   宋含章沉默地站着,许久之后才取下衬衫和西裤换上,四月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他没有穿西服,在外面套了件咖色的风衣出了门。   大概因为是试演,观众席上的人比宋含章预想的要少很多,他没费什么力就在前排找到了许叔和徐姨,但他并没有上前和他们坐在一起,而是独自在后排找了个位置坐下。   舞台上打着光,射灯将地板照出几团光亮,前面观众席上的观众偶尔相互低语,但这些仿佛都和宋含章没有关系。   他一个人坐在离舞台很远的位置,远远望着空无一人的舞台。   仿佛看到一个人在台上舒展四肢,或旋转或跳跃。   再一眨眼舞台上仍然是空的。   他看到的,是数月前在台上复试的淳乐水。   演出厅内的所有灯光都按了下来,只留下几盏让观众可以隐约视物的昏暗光线。   宋含章往后靠了靠,长腿交叠着,十指交叉置于腿上。   演出要开始了。   在一阵祭祀的乐声中,舞台光亮渐起,幕布向上拉开,缥缈烟雾中,身着祭祀服装脸上涂着相同彩绘的舞者,开始了序章的表演。   因为战乱,因为疾病,因为饥荒,走投无路的人们总是需要有个信仰才能活下去。   听说传说中的山神会庇护所有信奉他的人,人们便扮做他的模样祈求神明垂怜,风调雨顺世间太平。 序幕结束之后,舞者渐退,再次变得漆黑的舞台上,只亮着一束光,光里仿佛破壳初生的便是由人们的信念催生而来的山鬼。   淳乐水一身白蓝渐变的轻薄衣衫,层层叠叠,凌乱且随意地挂在肩头,随着他的动作衣袖翻飞。   他脚步轻盈,每一个舞姿都带着独特的语言,宛如初次窥探世界的小动物,天真且好奇。   随着剧情的层层递进,山鬼也从一开始的不谙世事变成了人们口中狂暴狠戾的怪物,人们齐力杀死他,又在新一轮的祭祀中迎接来一位新的山神。   整场演出一共一个半小时,包括尾声之后的谢幕也是根据剧情设计了符合每个角色包括群舞的谢幕方式。   舞台彻底黑下去之后,演出厅内迟迟没有声响,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其带来的视觉效果和剧情起伏中,大家由山鬼这双眼睛带着,跟着他一起走进了这个故事中。   掌声渐起,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但几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表达了自己对于这出舞剧的喜爱。   就连严格挑剔的姜不厌,也想给今天的演出打个满分。   不管是淳乐水还是其他演员,就连群舞都表现得可圈可点,所有人一起成就了这出舞剧。   他第一时间去后台却没有找到淳乐水。   “乐水下台就去卫生间了。”有舞者告诉他。   姜不厌匆忙赶去卫生间,推门而入便撞见尚未卸妆在盥洗池旁洗手的楚林,见他神色慌张,楚林疑惑:“姜导?”   “淳乐水呢?”姜不厌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情绪。   “我在!”隔间里传来淳乐水的高声答应。   他声音听着还挺有劲,姜不厌本来想问一句他还好吗,但碍于楚林在场,他只能把所有关心都吞了回去,沉默了一瞬抬脚走到楚林旁边,打开水龙头。   “观众的掌声你们听到了吧?”姜不厌边洗手边从镜中和楚林对视,“反响很好。”   楚林笑着点头。   “主要还是姜导您的功劳!”淳乐水扬声道。   他坐在马桶上,靠着墙不停地喘着气,手上一圈一圈扯着墙边的卫生纸,擦着胸前的血迹。   他正费劲给自己止血,就听外面楚林问他还要多久。   “师哥,我肚子疼,要不你先回去卸妆吧。”   楚林应声离开,淳乐水听了半天都只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姜不厌,我师哥走了吗?”   “走了。”   淳乐水松了口气,把纸丢进垃圾桶,拉开隔间门出去,空旷的卫生间里只剩下姜不厌一个人正靠着盥洗台抱胸看着他。   他已经勉强止住了血,只是脸上和手上还有点血渍没擦干净。   淳乐水打开水龙头,沾湿了手指,一点一点把脸上的血弄干净。   “你还好吧?”姜不厌问。   “非常好。”淳乐水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我觉得我可以撑到首演。”   他对着镜子,一边擦脸一边感叹:“我好喜欢舞台啊。”   一踏舞台,淳乐水就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躯体四肢仿佛都有了自己的意识,他会忘记表演,忘记观众,那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只有跳舞这件事。   他想要跳更多,想要一直跳下去。   谈论起自己喜欢的事物时,他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这份神情和他谈论起死亡等于新生时几乎一模一样。   姜不厌想要劝他的话堵在嘴边,他笑了下,眼神柔和下来:“那你可得加油,等到首演面对真正的观众再表演一次。”   淳乐水点头,他真的觉得他可以。   大概是对于首演舞台的渴望太过于强烈,首演之前淳乐水的身体情况有种让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健康,大半个月来都再也没有出现过在排练中晕倒或者在剧院出血的情况,甚至连贫血的症状也减轻了很多,食欲都上去了,身上掉下去的肉又悄悄长了一点回来。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他就这样迎来了《山鬼》的正式首演。   首演当天淳乐水情绪异常的高,在后台准备时脸上一直挂着笑,和这个同事玩笑两句和那个同事打闹两下,受他影响大家紧张严肃的心情都缓和了不少。   淳乐水和楚林一起去换演出服,楚林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淳乐水嘿嘿笑着,引得楚林也忍不住笑起来,抓了抓他脑袋,把他推进旁边的换衣间。   山鬼每一幕都有不同的服装,初登台的那一套是最凌乱且复杂的,一层一层像布一样挂在身上,他穿了一半就找不到哪里是头哪里是手了。   “师哥,你能帮我一下吗?”实在没办法的淳乐水只要请求外援。   楚林登台比较晚,倒是不着急换,掀开帘子帮淳乐水穿衣服。   “都穿了这么多次了还穿不好。”楚林笑着数落他。   “这不是有你帮我吗。”   他每次都来这套,楚林无奈地笑了笑。淳乐水低头整理着衣服,楚林看着他最里面白色的半高领疑惑道:“以前里面也有这件吗?”   淳乐水顿了下,肯定道:“有的。”   他语气笃定,楚林便不疑有他,指尖在他脖子上轻点了一下:“这是怎么弄的?”   他手指摸上来时有点痒,淳乐水缩了下脖子,侧身望向镜子,原本完全被遮挡住的淤点已经从衣领里曼延出来,他下意识那手捂住。   “过、过敏了吧?”淳乐水找了个理由,“我就说脖子怪痒的。”   “那你明天去看看,查查过敏原是什么。”   淳乐水忙不迭点头:“那我先去化妆了。”   他走出换衣间,把衣领往上扯了扯,往化妆室走去。   走廊两边整整齐齐摆着很多花篮,上面都是些淳乐水不认识的名字,大多是祝贺姜不厌演出成功的,也有一些其他同事的,他边走边看,突然停住了脚。   面前的两个花篮个头是其他花篮的两倍大,就连鲜花的数量也比旁边的多,看着每朵花都紧挨着,不留一丝间隙。   花篮上的祝词和旁人大同小异,只是落款的名字让淳乐水有点鼻酸。   他当初开玩笑说让外公送他一个大花篮把同事都比下去,就算外公不在,花篮也准时地出现在了后台。   特别大一个,造型漂亮花也开得好,确实一眼过来都会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花篮。   淳乐水摩挲着一片绿叶,轻声道:“谢谢外公。”   “乐水!”   “来了!”淳乐水应了一声,最后看了这个花篮一眼,转身小跑进化妆室。   首演观众和试演观众的区别,大概就是他们不会从任何专业的角度去分析这出舞剧哪里好哪里还有不足可以改进,他们的所有出发点只有好看和不好看,喜欢或者不喜欢。   但业内的好评给了所有舞蹈演员信心,姜不厌也对自己这次的作品充满自信,正式上台前,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加油打气。   幕布隔开了舞台上的演员和舞台下的观众,却隔不开演员就位的匆匆脚步和观众等待的窃窃私语。   淳乐水闭着眼睛,那一刻仿佛所有的感官都被屏蔽,整个演出厅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需要去取悦观众,不需要去在意自己跳得到底好不好,他只需要让身体的每一处都拿回它们自己的控制权,放任它们动起来就可以了。   渐起的乐声中,观众席上安静下来,沉默的舞台拉开了面纱。   直到最后落幕,整场演出对于淳乐水来说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他仿佛刚站上舞台,刚踩着光和音乐舒展开,表演就结束了。   他跟着身边退场的演员一起往后台走,大家叽叽喳喳的谈论着什么,淳乐水左耳进右耳出,心口被愉悦满足的情绪塞得满满当当。   大家笑着推了他一下,淳乐水也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凭着本能咧嘴笑开点头。   然后他在人群里看到了楚林,师哥好像也在找他,看到他的一瞬间露出一个笑容,逆着往前的人向他走来。   “师哥。”淳乐水伸手想牵他,感觉鼻腔有点痒,低头时一滴血直直滴落在他脚边。   身边所有的人影和声音都混杂在一起,天旋地转间,淳乐水慌乱地往楚林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楚林的笑僵在脸上那一刻淳乐水还有心思懊恼。   砰――   淳乐水直挺挺栽倒在地,他听到楚林的惊呼:“小淳!”   彻底失去意识前,淳乐水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球。   -   听到声音的徐姨从厨房里冲出来:“怎么了?”   宋含章看着地上还没彻底平稳下来的碎片,捏了捏眉心:“我不小心把碗打了。”   他说着拉开餐椅蹲在,赶在徐姨来收拾前把大块的碎片捡起来。   “我来我来,你别把手伤到了。”   徐姨刚说完,就听宋含章“嘶”了一声,鲜红的血液沿着锋利的边沿往下在纯白的瓷面拉出一条血线。   “你别弄了……许清,快给小少爷把手上的伤口处理下。”   “没那么严重。”宋含章说。   徐姨赶人:“走走走,去包扎你的手,还好碗里不是什么热粥一类的。”   宋含章手上的伤口比想象中的深,血流了半天才止住,许叔帮他把伤口包扎上,看着他的脸道:“昨晚没休息好吗?”   宋含章捏了捏眉心,他虽然已经习惯了频繁的失眠,但他每天晚上还是会小睡一会儿,虽然入睡的时间一般都不会超过两个小时,但也勉强够他回复精力。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就很心慌,莫名就是有些惴惴不安。   刚才那个已经不是他今天打碎的第一个碗,在许叔和徐姨都还没起床前,他已经打碎了一个咖啡杯。   可能是长时间缺乏充足的睡眠而导致的思维迟钝。   宋含章收回手:“没事。”   他靠高强度的工作来让自己保持清醒,许叔劝了他好几次都于事无补,他叹了声气,放好医药箱后问道:“乐水晚上的演出,需要帮你定束花吗?”   今天是淳乐水舞剧首演,许清还记得宋时清生前的嘱咐,提前定了两个大花篮准备送到剧院去。   听到淳乐水三个字,宋含章心都停了一拍。   离婚到现在一个多月,宋含章大部分时间都陷入了他对淳乐水到底是什么感情的疑问中。   每天偷偷去郦水湾等他回家,看他一眼就会觉得安心,没有收到他试演的观看邀请会感到失落,想要靠近他却不敢靠近他,这种患得患失的惶恐不安,就是所谓的爱情吗?   那如果他真的爱上了淳乐水,他又应该怎么办?   他还能得到原谅吗,他们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吗,那正常的爱一个人又是怎么样的?   宋含章在许叔探究和等待的眼神中静了许久,才道:“我自己来吧。”   他先带着花去祝贺他演出成功,从朋友做起应该是可以的吧?   花店员工热情地给宋含章介绍着店里的花:“先生您是想送朋友还是爱人呢?”   宋含章也不知道怎么定义他们现在的关系,沉默片刻道:“朋友吧,祝贺用的。”“那您看这束怎么样?”   宋含章的视线越过他手里的花束,落在后面的向日葵上,店员顺着看过去,笑道:“向日葵也可以哦,除了爱情之外它也代表大家对于生活和梦想的追求和热爱,毕竟向日葵永远追逐太阳嘛。祝贺朋友的话也是适用的。”   明媚且活力的向日葵,看到它的第一眼宋含章就想到了淳乐水。   半个月内重复看了两次同一场演出,宋含章并没有感到腻烦。   看到淳乐水他从起床后便萦绕在心底的不安缓和了不少,以至于他无法将目光从淳乐水身上移开。   他非常好找,舞台上最亮眼的那一个就是。   一个半小时的舞剧,越临近结束宋含章就越紧张,他习惯了远远望着淳乐水,离婚后第一次面对面接触,他不知道淳乐水会不会收他的花。   演出结束后宋含章起身去了后台,他没有进去,只是在出口处等着,中途接了助理两通电话处理了点工作,但淳乐水一直没有从里面出来。   就在他想要进去时,救护车咦呜呜咦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他面前的台阶下。   宋含章现在对医院有些阴影,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医护人员动作迅速地从车上跳下来,三步并做两步跨上楼梯,脚步匆匆地擦过他跑进了剧院后台。   那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踩得宋含章心脏一紧。   片刻后纷踏的脚步从走廊传来,铁轮摩擦地面的簌簌响声和外公推进急救室抢救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小淳?!”   宋含章看到楚林跟在医护人员身边,慌乱地叫着淳乐水的名字。   叫谁?   那一瞬间世界悄然无声,他只瞧见楚林双唇不断地开合,却听不到一个字。   顺着他们一路过来的地板上血迹斑斑,医护人员不断往旁边挥着手,嘴里说着什么说着却听不见。   好多人围在床边,他们低俯着上身挡住了床上人的面孔,从门口出来那一刻不知道谁撞掉了宋含章手上的花,没人在意跌落在地被踩碎的向日葵。   精致的包装纸上印着鞋印,花束在地上滚了一滚跟着匆忙的脚步滚下台阶,撞在救护车轮胎上。   亮丽的黄色花瓣成了整个画面里唯二的颜色。   他们把床推上救护车,关上门,然后呼啸而去。   宋含章的目光从地上猩红的血迹落在明艳的向日葵上,目光茫然无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19?20:42:45~2021-08-20?21:3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лина?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лина?10瓶;逐渐失去脑子?8瓶;纪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淳乐水做了一个梦,?从他穿越之初,他一直在系统的引导下,以一个第三者的视角看待贱受和宋含章的过去。   他怒其不争,?除了那张脸他感受不到宋含章任何的人格魅力,更加不能理解为什么贱受将自己置于如此卑微不堪的境地也不远放下。   直到他在梦里以贱受的第一视角将他们的过去都经历了一遍。   淳乐水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在父亲意外丧生后被宋时清接回家,?第一次见面时宋含章站在院子里浇花,?阳光落在他身上松散的白衬衫上,他在宋时清的介绍里对淳乐水伸出手,表情淡淡的,但并不排斥他的到来。   离开熟悉的环境孤身一人来到宋家,?淳乐水对面前看似不好相处的宋含章有些紧张,他的手尚未完全抬起,?便被没什么耐心的宋含章抓过去握了一下。   宋含章说:“以后这里就是你家。”   宽厚干燥的掌心贴着他掌心,沐浴在阳光中的宋含章虽然神色冷淡,?但仍让淳乐水心跳漏了一拍。   但他不敢应好,宋含章已经松开手转身扶着宋时清,和宋时清说话时他表情多了起来,淳乐水呆呆看着,说不上来自己心里到底是怎样一种奇怪的感觉。   大概是想要自己也能被他那样温柔对待。   宋含章比淳乐水大三岁,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只比淳乐水高一个年纪,转学过去的第一天,淳乐水就因为宋家养子的身份成为同学们讨论的对象。在豪门,“养子”不过是很多私生子的一块众人心知肚明的遮羞布,不明真相的众人猜什么的都有。   是宋含章到班级门口找他,轻飘飘扫了眼他们班上三两成群凑在一起私语的同学,随意地丢下一句放学一起回家就离开。   但他的出现制止了其他人对自己的非议。   在宋家长大的几年里,?宋含章并没有对淳乐水表现得太亲近,他好像天生就比较冷漠,在家里也没什么话,问得最多的就是“外公呢”。   他从来没有主动对淳乐水表达过关心,也没有问过他住在这里习惯不习惯,他只是在宋时清和许清商量把哪间房间腾出来给淳乐水做舞蹈室时随口提了句负一层的空房间,也只是在简闻逗弄他的时候拍开他的手让简闻别打淳乐水的主意,或者只是在不和他一起回家前用短信知会一声。   于是渐渐的,淳乐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将目光从宋含章身上移开。   他们一直保持着一个不算太亲近,但还比较和谐的距离。   直到经过那晚,两人的关系破裂到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宋含章对他再无好感,恶语相向冷眼相对。   淳乐水想要解释,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日记上对宋含章的点点情愫全部都被暴露在阳光下。   宋含章那双眼睛像是寒冬腊月的凌冽寒风,刺得淳乐水生疼。   但他们还是结婚了,淳乐水既期待又忐忑地和宋含章结婚了,他以为愿意结婚的宋含章至少是可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但新婚当夜,还没等他彻底开口,宋含章就一边冷声质问这是不是就是他想要的,一边把他压在床上。   和被下药那晚宋含章急切但温存的动作相比,这天晚上淳乐水除了疼痛以外什么都没感受到,身上痛,心里也痛,被第二天刺目的阳光晃醒,除了一地狼藉的衣物外,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宋含章的身影。   他连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都不给淳乐水,就展开了对他将自己拖下深渊的报复。   面对宋时清的询问,淳乐水说不出一个宋含章的不好,他能理解宋含章,他并不是这样的人,他这样对待自己,只是因为他误会了自己。   只要能解开误会,就好了。   但宋含章久不归家,淳乐水没有机会。   他只能看着宋含章身边情人不断,在外公面前不断地替他遮掩,他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没有底线,但每次难过的时候他都能想到宋含章在阳光下伸向他的手。   他本性不是这样。   淳乐水心底的声音总是这样提醒着他。   直到他看到宋含章身边出现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像向日葵一样灿烂。他看到他们两凑在一起相对而笑,看到宋含章因为对方的一条信息或者电话露出惬意的笑容,看到宋含章笑着轻揉对方的头顶。   宋南风忌日时宋含章心情低落淳乐水自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惹他不快,却不小心听到他和别人打电话让对方陪他去个地方,他开门而出擦过淳乐水时连余光都吝啬于在他身上停留。   宋含章脸上的笑容变多了,连宋时清都觉得他变得开朗起来,淳乐水意识到,宋含章爱上了那个像向日葵一样的男生。   他一点一点的改变,都是因为对方。   包括他心平气和地对淳乐水说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他不想再纠结,只希望淳乐水可以和他离婚。   他听着宋含章不带有任何情绪的话,想要再次解释,宋含章却让他不要提了。   当时淳乐水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头顶烈日灼眼,耳边蝉鸣聒噪,马路上热气蒸腾,路过的行人汗流浃背,但他却浑身冰凉。   他身后是一家医院,淳乐水刚从里面出来,接到宋含章电话前刚刚确诊了急性白血病。   医生说他的病情已经到了一个很严重的地步,需要立即接受治疗,淳乐水连去和宋含章办离婚手续的时间都没有,化疗痛得他想死,但他不想死,他想等病情稳定下来找个时间和宋含章好好聊一聊,就算离婚,就算宋含章永远不会爱上他,他也不希望自己被永远误会下去。   他总会听到其他病人或者家属小声议论自己,可怜他,说这么严重的病身边连个照顾和陪伴的人都没有。   淳乐水当然也想有,但他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世界里只有一个格外不待见他的宋含章。   因为一直拖延离婚,宋含章对他的态度更差了,甚至在淳乐水直言自己得了白血病时发出一声嗤笑。   他说淳乐水你贱不贱啊,为了不离婚,这种借口也能说得出来。   从淳乐水给他“下药”开始,他就再也无法信任他了。   淳乐水挂掉电话后呆坐在长椅上,有些崩溃地捂住脸,一个小皮球滚到他脚边,小女孩怯生生地叫着哥哥,问他生病是不是很痛。   “抱歉,我可能有点多管闲事。”另外一道男声响在耳边,一包面巾纸递到淳乐水眼前,他抬头看到的是一张明媚的笑脸,“要擦一下脸吗?”   是那个改变了宋含章的男生。   没等淳乐水回话,他的电话响起,淳乐水一眼便看到来电人是宋含章。   男生把纸巾塞进淳乐水手里,就在旁边一边丢着小皮球和小女孩玩,一边接通电话。   纸巾被淳乐水捏变了形,他听到宋含章说要过来找他。他慌乱起身,眼神阵阵犯晕,男生匆忙挂掉电话扶住他,问他是不是要回病房,要送他回去。   “没事,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淳乐水声音哽咽,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后面的话,“你男朋友不是要来找你吗?”   男生闻言有些诧异,笑着随口解释:“普通朋友啦。”   他的笑容几乎晃花了淳乐水的眼,男生不顾他的反对坚持要送他回病房,再后来淳乐水站在窗边看到楼下匆匆赶来的宋含章,他仿佛以为对方是生了什么病,神色是淳乐水从没见过的担忧和紧张。   如果他抬头往楼上看一眼,就会发现面色苍白的淳乐水,但宋含章没有,他的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男生身上。   淳乐水目送他们越走越远,突然呛咳着吐出一口血,他捂着喉管蹲下,一边咳一边控制不住地流眼泪。   淳乐水好羡慕那个男生,那么爱笑,那么开朗,他一定有很多朋友,也有很多人爱。   他突然发现他短暂的人生里全都是遗憾,因为执意于宋含章,所以他什么都没有。   如果,淳乐水想,如果有下辈子他希望自己不要再遇到宋含章,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希望自己不要爱上宋含章。   他也想要做一个洒脱率性的人。   “小淳?”   “乐水?”   隐隐约约的呼喊在耳畔响起,伴随着仪器滴滴滴平缓且规律的声音,淳乐水睁开眼睛,目光在床边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最外侧站在墙边不敢上前的宋含章脸上。   宋含章的面容既憔悴又狼狈,脸颊和下巴上冒着青色的胡茬,双眼满是血丝,眼眶通红地盯着淳乐水。   两人隔空对望,谁也没说话。   淳乐水在看到宋含章的那一瞬呼吸不由自主颤了一下,他移开眼睛本能地向楚林寻求慰藉,楚林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从他睁眼便问他情况。   听着他的连声关心,淳乐水憋着嘴叫了声师哥。   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滚出,伸手抱住楚林的脖子,一边哭一边迭声叫着师哥。   楚林所有的话都堵在嗓子里,他鼻子有些发酸,俯身任由他抱着,不断安抚着他:“我在,别怕。”   淳乐水一听哭得更伤心了:“师哥。”   他还沉浸在梦中贱受绝望痛苦又悔恨的情绪中,就好像那个孤单接受治疗,被别人可怜,永远看着宋含章背影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不,那就是他。   那个永远都等不到宋含章回头的人,那个偷偷注视着宋含章的人,就是他。   他死后绑定了系统,从系统口中得知了他们所处的世界规则,他痛苦的短暂人生不过是作者塑造宋含章这个角色时轻描淡写的两句设定。   系统给了他两个可以改变命运的选择,让宋含章爱上他,从此开启新的人生;重走剧情,结束后获得崭新的开始。   即使淳乐水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说配角,但对他来说他的所有经历都是真实的,他对宋含章的爱也是真实的,他就是一个真实的人,他没有办法在得知这件事后立即性情大变,并对宋含章不屑一顾。   他不想重来,因为重来注定是重蹈覆辙。   他知道自己放不下宋含章。   所以淳乐水让系统帮他清空了记忆,然后系统以一个第三者的视角,向清空记忆后宛如一张白纸的淳乐水讲述贱受和宋含章的故事。   所以淳乐水没有过去也对过去并不好奇,因为那并不是一段好的回忆,他遵循着心底的本能,成为了开朗率性又爱笑的人。   他在楚林身上感受到了曾经没有感受过的关怀和温情,于是他缠着楚林想要在他身上汲取更多。   他不会再爱上宋含章,于是他的视野开阔了许多,他感受到了朋友的可贵,他重拾了喜爱的舞蹈,不再因为寄人篱下而小心翼翼反而体会到了久违的亲情。   如果淳乐水的人生是一出黑暗中的舞剧,以前在舞台上唯一被他追逐的那束光里站的是宋含章,那彻底舍弃掉过去重新来过之后,和宋含章那束单一的光相比,舞台下才处处都是光亮。   灵魂深处对于宋含章最后一点眷恋,也在淳乐水以第三者的视角彻底想通和宋含章说开后消失殆尽。   理论上是这样,可梦里人实在是太悲伤,那股笼罩在他心上的灰色情绪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握着他的心脏,让他不能呼吸。   甚至看到宋含章那张脸,都会让他感到心痛。   他只能用尽自己所有力气去拥抱楚林,试图从他身上感受到梦里他不曾拥有的温暖。   “小淳,你别怕,骨髓库已经在帮你配型了,有合适的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楚林帮他擦掉脸上的眼泪,“你就配合治疗,肯定能好的,好吗?”   最后询问的两个字,他声音虽然放得很轻,但不难听到其中颤抖。   楚林已经从姜不厌那里知道了淳乐水不愿意治疗的事情:“为什么要放弃呢,又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师哥……”看着他眼中的痛苦,淳乐水除了叫他什么多的话也说不出来。   “小淳,你还记得我们之前打赌你输了吗?”楚林问他。   山鬼复试时淳乐水和楚林互相打赌对方会获得这个角色,输了的人要答应赢了的人一件事,楚林失去了角色赢了赌约,但当时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让淳乐水履行什么承诺。   淳乐水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一眨眼便有泪水从眼角滚落,顺着脸侧消失在发从中。   “师哥,对不起。”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楚林动作轻柔地帮他擦了下眼角。   他的手有点抖,淳乐水好难过:“对不起。”   他现在已经明确知道不会再有所谓的二周目,因为这一次就是他第二次经历这些,结束之后他是可以百分百脱离这个身份获得新生的。   这也就代表,他可能不会再有和楚林重逢的机会了。   他获得自由的代价,是楚林要面临失去他这个朋友的痛苦。   淳乐水觉得自己好自私好残忍,但即使这样他也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讲的那篇小说吗,里面的那个A。”淳乐水轻声,“你说如果你是他的话,你会坚定自己的选择,选你最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也会坚持我的选择。”   【只有走完这个结局,我才能获得我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自由。】   在他将视线从宋含章脸上移开后,他便再也没有看过宋含章一眼。   所有人都围在淳乐水床边,关心着他,劝着他。   只有宋含章远远站在人群外,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淳乐水,却始终不敢上前。   他害怕。   他害怕他过去还没牵到淳乐水的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会直直从空中坠落。   他害怕重要的人再次离开他。   仿佛只要他不靠近,一切让他恐惧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即使他听到淳乐水要放弃治疗,即使他听到淳乐水期待着死神的到来。   于是他就像一尊雕塑一般,站在墙边一动不动,连眼睛也不敢眨,因为他害怕他一眨眼,床上的淳乐水就会再次闭上眼睛。   他身上的衣服还满是血迹,他虚弱到脸和嘴唇白成一片,他不断地流眼泪,哭得宋含章觉得好像是自己犯了什么错,仿佛是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伤害到淳乐水,才导致他如此悲伤。   最后病房里为什么只剩下他和淳乐水两个人,宋含章并不知道,他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走到床边,每一步后面都像是追着千斤的重量。   淳乐水的胸膛仍然起伏着,他还有呼吸,他还活着。   像是感受到他的存在或者视线,淳乐水缓缓睁开眼睛,纤长的睫毛在空中画出一道弧度,墨一样黑的眼珠是他脸上除了白以外唯一的颜色。   他看着宋含章没有出声,呼吸面罩上凝成的水雾挡住了他下半张脸。   他甚至连在心里想点什么的力气都没有,就睁着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宋含章。   宋含章垂着眼,同样没有说话。   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从病房门外传进来,有人在哭,但是谁在哭全完不在屋里两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过了许久,淳乐水才说:“我有点困,你没话说就出去。”   他说着想要闭上眼睛,宋含章的声带像是在粗粝的沙地上磨过,哑的:“不要睡。”   淳乐水又睁开眼,他情绪平复下来,现在面对宋含章也平静下来:“你这个要求对病人来说,有点过分。”   两人互相看着,宋含章说:“别睡。”   然后他听到淳乐水心里很轻很轻,长长地叹了一声。   【哎……】   宋含章这副模样和梦里截然相反,淳乐水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他也怪可怜的。   他这个人就是比较容易心软。   “那你要说什么?”他轻声问。   宋含章静了半天,才道:“你是淳乐水吗?”   淳乐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咧开嘴笑起来:“我不是谁是?”   “那你的……”宋含章在淳乐水疲惫的神色中顿了顿,才问道,“……结局是什么?”   淳乐水微微睁了睁眼。   “我能听到……”宋含章道,“你的心里话。我知道我们都是书里的角色,你以前也并不是真的爱我,你接近我是因为你有任务,你现在任务完成了吗?完成后你的结局又是什么?”   淳乐水打量了宋含章片刻:“你不惊讶吗?”   宋含章摇头:“我们都是真实的。”   “我的结局……你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宋含章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对不起。”他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要道歉,但是我觉得我好想做错了很多。”   “没关系,都过去了,我们都会有新生活的。”   淳乐水再次闭上眼睛,四周静悄悄的,他双目紧闭的样子和梦里他死在自己怀里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宋含章呼吸一窒:“淳乐水。”   “还没死……”淳乐水疲惫道,“我真的很想休息。”   “我喜欢你。”   蓦然听见这句话,濒死的淳乐水都硬生生把自己从逐渐混沌的意识中拉扯出来,睁眼看向宋含章。   宋含章仍然是之前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的模样没有变。   这一幕大概是他在梦里无比奢求的一幕,能在死前再看宋含章一眼,虽然眼前的宋含章和梦里的宋含章有着很大的差别。   看着他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淳乐水莫名信了他的话。   曾经或者说上辈子梦寐以求的告别,听在心里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就是觉得宋含章有点可怜。   他抬起手,宋含章握住。   淳乐水仔细感受了下,还是初见时温暖干燥的掌心。   淳乐水笑了下,释然道:“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再见了,宋含章。】   -   淳乐水的葬礼又是在一个雨天。   和春天绵密的细雨相比,夏天的雨来得急且猛,打在伞面上劈啪作响,像是天然的爆竹。   参加他葬礼的人并不是很多,都是和他关系亲近的人,在场也没有人哭,因为淳乐水在遗嘱中说希望大家可以笑着参加他的葬礼,死亡,是一件他等待了很久的事情,他很高兴,希望大家也可以为他感到高兴。   因为他这个不合理的要求,就算所有人都憋红的眼眶,也只会背过身去擦眼泪。   大家笑不出来,只能尽量不哭。   他还要求大家不要长时间在他墓碑前逗留,因为死掉的人就成了过去,沉浸于悲伤不利于早日迎接新生活。   总之把早就把他的葬礼安排得明明白白。   大家沉默着来又无声地离开,最后只有宋含章一个人站在墓碑前。   他一身黑衣,没有说话,也没有打伞,就是站着,任由急雨落在脸上,湿透了他身上的衣服。   “宋含章,不是叫你不要在我墓碑前长时间逗留吗?”   宋含章恍然侧目,身边除了簌簌雨帘,什么都没有。   天已经黑了,路边路灯接连亮起,宋含章转身离开。   许叔和徐姨早一步回家,宋含章回来时家里还亮着灯,他推开院门,坐在台阶上的淳乐水转头对他说了句新年快乐。   再一眨眼,门边的春联还在,门上的福字也在,但当时写春联的人和贴的人都不在了。   他进入家中,许叔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接连面对宋时清和淳乐水的离开,他也有些撑不住,面容疲惫,看着像老了十岁。   “我吵到您了?”宋含章脱下还是滴水的外套,从许叔手里接过毛巾。   许叔轻叹一声,摇头说没有。   屋里冷冷清清,徐姨连晚饭都没心情准备,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到了房间。   她是所有人中最无法接受淳乐水离开的人,天天哭夜夜哭。   许叔有些担忧地一身湿透了的宋含章:“快上楼洗个澡吧。”   “好。”宋含章说,“您去休息吧。”   他就像上次宋时清去世一样平静,但上次许叔知道他是什么都憋在心里,这次却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看着宋含章的背影,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房间。   宋含章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打开淳乐水房间的门,连身上湿掉的衬衣西裤都没有脱,便蜷着躺进被子里。   被窝里仿佛还残留着淳乐水身上的味道,宋含章用力汲取着其中并不存在的温度,盯着墙壁。   “睡吧。”仿佛有人轻拍着被面对他说,宋含章闭上眼睛。   天慢慢亮起来,他从床上坐起,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下楼。   厨房里有锅碗碰撞的声音,宋含章看到淳乐水像小鸟一样跑进去:“徐姨,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   徐姨被这愉悦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身看到宋含章含笑的脸眼泪就下来了:“小少爷,你怎么了?”   宋含章猛然惊醒,后退一步撞在橱柜上,台面上的碗碟被他撞得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轻响。   他有些迷茫地看着面前的徐姨,抽了张厨房用纸递给她:“您别太难过。”   徐姨惊魂不定,双眼含泪地看着他,刚才那一瞬间她差点以为从背后把着她双肩凑上前往锅里望的人是淳乐水。   “小少爷……”   宋含章揉了揉眉心:“可以麻烦您帮我泡杯咖啡吗?”   “诶,好好。”   宋含章走出厨房,牵出水管去后院浇花。   外公走了之后这些花大多数时间就是许叔在打理,他照料得非常仔细,围墙上茂密的蔷薇全开了,挂着露水颤颤巍巍迎接着清晨第一缕阳光。   许叔穿着园艺的围裙,一朵花一朵花地检查有没有枯枝败叶。   “许叔!”宋含章又看到淳乐水一阵风一样从屋里冲出来,同样的打扮,手里捏着把修剪枝叶的剪刀,“我来帮您。”   “小少爷……”   宋含章手里的剪刀坠落在地,他回头看了眼不远处躺在地上不断往外吐着水的水管,拧眉弯腰捡起脚边的剪刀。   他手上捏着一支或许是被他剪下来的蔷薇,对许叔道:“抱歉,我……可能没休息好……”   宋含章转身往屋里走。   许清错愕地望着他的背影。   屋里随处都是淳乐水的影子,快步踩着楼梯跑上跑下,缩在放映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剧,在舞蹈室里压腿练习。   再次在舞蹈室里回过神,宋含章盯着自己腿上的淤青沉思了片刻,走出去上到一楼。   “小少爷,你去看医生吧?”淳乐水去世后徐姨的眼睛好像永远都是红的,她和许叔叫住了楼梯上的宋含章。   宋含章也觉得自己可能哪里出了点问题。   他明确知道淳乐水已经死了,他亲眼看着他病床边的监护仪响起警报,医护冲进来撞开了他牵住淳乐水的手,那只细长的柔软到仿佛没有骨结的手直直从他指间滑开,落在被面上再无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淳乐水的道别,他闭上眼睛的时候唇角还带着浅笑,宋含章便也很平静。   不是像外公去世时那样不得不平静,而是真的非常平静地接受了淳乐水的死亡,甚至连当初总是会把他惊醒的淳乐水死在他怀里的梦也不做了。   一切都是从淳乐水不准他在他墓碑前逗留开始的。   宋含章不再失眠,每晚都能在他的轻拍中顺利进入梦乡。   这并不是坏事,宋含章觉得淳乐水依旧还在身边,这让他很安心。   但显然许叔和徐姨不这样觉得,他们是唯二还留在宋含章身边陪着他的人,宋含章不想让他们担心,对上两人担忧的目光没事两个字已经滚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点了下头。   然后便上了楼。   他先进自己房间处理完工作才关掉屋里所有灯,借着走廊和屋外的路灯回到淳乐水房间。   “轻点。”淳乐水提醒他,“别把徐姨他们吵醒了。”   宋含章面上没什么表情,既没点头也没说话,只是脱掉了脚上的拖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天气热起来,徐姨便抽空把家里的地毯都撤了,只有淳乐水房间的还留着,因为宋含章不让。   他赤脚踏入,短毛地毯陷进他指缝里,很柔软。   宋含章抖开被子躺进去,闭上眼睛却半天都没睡着。   “淳乐水,你怎么不拍――”   宋含章掀开眼皮,四周寂静无声,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埋住半张脸。   哦,这是他的幻觉。   “唉……”手掌落于被面,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宋含章听见淳乐水说,“我这个人就是太心软了。”   在规律的拍打中,宋含章陷入黑暗。   他开始做梦,他梦到了好几年前,他站在院子里浇花,外公从外面领回面容尚且稚嫩的淳乐水,他父亲因为救外公而意外身亡,所以外公打算收养他,这件事在之前就和他商量过。   宋含章对此没有异议,毕竟严格来说淳乐水还算是宋家恩人的孩子。   第一次见面时宋含章觉得这人像只兔子,怯生生的,他手伸出去半天对方也没敢和他握手。   宋含章在家里被娇惯惯了,觉得这人磨磨唧唧,径直抓着他手握上去。   他不太会说感谢的话,而且说谢谢你爸爸救了我外公这种话听着好像在挖人伤疤似的,他表示友好的话就是一句干巴巴的,仿佛带着命令的:“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他觉得自己意思表达得很到位,但淳乐水没有任何反应,就是呆愣愣地看着他。   宋含章也不太会和这种被动的人相处,说完便松开手走人了。   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但梦却没有结束,宋含章看见淳乐水站在院子里直直望着他背影看了许久。   在梦里,他拥有一个上帝视角,他发现淳乐水从那一刻起就总是偷看他,关心他,还偷偷地把他写进日记本里。   就如淳乐水所说,他从十五岁第一次见到宋含章开始,他就爱上了自己。   他梦见另两人关系破裂的那天晚上,他打翻了淳乐水手里的水杯把人压倒,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但淳乐水没有,他推着自己的肩膀,让他别这样,说他喝醉了。   但宋含章却看到自己掐着淳乐的下巴吻上去,淳乐水被他压在被面的手不断蜷在一起,紧了又送松了又紧,最后在宋含章将手指挤入他指缝后终于没了纠结,非常温顺非常乖巧地任他索取。   宋含章看着,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扼住喉管,有些呼吸困难。   画面一转,是他报复了淳乐水后扬长而去,留下淳乐水一个人站在原地,抓着心口缓缓蹲下。   宋含章看着,想要把淳乐水从地上扶起来,想要追上去痛骂自己一顿,但他的双脚好像被焊在原地。   他就这样被迫看到自己一次又一次打断了淳乐水想要解释的话,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着他。   他看到淳乐水频繁晕倒和出血,在路边流血不止后,求助路人帮忙叫来救护车,然后被诊断出急性白血病。   而这段时间,梦里的自己遇到了真爱,对方的脸和名字都和姜鸣一模一样。   虽然相遇时因为一点小误会而有些摩擦,但他真的太明媚,就像一束光一样闯进自己的人生,于是宋含章看到自己爱上他,在他的影响下释怀了过去的事情,只要淳乐水和他离婚,他就可以既往不咎。   明明是说好的事,淳乐水却因为各种理由推迟露面,最后甚至说自己有白血病,就连外公也怒让宋含章去医院看他。   但梦里的宋含章并不相信,他以为这又是淳乐水的手段,坚决不让他如意。   但淳乐水是真的病了,宋含章就看着他越来越虚弱,他无数次想要把梦里的自己扯到淳乐水床边,但他除了愤怒,什么都做不到。   他只能看着淳乐水到死都还惦记着自己,意识消散之际,指尖还无意识地写着自己的名字。   宋含章好痛,他又哭又喊,但是梦里的他发不出一点声音。   淳乐水死了,但梦还在继续。   就在淳乐水断气的当天,宋含章看到自己接到了骨髓库的电话,说有和他HLA相合的病人询问他是否愿意捐献造血干细胞救治对方。   宋含章记得这是他十八岁的时候,去献血时顺手填写的骨髓库申请。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才相信,原来淳乐水真的得了白血病,可已经晚了,当他同意捐献后不到半个小时骨髓库便通知他对方已经离世。   宋含章看到陷入自责,是姜鸣陪着他安慰他。   原来在这本书里,淳乐水的存在,就是用他的死亡来推动主角的感情,在这里姜鸣才知道宋含章已婚,才知道宋含章和淳乐水还有着那样一段过去。   直到淳乐水死,宋含章都还以为是他下的药,不知真相的姜鸣便告诉宋含章这不是他的错。   不!   这就是他的错!   宋含章无比崩溃,他早就发现了淳乐水的不对劲,为什么会轻易相信他贫血的借口,他明明亲眼看到淳乐水出血,为什么他不多想一想,吃药还要锁起来这么怪异的行为,为什么他不再坚持一下,态度强硬一点让淳乐水去医院。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他就可以捐献造血干细胞,淳乐水就不会死。   这些都是他的错!   梦里的景象开始飞速倒退,时间又回到了两人初见那天。   宋含章站在院子里浇花,外公从外面回来,推开门说:“含章,这是你弟弟淳乐水。”   淳乐水拘谨地站在他对面,睁着漂亮的眼睛望着他,眼下小痣在阳光下微微闪烁。   宋时清对淳乐水道:“这臭小子叫宋含章,比你大三岁。”   淳乐水在宋时清期待的眼神中,无比乖巧道:“哥、哥哥好。”   他伸手到宋含章面前,修长手指被阳光裹着像玉一样反着光,宋含章看着那只手迟迟不敢握上去。   “臭小子!”宋时清怒道,“你就是这样做哥哥的?!”   宋含章一点一点地握上去,淳乐水的手很软,指尖微凉。   “对不起。”宋含章说。   水顺着浴缸边沿溢出,撞得瓷砖上的水往旁边晃了晃又荡回来撞在浴缸壁上,摇摇晃晃地没过了地上匕首的刀刃。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就……不敢说话OJZ   感谢在2021-08-20?21:30:19~2021-08-21?22:28: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4瓶;君以外害、玉米、20756584?10瓶;纪翟?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五月份,?靠近地球北部的小岛终于慢悠悠迎来了春天。   漫长的黑夜被白昼取代,阳光开始延长,海水和往常一样冲刷着岸边礁石。   路边小屋门前爬满整面墙的花也开了,?海风轻拂,绿叶和各色花朵迎风轻颤,?安静的小岛上响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叮叮当当从山顶冲下来,?自行车轮胎碾过地上磨得发光的藏青色石板小道,留下一串泥泞的痕迹。   车上金发少年的衣服被风吹得向后鼓起。   他从山顶一路俯冲下来,地势平缓后蹬着脚踏往前,路过面包店时顺手拽了下门口铃铛的拉绳,?然后毫不留念抬手抓住墙边开得最灿的花,藤蔓被他扯得晃晃悠悠,?店主推开门时只能看到少年骑车的背影,以及他高举过头顶在空中挥动的手。   那束被他掐走的鲜花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如同在和主人家道别。   少年沿着海滨一路骑进大学校园,轮胎滚过地上的阳光在校园里转了两圈,终于嘎吱一声停在了某处草坪边。   翠绿的草坪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草坪上随处可见两三成群凑在一起的男女,少年轻车熟路地越过他们,走向旁边独自躺在草地上晒太阳的青年。   青年身形纤长,衬衫衣袖随意挽至手肘,露出的半截小臂如同烧制完美的白釉,泛着莹润的光泽,线条流畅漂亮,瘦削的手腕上腕骨微凸,葱根一样修长的手指轻捏著书角盖住脸,?挡住头顶灼眼的阳光。   他睡得很熟,胸腔缓慢而平稳地起伏着,衬衫衣襟柔顺地贴在他胸腹,隐约可见其中结实柔韧的腰腹线条。   少年缓缓靠近,熟睡的青年却仿佛有所察觉一般,在他弯腰想要掀开他脸上的书时轻轻往下一带,卷翘睫毛缓缓掀开,露出宛如礁岸边海水一样深邃又清澈的眼睛,两边眼下一左一右极为对称地点缀着两枚小痣。   他半撑着上身,捏着手上的书往少年额前拍去:“布鲁斯,你又想干什么?”   一对上他带笑的眼,少年就红了脸,将一直藏在身后的花递到他眼前,磕磕巴巴道:“淳,送、送给你。”   “谢谢。”花和少年一样青涩美丽,淳乐水接过,他曲着一条腿坐在草坪上,低头嗅了下手里的花,笑道,“山姆先生家的花都要被你给薅秃了。”   布鲁斯红着脸,欲说还休地望着他:“山姆先生不会介意的,你喜欢吗?”   “花我很喜欢。”淳乐水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将花茎夹入书中。   他看着面前才到他肩膀的少年,毫不客气地揉了把他的脑袋:“但是我是不会和你约会的。”   “为什么?!”布鲁斯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我已经追求你三年了。”   “那在等三年,等你十八岁再说好吗亲爱的。”淳乐水哭笑不得。   布鲁斯是淳乐水邻居家的孩子,如他所说,淳乐水在这个地球彼端的城市已经生活了三年。   当他走完二周目剧情之后,他重生到了这个虽然出生在华国,但从小就跟随父母移民到国外的“淳乐水”身上。这里的淳乐水有着非常普通且幸福的一生,虽然是单亲,但母亲和继父都对他爱护有加,意外发生在他十七岁的某个夜晚,因为忘关煤气,独自在家的少年走得悄无声息。   于是大洋彼岸的淳乐水被系统送进了他的身体。   淳乐水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就是奔向厨房关掉煤气,并且打开家里所有的窗户散气。   这个身份,是淳乐水和系统一起挑的,作者在创造一个世界时,只会着重去完善主配角的生活,而一个世界的正常运转,必然缺少不了其他文中没有提到的千千万万的人。   于是世界会自动补充完善,这里除了主角注定的故事外,也会自主碰撞出很多其他的火花。   系统表示如果淳乐水想,他完全可以改头换貌地重新生活,但淳乐水虽然一直向往着自由,但他并不想完全摒弃掉自己的过去。   名字是父母一起给他取的,取自《论语》中“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这句话,希望他可以像水一样,流动的自由的。   淳乐水很喜欢,所以不想改。   至于他的脸,他也挺满意的所以也想尽量保留。   而符合他条件的就只有这个死于煤气中毒的少年,少年和他八分相像,最大的区别就是眼下对称的小痣。   他接管了少年的往后余生,也会代替他照顾家中父母。   然后一晃就是三年,没有系统的束缚,没有剧情的约束,就连这个城市,也无比自由散漫,高中没有作业不用参加高考大学学费全免,各种乱七八糟的假期加起来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休息。   他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家人和朋友,甚至还体验过两段健康平等的恋爱关系,和平分手之后大家还能以朋友的身份和谐相处,总之是非常惬意,淳乐水对于自己的现状非常满意。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烦恼的话,大概就是这个从十三岁开始就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转的小不点。   就算他再禽兽他也不能对未成年的小朋友下手不是。   他赶走一脸不情愿的布鲁斯,带著书回了教室。   他刚在后排的位置坐下,缩在前排作为上打游戏的男生转头,径直抽走他夹在书里的花。   男生顶着一头微卷的红发,鼻梁上点着一排浅色的雀斑:“就凭这两朵花就想约你,也太寒酸了。”   “哦?”淳乐水饶有兴趣地挑眉。   “下周有时间吗?”   淳乐水拖着下巴看他:“怎么,要约我?”   “当然。”男生把手机放在淳乐水面前,他非常有自信,“是你们华国舞的表演,你肯定喜欢。”   说来也巧,淳乐水现在的母亲是一名芭蕾舞老师,而这具身体的原主在移民到这边之前居然也学过几年的古典舞,虽然后来没跳了,但也一直保持着相关的爱好。   淳乐水没事的时候就去他舞蹈教室晃一晃,结果看到他跳舞,那些金发碧眼的小不点喜欢得很,特别是前年母亲生了孩子在家休产假的那段时间,淳乐水差点把他的芭蕾舞学校搞成古典舞学校。   母亲把他骂了一顿之后,倒还真和继父商量着在旁边给他弄了一间古典舞教室,原本想着就是给他玩玩也不是什么正经收费教学,结果没想到淳乐水弄得有模有样,还真有十来个小朋友成了他的学生。   卢卡斯的妹妹,就是淳乐水的学生。   “虽然我不介意和你约会,但我也不喜欢听到你这样说布鲁斯。”淳乐水抽走卢卡斯手上的花,放在桌边,“在背后贬低小朋友,可不是什么绅士。”   “是是。”卢卡斯碎碎念,“就你觉得十五岁还是小朋友,我十五岁的时候可是连初夜都没有了。”   淳乐水看他一眼,接收到他的眼神,卢卡斯闭嘴耸肩:“好吧,你说是就是。那明天下午,说定了。”   “我先看看是什么剧,”淳乐水拿起他的手机,“万一我不喜欢……”   他的声音在看清屏幕上的剧目介绍后慢慢低了下去,断在半空。   卢卡斯邀请他去看的舞剧,居然是《山鬼》。   在现在这个全球信息化的年代,淳乐水很轻易的就能搜索到《山鬼》的相关信息,《山鬼》首演大获成功,但因为主演的意外离世,第二场表演直接从第二天变成了一个月后,新的主角由楚林担任,他的演出也获得了业内外的一致好评。   三年的时间,《山鬼》囊获了国内多个奖项,累积演出了两百多场,并且正式在今年年初走向世界舞台,让全世界的观众去了解华国古典舞和相关历史。   但淳乐水并没有随时随地地去关注地球那一边的消息,就像他在遗嘱里给大家说的那样,死了就过去了,他现在也有新的人生,并不会过度沉溺于过去。   所以他只知道《山鬼》开始世界巡演,并不清楚他们具体在哪些城市。   淳乐水生活的城市是一个海滨小岛,这里生活节奏很慢,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并没有太多的娱乐消遣,包括大型剧场也是没有的,要看演出,就需要搭乘火车到隔壁首都。   卢卡斯还在等待他的答复:“怎么样,喜欢吗?”   “是挺喜欢的。”淳乐水在卢卡斯越来越期待的眼神中,绝情道,“但我突然想起我下周还有点事情。”   他觉得不管是楚林还是谁,现在的自己还是尽量不要去接触他们比较好,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都不要产生交集。   从学校离开时天已经快黑了,即使白昼变长,也不过是把天黑的时间从中午两点延长到下午四五点而已。   他驱车回家,隔着院子就能看到屋里亮起的灯光。   “嘿,淳,布鲁斯说你又拒绝他了。”   邻居家阿姨也刚下班回家,看到他便看起自己儿子笑话。   “晚上好雪莉。”邻居阿姨大概是在下班后去了趟超市,怀里的牛皮纸袋里装满了瓜果蔬菜,淳乐水把布鲁斯送给自己的花送给她,“你愿意帮我拿一下这束花吗?”   雪莉挑眉,笑着用手上的东西和他交换了花。   淳乐水帮她把东西送进屋内,顺手把她放在桌上的花插进花瓶里:“你知道的,布鲁斯太小了。”   雪莉看着那束花愁道:“我可怜的布鲁斯,他回来看到一定很伤心。”   淳乐水从她家里出来,推开了自己家的门。   刚换好鞋,就从屋里爬出来一个黑发黑瞳的小团子,站在地上伸出两只手摇摇晃晃走过来,啪叽一下贴在淳乐水小腿上,搂着他的腿喊哥哥。   这是淳乐水同母异父的小妹妹,明明是个混血,但不管是发色还是五官看着都更像是亚洲人。   而小心翼翼跟在爱丽丝身后衔着她衣领随着她的踏步缓缓往前的,是一只陨石色边牧。   淳乐水弯腰把小团子抱起来,摸摸边牧脑袋,往屋里走。   爱丽丝趴在他肩上,把他肩头的衣服啃得全是口水,不断从他手臂探出去,想要跟在后面的边牧玩。   淳乐水循着动静上了楼,抱着小孩儿倚在主卧的门框上,看着屋里进进出出往行李箱里收拾东西的两位家长:“两位是又要去度假吗?”   “小淳,你回来了?”继父马修正巧走到门边,顺势就和他贴了两下面。   马修勾着小女儿的逗了两下,对淳乐水道:“我们公司和华国的企业有了新合作,我这边要过去出个差。”   “去多久?”   “短就两三个月,长则半年。”   “宝贝,舍不得你。”坐在床上叠衣服的淳阮展开双手,马修过去搂住她的腰往她脸上亲了一口,特别响亮。   两人仿佛随时都处在蜜月期,淳乐水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还没等他翻白眼,他就见马修转头对自己道:“所以我和你妈妈已经决定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华国。因为如果工作顺利,我之后可能会长期留在那边,要是没留下,这段时间你们也可以好好在华国玩一玩,不过我觉得我大概率都会留下,毕竟现在宋氏……”   “马修……”淳乐水打断他,“……你们公司是和哪个企业有合作?”   “宋氏啊。”   “所以你出差是去申城?”   马修点头,淳乐水从爱丽丝嘴里抽出自己被啃得全是口水的手指,在她胸前的小围兜上擦了擦,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开玩笑,他连楚林的演出都不会去看,怎么可能跟着马修一起搬回申城。   “那怎么行,我们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淳阮点了一家人的名字,包括趴在地上的边牧,“我们一家人都得一起去一个都不能少。”   淳乐水:“……”   他转身就走:“我不去。”   但他走了半天都在原地踏步,脚边边牧咬着他的裤腿,身后身高超过一米九一身腱子肉的继父勾着他的衣领,淳阮抱走他怀里的小团子,一脸严肃地站在他面前:“你必须去。”   淳乐水:“……”   “我不是爱丽丝,我可以照顾我自己……”人来人往的机场,淳乐水仍在垂死挣扎。   “不行,之前把你一个人留在家你差点煤气中毒你忘啦?妈妈不可能留你一个人在家,而且万一我们和马修要在国内定居呢,你一个人在地球另外一头,和我们离这么远?我可不愿意。”   “妈妈,我已经十九岁了!”   “但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孩子,我不可能让你离开我。”   “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比爱丽丝还黏人!”   淳乐水绝望地看着堵在自己面前的高墙,他往左马修就往左,他往右马修就往右。   “我觉得也没有必要这样防着我……”淳乐水默默道,“你觉得呢,马修?”   马修往旁边抬了下下巴,让淳乐水问他妈。   淳阮刚给爱丽丝泡好牛奶,头也不抬:“如果你是指把我们送上车后跑回家把门锁起来,已经到了机场又要趁我们不注意逃跑的话。”   她把奶瓶塞进爱丽丝手里,抬头凝视淳乐水,“我觉得很有必要,你觉得呢宝贝?”   淳乐水:“……”   然后马修就在淳阮的示意下用备用钥匙把他从屋里拖了出来,硬塞进车上。   在机场还没等他上出租跑路,他就已经被马修拎着衣领拖进了候机厅。   更主要的是:“我们现在已经要转机了,你觉得我还能往哪里跑?”   “那万一你买票回去呢?”   “哥哥。”   爱丽丝坐在他怀里,伸着小爪子摸他的脸,跟个小猫咪似的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她现在只有一岁多一点,虽然能说话但是口齿不清,一个字一个字往蹦:“一起,要,哥哥一起。”   淳乐水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抓下来,让她双手抱住奶瓶,柔声道:“好,哥哥一起。”   淳乐水放弃挣扎,拽着淳阮袖子撒娇:“我真的不跑,给我点自由吧,让马修放过我吧。”他眼巴巴望着淳阮,“求你了。”   “求你了。”爱丽丝学他。   一大一小复制粘贴似的,淳阮经受不住这份冲击,一边感叹她的两个宝贝,一边充满母爱地把两人一起抱进怀里。   当了半天门神的马修终于可以坐下了,淳阮又是递水又是捏腿,两人蜜里调油,淳乐水没眼看。   他们现在正在等待转机,淳乐水抱着爱丽丝在候机厅里闲逛。   “哥哥……”爱丽丝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望着不远处,伸手指着那个方向,整个身体都快要从淳乐水怀里探出去。   淳乐水看过去,只看到一群围坐在一起的女孩子,有的人扛着相机单反有的举着卡扇横幅,花花绿绿的扇面上画着面容可爱的Q版娃娃。   爱丽丝的脑袋就跟着摇来晃去的扇面左右晃动,把淳乐水看乐了,他带着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的爱丽丝走近。   距离近了点他才发现这是群追星的女生,扇面和横幅上印着林曦的名字。   淳乐水有点诧异,他不知道她们追的林曦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林曦,如果是的话,那世界也太小了……   他转身准备走人,阻力让他停下脚步。   淳乐水先是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爱丽丝,爱丽丝咿咿呀呀地喊哥哥,然后他又顺着爱丽丝伸得老长的胳膊看过去,旁边和他擦肩而过的女生正一脸错愕地盯着手里被爱丽丝紧紧攥着不放的应援扇。   “不好意思啊。”淳乐水掰开爱丽丝的不安分的小爪子。   女生盯着他的脸呆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回了句没事。   爱丽丝被淳乐水抓住这只手,就用另外一只手去抓,但她被淳乐水拦着,胳膊太短,只能反复在空中抓着空气。   女生笑着把应援扇往前递了递,爱丽丝立马抓住,抱着往嘴里送。   “爱丽丝!”淳乐水轻声训斥,抽走扇子还给女生,双手空下来的爱丽丝小嘴一瘪,马上就开始哭。   “没关系没关系,”女生把扇子塞进爱丽丝手里,“她喜欢送给她好了。”   “要不我跟你买吧?”   “没事的,我那里还有很多。”女生坚决不要他给钱,捏了两把爱丽丝的小脸,过去和她的姐妹大军汇合。   淳乐水把爱丽丝单独放在座椅上,后者玩扇子玩得不亦乐乎,好几次要把扇子往嘴里塞都被淳乐水制止住,他盯着爱丽丝看了半天,捏着扇子举至半空,爱丽丝跟着他的动作把脑袋望起来,直挺挺就要往后倒,被淳乐水眼疾手快捞住。   等小姑娘坐回去,淳乐水一只手护着她,一只手觉着扇子左摇一下右晃一下,扇子往哪个方向,爱丽丝就伸着手往哪个方向追。   跟小猫似的,淳乐水没忍住双手捧着她的脸搓来搓去:“你怎么这么可爱啊宝贝。”   爱丽丝任由他□□,一双眼睛慢悠悠从他脸上移到旁边。   淳乐水察觉到了有人停在他身边,他带着笑转头,恰好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乐水……?”   他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便已经和声音的主人四目相对。   对方长着一张小白兔一样人畜无害的清纯脸蛋,身形纤瘦,一身带着暖调的白皮由内而外透着粉,就像刚从树上摘下来饱满多汁的水蜜桃一般。   那双澄澈眼睛看向淳乐水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和意外。   和三年多前相比林曦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脸还是那张脸,小白兔还是那个小白兔,但或许是星光养人,他看着自信耀眼了许多。   淳乐水知道林曦进了娱乐圈,也隐约猜到了那群粉丝等的就是林曦,但他并没有想过他们会在这里相遇。   毕竟看那群粉丝的架势就能知道他现在人气一定不低,在机场怎么着也得带上三五个保镖或者在VIP候机吧?   他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是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意外:“我们认识吗?”   在淳乐水彻底转回脸的一瞬间,林曦有些失神,面前的人和淳乐水实在太像了,从身形到声音到五官,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但又并不是完全一样。   他看着年纪明显比自己还小,面容中略微带着几分稚嫩,脸部线条没有淳乐水那些精致,反而带着一点尚未完全长开的凌厉。   同样是绮丽的玫瑰,淳乐水的美更像是娇艳却脆弱的花朵,而面前这个人则更贴近下面扎人的小刺。   而且林曦知道淳乐水已经不在了,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淳乐水已经去世了整整一年。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的那半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后来有在一次酒会上遇到过宋含章。   林曦本来想去打个招呼,感谢宋含章当初履行承诺,但他端着酒杯上前只是轻飘飘看了他一眼,还是助理出来代替他拒绝了林曦。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冰冰的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他不知道宋含章的改变和淳乐水的死有没有关系,但今年淳乐水忌日林曦去看他时,他又在陵园里遇到了宋含章。   他就站在淳乐水的墓碑前,和带着鲜花前去的林曦相比宋含章双手空空什么都没有,他就笔挺着站着也不说话也不动,就像一尊矗立在墓碑前的石像。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这样的宋含章林曦居然不敢上前打扰,就好像只要轻轻往他身上一敲,他这尊雕塑就要四分五裂地碎成一地齑粉。   直到他转身离开,宋含章都还是他去时看到的那个背影。   要不是他对这件事印象太深,他看到眼前的人时差点都要以为淳乐水没死。   就连双生子,都不能做到如此相像。   “哥哥,扇子。”两人心中各有所思,只有爱丽丝脑袋里只有自己的扇子。   淳乐水把扇子递给她。   他抱着爱丽丝站起来,林曦后退一步让开,看着他对自己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就要离开。   林曦明明知道他不是淳乐水,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追上去,他钳住淳乐水的手腕。   淳乐水茫然地看向他:“不好意思,有事吗?”   林曦张了张嘴:“我叫林曦,你叫什么名字。”   “我……”那一瞬间心里已经闪过一万条假设,都被他一一否决,正在他准备告知对方自己的英文名时,兜里的手机响起来。   “不好意思。”淳乐水致歉,单手抱着爱丽丝接通电话,淳阮在电话对面问他,“淳,你不会带着妹妹跑了吧?”   “妈,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没有可信度吗?”   淳乐水一阵无语,对林曦点了下头,带着爱丽丝转身:“请你看到我之后向我道歉……”   他越走越远,团子那么大的小女孩趴在他肩上面对着林曦,手里抓着他的应援扇对他挥来挥去,林曦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和淳乐水长得一模一样不说,就连名字也带着一个“chun”?   -   重重叠叠的绚丽灯影被夜色包裹,透着纸醉金迷的暧昧和躁动,迷幻灯光和震耳欲聋的乐声下男男女女身姿摇曳,连空气都染上了放浪。   透过二楼包厢的落地窗,能清晰将一楼舞池中的绰绰人影尽数收入眼底。   宋含章站在包厢门口,冷眼一路把他硬拖过来的简闻,别开他的手,不多言一个字转身就要走。   “诶诶诶。”简闻拦着他,“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不爱说话了,我真怕你憋出毛病,别走别走,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没兴趣。”宋含章言简意赅。   简闻势不松手,拽着宋含章走进包厢。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对方的上身几乎都全部藏进了昏暗暗昧的光线里,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截纤长的脖颈,冷白的肤色在暗处仍然像玉一样莹润。   对方身形挺拔如竹,单薄中带着一股韧劲,放在腿边的手腕很细,修长的手指弹钢琴似的不断抬起又落下,轻点在黑色皮质沙发上。   宋含章一时晃神,被简闻拖了过去。   一走近,再晦暗的光影也能看清对方的面容,青年面容精致,像肆意盛放的玫瑰一样绮丽,黑曜石一样的漂亮眼睛下缀着一粒仿佛是拿笔点上去的漆黑小痣。   抬眸敛眼间就带着一股欲语还休的勾人意味。   宋含章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张脸,半晌不能回神。   “像不像?”   简闻解开西装纽扣坐下,姿态放松地靠着沙发椅背,抬了下下巴让对面的人去伺候宋含章,自己俯身往给自己面前的酒杯里倒了满杯酒。   他捏着杯沿晃了晃,里面冰块撞出轻响。   简闻交叠起双腿,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边把杯里的酒往唇边送:“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惊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像的人。”   宋含章对他的话毫无反应,他从看清那人模样开始,目光便一直落在他脸上。   对方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到他旁边,离得近了,细看之下宋含章才发现他和淳乐水并不像简闻说的那么像。   但他仍然有些不舍得移开眼。   青年将酒杯递至宋含章眼前,他垂眸看着,却没有伸手去接。   淳乐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是淳乐水,让他给自己倒酒,依他的性子,他能直接把酒倒在宋含章头上。   简闻说:“从淳乐水死了后,你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一样,整天就知道工作工作工作,你要是实在忘不掉他,你不如找个替身――”   “简闻,你不要太过分。”宋含章的眸色又凉又沉,像一块沉入漆黑湖底永远也化不开的寒冰,带着锋利的尖刺。   简闻被他这目光望着一顿。   他把手上的酒杯放在桌上,杯底落于桌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隔着落地窗仍然能看到包厢外热火朝天的景象,但这间包厢在宋含章出声的那一瞬间就仿佛降到了零下,连空气都挂满了冰霜。   简闻对宋含章旁边的人道:“你先出去。”   那个和淳乐水有着几分相像的人从包厢里离开,宋含章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一直移动到门口。   直到他的背影完全被闭合的大门阻拦,宋含章都没有收回视线。   他好像是在看门,又好像是在看刚才出门的人,又好像是在从对方的身影中寻找一丁点的慰藉。   简闻说:“你看,你能在他身上看到淳乐水的影子,你连目光都舍不得移开,你为什么不尝试着和他试一试,把你对淳乐水感情寄托在活着的人身上?他会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亲吻、拥抱、笑容、温暖的体温,这些是你望着淳乐水的墓碑能感受到的吗?你需要新的生活,含章,你需要有人带着你从过去走出来。”   “不需要。”   简闻把酒杯塞进他手里:“你需要。”   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忘不了他,我也没忘记一下子就忘记他,不然我干嘛给你找和淳乐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不是?我也是担心你,许叔、徐姨我们都担心你。”   宋含章把酒杯推到桌上,他站起来:“如果你今天就是想给我说这个,那我已经知道了。”   简闻拽住他:“含章……淳乐水已经死了,你难道就打算这样永远沉浸在过去吗?天天把办公室当家,靠工作来麻痹自己;如果没人盯着你吃药,你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现在还有许叔和徐姨关心你照顾你,但你有替他们考虑吗,你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你是想让他们在接连送走外公和淳乐水后,又提心吊胆地担心你?”   宋含章沉默着,过了许久才道:“放手。”   “含章……”   “简闻。”宋含章冷声,“你要是很闲你理理你和简岛的关系,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什么叫和我无关,宋含章,要是你不是宋含章我他妈会替你操这些心?!”简闻被他的话激怒,“我他妈是在关心你,你反过来戳我伤疤?!”   “关心我就是一遍一遍提醒我淳乐水死了是吗?”宋含章冷冷扫他一眼,语气尚且平静,“这种事情我比谁都清楚,我不需要你来提醒。”   “你他吗也知道淳乐水死了啊?!”简闻伸手去解他腕间的表带,宋含章按住他不让他动作,饶是宋含章也被简闻激起了几分火气。   直到哗啦一声巨响,价值五位数的红酒在地上炸开,简闻一手捏着宋含章的腕表,一手抓着他的手腕,将他腕间的伤口怼到宋含章眼皮底下,怒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死了?!死了就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但是你宋含章还活着呢,可你还活着吗?!”   简闻双眼赤红,显然是情绪也到了一个临界点,他仗着自己常年打泰拳搏斗经验丰富,把宋含章压在墙边让他无法动弹。   扭打中两人的头发都有些散乱,简闻看着宋含章腕间虽然已经愈合但是极长的伤疤,抬眼和他对视:“我看你早就跟着淳乐水一起死了吧?”   “简闻。”宋含章冷眼看着自己腕间的疤痕,眼中毫无波动,对简闻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就像简闻说的,他活着但或许他早就和淳乐水一起死了,现在的宋含章不过是一具躯壳。   他推开简闻,若无其事地抢回腕表扣上,他拉开门,安静的包厢内霎时喧闹起来,震耳的音乐中,简闻听到他不带有一丝情绪的声音:“你最好明白朋友的界限在哪里。”   他大步离去,厚重的包厢门悄无声息地合拢,包厢里只剩下简闻一个人。   他胸腔剧烈起伏着,几步踏回茶几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降火。   喝完之后他猛地把酒杯往地上一掷,怒道:“你他吗以为我想管你了!”   宋含章从酒吧里出来,司机等在路边,他上车后什么话都没有说,司机也没有问,直接把他送到了公司楼下。   此时已是深夜,宋氏大楼一片漆黑。   落地窗外的广告牌灯光落在办公室里,照亮了窗边一排排整齐的工位,皮鞋地步击打地板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宋含章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处,他单手扯开领带,推开了办公室紧闭的大门。   随手将衣服丢在沙发上,他进入里间。   宋含章平静地摘下刚才被简闻抢夺的腕表丢在床上,手腕上的伤口又细又长,长着一圈淡色的增生,微微凸起,看着触目惊心。   但他连目光都未多伤口上停留,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浴袍进了浴室。   简单地冲了个澡,宋含章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端着酒坐到沙发上开始处理工作。   这三年时间宋含章几乎住进了公司,他没日没夜地工作,领着宋氏在宋时清打下的基础上又往上冲了一波,原本那些对他还有些微词的董事,在此之后再也没有话说。   但宋含章并不满足与此,当他权利越来越大,他可以做的事情反而越来越少,他只用管理好自己的团队把落地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就行。于是他开始对集团蛀牙下手,毫不手软地砍掉了集团许多半死不活一直在烧钱又看不到利益的项目和子公司,因为独断专横,引起了许多董事的不满,因为他的行为触及到了这些人的利益。   他们开始针对宋含章,宋含章便不断地把这些挑事的高层从位置上拉下去,他手段比宋时清在时更加野蛮,吞掉了多数股东,几乎把宋氏变成了他的一言堂。   他不停地给自己找事情做,从集团内部的斗争,到集团外部的拓展,只有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起来,沉浸在工作中,他才不会去想淳乐水。   宋含章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挺好的,他心态平稳既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哭天喊地,宋氏也蒸蒸日上,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对劲?   他不太能理解。   他把处理完的工作丢在书桌上,拉开抽屉,按照医嘱清点出一堆药片,就着杯子里的酒一粒一粒地吞下去后从书桌前离开。   办公楼对面的广告牌依旧醒目,亮眼的冷光投影在书桌上,随着灯光的变化,缓缓蔓延至桌边的相框上。   上面是一张三个人的合影,宋时清和淳乐水笑容晏晏,只有宋含章的脸被红笔叉掉。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有点卡文今天,怕赶不上,急死我了!!   感谢在2021-08-21?22:28:22~2021-08-22?23:5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赵三木、绯夜、薄荷冰糖水?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瓶;兮木不知?20瓶;-香菜不是菜-?13瓶;J、一尜、顾黎北、лина?10瓶;谷雨、长安、绯夜?5瓶;纪翟?2瓶;莓果波波?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淳阮早在出发前就通过中介在申城租好了房子,?一百四十平的平层,三室两厅住他们一家五口倒是刚好。说是拎包入住但还是需要添置很多生活必需品,一家人放好行李在家休息了一天后结伴去商场采购,?边牧留在家里看家。   淳乐水的任务就是推着婴儿车跟在夫妻俩身后,在他们发生采购分歧的时候投上自己决定性的一票。   爱丽丝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时候,?抱着她从别的小姑娘那里要来的宝贝扇子,?坐在婴儿车里睁着眼睛四处看,?伸着小爪子这样也想要那样也想要。   于是当淳阮和马修因为家里的锅买什么颜色而争论不断,需要淳乐水投票决定时,两位吵得非常专注的家长才发现自家大儿子拐着自己小闺女跑了。   接到电话时他正推着爱丽丝畅游儿童玩具区,爱丽丝的婴儿车上堆着好几款婴幼儿玩具:“我说我去旁边看看,?你们没听到还要诽谤我,淳阮女士请你向我道歉。”   让道歉就道歉,?淳阮一点也不含糊:“那你觉得是粉色的好还是白色的好?”   让两人兴师动众打电话过来让淳乐水做决定的,就是一口买给爱丽丝的小奶锅,?淳乐水实在对这对父母感到很无奈:“干脆你买白色马修买粉色,你们用的时候就用自己喜欢的颜色多好。”   他边说边推着婴儿车转到置物架的另外一边,谁想对面刚好也有个人要转弯,对方也没推购物车,抱着一摞积木玩具,几乎把脸都挡住。   淳乐水及时刹车把路给对方让出来。   “需要帮你拿个车吗?”他看对方实在有些艰难,换成中文问道。   对方静了两秒钟,才一边说谢谢,一边费力地想要把脑袋从包装盒后面伸出来。   就在淳乐水刚才过来的方向就有停靠着几辆购物车,淳乐水让他先等一下,推着爱丽丝回去帮他取车过来。   “哥哥。”爱丽丝一张嘴,嘴里衔着的奶嘴就掉了。   淳乐水捡起来,?也没忙着塞回去,捏在指尖,手里推着另外一辆购物车,低头问她:“干嘛?”   “要。”她手指着前面,淳乐水抬头望过去就看见男生已经把所有的积木都放在地上,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顶,卷发看着柔软且有弹性。   淳乐水脚步微滞住,下一秒才继续往前,他看着那堆积木,问爱丽丝要哪个。   爱丽丝词汇有限,只就会说:“要。”   他越走越近,听到动静的男生一脸笑意地站起来:“麻烦你了,谢――”   话音在对方看清他脸的那一瞬戛然而止。   “不客气。”淳乐水波澜不惊地把车停在楚屿旁边,他顺便弯腰帮忙把积木装进购物车里,每拿一个就要在爱丽丝面前晃一下,用移民国家的语言问爱丽丝,“要哪个?”   “要。”爱丽丝每个都要。   “你怎么这么贪心?”淳乐水轻捏她肉嘟嘟的脸颊,对楚屿笑了笑,问道,“请问你这些积木都是在哪儿拿的?”   面前人熟悉的脸上带着楚屿陌生的礼貌微笑,他愣了好久,直到对方稍微提高了点音量:“hello?”   楚屿恍然回神,僵硬地抬手指向后方积木区:“就在那边。”   然后他便见对方和自己道了声谢,推着婴儿车里的小女孩从他身边走过,他不由自主跟着对方转身。这一片区域除了他们以外没有第四个人,虽然头顶商场音乐仍在播放,但楚屿还是可以听到婴儿车里小朋友咿咿呀呀的声音,以及对方说着他听不懂的语音和小婴儿对话,话里始终带着笑意。   直到对方的声音彻底被货架挡住,楚屿好半天也没有反应过来,让他回神的是兜里突然开始嗡鸣的手机。   “哥!”根本不等对面人说话,楚屿忙不迭道,“我在商场遇到个人,长得和小淳哥一模一样!”   电话那头的楚林静了静,浅笑一声:“你看错了吧,世界上哪有一样的人?”   “真的。”楚屿追着刚才淳乐水离开的方向就要过去,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把自己的购物车推上,他转过货架,看到前面人挺拔的背影,“连背影都好像。”   楚屿正准备上前,就见迎面走来一对夫妻,男方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高大魁梧,而女方……和推着婴儿车的青年有好几分相似。   青年单手抱着小女孩,婴儿车里堆满了积木玩具,那对异国夫妻正在和他说着什么,一家人看起来其乐融融。   “小屿?”   “……我在,哥……”楚屿喃喃道,“你说,世界上会不会有另外一个淳乐水?他身体健康,也过得很幸福?”   “或许吧。”   -   “淳……”   “小淳?!”   淳乐水回神,收回落在窗外毫无焦点的视线,抬眼看向前座,马修回头看他,怀里的爱丽丝已经睡着了:“想什么呢?”   淳乐水只是觉得世界好小,才回国没几天,接二连三地遇到熟人。   不管是林曦还是楚屿,他都可以表现得很平静仿佛身边无数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但他不敢保证如果遇到楚林,他会不会露馅。   他以为他已经开始了新生活,但他其实好像并没有那么洒脱,近乡情怯虽然用在这里不太恰当,但却能很好地体现淳乐水此刻的复杂心情。   “没什么,就是离开了好久觉得华国和小时候相比变化好大。”他通过后视镜和开车的淳阮对视,“是不是,妈妈?”   淳阮点头,她道:“我们刚才在说你学校的问题,虽然你办理了休学,但如果我们以后真的要在申城定居的话,你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下,申请国内的大学?”   “不是还没确定吗?”淳乐水屈指轻撑在脸侧,他转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等马修确定要留在这边再说吧,我们学校好像有申大交换生的名额,我回头咨询一下我导师。”   “也行,那这段时间你就在申城多交点朋友……”   淳乐水正准备点头,窗外熟悉的街景让他目光一顿,他把着驾驶座的座椅凑到前面,对淳阮道:“老妈,你在前面路口停一下,我想自己逛逛。”   重新踩在熟悉的道路上,淳乐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他跟着一群打闹的学生踏进了申舞的校门,这里一点变化都没有,一草一木都和淳乐水记忆中的申舞一模一样。   他在校园里随意闲逛着,学校里上千株的樱花早就谢了,绿叶挡住阳光,细碎的光斑落在脚下花纹繁复的人行道地砖上。   淳乐水坐在树下,抬头望着阳光下纹理清晰的树叶。   “师哥!”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他转头,一个男生从他面前跑过追上前面的男生,拍着对方肩膀凑上去。   两人有说有笑地慢慢走远。   淳乐水有些恍惚,他以前也在这条路上向那样叫着师哥多次奔向楚林,每次楚林都会停下来等他,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叫他小淳。   淳乐水对于申舞有两份回忆,第一份回忆里没有楚林的影子,他形单影只,而第二份或者说对他来说更重要的那份回忆里,申舞的每个角落都有他和楚林的影子。   他拿着手机反复点进《山鬼》演出的售票页面,鬼使神差买了票。   但他其实并没有下定决心要去。   距离演出的时间越近,淳乐水就越焦躁,躺在床上反复点开电子票,看了又看。   爱丽丝趴在他胸前睡得正熟,淳乐水一手轻抚着她的小脑袋,一手滞于半空,盯着上面的信息发呆。   突然响起的来电铃声吓了他一跳,差点没把手机砸脸上,他看着来电人,轻手轻脚把爱丽丝放在床上,小东西四仰八叉地摊着肚皮丝毫没有被吵醒。   卧在床下的边牧在淳乐水离开后轻跃上床,蜷缩在爱丽丝旁边。   淳乐水rua了把狗头,走到客厅接通马修的电话:“怎么了?”   “淳,你帮我看看书房的桌上是不是有份文件?”   淳乐水依言走进书房,书桌上收拾得整整齐齐,并没有什么文件……他的目光落在桌脚下支棱出一个角的白纸上。   “书桌上没有,”听着对方马修的哀嚎,他蹲下抽出桌下的文件,“桌下倒是有……”上面的专业名词淳乐水一个都看不懂,他照本宣科地念出来,“是这个吗?”   “对对,能麻烦你帮我送过来吗?”马修道,“还有桌上的电脑你也一起帮我送过来吧。”   “可以,你把地址发我吧。”   挂断电话后淳乐水先去把爱丽丝放进婴儿床里,才换上外出的衣服准备出门,马修的地址在他出门前发到了淳乐水的手机上。   看着上面宋氏大楼的定位,淳乐水无奈扶额。   就怎么说呢,从他回国开始不断和旧友偶遇,他就觉得他早晚得碰上宋含章……   要不是系统在他完成任务之后就离开了,他正想把对方叫出来问上一句什么情况。   今天好像是马修的团队去和宋氏聊合作项目的具体细则还是什么,昨天晚上他在家和淳阮聊天的时候有说,淳乐水虽然顺便听了一耳朵但并没有往心里去。   只知道和他们对接的好像是个什么经理,反正不会是宋含章,毕竟总裁先生日理万机,只负责下达命令和验收结果,要见上他的面马修这个小小的经理还不够资格。   但保险起见,淳乐水还是戴了个口罩才出门。   他也不太说得清自己这种行为的心理,姑且理解为不想见吧。   也确实能不见面最好。   庆幸的是马修直接等在写字楼下,不用他送上楼,也减少了遇到宋含章的风险。   “还好你在家,”马修抱着他狠狠拍了一下,午饭都差点给淳乐水拍出来,“我的好儿子!”   “行了……”   一米九的肌肉硬汉撒起娇来实在让人毛骨悚然,总觉得一不小心就要被对方给搞点内伤出来,淳乐水哭笑不得地推开他:“你赶紧上楼吧。”   马修刷卡进了电梯,淳乐水看着他的背影失笑,他转身正欲离开,就见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写字楼外。   率先下车的人淳乐水很眼熟,是宋含章的助理,以前在老宅的时候见过几面。   过去这么久,他看着比以前更加干练,从副驾驶下来后便立刻拉开后座的车门,就连淳乐水身后的前台小姐也齐齐起身。   淳乐水下意识扣上了帽子。   西装笔挺的宋含章矮身从车内钻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着西服纽扣。   他直直看着前方,在门口保安替他们拉开门后大步向前,凌厉面孔上带着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大厅内噤若寒蝉,只有他皮鞋叩击地砖的声音。   助理语速飞快,但是字字清晰:“因为航班延误,斯蒂文先生让我向您致歉,希望可以把会面的时间改到明天。”   “不行。”他声线平且凉,不带有一丝感情,“改视频。”   “好的宋总。”助理道,“XX项目的资料相关负责人已经整理出来,我已经转发到了您的邮箱。”   宋含章没有任何回应,助理也丝毫不带停顿:“星利科技的董事长约了您很多次,他想和您聊一下您对于他们最新项目撤资的问题。”   宋含章轻扫助理一眼,助理立马道:“好的,我会帮您回绝掉。”   淳乐水在看到宋含章的瞬间便转身走到前台边,背对着带着风一样走进大厅的宋含章。   他全程就说了两句话,加在一起不过五个字,却给了淳乐水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冷静自信成熟,他现在是霸总完全体。   淳乐水有听马修说过宋氏现在在国际上非常有话语权,算是华国对外的商业名片之一,而它今天的成就除了宋时清打下的基础外,少不了宋含章这几年的努力。   原本听着淳乐水倒没多大感觉,但遇到本人他才明确感受到宋含章身上的变化,这一刻淳乐水豁然开朗。   宋含章都努力迈步往前经营着自己的未来,他为什么要害怕面对过去呢?   就算回到了申城,他也不再是以前的淳乐水了。   淳乐水突然就释怀了。   于是他决定去看楚林的演出,也不纠结那边正要刷卡进电梯的宋含章一行人,脚步轻快地从写字楼离开。   而另一边,即将缓缓关上的轿厢门突然停顿了几秒钟,又悠悠向两旁打开。   “宋总?”助理诧异地看向按住开门键的宋含章。   宋含章根本不做任何解释,留下助理大步一迈就跨出电梯,在前台和保安意外的目光中推门出去。   室外阳光灼眼,咖啡店门窗紧闭,里面闲散坐着一些谈事的男男女女,正处于工作时间的商务中心楼下鲜少有人走过,空荡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宋含章左右四顾,茫然地站在原地。   后跟上的助理跟着左右望了望,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小心道:“宋总?”   “没事。”宋含章吩咐助理,“药吃完了,记得去替我拿点。”   助理闻言一顿,宋含章现在光是服用的药物种类就有七八种,而且他一周前才替宋含章拿了半个月的药量。   “宋总,您现在――”   是不是有点服药过量?   助理的话断在嗓子眼,宋含章冷眼扫他:“不要多管闲事。”   “……是。”   宋含章转身,身侧的拳头紧攥着。   不过两天没吃药,他又出现了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我突然……被宋狗……虐到了OJZ   真的是甜文!信我!   我还是立个flag吧,不然我码字磨磨唧唧,争取明天日8!   感谢在2021-08-22?23:53:28~2021-08-23?20:4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易染、枭羽?2个;玉米、肖录?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枭羽?100瓶;俗世的流离?18瓶;薄荷冰糖水、20044398?10瓶;水天澈?8瓶;Raccoon、笙磬?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宋含章踏出专属电梯,?办公室里走动的员工纷纷让出一条道来,大家齐齐噤声,只有此起披伏的“宋总”二字跟着他六亲不认的步伐停在总裁办公室外。   门外的总秘缓缓站起来,?手里捏着电话一脸欲言又止。   宋含章停下脚步,伸手过去:“谁的?”   宋含章的行程一般都是助理在负责,?打到办公室内线来的不是公司内部的下属做工作汇报,?就是徐姨或者许叔因为通过私人电话联系不到他或者助理,?通过总秘办询问他的动向。   秘书双手将电话递过去:“……简总。”   宋含章手一顿又收了回去,转身推开办公室大门,助理跟在他身后对秘书打了个手势让她把电话挂掉,又吩咐她去给宋含章订餐,?然后才胆战心惊地跟进了办公室。   外套随意丢在一旁,宋含章单穿着一件衬衫坐在沙发上,?茶几上乱七八糟摆着好几款药瓶,他低着头把药片倒进手心。   宋含章生病的事公司上下除了助理没人知道,?早上忙着开会没有吃药,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明显感受到让人窒息的低气压,正好又遇上项目出现纰漏,大家更是大气不敢出。   凝滞沉重的氛围直到散会还萦绕在宋含章周围。   助理偷偷往他手心看了眼,是一口吞下去都能把人噎死的量。   前两天他去拿药时原本是想让医生开一个月的量,但这些药吃多了副作用很多,为了避免意外或者蓄意轻生,医生只给开半个月,甚至他还让助理给他和宋含章约时间他要再和宋含章聊一聊。   不过宋含章工作排得满满当当,根本没时间。   于是医生表示直到宋含章愿意和他见面之前,不会再提前给他拿药,半个月的药不管他什么时候吃完都必须半个月后才能重新取药。   宋含章对此仍是没有太大反应……哦,?他有。   助理一边汇报着工作,一边见宋含章在他的汇报下一言不发地盯着掌心的药片看了半晌,东拨一下西拨一下,颇有几分恋恋不舍地把多出来的量又挨个倒回瓶子里。   “……就是这些了,宋总。”助理把平板递给他。   宋含章放下水杯:“你先出去吧。”   助理帮他把桌上的药瓶收好才离开,硕大的办公室便只剩下宋含章一个人,他在沙发上静坐了片刻,起身去了里间。   他小睡了片刻,被开门的声音吵醒。   许叔歉意地笑了笑:“我吵醒你了?”   宋含章现在觉浅,本来也睡不了很熟:“您怎么来了?”   “天气热起来了,我来帮你送几件换洗的衣服。”许叔说着将放在外面沙发上的几件便装和衬衫拿进来,依次挂进衣橱里,衣架和金属杆轻轻碰撞,让这间样板间一样的休息室有了几分生活气。   许叔看着被西服挤压到角落里仍是崭新的春秋便装,他什么也没说,将它们从衣橱内取出,转头问宋含章:“你有两个月没回家了吧,你徐姨最新学了一道菜,让我叫你回家尝尝。”   拒绝的话都转到了舌尖,看到许叔期待又有些小心的眼神宋含章又咽了回去,明明才三年的时间他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五十来岁的年纪,头发却白了不少。   他点了下头。   “我看你还没有吃午饭,正好徐敏给你煲了汤让我给你带过来。”许清笑起来,抱着衣服走出去交给司机让他先下去等,把放在茶几上的保温桶拧开。   宋含章跟在他后面,桌上还放着助理中途送进来的餐盒。   鸡汤咸香,汤色浓郁,许叔给宋含章倒了满碗。   这汤徐敏小火慢炖了一早上,刚起锅就灌进保温桶里让许清给宋含章送过来,递到宋含章手里的碗沿还有些烫手。   刚睡醒的宋含章并没有太大的食欲,但他还是当着许叔的面把一整碗汤都喝完了,他现在准时吃饭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只是身体需要,许叔和徐姨也需要。   办公室里除了碗筷偶尔碰撞的声音外,安静到不像是坐了两个人。   这份沉默一直保持到老宅的饭桌上,三人相对而坐,谁也没说话。   并不是徐姨或者许叔不想说,而是宋含章现在除了在工作上话可能多点以外,私下大部分时间都是闭口不言的,他虽然本来也不是一个性格有多活泼的人,但和以前相比现在有些病态的沉默就像一座山一样压在许叔和徐姨心上。   他不回家,他们又要担心他有没有按时吃药准点吃饭,会不会因为忙于工作不把身体当回事。   他回家,看到他状态不错他们自然也是高兴的,他在家这几天徐敏肯定会换着法地给他补身体,但看着他大变的性子,他们既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又不知道怎么让才能让他从过去走出来,只剩下揪心。   宋含章刚停下筷子,徐姨忙不迭问道:“吃好了?要不要再吃点?”   “不用了徐姨,我吃饱了。”宋含章起身,“您和许叔慢慢吃,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小少爷……”   宋含章进了书房,徐敏和许清对视一眼,放下筷子,也没了胃口。   她看着桌上几乎没有动过太多的菜:“都三年了,怎么就没见一点好?”   许清叹了口气,往她碗里夹了筷子菜:“吃饭吧。”   -   淳乐水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再次遇到林曦。   马修的工作已经上了正轨,除了偶尔加班以外大部分时间都是朝九晚五十分准时,而淳阮回国后倒是有数不清的约会,忙着和她多年未见的旧友叙旧,于是他们不在家时遛狗和带孩子的任务就交给了淳乐水。   边牧活动量大,淳乐水只能趁着爱丽丝睡着之后带着狗在家附近的公园玩上两个多小时,偶尔也会带着爱丽丝一起遛狗。一手抱娃一手推车还要注意草坪上撒欢的狗,淳乐水的目光落在旁边聚在一起的带孙子的阿姨们身上,第一百零一次感叹,奶孩子真的是太太太不容易了。   “小淳,又带着爱丽丝出来玩啊?”已经对他很熟悉的某位阿姨招呼他。   “孙阿姨。”淳乐水打了声招呼,她四五岁大的小孙女抓着爱丽丝的脚,爱丽丝爱丽丝叫个不停。   淳乐水把爱丽丝放进推车里,小女孩立马趴在车边,伸着短短的食指戳她的小脸蛋,又勾爱丽丝的手:“叫姐姐,爱丽丝叫姐姐。”   爱丽丝口齿不清地模仿着她的话喊姐姐。   爱丽丝和边牧均和小伙伴玩得很快乐,而淳乐水……也和阿姨们聊得很欢。   谁能想到他回国后交到的第一批朋友里居然没有一个他的同龄人呢。   主要是大家的话题永远绕不过“孩子”两个字,而当了这么久“奶爸”的淳乐水无法控制自己想要加入的心,他人长得又高又帅不说还嘴甜,阿姨姐姐地叫着,没两天就俘获了一众女士的芳心,越发埋怨起家里干啥啥不行惹人生气第一名的儿子(老公)。   而且她们还非常热衷给淳乐水介绍对象,不管是一开始以为他是单亲爸爸,还是知道爱丽丝只是他妹妹,阿姨们从未停下做媒的脚步,再又一次要给他介绍什么亲戚的侄女时,淳乐水乐道:“孙阿姨,我不喜欢女孩子您忘啦?您要介绍也给我介绍点男孩子呀?”   “男孩子阿姨这里没有好的资源啊……”孙阿姨吐槽,“你也知道现在的女孩儿个顶个的优秀,男的嘛就……”她想了想自己手上的男性资源,根本连想要介绍给淳乐水的意向都没有,一脸嫌弃地摆摆手,“我觉得不行,像你这种男孩儿不多见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阿姨帮你留意留意?”   “我喜欢啊……”淳乐水沉吟片刻,掰着手指数,“我喜欢长得好看的,身材还要好,腰细腿长腹肌和胸肌也得要有,性格嘛我倒没有太大要求,主要得帅……不然怎么配得上我,您说是不是?”   “好看的女孩儿倒是一抓一大把,男孩儿嘛就……”孙阿姨的言语中透露着这种对于当代男性的嫌弃,她盯着淳乐水身后看了片刻,突然有些激动地拍了拍他,话头一转,“也不是没有!我现在就看到一个长得好看身材又好非常符合你要求的漂亮男生向我们走来,要不要阿姨帮你问问去?!”   淳乐水跟着转头,在孙阿姨“我怎么看他长得有点眼熟”的声音中将视线聚焦到了林曦脸上。   他戴着鸭舌帽,口罩挂在下巴上,指尖勾着墨镜走到淳乐水面前,笑得乖巧无害:“又见面了,还记得我吗?”   淳乐水怎么可能不记得,毕竟他曾经馋过林曦好一段时间,现在的林曦仍然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不过他也知道林曦问的并不是这个。   他回以友好的微笑,但眼中略微带着一点疑惑:“……你是?”   “我们在机场遇到过,林曦,你还记得吗?”   淳乐水还没接话,周围倒是阿姨发出惊呼:“你不就是那个……演《王朝》那个林曦吗。”   林曦笑着点头,有阿姨说自己女儿很喜欢他,一群人开始围着林曦问东问西,孙阿姨调侃淳乐水果然帅哥的朋友都是帅哥,淳乐水笑笑没说话。   他看着人群中的林曦,觉得他的性格和三年前相比也有所改变,没有那些小心谨慎地曲意逢迎在里面,大概是已经解决了赌鬼老爸,靠自己的努力获得了现在的地位,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出卖身体换取生存了吧。   淳乐水是这样猜测的。   他上前把林曦从人堆里拉出来:“阿姨们,他是来找我的,你们可不能和我抢。”   花了十几分钟安抚好阿姨们,两人终于有机会独处了。   说是独处也不太恰当,毕竟淳乐水的婴儿车里还坐着一个小不点,脚边也还趴着一条自己衔着绳子的边牧。   三人一狗坐在公园一角,林曦低头逗弄爱丽丝:“你妹妹叫什么名字?”   “爱丽丝。”   林曦逗了她一会儿,抬头对淳乐水道:“上次在机场不好意思,因为你……和我一个朋友长得太像了,有些失态,抱歉。”   “没关系。”淳乐水说。   “我那天听你和爱丽丝说话,你们不是华国人吗?”   “是,不过我小时候跟着我母亲一起移民了。”   “那你华语说得还挺流利的。”   “因为我是小学才移的民,而我和我妈妈在家也经常说中文。”   “……”   林曦突然看着淳乐水沉默了,淳乐水疑惑:“是我脸上有什么吗?”   “不不不……”林曦勉强笑了下,低头道,“你和他太像了,声音也像,说话时的神态也像……抱歉……”他拿出手机,“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当然我并不是说要把你当做我朋友的替身,只是你们俩太像了……”   淳乐水明知故问:“你的那个朋友……”   “他去世了。”   “抱歉。”   “没关系。”林曦笑了笑,“我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   “当然。”淳乐水和他交换社交软件的名片,还把自己的手机号也告诉了他,“你叫我‘淳’就可以了。”   林曦打字的手指顿在键盘上,他问道:“……那个‘chun’?”   “三点水,淳朴的淳。”   林曦一边打字一边在键盘音效声中感叹:“你和我那个朋友不仅长得特别像,居然连名字也这么凑巧的有个淳字。太神奇了,你全名叫什么呀?”   淳乐水顿了顿,林曦并没有察觉到这两秒间的空白,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淳乐水。”   林曦错愕转头,淳乐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笑着重复:“我叫淳乐水。”   “……他也叫淳乐水。”   淳乐水当然知道,他诧异片刻后露出一个笑:“那我和他还真的挺有缘的。”   他像是好奇一样问了林曦一些关于“淳乐水”的事情,最后从他那里要来了自己墓地的地址:“有空我去祭奠他,我也有些好奇……”淳乐水笑得天真,“世界上真的有另外一个我吗?   林曦又和他聊了一会儿,但自从听到他的名字后就老有些晃神,最后在经纪人催促的电话中和淳乐水告别离开。   他和团队在公园另一侧拍广告,也是中途休息时偶然逛到这边看到的淳乐水。   因为太像,他忍不住上前靠近他,但没想到最后竟然会得到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巧得让人心惊。   林曦回头,淳乐水还坐在长椅上,正半俯着腰和婴儿车里面的小团子贴贴,爱丽丝藕节一样的雪白小手,紧紧抓着淳乐水的头发。   和去世的淳乐水最大的区别,除了年龄,大概就是他幸福温馨的家庭了。   淳乐水把自己的头发从爱丽丝的手下解救出来,他牵着狗和孩子回家,他刚才问林曦要自己墓地的地址,并不是在说假话,他是真的想等哪天抽空去看看。   他有些好奇死掉后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他的墓碑长什么样?有没有刻墓志铭?如果有的话刻的是什么?他的遗照又是选的什么样的照片?墓碑前会不会还放着上次师哥或者林曦去看他的时候带给他的,已经枯败的花呢?   淳乐水太好奇了,去祭奠死去的自己的这种体验,也让人感到新奇。   巧的是没两天,在外面浪得快找不到家的淳阮想起过短时间是他淳乐水姥姥的忌日,要带着一家人去扫墓,而姥姥下葬的那个陵园,恰好和淳乐水是同一个陵园。   这个陵园里还葬着宋时清。   不过在去扫墓前,淳乐水先去看了楚林的演出。   申城歌剧舞剧院并没有什么变化,出租车从剧院门口越过时,淳乐水还看到了坐在保安亭里喝茶的秦哥,检票后他进入了演出厅,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此时距离淳乐水买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他买的时候刚开始售票,抢到个前排的好位置。   随着不断涌入的观众,可以容纳上千人的演出厅渐渐坐满,其中不乏很多年轻人。   “我半年前就开始蹲,好不容易给我抢到,我还以为他们出国巡演后就不在国内演出了呢?”   “怎么会,我看你刚入坑吧?山鬼每个月都会演出一至两场,在国内。”   “那之前应该不在申城吧……”   旁边人讨论的声音钻进耳朵,淳乐水往那个方向靠了靠,伸长了耳朵听。   “我还听说姜导和楚老师正在准备第二出舞剧,一把子期待了!”   “楚林真的太好看了!身段绝了,他之前那个游戏跳的推广舞真的绝了……”   “你们有没有看他参加的那个舞蹈综艺?他和姜导不都是专业导师吗,他们俩合作的那个导师舞台真的看得我全身都冒鸡皮疙瘩,专业的艺术家就是不一样!”   “姜楚明天就结婚!”   “什么玩意儿?楚姜才是永远的神ok?姜导从身高上就注定他是个受!”   大家越聊话题越歪,最后开始掰头这对CP到底是楚姜还是姜楚,淳乐水又默默把耳朵移了回去,感情着演出厅里还潜藏着不少CP粉?   他们是拉郎呢还是磕真情侣?   师哥和姜不厌?   在淳乐水的疑惑中,观众席上的灯渐渐暗了下来,各种讨论的声音也渐渐缩小,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舞台之上。   轻烟从舞台下泄出,音乐声中,暗昧的灯光随着幕布缓缓上升而晕入观众眼底。淳乐水还是第一次以一个观众的视角观看《山鬼》,但舞者们举手投足的每个动作,对淳乐水来说都非常熟悉。   虽然他们脸上都戴着祭祀用的面具分不清谁是谁,但如果演员没有变过的话,淳乐水依旧可以凭借大家的站位叫出舞者的名字。   三年时间不接触,他确实忘了,但所有的记忆都在面对熟悉场景时席卷重来。   看到楚林出场时,他更是移不开眼。   师哥和他记忆中相比一点变化都没有,舞蹈也依旧那么完美。   “抱歉,借过一下。”有迟到的人弓着腰从淳乐水面前借过,淳乐水往椅背上退了退,一边把过道给对方让出来,一边偏头看着舞台。   那人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淳乐水毫不关心。   不过在那之后,他便频频感受到来自旁边探究的视线,等到楚林暂时退场后他才争分夺秒地往旁边扫了眼。   一看他就愣住了,就那么巧,他旁边坐的居然是楚屿???   不过淳乐水倒是没将目光过多地在楚屿身上停留,因为他的位置在前排中间,虽然在台上跳舞时演员根本没空去注意台下的观众,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戴上了口罩。   淳乐水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明明在见过宋含章后他也想开了放下了,但一想到要面对楚林他还是紧张,是因为不想在遇上宋含章而害怕见面不一样的紧张,面对楚林的这份紧张中多了几分期待。   就是想让楚林看到自己认出自己,又害怕让他看到自己。   口罩勉强能让他安心。   于是淳乐水就在旁边楚屿不断地侧目中,无比煎熬地看完了整场演出。   演出一结束,他立马就溜了,生怕多逗留一秒钟楚屿就要来搭讪。   走出剧院淳乐水颇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在剧院门口站了半天,几乎在所有观众都走完后才回神,抬脚进了对面街角的花店,从里面出来时怀里多了一束鲜花,以及一张让店员帮他写的祝贺卡片。   淳乐水抱着花束往剧院正门走去,他是没有勇气自己把花送给楚林的,只能让保安亭的秦哥转交。   不过还没等淳乐水走到保安亭,他就远远看到楚林和楚屿并肩从剧院里出来。   淳乐水下意识举起花束挡住脸,然后长腿一跨迈进路边的灌木丛里,非常做贼心虚地蹲了下去。   幸好的是他们离得还算远,他这么一系列堪称诡异的行为尚未引起那边兄弟俩的主意。   淳乐水抱着花蹲着,仿佛都能听到自己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的心跳。   他悄悄探出半个脑袋,看到他们停下脚步,楚林按亮了一辆停在路边的白色轿车,然后把钥匙交到了楚屿手上。   楚屿一脸兴奋,从包里摸出自己的驾驶座亲了一口,拉开门坐进去。   他这么激动,淳乐水有理由怀疑这个本儿可能是他今天刚拿到手的。   楚林无奈地笑了下,晚他一步坐进副驾驶,原本要系安全带的手突然顿住,旁边楚屿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笑嘻嘻地探过去,捏住他右肩的安全带拉过他胸前插进座位左下角的插栓里。   楚屿笑得非常开心,帮楚林系完安全带后不但没有离开,反而凑上去在楚林唇上轻啄了一下。   淳乐水:“???”   什么情况?刚才楚屿是亲了楚林吗?亲嘴?   淳乐水瞳孔地震,目瞪口呆。   楚林被楚屿偷袭后并没有太大反应,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罩住楚屿的脸,想要把他从自己身边推开,两人嘴唇张合,显然是在说什么,可惜淳乐水离得有点远听不到。   一直到楚林主动吻了楚屿一下,他才乖乖坐回去,发动车子离开淳乐水视线。   车从绿化带外开过时,淳乐水还用花挡着脸往下埋了埋。   淳乐水腿蹲得有些麻,扶着旁边的树缓慢地站起来,双目失神地望着马路。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不是楚林和姜不厌而是楚林和楚屿???   这合理吗???   他们不是兄弟吗,搞骨科这么大胆吗???   淳乐水恍恍惚惚地走到剧院门口,敲了敲保安亭的窗户,他把花束交给保安秦哥让他帮忙转交给楚林。   “楚老师不收陌生人的花,你拿回去吧。”   “您帮我交给他嘛,秦哥。”面前人略显黏糊的撒娇劲儿让秦哥顿了顿,他看着这个几乎半个身子都要钻进保安亭的青年,对方戴着口罩,背着光也看不清眉眼,但却能看到眼睛弯着,里面缀着点光亮。   秦哥不由想到已经去世的淳乐水,那小孩儿也是每次从门口路过来来回回都要招呼自己一声,有时候还是顺带给他捎上好茶好烟,也是这样笑眼弯弯。   “谁是你哥就随便叫,”秦哥嘴上训斥着,手还是伸过去接过花束,并且道,“就这一次,我帮你转交给他,人楚老师收不收我就不知道了。”   “谢谢秦哥,您最好了。”   “你怎么知道我……?”秦哥还没问完,淳乐水已经点了点自己胸口,他低头看到早就被他遗忘的胸牌。   “那个,我还想问一下,您知道楚老师他……有对象吗?”   “追求者?”秦哥一听不干了,把花给淳乐水推回来,“人楚老师有对象,拿走拿走。”   “粉丝粉丝……”淳乐水好说歹说才让秦哥相信了自己的粉丝身份,他问,“我刚才看到他和一个男生从剧院里出来,那是他……”   “男朋友!你真的是他粉丝吗,打听人私事?”   为了避免自己的花被扔出来,淳乐水只能闭嘴走人,但他实在太好奇了,师哥谈恋爱了诶?!可恋爱对象是他弟弟诶?!但他们是公开的男朋友关系诶?!   淳乐水一晚上没有睡好,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把注意力从这件事情上转移开。   没多久就到了姥姥忌日,全家人一起去给她老人家扫墓。   姥姥差不多也是在三年多前去世的,扫完墓后淳阮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是和马修回忆起了她以前和母亲一起时的生活,淳乐水空闲出来,便先去看了看外公。   当初崭新的墓碑上已经有了被风雨腐蚀过的痕迹,碑面很干净,应该是像宋南风的墓一样一直有拜托墓园里的工作人员打理。   淳乐水还能想起当初宋含章在这里给外公的墓碑打伞的画面。   他蹲下摸了一下碑面,和当时冰手的触感不同,阳光下的墓碑摸着有些发烫。   照片上的外公笑得一脸和蔼,淳乐水静静看着,深鞠了一躬才离开。不出意外的话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过来看外公,等他去祭奠过自己后,淳乐水就彻底和过去告别了。   他根据林曦的地址找到了自己的墓碑。   这种感觉很神奇,他站在这里,看着墓碑上刻着自己的名字以及照片上自己笑晏晏的脸,和自己对视有一种非常不可言说的奇妙感觉。   在这块石碑之下,放着他的骨灰。   他的身体长眠于地下,而他的灵魂,沐浴着阳光。   【再见了,淳乐……】   带着夏日气息的热风拂过,头顶的浓密绿叶摩擦出簌簌响声,淳乐水若有所感地转头。   衣衫轻晃,发丝纷飞,他隔着好几座陌生人的墓碑,在这个安静冷清的墓园里,和宋含章四目相对。   淳乐水白T仔裤一身大学生模样的清爽打扮,站在阳光下。   而宋含章黑衣黑裤,带着一身沉闷站在阳光照不进去的树影里。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四舍五入日8了!见面了我好激动!   感谢在2021-08-23?20:44:05~2021-08-24?22:0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芒十?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潇以陌°?100瓶;星野?66瓶;临江仙?56瓶;啵啵取消赞、lotus、雨幽幽?20瓶;卡特萨斯的猫子?5瓶;啊懒。?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青年身形挺拔,?他侧脸过来时,脸藏进了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宋含章并不能非常清晰地看清他的面容,?但这并不妨碍他用视线去描绘对方的五官。   仿佛将已经模糊不清的旧照片,重新勾勒出颜色。   一声浅色衣裤让他看起来好似被阳光渡上了一层莹润的柔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不真实。   风浪掀动着宋含章身上的黑色衬衫,?他呆呆望着前方,?心里有几分慌乱。他想上前和淳乐水靠得近一点,又害怕自己一动作,面前的人影就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如同脆弱的泡沫从他眼前消失。   既抓不住,?又摸不着。   他整个人都被焊在原地。   不敢动,也不敢眨眼。   而站在墓碑前的淳乐水也同样无声地回视着他。   可能有一万年那么长,?也可能只是转瞬的几秒钟,几声犬吠打破了墓园里的平静。   一条陨石色的边牧擦着宋含章腿边蹿出,?耳朵在空中上下摇摆着,奔向淳乐水。   宋含章慌乱地迈出脚,想要呵住那只狗,他怕它直直从淳乐水身体里穿过,怕它让自己回到现实,但他仅仅是踏出一只脚便彻底顿住。   淳乐水并没有消失不见,他笑着弯下腰拢住边牧的两颊揉了揉,边牧坐在地上吐着舌头喘气,宋含章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轻笑着夸了一声“好孩子。”   那一刻时间好像都延长了,淳乐水不断抚摸边牧的画面是梦里从未出现过的美好。   宋含章愣住,垂在身侧的手因为心慌而有些轻微发抖,?他攥进五指,按进掌心的指尖微微发凉。   他心跳得很快,甚至有些呼吸困难,耗费了许多勇气才向着淳乐水迈出第一步。   宋含章想要抓住他、触碰他,感受他皮肤下的温度和跳动的脉搏,他想要确定淳乐水是真实的。   他越走越快。   “淳?”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宋含章滞住脚,他看到淳乐水转身,对出现在对面路口的一家三口露出笑颜。   那是他曾经在淳乐水脸上看到过很多次的,在面对亲近的人时那种亲昵的,不自觉流露出撒娇意味的笑容。   但他对于对方的称呼,却让宋含章不敢继续上前。   “妈妈……”宋含章听到淳乐水这样称呼对方。   这不对,宋含章心想,淳乐水的母亲早就去世了。   一看到淳乐水,爱丽丝就对他张开双臂,淳乐水卡着她腋下把她从马修手里接过来,埋头往爱丽丝肉嘟嘟的脸蛋上戳了一口。   “干什么呢?”淳阮问他。   淳乐水侧身对着面前的墓碑抬了抬下巴:“我看到了一个和我一样的人……?”   淳阮和马修皆有些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照片时,双双大惊。   淳阮惊讶地捂住嘴,反复对比淳乐水和照片上的人:“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名字……”她视线落在墓主的名字上,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一样。”   “亲爱的,你们在说什么?”马修的华语不算太好,属于能听懂和表达一部分,但完全不认识中文字,他茫然地盯着墓碑上的名字。   淳乐水用他的母语给他解释了一遍,马修脸都白了。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任谁看到世界上有一座和自己还活着的亲人一模一样的坟墓,估计都会感到一阵诡异。   “真的太巧了。”淳阮阅读墓碑上的信息,久久不能回神,“他是在你姥姥去世半年多之后才去世的,去世的时候居然才二十一岁,天啦这也太年轻了吧!马修,你再去下面买束鲜花吧。”   淳阮眼眶有些泛红,她对淳乐水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就感觉是你躺在里面一样……”   淳乐水搂着她的肩膀安抚她:“我还活得好好的呢。”   “你明天就去医院给我做个全套的身体检查。”   “好好,都听你的。”   他们时而说着中文,时而又说着宋含章听不懂的语言,偶尔也会往他的方向看一眼,但不管是“淳乐水”还是他的母亲,都没有在他身上过多地停留过目光。   就像是对待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那样。   外国男人快去快回,他们将花束放在淳乐水墓前,三人并排站着静默了片刻,外国男人搂着淳乐水和他母亲的肩膀,挨个在他们头顶落了一个吻,包括淳乐水怀里的小娃娃。   宋含章听不到他们的话,但通过几人的表情勉强猜测出大概是在庆幸他们淳乐水还在他们身边。   他们转身离开,一家四口的背影看上去和睦且幸福。   边牧的尾巴垂在空中,偶尔伴随着小婴儿的咿呀声摇一摇。   宋含章看着淳乐水逐渐走远,他不由自主地迈开脚大步追上去,等他大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抓住了淳乐水的手腕。   仅仅是触碰到对方温热的皮肤,宋含章的眼眶便隐隐犯红。   “淳乐水……”他的声音发哑。   他的手在抖,指尖很凉。   这是被他抓住时,淳乐水的第一反应。   “淳,你们认识?”淳阮疑惑。   淳乐水摇头,他回头看向宋含章,脸上带着诧异:“先生,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紧盯着他,即使是简闻找来像极了淳乐水的人他也能一眼看出不一样,可是面前的人,却可以直接让宋含章忽略掉那点不同,他能看出他和淳乐水还是有差别的,比如轮廓,比如眼下的痣。   宋含章的理智告诉他这不是淳乐水,但他的潜意识又不允许自己放开他。   他心底有无数个声音在咆哮――   他是,他就是。   “你……”宋含章有些艰难地开口,“你现在心里有想什么吗?”   听到这话的淳乐水心头一紧。   他骤然想起临死前宋含章和他说的话,他说他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他别是还能听到,然后把自己认出来了吧?   淳乐水转念一想又不对,如果宋含章现在还能听到他的心声,就不会这样问了。   他轻皱着眉,略带不耐地将手从宋含章掌心挣出,如同对待初次见面就举止不礼貌的陌生人,声音有点冷:“抱歉,我什么也没想。”   他说完便不再搭理宋含章,和淳阮马修一起离开。   他们拾级而下,走了很远,淳乐水才回头看了眼,宋含章已经变成一个模糊的黑影,明明是连正反面都分不清的距离,但莫名的,淳乐水就是觉得宋含章还保持着目送他们的姿势没有变。   他觉得宋含章还在看他。   淳乐水收回眼,感到有些奇怪。   这次遇见的宋含章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大概是有些……脆弱?   淳乐水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紧张、害怕和恐惧,和上次那个面对工作自信冷峻的宋含章仿佛是两个人。   如他所想,台阶之上的宋含章确实没有动作,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淳乐水彻底从他眼前消失。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上似乎都还残留着淳乐水皮肤的温度,他当时抓得有点紧,掌心贴在他腕间,甚至感受到了淳乐水跳动的脉搏。   真实到不可思议。   可是他听不到。   他听不到这个淳乐水心里的任何声音。   明明在他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时,他听见了淳乐水在说再见。   为什么知道他是真实的之后,反而听不到任何声音?   宋含章回头和墓碑上的淳乐水对视,他真的不是淳乐水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短短了!明天争取长长!   感谢在2021-08-24?22:06:07~2021-08-25?18:5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易染、42104378、一拳一棵树好吗?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潇以陌°?100瓶;金蛰?25瓶;一拳一棵树好吗?8瓶;子宁不嗣音?5瓶;月亮的玖个念头?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你可能遇到了宋含章。”   林曦手握玉骨折扇,?刷的一下展开,挡在唇边靠近淳乐水小声说道。   片场里人来人往,林曦一身青衫,?眼如点漆,面如冠玉,?漫不经心摇着折扇的模样宛如一个在蜜罐里泡大的逍遥世家子。   而他在新剧里的角色,表面上也确实是一个远离政/治漩涡中心的纨绔小王爷。   而和他上半身的俊朗相比,?下身就宛如处在另外一个世纪。   林曦和淳乐水坐在片场边的小登上,?膝上放着剧本,长至脚面的衣摆掀开掖在腰带里,?片场角落里的大风扇缓慢地从左吹到右,偶尔能让他感受到几丝凉爽。   和他里三层外三层裹着戏服不同,淳乐水短袖短裤,?宽松裤腿下的两条腿白细且长,?看着就很凉快。   淳乐水被还是第一次来影视剧的拍摄现场,?手里握着林曦塞给他的小风扇,有些好奇地四处打量,聊天时顺嘴说了前段时间在陵园里遇到宋含章的事情。   他不知道林曦和宋含章还有没有交集,?但确实打的就是想从他嘴里套点消息的主意。   他略带疑惑地重复道:“宋含章?”   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宋氏旗下产业众多,做作为宋氏的领头人,宋含章这个名字在华国也算是人尽皆知,但对于久未归国的人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也是正常。   林曦给淳乐水稍做科普,又给他解释了一下宋含章和“淳乐水”的关系,?包括他自己和淳乐水之间的一些故事。   小风扇的扇叶搅动空气发出呜呜轻响,?吹出来的风流掀起淳乐水鬓边的头发,他听着这些事偶尔做出吃瓜群众应有的反应:“……这种事你也告诉我真的好吗?”   “没关系,”林曦含笑道,?“看到你我就总会想起他,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不会出卖我的。”   “我嘴很严。”淳乐水道。   扇面挡住林曦半张脸,他看着淳乐水略微有点失神,片刻后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挺对不起他的,一直在利用他,回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给他说。听说他后来还去学校找我……”   “那他应该并没有生你的气,而且你也没有骗他不是吗?”   淳乐水自己当初接近林曦也不单纯,大家半斤八两,他确实没有怪过林曦。而且听他的意思,即使当初宋含章因为个人原因没有和淳乐水离婚,仍然履行了对林曦的承诺,给了他资源还帮他摆脱了原身家庭。看他现在过得好,淳乐水也挺替他开心的。   林曦没说话,但是他永远地失去了一个好朋友,其实也不算是好朋友,因为或许只有淳乐水单纯地把他当做朋友,对他掏心掏肺。   而他却是真的对淳乐水动心过。   他太温柔和体贴,是当初十九岁的林曦接触的众多人当中,除了母亲以外唯一一个对自己无所图的人。   只要是和淳乐水相处过的人就没办法不喜欢他,各种意义上的喜欢,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所以林曦当初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宋含章会不喜欢淳乐水。   话题又回到了宋含章身上,林曦说:“我猜他可能是没有从乐水的死里走出来吧,我上次去扫墓时也看到了他,怎么说呢……”林曦回忆道,“他当时给我的感觉和陵园里的墓碑并没有太大区别。”   有些人活着,不过是一副躯壳。   “我也不知道那半年多的时间宋少和乐水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他应该是爱上他了。”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理由能去解释宋含章此番行径。   淳乐水沉默着。   他想到了病床前宋含章的那句喜欢,其实当时他并没有太把对方的告别放在心上。   一来是他看开了,对宋含章没有追求也就不需要了,二来是当时的他快要死了,他满心期待只有未来。   但现在细想,当时宋含章忐忑的神色便又浮现出来,他这人并不太会直白地表达感情,那句告白可能也是人生里的第一次,生涩和紧张中更多的是害怕,不是害怕淳乐水不能回应他,而是害怕淳乐水抛下他。   在此前,淳乐水以为他对自己的依赖是因为外公离世从外公身上转嫁而来的,他看着成熟,但其实一直都没有长大,跌倒之后需要被人牵着攥着哄着,才能慢慢站起来。   淳乐水以为他当时所谓的喜欢,是从这份依赖里延伸出来的,因为和有血缘的外公相比,他需要一个理由将他对淳乐水的依赖正当化,所以他喜欢他,这份依赖也就变得理所当然。   毕竟大家都说时间就是良药可以带走一切,活着的人更受折磨在他看来就是一个伪命题,因为时间在他看来确实可以抚平一切伤口。   特别是在他第一次看到宋含章的时候,外公离世时的所有伤痛,他离开时的所有恋恋不舍好像都被他放下了,与他相比,自己这个一直主张向前看的人在回到故地之后的各种心态就显得有些可笑起来。   就好像原来他才是那个一直在原地踏步的人,所以会害怕去面对在自己上一段人生中比重最重的两个人。   即使他对宋含章已经释怀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就像是生物受到伤害后的本能反应,会本能地去规避曾经对自己造成伤害的物体。   那一刻他明白,伤口确实可以被时间愈合,但伤痕却会永远存在,即使已经忘记了疼痛,它也会永远提醒你当初是怎么受的伤。   所以他看开了,他坦然地去面对那个伤口,再遇到宋含章时不躲也不避。   但当淳乐水彻底挣脱束缚即将游出海面时他却被告知,在深海之下,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宋含章。   他在淳乐水之后跌入海底,并且不断地往下沉没。   淳乐水说不清自己此刻看到这一幕时的心情,只要他再往上一厘米就是海面之上触手可及的阳光,而他却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在深不可测的海底去搜寻宋含章的身影。   他清楚自己不会去救他,但他也没有再往上,他就浮在那里,看着宋含章。   爱情这个东西过于奇妙,它总能把遇到它的人搞得遍体鳞伤,却又甘愿沉溺其中。   过去的他是,现在的宋含章也是。   甚至强过上帝(作者)给他设定的命运轨迹。   淳乐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总之非常复杂。   “对了,”林曦不知他的复杂心情,问他:“我经纪人让我帮他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   林曦经纪人的原话是就他这张脸,不进娱乐圈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他甚至已经开始计划要怎么把他推上顶流的位置。   但林曦总觉得淳乐水应该不会答应,不管是以前的淳乐水还是现在这个淳乐水,他们在很多方面一致得有些出奇,对娱乐圈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兴趣。   要不是见过淳乐水的父母,看过他幼时的照片,并且明确知道他才十九岁,林曦真的几乎快把他们当成同一个人。   也如同他的猜测,淳乐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如果非要说职业规划,淳乐水纠结的也是要不要重新捡起古典舞而不是进娱乐圈。   不过这方面他还没彻底想好就是了。   “我经纪人肯定痛心疾首。”两人已经回了化妆室,空调让林曦又活了过来,脱下戏服只穿着里面的中衣,站在出风口下面对着吹。   林曦掐腰站着,仰着脖子吹风。   他虽然不到一米八,但身体比例很好,头肩比优越腰细腿长,仰头时脖颈拉出一条紧绷的线。   很好看。   向来对于美色没什么抵抗力的淳乐水,坐在化妆台边,侧身托脸看着他,遵从本心地欣赏着林曦的美。   察觉到他视线的林曦转头,淳乐水动作不变地对他笑了笑。   林曦展颜:“看我干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好看。”淳乐水直言。   重生后最大的自由,就是无拘束,做任意他想做的事情,说任何他想说的话,不需要瞻前顾后去考虑任何事情。   林曦没少听人夸自己,特别是出道后粉丝吹起彩虹屁来更是一个比一个夸张,但听到淳乐水这样说时,对上他真诚坦率的眼睛,林曦莫名就有点不好意思。   “你也很好看啊。”他一边说一边别开脸。   淳乐水赞同道:“那倒也是。”   他换了个姿势,趴在椅背上看林曦走到旁边座位坐下,他有点犯困,问林曦化妆师什么时候来。   说着休息室的门被人轻叩了两下。   “应该是来了。”林曦转头说了声请进。   “林老师……”熟悉的声音让淳乐水困意全无,他微微抬起上身,和小心翼翼推门而入的楚屿对了个正着。   楚屿哑然,原本来和林曦对接工作的话全部断在和他对视的那双眼睛里。   林曦没发现异常,问楚屿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楚屿回神,走进休息室,将手上的文件交给林曦,“相比第一季我们第二季在比赛规则上有了很大的改动,我是过来和您的团队沟通的。”   淳乐水看到文件封面上贴着一个大LOGO,上面印着某舞蹈综艺第二季的相关字样,再往楚屿身上扫一眼,他脖子上还挂着申城电视台的工作证。   淳乐水记得当初楚林有说过楚屿想要报考传媒类大学,按时间推算他现在应该正处于大三的暑假,看样子应该是在电视台的相关节目组实习。   他能感受到楚屿不断往自己身上瞟来的打量目光,也没有躲,大大方方地对他笑了一下。   林曦点头,经纪人给他说过这件事,他低头翻开文件让楚屿在旁边坐一下,等他经纪人过来。   楚屿小心翼翼地坐到沙发上,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淳乐水。   见他对自己微笑,楚屿同样咧开嘴角。   和以前相比他长高了点,笑起来唇边的虎牙倒是依旧乖巧。   淳乐水站起来,对林曦道:“既然你们要谈工作,我就先回去了。”   林曦说让助理送他,被他拒绝,待淳乐水走了一步后又叫住他:“乐水,你要是没事的话过几天要不要来看我录节目?”   他点了点文件封面,笑道:“我要去参加这个舞――”   林曦的声音被一阵哐当的响动打断,楚屿在听到他喊淳乐水名字时猛地站起来,起得太猛膝盖磕在茶几边,疼得他龇牙咧嘴,皱着一张脸捂着膝盖说不出话。   屋里所有视线都落在他身上,楚屿顾不得疼痛,望着淳乐水和林曦都结巴了:“乐乐乐乐水?哪……哪个乐水?”   林曦才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小实习生的反应和他第一次遇见淳乐水时可以说相差无几。   他的楚屿的目光都转向了淳乐水,处于视线中央的淳乐水对他伸出手做了个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淳乐水。”   回国后淳乐水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感叹世界太小。   就好像他注定要和以往身边的人重逢一样,一个多月的时间,不断地偶遇不同的人。   楚屿在听到他的名字后整个人都愣住,好半天都没有反应,最后还是林曦经纪人的到来才打断了屋内怪异的氛围,他们还要谈工作,淳乐水开门离开,但他能一直感受到楚屿的目光。   淳乐水也没有第一时间应下林曦的邀约,他参加的舞蹈综艺,正好是他之前在剧院里听到别人讨论的由楚林和姜不厌担任导师的那个竞技综艺,只是第二季他们还是不是导师这一点淳乐水暂时不清楚。   但是他有点害怕,他还没有做好面对楚林的准备。   和对宋含章那种不想产生交集的不想见不同,对楚林,他是想却不敢。   不管是对林曦还是楚屿,淳乐水都可以拿出和陌生人交际的态度去和他们重新认识,唯独对楚林他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能拿出百分百的演技。   所以他不敢轻易地答应林曦。   走出片场便是一座巨大的影视城,除了林曦所在的剧组,影视城里还有很多其他剧组。   淳乐水所处的影视基地不能开车进去,天热太阳也晒,从片场走到基地出口至少要半个小时,淳乐水扫了辆基地城墙脚下的自行车,沿着阴凉处从基地里出去,骑向停车场。   一边骑车,淳乐水一边想,楚屿会不会把一而再遇到他的事情告诉楚林,他会不会问林曦要自己的联系方式?   如果楚屿约自己出去,自己要不要应约?   也不怪淳乐水多想,至少以他对楚屿的了解,那小孩儿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甚至淳乐水还害怕如果自己去赴约,到场的人可能不光只有楚屿一个。   那如果看到师哥,他要说什么呢,所以还是不去了吧?   嘎吱――   突然的阻力让轮胎和地面摩擦出轻响,淳乐水停在路边,望着前方。   那辆他眼熟的白色轿车停靠在不远处,靠在车身上低头摆弄手机的楚林回望着他,过了几秒钟后站直了起来。   淳乐水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和楚林重逢,而他此时的举动,显然也断掉了自己装作一无所知这条路。   但是借尸还魂这种理由,解释起来才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吧?   他单脚撑在地上没动,脑子里也乱糟糟的,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楚林向他走来,停在他面前。   淳乐水不知道说什么,便一直没有吭声。   好一阵,他才听到楚林那久违的山涧清泉一般温柔的声音:“小淳?”   在那之前,淳乐水其实已经给自己找好了无数的理由,但听见他声音时却不由轻轻一窒,欲言又止半天才微红着眼眶,很轻很轻地唤了一声师哥。   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长长的沉默之后,头顶被轻抓了一把,楚林说:“欢迎回来。”   -   助理觉得宋含章最近有点奇怪。   不仅是助理,公司大多数人都觉得宋总最近不太对劲。   这种不对劲具体表现在开会的时候偶尔走神,工作出现失误也没有被冷声批评而是直接快进到让他们迅速解决的步骤,总之就是有一种诡异的温和。   反而让下属们绷紧身上的皮,工作更加仔细。   在他盯着掌心的药看了几分钟都没动,显然又是走神后,助理不得不提醒他:“宋总,十分钟后还有个会。”   宋含章回神,他看了眼相框里的淳乐水,仰头将药一把吞下,放下水杯站起来。   助理跟在他身后,报告着这次合作公司的相关情况,在路过某间会议室时,宋含章突然停下脚步,要不是助理刹得及时,他差点就要撞到宋含章身上。   “宋总?”助理顺着宋含章的目光转头。   这是一间小型会议室,玻璃门,多用于部门内部会议、面试或者一些和访客的小型会面,此时里面坐着八个人,其中有五张都是陌生的外国面孔,大家正聚精会神地商讨着什么。   助理解释:“可能是楼上的会议室不够用了。”   但宋含章的重点并不在此处,他的目光聚焦在其中某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身上,问助理:“那是谁?”   和他们坐在一起的是集团某位副总,宋含章清楚他最近的工作动向,负责海外某区域的市场开发和下沉,和那边某些公司建立密切的深度合作关系。   和他在一起的外国公司,大部分都是他负责区域的合作对象。   “马修,他是XX公司派遣过来的团队负责人。”助理道。   宋含章沉吟片刻:“回头让周坤把和这个公司的所有合作进展都整理出来向我汇报,一会儿会后你去查一下这个马修的资料。”   他说完收回目光,只留下一头问号的助理,盯着马修看了好几眼。   商业合作对合作对象做背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时候也会对对方团队做一个简单的小调查,包括相关负责人有没有什么商业丑闻一类的,主要还是为了摸清对方的团队调性,进一步促成合作。   但那些都是在合作前的步骤了,周总早就和马修公司签订了战略合作的相关合同,背调肯定也做过了,宋含章现在让他去查马修的资料,具体是想让他查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到助理看到马修的继子才终于得到了答案。   他是见过并且接触过淳乐水的,在助理的认知里,宋总和他的小丈夫伉俪情深,也是因为对方的骤然离世才导致宋总今天这般不近人情。   助理很难不怀疑,宋含章让他去查马修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这个和淳乐水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子。   跟在宋含章身边这么久,自认为已经把他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的助理,尽职尽责地把他能查到的所有和淳乐水有关的资料都整理了出来。   但宋总这是什么意思,要将对逝去的丈夫的感情,转移到这个万分相似的青年身上吗?   助理工作效率很高,在周总从总裁办公室离开后不久,敲响了宋含章的办公室门。   “进。”宋含章冷淡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助理推门而入,宋含章正在翻阅周副总留下的文件,他抬头,助理将资料交给他:“宋总,这是您让我查的资料。”   资料最面上放着的是马修的个人信息。   宋含章盯着看了半天都没伸手去接,他在助理疑惑的目光中轻抬下巴,助理麻溜将资料放在办公桌上,从办公室退出去。   身后的百叶窗帘挡住了窗外烈日,只有一些细碎的阳光透过没闭拢的缝隙撒在地毯上。   宋含章伸向桌边资料的手有点僵硬。   马修的个人以及家庭信息不过两三页纸,淳乐水的资料被助理放在了最后面,有一小摞,包括他从小到大助理能查询到的所有照片和信息。   宋含章一一阅读着他十六岁之前的信息,照片里的人同样也是笑着的,但宋含章并没有太大的感觉,直到他十七岁的照片映入宋含章眼中,那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快停住。   脸还是那张脸,十七岁的淳乐水和十六岁的淳乐水几乎可以说没有区别,但他的笑容里却仿佛多了很多让宋含章熟悉的东西。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微微发颤的手,将桌边的相册平放下来。   他仔细对比着,除了眼下多出的那粒痣,十七岁少年的笑容和全家福上的淳乐水一模一样,而十六岁的少年却笑得很陌生,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宋含章垂眼看着资料上关于他在十六岁的某天自己拨打急救被救护车拉走的相关新闻,因为煤气中毒。   而事情发生的时间,是在淳乐水死后第三天。   宋含章控制不住自己的猜测,淳乐水他一直有听到淳乐水在强调自由和新生活,他知道他们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他也知道淳乐水有他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那有没有可能,淳乐水做任务的目的就是为了摆脱他被作者设定好的人生轨迹?   他从自己身边离开后获得了全新的身份以及由他自己全权掌握的人生?   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他。   宋含章死死地盯着桌上淳乐水的照片,眼眶赤红,他既高兴又难过。   他高兴淳乐水回来了。   他难过淳乐水不是为他回来的。   他不喜欢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长长……(弱弱)   啊啊啊啊我也好急,好想快进到两人说开宋狗被太阳!但是他们都有心结,这事需要个契机!我天天晚上躺在床上脑内他们doi,急死我了,但凡我有个手速三千,你们也看到了!   感谢在2021-08-25?18:56:34~2021-08-26?21:1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4373444?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104378、44373444?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潇以陌°?100瓶;木木、20044398、青门郎?10瓶;挽棠.?6瓶;双玄?5瓶;??????、一切安好GXP?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咖啡厅内音乐舒缓,?烈日糅杂进温度极低的凉气里,落在身上倒也不觉得灼人。   淳乐水和楚林相对而坐,他低头搅弄着杯里的液体,咖啡中央形成一个高速旋转的小型漩涡,?又一点一点归于平静。   在他一五一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楚林后,?有些忐忑地抬眼,?等待着楚林的反应。   他一直在欺骗楚林,?他会生气吗?   楚林一直安静地听着:“所以,?我们其实是生活在一本书里?”   “嗯……”淳乐水点头,?半晌没等到楚林的斥责,他疑惑,“师哥,?你不怪我吗?”   “怪你干什么?”楚林轻笑,?他放下手,金属小勺轻碰杯碟,响声轻且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也会想要努力改变自己被安排好的命运。倒是我也没能帮你分担点什么,?一个人承担这些……”楚林看着他,“辛苦你了小淳。”   楚林总是这么温柔,淳乐水愣了一瞬:“师哥……”   “行了,”楚林打断他,“以前的事既然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你也别太在意,?看你现在过得好我就很开心了。”   淳乐水点点头,楚林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出乎他意料的高:“师哥,你怎么这么平静就接受了呀?”   “因为我一直都有心理准备。”   淳乐水不解,楚林提醒他:“你之前给我讲的那个故事……”   “你那时候就……?”   “怎么会。”楚林失笑,?是后来淳乐水在病床上又提了一次,才让楚林想起当时他开玩笑的那句他就是A的话,但楚林也只是想了想,也是今天的相遇才从淳乐水那里证实了他的猜想。   他放在桌上的手机适时亮起,有新消息进来,楚林并没有避开淳乐水,直接点开了对方发来的语音,楚屿的声音紧接着跳了出来:“哥,我这边工作结束了,你还在车上吗?”   “我在咖啡店。”楚林说着把定位给楚屿发了过去,对面立刻回了个收到的表情包,“那我来找你,我要杯冰美式。”   楚林放下手机招来店员点单。   他对淳乐水道:“你和小屿是不是已经遇到过两次了?”   “三次……”淳乐水默默,“刚才是影视城里我们又遇到了。”   “他之前就回来给我说遇到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我当时还心想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像的人,他要知道就是你肯定吓一跳,这几年他没少念叨你。”   “师哥,我的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小屿了吧?”   楚林:“嗯?”   淳乐水道:“就……这种事挺让人难以接受的吧,不管是我死而复生也好,还是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本书也好,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种被别人安排好命运的事情。”   楚林沉吟片刻,这种事确实比较骇人听闻,要不是淳乐水现在就坐在他对面,换个人来告诉他他大概率也会让对方去看医生。   但淳乐水的死而复生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至于生活在一本书里,那也不代表所有人的命运都是被作者安排好的。   “小淳,那你说在你看到的剧情里面有我们吗?”   淳乐水摇头,小说剧情围绕主角攻受,就连淳乐水自己也只是一个炮灰配角,以一个侧面存在的方式去促进攻受感情升温,在全文中占据的篇幅并没有太多,就更别说楚林和楚屿这些真正意义上的路人了。   即使他们真的在正文中出现,可能也是以“路人甲乙”一类的称呼归类。   “从创作者的角度出发,一个作者在构思一段故事的时候他去做主要角色和相关人物的相关设定,所以如果我们真的是在一本书里,和你们这种涉及主要剧情的人物相比,反而是身为路人的我们拥有掌握自己人生的权利,小屿肯定能明白这一点。”   “如果他知道这种我们生来就拥有的自由,你却要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去获取,他肯定也会心疼你。”   由楚林一手带大的楚屿当然也是一个像他一样可爱的人,但是淳乐水还是不想给更多的人增加心理负担。   而在摒弃掉世界背景后单纯去解释死而复生的话,又过于玄学。   楚林理解:“既然你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我们就不说。”   “谢谢你,师哥。”   “小事。”说完他见淳乐水欲言又止,微微偏了下头,“怎么了?”   “你和小屿……”淳乐水实在是太好奇了,他迟疑了片刻,干脆一咬牙全盘托出,“我前段时间不是去看你演出了吗,我又不敢见你,演出结束我就去买了束花说让秦哥帮忙转交给你,结果我就不小心看到你和小屿……”   在接吻。   他话说了半截,楚林一开始的重点都还在那束花上,第二天去剧院秦哥就把那束花交给他说是有个粉丝送的,还絮叨了半天要不是看这个粉丝有点像淳乐水才不会破例帮他一类的,没想到那束花还真是淳乐水送的。   而且当时秦哥还说什么,明明是个粉丝还搁那儿问了半天楚林和楚屿的关系。   他双眼带笑:“这事说来话长,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和小屿不是亲兄弟?”   这还真没有。   楚林比楚屿大七岁,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楚父楚母都常年在外,楚屿完全可以说是楚林一手带大的,淳乐水还看过楚屿幼儿时期和楚林的合照,而且楚屿又特别黏他,东一句我哥西一句我哥,淳乐水从来都没有往他俩不是亲兄弟的方向想过。   但其实楚林是楚父母同事的孩子,在他亲生父母意外离世后被楚家收养,那时候他已经六岁了,对自己曾经的家庭一直都有印象,倒是楚屿直到前两年才知道这件事。   他们能在一起,缺少不了楚屿一直坚持不懈的努力,但这事确实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楚林只给淳乐水说了个大概:“以后有空再告诉你。”   淳乐水细细一想才发现,楚家一家四口从长相上来说,楚林确实和其他人毫无相似之处。   他们相处得太和谐了,不仅是楚屿,包括淳乐水只有几面之缘的楚父楚母对待楚林也如何亲生的,但越是这么和睦的家庭关系,他和楚屿之间至少在确认恋爱关系前应该并不太好过,甚至双方可能都很痛苦。   幸好最后有一个好的结果。   淳乐水从停车场出来后并没有直接走人,他绕了一圈后又绕回了咖啡厅,楚屿已经到了,两人仍然坐在他们之前的位置,只是楚屿并没有坐在楚林对面。   两人并肩坐着,两杯咖啡被推到旁边,桌上摊着楚屿的工作文件,他正拿着电话和对面沟通什么,大概不是很顺利,挂掉电话后不太精神。   他那头卷发一直没变过,看着毛茸茸的,垂头丧气的样子像只受挫的小狗。   楚林大概率是在安抚他,帮他看着文件,楚屿烦躁地把他一头卷毛揉得乱糟糟,楚林无奈地拿手帮他顺了顺,顺着顺着楚屿就往他那边递了递脸颊,楚林伸手轻捏,被楚屿拍掉。   楚林逗了他几次后才微微低头,还没亲到楚屿脸上楚屿便迅速转头,淳乐水的角度下楚屿整个人都被窗边的楚林给挡住了,只能看到小半个脑袋,但不难猜测他靠这招从楚林那里偷来一个吻。   毕竟下一秒他就一副原地复活的模样站了起来,一边迅速地收好东西,一边拽着楚林起身要离开。   两人推开咖啡厅的门,踏下台阶,并没有注意到路边停着的车辆,淳乐水看着他们映在自己后视镜里的背影,楚屿把他手上的文件分了一份给楚林,各自举在脸侧挡太阳,明明都热得不行了,中间扣在一起的手也没有松开。   黏黏糊糊的,看得淳乐水忍不住笑了笑。   等他们的身影彻底从后视镜里消失,淳乐水才驱车离开。   影视城坐落于申城隔壁的城市,离得并不算远,但加上路上时不时的堵车,到家已经是四个小时后,天早就黑了。   他将车停在租借的小区露天车位里,慢悠悠地往单元楼走去。   淳阮租的这套房子并不是什么太高档的小区,一到晚上□□点天气凉快下来,小区里就满是带着孙子孙女或者家里狗狗出来散步消食的住户。   在这边两个月时间,因为淳乐水又遛狗又遛娃,倒是和大部分住户都混熟了,下车遇到个人就要和他打声招呼闲聊两句,花了快十分钟他才走到单元楼下。   还没进楼呢,又遇到一对出来遛狗的夫妻,他们家狗子围着淳乐水打转,在他腿边嗅了又嗅。   三人聊了两句便分开,淳乐水往里走,突然听到夫妻俩在讨论路边一辆他们没见过的车。   淳乐水回头望了眼,是辆低调的黑色SUV,售价大概在两百万以内,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算是一辆豪车,这辆车大概是那位夫妻俩的梦中情车,就算走远了还能听到他们在算自己要攒多久的钱才能买到。   淳乐水随便听了一耳朵,目光从SUV上一扫而过,转身进了单元楼。   一打开门,早就听到动静的边牧已经坐在玄关处摇着尾巴等他。   淳乐水摸摸狗脑袋,换了鞋往屋里走:“我回来了。”   屋内无人回应,淳乐水跟着边牧走到主卧门口,马修和淳阮坐在床边聊天,他俩中间躺着四仰八叉的爱丽丝。   马修的手一上一下地轻拍着爱丽丝的小肚皮,淳乐水出现在出门那一刻正好听到他在讲宋氏总裁接手了他们公司和宋氏合作的事情。   爱丽丝大概是没睡着,翻身趴着,看见淳乐水张嘴叫了声哥哥,对他张开手。原本准备转回自己房间的淳乐水停下脚步。   “你们这个合作这么重要吗?”淳阮道,“还要总裁亲自对接。”   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时马修也是懵逼的,因为平时主要负责和他对接的人也只是宋氏某位副总手下的某位总监,突然就连跨几级直接和宋氏总裁对接工作,就连他们老总的第一反应也是连夜给他打电话问他是不是工作出现了什么纰漏。   毕竟这位宋总的脾气,只要和他有过合作的企业都是有目共睹,项目出现问题不能按时解决,人家说撤资就撤资一点情面都不给。   但其实这次沟通下来,马修发现这位宋总好像也没那么可怕,虽然不怎么爱说话,大多数时间都是由助理代为发言,但也没有动不动就发脾气。   就是一场会老是看他,看得他总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对。   淳乐水捡起爱丽丝掉到床上的奶嘴擦了擦,又给她塞回去,把她从床上抱起来。   淳阮一边帮爱丽丝理了理卷起来的衣摆,一边脑洞大开:“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马修摆手:“我听说他有配偶的,只是去世了……”马修的目光移到抱着爱丽丝准备转身出门淳乐水身上,猛地想起来,“我就说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宝贝,你还记得上次在陵园里拽住淳的那个人吗?他就是宋氏总裁宋含章!”   “那如果这个宋总去世的配偶就是那天我们在陵园里看到的那个淳乐水,那么他那天抓住淳已经他和你这边工作上一些奇怪的地方就说得通了!他是不是想要通过你来接近小淳?把我们小淳当替身?!”   莫名其妙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淳乐水:“……”   “妈……”他没忍住,“你是不是什么奇怪的电视剧看多了?”   “马修,你可得给我防着他点你知道吗?”淳阮没搭理淳乐水,对马修道。   马修抓抓脑壳:“但是他也没有问过我一句和淳相关的事情啊?”   淳乐水并不想听这些,抱着爱丽丝走出主卧,边牧咬着自己的玩具也跟着淳乐水走出去,跟在两位小主人身后进了旁边的房间。   爱丽丝黏人,淳乐水房间里也隔了一小块区域给她玩。   他抱着爱丽丝走向窗边的爬行垫,边牧卧在角落里玩玩具,爱丽丝在垫子上爬来爬去,骑到狗身上狗也任由她胡闹,玩累了之后她又爬进淳乐水怀里,指着窗外要看车车。   淳乐水抱着她面向落地窗坐着,爱丽丝站起来趴在窗玻璃上,脸全部贴上去,抬手一二三一二三地数着停在楼下的车。   淳乐水稳着她,脑子里却在想从马修那里听到的内容。   宋含章的这一系列行为,到底是认出他了,还是像淳阮说的那样是想找个替身聊以慰藉呢?   “黑黑,哥哥,黑黑。”   爱丽丝重复着,淳乐水凑过去,才发现楼下所有的车不是白色就是银色,只有单元楼门口不远处停着的那辆SUV独树一帜的黑。   因为它特别,所以吸引了爱丽丝的目光。   小婴儿的脑回路也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一辆随处可见的黑色轿车就让她移不开眼,为淳乐水要黑黑。   淳乐水从她那堆玩具里扒拉出一辆积木的小车让她玩,爱丽丝还不高兴,又是嫌车不是黑色,又是嫌没有楼下的其他白色车辆。   “服了你了。”淳乐水轻捏着爱丽丝的脸,肉嘟嘟的脸团子橡皮泥似的被他拉开,爱丽丝还一个劲地往他怀里扑,手上抓着积木车嘴上要着所谓的黑黑。   淳乐水松开手,抱起她和两位家长招呼了声,边牧咬着绳子跟他一起进了电梯。   虽然和白天相比晚上的温度降了下来,但白日里被太阳晒得发烫的地面也同样在挥散着热气,凉爽中又带着一丝闷热,抱着一个二十斤的小火炉,没一会儿就给淳乐水热得不行。   他一边后悔自己没推婴儿车,一边带着爱丽丝站在车边。   黑色SUV贴着单向膜,淳乐水站在窗边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过一辆车停在这里这么久大概率也是没人的,他抱着爱丽丝围着车转了一圈:“看吧,你的黑黑。”   而小东西在从楼上下来之后就对这辆车失去了兴趣,根本不往车上看,抱着淳乐水脖子趴在他肩膀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到处看,而她手里抓着的玩具车就在淳乐水身上滚来滚去。   “你是不是溜我玩?”淳乐水抓着她的手,让她面向SUV。   爱丽丝把头偏向其他方向,不管淳乐水怎么转,她就是对SUV不感冒。   淳乐水哭笑不得,抱着她热出一身汗,特别是和爱丽丝同样裸露在外的皮肤相贴处,汗津津的。   边牧顺着草丛边嗅来嗅去,大概是想上厕所,淳乐水等它方便完后才带着狗和幼崽回家。   如果他此时回头,就会发现那辆一直毫无动静的SUV缓缓降下了车窗。   宋含章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淳乐水的身影彻底从单元楼外消失。   不再遇到自己的他的生活,平淡且幸福。   宋含章不敢去打扰他,害怕自己破坏他来之不易的生活,但他又抑制不住自己想要见到淳乐水的冲动。   就仿佛是回到了当初两人刚离婚的时候,宋含章也是这样躲在车里,偷偷注视着他。   只是当时的宋含章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当时他只是觉得看到淳乐水会感到安心。   却不知道这份安心的来源。   他一有空就过来,看着淳乐水笑容随意地和邻居一起遛狗聊天,看着他带着爱丽丝在小区里瞎晃,看着他和母亲嬉笑着走出单元楼。   偶尔淳乐水从车边路过时,会转头把车窗当做镜子照一照。   看到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宋含章几乎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将车窗降下来,想要触碰和抚摸他,想要吻他。   好几次他的手都落在了车窗开关上,却一直没有勇气按下去。   八月份迎来了雨季,雨水噼里啪啦地敲击着车身,窗玻璃上附着着许多水珠,摇摇晃晃汇聚到一起,然后不堪重负般顺着车身滚下。   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接二连三坠落在地,在地面的小水滩里砸出浅浅水花。   万向轮从水滩里滚过,淳乐水打着伞,伞下除了他以外多了一个陌生男性的身影,伞面挡着,宋含章看不到对方的面孔,只能看到伞下露出的一截红发,和对方泛着红调的白色皮肤。   是个外国人。   淳乐水站在单元楼门口收伞,他对卢卡斯道:“你选了个不太好的时候。”   今天早上淳乐水刚睡醒就收到了卢卡斯的消息,也没太多的话,就是一张从X国到申城的机票,以及落地时间。   意思表达得很准确,让淳乐水去接他。   而按照时间推算,淳乐水看到他信息时他已经在中转国登上了直飞申城的飞机。   进入雨季后几乎天天下雨,但凡卢卡斯提前告知淳乐水,淳乐水都会让他改签避开雨季,这种天气很多地方都不能去,只能一直去一些室内的景点转转。   “我不是来申城旅游的,”卢卡斯道,“淳,你还欠我一次约会。”   淳乐水迷茫了一瞬才想起来,之前卢卡斯约他去看《山鬼》被他找了个没时间的理由拒绝了,后来倒是说了句等自己有空了约他,只是淳乐水也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卢卡斯不但记住了,还为了这个原因千里迢迢跑了过来。   他甩掉雨伞上多余的水,和他一起往电梯的方向走去,闻言笑道:“只是因为约会?”   “我又不是不回去,你还怕我跑了吗,追这么远?”他按下电梯按钮。   “我可是听雪莉说你们有可能会在这边定居的,”卢卡斯道,“谁知道你还回不回去。”   他们所在的城市虽然比邻X国首都,但其实是一个面积不算太大的小岛,岛上多数居民都相互认识。   听他提起雪莉,淳乐水顺嘴问:“布鲁斯还好吗?”   卢卡斯“哈”了一声:“现在还没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呢。”   淳乐水回国已经快三个月了,闻言诧异道:“他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不是答应人家等他十八岁要和他约会的吗,这么快就把人家给忘了?”卢卡斯调侃他。   淳乐水失笑:“那你回去记得让他早点忘记我这个负心汉。”   两人说笑着进了家门,淳阮和马修都不在,淳乐水说他们晚上回来,他把卢卡斯领到书房,书房的沙发拉开就是一张折叠床,淳乐水在去接他之前就已经把床给他铺好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你应该也累了,休息好明天我再带你出去玩。”   今天是周末,淳阮和马修一早就带爱丽丝出去玩了,家里除了淳乐水就只有边牧。   卢卡斯在屋里睡觉,淳乐水在准备申舞的考试,自从上次和楚林见面后他便一直和师哥保持着联系,商量之后淳乐水还是决定直接从国外的大学退学重新报考申舞,毕竟按现在马修的工作情况来看他们大概率都是会留长时间留在申城了。   包括淳阮也开始计划把事业重心转回国内,正在和朋友商量着要不要开办一个芭蕾舞培训机构。   索性淳乐水不是第一次报考申舞,相关流程他都很熟悉,资料弄到一半,裤腿被边牧衔住。淳乐水低头,被雨在屋里困了一天的边牧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哒哒哒跑到门口,从玄关柜上衔住绳子拖下来,意思很明显,让淳乐水带它出去。   “外面在下雨。”淳乐水说。   边牧拉开柜子,从里面拖出一件雨衣望着淳乐水:“汪!”   “嘘――”   怕他吵醒卢卡斯,淳乐水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边牧这类狗需要高强度的运动量来消耗精体力避免拆家,他平时早上遛一次晚上遛一次,生活极其规律。今天因为下雨早上没出门,一直憋到现在显然是憋不住了,咬出雨衣后就有些焦躁,尾巴几乎都快要晃成残影,一看淳乐水站起来,也跟着站起来往门边走,激动地不行。   淳乐水找出它的飞盘,抖开地上它的雨衣给它穿上,一想到一会儿回家要洗狗不由地悲从中来。   毕竟他经历过它在雨天撒欢到忘乎所以把雨衣给蹭掉的经历。   为了防止它带着一身水就往自己身上扑,淳乐水也给自己套了件雨衣才出门。   边牧憋坏了,一出单元楼就往雨里冲,淳乐水帽子都还没扣上差点就被它扯出去。   下雨小区里除了他和家里的傻狗就没有其他人,淳乐水刚把绳子给它解开,边牧箭一样射出去,追逐和赛跑是边牧的天性,围着单元楼跑了好几圈后才回到淳乐水面前。   淳乐水在它跑酷期间已经慢慢从单元楼走出去,站在那辆永远停在路口的SUV旁边,等边牧稍微释放了点精力后自己跑过来。   它唰唰唰甩着雨衣上面的水,不仅甩了淳乐水一身,还把正在下的雨一并甩到了旁边的车上。   “你蠢不蠢?”淳乐水说它,“这么大的雨你甩水有什么用?”   “汪!”边牧一脸兴奋地看着他手上的飞盘。   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边牧对飞盘的喜爱。   小区里玩飞盘不太方便,淳乐水把牵引绳给它扣上,出门扫了辆自行车,准备把它遛到最近的公园。这么大的雨,晚上他不想再下来第二次,打定主意一次运动就要把边牧给累趴下。   不过自行车的速度对边牧来说实在不够看,经常它一个猛冲出去,淳乐水使出吃奶的劲蹬也追不上它,被狗遛到公园反而是他累了个半死。   淳乐水喘着气把自行车停在路边,余光里突然扫到一辆车远远停靠在路口,他回头看了眼,认出是小区里那辆SUV。   他也没多想,车一锁,追着已经自觉跑进草坪里的边牧过去,飞盘往空中一丢,狗直接消失在雨里。   就这么玩了会儿,淳乐水突然发现那辆SUV已经从路口停靠到了他自行车旁边。   但他好像一直都没见到有人下来过?   淳乐水多留了个心眼,直到他重新骑上自行车准备回家,也没见有人上车,但他趁着转弯往后扫了眼,却发现那辆车远远跟在他身后。   为了避免自己认错车,进小区后淳乐水专门往那辆SUV平时常停的停车位看了眼,空的。   回家后他先把狗关进了卫生间,走进阳台望向楼下,SUV又停在了车位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淳乐水觉得有些蹊跷。   他开始注意起楼下那辆车,才发现他好像不是一直停在那里。有时候在他和卢卡斯出门前,车位就空了出来,有时候他睡前看时车位还是空的,等他一觉睡醒车已经回来了。   但他始终没有看到过车主上下车,包括某天晚上他半夜醒来喝水,下意识站到窗边,恰好看到那辆车驶入小区,平稳地从侧方停进去,甚至还从车窗边支棱出半个手肘,却一直没人下车。   思索再三后,淳乐水选择了报警。   -   宋含章是被一阵叩击声吵醒的,他看向腕间手表,五点多。   他刚睁眼并不是特别清醒,看到窗外的陌生面孔并没有多想,一边捏着睛明穴,一边降下车窗:“警察,这边有人报警怀疑你行踪诡异,麻烦你出示一下身份证。”   宋含章闻言微顿,目光从面前年轻警察的脸上移向旁边站在另外一位警察身边做记录的淳乐水身上。   似乎是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淳乐水回头两人皆是一愣。   他迅速回头,警察问:“……就是这些吗?”   淳乐水点点头,有些烦躁,早知道这车上是宋含章,他打死也不会报警。   而且宋含章是不是有毛病???   宋氏集团的堂堂总裁,不在公司不在家,开着车跑到他们小区楼下窝在车里睡觉???   这消息爆出去怎么也得上社会新闻头条吧?   宋含章那边的警察从看到他起就对他多有打量,直到他拿出身份证并询问相关工作后证实了宋含章的身份,神情就如淳乐水所想那般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又好奇又震惊。   在得到宋含章在这个小区里也有房子,只是工作工作太晚有些疲惫在车上睡着的说法后,通过物业验证了他的话,把淳乐水的报警内容定义为误会,并记录下此次出警情况后便离开。   警察一走,淳乐水自然也没心情多呆,他转身就走。   “淳乐水。”宋含章叫他。   淳乐水停下脚步:“有事?”   宋含章叫住他只是下意识的,他以为淳乐水不会停下来,沉默了一瞬,道了声抱歉。   淳乐水转身:“这位……宋先生是吧?那天在陵园我就告诉过您认错人了,我可能真的和那个离开您的人长得很像,但我不是他,我也不会相信您刚才和警察说的话,希望您不要再做这种会让我感到困扰的事情了。”   天空已经隐隐发青,路边的草坪上挂满了露水,湿润的空气里带着清晨这个时间段特有的凉意。   宋含章白衣黑裤地站在车边,孤零零的一个,前面小道上已经没有了淳乐水的身影。   对于淳乐水一长串撇清关系以及他对他造成困扰的话,宋含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知道淳乐水并不想和他再产生交集,是他离不开淳乐水,但所有的话到了嘴边便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好像除了道歉,他就没有别的话可说。   而对于他这句道歉,淳乐水也只有一句冷漠的“如果您真的觉得抱歉,就麻烦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是他对于一个失礼的陌生人所能给到的最大的礼貌。   但宋含章却无法回应这句话,他知道他做不到。   他只能看着淳乐水离开,再次将他丢下。   而上楼的淳乐水也同样没了睡意,他站在窗边,看着宋含章就那样直挺挺地站到天色破晓,小区里出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直到乱跑的小孩撞到他身上他才有了动作,看了眼时间后驱车离开。   上车前他抬头望楼上看了眼,淳乐水一直站在窗帘后,明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还是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宋含章也并没有离开,他仍然会来,不管是凌晨还是半夜,淳乐水掀开窗帘望下去时,他的车多数时间都在哪里。   而每次看到他,淳乐水的心情都会有些糟糕。   “淳,你怎么回事?”回家路上,卢卡斯抱怨道,“你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的,和我约会有这么无聊吗?”   “很明显?”淳乐水诧异。   “和你说话你总走神,你觉得明显不明显?”   “抱歉,”淳乐水说,“不是你的原因,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要是有心事,我很乐意倾听。”卢卡斯站住脚,小区内有段路的路灯是坏的,不是不亮,而是光线非常非常暗,暗到几乎等于没有,只能勉强看清人影的程度。   卢卡斯正好就停在那处路灯底下。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几天没休息好。”淳乐水走了两步才发现卢卡斯没跟上来,他回头,“卢卡斯?”   卢卡斯缓缓上前,他稍微比淳乐水矮了那么一点,昏暗的光线里只能看到他白皙的肤色,他语气变得很认真:“淳,你也知道我明天就要回X国了,我能在回去前得到一个答案吗?”   卢卡斯对淳乐水有好感,淳乐水是知道这件事的,X国人热情直白,并不屑于隐瞒自己的喜欢。   所以他频繁约会淳乐水,千里迢迢从X国追过来。   淳乐水也并不讨厌他,应该说他对所有追求他的人都抱着一个友好的态度和对方接触。   “卢卡斯,你应该也知道我前面两段恋爱是怎么结束的。”   三年里淳乐水谈过两段恋爱,都是对方追求他也不排斥甚至对对方也隐约有点好感而同意,短的三个月,长的不超过半年,虽然最终不仅和平分手甚至还能像朋友一样偶有联系,但分手的理由基本都是同一个。   对方能感受到淳乐水在认真地经营这段感情,能感受到他用心地对待自己,但是始终在他那里感受不到爱情的递增。   接吻也好拥抱也好,好像都没有火花,淳乐水对他们的感情似乎是永远停留在好感的这个层面。   对方接受不了,于是提出分手,大家好聚好散,淳乐水甚至还会得到对方希望他早日找到真爱的祝福。   “只要你愿意,我就不介意,”卢卡斯说,“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的真爱不是我呢?”   淳乐水并不想隐瞒他什么:“但是我也不能保证我能不能做到,我怕你在我身上浪费你宝贵的时间,而且你马上就要回X国了,异国更不方便我们培养感情……”   他话说得很明白,话里话外都是拒绝的意思。   经历过那两段几乎可以说是失败的恋爱淳乐水明白了一个道理,感情确实可以通过时间慢慢培养,但爱情却不一定。   他不想谁在因为在他身上看不到未来而受到伤害。   “所以我是被拒绝了吗?”卢卡斯哀嚎,“要是让布鲁斯知道他一定会嘲笑我的!”   淳乐水失笑:“你怎么老是和他一小孩儿作对?”   “不行,你得亲我一下,才能弥补我被你拒绝后受伤的心。”   淳乐水:“?”   卢卡斯说动就动,搂着淳乐水胳膊讨吻,淳乐水把脸别开,笑着伸手推他:“别闹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另外一片光亮下,这处路灯夹在前后两处阴影之间,将两人打闹的影子拉出长长一条,延伸进暗处,像一条将黑暗牵引到光明处的纽带。   淳乐水掰着卢卡斯的下巴让他整个人都往后仰着头:“还闹不闹?”   卢卡斯就着这个后仰的姿势,双手紧搂着淳乐水的腰,他突然停下动作,盯着后方看了片刻:“淳,有人,让让。”   淳乐水松开手,在卢卡斯伺机偷袭他的时候迅速捂着他的嘴,卢卡斯瞪着眼,淳乐水得意道:“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这么一闹倒是暂时让他忘记了宋含章,整个人都笑得非常开心,眼角眉梢都写满了快乐。   卢卡斯定定地看着前面,淳乐水:“还来?”   卢卡斯呜呜了几声,淳乐水半信半疑地转头,几米开外的暗处站着一个人,肩宽腿长,即使他整个人都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淳乐水也认了出来。   是宋含章,而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从黑暗里走出来,脸上没太大表情,但目光一直锁定在淳乐水身上。   他说:“淳乐水,我可以追求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感谢在2021-08-26?21:18:53~2021-08-28?22:2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一叶?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orax、53122604、乔羽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潇以陌°?100瓶;饼饼本饼?80瓶;31647048?18瓶;千蝶吐血?14瓶;巫茗、alkarin、duck不必?10瓶;一拳一棵树好吗、乔羽若、20044398?5瓶;月亮的玖个念头?3瓶;??????、37577954、奈亚托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淳,?这个人在说什么?”卢卡斯一脸迷茫地看向淳乐水。   别说他这个外国人听不懂宋含章在说什么,就连淳乐水本人也怀疑自己听不懂中文。   宋含章说的每个字都钻进了他的耳朵里,但连成一句让他的大脑无法理解。   他盯着宋含章看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我说……”宋含章上前一步,?神态无比认真,?“我可以追求你吗?”   他看了眼卢卡斯:“像他那样。”   宋含章承认自己真的很自私,?他明明知道自己曾经给淳乐水带来过什么样的伤害,?即使梦里的情景他没有记忆,?但淳乐水确实切切实实经历过,?他想要逃离自己身边,想要远离不幸,想要过平静幸福的生活。   宋含章都知道。   所以他原本只是想要远远看着淳乐水就够了,?可人是贪婪的,?看到之后他就会想要触碰他拥有他,即使淳乐水对他避之不及,他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他的欲/望。   特别是当他看到淳乐水和别人那么亲密的时候,他既羡慕又嫉妒,?他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也可以?   既然他爱过自己,既然他无法爱上别人,那是不是代表自己还有机会?   如果他努力一点,淳乐水是不是可以再次爱上自己?   不管淳乐水愿不愿意,宋含章都不放开他,?他需要他在身边。   淳乐水蹙眉,他和卢卡斯说的是X国语,宋含章为什么会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神色一变宋含章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摘下耳麦递过去:“抱歉。”   他戴着同声传译的耳麦,?虽然是道歉,却丝毫没有为自己偷听他们讲话的行为做出任何解释。   大有一种,我知道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的架势。   淳乐水懵了一瞬就怒了,宋含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   他拽着卢卡斯转身就走,卢卡斯一脑袋问号,不停问淳乐水那人是谁,他们刚才在说什么,对方是他的追求者吗一类的问题。   “淳,那个人还跟着我们诶?”卢卡斯频频回头。   淳乐水当然知道宋含章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宋含章现在会变成这样,偷窥、偷听、跟踪,简直跟个变态一样!   虽然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行为,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且安静的存在着,但如果淳乐水不是淳乐水,他这种行为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两人走到单元楼下,淳乐水让卢卡斯先上去。   他表情严肃,卢卡斯也察觉到不对,问他:“这个人是不是在骚扰你?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没事,”淳乐水说吗,“他只是把我当成了别人,我和他说清楚就好了,你先上去吧。”   卢卡斯半信半疑,在淳乐水再三强调不会有事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踏进了单元楼:“我还是不上去了,如果有什么事你想单独和他说的话,我就在单元楼等你。”   淳乐水点头。   他转身时宋含章恰好停在他面前,他虽然跟着但似乎是害怕惹淳乐水不高兴,也不敢太上前,站定在距离淳乐水一米远的位置。   他看着淳乐水,漆黑的眸子仿佛沾染着头顶路灯的光晕,泛着浅浅水光。   淳乐水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以前是我错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宋先生,我拜托你。”淳乐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你认为的那个人。我知道警察对你这种人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如果你再骚扰我的话,我会直接联系媒体曝光你!你的名字以这种情况出现在社会新闻的版面上,会给你们集团带来多大的影响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他全然没了耐心,连敬语都不用了,仿佛对宋含章这种频繁骚扰的行为极其不耐。   虽然他永远都不承认,但宋含章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他能感受得出来淳乐水就是淳乐水,他不敢把人逼得太紧,但宋含章也知道,如果他不上前的话,他和淳乐水将永无可能。   他后退了一步,伸出手:“不好意思,那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宋含章。”   淳乐水看着那只手。   最近因为雨季又潮湿又闷热,这种天气宋含章仍然一丝不苟地扣着衬衫手腕处的纽扣,淳乐水想起他和宋含章的几次见面,他永远都是衬衫西裤,以前他最讨厌的会让他觉得自己被拘束的衣服,现在仿佛已经被他半永久套在身上。   三年时间他变了很多,不仅是着装,还有性格上,他甚至学会了让步。   他就静静看着宋含章的手悬在半空,骨节分明的手指被灯光包裹着,但淳乐水无动于衷。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他转身就走,连多一分的眼神都懒得在宋含章身上停留。   之后连续好几天,淳乐水都没有在小区里看到宋含章,他以为宋含章是想明白了,还没轻松两天,就再次看到了重新停靠在车位的车。   看到他,倚靠在车身上的宋含章站直了身体,他手上勾着一个小的礼品袋:“我这几天去A国出差,看到这个觉得很适合你。”   淳乐水目不斜视地越过他,彻底将他当做空气。   之后他锲而不舍地给淳乐水送了几次礼物,还尝试约他,都被淳乐水给无视掉了。   直到某次淳乐水回家时,打开门后看到屋里一堆购物袋,里面囊括了全家人的衣食住行,几乎把淳乐水家的客厅占得没处下脚。   淳阮说不知道是谁送的,一堆店员守在门口,她一开门大家就把东西放进屋里然后离开,搞得她也非常懵,为淳乐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近小区里大家几乎都知道有人在追求淳乐水,以前在X国追淳乐水的人也很多,但每次都是淳乐水和对方一来一往地约会,从没发生过这种情况。   淳乐水在门口静站了几分钟:“妈,你把车钥匙给我一下。”   “你要去找他吗?”淳阮跨过地上的东西,把车钥匙递给淳乐水,她看淳乐水脸色不太好看,叮嘱道,“你好好和人家说,让他把这些东西都拿回去,但别和人家闹脾气知道吗?”   淳乐水一言不发,拽过车钥匙就走人。   他沉着脸直奔宋含章公司楼下,甩上车门一声巨响,把旁边恰好路过的路人吓了一跳。   淳乐水每一步都走得气势汹汹,他一阵风一样踏进宋氏大楼,被门禁闸机拦在了电梯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脚步一转向旁边的前天走去。   前台小姐正在埋头处理工作,突然察觉到有人过来,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目带惊艳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人。   青年长得极高,需要她半抬起头才能和对方对视。   前台小姐露出训练有素的笑容:“您好?”   淳乐水的所有怒意在看到面前笑容灿烂的女孩子时被他勉强收起,但他这会儿心情糟糕,实在无法回以微笑,只能礼貌颔首:“您好,我想找宋含章。”   几乎没有人会对宋总直呼其名,前台小姐诧异了一瞬,很快回过神:“请问您有约吗?”   她一边问一边拿过预约册,其实一般和宋含章有约的人根本不会通过前台,重要客户都是其他高层或者宋总助理直接下来接待的。   不等她把册子翻开,淳乐水便道:“没有。”   “那不好意思,没有预约――”   “他在公司是吗?”淳乐水说,“那麻烦您帮我转告一下,我叫淳乐水,他应该会见我的。”   他话说得十分笃定,前台小姐虽然有些疑惑,但职业素养仍然让她保持着微笑:“我这边帮您打电话到总秘处问一下,您先稍等一下。”   “谢谢。”淳乐水道。   楼上。   办公室里只有宋含章和助理两个人,助理递上一份文件:“宋总,这是待会儿会议的资料。”   宋含章轻叩了两下桌面,助理放在文件准备走人,突然被宋含章叫住:“陈助理,你……”   他欲言又止,助理回头:“宋总?”   宋含章不知道怎么问,他没有追求别人的经验,只能根据以往从简闻那里听来的经历里去提取所谓的投其所好,但让人失落的是,宋含章甚至不知道淳乐水喜欢什么?   他尝试着送了几次礼物都被淳乐水拒绝了,昨天偶然路过茶水间听到几位员工在讨论如何追求别人时就顺便听了听,其中有个人说他要是有钱他就学电视剧里面的霸总,不求质只求量,一波一波往对方家里送礼物。   一听宋含章就觉得这个方法不可行,如果是淳乐水,他这样可着劲儿往他家里送东西,淳乐水估计立刻就会找上门来骂他……   那不是挺好?   和之前完全对自己视而不见相比,至少淳乐水会理他。   于是他连助理都没经过,连夜挑选了许多东西让他们第二天给淳乐水送过去。   但是东西送出去后,宋含章又有些忐忑,他想要问问助理自己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他需要有个人在这方面帮他出出主意,但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   宋含章既害怕淳乐水来找他又害怕淳乐水不来找他,明明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却不停地否认拒绝,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可宋含章又想要看到他。   宋含章难免去想,以前淳乐水不停追在他身后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煎熬?   面对助理的探究的目光,宋含章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手机铃声响起,是宋含章设置的吃药提醒,他让助理去帮他倒杯水。   宋含章看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都已经下午了,淳乐水还没来那他是不是不会来了?   助理前脚刚出去,秘书后脚就打了内线进来:“宋总,前台说楼下有位姓淳的先生找您――”   话还没说完,秘书便听到听筒里传来一阵哗啦声,像是宋总碰倒了什么东西。   她有些奇怪地转头,可惜总裁办公室大门紧闭,什么也看不到。   电话里静悄悄的,秘书不由提醒:“宋总……?”   “让他上来吧。”过了会儿才传出宋含章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秘书觉得宋总的声音听着似乎有点发紧?   她道了声好,正要挂掉内线又被叫住:“让他坐专梯上来。”   总裁专梯离办公室更近,而且也不会遇到频繁有人上下楼的情况,不会耽误时间,宋含章手上还有个会马上就要开,他想在开会前见到淳乐水。   和总秘处一墙之隔的总裁办公室里,宋含章的办公桌上洒了一桌的药丸。   他有些慌张地把药都塞回药瓶里,还没等他收拾好,秘书已经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宋总,淳先生到了。”   里面半天没有回应,秘书正要再次敲门时,没有耐心的淳乐水已经径直将门推开。   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宋含章迅速合上抽屉,淳乐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大步踏进办公室,还不等宋含章站起来,他已经走到办公桌前。   淳乐水双手按在桌上,俯身注视着宋含章,眼中带着几丝冷意:“你什么意思?”   宋含章从下往下盯着他看了片刻,才缓缓起身,两人平视着,他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找任何理由,直白道:“我只是想见你。”   “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淳乐水被他缠得快要没脾气,他甚至都想要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告诉宋含章自己不想见他,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的联系。   但淳乐水不能。   而对于他的这个问题,宋含章紧盯着淳乐水,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他做不到,但他说出来淳乐水会更生气,于是他便不吭声。   淳乐水和他四目相对半晌,点点头,收了手从办公桌边退开。   【行,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我明天就会X国。】   宋含章愣了愣,他大步从桌后绕出来,攥住了转身往外的淳乐水的手腕。   他呼吸稍微有点急促。   他其实并没有听见淳乐水的任何心声,但那一刻从淳乐水的表情,他就看出了他的想法。   身体甚至快过大脑的指令,先一步拦住了对方。   “别走。”宋含章说完静了许久,在淳乐水想要甩开他的时候低声挽留,“求你了。”   这三个字很轻,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说完办公室陷入凝滞。   那一刻淳乐水震惊到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他好卑微啊。   即使他已经从宋含章不断的纠缠中明确知道他变了,但这示弱一样的三个字还是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我不是你等的人。”淳乐水垂眼,语气平静无波。   从重逢到现在,淳乐水对宋含章说得最多的就是拒绝承认身份的话,越到后面,双方越是心知肚明淳乐水的欲盖弥彰。   宋含章不相信,他日复一日地接近淳乐水,淳乐水知道他不相信,但还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类似的话。   因为淳乐水知道,一旦他承认,就代表他对宋含章心软了,而如果他真的心软,那他曾经的努力和付出就好像是个笑话,他费劲一切想要挣脱命运的枷锁,但他却始终逃不开名为“宋含章”的束缚吗?   这不仅仅是他和宋含章的博弈,这还是淳乐水和自己的博弈,他不想认输。   “淳――”   宋含章正要说话,助理敲门进来:“宋总,您的水,吃完药咱们就去开……会……”   助理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端着水杯,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目光定在淳乐水脸上。   “出去。”宋含章一个眼刀扫过去。   助理一个多余的字也不敢说,麻溜转身离开。   屋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宋含章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无法去反驳淳乐水的话,他没有证据可以去证明淳乐水就是,他只能装作没有也没有发生那样回到上一个话题。   “你别走好吗?”   淳乐水不说话后他也不再说话,就是攥着他的手不放,两人沉默地站着,淳乐水怀疑如果他不说或者做点什么,宋含章能和他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   他有些头疼:“宋总,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叩叩――   他话音刚落,助理小心翼翼地在门外提醒:“宋总,下午的会议就等您了。”   “你该去开会了。”淳乐水说。   “你会走吗?”   “当然,我不会留在你这里。”   “那你会回X国吗?”   淳乐水转眼看他,嗤笑了一下:“那就跟你没关系了。”   宋含章握着他不放:“淳乐水……”   淳乐水抬手打断他,他有些疲于和宋含章周旋:“你送到我们家的东西,我会如数还给你。宋总,您放过我吧。”   他声音里带着倦意,仿佛累极了。   “对不起,”宋含章说,好像重逢后他永远都在道歉,永远都在说对不起,“但我做不到。”   他看向淳乐水:“就算你回X国,我也会去找你的。”   说完这句话后他松开了淳乐水,离开办公室去开会了。   硕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淳乐水一个人,他长叹了一声,后退一步撑着办公桌边沿,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宋含章实在太难缠了,让淳乐水感到心累。   他歇了会儿,调整了下心情,起身时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相框。   淳乐水觉得自己此刻仿佛连扶起相框的力气都没有,心里连声叹气,一边伸手将相框摆正……余光隐约扫到里面的照片是当初和外公一起拍的全家福,他手上动作微顿,纠结了几秒还是把相框拿了起来。   下一秒他就后悔了。   照片上他和外公笑容满面,而旁边宋含章的脸却被拿笔涂抹掉。   淳乐水抬手扶额,拇指和中指揉按着两侧太阳穴,目光却敛着,不由自主落在另外一只手上拿着的相框上。   悄无声息的办公室里过了许久才响起一声轻叹。   “饶了我吧。”   -   等宋含章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淳乐水已经走了。   虽然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但宋含章还是有些失落,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和他走前并没有任何区别,唯独少了一个重要的人。   他坐在办公椅上发了两秒呆,将不知道什么时候碰歪的相框挪正,他盯着照片上淳乐水的笑颜看了片刻才移开眼,投入到工作中。   他仍然会去淳乐水家楼下,但经过这件事后两人的关系非但没有前进一步,反而后退到了在他鼓起勇气说要追求淳乐水之前。   宋含章不放手的话说得信誓旦旦,但其实根本不敢再往前踏一步,就害怕真的把人逼急了,淳乐水抛下一切也要离开。   只要他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不去打扰淳乐水,淳乐水那边便也不会有任何声音。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在无数个深夜,宋含章坐在车里望向楼上或者淳乐水站在窗边看向楼下时,对方同样也在注视着他所在的方向。   双方就在这种沉默中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直到宋含章再次主动地打破了这个平静的假象。   “宋含章,几个月了你拉黑我――?”   工作间隙,简闻突然破门而入,秘书一脸惶恐地跟在简闻身后:“对不起宋总,简总他……”   宋含章从桌前里抬起头,先是看了眼简闻,才给旁边的秘书递了个眼色,让她出去。   简闻双手撑在办公桌边沿:“你是不是真打算和我绝交啊,我不是给你道歉了吗,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儿呢?”   宋含章一目十行浏览着手上的文件,连头也没抬:“忘了。”   他这是在回答简闻进门时的那句话,两个字把简闻堵得没脾气,指着他所有骂人的话都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他咽回去。   简闻丢下一句“懒得和你计较”,熟门熟路在宋含章酒柜里挑了瓶酒,指间夹着两个酒杯在他办公桌上敲了敲:“别工作了,过来陪我喝酒。”   他走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酒都倒好了也没见人过来,简闻抬头一看,宋含章还坐在椅子上,保持着处理工作的姿势动也没动一下。   简闻啧了下:“没劲。”   他拿着酒杯自顾自喝起来。   手上的重要工作处理完,宋含章叫来助理交代了几句,才起身坐到简闻对面,到这会儿简闻已经独自坐在他办公室喝了一个多小时了。   “忙完了?”他问宋含章。   宋含章点头,捏着酒杯伸手过去,简闻俯身和他轻碰了一下,吐槽他:“你以前话虽然也不多但好歹也会说两句,现在跟个闷葫芦似的,也就我还受得了你。要不是我找不到人喝酒,我才不往你这里凑。”   宋含章往桌上扫了眼,他这半天坐在这里居然一个人就闷头灌完了一瓶酒。   “怎么了?”他问。   “你之前不是戳我肺管子,说我和简岛那小兔崽子不清不楚吗?”简闻大爷似的靠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着,双臂架在靠背上,捏着酒杯的手指了指宋含章,“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我跟他结束了。”   宋含章抬眼:“恭喜你。”   “是。”简闻点头,看着窗外静默了片刻,“恭喜我终于摆脱了那个小疯子。”   他一口干掉杯里小半杯酒,对宋含章道:“所以今晚你必须得陪我,不醉不归。”   两人从办公室转战到会所,宋含章已经太久没有喝这么多酒了,他有些晕,但还是比醉成一摊泥的简闻清醒,把他从会所拖回家。   之前偶尔过来,简闻家里还有一些简岛存在的痕迹,学校的课本或者乱丢在沙发上的运动服,但现在这些东西都消失不见了。简闻家出事那段时间宋含章自己也是一团糟,很长一段时间没和他联系,只知道简父突然离世。   后来简闻来找他,宋含章才知道,简父是被气死的,简闻被简岛强制的事情他丝毫没有遮掩,简父一直就非常疼爱简岛这个私生子,因为是和初恋的孩子,在他身上付出了诸多心血,连简氏都默认是留给简岛的。   结果亲儿子乱/伦,当即就气得简父血压升高,而更让简闻觉得好笑的居然是被简父偏爱了这么多年的小儿子,居然和他没有丝毫血缘关系,是他初恋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于是简父一口气没上来,被简岛气死在了病床上。   之后简闻继承了简氏,把简父留下的那些什么情人私生子全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包括和他简家一点关系也没有的简岛也被扫地出门,只是后来他又回到了简闻身边。   至于其中细节,简闻没说,宋含章也不好奇,只知道这两人关系不清不楚地纠缠了好几年。   屋外刮着狂风,树叶噼里啪啦打在窗玻璃上,宋含章忍着醉意把简闻丢在床上,准备叫个人过来照顾他。   电话还没打出去,楼下传来哐哐哐的砸门声,宋含章下楼开门,一米九多的简岛沉着脸直挺挺杵在门口,旁边还立着一个行李箱。   他看到宋含章时愣了愣,拔腿就往楼上跑。   宋含章转身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他陪简闻喝了太多酒,有些头疼,仰靠着沙发靠背,转而将电话打给了自己司机。   他上车之后便闭目养神,到了地方才发现司机将他拉到了公司楼下,宋含章过去三年里大部分的时候确实都是在公司里渡过的,他几乎把办公室当成了家。   但是他现在有了新的去处,只是上车时忘记告知司机。   “去海悦府。”宋含章说。   司机又掉头往淳乐水所住的小区驶去。   窗外电闪雷鸣,风声呼啸,显然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雨。   下车前司机将车上的伞递给他,宋含章没要,今天不管是天气他是他本人饮酒后的状态,都不适合在车内多待,他只打算在淳乐水家楼下看他几眼,就去隔壁休息。   宋含章在海悦府里买了套二手房,就是淳乐水家隔壁单元楼,只是他一直没有住过。   他打开车门准备下车,突然看到两个人影从小区里走出来,是淳乐水和楚林,宋含章下车的动作顿住。   他缓缓收回脚,关上门,降下小半截车窗。   淳乐水和楚林站在不远处等车,并没有注意到这辆停靠在小区门外的陌生车辆。   “师哥……”   风卷着淳乐水的声音钻进窗户缝隙,后座的宋含章在听到这个称呼时双眼微睁,他一瞬不瞬地望着淳乐水,也没听清他到底和楚林说了什么,满脑子都只有这个称呼。   不多时一辆白色轿车停靠过来,楚林上车离开,淳乐水站在路边和他挥别,一直到车消失不见才转身往家走。   宋含章那一刻简直想不管不顾地追上淳乐水,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就是淳乐水,面对楚林也不掩饰,却唯独不愿意在自己面前承认。   但是宋含章又不敢,他怕淳乐水反问他一句――你觉得呢?   答案他都知道,但他无法面对。   宋含章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几乎是双眼赤红地盯着他上楼。   宋含章没有上车,靠坐在车头仰头看向淳乐水家所在的楼层。他们家比较高,其实宋含章每次都不知道自己具体看得是那一层,但不管是哪一层,只要知道楼上有淳乐水,就会让他感到安心。   但今天可能是被酒精腐蚀了理智,又可能是被淳乐水刚才对楚林的称呼刺激到,宋含章越看越觉得委屈、嫉妒、悔恨、不甘……反正心里沉甸甸的,让他眼眶发热。   他好想问淳乐水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   今天是周五,一下班马修和淳阮就跑去申城周边两日游过二人世界去了,把家里的幼崽和狗都丢给了淳乐水。   以前在X国也经常发生这种事,淳乐水已经习以为常。   送走楚林后他回到家轻轻推开主卧的门,婴儿床上的人类幼崽睡得很香,床下的边牧也睡得很熟。   他走进去关好窗户,准备先去洗个澡再把爱丽丝抱到自己房间去。   从浴室里出来,淳乐水循着来电声在餐桌上找到了自己手机,在他拿起手机的前一秒电话恰好挂断,这个陌生号码在这十几分钟里给他打了三四个电话。   淳乐水略有几分疑惑,擦着滴水的头发,按了回拨。   电话响了很久,在淳乐水准备挂断时对方才接通,却没有任何声音。   “您好?”淳乐水出声,对面静悄悄的,他看了眼通话页面,又喂了一声,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呼呼的风声。   淳乐水突然福至心灵,掐掉电话后推开阳台门走出去,远远地能看到宋含章放下手。   闪电和雷声都停了,隐隐有两滴雨水飘进阳台落在淳乐水脸上,他退回客厅,进浴室吹头发,等淳乐水关掉吹风机才发现外面早已下起了大雨,雨声唰唰,光听声音就知道今晚的雨势不小。   把爱丽丝安顿到自己房间后,淳乐水缓步走至窗边。   雨帘稠密,冲刷着白天人来人往的街道,路灯在雨里晕开朵朵黄晕,所有暴露在雨中的物体都被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包括垂头靠在车身上的宋含章。   这么大的雨也不回家也不上车的,淳乐水真的想要骂宋含章一句有病。   但偏偏就是那样一个可怜兮兮地身影,总是在淳乐水脑中挥之不去,搞得他玩手机也玩得心不在焉,接二连三收到楚林好几条消息后才回神。   “师哥……”淳乐水按住语音键,纠结再三又取消。   过了会儿他还是没忍住,啪啪啪按着键盘,简单回国后被宋含章纠缠的事情告诉楚林。   淳乐水这条信息其实很有引导性,他全程没有提自己的感受和心情,只是单纯地陈诉宋含章让人恼怒的行为,是个人看到这些内容都会骂宋含章几句,然后让淳乐水小心。   他就是希望楚林阻止此刻心软的自己。   消息发出去后,淳乐水起身,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眼。   楼下空荡荡的,除了几辆停靠在路边的车之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宋含章不在了,这明明是件好事,但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反而更烦躁了。   就好想你看到路边有只可怜巴巴的小狗,跟着你走了一路想要让你带它回家,但是你因为各种原因纠结了一路,最后咬牙决定先带它回去时,转头身后却没了小狗的踪影。   淳乐水现在就是那种懊悔,怪自己多管闲事。   新消息提醒和门铃声同时想起,淳乐水一边问着“谁呀”穿鞋去开门,一边解锁手机进入和楚林的聊天页面。   楚林并没有如他所想的让他远离宋含章,甚至可以说他在看完淳乐水抱怨的内容后,反过来告诉了他一些在他去世之后发生的事情。   淳乐水迅速地浏览着,在看到自杀两个字时猛地顿住脚。   他望向面前紧闭的防盗门,隐隐猜测到门后的人。   淳乐水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把手,理智在脑中拉扯,耳提面命他不要开门。   一旦这个门打开,他过去的所有拒绝避让,他为了远离宋含章的所有努力和付出,就会付之一炬。   明明是连电话接通后都不敢说话的人,此时却不停地按着他家的门铃,寂静的夜里,门铃声大到仿佛连外面的阵阵雨声都遮不住。   就连跟着淳乐水走到门边的边牧也警惕起来,对着门外汪汪吠着。   三种声音堆叠在一起,催促着他,迫使他不得不下压门把手,来寻求片刻的宁静。   宋含章站在门外,从发梢到衣角都在往下滴着水,地上他站的地方已经汇聚了小滩水渍。   他没有在公司里的杀伐决断,没有在商场上的盛气凌人,甚至也不似几年前的肆意洒脱。   就像一只被水浇得浑身湿透的狗,湿发搭在眼角,极其狼狈。   但他那双点漆一样漆黑的瞳仁却透着光。   “宋含章……”淳乐水好疲惫,或许是在他知道宋含章沉溺于过去走不出来的时候,或许是在宋含章日复一日的进攻下,又或许是在他看到宋含章书桌上的照片的那一刻,也或许是在他得知有过自杀这一行为后,淳乐水注定会失败。   他会败在自己的心软和宋含章毫无底线地示弱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   剩下的所有话都淹没在了宋含章突如其来的吻里。   他像一只发疯的狗一样冲进来,捧着淳乐水的脸将他掼在墙上,根本不给淳乐水反应的机会便压了下来。   两人前胸严丝合缝贴在一起,他一身的水,浑身冰凉,不管是托着淳乐水下颚的两只手,还在贴在他嘴上的双唇,都是凉的,甚至还发着抖。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淳乐水才嗅到他唇齿间尚未被雨水冲刷走的浓郁酒气。   淳乐水伸手推他,即使宋含章被推得后退了半步,他也没有松开淳乐水,下一秒又近身贴上来,并趁着他想要张嘴说话的间隙,探入舌尖。   他连呼吸都在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用尽所能地企图从淳乐水身上汲取温度。   交融的呼吸下,是在两人口中蔓延的血腥味。   淳乐水咬破他的嘴角,在宋含章吃痛瑟缩时猛地用力将他推开。   宋含章撞到身后的玄关柜,发出一声巨响。   边牧一直在旁边对着他低吠,在这个家里好像就连空气都不欢迎他。   宋含章的胸腔上下起伏着:“我看到了。”   淋了雨的他一张脸毫无血色,只有唇瓣上沾着殷红的血迹,但他却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就好像他嘴上的血是淳乐水的一样,他对淳乐水道,“我看到你和楚林在一起,我听到你叫他师哥。”   淳乐水抬手擦了一下唇上的血:“那又怎么样?”   “我知道你讨厌我,不想和我产生交集,你希望你的人生里没有我。”   他一字一句说着,缓步靠近淳乐水,抬起左手轻抚着他的脸,腕表轻轻往小臂坠了一点,露出小半截浅色的疤痕增生。   宋含章看着淳乐水,目光仿佛要把他拆骨入腹,但不是凶狠,而是偏执。   他凑过去,再次吻上淳乐水,很轻地和他唇角相贴。   “但是淳乐水,你休想摆脱我。”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   感谢在2021-08-28?22:20:08~2021-08-29?23:43: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044398、乔羽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奈亚托普?13瓶;挽棠.、45814689?10瓶;26842384、君以外害、顾黎北?5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屋外暴雨依旧,?阳台上晾晒的衣物左右晃动,窗玻璃上的道道水痕蜿蜒着往下流淌,模糊了屋内一切光景。   区别于宋含章偏激的目光和话,他落在淳乐水唇上的吻很温柔。   他的嘴唇已经不似刚从屋外闯入时那样冰凉,?轻轻地,?带着点点温度,?几近虔诚地吻上淳乐水,?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贵宝物那般小心翼翼。   和宋含章前后加在一起的数次纠缠中,?这是淳乐水第一次被他如此珍重地对待。   他有一点晃神,?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宋含章。   宋含章的这个吻里藏着他自淳乐水离开后的所有恐惧和不安,轻抚在淳乐水脸上的手、落在唇上的吻以及他和淳乐水交缠在一起的鼻息都透露着他此刻的惶恐。   他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势,他的偏执之下全都是软弱和害怕,?他怕仍然会被淳乐水推开。   宋含章以前从来不和情人谈感情,?因为他见过被爱情俘虏的母亲是怎么死在自己精心呵护的爱情之下,他害怕自己重蹈覆辙。   他看淳乐水因为喜欢而没有底线,他更是对爱情这种东西嗤之以鼻。   所以他只需要服从关系,各取所需,?他永远是掌控者。   但当他真的爱上淳乐水、失去淳乐水又找回淳乐水后,两人之间的掌控权早就不在他手里。   如果淳乐水一直推开他,拒绝他,宋含章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淳乐水以前老爱宋狗宋狗地骂他,却不知他现在就真的像一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狗,主动地衔着牵引绳想要交到淳乐水手里。   他不仅想让淳乐水重新牵住他,?他还妄想让淳乐水重新爱上自己。   宋含章知道他自私且贪心,但人就是这样,在楼下时他觉得只是远远看着淳乐水就够了,敲门时又心想只要淳乐水愿意开门就行了,?而进屋后他一步一步地希望淳乐水不要推开自己,妄想他是不是对自己还抱有哪怕一点点的恻隐之心。   人类的欲望就像是无底洞,永远只会贪婪地索取更多。   于是当淳乐水没有像最初那样拒绝他,他便不由地将这个吻带上了几分想要更多地触碰他的欲念,轻磨着他柔软温热的唇瓣,想要撬开齿列感受更多属于淳乐水的气息。   但宋含章不敢,面对淳乐水时他变成了处于弱势的那个人,患得患失且胆小谨慎,生怕自己稍微有一点做得不对就会惹到淳乐水生气。   因为对方一直紧抿着唇,没有给宋含章任何回应,他也不敢得寸进尺,在淳乐水唇上啄吻了一下才轻轻退开。   短暂的半分钟,淳乐水却连眼神都没有变过。   借着屋内大亮的灯光,那双眼中的无动于衷让宋含章心脏猛地一抽。   所有的缱绻情绪退得一干二净,他不由抬手捂住淳乐水的眼睛,将额头轻磕在对方平直的肩头:“别这样看我。”   即使这般,他也没有松开抱在淳乐水腰后的手。   就算是强迫对方也好,被对方厌恶也好,宋含章也不愿意松开淳乐水。   宋含章的衣袖是湿的,头发也是湿的,淳乐水身上宽松的短袖睡衣也几乎被贴在他身上的宋含章给浸透了。   隔着两层湿透的单薄衣衫,淳乐水能感受到宋含章赤焰般的体温。   热烈又霸道的温度,就像他不顾淳乐水的拒绝,一定要打破他的平静生活一样无理。   “宋含章,”淳乐水垂眼看向埋首在自己肩侧的人,“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呢?”   类似的话他说话两次,上一次是在宋含章办公室,那时候的淳乐水虽然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但话里的含义宋含章不可能听不懂。   他当时用沉默代替了拒绝。   这一次,淳乐水不再有任何遮掩,他明确地告诉宋含章,自己并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纠缠。   闻言宋含章僵了一下,但下一秒却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淳乐水,力道大到仿佛要将他嵌进自己身体里。   “你休想。”他哑声道。   淳乐水闭了闭眼,他已经被宋含章逼到了一个退无可退的地步,但他却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失败。   重复栽在同一个人身上,真的会让人很有挫败感。   “宋含章,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人生里注定没有我,这强求不来的……”   “那不是我的人生。”宋含章抬头,他注视着淳乐水,“和姜鸣在一起的那个宋含章他也不是我,我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你不能把作者笔下的那个傀儡当做是我。他不知道当初下药的另有其人,但是我知道;他也没有懊悔过一直以来对你的伤害,但是我有;他更没有爱上你,但是淳乐水,我早就爱上你了。”   淳乐水错愕,宋含章有些委屈:“他的人生里没有你,但是我的人生里不能没有你。”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梦到的。”   淳乐水不再说话,宋含章说得没错,在他面前的这个宋含章早就不是那个将他伤得遍体鳞伤的宋含章了。   但是他并没有办法为了说服自己接受宋含章而轻易地去接受这个事实。   对宋含章来说,他确实没有经历过淳乐水第一世经历过的事情。   但对于淳乐水来说,他们就是一个人,疤痕还在,就代表过去都是真实的。   他需要时间。   他打开门,宋含章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他。   淳乐水:“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说着他就要带上门。   “淳乐水!”宋含章本能地伸手拦住即将关上的防盗门,他轻声呼痛,淳乐水关门的动作彻底顿住。   他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用力拉开门挤进屋里,目光灼灼道:“你不能让我来承担你对他的失望,这对我不公平。”   淳乐水视线下滑,目光从宋含章脸上落到他垂在身侧的手上,被防盗门压过的指关节,已经迅速红肿起来。   饶是向来很能忍疼的他,看着也觉得有些触目惊心。   十指连心,宋含章却只有在最初被门夹住时轻呼过一声。   淳乐水微不可闻地叹了下,没有回应宋含章的话,把他拽进卫生间后转身出去,同时嘱咐他:“你先拿冷水冲一下手。”   “你有病吗?”他骂人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防盗门你也去拦,生怕把你那手夹不断是不是?”   他拉开冰箱拿出冰袋,看宋含章还站在盥洗池面前没动,有些不耐:“站着干嘛,你要是不想弄你的手就出去。”   宋含章看着他没动,淳乐水“啧”了下,打开水龙头,抓着他的手放在水柱下。   水柱冰凉,冲刷着宋含章的指尖,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甲床已经隐隐开始发黑。   “自己冲着。”淳乐水松开手,从毛巾架上拽下一条干净毛巾,包好冰袋后递给他。   宋含章看了眼递到自己面前来的冰袋,又抬眼看向淳乐水,保持着手放在水龙头下的姿势没变。   淳乐水已经被他磨得没了脾气,一句话没说,甚至是隐约带着几分怒气地关了水,抓过他的手将冰袋敷在宋含章手上。   淳乐水的动作有些粗鲁,冰袋敷上去时宋含章显然有些吃痛,手抖了一下,但他并没有出声也没有将手抽走。   他不吭声,淳乐水就当不知道,他现在心情很烦躁,小部分是气宋含章,更大一部分是气他自己。   气自己心软,气自己没有原则。   边牧早就钻进淳乐水房里卧在他床脚睡觉去了,卫生间里很安静,屋里也静悄悄的。   宋含章看着独自生着闷气的淳乐水,后者低头给他敷着手上的伤处,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透出小片阴影,薄唇紧抿着,看着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他在关心自己。   这个认知让宋含章心跳轻微加速。   他并不是完全像他表现出来的这样排斥自己。   “淳乐水。”宋含章轻声,淳乐水抬头。   宋含章凑过去想要亲他。   淳乐水侧头躲开了这个吻,宋含章温软的唇落到了他脸侧,虽然后者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眼神中还是透露着些许失落。   淳乐水更烦了,直接把冰袋塞进宋含章手里让他自己敷。   早在外公去世那段日子,他就体验过宋含章的黏人,而他刚才的举动无疑是给了对方得寸进尺的理由。   是他一步一步纵容着对方,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淳乐水后退两步靠在墙上,疲惫且郁烦地轻捏眉心。   “宋含章,我没办法信任你你知道吗?”他给自己找着拒绝宋含章的理由,“我都是换了一个躯壳才挣脱掉被人安排好的人生,你又让我怎么去相信你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相信你所谓的爱,相信你会对我保持忠贞?”   宋含章沉默了片刻:“你记得我……带林曦回家那次吗?”   他说着观察了下淳乐水的神色,但因为淳乐水半垂着头,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当时摔出了脑震荡,我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听到你的心里话的。”   淳乐水顿住。   宋含章道:“从我能听到你心声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不再是作者笔下的那个宋含章了。”   从宋含章听到他心声的那一刻起,所谓命运的齿轮便停止了,也是从那一刻起,剧情就开始一点点偏离了原始的轨道。   “那你现在呢?”   他一句话说了半截,但宋含章依旧知道淳乐水在问什么,他摇头道:“听不到了,大概因为你已经死了吧。”   说到死这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低落了下去。   两人在这方面的认知是想通的,虽然淳乐水还活着,但他确切地死过。   对淳乐水来说是两次,对宋含章来说是一次。   “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我,你也不是曾经的那个你了。”宋含章直直地望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的直白情感。   淳乐水都被快被他说服了。   “你给我点时间吧。”即使淳乐水给自己找遍各种理由,不过是他无法坦然接受早就对宋含章做出让步的自己。   但到此他也再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推拒。   “你把冰袋拿回去吧,”淳乐水转身准备去给他找把伞,“雨大我就不送你了。”   他才走两步,便被宋含章抓住胳膊。   冰敷过的指尖冰块一样凉,贴在淳乐水裸露在外的小臂上,他皮肤温热,两人都是一惊,宋含章更是像被烫到一样松开。   但他两只手都是冰的,大概只犹豫了一秒也不到,宋含章松开的五指又按了回去。   “我不想走,”宋含章稍微有点忐忑,“我可以留下来吗?”   他怕他一离开,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说完他转向旁边打了个喷嚏。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再往下滴水,被体温烘得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淳乐水盯着他看了会儿,无奈地转开头:“我去给你找套衣服,你先洗澡吧。”   宋含章的身高没有变化,淳乐水现在却是一个刚脱离少年状态不久仍处于长身体阶段的青年,再加上X国饮食多以高钙高蛋白类为主,他已经比宋含章高了几厘米,不过因为他并没有块头很大的肌肉,两人的衣服尺码并没有差别。   淳乐水随便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T恤短裤,往门口走了几步后又退回来,拉开抽屉拿了条内裤一起递给宋含章。   “内裤新的。”淳乐水说完退出卫生间还顺便帮宋含章把门给带上。   宋含章愣愣地站在原地,垂眸盯着手里的衣服许久,埋首其中深深吸了两口气,除了清香的洗衣液味道外,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淳乐水的味道。   抬起头时衣服上多了两道浅浅的水印,宋含章眼眶有点湿,但他一向没有弧度的唇角却是微微上翘的。   这或许是自淳乐水离开之后的三年多时间里,他唯一感到喜悦的时候。   淳乐水的衣服宋含章穿着刚好,他走出卫生间和刚从书房里出来的淳乐水打了个照面,淳乐水略微有些愣然,宋含章半干的头发柔顺地垂落在额前,再加上他身上宽松的短袖,整个人看着显得比平时小了好几岁。   就连气质仿佛都变得柔软了不少。   上一次看到他这么休闲的打扮,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还在上高中的时候。   上了大学的宋含章便逐渐往骚包的方向发展了。   淳乐水很快回神,拦住亦步亦趋跟着他到房间门口的宋含章:“你睡书房,床我已经给你铺好了。”   宋含章并没有纠缠不休,听罢便乖乖驻足,对淳乐水道:“晚安。”   淳乐水“嗯”了下,并没有回以晚安,直接关上门。   边牧听到动静抬了下头,又很快重新闭上眼睛。   淳乐水把自己丢在床上,旁边婴儿床上的人类幼崽仍在熟睡,淳乐水躺着却丝毫没有睡意。   他翻来覆去,闭上眼睛睁开眼睛全都是宋含章。   他摸过床头的手机,解锁进去便是和楚林的聊天页面,自杀二字几乎是在屏幕解锁的一瞬间就跳进了眼里,他心里一惊,又锁了手机丢下,在黑暗中坐起,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雨发呆。   也不知道这样干坐了多久,淳乐水被爱丽丝的哼唧声唤回了思绪。   索性淳乐水也睡不着,把醒来的爱丽丝抱在怀里看了会儿雨,下床准备去给她冲奶粉。   边牧也晃晃悠悠站起来,睡眼惺忪地跟着他往外走。   开门后,淳乐水的脚步顿住,边牧轻叫了一声,吵醒了门外靠在墙边睡觉的宋含章。   他裹着被子坐在地上从下往上望向淳乐水的模样,突然就和淳乐水记忆里的某个画面重叠在一起。   在外公去世后的某个深夜,他也是像这样蹲守在淳乐水门外,企图从他身上汲取到一丝安心。   他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似的,黏黏糊糊的,一定要贴着你靠着你来确认你的存在。   宋含章也像上次那样默默站起来,不愿意离开去那间和淳乐水房间有段距离的书房,又不知道说什么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就沉默地站着,和淳乐水四目相对。   他是在以另外一种方式向淳乐水施压,但偏偏淳乐水就是拿可怜兮兮的他没有办法。   两人无声对峙了半天,最后还是淳乐水又退了一步,他没有说话,越过宋含章走向厨房,身后的房门却没有关上。   等他拿着奶瓶回去,门外已经没有了宋含章的身影。   屋里传来爱丽丝咿咿呀呀的声音,宋含章站在床边,面对伸手想要他抱的人类幼崽,有些手足无措。   爱丽丝已经站起来扑到他身上,他的两只手却丝毫不敢往爱丽丝身上放,他从没接触过小婴儿这种柔软又娇嫩脆弱的生物,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另对方受伤。   转头看向淳乐水的眼里明显带着几分茫然和求助,和他那张不苟言笑冷冰冰的脸全然不搭。   “她是喜欢你,”淳乐水坐在床边,卡着爱丽丝腋下把她从宋含章身前拖开,“在向你示好。”   他的动作算不上特别谨慎温柔,看得宋含章有些发愣。   过了会儿他才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把她抱起来,或者逗她玩。”淳乐水做了个示范,“试试?”   宋含章看他一眼,淳乐水道:“没那么易碎。”   他一手按在爱丽丝前胸,一手在下方托着爱丽丝的脚,往宋含章的方向递了递。爱丽丝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口粉嫩的牙龈下缀着几颗乳白色的小小乳牙,伸着手直往宋含章身上抓。   宋含章惶恐地后退了一步,不敢接。   他反应有点好玩,仿佛爱丽丝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淳乐水一时起了玩心,追着要把爱丽丝塞进他怀里。   他脸上的浅浅笑意让宋含章愣了愣,凭着本能越过了对自己张牙舞爪的爱丽丝,欺身亲上淳乐水。   蜻蜓点水的一下,却让淳乐水也愣住。   只有夹在两人之间一无所知的人类幼崽,已经抓住了宋含章的衣服,半个身体都挂在了宋含章身上。   她的动作让两人回神,宋含章小心地抱住她,淳乐水后退一步:“就这样抱。”   错过了最佳时机,他也没办法就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对宋含章发表什么言论。   毕竟是他将对方放进了自己的领地中。   他抹了下嘴,安慰自己就当做是被蚊子咬了一口,拿过床边的奶瓶塞给爱丽丝。   一瓶奶还没喝完,爱丽丝就叼着奶嘴睡着了。   淳乐水把她放进婴儿车,从衣柜里丢出一床被子扔给宋含章道:“门不关,你是要睡地上,睡沙发还是睡书房都随便你。”   说完便关上灯,抖开被子背对着宋含章躺下。   屋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小了,但仍然淅淅沥沥地下着,淳乐水听到边牧哒哒哒在屋里打转,听到宋含章抖开被子铺在地上,听到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晚安。   这是宋含章今晚第二句晚安,仍然没有得到淳乐水的回应。   他感受到宋含章犹如实质一般凝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从他打开门的那一刻起,淳乐水今晚已经做出了太多的让步,他强迫自己不要翻身,不要睁眼和宋含章对视,也不要去听心里那道给他细数宋含章这几年过得如何如何的声音。   他强迫自己陷入睡眠,渐渐的便开始意识模糊,真的睡了过去。   但淳乐水这一觉并没有睡多久,大概是宋含章自杀的信息给了他太大的冲击,睡着之后一会儿梦到宋含章吞安眠药,一会儿梦到宋含章割腕,一会儿又梦到他煤气中毒。   睡得一点也不安稳不说,一觉醒来反而让淳乐水更疲惫。   仿佛梦里沉浸于阴郁之中,绝望赴死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就算曾经被宋含章伤害,痛苦绝望之际,淳乐水也从来没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睁开眼睛,雨还在下,天色也灰蒙蒙的没有完全亮。   淳乐水盯着天花板缓了缓烦闷的心情,循着余光一侧目,便看见趴在他枕边的宋含章。   他显然是睡着了,脸压在右手肘上,昨晚被防盗门压上的手指甲床已经彻底淤血发紫,指尖倒是不肿了,只是关节上也同样留有轻微的淤血痕迹。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搭在淳乐水的掌心里。   昨晚没太注意,现在淳乐水才发现他左手上的腕表一直没摘过,洗完澡出来就戴着,就连睡觉也没有摘。   淳乐水隐隐有些知道,这可能意味着什么。   他从床上坐起来,动作很轻,并没有吵醒宋含章。   屋里的两个人一趴一坐,如同静止的一般,淳乐水的视线聚焦在腕表之上,盯着它看了许久,才缓缓地抬起手,将那支价格不菲的表从宋含章手腕上摘了下来。   那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几乎贯穿了宋含章整个手腕内侧,疤痕轻微外凸,旁边还有缝针留下的痕迹,可见他当时下了多狠的手。   那一刻他或许是真的不想活了。   这个认知让淳乐水呼吸发紧,他觉得几乎快要被宋含章重新拉入漆黑海底。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转头,对上了宋含章刚睁开的双眼。   “对不起。”他听到宋含章说。   淳乐水微微皱眉:“你为什么道歉?”   宋含章静默了片刻才开口:“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很难过……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他扫到自己腕间的伤疤,从来都对自己这道疤无动于衷的宋含章此时却有些慌张,他低头将腕表重新扣回去,嘴里却下意识道着歉。   “疼吗?”淳乐水问。   宋含章动作顿了一下,他摇头。   不疼,至少和他当时那种仿佛被人捏住心脏一样无法呼吸的疼痛相比,这个伤口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感觉。   他甚至并不是很清醒地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趟进浴缸里的。   他只是为淳乐水而感到难受,为他默默追在自己身后却落下那么一个结局而感到痛苦,为他孤独地躺在病床上迎接死亡而倍感绝望。   他到死都惦记着自己这件事让宋含章心痛到几近窒息,他永远都欠淳乐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宋含章抬眼,不知道第几次对淳乐水说这三个字。   淳乐水注视着他的眼睛,于淅沥的雨声中俯身亲吻他。   那是一个温柔的,不带有任何欲望的吻。   “早安。”淳乐水说。   作者有话要说:四舍五入……对不起!日万失败了我错了!明天我再接再厉!   感谢在2021-08-29?23:43:29~2021-08-31?23:10: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个;ggadszd?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潇以陌°?120瓶;金蛰?20瓶;莓果波波?5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你原谅他了吗?”   节目录制后台。   淳乐水长腿曲着,?靠坐在楚林面前的化妆台上,一手成着桌沿,一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桌上的化妆品,这样看看那样也看看,?听到楚林的话轻摇了下头:“……没什么原不原谅的,?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楚林还没开始化妆,?不过他已经换好了表演服,?衣摆处晕开的水墨特别衬他,?再加上常年练舞蹈人沉肩挺背已经是习惯,?坐着也依旧挺拔,像一只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丹顶鹤般高雅。   他一直注视着淳乐水,闻言沉吟了片刻:“那你是怎么想的?”   说完楚林顿了顿,?轻声问:“你还爱他吗?”   淳乐水合上手里的眼影盘,?放在桌上,半垂着眸道:“对以前那个宋含章我肯定是不爱了,但现在这个宋含章……”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楚林,?“师哥,我也不知道。”   “你要说我爱他吧我觉得应该不至于,可能连喜欢也很勉强,但你要说我对他没有感情吧……”淳乐水无奈耸肩,“我自己都不相信。”   如果他真的对宋含章毫无感情,他就不会在面对对方时步步退让,?光是心软并不能对他的所有行为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世界上还有那么多比宋含章可怜的人,淳乐水也不会因为出于同情就将自己的所有积蓄都捐献出去,虽然这个类比并不是很恰当,?但如果仅仅是可怜宋含章,淳乐水根本不会再次将自己置于险境。   “我只是觉得他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并不是以前那个宋含章,我也不想在明明获得了自由后还总是沉溺于过去,所以就当是给我和他各自一个机会吧。”   “如果他不来缠着你你根本不会耽于过去。”   “我也知道啊……”淳乐水无奈笑笑,“可他就跟块狗皮膏药一样,赶也赶不走,撕也撕不下来,大家都受折磨。”   感情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最清楚,楚林知道淳乐水不是真的像以前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拎不清,也就没说什么劝他和宋含章保持距离一类的话,而且确实如淳乐水所说,如果没有人做出退步而另一方又一直纠缠不清的话,确实折磨的都是两个人。   他轻拍了淳乐水一下,淳乐水道:“别担心师哥,既然我这么做,那我肯定是想清楚了的。”   看到宋含章腕上伤口那一刻,淳乐水才直观且清楚地意识到他面前这个宋含章是不一样的,就像那句早安,昨天已经过去,开始的又是新的一天。   那不仅是对宋含章浓烈感情的回应,表示可以给他一个机会,也是淳乐水彻底和过去划清界限的信号。   “那就好。”   楚林话音刚落,化妆间门被轻轻推开,楚屿探头钻进来:“哥,你还没开始化妆吗?”   说完他才对旁边的淳乐水说:“乐水,林老师已经来了。”   淳乐水恰好收到林曦的消息,他站起来:“那师哥我先去找林曦了。”   淳乐水和楚林重逢后交往的几次都没有特地避开过楚屿,只是没有像对楚林那个和盘托出,而是在楚屿面前套了层和楚林一见如故,知道去世的淳乐水的事后表示如果楚林不介意自己也可以想叫他一声师哥的马甲。   虽然楚屿总感觉这事巧到一个让人不由觉得奇怪的程度,但也没有太多怀疑,就是他看着淳乐水那张脸总想含一声“小淳哥”,还是在看了淳乐水身份证上的年纪发现对方比自己还小后,花了点时间把称呼改成了乐水。   “怎么过来了,工作不忙?”楚林柔声问。   楚屿笑嘻嘻撒娇:“我偷懒过来看看你……”   之后两人的话,就被淳乐水轻带上的门挡在了屋里。   门上贴着休息室主人的名字,楚林旁边还有个姜不厌。   淳乐水此刻所在的是林曦参加的某个舞综第二季第一期节目的录制后台,林曦是节目组邀请过来的嘉宾之一,而作为上一季的两位专业舞蹈导师,楚林和姜不厌都因为新舞剧推掉了第二季的导师邀请,仅仅是作为第二季第一期的特邀导师出场,据说还有一个双人合作舞台。   只是姜不厌那边还忙着,说是会尽量在开始录制前赶到。   回国之后淳乐水接二连三遇到相熟的人,但一直和姜不厌没有任何交集,但淳乐水也有从楚林那里了解到一些关于姜导的消息,事业更上一层楼,私生活和他离开前差别也不大,倒是姜鸣有些出乎淳乐水的意料。   楚林说姜鸣去年跳槽去了某跨国企业下属公司,任职Y国区副总,也就偶尔出差会来趟华国。   确实是除了淳乐水仍然死于急性白血病外,原本所谓的主角攻受,好像在工作之余根本没有产生更多的交集。   淳乐水在林曦化妆间里一直和他闲聊到节目快要开始,再三婉拒了林曦经纪人抛来的橄榄枝后,他准备前往前台就坐。淳乐水的票是林曦给他弄的,位置居中靠前,就在导师席身后不远。   他还是第一次来现场观看这类竞技类的综艺,第一期是明星们的个人首秀,没有考核题目和,大家上来就跳,跳完由导师给出专业的指导和建议,再由观众打分,分数高低关系到后续正式进入竞技关系后的方方面面,包括队友和舞曲的选择以及学习和排练时长等等。   看似平和的开场首秀,其实绵里藏针大家都在较劲。   而这些生活在聚光灯下的明星,也确实下了一番功夫,比如就淳乐水所知,林曦就没有什么舞蹈基础,但淳乐水知道他在准备上下了狠劲,刚才去后台看他还能看到他身上各处贴的膏药。   他也确实是一个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能对自己下死手的人,这点从他以前为了摆脱原生家庭而接触淳乐水的种种行为里就能看出来。   反正他的这支舞,以淳乐水的专业眼光来看虽然也有瑕疵,但整体瑕不掩瑜,至少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个毫无舞蹈基础的人。   但全场让淳乐水印象最深的,还是楚林和姜不厌的舞台。   姜不厌扮演的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青年,只能将自己的抱负和忧苦寄托在笔下一副又一副丹青之中,而楚林就是他笔下的鹤。   两人都是非常专业并且极其擅长古典舞编排的舞者,五六分钟的剧目完成度极高,获得了全场最大的掌声,淳乐水甚至在掌声中听到了旁边观众的啜泣声。   而淳乐水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两位老师在网络上能拥有那么大一群CP粉了,长得又帅又优秀,舞还缠绵,这换谁谁不磕?   等他们表演完前往导师席落座时,淳乐水掌心都快拍红了。   楚林精准地在一众观众当中找到淳乐水,他太好找了,光是脸就壁了其他素人太多,任谁一眼看过去都会看到他。   两人对上目光,淳乐水竖起两只大拇指,楚林和他相视一笑。   倒是楚林身后的姜不厌,略带诧异地看了眼淳乐水。   不过他看过去时,淳乐水已经被震动的手机吸引了注意力,是宋含章发来的消息,说是结束了工作,问他在哪里。   淳乐水也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宋含章问他几点结束过来接他,淳乐水回复:不用了,我自己有开车来。   然后他就看到对方的输入栏不断地显示正在输入中,隔着屏幕淳乐水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纠结,然后最后宋含章只发来了一个“好”字。   秘书和助理都已经下班了,办公室大门大开着,整个公司此刻除了楼下二十四小时执勤的安保外,就只有总裁办公室里面的宋含章了。   他看着手机,不断往上刷新着页面企图刷出淳乐水的新消息,但最后一句只有他发过去的那一个字。   他甚至想要告诉淳乐水说自己就想要去接他,但相关的话已经打进了输入框内,也被他挨个删除了。淳乐水告诉过宋含章他需要距离感,他不喜欢宋含章像个跟踪狂一样无时无刻地出现在他身边,于是宋含章遏制住自己心底不断滋生的不安,退到一个让淳乐水感到满意的距离。   但他一直都想要弥补淳乐水,虽然他让淳乐水不要把自己当成让他受伤的那个宋含章,但其实他并没有自己嘴上说的那么洒脱,因为他宋含章的这个身份,他注定会永远愧疚于淳乐水最初受到的伤害。   他想要弥补淳乐水,想要对他好,但现在的淳乐水什么都有了,他有了爱他的家人,有了国内外无数的朋友,对未来也有着完整的规划,他已经不是最初那个父亲去世后便一无所有,然后像追光一样追着宋含章的淳乐水了。   就连弥补,宋含章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   就好像明明淳乐水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但他却始终抓不住,仿佛淳乐水随时都会再次离开他,这让宋含章有些挫败。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能让淳乐水重新爱上他。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有点卡就短小了_(:з”∠)_   感谢在2021-08-31?23:10:54~2021-09-01?22:3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普通王子罢了?4个;妹妹爱吃螺蛳粉粉?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河灼里?234瓶;木易染、乌余余余、俗世的流离?20瓶;哈哈?5瓶;普通王子罢了?3瓶;鸲鹆?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即使已是深夜,?电视台演播厅外仍然几分拥挤,等着接偶像下班的粉丝一簇簇拥在一起,黄牛穿梭在人群里不知道在推销哪一期录制的高价票。   年轻的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青春又活力。   宋含章的目光从她们身上一扫而过,?落在尚且没有动静的演播厅出口。   这个出口并不是提供给观众进出场,?而是仅供工作人员包括参与节目录制的艺人的进出的,?虽然淳乐水并不需要宋含章来接他,?但宋含章还是来了,?他只是不敢光明正大地进入后台去找淳乐水,?只能在外面等淳乐水出来。   他甚至都不敢告诉淳乐水,两人聊天页面还停留在他的回复上。   随着每一辆驶离的保姆车,外面等候的粉丝也越来越少,?到后面只零星地等着几个人,?宋含章听到他们提到了楚林和姜不厌的名字。   他静静注视着出口,略微有些焦急的心态和那些眼巴巴等待自己CP的少女并没有太大区别。   直到女孩们小声轻呼,淳乐水最先从里面出来,他顺手推着门,?姜不厌和楚林楚屿三人鱼贯而出。   楚林和姜不厌并不是什么粉丝扎堆的明星,虽然在上一季的节目上圈了点所谓的CP粉,但两人谁也没有往娱乐圈发展的打算,几位小粉丝大概也是知道这点,也不敢过于打扰他们,要了签名便匆匆离开。   但淳乐水四人倒不急着分别,?好像有什么话没说完,仍站在路边闲聊。   宋含章离得不远不近,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也能感受到几人之间氛围融洽,?特别是淳乐水脸上轻松愉悦的笑意,看得宋含章既挫败心里又一阵阵泛酸。   是他不断强求将淳乐水绑在身边,至今淳乐水还没有对他露出过那般轻松的表情,甚至在他对面自己时可能无奈和痛苦更多,宋含章都知道,但他就是自私的不愿放手。   淳乐水只能是他的。   甚至他只想看到淳乐水对自己一个人露出那种美好的神色。   想要把他绑起来。   在失而复得之后,宋含章的心底总会冒出很多偏执的念头,又被他死死地摁了下去。   他不能那么做,那样他就会彻底地失去淳乐水。   他只能让自己不要去看。   宋含章低下头,原本轻搭方向盘上面的双手张开后又紧紧地攥成拳头,指节紧绷,手背血管微凸。   再次张开十指后,他靠着椅背看过去,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给淳乐水发去一条信息,河他录制结束了吗?   淳乐水的手机就捏在手上,他一边和楚林等人说话,一边拿起手机看了眼,也仅仅是看了眼。   他并没有回复宋含章,顺手把手机装进了衣兜里。   宋含章没敢再发第二条信息过去,他早就知道自己不再是淳乐水生活里的唯一了。   四人在停车场各自分开,淳乐水独自走向停车位,刚解锁了车还没坐进去,便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因为时间太晚,淳阮河他今晚约会是不是不回家了。   淳乐水失笑:“拜托老妈,这只是和朋友的普通聚会。也不算聚会……”   “好吧,”淳阮的声音听着还有点失望,“你以前在X国明明有很多追求者的,怎么回国这么久连个男朋友也没有谈?朋友聚会就没有合眼缘的?”   “你是觉得我天天在家碍着你和马修二人世界了吗?”   他笑道,说完一抬眼看到正向他所在方向走过来的宋含章,淳乐水沉默了一瞬,对电话那头的淳阮说:“回头再说吧妈,我这边有点事我先挂了。”   他看着驻足在他面前的宋含章:“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宋含章说。   说话时,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淳乐水,仿佛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淳乐水往车上偏了下头:“先上车吧。”   宋含章一言不发地迈开步子,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矮身坐了进去,扣好安全带后抬眼隔着车窗和淳乐水对视。   淳乐水轻叹了下,晚他一步上车,他没有河宋含章明明不让他来为什么还要过来等他一类的话,转动着方向盘驶出停车场,只是河他:“你的车呢,让司机开回去吗?”   宋含章点头,点完又补充:“嗯。”   车里安静了会儿,淳乐水点点方向盘,道:“你下次……”   “好看吗?”宋含章同时出声,两人话撞到一起,都停了下来,最后淳乐水河,“节目录制吗?挺好的,有几个舞台都很不错,我师哥那个剧目也好看。”   宋含章听完点头,显然是绞尽脑汁想要和淳乐水聊天,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会儿他河:“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你下次过来,可能提前打声招呼,你这样闷不吭声地出现挺吓人的你知道吗,就像你随时在监控我一样。”淳乐水微微拧眉,“我上次不是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这样吗?”   “抱歉。”宋含章第一时间道歉,只是他自己也无法控制,“我只是很想见你。”   “我没有不让你见,我只是让你在来之前事先知会我一声。”   宋含章点头说好。   淳乐水停车熄火,转头看向宋含章:“然后也不要像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我既然说给你机会那我自然也不会跑。”   宋含章十分听话,他这一路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淳乐水身上,此时转头才发现淳乐水把他送到了老宅门口。   他并不知道宋含章现在很少回这边的事情。   倒是淳乐水时隔许久再回来,看着窗外熟悉的一草一木颇有些感慨。   甚至有种想要故地重游的冲动。   “徐姨和许叔都不在,”宋含章说,“要进屋看看吗?”   淳乐水主要就是怕遇到这两位家长,既不想欺骗他们,又不想对自己的重生做任何解释,听宋含章这样说,稍一思索就下了车。   “他们去哪儿了?”   “出去旅游了。”因为宋含章常年不回家,许清和徐敏三不五时就会出去旅游一段时间,全世界到处走,还经常往宋含章办公室寄明信片。   他推开门让淳乐水先进,淳乐水一点也不客气。   夏末初秋,院子里好多花都开了,爬满篱笆和墙壁的蔷薇月季和玫瑰,后院里那颗上了年纪的桂花树,还有老爷子最爱的菊花各自争奇斗艳。   站在花园里,淳乐水恍若隔世。   两人踏入室内,幽香扑鼻,放置在桌上的昙花,正悄悄地在夜间绽放,只是他们回来的时间有些晚了,花冠已经呈现半闭合状,快要凋谢了。   淳乐水想起上一次回家时外公还在,还在替他惋惜去错了时候没撞上昙花开花。   现在却是物是人非。   他对这个家非常熟悉,并没有想要一直在这里怀念过去的打算,看了两眼之后就打算离开,却被宋含章拽住:“淳乐水,你可以留下了吗?”   他并不想一个人呆在这个充斥着淳乐水身影的地方。   以前是因为怕自己沉浸其中,现在是相比虚无的幻影,他更想靠近真实的淳乐水。   “不可以。”淳乐水拒绝,“宋含章,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我没有办法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和你呆在一起。”   宋含章拽住淳乐水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总之是不太好受。   他难免去想,淳乐水以前被自己……被那个宋含章拒绝后,是不是也是这样无助?   而最大的区别是宋含章无法像当时的淳乐水那样控制自己的情绪去强颜欢笑,而淳乐水也无法像那个宋含章那么狠心。   他敏锐地察觉到宋含章低落下去的情绪,但他却没有松开淳乐水:“那我也回海悦府。”   淳乐水没有说什么,转头让他上车。   硬要算的话,加在一起三辈子,这还是宋含章头一回坐到淳乐水副驾上,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落在淳乐水身上的目光,但又想到淳乐水的嘱咐,总是在不由自主看过去后有强迫自己转开眼。   最后宋含章将视线放在了窗户上,只要开着车内的顶灯,就能从窗户上看到淳乐水的倒影。   淳乐水自然发觉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吭声,也没有关掉车顶灯。   一直到驶入小区停车场,下车后宋含章河他周末有没有空。   “暂时没事。”淳乐水河他要干嘛。   “周六你生日我想陪你一起过。”   宋含章说完淳乐水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宋含章说的是他以前的那个生日,他也早就不过那个生日了,淳乐水现在的生日在春天。   宋含章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下药那件事之后,他再也没有和淳乐水过过一次他的生日,在他看到的那个他并没有经历过的梦里,每年的生日淳乐水都是一个人过的,他永远都在等一句来自自己的生日快乐。   宋含章原本是想把他曾经没有的一切都补给他,但他却不断地被提醒淳乐水已经不需要了。   他有些茫然,等淳乐水的身影越来越远才猛地反应过来,大步追上去:“淳乐水,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再次被他拽住的淳乐水也同样疑惑:“什么怎么做?”   “我知道我无法抚平你曾经的伤痕,但我只是想要尽我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你,可是我发现你现在什么都有了……我、我不知道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   停车场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静悄悄的,淳乐水无奈轻笑:“宋含章,是你说的让我不要让你去承担你没有做过的事情,怎么反而你自己还陷在里面出不来呢?”   宋含章微微垂眼,他没有办法,自从知道淳乐水的所有不幸都是自己带来的后,即使很多事情他都没有做过,他也会不由自主地陷入自责中。   他理智上知道很多事都与他无关,他也可以靠这种言论去反驳说服淳乐水,但他始终没有办法真的当做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因为他爱淳乐水,他为他的过去感到心痛,那他就势必会去承担不属于他的责任。   淳乐水大概也没想到他心结比自己还重,他直言:“如果你是那个宋含章,那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我们绝无可能。”   宋含章呼吸一窒。   “但你是吗?”   宋含章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   “对,你不是。”淳乐水说,“正因为你不是,所以我才会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你懂吗宋含章?我不需要你来弥补什么所谓的伤害,这些对我来说已经彻彻底底过去了,而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了。”   全新的淳乐水和全新的宋含章,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我……”   淳乐水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宋含章目光沉沉:“……我想让你只属于我,我想把你绑在身边让你只对我一个人笑,眼里也只有我一个人。”   “……”   淳乐水愣住:“那不行。”   他看了眼时间:“太晚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抬眼便见宋含章直勾勾地盯着他:“那我想亲你行不行?”   对淳乐水来说最有趣的事情是在他陷入作者笔下的爱情漩涡时,宋含章是他生命中不可替代的唯一,他所有的生活都是围绕着宋含章在打转,而当他获得自由后,他却变成了宋含章的全世界。   就像家里养的宠物,你的生活多姿多彩,它是你日常的一项调味剂,而你却是他的全部。   老实说这种感觉并不赖,特别是看着曾经强势霸道的人因为自己变得小心翼翼时。   他目光滑过宋含章双唇,主动凑过去:“为什么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又是卡文的一天_(:з”∠)_   感谢在2021-09-01?22:36:21~2021-09-02?23:2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044398?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淳乐水在感情里绝对不是一个会永远处于被动的角色,?比如他前面的两段恋爱,在被追求的过程中发现自己并不排斥且也对对方抱有一定的好感后便会积极地投入其中,一来一回地给双方制造相处的机会,然后顺理成章走到一起,?虽然最终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但他永远也不会拒绝自己不排斥的人,?就像卢卡斯说的那样,?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对方不是真爱呢。   而对于宋含章,?当淳乐水彻底看透并且放下一些事情后,?他就不想再重复在那上面耗费太多不必要的时间和精力。虽然他现在并没有说有多喜欢宋含章,?但换个角度被人全心全意追逐的感受并不差,既然他觉得给宋含章机会,那就是真的不想再纠结过去了,?他和宋含章都是。   他鼓励一样吻上宋含章,?用行动告诉他,越是真实的他越能得到属于他的奖励。   淳乐水半垂着眼主动凑过去吻上宋含章时,他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停止了一瞬。   对方温软的唇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颤栗,从脊椎窜至四肢百骸,?而宋含章也只是愣了一下,下一秒他便迫切地,用力地回吻过去。   甚至推得淳乐水往后退了半步,半靠在身后不知道那户人家停在那里的轿车头上,淳乐水微微曲腿靠坐在上面,宋含章低头追吻上来。   淳乐水仰着头,?双手轻搂在他腰后,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单方面任由宋含章探入口腔掠夺,而是温柔地回应着他。   和之前那个蜻蜓点水一般,不含有任何欲望仅仅是告别过去的早安吻不同,?也和过去所有宋含章单方面宣泄情绪的吻不同,这是两人真正意义上有着相互交流的吻。   这个认知让宋含章有些激动,察觉到淳乐水想要分开时仍然质疑追过去,轻含着他的唇瓣。   潮湿的鼻息交融在一起,两人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有些粘稠。   淳乐水好几次想要松开嘴,都被宋含章强制拒绝,不停地追吻着他,搞得淳乐水简直没脾气。   他忍无可忍后仰着头,一手按在宋含章胸前拒绝了他的吻。   淳乐水抹了下嘴,感觉都被宋含章给亲麻了。   “你是狗吗,不知道饱?”他既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适可而止好吗?”   两人唇齿间的每一下触碰都撩拨着宋含章的神经,和淳乐水的亲密接触对他来说怎么都不会够,体温也好,呼吸也好,他只想从淳乐水身上索取更多。   两人都因为接吻而有些呼吸急促,淳乐水的两条长腿一左一右曲在宋含章身侧,他自下而上望着他,宋含章那双漆黑双眸泛着薄薄水光。   他胸腔上下起伏着,听着淳乐水的话并不作答,而是缓缓错开和他对视的视线,落在那张殷红的阖动的唇上,勾下脖子又想去亲他。   是狗。   再次被吻上时,淳乐水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就是黏人得有些过了头。   他唇间泄出一声轻笑,并没有再推开宋含章。   空荡荡的地下停车场,头顶灯光晃目,偶有深夜进出的汽车压过下坡处缓速带时发出的异响,但没有一辆车开到他们所在的位置,打扰这两位深夜坐在车头上拥吻的年轻人。   直到一道熟悉的犬吠声回响在停车场内,淳乐水侧开脸,循着声音望过去,陨石边牧箭一样从一个拐角射出来,向着他所在的位置狂奔而来。   而在它身后隐隐还回荡着一声熟悉的呼唤。   马修气喘吁吁地追着狗跑过来时,和坐在车头盖上抱着宋含章后腰的淳乐水对了个正着。   淳乐水:“……”   有什么比家长撞见你和别人的接吻现场还更要让人社死的事情吗?   震惊之余他甚至忘记推开宋含章,而宋含章在他别开脸后,已经顺着他脸侧吻到了淳乐水修长的脖颈上,唇下跳动的颈动脉,让宋含章的心脏也跟着快速且有力地鼓动起来。直到一直边牧飞扑而来,前腿搭在淳乐水腿上激动不已地疯狂摇着尾巴,他才从淳乐水颈间抬头,略带敌意地看向边牧。   而一手落在边牧头顶安抚着它,一手搂着立于他双腿之间西装男人的淳乐水在马修眼里像极了电视剧里左拥右抱的大佬。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马修喜欢这么晚出来遛狗,因为人少不用牵绳比较省事。   他手里拿着牵引绳走近,想起早先淳阮给淳乐水打电话时的抱怨,笑着表示:“我说momo怎么一个劲往停车场跑,我们可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   “等我走了,你们再继――”   然后他的话,在看到抬起头向他望来的宋含章时,戛然而止:“宋……总?”   宋含章颔首。   态度非常冷漠,和平时他们在公司里见面弹公事时一样的高冷沉默,就是……如果忽略他埋首在淳乐水颈侧时蹭得有些散乱的头发,和他因为反复接吻而泛红的嘴唇的话,确实和会议上的他没有区别。   马修:“……”   还有什么比儿子的交往对象是合作公司总裁更让人震惊的吗?   “您好。”大概是在点完头后,宋含章又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是淳乐水的家长,又补充道,“叫我含章就可以了。”   马修目瞪口呆,目光不断从两人身上掠过,然后聚焦在淳乐水身上,问眼神询问他什么情况。   淳乐水站起来,将手从宋含章腰上撤开时,宋含章还很是不舍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并肩站着,既然被撞见了淳乐水也就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他对马修说:“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说完他视线往下扫去,宋含章在他说话时勾着他指尖,见他并没有拒绝,便得寸进尺的将手指塞入他指缝之中。   这黏糊劲看得马修有些失语:“你让我缓缓。”   淳乐水举起手,即使他张开五指,宋含章仍然紧扣着他。   他觉得有些好笑,让宋含章松开他大家各回各家,宋含章还算听话,并没有做太多纠缠便依言放开,但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盯着淳乐水沉默了一会儿后,直言道:“明天我也想见你。”   “可以,”淳乐水想了下,“明天下午我有空,我去公司找你。”   “好。”他很想把淳乐水送到他们家楼下,但见马修明显是有话想和淳乐水沟通便只能作罢。   三人分开,宋含章站在原地没动。   “淳乐水。”他突然出声,没走多远的淳乐水回头,他大步上前,丝毫不避讳旁边的马修,轻轻落了一吻在他唇上,一触即离,“晚安。”   说完还很礼貌地对马修点了下头。   “晚安。”淳乐水笑道。   在出停车场前,淳乐水往后望了眼,宋含章仍然站在原地目送他。   他转回头,问马修:“你刚才说什么?”   “哈尼说你之前有个追求者往家里送了很多东西,不会就是宋含章吧?”   “啊……是他。”淳乐水问,“怎么了?”   X国民风开放,家长并不会怎么插手孩子恋爱的事情,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和宋含章的身价比起来实在有些悬殊,反正总让马修觉得哪里不对,可具体要说哪里不对吧,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把这归结为自己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再次让淳乐水让他缓缓。   他这一缓,就缓到了第二天早上,夫妻俩一大早赶在马修上班前把淳乐水从床上薅起来,在饭桌上开了场家庭会议。   主要内容就是两位家长通过一晚上的探讨,对淳乐水和宋含章投出不赞成的两票。   “为什么?”淳乐水吃了口煎得正好的黄油土司,疑惑问道。   紧接着他就从淳阮嘴里得到了一个让他喷饭的答案:“宝贝,给别人当替身是没有好结果的。”   淳乐水差点把嘴里的奶喷出来,他呛咳着抽了张纸,一边咳一边没忍住笑起来。他们大概是还记得之前在陵园里遇到宋含章的事,然后两人昨晚越商量越是琢磨出为什么淳乐水会和宋含章产生联系,因为他长得像宋含章的白月光,在第一次见面后宋含章就对他念念不忘,通过各种方式来接近他,然后淳乐水这个涉世未深的青年,哪是宋含章的对手。   肯定是轻易地沦陷于宋含章的攻势之下。   “是不是?”淳阮言之凿凿,“等你回头真爱上他才知道自己是替身就晚了,他会有无数个像你这样长得和那个淳乐水很像的情人,趁你现在还没彻底沦陷,赶紧分手。我可不想看到你受伤,宝贝。”   “妈,你想多了。”   哪有什么替身,淳乐水就是宋含章的白月光本人。   不过他又无法给淳阮解释,只能强调:“那真是谁离不开谁,那应该也是他离不开我。”   淳阮丝毫不相信。   “真的,”淳乐水说,“就算回头有人被甩,也应该是我甩他。”   不过就宋含章这架势,甩不甩得掉就要另说了。   桌上的手机叮了一下,淳乐水在淳阮“也不想想前两回是谁甩谁,吹这种牛也不怕闪了舌头”的埋怨中拿过手机,消息是宋含章发来的,就只有“我去你家了”五个字。   淳乐水:“?”   他这边一个问号刚刚发过去,门铃响起来。   淳阮有些疑惑,他们家第一次这么大早就有人过来,她和马修对视了一眼,一边问着“谁啊”一边起身去开门。   “您好,”西装笔挺的宋含章站在门口对她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我是宋含章,身后这两位是我的律师。”   淳阮一脸懵,马修和淳乐水都循声而来。   “你这是干嘛?”淳乐水不由问。   宋含章只是在昨晚看到马修后回去想了想,现在的淳乐水还有家人,如果他想要和淳乐水在一起的话,那么获得他家人的认同也是必不可少的,但宋含章从来没有过那种融入别人家庭的经验。   而对他来说世界上最重要的就只有淳乐水,于是他连夜让律师整理了他名下所有的财产带过来,想要全部转到淳乐水名下,这样淳乐水的家人应该可以看出他的真心了吧?   除了淳乐水以外,宋含章什么都可以不要。   看着手上一份又一份的财产明细,淳阮的脑子已经宕机了。   而淳乐水则陷入了大无语中,老实说这个场面,他真的一点也不陌生。   文件上的内容都是中文,马修一个字也看不懂,他问淳阮是什么意思。   淳阮组织了许久的语言,用马修的母语对他说:“宋含章要入赘我们家。”   其实这个词用在淳乐水和宋含章身上也不太恰当,但因为宋含章身价太高,淳阮又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   “这些都是他的嫁妆?”马修默默消化了半晌后,才道,“淳含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2?23:28:13~2021-09-03?23:34: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奈亚托普?8瓶;西几?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淳含章是什么鬼东西……   淳乐水被两位家长千奇百怪的脑回路给折服了。   马修这话就用X国语在和淳阮嘀咕,?反正看他们俩一脸正色的模样,听不懂的话大概率会以为他们是在认真地商量宋含章送上门来的天价嫁妆。   特别是当淳阮听完马修的话迟疑了两秒点头认同时,沙发上本来就坐得笔直的宋含章,又紧张地挺直了背脊。   淳乐水原本是站着,?被马修“淳含章”的发言震到后不由和他们拉开距离,?长腿一跨,?坐到了宋含章坐着的单人沙发的扶手上。   他随手拿起一份文件,?半倚着靠背翻了翻,?低头小声对宋含章说:“你怎么老来这一套?”   宋含章垂眸看向他手里的文件,?片刻后道:“这些本来就是你的。”   淳乐水不置可否,他手里这份清单上的内容,大部分都是之前离婚时宋含章分割给他的相关财产,?当时宋含章用离婚做要挟让淳乐水接受的那份财产在他死后又被他赠还给宋含章了。   “我不需要这些,?”淳乐水直言,“我不会要的。”   宋含章看着他:“可我只有这些。”   宋含章以前肆意妄为,因为他宋家小少爷的身份获得各方优待,身边的人除了简闻以外基本都是有所图的酒肉朋友,?在这种环境里浸染太久,当他想要对一个人表露真心的时候,他已经找不到除此以外还能用什么方法来证明自己了。   他怕自己曾经的行为在淳乐水眼里始终会有一个不靠谱的烙印,怕淳乐水无法再信任他,只能想办法掏空自己以此来承诺自己的忠诚。   相比淳乐水,反而是他总是沉浸在不安中。   “你不需要特地证明什么。”淳乐水说,?“我都能感受到。”   不管是他回头时宋含章仍未移开的眼睛,还是宋含章小心翼翼地示好和偏执地强求,都能让淳乐水感受到自己对于他的重要性。   对淳乐水来说,这些已经足够让他去信任宋含章了。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之间的氛围有些黏腻,宋含章不由地凑过去想要吻他。   他一边觉得淳乐水能回到自己身边太好了,一边又不敢相信淳乐水真的回到了他身边,他像是患上了一种名为“淳乐水饥/渴症”的毛病,总想要触碰他感受他来确认他是真实的。   宋含章总会害怕这是因为药效失效,而带来的幻觉。   淳乐水太温柔了。   “咳咳――”   还没等他亲上去,沙发上的淳阮重重咳了两声:“不好意思,打断了你们。”   淳乐水低头在宋含章闻言往回收的嘴上轻啄了下,对淳阮道:“没关系,您想说什么?”   淳阮和马修对视了一眼,马修耸肩,一脸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昨晚两人在讨论这件事时,在淳阮得出淳乐水肯定是被宋含章骗了感情这个结论时,马修就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异议,因为在停车场里遇到时,他能明确感受到宋含章那双眼睛里只有淳乐水,要说骗感情他觉得不至于,但如果理解为宋含章将对白月光的感情映射在淳乐水身上,他又觉得好像挺合理的。   所以马修被淳阮说服了。   一开始淳阮对自己的推断也是信心满满,如果没有这让人备受冲击的财产转赠,以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宋含章离不开她儿子的话。   她对淳乐水明目张胆挑衅自己的行为有片刻失语,放下手里的东西对淳乐水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两人单独进了书房,淳阮开口就是:“宝贝,你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   最后淳乐水还是没有接受宋含章赠与的财产,淳阮和马修对此都没有什么异议,虽然他们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并不缺钱,只要能确认宋含章是真心喜欢淳乐水的就行了。   虽然一家人各自分别时都还有些恍惚。早上淳阮有安排,淳乐水留在家里照顾爱丽丝,等下午淳阮回来换班后,他收起桌上正在看的资料装进书包里,去公司找宋含章。   宋含章临走前给了他一张门禁卡,可以直接刷开总裁专用电梯。   他一路畅通无阻上了楼,秘书小姐都还记得他,她正要给宋含章送文件进去,淳乐水顺手接过:“我来吧。”   他敲响办公室门,等宋含章那边说了声“进”才推开门走进去,办公室里不仅只有宋含章一个人的声音,他正在埋头处理工作,以及和国外的某位合作商进行着语音通话。   沟通时他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一边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手头上的文件,一边态度强势地让对方就合作中的错误给出合理的解释以及解决方案,全程连头都没有抬一下,顺手在桌边点了点,示意来着放下文件就出去。   淳乐水也没有打扰他,放下文件后左右看了看,抬脚往休息区的沙发走去,拉开书包把自己还没复习完的资料拿出来。   他已经确认要在来年春季报考申舞,现在正在复习文化课。   两人一个认真工作一个认真备考,宋含章的电话挂断后,办公室里就只有纸张翻页和偶尔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   助理过来敲门提醒宋含章开会,宋含章将签署好的文件交给他,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   他漫不经心地往休息区一瞟,扣纽扣的手一顿,让助理先出去等他。   听到声音的淳乐水已经从资料上抬起了头:“忙完了?”   “还有个会要开。”宋含章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儿了。”   宋含章问他:“你会等我吗?”   淳乐水闻言合上书,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对他招招手,宋含章凑过去,两人接了个吻,淳乐水拍拍他:“去开会吧。”   “里面有休息间,要是累了你可以进去休息。”宋含章说,“这个会可能有点久。”   淳乐水点头,宋含章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办公室。   他走后淳乐水又看了一两个小时书,窗外天色渐暗,宋含章仍然没有回来,他确实学习得有些累了,便拿著书进了里间。   这场会一直开到晚上七点才结束,一散会宋含章便火急火燎回了办公室,推开门看到屋里没有人时他下意识有些慌,还以为淳乐水又像上次那样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直到走进看到他的包还丢在沙发上,他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紧张地推开里间门,淳乐水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他大概是在复习中途睡着的,手里还松松捏著书。   宋含章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他小心走近,将他手里的书抽走放在床头柜上。   屋里的百叶窗帘关得严实,只有办公室里照进来的灯光,落了一半在床上,刚好也落了一半在淳乐水脸上。   宋含章静静看着,不要舍得将目光移开。   他也不知道自己盯着淳乐水看了多久,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坐在床边俯身亲他,他动作很轻,并没有吵醒淳乐水。   宋含章轻手轻脚上床,侧身躺在床沿边,看着淳乐水近在咫尺的脸没忍住又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下,才搂着他闭上眼睛。   很快他便睡了过去。   淳乐水醒的时候意识还不太清醒,往被子里埋了埋才慢慢反应过来好像哪里有点不对,他睁开眼睛,正对着宋含章半开的衬衫衣领,半截锁骨映入眼中。   淳乐水被宋含章抱在怀里,他自己的手也搂在宋含章腰上,他眨了两下眼,稍稍抬起眼皮就是宋含章沉睡的脸。   屋内昏暗,但并不妨碍他在近距离下看清宋含章的脸部轮廓。   宋含章睡梦中收紧手臂将淳乐水搂得更紧了一些,淳乐水的脸贴在他胸口,听对方胸腔内心脏规律地跳动着。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屋里先是亮起了一道光,紧接着便是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   声音和光亮都是从宋含章脑后传来的,淳乐水探手取过他放在枕边的手机才发现不是谁的电话,而是他给自己设置的吃药提醒。   刚把提醒关掉,淳乐水一垂眼就和宋含章对上目光:“醒了?”   宋含章点头,他显然还有些迷糊,搂紧淳乐水后埋首在他颈窝蹭了蹭。   他很久没睡得这么沉过,淳乐水不在这几年宋含章的觉总是很轻,稍微有一点点动静他就会醒。而今天大概是因为有淳乐水在身边,他睡得很熟,甚至还有些不想醒来。   “你该吃药了。”淳乐水转达他的手机提醒。   说完他便明显感觉到宋含章身体僵了一下。   淳乐水有些奇怪地问:“吃什么药?”   “淳乐水……”宋含章抬眼,触及到淳乐水的目光后顿了顿,收紧双臂感受他的存在,“你是真实的吗?”   因为太幸福且美好,所以害怕是假的。   淳乐水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你觉得呢?”   心脏有力地撞击着掌心,指尖触感温热。   是真的。   “我总会害怕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所以,”淳乐水有所察觉,他追问,“你能告诉我你吃的什么药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3?23:34:48~2021-09-04?23:38: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寻、伊伊?20瓶;奈亚托普、青青子衿?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淳乐水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宋含章现在偏执敏感,总是陷入自责这一类负面的情绪中,还有过伤害自己的厌世行为,显然是有着严重的心理问题。   只是他之前并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但看到宋含章在他追问下的逃避姿态,?他发现事情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   直到他有些生气,?宋含章才不得已把具体情况和盘托出,他还在强调:“真的没事。”   淳乐水也没吭声,?阅读着桌上大小药盒里的说明书。   药瓶上贴着服用量以及上次取药的时间,他挨个看了下,?一个礼拜的药量,?到现在是第五天,刚才吃的是最后一副。   “宋含章,?”淳乐水脸色不怎么好看,?“你不要命了?”   不同药物有着不同的副作用,?服用过量轻的或许只是稍微加重副作用,?严重的甚至可能会引起药物中毒,?三岁小朋友都知道药不能乱吃,?宋含章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他当然知道。   这不是他第一次出现过度服药的情况,?以前他依靠药物来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现在他害怕自己已经陷入了幻想之中,?只能通过大剂量的用药来证明自己能再次拥有淳乐水是真实的。   面对冷脸的淳乐水,宋含章有些慌张,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水杯,杯底还剩下一点刚吃药没喝完的水,静静地投映着沙发旁台灯的光晕。   宋含章放在水杯,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抱歉。”   淳乐水:“你在对谁道歉,?我吗?”   宋含章沉默着。   淳乐水看着他,宋含章垂头坐着,一边手随意地搭在腿上,一只手肘撑着膝盖,拇指和中食指分别按住两侧太阳穴,手掌几乎完全挡住了他半垂着的脸,从淳乐水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条以及半张紧抿着的嘴唇。   见他如此不爱惜自己,淳乐水自然是生气的,但看他这幅颓然的模样,他心里的微微怒意瞬间便被冲淡了。   只因为他变成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自己。   只是他不太理解,为什么当自己愿意给他机会后,他仍然会出现服药过量的情况。   难道不是应该逐渐好转,然后减少用药最后彻底戒断药物吗?   “宋含章。”淳乐水放轻了语气,他握住宋含章的手,使他不得不将脸从掌心中抬起来,那双看向淳乐水的漆黑眼眸中晕着点点光亮。   淳乐水问他:“你下次和心理医生沟通是什么时候?”   宋含章一瞬不瞬地和他对视着,过了会儿才说:“还没约。”   不仅是没约,宋含章其实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他的心理医生了,之前是因为一直忙着工作,后来空闲时间更是全部被淳乐水占满,但其实医生能提供给宋含章的帮助并没有太大。   所以他很不愿意浪费时间去和医生沟通,他宁愿把更多的时间花在淳乐水身上。   但淳乐水显然不是这样想的,至少得清楚他的病症,现在过量服药是因为病情加重还是怎样,他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去帮助宋含章。   他对宋含章道:“你让助理帮你约个时间,我陪你去。”   宋含章微微垂眼,有些犹豫。   他并不想让淳乐水看到自己过于狼狈的样子。   “听话,”淳乐水轻捏他的手,“别让我担心,好吗?”   宋含章顿了片刻,点了下头。   他像个极其听话的小狗似的,搞得淳乐水下意识抬手拍了拍他的头:“真乖。”   做完这个动作两人皆是一愣,最后还是淳乐水先笑出来,五指下滑落在宋含章脑后,指尖轻轻摩挲耳后乳突:“凑近点,给你个奖励。”   宋含章闻言和他对视了几秒钟,视线从淳乐水眼睛下滑到他唇上,欺身吻过去,抓住淳乐水的一只手扣紧,将他压在沙发上。   宋含章仿佛在品尝什么,他认真地感受着淳乐水的存在,试图将这一刻的温存甜蜜都刻进骨子里。   淳乐水任由他索取,落在宋含章后颈的手轻滑至脸侧,轻柔地贴着,掌心的温度将他下颚到颈部的小块皮肤捂热,就像两人贴在一起厮磨的唇,以及紧贴着被暖光灯光笼罩其中的身体。   窗外夜色浓郁,偶有飘至半空的车鸣喧嚣,他们在高空之上,无人的办公室里接了一个暖洋洋的,如同夏日晚风一般柔软温柔又绵长的吻。   淳乐水的拇指从宋含章唇边擦过,抹掉了他唇上润泽的光泽:“亲过这么多次,你还觉得我是假的吗?”   两人都有些轻微的喘着气,宋含章和淳乐水脸对着脸,他悬空在淳乐水上方,背着灯,只有外侧的那小半张脸上落了些光亮,瞳孔中却清晰地映着淳乐水的面孔。   宋含章埋首在他颈间,淳乐水抬手抱住他。   “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宋含章说。   淳乐水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宋含章也没追问,搂紧了淳乐水的腰,淳乐水虽然被他压得不能动弹,但从始至终也没有推开他。   之后他陪宋含章去了趟医院,宋含章在诊疗室里呆了一个多小时,医生根据他现在的情况调整了用药,在淳乐水的监督之下他再也没有出现过服药过量的情况,并且定时复诊。   在淳乐水主动且频繁的关心和陪伴下,宋含章的不安减轻了很多。   但另一方面,是他更加依赖和离不开淳乐水。   淳乐水也很享受这种掌握对方全部的感情状态,反正他觉得还蛮爽的就是了。   机场里人来人往,淳乐水坐在候机厅里,刷到楚屿秀恩爱的朋友圈,一张楚林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的背影。   淳乐水评论:师哥真好看。   这条朋友圈是昨天发的,但楚屿此刻大概正抱着手机摸鱼,淳乐水立即收到他的回复:我的!!!   三个感叹号,可见有多N瑟,淳乐水乐死了,截图给楚林:小屿也太可爱了吧。   然后照本宣科打了三个感叹号。   虽然淳乐水现在比楚屿小了几岁,但他还是把楚屿当做弟弟看待,要是楚屿现在在他面前,他肯定要抱着猛搓一顿他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瓜。   消息刚发出去机场广播便开始提醒登机,淳乐水锁了手机往兜里一塞,刚放置好行李在座位坐下,宋含章的视频电话就拨了过来。   淳乐水戴上耳机后接通,视频那边宋含章好像刚回酒店,松领结的那只手的臂弯处还搭着西服外套。   “怎么了?”淳乐水问他。   宋含章抿着唇不吭声,淳乐水有些疑惑,过了会儿才听他问:“你在干什么?”   声音听着情绪不太高的样子。   他最近在国外出差,走了一个多礼拜了,每天一有空就要和淳乐水视频,视频接通时两人通常都会聊几句,讲讲各自的工作和学习。宋含章除了工作就没什么好讲的,倒是淳乐水学习之余生活也非常丰富,奶孩子遛狗发生了什么趣事,淳阮和马修为了什么事情吵架,或者他又交到了什么新朋友以及和楚林干了什么之类的。   宋含章每次都是默默听,伴随着淳乐水的声音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虽然他有时也会嫉妒那些此时在他身边的人,但宋含章会克制住自己想要把他据为己有的念头,因为和他分享琐事的淳乐水满身烟火气,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快乐和幸福。   宋含章很喜欢。   但这不代表他喜欢听到淳乐水对着他夸着别人,光是一条回复就觉得人家可爱,哪里可爱了?   可他也听淳乐水提起楚林和楚屿的关系,宋含章和楚屿基本没有接触过,看淳乐水那熟稔的语气,他就能猜到可能是他发错了。   然后一想到淳乐水会被背地里夸别人,宋含章就更酸了。   他在沙发上坐下,把外套丢在一边,听到淳乐水说:“没干什么。”   淳乐水这次的镜头比之前任何一次视频是都要拿得更近,近到宋含章的屏幕里就只有他的脸。   这一个多星期都只能和淳乐水视频,只能看不能碰,宋含章特别想见他,但淳乐水却在夸别人可爱。   他闷闷“哦”了下。   他状态奇奇怪怪的,淳乐水问他怎么了。   “想见你。”宋含章直言。   与此同时,宋含章听到淳乐水那边传来一句有点耳熟的“乐水”,视频里的淳乐水转头,视线往上,露出一个意外的笑脸。   对方还絮叨着好巧一类的,淳乐水转脸对宋含章道:“我遇到个朋友,先不和你说了。”   淳乐水挂断视频,对和他隔着一个过道的林曦笑了笑:“你也去A国?”   “对,在那边有拍摄,你呢?”林曦道。   “我去找人。”   淳乐水是去找宋含章的,只不过宋含章还不知道就是了,他从宋含章助理那里拿到了他的行程和入住的酒店,只是没想到明天宋含章有一个长会。   不过先藏在房间里,等他回来给他个惊喜也不错。   “你要在A国待多久?”林曦问他,“有空的话一起聚一聚吧,前段时间我进山拍戏好久都没有找你一起玩了。”   淳乐水现在也比较闲,他既然去找宋含章也没打算说去一两天就离开,便爽快地应下了林曦的邀约。   下飞机时他站起来拿行李,林曦看着他感叹道:“几个月没见,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这几年时间,林曦在原本178的身高上长了两厘米,将将迈进一米八的门槛,和淳乐水初次重逢时他比林曦也就高了小半个头的样子,大概五六厘米,但现在两人站在一起,林曦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得稍微抬起下巴仰望他。   “187?”淳乐水也不是很确定,他上次量身高还是刚回国不久被淳阮叫去体检的时候。   大概一直生活在一起,即使又悄悄往上长了长,身边的人也感觉不太出来,反而是好久不见的林曦能明显看出差别。   林曦笑着:“我看你快一米九了吧。”   两人下了飞机,林曦这边有团队一起,也有车来接,他问淳乐水去哪儿,自己送他一程,淳乐水也不客气,直接报了宋含章入住的酒店名。   “巧了嘛,”林曦有点惊讶,“我也住那里。”   淳乐水也没想到能这么巧,蹭了个顺风车前往酒店。   他来的事情,宋含章助理已经和酒店方面打过招呼,淳乐水报了名字等待酒店核对后,便被领到了宋含章位于高层的套房里,经理刷开门后便离开,淳乐水推着行李箱进去。   从申城过来的飞机虽然是直达,但也飞了十几个小时,淳乐水累得不行,匆匆洗了个澡后先睡了一觉,再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看了眼时间,这一觉他睡了快六个小时,屋里黑漆漆的,显然宋含章还没有回来。   在淳乐水睡觉期间,林曦给他发了几条消息,说自己倒时差不准备睡觉,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   淳乐水打字:抱歉,我才睡醒。   林曦电话回拨过来:“我猜你也是睡着了,我现在在酒店酒吧里,乐水,要不要下来喝两杯?”   “行,”反正淳乐水闲着也是闲着,他道,“我下来找你。”   酒吧位于酒店一楼,一进门淳乐水就看到了吧台边的林曦,两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直到淳乐水收到助理说会议结束的信息,他推开面前剩下的半杯酒:“我该回去了。”   林曦说:“那我也回去了吧,再不回去经纪人又该找我了。”   在淳乐水下来前,他不知道一个人喝了多久,或者只是单纯的酒量差,跟着淳乐水走了几步就说:“有点晕,乐水,你能扶我一下吗?”   淳乐水伸手扶着他,林曦跟着他慢慢往酒店大厅走,走着走着突然笑起来:“我之前有次喝醉了,也是你送我回酒店的你记得吗?”   “你认错人了。”淳乐水说。   林曦抬头看他,点点头:“是我认错了。”   另一边,助理亦步亦趋地跟在宋含章身后。   “宋总,这次的会议信息已经整理好发到您的邮箱了,然后国内那边……”两人脚步匆匆,一直走到电梯口,助理还在汇报着国内某些重点项目的最新进展。   而宋含章已经完全没有听助理在讲什么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刚好扶着林曦走进大厅的淳乐水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宋含章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他一步一步踏向淳乐水时的脚步声。   “你……”宋含章嗓子有点紧,“怎么在这里?”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了淳乐水扶在林曦手臂上的手上。   林曦莫名后颈发凉,看了宋含章一眼,又跟着他的目光看向淳乐水:“乐水,你和宋少……”   “我就是来找他的。”淳乐水笑道。   他们俩的交流在宋含章看来格外刺眼,他抓着林曦胳膊将他从淳乐水身上撕下来,扔给不远处的助理,攥着淳乐水的手腕把人拉进了电梯。   林曦还想搭乘同一辆,被宋含章冷眼一扫便将已经迈出的脚收了回来。   电梯轿厢内一阵沉默,淳乐水想把手抽走,宋含章也紧捏着不放,他轻笑了下:“我大老远跑过来,你倒是说点什么呀?”   宋含章回头看他一眼,眼眶有点红,但仍然什么都没说,很快移开视线。   轿厢门一开,他便牵着淳乐水大步走出去。   刷卡,进门,淳乐水跟进去。   他伸手想开灯,还没摸到开关,宋含章已经啪啪啪按下了屋里所有的灯,灯光大亮的同时,他已经被宋含章压在墙上,吻了过去。   一个急切的,有些激烈的吻。   结束之后两人额头相抵,宋含章又问了一遍:“淳乐水,你怎么过来了?”   “你不是想见我吗?”淳乐水搂着他的肩膀,一只手虚虚地从后面抓着宋含章的后脑勺,“而且我也挺想你的。”   在之前两人的视频中,宋含章不仅一次表达了对淳乐水的思念。   但淳乐水基本都不会回应他的甜言蜜语,他总是行动更多一些,因为宋含章想见他,于是他就来了。   而这也是淳乐水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对他说这种话。   宋含章心脏怦怦直跳,完全是遵循着本能再次吻上淳乐水,两人跌跌撞撞往卧室走。   淳乐水倒在床上时,酒店柔软的床垫因为突如其来的重量轻轻往上弹了一下。   宋含章欺身而上,一边吻他,一边用膝盖顶开淳乐水的腿。   两人相互亲吻,淳乐水放置在宋含章腰侧的手略微用力便把人按倒在身侧,湿热的吻落在双方脸侧和颈间,淳乐水衔着宋含章喉结磨了磨,翻身坐在宋含章身上。   一番纠缠两人的衣服和头发都乱糟糟的,淳乐水就像刚才宋含章那样一左一右地将自己的膝盖置于他膝弯下。   他垂眼看着宋含章,两人都没说话,房间里只有两道不同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宋含章勾住淳乐水的脖子,将他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这两天请假不好意思了,这章留言明天更新前给大家发红包聊表歉意   明天大概率正文完结,之后还有几张日常番外   感谢在2021-09-04?23:38:36~2021-09-08?19:3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乔羽若、54695626?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萧萧班马瑟?70瓶;42236664、卡布叻深深、20044398?10瓶;风潇以陌°?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柔顺华贵的窗帘分列两旁,?只有里层薄透的白纱挡住了窗外的璀璨夜景,大街小巷的连绵光带在纱下晕开,仿佛是倒映在水中的夜幕星空,水面轻轻一动,?便模糊了一切景象。   屋内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双人床上的丝质床品略显暧昧地搭在床角,?大部分都顺着床边垂落在地。   床上凌乱且空荡,地毯上衣物散乱,?一直到浴室门外的白衬衫作为结束。   浴室内水声哗哗,潮湿的雾气缭绕,?朦胧了镜面。花纹漂亮的地面瓷砖上覆盖着浅浅水层,?两双赤足踩在地砖的明丽色彩上,瘦削修长的跟腱骨骼感十足,?白且强韧。   水声之下,?藏着几声难耐的闷哼。   不断有水从浴缸内溢出,?只是水量逐渐转小,?到后面只有被挤压着晃撞在浴缸内壁上溅起的小小水花。   骨结分明的手抓住浴缸边小窗上的百叶窗,?将几片扇叶攥到一起,?那只手的手背紧紧绷着,?皮肤在灯光下宛若透明,?蛰伏其中的青色血管微微凸起,?力道大到仿佛要把窗叶扯坏。   片刻后另一只更为细长白皙的手从旁边探过来,轻轻握着他的手腕,拇指摩挲着腕间永久性的疤痕,复而向上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将百叶窗从他手中解救出来。   淳乐水十指紧扣着将宋含章的手拉至唇边,轻吻了一下,?他又问了宋含章一遍:“疼不疼?”   宋含章俯身吻他,从耳侧到唇边:“你在我身边就不疼。”   淳乐水笑起来,拉着宋含章回到卧室,地毯上的脚印到床边时已经浅到几乎看不见:“以前外公给我看你小时候的照片,说你小时候既黏人又爱撒娇,当时我还不相信。”   两人的双腿在被单下交缠,枕头淳乐水垫在身后,靠上去便深陷下去。   宋含章侧身半躺着,手臂枕在脑侧,由下而上注视着淳乐水。   他的左手被淳乐水抓在掌心。   感受着指腹下的凸起,淳乐水垂眸看他:“现在倒是感受到了。”   淳乐水缩下去,并肩趴在宋含章身边,宋含章立马凑过来含住他的唇,两人交换了一个吻。   “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淳乐水问他。   “挺好的。”宋含章说话时连目光都舍不得从淳乐水脸上移开。   “你中途在想什么?”淳乐水的下巴垫在枕头上,侧脸面向他,“这都能分心,我还以为是我技术不行。”   宋含章沉默片刻:“没什么。”   “宋含章,你还记得看完心理医生你答应过我什么?”   医生和患者的交谈的内容淳乐水自然不知道,但既然知道宋含章的心结是自己,淳乐水也有和他约法三章,比如任何让他产生心理负担的内容都不能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   他不说出来,淳乐水就没有办法去帮他疏解,他希望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让宋含章的心理状态逐渐恢复健康,这就必须要宋含章配合。   宋含章常年习惯自己去消化所有痛苦,即使是面对淳乐水,也还无法熟练地去剖析自己的内心。   但这是淳乐水主动向他伸出的手,他想要抓住。   须臾,他缓慢开口:“我就是觉得和你的细致小心相比,果然是我不行,以前……我都很粗鲁。”   相爱的两个人做这种事明明是对于相互爱恋的两个灵魂的升华,但当时的他沉浸在自以为是的报复中,不管是他还是淳乐水都体会不到这种快乐。   相比于他,淳乐水更是身心都备受折磨。   一想起来,宋含章就有些难受。   淳乐水刚离开的那段时间,宋含章时常会陷入那个让他无比痛心的梦,眼睁睁地看着淳乐水一点一点对梦中的他滋生爱意,看他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看他的目光总是停留在自己身上。   宋含章每次从梦中醒来时都有些喘不过气,梦里的淳乐水越是爱他,梦外的宋含章就越是心痛难忍。   即使摘除他和梦中的那个宋含章后期岔分开各自走了一条不同的道路,在听到淳乐水的心声前,他是切实地做过那些伤害对方的事情。   但他又忍不住自虐一样一遍一遍去回想,去体会当时淳乐水的疼痛。   这导致他只要一想起这些事,便会病理性地难受起来。   刚才在浴室里,有其他事情去分散他的注意,而此刻提及,他却极快地陷了进去,肉眼可见的面色发白,呼吸急促起来。   “宋含章?!”   宋含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展臂抱紧淳乐水,力道大到几乎要把淳乐水嵌进自己身体里。   淳乐水有点着急,但被他抱着无法动弹,只能一下一下帮他顺着背:“怎么了?”   他亲昵地用脸去蹭宋含章的脸,温热且带着安抚意味的吻不断落在他脸侧鬓边,非常耐心地等待他调整自己的情绪。   在他的安抚下,宋含章逐渐平稳下来。   “对不起。”宋含章说。   “你又是为哪件事道歉?”淳乐水联想了一下上一刻的话题,放在宋含章后背的手仍然隔着浴袍上下轻抚着,他说,“不是你的错。”   “落水后我们不是聊过吗,以前的那些事情,和你相比曾经的我才是那个把自己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我当时也说了,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一定能比你做得更好。”淳乐水道,“我现在依旧是这样认为的,如果真的要论对错,那错的也是给我们制造这个矛盾的作者,给你下药的程齐桥和当时拎不清的我自己。总之不是你。”   宋含章没有吭声,过了会儿才道:“但你并不想再遇到我……”   淳乐水短促的“啊”了下:“那也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害怕。”   两人到现在还没有像这样深切地谈过心,淳乐水的答案也让宋含章有些意外,但既然话头都到了这里,淳乐水现在倒是能很坦然地提起这些。   “因为我当时并不知道你早就不是我第一次遇到的那个宋含章了,我知道我自己能有今天有多难得,所以我肯定是想要离你远一点,我害怕自己会再次和你纠缠不清。”淳乐水微微后撤了一点,看着宋含章眼睛,“我不是说过吗,如果你是那个宋含章的话,我们现在就没有可能了。我不想遇到的,是他,不是你。”   两人四目相对,双方的眼里都倒映着对方的面庞,淳乐水含住宋含章的唇:“让它们都过去吧,宋含章。不要再为了以前的事情折磨自己了,现在我不是在你身边吗?”   “是啊,你现在在我身边。”宋含章哑声道,边说边别开脸。   “哭了吗?”淳乐水笑着捞他的脸,“我看看,我还没见过呢。”   “没有。”宋含章躲了几次,最后还是被淳乐水掐着脸转过去,他眼眶有些泛红,眼底带着轻微的水光,哭了但没完全哭。   这张对着别人冷漠无情的脸,只有在面对自己时才会露出这种脆弱易碎的表情,淳乐水有些心痒,欺身吻上去:“哭给我看看吧?”   宋含章先是顿了顿,随后热切地回应淳乐水,床铺晃动,宋含章翻身坐在淳乐水身上。   也没人再说话,只有白色纱帘上晃动的人影。   折腾了大半夜,宋含章第二天起床时眼睛都有些肿,只因为昨晚淳乐水使出浑身解数又是哄又是逼地想看他哭,结果到后面宋含章也不知道是怎么破防的,当真埋在枕头上哭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脑袋清醒的情况下肆意地发泄过情绪,就连外公和淳乐水去世,他也是忍着,扛不住了就大病一场然后一切好似恢复如初,结果这一哭眼泪就停不下来,最后两人事儿也不办了,盘腿坐在床上给宋含章擦眼泪。   宋含章越哭越羞耻,越羞耻眼泪越多,把淳乐水都逗笑了,又压着他滚进被窝里。   现在醒来,他眼睛涩得有点睁不开,但不可否认,这番宣泄下来,宋含章心里轻松了不少。   他转头看着陷在枕头里睡得正香的淳乐水,宋含章不管前一晚多累多晚睡,他第二天都会准时准点睁开眼睛,他也没有赖床的习惯,第一时间便会起床洗漱。   但他身边现在躺着淳乐水,宋含章几经挣扎,昨晚散会的时间本来就比较晚,之后更是和淳乐水黏在一起,他今天上午还有会,有些工作需要在会前处理完,宋含章最终还是将自己从淳乐水身边撕开。   他轻轻带上卧室门,让酒店给他送咖啡和冰袋上来。   处理完工作后他换上干净西服,出门前走进卧室看了眼淳乐水,后者还在睡觉,宋含章坐在床边俯身落了一吻在他额头。   淳乐水却突然仰头亲在他嘴角。   他裹着被子蹭了蹭枕头,掀开眼皮看向西装笔挺的宋含章:“又要去开会了?”   宋含章点头,淳乐水从被窝里探出手帮他正了正脖子上的领带,顺手拍了拍他衣襟:“好辛苦呀,宋总。”   他语带笑意,宋含章愣了愣。   这好像是淳乐水第一次对他说话时,带着这种撒娇意味的亲昵。   见他看着自己不动,淳乐水笑道:“怎么,舍不得我吗?”   宋含章抓住他的手:“淳乐水,别再离开我了。”   他真挚的眼神中又藏着一点小心翼翼的恐惧,害怕淳乐水像往常一样不回应他。   “好吧,”没曾想他却听到淳乐水说,“宋总盛情难却。”   连空气都静了一瞬,宋含章再三确认:“真的?”   淳乐水点头,又道:“宋总还有什么要求?”   他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宋含章还当真静了静,然后才说:“那你……不准偷偷夸别人可爱。”   淳乐水眨了眨眼,失声笑出来。   他都是后来飞机落地A国时才发现自己给楚林的信息错发给了宋含章,不过距离消息发出去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宋含章也没追问,他后来就完全把这件事给忘了。   结果也只是他忘了而已。   “宋含章,”淳乐水失笑,轻拍宋含章的脸,“你好黏人啊。”   两人目光交错流连在对方眼唇之间,宋含章的话消失在双方的唇齿间。   “因为我喜欢你。”   想要独占你。   作者有话要说:被锁了,于是顺便修了个文_(:з”∠)_   至于被锁的内容,等我回头有空润润色,看还有没有机会(。 正文就暂时完结了宝子们,明天开始更新番外,大概有四五六章的亚子,解决一些遗留问题和日常。   然后还有个如果没有下药的误会药水和宋狗早早就相爱的if线番外,所有淳和宋的番外结束后可能会写副cp,但也不一定,反正后面的番外大概就是这些内容了,提前感谢大家。   感谢在2021-09-08?19:38:11~2021-09-09?20:04: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酸酸梅?18瓶;蝙蝠侠的大腿绞杀?10瓶;风潇以陌°?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番外   “宝贝,?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家门口,淳阮第八百遍念念不舍地抓住淳乐水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淳乐水要远走他乡,独自飞回X国。   淳阮说:“从小到大你都没有离开过妈妈身边,?我不放心。”   “……”   平时淳阮和马修经常出去过二人世界把爱丽丝和边牧都丢给淳乐水,?那时候在她心里淳乐水就是一个需要承担家庭责任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现在他要从家里搬出去和宋含章同居,淳乐水在淳阮心里又变成了一个还没长大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   淳乐水同样抓起淳阮的手:“亲爱的妈妈,?我就是搬到隔壁楼,你要是想我了随时站在阳台上和我打招呼,?我回趟家也只要五分钟。”   淳阮:“……这么近?”   “我又不是没给你说过,?”淳乐水低头换鞋,“非要在这儿演戏。”   “……忘了。”   淳乐水失笑,?勾了勾她怀里爱丽丝的手指头:“爱丽丝,?迟早有一天你妈也要把你忘了。”   爱丽丝抓着他的手要往嘴里塞。   淳阮抓住爱丽丝的小拳头:“不准往嘴里放脏东西。”   “好伤心好伤心。”淳乐水假意委屈,?实则脸上带着笑,?他张开双臂将爱丽丝和淳阮一起拥进怀里,?“走了老妈。”   淳阮举着爱丽丝的手对淳乐水挥了挥:“和哥哥拜拜。”   淳乐水挥手,?推着行李箱进了电梯。   因为离得近,?淳乐水也没带太多东西,?箱子里就是几件换洗的衣物和几本复习的书,?从他收拾东西到出门半个小时都不到,其中大部分时间还耗费在了淳阮身上。   宋含章这边也是个三居室,买的就是精装房,说是原卖家是买来做婚房的,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装修好了一直没入住,最后被宋含章买了下来。   淳乐水说淳阮站在阳台就能和他打招呼其实有点夸张,?小区里的楼间距并没有那么近,但五分钟就能回家倒是没掺水。   他到家时宋含章还没回来,这不是他第一次过来,熟门熟路进了门,把行李箱推进衣帽间,挨个把衣服都挂起来,打算先去洗个澡。   申舞的考试将近,淳乐水白天都在淳阮的舞蹈室里排练,晚上回家又要抓紧时间复习文化课,日程满满当当,一点都不比日理万机的宋含章闲。   淳乐水换了身宽松舒适的家居服,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靠着沙发复习。   中途他起身去给自己倒水,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宋含章还没回家。   宋含章晚上有个越洋的视频会议,因为一些意外比原定的时间晚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开完会都已经十一点多了,这个点淳乐水大概率已经睡了。   下车后他习惯性地抬头望向楼上,淳乐水家里已经熄了灯,最近淳乐水和宋含章都很忙,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宋含章抑制住自己此刻想要给他打电话想要见到他的欲望,捏了捏眉心,转身准备往自己家走,结果转头却看到自己家客厅里亮着灯。   宋含章一愣,快步踏进单元门上了楼。   滴的一声,门锁打开。   走廊上的灯光顺着门缝一点一点照亮玄关的时候,宋含章有点失望,他可能是看错了,把亮着灯的别人家错当成自己家了……   这个想法在他完全推开门后,看到客厅隐隐透到玄关的光亮时被全然推翻。   门口的脚垫上歪七扭八地摆着一双运动鞋。   宋含章呼吸一窒,快速蹬掉脚上皮鞋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匆忙踏进室内。   客厅灯光大亮,淳乐水席地而坐,趴在茶几上枕着一本书睡着了,另一只放置在桌面的手上还捏着笔。   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为什么没告诉自己?   他等了自己多久?   宋含章太惊喜了,又急又轻地走过去,并没有吵醒淳乐水,而是屈膝坐在他旁边,将下巴垫在茶几上,静静地注视着熟睡中的淳乐水,贪婪地用目光去描绘他的五官。   指尖轻捻着滑落至淳乐水脸上的发丝,宋含章将它们勾到淳乐水耳后,食指轻轻地在淳乐水脸上蹭了蹭。   后者呼吸匀称,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宋含章凑过去,正要亲上淳乐水的时候,他捏在手里的手机发出一阵煞风景的嗡鸣,电话是助理打过来的,宋含章却完全没有要接通的意思,第一时间挂断。   他的手还在淳乐水脸上,感受到手下的人动了动,宋含章抬眸撞进淳乐水眼里。   “回来了?”   “吵醒你了?”   两人同时开口,宋含章问:“你怎么来了?”   “我……”淳乐水开口才说一个字便没忍住伸了个懒腰,哈欠连天眼角挂着生理泪水,显然困得不行。   宋含章帮他抹掉眼角的眼泪,勾着淳乐水的脖子拉过来补上刚才没亲上的吻。   虽然淳乐水很困,但他和宋含章确实好些天没有亲热过,深吻中他困意渐消,很快反客为主将宋含章压在沙发边上,手两下扯起掖在裤腰里的衬衫下摆,指尖刚碰到宋含章腰上的皮肤,宋含章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再次打断了两人时隔多日的亲密互动。   淳乐水探手拿过一看:“你助理。”   一连打了两个电话过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宋含章亲亲淳乐水:“去床上睡吧。”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衬衫纽扣开了几颗,他往后捋下两下头发接通了电话,语气倒是丝毫不似和淳乐水黏在一起时的温存,冷冰冰的一听就很不爽:“什么事?”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宋含章脸色严肃起来,他和淳乐水对视了一眼,捂着话筒弯腰蜻蜓点水一样吻了他一下,转身往书房走,话着带着压不住的怒意:“出了这种事他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你,我不需要任何理由,二十分钟,让他给我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通知相关部门召开紧急会议……”   结果宋含章这会,一开又是两个多小时,等他从书房出来,客厅里早没有淳乐水的身影,卧室房门半开着,淳乐水背对着他已经再次进入了梦想。   宋含章轻轻带上门,在客浴洗完澡后进衣帽间找睡衣。   看到衣橱里明显多出来和他西装衬衫形成鲜明对比的卫衣连帽衫宋含章顿了顿,取内裤时又发现抽屉里多了好几条不是他的干净内裤,他打开储物柜,看到最下层多了一个行李箱。   宋含章换睡衣的动作有些急切,匆匆忙扣了两颗扣子就进了卧室,但打开门后看到熟睡的淳乐水他又不由地放轻了动作。   他掀开被子躺进去,手从后面搂住淳乐水的腰,把人勾向自己的同时也欺身上前,两人严丝合缝贴在一起。   淳乐水被他的动作吵醒,有些迷茫地转头:“结束了吗?”   “淳乐水……”   “嗯?”   淳乐水等了会儿也没等到宋含章说话,倒是能感受到腰间的手臂再次收紧,他闷声笑起来,声音里带着没睡醒的低哑:“怎么又在撒娇?”   宋含章在他颈后蹭了蹭。   谁能想到在商场上无所不能,对下属冷若冰霜说一不二的宋总,私底下其实是个粘人精呢?   不断有吻落在淳乐水后颈,瞌睡都要给他吻没了。   他笑着转身,凑过去让他亲了一下:“你不累吗?”   “你在就不累。”他说着抱住淳乐水的脖子。   两人在床上,地毯上和窗边的沙发上遛了一圈,最后又双双躺进浴缸里洗了个澡。   换下来的床单还丢在地上,两人面对面抱在一起,淳乐水拿起床头的时钟看了眼:“快四点了,真该睡了。”   “晚安。”宋含章说着凑上前亲他,淳乐水轻揉他后脑,“晚安。”   说完他很快睡着,宋含章盯着他看了片刻也闭上眼睛,被下的脚轻轻地缠住了淳乐水的脚踝。   第二天淳乐水起床时,身边已经没了宋含章的身影,睡衣整整齐齐叠放在枕边,屋里悄无声息,不用猜也知道宋总上班去了。   淳乐水打着哈欠去洗漱,走进卫生间看到一看就是情侣款的漱口杯和牙刷愣了愣。   他垂眼看向旁边垃圾桶,里面躺着他俩之前的杯子和牙刷。   淳乐水拆开自己那支,刷牙刷到一半突然笑出来,堂堂宋氏总裁,私底下还要搞这么黏黏糊糊的一套,这像话吗?   他洗完脸,低头才发现自己还换了双新拖鞋,而玄关处宋含章的拖鞋也换成了和他成双成对的;转去衣帽间换衣服发现他昨天随手丢在这里的脏衣服已经被洗好烘干,挂进了衣橱里。   只是显然没做过家务的宋总只会把衣服丢进烘洗机然后再拿出来,也没熨过,皱巴巴的全是印子。   熨好衣服挂回去后,淳乐水也换了套外出的衣服,正准备出门,余光扫到餐桌上放着一份早餐,宋含章在旁边留了字条说是让酒店送过来的。   淳乐水有点意外,他还以为看宋含章这架势,怎么说也要亲自给他做个早餐呢。   吃早餐的过程中,他总隐隐约约嗅到一股糊味,淳乐水跟着味道推开厨房门。   好家伙,厨房就跟刚被人抢劫了一样。   垃圾桶里丢着一口烧得焦黑的平底锅,淳乐水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把锅拿起来一看下面还躺着一个漆黑的煎蛋。   他没忍住笑起来,几乎都能想象宋含章一大早手忙脚乱的样子。   有点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09?20:04:04~2021-09-11?17:00: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zh橘r?2个;sh小浮云?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亦然?5瓶;zh橘r?4瓶;lilths?2瓶;虞淮?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番外   在连续复诊半年后,?医生经过多方面评估和考量,建议宋含章可以尝试停药。   长期服药不仅是心理上包括身体都会对药物产生强烈的依赖性,就算一开始不是间隔停药而是逐步减少服药剂量,也让宋含章出现一系列的不良反应,?但因为仍在服药所以这些不良反应尚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逐量减药一段时间后他服药剂量仅有原来的四分之一,?在一系列检查都表示他回复良好后,?他开始尝试停药。   却没想到戒断反应比所有人预想的都严重,停药当天,?除了心悸失眠等生理反应他还陷入了严重的焦虑和惶恐中,时间仿佛又回到了淳乐水刚去世的时候,?他从梦中惊醒后看着身侧淳乐水熟睡的脸仿佛只剩下墙壁一样的惨白的颜色。   那一刻宋含章几乎分不清现实还是幻觉,?心脏紧到不能喘息,迅速且猛烈地撞击着胸腔,?他呼吸急促,?探手去推淳乐水的指尖像冰一样凉。   “淳乐水?”他每个字里都带着强烈的恐惧,?手下的动作却不受控制的急切,?“淳乐水?!”   淳乐水迷迷糊糊地被他推醒,?不耐地翻了个身,?下一秒便被耳边的鸡喘惊得困意全无。   宋含章蜷在床上,?胸腔剧烈起伏着,?半张着嘴大口喘气。   “宋含章?!”淳乐水急忙握住他的手,?触感冰凉且僵硬。   宋含章此时大脑空白,许久后才轻轻勾了下指尖想要回应淳乐水,但他什么也没碰到。   就像是以前每次挣出幻觉看清现实一样,淳乐水并不在他身边。   宋含章眼前发黑,过度呼吸而导致的窒息让他泪流满面,生理泪水浸湿了枕面。   淳乐水早就第一时间跳下床,?在客厅找了个包装袋后两步跨至床边,他把宋含章半抱在怀里,用纸袋罩住他口鼻:“慢一点,慢一点宋含章……平复呼吸……”   他不断地强调着呼气和吸气两个词,过了很久宋含章才慢慢地缓下来,跟着他的节奏放慢了呼吸。   淳乐水明显感受到怀里僵硬的身体软化下来,宋含章紧抓着他手腕发凉的手,也渐渐有了回暖的趋势。   宋含章浑身冷汗,连带着淳乐水腹间的衣服都有些湿了,他帮他抹了把头上的汗,又扯着衣袖给他擦了擦满脸的泪:“好点了吗?”   宋含章缓缓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淳乐水脸上,他尚未完全平复,淳乐水又等了会儿才松开纸袋,宋含章第一时间反身抱住他。   “没事了。”淳乐水帮他顺了顺背,睡衣摸着又凉又湿,“先洗个澡换套衣服吧,别着凉了。”   宋含章埋首在他颈间没动,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出来。   别说他了,淳乐水这会儿自己缓过来手都还有点发软。   他抓过被子把两人围起来,手摩挲着宋含章的后背安抚他:“没事了,我在。”   他一边说一边撩开宋含章脸侧的头发亲吻他:“别怕,没事的。”   “要不要吃药?”淳乐水问宋含章。   这么久以来,淳乐水也就只有在很久之前遇到过一次宋含章发病,但那次也没现在这么严重,至少没出现自己无法控制的情况。   反正他现在是第一次停药,医生也有说停药过程中实在难受可以再次服药改善症状,然后再接着尝试。   淳乐水说:“我去给你烧点水?”   宋含章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像连体婴一样跟着淳乐水下了床,淳乐水在厨房烧水,他就从后面搂住淳乐水的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就要贴贴。   淳乐水拧开刚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兑进热水里,把水杯递给宋含章时宋含章才念念不舍地松开他,安静地吞服着掌心里的药片。   “真乖。”淳乐水舔掉他唇边残留的水渍,牵着他往衣帽间走,翻出一套睡衣,“要不要洗澡?”   宋含章反问:“你洗吗?”   其实这会儿功夫,两人身上的冷汗基本都干了,淳乐水想了想,又取出一套和宋含章同款不同色的睡衣:“那我们一起洗。”   两人简单地冲了个澡就重新回到床上,宋含章本来就黏人,这一下变得更黏人,一定要贴着他抱着他看着他,而且因为哭过眼睛红红的,可怜巴巴的模样淳乐水哪招架不住。   他捂住宋含章眼睛:“快闭上眼睛睡觉。”   宋含章仍然睁着眼,眨眼时睫毛会轻扫过淳乐水掌心,他也没说话,只是更靠近了淳乐水一点。   两米宽的双人床,两个平均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男人挤成一团硬生生睡成了一个人。   淳乐水能从他的过分依赖中感受到他的不安,这种本来已经好转的情绪,并没有因为重新服药就消失,但宋含章也没有因此放弃掉停药的事情,他仍然会在连续服用几天后停掉一天。   于是那段时间他变得比往常脆弱敏感好几倍,恨不得和淳乐水合为一体,严重起来只要淳乐水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连工作都集中不了。   最后几相权衡之下,宋含章花了几天时间整理好手边的工作暂交给集团几位副总,给自己放个长假。   这是他接任宋氏几年来第一次停掉工作休息,早上准点睁开眼睛后惯性洗漱换衣,在衣帽间打领带时被突然醒来发现床边空了,于是下床找人的淳乐水找到。   淳乐水抱胸斜靠着门框:“宋含章,你今天不上班。”   宋含章的表情空白了一瞬才想起确有其事,又将系了一半的领带拆开,换回了家居服。   正好今天也是周末,淳乐水不用去学校上课,两人像普通小情侣一样在屋里黏了一天,窝在沙发上看书追剧刷电影,这种体验对宋含章来说还是第一次。   工作的时候节奏很快,每一个决策都关系着集团利益,就连社交也是工作的一种形式,一天恨不得能划分成四十八个小时来用。   可现在他不管是抬眼还是转头都能看到淳乐水,自己仿佛拥有了用不完的时间。   虽然有点不适应,总会忍不住想要去翻阅手机和邮件查看最新的工作消息,但这仍然是宋含章前所未有的放松时刻。   淳乐水很不爱正经坐沙发,不管是学习还是娱乐,都喜欢蜷着长腿坐在茶几与沙发之间的空地上,宋含章原本也想要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着,但那狭小的间隙对他来说实在有些局促,他也不像淳乐水那么软,坐了一会儿腰酸背痛腿也因为打不直而发麻后便放弃了。   他坐在沙发上,淳乐水一仰头就能看到他。   而宋含章总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淳乐水的视线回视过去,客厅的窗帘拉着,屋里只有电视屏幕投影出来的昏暗光线。   淳乐水说:“你到底是在看我还是看电影?”   宋含章直言:“看你。”   淳乐水无奈,片刻后坐上沙发,把宋含章推倒下后自己躺进他怀里:“这样行了吧,看电视。”   结果不知道是姿势太舒服还是人肉靠垫太温暖,在电影震耳的音效中,淳乐水居然眼皮发沉,不多时便睡着了。   发现他睡着后宋含章调小了电视音量,没看多久也跟着一起闭上眼睛。   等再醒来,电影早就放完了,电视已经自动进入了待机画面,就连外面的天都黑了。   两人又溜达出家门,去隔壁楼里抱出爱丽丝和边牧,在小区里面散步。   爱丽丝已经两岁了,走路走得相当稳当,一听要和哥哥出门,马上去翻出自己的牵引绳套腰上,和咬着牵引绳等待出门的边牧一样一样的。   宋含章牵狗,淳乐水牵孩子,有爱丽丝在边牧也不疯跑了,一会儿走她左边一会儿走她右边,而爱丽丝又是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蹲在路边看花都能看半天。   她不动的时候,边牧就坐在一旁护着她。   淳乐水看得直乐,撞了撞宋含章:“我妈经常说我们家看孩子最仔细的就是momo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边牧回头汪了声。   爱丽丝跌跌撞撞跑过来,手里举着她刚才在花坛里揪的还带着土的花:“哥哥,送给你花花。”   淳乐水说了声谢谢,又带着爱丽丝在花坛边蹲下,把那朵不知名的花插了回去,还一边给她讲道理,不能随便摘花坛里的花。   他从来不因为爱丽丝是不懂事的小孩就纵容她一些行为,特别是当她渐渐长大,永远都是用一种平等的态度在和她沟通。   爱丽丝似懂非懂地点头,问他花坛的这些都是什么花。   一大一小加一只狗蹲在那里的背影特别温馨和谐,淳乐水在路灯的光辉下就像裹着一层柔光,特别好看。   回头时在宋含章眼里就跟电影里慢动作的特写镜头一样,淳乐水说:“你站那儿傻笑什么呢宋含章?”   宋含章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他就是觉得,真好。   淳乐水对花卉的了解有限,他让宋含章来给爱丽丝科普介绍。   回家之后,淳乐水突然提议回趟老宅,于是两人又连夜开车回去,院子里的花和小区花坛里比起来可是既丰富又娇艳。   许叔和徐姨都睡了,两人做贼似的站在院子里,手牵着手,欣赏着夜色下仍然灿烂的颜色。   “许叔又种了好多新品种。”淳乐水道,“真好看。”   “我们阳台可以种,你想种吗?”   淳乐水摇头:“我会养死吧?”   “我会。”宋含章说,“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来照顾。”   “那我们明天去逛花市。”   因为屋里反锁着也进不了门,敲定明日行程后两人又蹑手蹑脚从老宅离开,之后逛花市在阳台搭花架又花了几天时间,许叔知道后还特地送了好几盆花过来,家里的阳台直接变成了一个小型花园。   因为全程都是自己动手,连搭花架都是他和宋含章边看教程边弄的,完事后淳乐水只想炫耀。   楚林姜不厌林曦各种朋友都在不同时间被他邀请来家里参观了一遍,每次他都毫不吝啬地强调宋含章是他们家花园的园长。   再后来宋园长手下还多了两位园丁,一号园丁淳乐水,二号园丁爱丽丝。   只是一号园丁大多数时间都在摸鱼划水,而不到三岁的爱丽丝不仅勤勤恳恳工作,还经常流连忘返,想要赖在淳乐水家里不走。   就是他们家并没有多的床来安顿这个人类幼崽。   把她送回家后淳乐水瘫在沙发上不想动,过了会儿他换了个方向,把后脑勺放在宋含章腿上,由下而上望着他:“宋含章,你今天停药感觉还好吗?”   宋含章点头。   淳乐水给到他的安全感能削弱很大一部分他因为戒断药物而产生的不安,在经过了前期停药后的严重反应后,宋含章的戒断反应也在逐渐减弱。   只要淳乐水在他身边,只要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就好了。   宋含章轻抚他的脸,微抬起淳乐水下巴的同时低头凑上去。   两人的影子被屋外的灯光拉长,爬上墙壁,阳台上高高矮矮的花丛也同样簇拥着在墙上盛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1?17:00:26~2021-09-12?02:3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纸鹤硬糖?20瓶;斜阳?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番外   某一天,?陈助理在给宋含章呈递文件时突然发现他们宋总手腕上多了一个纹身。   因为腕表遮盖,他并不知道宋总到底纹了什么,只偶尔窥见一个边角,好像是绕了手腕一整圈的纹路。   直到在季度总结的相关会议上,?因为空调突然故障,?宋含章不得不脱掉他在工作期间几乎焊在身上的西服外套,?嘱咐秘书:“去给大家泡杯冰咖啡。”   陈助理和其他几位经理挨个推开窗户,宋含章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刚才说到哪里了,?继续。”   后勤部正在紧急维修,在此期间所有人都只能在蒸笼一样的会议室里继续刚才的会议,?会议冗长又枯燥,?因为炎热大家都显得有些焦躁,能两句话总结说完的内容绝不多说一个字。   离宋含章最近的陈助理中途抬眼时,?注意到宋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衬衫衣袖挽了上去,?而在他手臂内侧多了一条青黑色的纹路。   仔细辨认,?那道细细的线是一条交缠的荆棘。   除了他以外,?在场不少高层也注意到了,?不多久关于宋总纹身的事就在集团里流传开,?当然也不是说大家都好奇他纹的什么,?只是总觉得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纹身这种事就不太像宋含章会做的。   毕竟在大家眼里宋总是个有目共睹的工作机器,?他只会嫌工作不够多,怎么会浪费时间去做这种事。   陈助理在茶水间里听到员工闲聊时,猜测宋总纹身时另一只手是不是还在浏览工作文件?   至于怕痛?   冷块怎么会怕痛。   陈助理默默摇头,你们都不懂宋总。   宋总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工作狂了,下班时间一到他走得比办公室里的任何人都准时,甚至有时候还没下班只要他处理完手边的工作,?他一秒都不会在办公室多待。   以前陈助理给宋含章打电话过去他都是秒接,后来他被宋总挂多了电话后也悟了,不是那种紧急到不行的事情,他是断然不会在休息时间打电话去打扰宋含章的。   毕竟每次接起电话的声音,隔着听筒都能让陈助理头皮绷紧,每个字都流露着“你最好很急”的凉意。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宋总恋爱了,改变他的就是那个叫做淳乐水的男人。   不过这个淳乐水,真的不是宋总去世的那个配偶的替身吗?   他抱着文件轻叩总裁办公室大门,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声音,门外的总秘也不在,陈助理以为宋含章也不在办公室,便径直推开门打算先把文件放到他办公桌上。   一眼看过去,办公桌前确实没有人,陈助理踏入门内走了两步,有所感应似的转头。   和宋含章那双平静且冷漠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淳乐水躺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睡着了,而他以为不在办公室的宋总,单膝跪地地蹲在沙发边,一手轻抚着淳乐水头顶,看两人之间的距离和他的姿势,他显然是想要去偷亲人家!   然后被擅自推门而入的自己给打断了!   毫不夸张,撞上宋含章视线那一刻,陈助理只觉得自己脖子一凉,脑袋好像已经和身体分家在地上骨碌骨碌滚了好两圈。   分秒之间出于求生的本能,陈助理迅速道歉:“打扰了宋总!”   他连手上的文件都忘了,一气呵成退出办公室带上门,站在门口那一瞬间,陈助理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后事。   因为他那声打扰好像过于中气十足,把淳乐水给吵醒了。   关门时他用余光飞快地瞄了眼,宋含章转头和淳乐水说话时的表情不要太柔软。   那眼神哪是看替身,分明就是看真爱。   总秘不在,陈助理在把文件交到宋含章手上还是自己先拿回去一会儿再来中摇摆了几分钟,秉承着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赴死心情,再次硬着头皮敲了敲门。   收回手后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宋含章叫他进去,但陈助理等了半天,等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开门的不是宋含章,而是打着哈欠的淳乐水。   青年穿着宽松的短袖衬衫,站在一米七多普通身高的陈助理面前跟堵墙似的,他笑晏晏的,几乎要灼了助理的眼:“文件给我就好了。”   陈助理依言将文件递给他,厚重的办公室大门又缓缓在他面前合上,甚至他还从淳乐水嘴里得到了一句辛苦。   这是他第一次和淳乐水正面接触,怎么说呢,和宋总完全就是天差地别的两种性格。   长得又漂亮,性格好像又很开朗外向,笑起来灿烂得就像……   陈助理看向总秘办公桌花瓶里黄灿灿的向日葵和多头玫瑰。   他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脑子里淳乐水刚才伸手过来接文件的画面清晰起来,慢动作一样一帧一帧地播放着。   他注意到淳乐水手腕内侧也有一个纹身,花体的英文字,好像是……   song?   最后的字母“g”延伸出去,连接着一个简笔画的卡通小狗。   在身上纹对象名字这种行为过于傻逼了,小学生都不一定做得出来,回头分手还不得后悔死?   淳乐水果然还是替身吧,反正宋总那个纹身总不能是纹了个“chun”在手腕上吧?   办公室里。   腕表静静地躺在茶几上,宋含章去接淳乐水递来的文件而伸出去的手腕上,缠绕着淳乐水名字完整的拼音,恰好覆盖住他腕间那道长长的疤,漂亮的花体字母被长满尖刺的荆棘束缚着,沿着手臂往上,刺入心脏处。   淳乐水在办事时总会去摩挲亲吻宋含章这道疤,某天晚上两人相拥躺在床上,淳乐水感受着指腹下的凸起,随口问了宋含章一句要不要去纹个身遮住。   没几天就赶上宋含章去国外出差,等他回来,身上便多了这个纹身。   大概是在回国前抽时间去纹的,还没结痂,花纹旁边的皮肤还微微泛着红。   但也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怎么回事,刚回来他一直藏着他的手不让淳乐水看,一开始淳乐水完全没往那方面想,毕竟他当时说起纹身这事也是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就顺口说出来的。   按理说两人也分开小半个月,按宋含章的黏人程度,小别之后肯定就是走哪儿跟哪儿然后再酱酱酿酿好好温存一番才是正常操作,但面对淳乐水主动发出的共浴邀请,他居然拒绝了。   虽然淳乐水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然后到晚上,气氛正好,两个人也都有感觉,就在淳乐水快摸到胸口时,宋含章就像想起什么一样,猛地按住他的手。   这一下两下的,就有些反常了。   “你有点奇怪啊宋含章。”淳乐水打量着他。   宋含章抿着唇没吭声,看他一眼又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最后居然提议改天。   事出反常必有妖,淳乐水问他原因,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还是淳乐水发现自己明明没用力,他表情却有些吃痛时,垂眼扫向他胳膊。   春天还穿着长袖的家居服,衣袖被抓着袖口便往下滑了一点,隐约露出里面泛红的皮肤和字母边角。   看清图案后淳乐水先是一阵无语:“宋含章……”   他本来想调侃他知不知道网络上有很多一时冲动纹了对象名字后来后悔的,但话到嘴边滚了一圈,觉得这话有影射分手之意,宋含章肯定不乐意听,最后就变成颇为无奈且带着笑意的:“我服了你了。”   “你这些刺是什么意思?”   最开始还藏着不给看,被发现后宋含章倒是直白:“把你绑在我身边。”   淳乐水轻笑出声,低头吻他。   因为伤口还没好,中途淳乐水几次习惯性地去抓他手腕,碰到纹身后又缩走,最后改成扣紧他的五指。   手背蹭过深色床单,腕间泛红的字母和细细的荆棘显得有些涩情。   结束后淳乐水牵着他的手伸至半空,他问宋含章:“痛吗?”   宋含章沉默片刻后如实道:“有点。”   淳乐水捏着他的手腕送至唇边,很轻地亲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亲下面的那道疤,还是在亲覆盖在上面的纹身。   几天之后淳乐水再回家时手腕上也多了个纹身,倒没宋含章那么繁复,就是一个首字母。   和他自己设计的简笔小狗。   刚纹完他手腕上还缠着保鲜膜,恰好宋含章在他后面不久不到,淳乐水靠在沙发上后仰着头对他勾勾手,待他走近后亮出手腕:“看看。”   宋含章先是愣了愣,然后非常小心地在他腕间落了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9-12?02:34:50~2021-09-13?22:05: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啊懒。、乔羽若、山河灼里?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纸鹤硬糖?20瓶;殊十二?5瓶;对&错?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番外   神奇的是每年给外公扫墓基本都是雨天,?倒不是什么大雨,都是细细密密的连绵春雨,天气也是乍暖还寒下降不少。   淳乐水和宋含章通常会先去扫墓然后再各自去工作,偶尔会遇到比他们更早的许叔和徐姨。   四人相视而笑,?淳乐水撑着伞,?宋含章弯腰将怀里刚长出花苞尚未盛开的花盆放在墓碑前,?和许叔带来的花紧挨着。   徐姨让淳乐水有时间回老宅吃饭,还说前段时间她和许清去看他主演的舞剧,?结果进场才发现主演不是他。   淳乐水解释,说一部舞剧不是只有一组舞蹈演员,?只是演员可能会被abc档之分,?他参演的这部舞剧正在全国巡演,申城这边的演出场次比其他城市频繁,?他在外地巡演时,?申城这边的演出的就是别组的演员。   徐姨说那下次还得先提前问问他,?淳乐水笑着点点头。   几人闲聊了几句,?又各自分开,?上车后宋含章问淳乐水这次要在申城休息多久。   淳乐水现在也是申城舞剧院的一员,?因为巡演的关系已经有段时间没在申城了,?因为今天要给外公扫墓,?还是昨天晚上结束演出后早同事一步离开,?连夜飞回来的。   淳乐水泪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靠在椅背上补眠:“一个多礼拜吧,等参加了师哥和小屿的婚礼再走。”   宋含章食指微曲,轻轻抠了下方向盘,淳乐水闭着眼睛并不知道他的小动作,说:“直接去你公司吧,?我在你办公室里睡会儿,下午去剧院。”   “嗯。”宋含章轻应,点火开车,往公司的方向驶去。   车上安安静静,雨刷器规律地摆动着,带走前窗上的水渍,暖风系统运作之余,驾驶座的窗户也开着一条细小的缝隙。   宋含章的余光不时扫向淳乐水,手指轻点方向盘,显然是心里装着什么事。   淳乐水睡得很熟,一直到宋含章熄火停车才悠悠转醒,他有点睁不开眼,搓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拉开副驾驶车门正准备下车,被宋含章拽住。   淳乐水茫然回头,宋含章探身抓过后座的衣服按进他怀里:“先穿上。”   停车场可不像车上有暖气,淳乐水依言套上外套,矮身下车,被冷空气一冻,彻底赶走了瞌睡。   两人乘专用电梯直接上了总裁办公室,宋含章一来就有个会,淳乐水无所事事地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又钻进休息室的被窝里睡觉去了。   一直到被说话声吵醒,休息室里光线昏暗窗边的百叶扇被拉了下来,淳乐水看了眼时间,他这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   觉补足之后倒是比较精神,就是冬天的被窝实在暖和,他裹着被子并不想起,听着屋外若有似无的对话声玩了会儿手机。   【这个项目做得还不错……】   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宋含章对话的人已经离开,淳乐水滑动手机的拇指一顿,下意识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眼。   休息室的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小指宽的缝隙。   宋含章的声音就是顺着那条缝隙幽幽飘进淳乐水的耳朵里。   但这声音听起来又和他平时说话的声音好像有点不一样。   【……这份报告怎么回事?拿这种东西糊弄我?!是不是不想干了!】   与之相比更真实且冷漠的声音响起:“Emma,让营销部的刘经理十分钟内到我的办公室。”   咔哒――   内线电话挂断的声音。   纸张再次翻开的轻响。   【漏洞百出!这报告三岁小孩都唬不住!】   啪――   文件被重重拍在桌上,办公室里静了几秒钟。   【……没收住,没把淳乐水吵醒吧?】   【嗯,好像没有。】   【好烦,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淳乐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   又是几秒的安静,办公室里再次响起文件翻动时纸张摩擦的簌簌声,只是频率比之前明显加快了一些。   【算了,早点弄完早点去剧院接他下班。】   【这个并购方案不是两个月前就通过了吗,怎么还没开始执行?!】   【……许总监最近工作上怎么这么多纰漏?】   【这个项目虽然短期利益可观,但不适宜长期发展……】   【这个刘经理怎么还没来,刻意耽误我时间是不是!】   “Emma,催一下刘经理,三分钟看不到他就让他别来了!”   淳乐水握着门把手,悄悄将休息室房门的缝隙拉大了点,他的方向正好侧对着宋含章,虽然离得有点距离,但也能看到宋含章紧蹙的眉心,和他翻阅手边文件时不耐的动作。   他根本没怎么张嘴,但关于公私事的话语还是不停地钻进他耳里。   直到刘经理敲门进来,淳乐水才轻轻关上门,将宋含章低声训斥对方的声音关在了门外。   等刘经理离开,他才从休息室里出去,宋含章原本板着脸处理工作,听到动静转头时脸上的表情就像春日里融化的湖面一样,变得柔软温柔起来。   他抓住淳乐水的手:“醒了?”   两人四目相对,淳乐水点点头,宋含章站起来:“我让秘书订了餐厅,吃完饭我送你去剧场。”   “让餐厅送上来吧,你忙你的,一会儿我自己去。”   “不行,我要送你。”   淳乐水往他桌上扫了眼:“那你这些工作……?”   “不急这一会儿,回来再弄也行。”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只是稍微等了两分钟就觉得别人耽误他时间的。   就黏人呗。   不过最后还是采取了淳乐水的意见在办公室里就餐,吃完饭后他陪宋含章处理了一会儿工作消食,然后被宋含章送到了剧院。   正准备下车,宋含章抓住他,凑过去轻咬了一下他的唇道:“晚上我来接你。”   淳乐水摸摸他的脸,下车走了两步又倒回去,宋含章降下车窗,淳乐水听到两个字。   【我的。】   “怎么了?”   淳乐水没应,直接伸手进去勾住宋含章脖子,自己也半弯着腰从将头探入窗内。   一吻后,淳乐水说:“晚上见。”   “晚上见。”宋含章道。   踏进剧场大门,淳乐水又听见一声叹息。   【怎么还不到晚上。】   一路走到办公室,淳乐水在自己座位上看到了不应该在这里的姜不厌,他奇怪:“姜导,你坐我位置上干什么?”   “你路上没有遇到谁吧?”   “谁?”淳乐水一边脱外套一边问。   看到他明知故问的表情姜不厌就来气,翻着白眼道:“你说呢?”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淳乐水。”姜不厌叫着他的名字磨了磨牙,最后在淳乐水装傻的表情中不情不愿地报了个名字。   那小孩儿是淳乐水的师弟,比他小两届,之前因为参加蒹葭杯的比赛空了就跑剧院找淳乐水让他帮忙指导,结果偶然遇上姜不厌后对他们姜导一见钟情,穷追不舍了大半年,搞得姜不厌苦不堪言。   “没遇到。”淳乐水笑他,“看给你怂得。”   楚林因为婚期将近,并不在剧场里,淳乐水换了练功服往排练厅走,在排练厅门外看到了靠墙蹲在地上的小朋友,看到他就可怜兮兮地叫了声师兄:“姜导都不理我,嘴都亲了他怎么还反悔呢!”   淳乐水往自己办公室指了指,小师弟双眼一亮,噌的一下就从地上弹起来,留下一句谢谢师兄后风一样跑了。   下班前淳乐水接到宋含章的电话,说临时有个会要开,没办法来接他了。   隔着电话,淳乐水居然都能听到他心里的抱怨。   【好烦,想退休。】   把淳乐水笑得不行。   宋含章晚了淳乐水三个多小时才到家,回家时看到淳乐水坐在客厅地板上,怀里抱着爱丽丝,在平板上滑滑点点挑选小朋友的礼服裙:“爱丽丝,你喜欢哪个?”   爱丽丝今年五岁,长得乖巧可爱跟个小天使似的,是楚林婚礼上的小花童。   小不点都很喜欢,陷入选择困难症。   “宋含章。”淳乐水招招手,把平板递过去,“你觉得哪个好看?”   爱丽丝眼巴巴看着他,对他眨了眨眼。   宋含章说:“都不错,爱丽丝喜欢的话就一起买吧,多的我来付。”   “好耶!”爱丽丝勾住他的脖子,左右两边脸上飞快且响亮地亲了两下,“宋含章你真好!”   宋含章已经答应了,淳乐水不会当着爱丽丝的面反驳他,毕竟他们这些家长要对孩子做到一诺千金,但这并不代表他认同宋含章这种无限纵容的教育方式。   他把平板拿给爱丽丝让他自己玩,对宋含章道:“你跟我过来一下。”   两人进了卧室,宋含章松开领带,从脖子上摘下来:“怎么了?”   他跟着淳乐水走到床边,淳乐水轻拍身侧,宋含章便乖乖坐下。   “你不能这样溺爱爱丽丝。”淳乐水正色。   宋含章不解:“给小朋友买几条裙子而已。”   “这不是几条裙子的问题,你给爱丽丝买的裙子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换着穿都穿不重样,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机灵了,知道你对她百依百顺,想要什么撒个娇你就给她买,就不会珍惜这些轻易就能到手的东西。”   【……】   【但她和你很像。】   淳乐水:“……”   淳乐水、淳阮和爱丽丝三个人站在一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淳乐水和淳阮有几分相似,而爱丽丝这个小混血除了混到个偏棕的发色外,完全就是个缩小版的淳阮,母女俩几乎一模一样不说,她以前明明没有但长着长着眼下还左右长出两粒对称的小痣,有时候晃眼看过去又像极了淳乐水。   宋含章刚开始和爱丽丝相处时格外小心翼翼,总觉得这种幼崽极其脆弱动作大点就能碎在他手里,等爱丽丝大点了会说话了,就学着淳乐水的样子天天宋含章宋含章地叫,抱着他腿撒娇时软乎乎的一团,宋含章哪能不喜欢。   而且爱丽丝又顶着那么一张和淳乐水相似的脸,她睁着漆黑大眼睛望着宋含章的时候,宋含章眼里看到的完全是幼时的淳乐水,他更加无法拒绝爱丽丝的各种要求,恨不得把世界上最好的全部都给她。   严格来说完全是出于对淳乐水的偏爱。   淳乐水在对爱丽丝的教育上很有自己的原则,只要是他觉得不对的问题,不管爱丽丝怎么撒娇耍赖,不到她明确正视到自己的错误,淳乐水都不会心软,最多事后软着嗓子给小朋友讲道理。   但对宋含章,他就老狠不下心,特别是当他无意间通过各种形式流露出对自己的爱意的时候。   他刚叹了一声气,宋含章就说:“那我下次注意。”   淳乐水便顺势点头:“你先去洗澡吧,我把爱丽丝送回去。”   “淳乐水……”   “嗯?”   宋含章看着他,欲言又止。   【婚礼……算了……】   “没什么,”他说,“你去吧。”   淳乐水疑惑片刻,还是出去了,他在淳阮那边逗留了一会儿,回家时书房门关着,淳乐水走过去。   【这个款式……不好看……】   【这个也不好看。】   【就没个既简约又好看的吗?】   【……我还不知道淳乐水的手指围度……】   淳乐水正准备敲门的手一顿,扫了眼自己的手指,静站了几秒钟后收回手拿了衣服去洗澡。   他发现能听见心声这事儿会让生活失去很多应该有的乐趣。   当然,这只是他在当下的想法,当晚上他发现宋含章用各种方法测量他手指围度时又觉得,也挺有趣的。   逗了人半天后,淳乐水装作睡着让宋含章偷偷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得到想要的,宋含章心满意足地抱着淳乐水睡了。   他早就不失眠了,如非必要也不会熬夜,靠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听着他平缓的呼吸,淳乐水睁开眼睛,探手往枕下一摸就摸到了宋含章压在下面的软尺,他坐起来,捏着宋含章的手,绕着指根量了一下。   把软尺给他塞回去时,宋含章蹭了蹭他的手背。   淳乐水轻捏他的脸,宋含章没有转醒的迹象,他又松开手在他刚才掐过的地方揉了揉,躺下后宋含章完全是本能地靠过来,将他搂紧怀里。   没多久就到了楚林婚礼那天,地点在申城某教堂,因为一切从简,楚林并没有邀请太多的人,除了父母外,就是一些至亲好友,加上楚屿的好友一起也不过超过三十人。   其中还包括宋含章这位家属和爱丽丝这位花童。   在教堂钟声响起那一刻,淳乐水明显感受到身旁宋含章僵了僵,然后才跟着大众一起转头,将目光投向从门外走进来的人。   光束透过窗户尽数撒入室内,花瓣飘飘洒洒被扬至半空又缓缓落下,皮鞋敲击地面的轻响中,穿着同款白色西装的楚林和楚屿并肩从门外有些耀目的光束中走出。   两侧观众注视着他们,对他们投去祝福的目光。   他们相互宣誓,在雷动的掌声中亲吻彼此。   淳乐水的手被宋含章握住,两人肩膀相抵,他的紧张尽数被淳乐水知悉。   他用眼神询问,宋含章摸一摸口袋,欲言又止。   【不行,还是晚上订个餐厅,正式一点。】   【但我好想现在就把戒指给淳乐水套上。】   【算了,再忍忍。】   他扣住淳乐水的手,摇头表示没事。   淳乐水凑过去和他小声咬耳朵:“宋含章,你觉不觉得我这根手指上缺点什么?”   他抬起无名指晃了晃。   宋含章略显错愕。   淳乐水用另外一只手包住宋含章的手,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轻轻刮擦过自己的指根,茫然地垂眸看过去,淳乐水挪开手后,他手指上赫然多了一枚戒指。   “想不到吧?”淳乐水说着晃了下自己的无名指,“我的呢?”   相比于淳乐水的随意,宋含章定制的戒指装在丝绒盒内,款式简约精致,他在淳乐水催促的目光中给淳乐水戴上,才想起自己还有话没说。   “淳乐水……”   “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了大家,最后还是决定不写if线了,所有番外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各位两个多月以来的陪伴,下篇文有缘再见。   给大家鞠躬。   感谢在2021-09-13?22:05:41~2021-09-15?21:4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044398、木易染?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