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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掉到修真界我又成仙了
　　作者: 小山今
　　文案:
　　神仙伏灵不慎掉落修真界的美人学院，仙力消失无法回天。
　　她暂留学院，欲要重新修炼返天，这学院却不教修炼功法。
　　所谓藏书阁里藏的都是他们自己写的话本子。
　　所谓藏宝阁里藏的都是珍贵的水粉胭脂和香膏。
　　她将希望寄托在学院即将迎来的大佬身上，希望那大佬帮她给天界传个话。
　　大佬来了。
　　伏灵：认识，不熟，有仇。
　　男主版：三百多年前，奉一第一次出天水镜就受了重伤，被一个女人救回去。
　　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的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满嘴甜言蜜语的女人，就信了她喜欢他的鬼话。
　　谁想到那天他出去打个架回来她人就不见了。
　　找遍满山，等了多年，最后不得不承认，她抛下他和那颗还没孵化的蛋跑了。
　　三百多年后再遇。
　　奉一带着孩子，指着伏灵道，“这就是你那负心娘。”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异闻传说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预收《神仙也要业绩考核》求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拖家带口的回天了
　　立意：要坚信，总有人愿意替你温柔抚平过往。


第1章 
　　晕，晕得脑子里只有一个漩涡，搅得她头生疼。
　　生生将她疼醒。
　　伏灵缓缓睁眼，视野范围之内，三张脸在她上方看着她。
　　右侧那个眉眼冷清的女子瞥一眼身旁的男子，“人都醒了，你去看看大长老来了没有。”
　　那男子倒是听话，又深深看一眼坑里的伏灵，才眼带疑惑的离开。
　　他走后，伏灵左侧那眼神温柔的女子才开口问她，声音婉转柔和，“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从天上掉下来？”
　　伏灵脑子里还有些嗡嗡响，一片空白，没有反应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左边那人轻轻的笑了，柔声道，“你从天上掉下来，砸出一个坑，这坑几乎就是你的身形，我们没法将你拉出来，只能委屈你等一会儿，等长老来了就好了。”
　　伏灵听着她的问话，有些警觉地看着上面的人，小心反问她们，“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右边那女子抱着剑蹲在坑边，微微蹙眉。
　　还是左边的女子回答她：“这里是美人学院的浮生岭，我是唐如檀，她是无垢城派来教授剑法的明清念，刚刚那个是我们二师兄，叫莫桓。”
　　美人学院？
　　伏灵回想着，这好似是晚鱼仙子三百多年前在下界创立的一个仙门，那岂不是说――她现在在下界？
　　这不对劲。
　　今日是天界一年一度的仙乐节，身为天界长公主，她不怎么出门也很少参加这仙乐节，但昨日弟弟阿辰来说准备在仙乐节公布天后人选，让她一定要去。
　　结果今日她刚刚踏出水华殿的大门，便感觉有只手在背后重重地推了她一把，等她再醒来，她就已经在这里了。
　　是谁将她推下界的？天界哪个神仙有这个胆子推她？
　　伏灵一时想不清楚，等她回去了，定要将那人抓出来，让阿辰好好治治他的罪。
　　“大长老来了！”
　　方才离开那男子又小跑着回来了，偏圆的狐狸眼向下看着伏灵，伏灵却只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转开，他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片刻后，伏灵坑的两侧就站满了人。
　　伏灵身在天界，见过的长得好看的人真不少，只是阿辰禁止外面的神仙去她水华殿，她出门去找那些漂亮神仙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她避之不及，所以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多美人了。
　　就连那被众人簇拥着的大长老都是剑眉星目，青年模样，脸上没有半点岁月的痕迹。
　　只有那一身沉着的气势，背在身后的双手像个长者模样。
　　他仔细看了看伏灵的坑形，随后对明清念道，“还是请清念小道友用剑将这位姑娘挖出来吧！”
　　明清念冷冷点头，“一开始就说挖的，檀姐说我的剑太利，怕伤着她。”
　　说完后，她便拔出剑，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等等！”看着那剑伏灵便心头一跳，大喊出声，“那个，我可以自己出来的！”
　　明清念眉头一皱，抿着唇有些不耐烦地又将自己的剑插回剑鞘，抱着剑看她准备怎么出来。
　　那剑收了回去，伏灵笑着松口气，手下催动着身上的仙力，默念术语。
　　没有反应。
　　再来一遍！
　　毫无动静。
　　她使了劲儿想要挪动身子，却只是在坑底像涸辙里的小鱼一样，没什么用的挺身罢了。
　　伏灵顿住了动作，眼底满是震惊。
　　她一身的仙力全消失了，什么都没了！怎么可能这样？
　　明清念看着她在坑底的动作表情，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看得着急，“你行不行？”
　　说完，她忍不住再次‘_’地拔剑，周边众人立马自觉统一地退开一丈。
　　伏灵还未反应过来，便只感觉铺天盖地凌厉的剑气将自己从坑底震起来，震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碎了，震得本就还没完全清醒的脑子更晕了。
　　偏偏她现在还在空中往下落，没有仙力，不能自己平稳落下。好在明清念飞身接住了她，天旋地转之后，她好像双脚终于着地了。
　　明清念松开她那一刹那，她整个人便软倒下去，栽在地上，没有力气起来。
　　但她能听到周边人的脚步和说话声。
　　“抱歉，我又没控制好力道。”
　　明清念声音小了些，那个大长老说，“把她先送到樱林小院去，天上掉下来，指不定就摔到脑子了，等人清醒了再说。”
　　伏灵便被几个人抬着，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那个坑边。
　　她能感觉到，这群人抬着她在走下坡，她身子都是斜着的。
　　脑袋朝左偏，迷迷糊糊能看见自己身处山岭之上，旁边就是大山谷，下方种着很多栾树，正结着红的的小灯笼，一眼望去红彤彤一片。
　　脑袋朝右偏，便看到这山坡之上，零零散散架着几座小木屋，看起来有些寒酸。
　　还是个穷地方啊。
　　但视线稍微往下，又看到山坡下便是红枫林，风吹叶摇，隐隐约约透出矗立其中的几座大气宏伟的殿宇，红黑色的建筑几乎就要隐藏在红枫林中。
　　好像也不是那么穷。
　　下山途中周边总路过一些小人群，那些人聚在一起，有的点唇画眉，有的哭哭啼啼嘴里说着什么，也有人拿着些册子念念叨叨的，像在背书似的，还有的人指挥着身旁的人站在什么位置。
　　她只能听到他们声音细细碎碎的，却听不清具体都在说什么，脑子正晕得很，没法辨别清楚。
　　等几人带着她下坡又走了一段平路后，便又是上坡，一路弯弯绕绕。她也基本搞清楚，这学院估摸着是建在山坡上，甚至可能是建在山里，才会这么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
　　只见很快几人又进了一片树梢上只有零零散散几片树叶的林子中，秋日的阳光直直地落在她脸上，暖暖的却有些刺眼，她眯起双眼，脑子本就发晕，现在只想闭上眼睛彻底睡一觉。
　　等她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的清晨。
　　睁眼是淡紫色的帐顶，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她只是抬手试了试自己身上仙力回来没有，外面便有人走进来。
　　正是昨日坑边的唐如檀与莫桓。
　　“姑娘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唐如檀行至床边轻声问她，伏灵摇摇头，“还好。”
　　那个叫莫桓的男子则是在一旁看着她不说话，伏灵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也回看过去，最后那莫桓只是弯起眉眼笑了笑，露出左边的小酒窝。
　　他问她，“你是什么人，怎么从天上掉下来？”
　　唐如檀也温温柔柔地看着她，等着她回答。
　　伏灵撑着床坐起来，“我叫伏灵，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从天上掉下来了。”她还是选择隐瞒自己是神仙这事儿。
　　“那你可还记得自己家在何处？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
　　伏灵摇头。
　　唐如檀与莫桓对视一眼，唐如檀微微蹙眉，“那你接下来去哪里？”
　　回不去天界，离开这学院又能去哪里呢？伏灵想了想，自己与弟弟阿辰有约定如果不小心下界又回不去的话要怎么联系。
　　于是她小心地道，“我只记得我家会供奉天帝像，我娘说天帝会庇佑我们，不知道你们这有没有供奉天帝像？我想去拜一拜，希望天帝能帮我早点找到家人。”
　　莫桓挑了挑眉头，又笑起来，他长着一双偏圆的狐狸眼，看起来是个很乖巧的男子，但他看着伏灵的眼神就像能将她内心想法看穿一般。
　　伏灵心虚地眨眨眼又撇开，唐如檀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真是巧了，我们学院正好就供奉了天帝像，我带你去。”
　　“唐师妹，华师妹不是说大长老带回来新弟子让她引一下，但她要出戏，让你去帮忙吗？你先过去吧，我带她过去就好。”
　　莫桓突然对唐如檀道，他笑得真诚，明明长着张十分年轻少年的脸，却偏偏是二师兄，一口一个师妹，叫人听得有些别扭。
　　唐如檀敲了敲自己手心，脸上有些歉意地看着伏灵。
　　“倒是我忘了，那就让莫师兄带你过去吧。”
　　也不等伏灵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她就已经顾自离去。
　　去拜天帝像的路上，莫桓也没有多问她什么，只安安静静将她带到供奉天帝的殿外。
　　看着殿里隐隐约约的金像，伏灵仿佛看到了回天的光。
　　她对着莫桓真诚笑着道谢，“谢谢你啊，大好人，等我回家了，我会再好好感谢你。”
　　她郑重地推开了大门，却又立马直接愣在原地，她僵硬地转身，看着莫桓傻愣愣的问，“这就是你说的天帝？”
　　莫桓点点头，笑出酒窝，乖巧的不像话，“是啊，是我们祖师爷亲自画像让人打造的，天帝对祖师爷和学院有恩，所以我们供奉他。”
　　伏灵假笑着眨眨眼，问：“你们美人学院近几百年是不是一直没人飞升？好像气运都不如从前？”
　　莫桓一惊，眼中有些惊讶地看着伏灵，“你怎么知道？”
　　伏灵回身，看着殿里那尊雕像，恭敬地鞠了个躬，道一声“打扰了”，便又恭恭敬敬地拉上门。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莫桓追问，伏灵假笑而不语。
　　她当然知道。
　　因为里面供奉的这个是她爹，早在四百多年前就已经陨落了，现在的天帝是她弟。
　　离开殿宇，又抱着侥幸的心理去拜了拜美人学院的祖师爷――晚鱼仙子的金像，希望她能感应到。
　　往回走的路上，伏灵仰天长叹。
　　没了仙力回不去天界，也无法给弟弟传信让他来接自己，看来，她真的只能先留在这里做个凡人，重新修炼才可能重返天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伏灵：人都供奉错了，还想得到庇佑？做什么青天白日大梦呢？
　　莫桓：……
　　――――――――――
　　以下为本文的一些升级设定：
　　天界――观仙（半仙），仑仙，赤仙，望神（半神），长神，玄神。
　　修仙界――练气，筑基，金丹，元婴，洞虚，大乘，渡劫。（分别有初中后期）
　　美人学院――敬愿，合愿，化愿，散愿，乘愿。（等级分别有初中后期。）
　　
第2章 
　　本来莫桓是打算送伏灵回樱林小院。
　　路上便遇到了已经做完事情又来寻她的唐如檀，她走在伏灵身侧道，“大长老说，你若是想不起来可以先留在这里，学院也不缺你这一口饭。”
　　伏灵一愣，这正好与她的想法一样。
　　现在被他们主动说出来，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却也不再推辞，只是再次道谢，“谢谢你们！今日之恩，来日我飞升了再报！”等回天了，她会跟晚鱼好好夸奖他们，自己也会多多照应他们。
　　以前阿辰总不让她下界来，说下界没什么好的，可她看，下界挺好的，起码这么多美人都聚在这里，看着就开心。
　　往后她也要常下来玩。
　　“那我就不用休息了，修炼要紧，我先去藏书阁看看书吧。”
　　虽然她之前处于半仙的修为上不去，但她基础一向不错，对于下界的修行她也有信心，早日修炼，早日回天。
　　莫桓挑了挑眉，唐如檀也有些惊讶，“这么勤奋？”
　　伏灵挥了挥手，笑嘻嘻道，“成仙要趁早，早点达到金丹，才能保留住最年轻漂亮的容颜，做个漂漂亮亮的小神仙。”
　　她随口瞎编着理由。
　　身边两人却都笑了，唐如檀更是神神秘秘地讲：“那正好，符合咱们的学院以美为尊的理念，美貌就是至高无上的。”
　　她看起来很沉静的一个人，却有些激动地拍了拍伏灵的肩膀。
　　“既然你更追求美貌和成仙，那倒不用担心渊清系跟我们抢人了。”
　　莫桓也弯起眉，勾着嘴唇笑出可爱的酒窝来，看着伏灵的眼神好像有光。
　　伏灵人傻了，她只是随口编了个借口，怎么就美貌至高无上了？
　　“修仙的人不都是以修为为尊吗？”她小心发问。
　　“因为在学院，越美越有利于修炼。”
　　唐如檀慢慢道。
　　“祖师爷创立美人学院就是为了帮助大家改变容貌，改变命运。长相越美的人，所能获得的外界资源越好，元娓小师妹便是凭借美貌获得了斩月堂最年轻长老，陈长老的青睐，下月就要成亲了。”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里隐隐的自豪掩饰不住。
　　莫桓笑着道，“唐师妹不是看上无垢城派来的那个男剑修颜林曲了吗？相信你也快了。”
　　伏灵听得脑子里嗡嗡响。
　　只见唐如檀脸突然就红了一片，微微垂着头。
　　“他那个呆子，每次和他谈话他都只晓得给我炫耀他的剑。”她有些惆怅，“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心意……”
　　“等等。”
　　伏灵愣愣开口，爬山的步伐都停了下来，她看着两人，“你们变美，就是为了跟外面的人成亲，然后双修？”
　　莫桓挠了挠头，“双修可以快速提升自己的修为，你要是不想跟人成亲双修，也有不成亲那种。”
　　伏灵立马就往后退了好几步，瞪大眼睛问，“咱们不可以自己修行吗？”
　　“可以，但是很慢。”
　　唐如檀轻蹙眉头，有些疑惑，“修了我们学院功法的人，不能再修灵力，但可以从别人身上获取愿力，那是和灵力一样可以帮助人成仙的东西，但修愿力的修炼速度会比修灵力慢很多，要想修灵力只能与外人成亲离开学院。”
　　见伏灵一脸茫然，她不急不缓地慢慢讲着。
　　“一百年前合欢宗解散，不少人来了学院，我们分出了玉e系与渊清系，玉e系以美为尊，变美就是为了能获得更好的修炼条件，和外面的人双修就也能修灵力，修为提升会更快。渊清系死守着祖师爷传下来的愿力修行，以从他人身上获取愿力的方式来修行。到现在，玉e系已经有近百个金丹期弟子，渊清系却没有一个能到化愿期的人，化愿期相当于外面的金丹期。”
　　伏灵抿了抿唇，“这么惨吗？”
　　她低声的喃喃被莫桓听到。
　　莫桓双手环胸，继续打击道，“不仅如此，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能获得的愿力很少。愿力修行，难，艰难。”
　　两种都是修行，但前者快，后者慢；前者容易，后者艰难。
　　唐如檀高她一些，她抬手替伏灵拢了拢头发，“那你要去渊清系吗？你想保住容貌，早点成仙，就不适合渊清系。”
　　伏灵哭笑不得，她本就有仙骨，容貌是不会改变的了。
　　她虽然想早点回天，但比起为了早点回天而去和别人双修，搞出个道侣来，说不定还会搞出个孩子，回头她回天了背上抛夫弃子的骂名，她还是更愿意慢慢修行。
　　也不是那么的着急了。
　　“我就去渊清系吧，慢慢修也行。”
　　伏灵坚定地点点头。
　　莫桓眼神暗了暗，“你当真想好了？”
　　唐如檀倒是不再劝她，反倒对着莫桓道，“师兄，就这样吧，倒是和新来的那个小师弟一样，竟都选了渊清系，没想到咱们玉e系也有拉不到人的一天。”
　　她轻轻地笑着，拉着伏灵继续往山上走。
　　“渊清系因为人少，所以有单独的一个聚集院子，晚些时候再带你过去。”唐如檀这般说着。
　　山上便是一座十层高的白塔，从下至上，白墙之上绘着一条盘旋的墨色游龙。
　　那便是临崖阁，下三层是藏书阁，顶三层是藏宝阁，中间四层便是作其他用处的。
　　藏书阁里还有些其他弟子在奋笔疾书，看书的人却并不多。
　　“一层是些基础的书，二三层是加强理解的书。”
　　进了藏书阁，莫桓便向上先走了，只留下唐如檀跟在她身边，陪她一起。
　　伏灵轻手轻脚地走到靠墙的书架之前，随手抽了一本最边上的书。
　　那本书面上写着《驻颜之术》，那字迹娟秀，一笔一划都很端正。伏灵眉头一跳，心上涌起一种不祥预感，翻开第一页，写着作者的名字――唐如檀。
　　抱着侥幸的心理，伏灵翻开书的第二页，上面写着：人活在世，皮囊为表，表里一词，表前里后，可见皮囊之重要性，唯仙者长生不老，我等还是要多加注意驻颜……茯苓二两，白果……早晚服用……
　　伏灵轻轻合上这本书都算不上的小册子，放回原位。
　　唐如檀却伸手又取下来，看了一眼，随后又放回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说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我写的，前些年的作品，见笑了。”
　　伏灵尴尬地笑了笑，却没说什么。
　　不信邪的她，继续抱着侥幸的心理，重新找了片书架，重新取下几本厚薄不同的书：
　　《论眼神的重要性》华姝影，《情绪的表达》向夜，《这是一本很厚的讲性格与衣服搭配的书》陈玄书……
　　伏灵信邪了。
　　“你们藏书阁就放这些东西？”
　　话一问出口，外边正伏案奋笔疾书的弟子们都抬起头来看着她，伏灵好像在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名为杀气的东西。
　　唐如檀弯眸笑着，“是没有喜欢的吗？那要不先去二三楼看看吧？”
　　伏灵半信半疑地跟着她上了二层，准备看看这学院还有多特别。修行办法不一样就算了，连藏书阁里的藏书也这么奇怪。
　　最终伏灵还是后悔了。
　　二层藏书阁甚至有个单独的名字，叫‘小打小闹’。
　　里面都是些花前月下，翠花村口赴约的故事。
　　三层也有单独的名字，叫‘家国天下’。
　　里面不出所料也是故事。不过很好，比二层确实高一层，主角从村口翠花变成了某某宗宗主，变成了某某国公主，甚至变成了魔族魔尊，动不动就是毁天灭地，战争杀伐。
　　伏灵假笑着，魔尊几千年都没出过魔界了，不知道他老人家出来看到这些书，会不会气得烧了这藏书阁。
　　但不管二层和三层的故事怎么变，都可以有一个统一的名称。
　　“话本子。”
　　伏灵拿着书问唐如檀，面上表情一言难尽，“你们买这么多话本子做什么？这能用来修炼吗？”
　　这烂大街的消遣玩意儿他们跟她说是拿来修炼的功法秘籍？！
　　唐如檀愣了愣，随后摇摇头，“不是买的，藏书阁的书都是咱们自己写的。”
　　她动作温柔地抚摸着那一排被伏灵翻得乱七八糟的书，语气有些骄傲，“这可是咱们学院这几百年来的历史底蕴，都是上下所有人的经验之作。”
　　伏灵嘴角抽了抽，想到顶上三层的藏宝阁，她最后一次抱着侥幸心理问：
　　“临崖阁顶上三层的藏宝阁放的是什么东西？藏的都是什么宝？”
　　“要去看看吗？”唐如檀眼神一亮，一直克制温柔的脸上有些兴奋。
　　不等伏灵答应，她便已经拉着伏灵往外走，往楼上爬，边走边数着：
　　“那上面有华丽衣裳，稀有宝石，名贵香膏，秘制水粉，珍藏胭脂，总之你能想到的好东西，上面都有。”
　　伏灵无情地问道，“穿云箭，聚元丹，无相灵花这些修仙用的东西有吗？”
　　“没有，也没听说过。”唐如檀顿住脚，脸上有一丝尴尬，“不过我们还有其他宝贝，绝对能让你变成个大美人那种。”
　　伏灵深吸一口气，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勉强笑着道，“不用了，以后再说吧，藏宝阁我就不去了，我先出去熟悉熟悉学院，谢谢唐师姐！”
　　说完，她逃似的快速转头跑掉。
　　一口气冲下去，却在最后几个楼梯时直接撞上一个人。
　　那人轻轻手抓住栏杆，另一只手按住她肩膀，帮她稳住身形，才防止两人从楼梯上往后摔下去，伏灵站稳后连忙退开，“抱歉。”
　　她看着那人的脸，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伏灵以为的藏书阁：仙途漫漫之快速成仙法
　　伏灵看到的藏书阁：花前月下之翠花赴约记


第3章 
　　那人也在看着她。
　　他长着一双不那么标准却好看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翘，黑沉沉的眼瞳像是藏着漩涡，正掀起惊涛骇浪，总是将人轻松勾过去，让人深陷其中。但他脸上神情有些消沉，周身阴气沉沉，让那一双原本漂亮的眼睛也染上些颓丧。高挺精致的鼻梁下是一双微抿的唇，上唇比下唇稍薄些，看起来总是在生气的样子，但微微向上弯起的唇角将这种生气转化为了委屈与可怜。使得他整张脸看起来，攻击力并不强，反倒在微微抬起眼皮子看你的时候让人觉得他可怜，却又忍不住后背生寒。
　　楼梯上的光线不如外面明亮，稍暗一些，他有一半身子都在阴影之中。
　　伏灵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脑子里闪过一幅画面。
　　熔金般的落日余晖，独独下雨的竹林，他半跪在地，湿发贴在白皙的脸庞上，抬眼看来，眼神里杀气腾腾。
　　除此之外，心底那种在天界时候每过一阵子就会来一次的熟悉的恐慌感正在慢慢升起。
　　“不好意思。”
　　伏灵怔出神，回神后连忙再次道歉。
　　她看到他点点头，声音低沉温润，“你这么着急要去哪里？”
　　伏灵笑着道，“我想去渊清系那边看看，你知道渊清系在哪里吗？”
　　那人顿一下，摇摇头，“我也要去，但我今天才来，还不清楚路。”
　　今天才来？伏灵脑子一转，早上的时候就听到莫桓他们在说今天新来了个弟子，应当就是他了。
　　她道，“我叫伏灵，你就是今天才来的那个小师弟？”
　　“小师弟？”那人蹙了蹙眉与她对望一会儿，随后垂下眼眸，低低地重复，“伏灵。”
　　听着这声音，伏灵心上猛地一跳，她咳了一声，拿出师姐的架势来，“小师弟你和我一样选了渊清系是吗？既然都是新人，那咱们一起去渊清系那边看看吧。”
　　既然这人跟她一样选的渊清系，用愿力修行，那这边的什么藏宝阁藏书阁对他来说，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去看了。
　　她秉着拯救少年的想法，拉着他往外走。
　　正在这时，后面的唐如檀追了下来，伏灵听到声音回头，以为她是来拉自己去顶上三层看藏宝阁的，连忙便先开口拒绝，
　　“唐师姐你就不用跟着我们了，我们去渊清系那边看看，你去忙吧，多谢。”
　　“那好，渊清系在栾谷尽头，顺着石阶直走别拐弯，别走错了。”唐如檀只站在楼梯上叮嘱两句，看着伏灵拉着另一个人跑得飞快，不由得笑了。
　　到了临崖阁外面，伏灵才松开那人，使劲儿地拍着自己的心口，想将那不舒服的感觉压下去。
　　“你不舒服？”
　　那小师弟在她身后问她，伏灵挑眉摇摇头，“没事，走，去渊清系。”
　　临崖阁建立在后山崖边上，后山崖延绵很长，起端便是临崖阁，再往前往上爬不远就是浮生岭。自浮生岭开始，左侧之云不过山崖，不至右侧，右侧则是断面山崖，下面那个山谷便是栾谷。
　　山崖末端的高度稍低一些，是一汪巨大的天池，池水不知从何处来，从未干涸，且不断往外溢出，沿着山崖往下落，形成三面瀑布的奇观。
　　站在临崖阁顶层便能将大半个学院都看清楚，站在这临崖阁下方便能将整个栾谷尽收眼底。
　　和她之前看到的一样，下面全是挂着满满当当的小红灯笼的栾树。
　　顺着石阶下至山谷之中，便看到一条很细的小溪流，是山峦尾端瀑布往这边流过来的唯一一条分支，从这头一直延伸到林深处，恰恰分开栾谷两边。
　　栾谷之中人很多，几个人一堆，都在忙着对话甚至是手舞足蹈，或是在描眉点唇，伏灵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里面有些人她见过，站在坑边围观过她。
　　两人走了许久，隐隐闻到桂花香气时又往前走了些，便看到前面的植物变了，从高大的‘红灯笼’树变成了香气四溢的桂花树。
　　很快就看到一道红色的大门敞开着，门口两个穿着同样灰色衣裳的人正在勤快的扫地，其中一人注意到两人。
　　她撑着扫帚，斜斜站着，“生面孔呀，你们是新弟子，是选的渊清系？”
　　另一人也看过来。
　　伏灵肯定地点点头，“是。”
　　“跟我来。”
　　那人便挑了挑眉，将扫帚夹到腋下，转身带着他们进去，张牙舞爪的扫地那头便对准了伏灵摇摇晃晃。她语气忍不住的骄傲。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大长老今早才来打了招呼，有位大佬要来咱们学院找个人帮他忙，说是要解心结。”
　　扫帚棍往下滑，她往上抬了抬，继续道，“这种任务一般都是落到咱们渊清系，所以说啊，你们来得真是巧。”
　　她头发用一根簪子松松垮垮地将一头青丝挽在脑袋后面，零散的几缕头发落在额前，边走边回头看两人。
　　带着他们到了后院的一面墙，墙上有很多的名字，正隐隐浮现金光。
　　“把自己的名字刻上去，你们就是我们渊清系的人了。”
　　她给两人都发了匕首，就站到一旁等着。
　　伏灵利落地将名字刻上去，旁边的小师弟却犹犹豫豫地一直没下手，只看着她的动作，她看过去，“你看我干什么？把名字刻上，以后师姐带你修行。”
　　小师弟抿了抿唇，将名字刻了上去：阿元。
　　“阿元。”
　　伏灵低低的念出声，随后脑子里快速想着，这名字好耳熟，总感觉在哪里听到过，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师弟将她手中的匕首一起递给旁边的人，淡淡道，“好了。”
　　“我是你们的师姐，叶素，以后有什么事找我啊。”她朝两人挑了挑左边眉尾，接过两把匕首，匕首听话地在她指尖旋转，“行了，出去左拐再右拐的院子里大师兄正在讲事，先过去听，碰个运气看看能不能拿下大佬的任务。”
　　她弹两下舌，便夹着她的扫帚先出门去扫地了。
　　“走吧，小师弟。”
　　伏灵双手环胸走在前面，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小师弟跟在后面问她，“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来这里修炼？我记得八州之中，修仙实力最差的就是美人学院。”
　　伏灵笑一声，却并不回答他前面的问题，只笑着道，“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要来这实力最差的学院修行？”
　　小师弟好像被问住了，没有回答。
　　出门左拐，没走几步右拐，院子里便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大长老说人已经到学院了，正在外面熟悉学院，你们做好准备，各凭本事。”
　　指尖院中摆放着些桌椅，大家随意的坐着，只有前方一个人站着，手撑在桌子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扫一眼下面的师弟妹们，继续道，“和以往的任务不同，这次的大佬是药宗的记名长老，但据说其实是位隐在八州的仙人，若能帮他解了心结，那获得的不只是强大的愿力，还能结了仙缘，对修仙有助。”
　　伏灵正要下台阶，听着这话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单手撑地才没倒下。
　　这番动作自然是引起了院子里众人的注意，那位大师兄看过来，冷声问，“新来的？”
　　下面坐着的人都一脸兴奋，很是热情地过来拉他们，“新的师弟师妹，各位好生招待，让着点别把人给吓跑了，咱们渊清系一年也来不了两个新人。”
　　“也不知道今天走了什么狗屎运，一来来了仨。”
　　伏灵脑瓜子嗡嗡的，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只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上头冷冰冰的大师兄。
　　“你怎么了？”
　　小师弟蹙眉问她，她咧了咧嘴道，“小师弟啊，这什么任务我一定要拿下。”
　　她是没想到，竟有神仙会隐在下界，还正好就在这时候要来学院，那她完全可以拜托那位神仙帮忙给阿辰传信，再让阿辰再来接她，这样她很快就能回天了。
　　小师弟只是沉沉地看着她，嗯了一声，“我出去一会儿。”话音还没落下，人都已经先站起来走了。
　　伏灵挠了挠头，她的快乐他们无法理解。
　　“你们先准备着，一会儿大长老便要带人过来了。”
　　大师兄三两句说完后离开，下面的人便各自从自己的灵戒中叮叮当当的拿出些铁盒子来，每张桌子都堆得满满当当，一个个盒子打开，全是珍珠首饰，胭脂水粉，琳琅满目，看得伏灵眼花缭乱。
　　旁边的师姐初苏看过来，“师妹你不准备吗？小师弟怎么走了？不参与这次的任务吗？”
　　问完她又顾自点点头，“不参与也没关系，这次任务多半是落在女弟子身上，因为大师兄说大佬的心结是个女子，长得杏眼樱唇……”
　　她忽然顿住，疑惑地‘诶’了一声。
　　初苏猛地站起来，“哎呀！那画像和小师妹长得好像啊。”
　　她这一声直接让闹哄哄的众人都安静下来，望向这边。有人拿起那边大师兄站过位置的一幅画卷打开，短暂的沉默过后是爆发式的惊呼。
　　“真的好像，小师妹不用做妆改变容貌就能直接上了。”
　　有人给伏灵递了一面镜子，“小师妹大佬的心结不会就是你吧？”
　　伏灵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或许是因为掉落凡界仙力消失的原因，她眉心的朱砂痣消失了，但那画卷上的人，与她镜中这张脸几乎一模一样，连那颗朱砂痣都在，衣裳都是她在仙界时候爱穿的那种远山紫色。
　　俨然就是在天界时候模样的她。
　　她眼底浮上喜悦，莫不是阿辰那天就发现她不见了，已经派人寻她来了？！
　　她压制住心底的激动，清了清嗓，压住上扬的嘴角问，“师姐，请问来的这位大佬叫什么名字？”
　　看看是不是认识的熟人！
　　初苏道：“奉一，奉天的奉，元始之一。”
　　伏灵呆住瘫倒：“……那完了。”
　　认识，不熟，而且有仇。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
　　伏灵：这个人物我一定要拿下！
　　后来。
　　伏灵：玩球球了，拿不下了。


第4章 
　　她就说，天界的神仙怎么会隐在下界呢。
　　原来是奉一……
　　奉一是神仙，但不是天界的神仙，他是天元族的神仙。天元族自上次退出天帝之争后便隐到了天水镜中，天水镜在何处无人知晓，但能确定的是，天元族拥有能与天界抗衡的力量。
　　本来怎么说大家都是神仙，是一家人。
　　但奈何，三百多年前，阿辰和天元族的人打了一架，两败俱伤，两方自此伤了和气，互相看不顺眼。
　　那件事伏灵不记得了，三百年以前的事她基本全忘了，阿辰说那段记忆是她自己要求封的，还给失忆后的自己留了信，让自己不要去找那段记忆，所以她一直以来也没想过要找回来。
　　天族和天元族那件事的细节天界的神仙都不肯多说，只有药神偶尔会跟她唠唠叨叨说，那次阿辰受了很重的伤，差点死了。
　　反正两方的恩怨梁子就那么结下了。
　　奉一不只是天元族的神仙，更是天元族的少族长，从未露面却常常被提起。
　　据说这些年闭关正在准备突破望神晋升长神。
　　现在他就在这下界，还拿着自己的画像来找自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自己是他心结，伏灵将自己拥有的所有记忆翻了个遍，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见过。
　　“认识吗？是不是你？”
　　初苏师姐手搭上她肩膀问道，“若是你的话，你要不要回避一下？还是说直接就让你接了这任务？”
　　在众人强烈的视线中，伏灵笑得自然，摇着头语气坚定道，“不是我，我不认识他。”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伏灵心里直打鼓，反正她现在没有仙力，任谁也看不出来她是神仙，她就是咬死不承认自己是天界的人，那奉一能奈她何？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选择了向初苏师姐伸出手。
　　“师姐，能不能借一下你的这些东西，我也想打扮一下。”
　　先遮一遮，免得在学院里哪里就撞上了。
　　她笑了笑，初苏大方地给她挪了个位置，让她与自己一起共用，一边又疑惑道，“你这张脸已经很像了，不需要再上妆了呀。”
　　伏灵手在那一堆的东西上晃来晃去，不知该拿起哪一个。
　　“谁知道那位大佬对他心结是什么感受，如果是想杀了她怎么办？稳妥一点，我还是稍微遮一下好。”她哈哈两声，面上淡定，心里已经是起了波澜。
　　初苏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可能？不过你要遮就遮吧，你放心咱们学院的人都很团结，不会暴露你与那画像上的人长得很像的事。”
　　又看伏灵拿着那些东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给自己描完眉毛才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侧身与她对坐，贴心的按住她，“你才刚来，这些还没学，我先帮你吧。”
　　伏灵这时候心根本不在她说的话上，没有意识到她说的‘还没有学’是什么意思。
　　初苏纤细的手指拿着那些东西往伏灵脸上一阵涂抹描画，甚至连眼皮眼尾都没放过。伏灵只管闭着眼睛跟着她的指示张嘴侧头。
　　没一会儿便停了下来，“好了。”
　　睁眼时，初苏已经拿了镜子到她面前，“看不出来你本来很像，但现在又有点像，这种效果能行了吧？”
　　镜子里，原本的眉毛被画长了些，眼尾处也有一点点的黑色拉长，原本又大又灵动的杏眼变得狭长一些，她鼻梁上本来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初苏不知道用什么帮她盖住了，重新在她眼皮上点了一颗。
　　嘴唇涂上了唇脂，头发也被重新挽了起来。
　　还动了哪里伏灵看不出来，只是整个人看起来与那张画像只有六七分相像了。
　　她呆愣愣地看着镜子里的人，又看看歪头笑着的初苏。
　　最后握住初苏的手，郑重道谢：“谢谢你！师姐。”
　　初苏拿着东西往自己脸上涂抹，“这点小事有什么好谢的，你放心，绝对认不出你来，你看大家现在都长得差不多。”
　　闻言，伏灵望向周边，只见刚才还美得各有千秋的师兄姐们，此刻都与那张画像上的人有了几分相似。
　　有人甚至画的比她还像那画卷上的人，有□□分相像，还有的画的不太像，但那周身神韵，就像是同一个人一般，就连男子也有与她四五分相似的。
　　伏灵看得大受震撼。
　　晚鱼仙子是创了个什么仙门在这下界，这么厉害。
　　旁边的初苏师姐也很快打扮好，她脸型与自己差不多，打扮完神似形似各占一半。
　　现在满院子的人便像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似的，都是长得相似的一家人。
　　这感觉就很奇妙，若是带着这一群人去供奉她爹的金像前走一遭，怕是她爹能又活过来，只为了找到自己真正的女儿。
　　伏灵心底震撼不止，却又有些安心。
　　这样一来，那奉一就更别想认出她是天界长公主了。
　　这么想着，为了避免见面，她还是准备先离开，站起来时，外面却传来谈话的声音。
　　是大长老。
　　人已经来了！
　　“……可以，他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随着声音，两个人并排走进来，一个是熟悉的俊美的大长老，还有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应当就是那个没打过照面的奉一。
　　根本看不着脸，但他站的笔直，周身散发着很冷的气息，他下巴微抬，两手静静垂在两侧，一看就不太好接近。
　　伏灵下意识地想低头，又忍住，不能低，这么多人都望着他，她低了头才更容易被注意到。
　　于是伏灵将视线放在了他身侧大长老的身上。
　　“这是药宗的奉长老。”
　　大长老将手背在身后，“奉长老是来做什么的想来各位已经清楚了，按照学院的规矩，由雇主自行选择接受任务的人。所以奉长老有两个小小的要求，请奉长老来说吧。”
　　话头丢给了奉一，他白色面具后面的眼睛在下面逡巡一圈，眉头微皱。
　　伏灵大胆的正常站着，视线并不落在他身上，仍旧保持看着大长老。
　　只听他声音如深秋里松林间淌过的小溪，徐缓冰凉，“第一个要求，要长得像她。”
　　画已经提前给了大长老，看着面前这些多少有些相似的人，便能知道大长老也早就给到众人。
　　“第二个要求，不离不弃，始终如一帮我化解心结。所以需要与我结契，一旦中途放弃就得承担与我给你的酬谢相等的后果。”
　　他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将第二个要求说出来。
　　院中众人都互相看了一眼，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对这个条件都能接受。
　　只有伏灵在内心里直翻白眼。
　　一个神仙能给凡人的东西太多了，不管是气运还是别的东西，凡人是根本没有能力承担相等后果的。
　　接了这任务，就相当于将命都交给他了，生死皆在他掌心。
　　只是长期与神仙相处，气运也会得到改变，好处也确实多。
　　全看个人选择了。
　　“第三个要求，要女子。”这话一出，院中有几个精心打扮得神似画中之人的男弟子便纷纷摇了摇头。
　　“奉长老的要求大家都听明白了，现在大家有不同意的可以直接先离开。”大长老对着众人道。
　　院中只有那几个男子前后走了出去，伏灵脚下一动也要跟着走出去。
　　这一动，她便感觉那道强烈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脚下又是一顿，大长老便立马问她，“你是不同意要走还是要留？”
　　伏灵张了张嘴，夹着嗓子，将声音变尖，大大方方地答，“回大长老，弟子要走，但不是不同意，而是因为弟子刚来，还不熟悉该怎么做。弟子很遗憾，很失落，却也只能先不参与这次的任务了。”
　　她说完只觉得喉咙烧得慌，难受。
　　余光瞥见大长老点了点头。
　　正准备迈步离开，却又听到那位奉长老讥笑道，“既然不打算接这任务又为何要扮作她的模样？”
　　伏灵微微低下头，俨然一副惶恐模样，声音更加尖细，“弟子只是见众师兄姐们扮得好看，便央着他们给我也扮了一下，我这就去洗掉。”
　　本以为这样就已经可以离开了，可那奉长老就像与她作对一般，又开了尊口，像是恩赐：
　　“我不要求修为，你既然进了这学院，就可以学，时日还长，我可以等。”
　　他顿一顿，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更何况，这么多人，也不一定会选到你。”
　　伏灵的假笑要绷不住了。
　　闻言，大长老也颔首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正好试试吧，学院公平对待每一个弟子。”
　　伏灵顿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笑道，“多谢大长老，多谢奉长老。”
　　如果说话可以咬死一个人，她言语间一定已经将奉一撕成几瓣。
　　伏灵笑得勉强，也不管大长老在上面说的是什么，那颗心怦怦直跳，奉一这几句话就像是专门要将她留下来一般，这不得不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但自己与奉一都没见过面，面容改变，仙力也消失了，他不可能认出来才是。
　　伏灵出神的时候视线对着地面，看着脚下的那片树叶子。
　　直到有人戳了戳她的手臂。
　　是初苏。
　　周围一片安静，大长老和奉一也在看着她。
　　“现在是提问环节，你可以问奉长老你要问的问题，但现在他在问你，问你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他说他不喜欢对别人有亏欠的人。”
　　初苏小声的提醒她。
　　伏灵却迷惑地皱了皱眉，却还是抓住了机会。
　　她清了清嗓子，嘴角勾起合适的弧度，摊开左手，扒着手指头数，“欠的，欠很多。我偷拿了我弟三棵灵草至今没告诉他；还在别人飞行的时候不小心将他打下来，也没敢告诉他；很多人帮过我，但我觉得谢在心里就可以了，所以我从不跟人说谢谢；我还老喜欢翻墙溜出去，害守着我的人挨骂，但我下次还翻墙……”
　　“唐如檀不是今早才跟我说，你不记得以前的事嘛？”
　　大长老真诚发问，打断了伏灵的谎言编造，两人脸上表情都互相有些尴尬。
　　一句话，拆穿伏灵两个谎言。
　　院子里更安静了，针落可闻。
　　作者有话要说：
　　伏灵：大夫，您看大长老这病还有得救吗？
　　大夫伏灵：没救了，埋了吧。


第5章 
　　院子里高大的树木上掉下一片叶子，飘飘摇摇，在秋风里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落到了伏灵脚边。
　　连风都在嘲笑她。
　　伏灵最终还是认栽了。
　　“这是我昨晚做的梦，抱歉，糊涂了，没睡醒。”
　　却没想到，一个借口而已，长老立马又给她拆穿了，他嫌弃的咧咧道，“睡了三天还没睡醒吗？”
　　伏灵无言，只能端着笑看着他不说话，生怕再说点话出来，大长老能将她本来和奉一画卷上那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事都给抖出来。
　　好在大长老也跟她没仇，没再拆她的台问她怎么不说话了。
　　但那个和天界有仇的奉一又看向她了。
　　他冷冰冰的问，“你有什么要问的？”
　　伏灵正准备摇头，忽然屏住呼吸，捏着嗓子问，“请问，奉长老和画卷上的女子是什么关系？”
　　话刚说完，初苏立马使劲儿拉她一下，站到她前面对着奉一歉意地点头，“小师妹今天才来，不懂规矩，还请奉长老勿怪。”
　　随后又压低声音对伏灵道，“这种事，雇主只告诉接任务的人，涉及到别人的隐私。”
　　伏灵失望地点头，“我知道了，我没有问题，下一位吧。”
　　初苏又轻轻拉她一下，又听大长老来拆台道，“你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初苏点点头，眼神中有些复杂情绪。
　　伏灵微微闭眼，这大长老好像跟她就过不去似的，偏偏奉一还在这里，她端着假笑，不说话。
　　大长老和奉一在上面低声商量了一会儿，便对众人挥了挥手，初苏才拉着伏灵一起离开，离开那个危机之地。
　　走出了渊清系专属聚集小院子，进入桂花树林后，初苏才挽着她的手问她：
　　“你不要怕，一般这种主动上门来下任务的都是选最符合自己心里预期，能真正帮到自己忙的弟子，你什么都还不会，他应当是选不到你的。”
　　她又眨眨眼，“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只是看你好像对奉长老有些害怕，这么劝你。”
　　伏灵笑了笑，她怕他？
　　她现在只是没了仙力，要避其锋芒罢了，这是策略。
　　“谢谢初苏师姐。”她摸了一把脸，“接下来这段日子，我能每日都请师姐帮我打扮一下吗？”免得一不小心就被奉一看到了真面目。
　　初苏拍拍她手，“放心，咱们学院的秘制品，可以维持面容半个月，半个月内不管用什么水都洗不掉，除了特制的药膏，半个月后我再帮你重新装扮。”
　　伏灵这才放下心来。
　　跟着初苏一起将学院都走了一遍，学院很大，上上下下很是累脚。
　　分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凉风习习。
　　初苏亲自将她送回樱林小院才回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明日辰时日月广场集合练剑，然后上午有方长老的课，你和那小师弟要用到的东西我也会帮你们都领到课室去。”
　　伏灵应了声，又道了谢，才回了屋子，倒在床上。
　　黑暗之中，她眼睛怔怔的望着帐顶。
　　脑子里回想着与奉一今日的碰面，本是没打算见他的，结果刚刚上了个妆他就来了。
　　倒霉。
　　月凉如水，皎洁清辉散落在大地上，照进屋檐下，在屋檐下的水缸之中沉入一轮弯月，风起时吹皱水面，化作点点碎银，波光粼粼。
　　秋日的早上雾气很大，看不清初苏在哪里，但看到了莫桓，他正和一个抱着剑的男子在谈话。
　　见他们稍稍停顿，伏灵才走上前去问，“莫师兄，请问你知道初苏师姐在哪里嘛？”
　　莫桓点头，“她去藏宝阁和藏书阁帮你们领东西了，你们的位置在右边最后面。”
　　伏灵迷惑，藏书阁和藏宝阁领东西？
　　那里能领到什么东西？胭脂水粉？
　　“这是新来的弟子？”
　　他身旁那个抱着剑的男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伏灵，伏灵笑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她叫伏灵。”莫桓笑着介绍，“和明清念姑娘一样，这也是无垢城派来教习剑法的剑修，颜林曲。”
　　伏灵一下便想起来了，唐如檀说的那个整日只知道炫耀剑的呆子。
　　面前这人眼睛明亮若少年，嘴角勾着，他朝伏灵扬了扬下巴，“要好好学剑，我的独创剑法可不是谁都能学的。”
　　他语气骄傲又有些狂妄，莫桓摸了摸鼻头，凑近伏灵小声道，“他是无垢城城主的真传弟子，天赋极高，是金丹修为的剑修。”
　　颜林曲耳力不错，莫桓说的话都被他听到了耳朵里，他眼中的骄傲之意又浮上了几分，他抱着剑转身，懒洋洋地道，“回去站好，准备练剑。”
　　伏灵往自己的位置走过去。
　　“伏灵！”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是昨日中途离开的小师弟阿元，他几步走过来，伏灵好笑的拍拍他的头，“你是小师弟，应该要叫我师姐，没礼貌。”
　　阿元比她高一些，她要抬高手臂才能摸到他的头。
　　“你昨日去哪里了？一直没回来。”
　　阿元抿了抿唇，慢慢道，“大长老叫我过去一趟，我给忘了，想起来就赶紧过去，过后又去了一趟藏书阁，再回去你们已经走了。”
　　伏灵带着阿元站到队伍右侧最后面，旁边就是初苏。
　　“你们怎么才来？”
　　她随口问了一句也没有想得到答案，递给两人两把剑便又接着道，“一会儿是方长老的朱颜课，东西都已经拿到课室去了。”
　　伏灵这才想起刚才被打断时候的疑惑。
　　“师姐领的是什么东西？”
　　“香膏首饰，水粉胭脂什么都有，还有一些基础的书籍。”
　　听着这回答，伏灵脑子一晕，“咱们不是渊清系吗？也要搞这些？”
　　初苏跟着台上的人比划着手中的剑，“当然要，学院以美为尊，来了学院不变美那等于白来。况且咱们渊清系虽然不是靠美貌吃饭修行，但也要靠那种扮妆术获取愿力的，就像你现在这张脸上的妆容一样。”
　　上面是明清念在领着学剑，颜林曲站在边上看着下面，已经盯上了站在原地拿着剑不动的伏灵。
　　他高声道：“认真学剑才能飞升九天！浑水摸鱼是没有未来的！有天赋的在努力，没有天赋的，更应该努力！”
　　他视线落在伏灵身上，“一日之计在于晨，有的弟子学剑不认真，是在浪费宝贵的光阴！”
　　声音洪亮，这一嗓子将伏灵给拉回来，伏灵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跟着学起来。
　　她基础功扎实，这些剑法她都学得很快，本身也会，只是没有仙力罢了，倒是旁边的小师弟阿元，一把柳叶剑耍得不怎么熟练。
　　后面自由练剑的时候，她费了不少功夫帮他指导。
　　“你这样，手要打直，下盘要稳，握剑的姿势也不对，要……”
　　等这边结束，临近巳时的时候所有的人便都各自到了课室里。
　　课室里没有外面的浓雾，一眼望去，伏灵看着满教室的‘自己’忽然喉咙一哽，说不出来的感受。
　　也是，这么好的机会，玉e系的人肯定也不会放过。
　　她不自觉摸上自己的脸，现在来看，她还不是最像自己的人。
　　初苏给他们指了第一排的位置，伏灵坐在中间那张桌子，桌面和课桌里都是那些瓶瓶罐罐和各种花色的铁盒子，每个人桌上都有一面镜子，方便自看。
　　她都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深呼吸，调整情绪。
　　晚鱼仙子创了这个仙门，最后好歹也是飞升了的，怎么说也应该是有用的，她既然留了下来，那就好好接受吧。
　　方长老是位女长老，穿着淡绿灰色绣幽兰的衣袍，端庄优雅，走过时好似都留下一阵香气。
　　“除了极个别的新弟子，大家都知道这些东西的用法，所以今日便只讲唇脂。”
　　她抬手，桌面上便出现一排的小瓷罐。
　　“唇脂的做法，请还不熟悉的弟子自行翻阅由你们华姝影师姐写的那本《多娇》，上面清楚的记录了唇脂和润唇口脂的做法。”
　　伏灵听后在面前桌上的那几本书里翻了翻，便找到了那本《多娇》。
　　还没来得及翻阅几页，方长老已经拿起了一只细细小小的刷子，继续道，“将唇脂在唇上涂出不同的形状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效果，例如，只涂内侧，外侧轻轻晕染，会显得柔弱，楚楚可怜，让人降低对你的防备……”
　　伏灵手忙脚乱地跟着打开小瓷罐，看颜色挑选。
　　小刷子挑了颜色在手背上按照方长老说的办法涂抹。
　　旁边‘呲啦’几声，阿元小师弟桌上的镜子被他碰到地上摔碎了，他手上还拿着那个小刷子不知所措地望着伏灵。
　　“师姐，我可以和你用同一面镜子吗？”
　　伏灵刚要答应，坐在第四排角落的陈玄书便站起来，变戏法似的拿出多一面镜子，“不必，我这有多的，我是大师兄，缺什么直接找我。”
　　伏灵就见那小师弟低下了头接过，低低地嗯了一声。
　　“方法已经讲完了，注意这几种涂法，面对不同的人选择不同的涂法，可以事半功倍。”
　　方长老抬手，她面前的那些东西又都消失。
　　“现在各自练习，晌午之前来我这里过第一种涂法，剩下的都到你们大师兄陈玄书和师姐唐如檀那里去过。”
　　说完，方长老就坐在了椅子里，手上翻着一本书。
　　周边开始传来一些弟子相互的笑声。
　　“林州你涂得太厚，都糊成一团了，你是点唇呢还是吃了香肠？”
　　“白雾雾，我用这颜色能行吗？”
　　“师姐，你换个颜色吧，这颜色就像吃了毒药一样，真的不适合你。”
　　在一阵笑闹声中，小师弟身子探过来，他低着声音问伏灵，“师姐昨日见到那位大佬了吗？”伏灵对奉一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嗯了一声。
　　小师弟又道，“师姐不是说要拿下这个任务，师姐拿下了吗？”
　　伏灵摇摇头，一心在手背上涂抹着。
　　“我昨日去见大长老时听到他和大长老在说，他喜欢嘴甜的，最好是能将一句话说得天花乱坠那种。”
　　伏灵来了兴趣，挑起眉毛，“当真？”
　　小师弟认真地点头，“他亲口说的，应当没假。”
　　伏灵勾起唇角，脸上有些淡定的点点头，语气轻快，“那我就放心了。”
　　“嗯！师姐一定可以拿下这个任务。”
　　伏灵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不不不，我不想拿下这个任务了，我只是放下心里的石头，确定不会被他选上，高兴呢。”
　　她举起染着唇脂的小刷子，兴奋道，“作为你偷听到重要情报的酬谢，我帮你作弊完成今日的点唇课作业。”
　　小师弟表情错愕。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一：她变了，变得不爱我了。


第6章 
　　“你先用口脂将唇涂一遍，我来选个色。”
　　伏灵拿着小刷子在几个小瓷罐里取了点颜色，在手背上抹着，一边碎碎念道，“方长老说，中间要深，要鲜艳，但你是男子，不能太过艳。”
　　“你肤白好看，随便用哪个都行。还是用这个吧，与你气质相符合一些。”
　　她挑了个不太红，颜色稍暗的颜色，取过他手中的小刷子，朝他勾了勾手，“脑袋伸过来一点。”
　　小师弟也不客气，说了声好，“多谢师姐。”然后微微向前探头。
　　伏灵已经在手上试过很多遍了，真正往唇上涂抹的时候手也很稳。
　　她三两下就将方长老要检查的给他涂好，将他的小刷子还给他，身子微微后仰，观察一番后感叹一句，“好看的，五官长得真好看，放心去吧。”
　　过后便带着自己的小刷子，拿着一罐檀色唇脂找到坐在角落里正和身旁女子说话的唐如檀。
　　留下小师弟坐在那里看着手里那支小刷子出神，最后看着伏灵已经坐在了那里，他才微微勾唇起身朝方长老走去。
　　还没有人去找唐如檀，伏灵成了第一个。
　　她面前的那些唇脂颜色都没有伏灵的鲜艳，都偏浅一些，只有一罐颜色偏深的，看起来很不一样。
　　她桌子前方有另一张凳子是给来过作业的弟子准备的。
　　“唐师姐。”
　　伏灵叫她一声，她才温柔的笑了笑，“你直接开始吧。”
　　伏灵点唇的时候，唐如檀身旁那个女子凑过来，“小师妹帮小师弟作弊，我可是看到了。”
　　见伏灵动作停下来，唐如檀笑她，“别吓唬小师妹，你又不会真的去跟长老说。”
　　又对伏灵道，“这是华姝影师姐，方才方长老说的那本《多娇》就是她写的，对于制作唇脂她很是拿手，你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她。”
　　华姝影手撑在唐如檀桌上，她只是趴在那里看伏灵点唇，眨眼间也尽是风情。
　　“你看她画得还挺好。”她笑道，“不同的妆容有不同的效果，不管对我们玉e系还是你们渊清系都是一样的。”
　　伏灵一边描唇一边看向她。
　　华姝影继续道，“像你现在画的这种蝴蝶唇，若是再加上合适的妆容，可以直接压制对手的修为三息，换成简单的花瓣唇，不认识你的人也会对你亲切。你的妆扮得越好，效果就越好。”
　　后面有人过来排队了，唐如檀也笑道，“不管哪一种，都有利于变美，等你容貌改变到一定程度，也就不需要再依靠这些东西了。”
　　伏灵描完最后一种，唐如檀说一声过了，她才又抓紧时间问了一句。
　　“既然学院的功法有这么厉害，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去玉e系了？”
　　“厉害是厉害，可修仙不就图个成仙吗？”华姝影坐起来，手环在腰间身子靠着那张桌子。
　　她撇撇嘴，“有比修愿力更近的路自然更愿意去走，想变美所以来学院，变美后想修仙快一点，所以选择玉e系，否则凭我们自己是不能修灵力的，这是祖师爷定下来的规矩，也是这些秘制胭脂水粉对我们的限制。”
　　后面的人在催，伏灵站起来离开。
　　回到自己的座位，小师弟还没回来，旁边另一个新弟子俞钰有些不好意思地叫她，“师妹，你能不能教教我，繁花唇是怎么描的？我试了好几次都糊成一团。”
　　伏灵看一眼左边那个嘴唇已经被他擦得很红的人，心下不忍点了点头。
　　俞钰在男子中的长相算是偏艳的，即便脸上水粉什么都没用，只用那鲜艳的红，描上复杂的繁花唇，也极为合适，似乎天生就能驾驭这种美。
　　等他最后一遍成功后，伏灵也不由得夸了一句，“这种繁花唇很适合你，很好看。”
　　俞钰随时与他们同一天进渊清系，但却偏偏比他们早上那么一小会儿，自然而然就成了这两人的师兄。
　　他有些腼腆地说了声谢谢，“师妹虽然还算不上绝色，但师妹学得很快，相信用不了多久师妹的容貌就会有很大的改变。”
　　伏灵怔住，尴尬地笑了笑。
　　俞钰意识到说的话不对，连忙又道歉，“下午的演述课你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随时叫我。”
　　说完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好。”
　　伏灵转过身子坐回自己桌前，就见阿元小师弟已经回来，正好在擦嘴上的唇脂，伏灵转头时瞥见一眼，正是繁花唇，擦完后，他拿着一罐鲜艳的红色站起。
　　“你已经练好了？”
　　伏灵随口一问，小师弟垂下眼眸，淡淡答，“方才师姐给师兄讲的时候我也认真在听，已经学会了，谢谢师姐。”
　　他说完后就去陈玄书那边排队，伏灵整理着面前的东西并未多注意其他。
　　待方长老说已经完成的可以离开时，初苏便过来叫她。
　　“你成了学院的弟子便不能住在樱林小院，要搬到沉鱼楼去，正好现在有时间，我可以帮你一起搬。”
　　沉鱼院是女弟子住的地方，男弟子住在冠玉楼。
　　樱林中的小院都是客人居住的，明清念，颜林曲与奉一便都住在樱林中的小院。
　　伏灵没什么东西，轻轻松松收了些东西就到了沉鱼院。
　　沉鱼院整体一片白墙黑瓦，里面的建筑都是三四层的样子，错落着立在这独独的一座小山头。大门进去便是一大从月季，正支着些娇妍的花，清香阵阵。
　　“你想一个人住还是想与人一起住？”
　　初苏带着伏灵走了一圈，“独住在东苑北苑，合住在西苑南苑。”
　　“一个人吧。”
　　万一哪天阿辰他们找到她了见面或者是离开也方便些，伏灵这般想着，初苏便带她到了东苑三层第三间房。
　　推开门，里面空间对于个人来说还是很宽敞，纵向的布置，床与梳妆台在里面用帘子隔开，衣柜与桌椅在外间。
　　窗户大开，屋子里很亮堂。
　　“你左边房间是渊清系辛露露师姐，她柔弱似柳，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气质。右边房间是玉e系元娓师姐，不过她就要成亲了，成亲后就要离开学院，过不久应该就会搬走。”
　　初苏同她一起将床褥铺好，伏灵又将那些水粉胭脂摆放好。
　　“这些东西藏宝阁都有，只要在学院里都可以自由取用，你要是觉得不够或者有别的需求可以自己去藏宝阁取，但带不出学院。”
　　伏灵一愣，“那元娓师姐成亲后离开学院，岂不是都不能再用这些了？”
　　初苏嗯一声，“这是玉e系的人自己选的，离开学院是带不走这些东西的，同时当她开始修灵力之后三年内，体内的愿力会消失得干干净净，几乎等于重来吧。”
　　伏灵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不远处的枫林，那里有她那日看到的红黑色的大殿。
　　“哎我怎么差点忘了！那奉长老现在要在朝阳殿见玉e系的人，本来这种任务都是咱们渊清系的，但毕竟是个大佬啊，玉e系不少人想攀上，利用他修灵力，我得去悄悄瞧瞧，你去吗？”
　　初苏已经站了起来往外走，撩起帘子问伏灵。
　　“我不去，师姐你放心去吧。”
　　她懒得去看那个奉一，接触的越多，暴露的风险越大，有这时间还不如试试做梦看能不能碰上阿辰托梦。
　　伏灵拿起桌上的书慢慢翻看起来，她需要时间来理解这些东西，也需要抓紧时间熟悉这里的修炼方式，重新获得修为，即便不是仙力，愿力也可以，只要能达到自保。
　　她的面貌已经无法改变，但既然美人学院是以这些东西来进行修炼，那她也试一试吧，只是能改变面貌模仿别人这一点，就已经很有用了。
　　她看书想来很快，学习也快，那本《多娇》很轻松就看完了。
　　但《多娇》里面提到了很多的制作材料，这些东西要去藏宝阁取才行。
　　伏灵出门时已经是未时，隔壁左边的人正巧刚刚回来。
　　一袭白衣飘然，满头青丝只撩了两缕在后面用一根青灰色发带绑住，其余的都披散在肩头，额前有两缕长长的头发不受束缚，随着她的一行一动飘起。
　　伏灵忽然想起初苏形容她‘柔弱似柳’，当真是一见就能认出。
　　桃花眼眼尾长着一颗黑痣，面庞白皙若玉，嘴唇是淡淡的粉色，看起来很水润，她一颦一笑都是很轻的，控制着动作，像是经历过千百次的训练样熟练。
　　她朝伏灵笑着点点头，柔声细语道，“你就是新来的小师妹伏灵吧？”
　　她不管是说话还是动作，都像是远在天边似的，随时都准备乘风飞走一般。
　　“辛师姐，以后请多指教。”伏灵朝她偏了偏头。
　　辛露露手搭上门，她勾着唇角，“恭喜小师妹进入第二轮筛选。”
　　第二轮筛选？
　　伏灵挑了挑眉头，“什么筛选？”
　　“奉长老的任务，目前进入第二轮的有十个人，小师妹你是第一个被留下的。”辛露露轻轻推开门，窗外的风灌进来从大门出来，吹翻她轻薄的衣衫和披散的青丝，更显得她飘然若仙。
　　伏灵两手按住额头两侧，头疼。
　　“我什么都没做，他为什么留下我？”
　　辛露露轻笑，犹似突然盛放的蔷薇，分外娇媚，“这只有奉长老才知道，按理来说，越是被先叫到名字的，能接下任务的希望越大，所以，恭喜小师妹。不过小师妹你真的和画卷上的人长得好像，几乎一模一样呢。”
　　伏灵哈哈笑了两声，掩饰心头的慌乱，那个奉一不会是真的发现她了吧？
　　辛露露正要关上门的时候，伏灵忽地想起她后半句话，浑身一怔。
　　她脸上的妆容才一天而已，初苏说了可以保持半个月，而且辛露露也是今天才见到，之前根本没看过她的真实面容。
　　怎么会突然说她和画卷上的人长得很像？
　　“辛师姐！”
　　她叫住要关门的辛露露，假装淡定不经意地询问，“你怎么知道我和画卷上的人长得很像？”
　　辛露露似是有些惊讶，她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脸。
　　“学院里有穿颜膏，擦在眼皮上能看到真实面貌，奉长老今日便用了，看到了玉e系所有参与报名人妆容下的真实面貌，所以玉e系一个都没留下。”
　　能看到妆容下的脸？
　　伏灵整个人脸上的浅笑都消失了，她躲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一：山不来就我，那我去就山。
　　――――――――――


第7章 
　　伏灵返回房中，想给自己找一条面纱蒙住。
　　但房间里只有最初唐如檀给她准备的几套衣裳，伏灵看着隔壁关上的门，犹豫半会儿后还是放弃了。
　　打算直接去藏宝阁取个帷帽好了。
　　可上天偏偏就似跟她作对似的，偏偏让她和那奉一给撞上了。
　　沉鱼院在学院山门进来第四座小山头，侧后方是樱林小院，再往后走两个小坡才是临崖阁。
　　那人就像是正巧也要去临崖阁，也正巧从樱林小院出来一般，正巧就和她在分叉口遇上了。眼下还没有面纱也没有帷帽，伏灵只好抬起左手袖子挡住。
　　好在唐如檀给她准备的大都是大袖衣裳，很符合唐如檀自己一贯的穿着。
　　“你遮的这么严实长得很丑吗？”
　　他那张嘴里吐出来的字伏灵是一个都不喜欢，要是打得过她铁定上去给他嘴巴堵上。
　　但现在不行，打不过，还跑不赢。
　　伏灵呵呵两声，“确实，弟子自知长相丑陋，不比奉长老好看，也怕吓着奉长老。奉长老只是一张没脸没嘴的白面具，就已经叫人惊为天人。”
　　不是喜欢嘴甜的吗？她‘甜死’他。
　　旁边的人没什么反应，伏灵越发大胆，直想将他的话还给他。
　　“只是奉长老也同我一般遮脸，不知道奉长老遮这么严实是否也是因为长得丑？”
　　她袖子挡住视线，只能看到奉一黑色的鞋尖，只看那鞋尖都叫她心里大鼓，耳边传来奉一的声音，“说得好。”
　　伏灵一愣。
　　好？好什么好？
　　“你要去临崖阁？我同你一起，正好参观一下学院的藏书阁，你是学院的弟子，便由你为我做引。”
　　他声音冷冷淡淡，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听得伏灵在袖子后撇嘴。
　　她不慌不忙地道，“弟子不去临崖阁，弟子要去浮生岭，下午有课。”
　　奉一先踏上石阶往上，“应当还有半个时辰的空闲，你若是不愿那就算了。”
　　他平淡的语气却叫伏灵听出了威胁之意，她勉强地勾起大大的笑，眨眼假笑，只装作没听懂，跟在他身后。却在上坡后他朝临崖阁走去，她沿着石阶继续往前。
　　“你去哪？”
　　他忽然顿住脚，伏灵连忙举起袖子继续挡住，手已经累得不行了。
　　她笑答，“奉长老不是说，弟子若是不愿那就算了？莫非奉长老只是随口一说，金口玉言只是笑话？”
　　奉一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伏灵手举了一路早就累了，她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见他没再叫住她就赶忙加快速度离开，绕到临崖阁侧面等候时机。
　　小师弟情报有误，这奉一喜欢的不是嘴甜的，是甜腻了就想给自己找点不痛快。
　　得让那乖乖小师弟再去打探点新鲜消息来才行。
　　她在临崖阁侧面站了一会儿，估摸着奉一已经在藏书阁里参观。她蹑手蹑脚地往楼上爬，爬过前三层她才放松脚步。
　　提前出门来就是为了来这里取东西的，怎么能因为他耽搁放弃？
　　藏宝阁和藏书阁不同，有人看守。
　　大门处有一面镜子，一走到大门前就能被照到，伏灵也被照到了，镜面上浮现出她的名字――伏灵。
　　看守的人只看了一眼镜面就朝她笑着挥挥手示意她进去。
　　伏灵进去前仔细又看两眼那镜子，或许，这就是下界版的照妖镜吧？
　　这样她也能放心的拿东西而不需要担心奉一上来了。
　　因为对藏宝阁不熟悉，那些材料她找了许久才找齐，又随手取了一个白色的帷帽，便要离开。
　　下一瞬又犹豫着看看地面上那个花纹奇特，招摇又有些难看的碎花小帷帽，她还是换了一个，拿上那帷帽带上，整个世界都是花的世界。
　　她自信满满地戴着这帷帽下楼，还去照了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芝兰紫的上衣，凤信紫的下裳，颜色偏淡，统一和谐，偏偏脑袋上顶着一个俗气的帷帽，十分突兀。
　　伏灵很满意。
　　这大概是一招无差别攻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是丑点没关系，能把人丑远一点就行。再加上小师弟再去打探些消息来，她就不信搞不掉那个奉一。
　　说曹操曹操到，伏灵又在一楼熟悉的地方遇到了阿元。
　　他脸色阴郁，却在看到她的时候收敛情绪，乖乖地在下面等她，明明隔着那俗气的帷帽，他去好像能一眼认出她。
　　“师姐，我有事跟你说。”
　　“我也有事要跟你说，咱们边走边说，先走先走。”伏灵可不敢在这一楼藏书阁门口停留，万一又撞见那瘟神可不是什么好事。
　　“小师弟，那奉长老那里有没有办法再打听点消息过来？就是他的喜好之类的。”
　　伏灵拇指与食指拉着小师弟的袖子，有几分请求的意味。小师弟看着她脸上那个花色的帷帽，脸上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问，“师姐不是不想拿下这个任务了吗？”
　　伏灵双手环胸，也只有在这个小师弟面前，她很是硬气，“小师弟，你不懂，我这是战术。”她握紧双拳，咬牙道，“辛师姐告诉我，他将我一起筛进了第二轮，当谁是货物呢？我不稀罕他这任务。”
　　她就是再没骨气再没仙力再弱，也不会去求着敌人给饭吃。
　　小师弟哦一声，“那确实有消息。”
　　“我方才在藏书阁偷听到有师姐问奉长老选人的最后标准，奉长老没说喜欢什么，只说了不喜欢什么。”
　　小师弟慢慢悠悠，吊着伏灵胃口不急不忙地道，“他说他不喜欢穿紫色衣服的人，说这种人不靠谱；不喜欢弱的人，说懒得保护；不喜欢有人身上有木质清新味道的人，说像是雨后腐烂的断树；他最后还特地强调了，他极其不喜欢有人只围着他转，说这种人是攀缘的青藤，不会独立。”
　　伏灵听着觉得有些不对。
　　她将先前遇到奉一的事也告诉了小师弟，啧啧两声，
　　“小师弟，你说他是不是照着我说的？”
　　她现在就是一身紫色，没有仙力也没有修为，她身上就是他说的那种味道，只除了最后一点，她也不想围着他打转，除非她吃饱了撑的胀了脑子。
　　小师弟低低地答：“不清楚，他是这么说的。”
　　伏灵得了消息也没再多问，跟小师弟道了谢又随口聊了几句其他。
　　众人都坐在草地上，很快下午讲课的长老便来了。
　　陈伯文长老，除去那一头白发，他桃花眼下皱纹都没有，说笑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丁点长老的架子都没有。
　　“上次讲到阿文答应要娶阿花，结果阿文家人不允许他和阿花在一起，阿文放弃。之后便是阿花剪了嫁衣，欲要投河，在这时，阿文来找她了。”
　　陈长老笑呵呵地站在伏灵掉下来的那个坑旁边，“谁来跟我说一下阿花这时的情绪？”
　　下面没人站出来，却有人说了句，“愤怒。”
　　紧接着便是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回答。
　　“伤心欲绝喽。”
　　“恨，恨自己也恨阿文。”
　　“有希望啦，最后阿文不是来了吗？他来就是带来了希望。”
　　“失望更多吧。”
　　伏灵和阿元静静坐在人群中没有说话，第一次上这种演述课，还得先观察熟悉一下。
　　陈长老抬了抬手，两手背在身后，微微佝偻着身子，笑着不断地点头，“没错，都可能有，按照一般的逻辑来讲是这样的，但这不是故事，是华姝影之前还在渊清系时亲身遇到的。”
　　他朝华姝影抬了抬下巴，华姝影便笑着站出来，在人群中慢慢走动。
　　“这个故事的主人阿元大家都认识，是前任妖族族长师流景，阿花可能知道的人少一些，她是魔族，是魔族的公主。”
　　此话一出，下方众人纷纷倒吸凉气。
　　这世间已经两三百年没有出现过魔族了，骤然再听到这个词叫众人有些惊讶。
　　华姝影走动间香气随风缭绕，她素来带笑妩媚的双眼中有些失落，“魔族无情无心，你们说的这些情绪她都没有。”
　　“我那时按照你们说的这些，失望，痛苦但看到他来又带着些希望与欣喜，却被师流景一掌打成重伤。”
　　华姝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想起来还有些生气。
　　“她剪嫁衣只是跟随本能，所谓投河也只是从河中的洞门回魔族罢了，她对师流景是没有感情的。”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只有伏灵摇了摇头。
　　她若是没猜错，华姝影说的这个魔族是前些年误入下界的魔尊的妹妹，是她为数不多的交心好友之一。
　　在魔族，只有低等魔族是无情无心，等级越高受到世俗情感牵制就越多，魔尊妹妹的等级自然不会低。
　　“今天讲这些没别的意思，这是把握不同任务中的不同情绪，帮助你们更好完成任务。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你们，不要脱离雇主的故事和身份去体会感情，要跟谷主对接清楚，不然下一个受重伤的可能就是你们咯，长老看着你们受伤也会心疼嘛。”
　　陈长老笑眯眯地又将这故事当成普通故事跟大家详细讲完，包括在什么时候应当是什么样的动作反应。
　　每一个细节他都讲得清清楚楚。
　　“好了，自行把握吧。”
　　他讲得口干舌燥，吩咐完就先去一旁喝茶了。
　　周边众人都两两组队开始练习起来，顿时，这浮生岭上便响起了各种哭声骂声和冷漠无情声。
　　小师弟望向伏灵，伏灵撩起一侧的纱，也望着他。
　　随后两人又都默契地看着周边人表演，各不说话。
　　旁边有个人已经找伏灵许久了，伏灵撩起帷帽的纱来正巧让他找到，他几步走过来，脸上都有些可以的泛红。
　　“师妹，上午欠你一个情，我帮你一起练习吧？”
　　俞钰有些腼腆地看着伏灵，那双眼睛波光流转一般，很是好看。
　　伏灵下意识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小师弟阿元，阿元脸上神色有些阴郁，微低着头看她，抿着唇增添了几分可怜。
　　“师姐，我又给了你情报，这次没有酬谢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一：恩你可以不收，但情你得还我。


第8章 
　　瞧着两边的人，伏灵皱起了眉头。
　　“我觉得，咱们还是找师兄师姐帮忙好一些。”伏灵叹一口气，他们三个都是新手，没人带自己搞什么？
　　三人看一眼周边。
　　“我要杀了你全家！”
　　“我不爱你了，你回去吧。”
　　“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我们的爱情，现在又要为了我背叛你的家人，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好难受，好痛苦，我真的恨死你了！”
　　众人表情有痛不欲生的，也有人面无表情，还有的人在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原本和谐轻松的氛围早就变得莫名其妙，众人的反应和说的话更是千奇百怪。
　　伏灵舔了舔唇，站起来去找华姝影。
　　这会儿，众人都在哭笑啼闹，只有她在原地坐着，像尊雕刻的美人像，将众人的表演尽收眼底，归为笑意。
　　“华师姐。”
　　伏灵上前去，“可不可以请你给我们讲一下这个演述课怎么练习？”
　　华姝影眼神瞥过来，柔和妩媚，“当然可以。”
　　“你别看他们发疯似的乱来，只是在调动自己的情绪顺便玩玩而已，晚点去长老面前过的时候，一个个比谁都正经。”
　　她眼神略带嫌弃地看着周边的人。
　　“你们三个还来不了这么复杂的，先从简单的开始吧。”华姝影眼神打量三人，“一般需要有我们的，情绪状态可能都不太好，所以，一人给我讲个笑话听听，我笑了你们就过了。”
　　三人对视两眼，俞钰先走了出去，“那我先来吧。”
　　“我小时候不爱搭理人，整日坐着也不想动，周围的小孩老叫我死鱼，我跟我娘哭，我娘说：别听他们胡说，你明明是金鱼。后来，那些小孩都不叫我死鱼了，他们叫我死金鱼。”
　　伏灵与小师弟面无表情，华姝影却大笑起来。
　　俞钰也十分真诚地眨眨那双漂亮的眼睛，“再后来，我还活着，他们都死了。”
　　这说完他才笑起来。
　　华姝影的笑容僵住，看着俞钰的眼神有些变化，却还是盛着些习惯性的笑意，她问：“怎么死的？”
　　俞钰答：“他们下河里玩，就没上来了。我娘说，他们是被河里的鱼给吃了。”
　　他腼腆地笑着，一脸无害。
　　阿元站出来，勾了勾嘴角，“华师姐，到我了。”他主动终止上一个话题，华姝影身子放松继续往后靠，点了点头。
　　“阿幸今年五岁，要换牙，大夫嘱咐要少吃甜的，每日至多吃一颗糖，大夫走的那晚上他就把自己满口牙全部崩掉了。”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带着温和的笑，和之前阴郁的模样很不一样。
　　“大夫问他为什么不嘱咐，阿幸大哭说：我只吃了一颗。他拿出一颗拳头大的饴糖，上面粘着他的牙齿。”
　　话落，伏灵忍不住笑了，华姝影和俞钰都没什么反应。
　　“本来挺好笑的，但为什么小师弟一讲我就觉得不好笑了。”俞钰有些无奈地笑了。
　　华姝影看着讲完笑话又恢复那张表情的阿元，深深叹一口气，“小师弟应该来咱们玉e系，靠脸吃饭就行了，靠做任务的话……你可能真不是干这行的，小师妹笑了，便勉强算你过了吧。”
　　阿元沉默着站到一旁，似是受到了打击，伏灵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
　　她想了想，天界好笑的事太多了，她张口就列举了好几个。
　　“食神不是做饭的，他是吃饭的，因为能吃所以叫食神；千里眼耳聋，顺风耳眼瞎，常年都是顺风耳背着千里眼走路；太上老君十年炼不出丹，一怒之下用六丁神火烧了炼丹房，自己没跑掉，成了十年来炼出的第一颗神丹；月老的红线都是乱牵，红线团乱得根本理不清，祈求月老牵红线的月老会生气，因为他自己都还是单身。”
　　她觉得差不多了，停下来看向华姝影。
　　华姝影笑了，但不是因为笑话好笑，“你胆子不小，这么编排天上的神仙，还想不想成仙了？”
　　伏灵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些事在天界确实好笑，但在下界他们只会觉得都是她编的。
　　“我觉得挺好笑的。”
　　阿元仗义开口，并且咧了咧嘴。
　　伏灵一眼就瞧见他那两颗尖尖的虎牙，整个人愣在原地，心底快速地涌上一种恐慌感，想逃。尤其是阿元眼神看过来，对着她笑，她更是直接往后退了两步。
　　“师姐？”
　　小师弟收起笑容叫她，伏灵手握成拳，狠狠捶了几下心口，将三人都给吓到了。
　　华姝影更是直接闪身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伏灵扯了扯嘴角，“没事没事。我重新想一个笑话吧，华师姐你等我，我马上就想到了。”她说话时不自觉地点着头，看起来很不寻常。
　　华姝影皱着眉头，“不舒服就先回去吧，修行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我送师姐回去。”
　　阿元还没动，伏灵立马就先拒绝：“不用不用，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说完赶忙逃似的转身跑了。
　　留下一大群人看着她落荒而逃，陈长老瞥了一眼，见华姝影在那边也就没多过问，她是学院里的老人了，做事靠谱，伏灵走应当是经过华姝影允许的。
　　只是莫桓几人还是围过来问了几句，都被华姝影随口一句“小师妹不舒服，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一个个别偷懒，赶紧去练习去。”
　　她收了那张椅子，对着剩下两人道，“你们再一起练习会儿，下次演述课我要检查。”
　　她递给他们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入门基础之喜怒哀乐》。
　　这个时辰，学院里大多数的人都在忙碌，只有阵阵秋风随着伏灵一起回到沉鱼院。刚回沉鱼院坐下，她心头的恐慌感便慢慢褪去了，窗户外面不远处的红色枫叶正在风中跟她招手。
　　望着那些摇曳的树叶，伏灵又轻轻捶了一下心口。
　　这种感觉这些年来一直伴着她，偶尔就会突然出现一下，莫名其妙的让她害怕。开始的时候她和阿辰说过，药神也来看过，说可能是她不适应失忆，造成的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可是三百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害怕。
　　最近反复的次数还多了，这才两三天都已经两次了。
　　两次都是看到小师弟的时候，可她根本没见过小师弟，小师弟也什么都没做，怎么可能轻易就让他这种恐慌感跑出来呢？
　　伏灵手支在窗户上出神，她想不通，下意识的也不想去深究。
　　没打算再回去，伏灵便拿出取回来的材料，开始根据那本书上写的方法制作唇脂。试了几次，做出来的总和她手里现有的唇脂质感不一样。
　　到了晚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隔壁有开门的声音，干脆起身也打开了门，撞见回来的辛露露。
　　辛露露也被她突然的开门惊到了，“这么晚了小师妹还没睡？”
　　“睡不着，辛师姐，请问藏书阁里有没有那种正常一点的书？就是那种可以让我在床上打坐修炼的功法什么的？”
　　伏灵问后就见辛露露轻掀嘴角，脸上带着些疲惫，“小师妹，学院最好的可以在床上修炼的功法就是睡觉，早点睡吧。”
　　隔壁的门轻轻关上，伏灵叹了一口气，带上门出了沉鱼院。
　　即便是夜深，也要戴好碎花小帷帽。夜色不好看路可以将它撩起来，倒霉遇到奉一的话再戴上。
　　临崖阁一层到顶层都还亮着灯火，还有人在里面，伏灵小心将帷帽戴上进去，先进了一层的藏书阁，里面还有好几个师兄姐在奋笔疾书，都很投入，甚至没人抬头看她一眼。
　　她悄咪咪地沿着书架一排排找，慢慢找那些她想找的书，偶尔看到几本好像和现在学的内容有关的书也会拿上。
　　一层摸完上二层，在二层最后的一排书架的最下面角落发现一本《愿力心法》，伏灵随手翻了翻，和她在天界见过的修炼功法差不多模样便直接带走。
　　二层摸完上三层，知道这学院摆放在外面的都是他们自己写的，至于这种她想找的书都在最角落的位置，伏灵便径直向每一排书架的最角落位置摸过去，越是落灰的她越是要去翻。
　　每一层都有弟子在忙碌着写东西，夜晚总比白日更安静，伏灵只能强行放慢脚步放低声音，防止打扰到这些熬夜不睡觉来写东西的师兄姐们。
　　她手又伸出去拿一本角落里的书，抽出来时，上面写着《进阶心法》。
　　伏灵一喜，蹲在地上正翻开书看得起劲时，肩头忽然被人拍了拍，来人轻声叫她“师姐。”
　　她茫然回头，看到那张脸浑身一震，在拥挤的角落里往后倒去坐到了地上。
　　身旁的碎花帷帽被碰到地上盖住。
　　来人朝她弯身，慢慢靠近，伏灵抬手莫名想挡一下，心里已经开始害怕，她扯了扯嘴角，说话都不自觉声音有些抖，“小，小师弟，你怎么来了？”
　　她握起拳头就要捶心口，却被阿元紧紧攥住手腕。
　　他整个人弯身下来，挡住她的光，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中。狭窄的角落，阴影，面前那张脸，都让伏灵心头的恐慌加快速度散步她全身，从心口往外扩散，浑身都在变凉似的。
　　阿元看着她的反应蹙紧眉头，他问：“你怕我？”
　　作者有话要说：
　　伏灵的笑话=天界众人的丑事。
　　伏灵――行走的八卦机。


第9章 
　　他声音低沉有些清冷，伏灵稍稍压下去一丝丝恐慌。
　　她就着他拉住自己的手反抓住他，借着他的力站起来，也顺带逼着阿元站直身子，她动了动手腕他就松开了，伏灵捡起地上的帷帽和那本书。
　　“走，去外面说，这里不方便。”她小声说着，催促着他往外走。
　　到了外面楼梯，伏灵才觉得舒服了些，没刚才那么压抑，她习惯性轻轻捶着自己心口，一下又一下。让阿元忍不住再次问，“你是不是怕我？”
　　伏灵笑着道，“没有的事，跟你没关系，别多想。”
　　阿元明显不信，楼梯上，他站在她下面三阶的位置，压着嘴角，整张脸的阴郁之感更强，每一个眼神都在表达着他不满的情绪。
　　“如果不是，为什么下午你看我一眼就吓得往后退？刚刚又为什么吓得坐在地上？”
　　他丝毫不退步，站在伏灵下方，似乎她不将这事说清楚他不会让她走。伏灵抓了抓脸，“真的跟你没有关系，刚才只是聚精会神的，所以突然被吓到而已，你别往心里去。”
　　他固执地看着她，半会儿后低垂下眼眸没有说话，也很明显的不相信。
　　伏灵笑着往下走一步抬手拍拍他肩膀，眯着眼睛笑，夸赞他道：“小师弟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让人觉得害怕呢？对自己多点自信，你真的长得不吓人。”
　　这个小师弟从见他第一眼，她就觉得这人一脸委屈可怜，而不是阴郁，也不是可爱，自此这个印象就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但这小师弟也确实没有任何看起来很可怜的地方。
　　“小师弟你可爱温柔关心人又仗义，明明就很好，哪里会让我觉得害怕呢？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就别多想了。”
　　她透过楼梯间窗户看外面，雾气已经比她过来时要浓很多，天上的月亮被云遮住看不着影子，外头黑漆漆一片。
　　伏灵将书都收进灵戒，绕过他身边往下走，“现在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明早还要练剑。”
　　她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刚刚转身的阿元又顿住脚，“不用，我送你回去。”
　　伏灵一听便继续下楼，她拒绝道，“冠玉楼比沉鱼院近一些，都在一个方向，我们正好同路。等到了冠玉楼下面你就上去，我接着往前走，这也不算在送你，你也不必送我，这样好不好？”
　　她说话时特地照顾他情绪一般，像个温柔的大姐姐在和弟弟说话，打着商量的语气。
　　阿元没回答也没拒绝，和伏灵一起离开亮着灯火的临崖阁走进黑暗中，没有月亮，但路边有些石灯笼照亮，沿着石阶上上下下，在几座起伏的山坡上连绵，照出一条路来，在朦胧雾色之中，像是误入了什么迷境。秋日的夜里有些寒冷，那夜风将雾气往人身上吹。
　　翻上一座小山坡便是冠玉楼的所在，临分别，伏灵又再次拍拍他肩膀，“好好睡觉，才会越来越好看，辛师姐说，学院最好的修炼功法便是早点睡觉。”
　　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背对着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漆黑的暗夜里，那人站在道路旁看着她走在石灯笼路中，走进迷雾，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他才回了冠玉楼。
　　翌日一早，伏灵又特地挑了啾恃惨簧砺芾甲仙的上袄配芋紫色的下裙，唐如檀给她拿来的没那么多紫色，这些都是她在天界时候，自己不下界，其他神仙下界时帮她带的，她一直放在灵戒中没动，这会儿正巧派上用场。
　　出门前她又特地从灵戒中拿出自己在天界时便惯用的那种香膏抹在手腕耳后，再戴上那个碎花小帷帽。
　　既然小师弟得来的新情报是奉一讨厌，那她就偏偏往他讨厌的方向走。
　　只是非常巧合的，接下来三天她每天出门都精心打扮，跟着学院的安排上课，练习，学剑，却都没有遇到奉一，连个影子都没瞧见，就连初苏他们也说好几天没看见奉长老了。
　　“初苏师姐，你说他是不是挑不到合适的人已经先走了？”
　　今日没什么事，伏灵和初苏请教妆容的问题，桌面上摆满了一堆的胭脂水粉，有伏灵自己根据那本书做的，也有之前留下来的。
　　初苏听了她的话抬起头笑着道，“不可能的，若是这样的话，大长老会通知我们的，大长老没说，结果也没出，那就是奉长老还在考核，什么时候选好了人，什么时候就会再通知。”
　　也就是说他现在人可能是躲起来了，随时都在暗处观察？
　　伏灵撇撇嘴，将帷帽一侧的轻纱放下来，只撩起朝着初苏这边的，“那他这样选下去得选到什么时候？他还要多久才能走？”
　　初苏拉着她的手给她涂丹寇，“这么不想看到他？就因为自己长得太像？”
　　这事儿伏灵没法跟她解释说两家有仇，她身份不能暴露，她是神仙还没有仙力，只能脑袋一歪，倒在一只胳膊上，“是啊，不想看到。”
　　“咳咳――”
　　院门口传来咳嗽声，两人同时转头，帷帽的轻纱轻轻滑下来，完全盖住她的脸。就见大长老带着莫桓与那伏灵‘不想看到’的奉一站在那里，也不知到了多久，听到多少。
　　初苏收回给伏灵涂丹寇的手，伏灵便主动迎了上去，“大长老，莫师兄，奉长老。”
　　她对着奉一露出自认甜甜的笑容，却完全忘了有那碎花帷帽在，他们看不到她脸上的笑，只能从声音听出来一些不对劲。莫桓面上表情有些寻味，他挑了挑眉头，偏了偏脑袋。
　　伏灵摆出请的姿势，“大长老，奉长老，莫师兄请进。”
　　大长老也奇怪地瞥她一眼却没有多说，只是那莫桓没有跟上去，而是与伏灵并排走，侧头打量伏灵的身形动作。
　　“师妹怎么换了个人似的，突然这么热情？”他打趣道。
　　伏灵哈哈两声，自然地道，“我一直都挺热情的，师兄别说笑了。”
　　她几步走上前，跟进屋子，主动给两人倒茶，将茶杯放在奉一旁边的时候，她特意抬了抬手，让自己手腕上那种香气飘过去，觉得不够，她又扯了扯自己远山紫色的裙子，像是故意显摆似的。
　　过后便主动站在奉一身侧，准备随时膈应他。
　　但那奉一今日就像尊佛似的，根本不理会她，也不搭理她，就算她将香膏的味道往他那边引去，他也无动于衷。
　　大长老不由得多看了伏灵几眼，忍不住问，“伏灵，你方才不是说不想看到奉长老，如今为何又这般殷勤？”所谓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刚刚还说着不想看到的人突然变了个样子，反差太大，难免让人一下子就发现问题。
　　伏灵微微颔首，“大长老听错了，伏灵方才是说阿元小师弟，他这两日黏我黏得紧。莫师兄也听到了的，对吗？”
　　突然被点到的莫桓愣了愣，接收到伏灵身侧的手势，又看到大长老的眼神，只是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没有回答。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作为尴尬中心的另一为主人公，奉一坐得那是四平八稳，纹丝不动。
　　“行吧行吧，那你先下去，叫初苏进来，然后再去将玄书叫来。”大长老懒得跟她追究将她支出去。
　　初苏进去时伏灵拉住她，求道：“初苏师姐，你帮我注意着那个奉长老，他有任何举动都跟我说一下。”
　　初苏好笑的摸摸她的头，“好，没事的，你别怕，快去找大师兄吧。”
　　陈玄书进去时，伏灵跟他说了一样的话，陈玄书只是怀疑地看她几眼，然后很义气的捶了捶胸口，“我是大师兄，我办事靠谱，放心，交给我。”
　　虽然他说话声音冷淡没起伏，但也能感受到他的可靠！
　　伏灵在外面欣赏自己的丹寇，竖起耳朵听了一阵什么都没听到。
　　院中一颗高大的梧桐树正在落叶，飘着一片落在伏灵手边，她拾起看了几眼，又看看屋内，完全听不到一点点信息。
　　“伏灵。”
　　是那个那日带她进来的叶素师姐，她仍旧是夹着一把扫帚，身后领着个人，“这人说他找你。”
　　那个正跟伏灵挑眉打招呼的意气少年手上拿着他的宝贝剑，是颜林曲。他几步走过来，大咧咧地坐在伏灵对面，打量着她满桌子的胭脂水粉，“你这几日为何总是带着帷帽？”
　　伏灵没有撩起来，奉一还在里面随时可能出来呢。
　　“脸上长了东西，还得再戴一段时间，多谢颜道友关心。”她将那些胭脂水粉收进灵戒中，问他：“颜道友来此寻我是有什么事吗？”
　　颜林曲动作一顿，有些不自然地拔出剑来，“这几日我看你颇有练剑的天赋，在学院弟子中属于上等的资质，今日特地来寻你，想教你新的招式。”
　　伏灵一愣，“你大老远跑过来找我，就是为了在这个时候教我练剑？”
　　颜林曲点了点头，看伏灵的反应皱起眉来，“怎么？我亲自教你，你不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老：拆弹专家，拆场大家。


第10章 
　　他眼神中有些疑惑。
　　他将手中的剑□□，冷光四射。
　　“我这碎心剑是八州十大灵剑之一，我师父是无垢城城主，我看你练剑很有天赋想教你几招，你不想学吗？”
　　他又问了一次，伏灵看着他手中那柄剑，想起唐如檀世界说的‘那个呆子整日只知道炫耀他的剑’顿时深有感受。
　　她忽然听到里面提高了音量，是大长老在笑。
　　顿时心上一紧。
　　颜林曲那剑柄戳了戳她，“你学不学？”他将剑插回剑鞘，有些惋惜，“不学的话，我和明师妹再有两个月就要走了，过了这个村你可就找不到这么好的店了。”
　　伏灵还是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他又绕着伏灵走一圈。
　　“再跟你说个实话吧，听说你们学院修行很艰难，你要是想修仙，趁着才刚开了个头，及时止损，跟我去无垢城，修仙，修剑，修心，我们很在行的。”
　　他像只苍蝇似的，在伏灵耳边嗡嗡嗡，吵得伏灵听不清里面的情况。
　　她干脆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在哪里搞丢就站在哪里等人，我不会离开美人学院的。”而且她还是待在自己人的地盘上更为妥当。
　　颜林曲在她面前来回走了几步，他抓了抓耳朵。
　　伏灵看着帷帽外那个人形轮廓，眼中升起一丝怀疑，“为什么偏偏要教我？”
　　只见颜林曲在她旁边坐下，给她添了茶，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昨日教你小师弟的那几招是什么秘籍？能不能也教教我？”他将剑放在桌子上，“你要是肯教我，我也可以把我所学到的全部都交给你，行不行？”
　　他一提起来，伏灵便想起了，昨日练剑时阿元总也练不好，她就用自己在天界学来的招式教他，比起颜林曲的招式更为简便好学，攻击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换成天界的剑术来教后，阿元练起来轻松了很多，也学得很快。
　　原来那时候颜林曲便已经盯上了她。
　　“那只是基础的剑法而已，无垢城城主的真传弟子，八州十大灵剑之一拥有者也需要学基础剑法吗？”伏灵没打算教他，基础的剑法对他来说没什么用，进阶和高阶的对他来说承受不了。
　　颜林曲嘿嘿一笑，“你肯定还有更高阶的剑法是不是？你想要什么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伏灵喝一口茶，他又给她添上。
　　“你要是觉得现在的我没什么能给你的，那等以后再还也可以。”他将剑拿起来双手环胸，昂着头笑，“等过个十年八年百年的，你要是想找个道侣，我无垢城剑修都给你安排上，随你挑选。”
　　无垢城的综合修为在八州之中都是偏上的，其中一些优秀的剑修更是顶尖。
　　“颜林曲，你怎么跑我们渊清系撬墙角来了？渊清系和玉e系不同，我们只用愿力修行，谁要你们那群整日只知道剑剑剑的人？”
　　初苏从屋子里走出来，身后跟着奉一几人。
　　伏灵见了奉一立马站起来，义正言辞的拒绝颜林曲：“师姐说的没错，我们渊清系的人不需要道侣。”
　　说完她便朝他们走过去，站到奉一侧后方。
　　“那你要怎样才肯教我？换别的都行。”
　　颜林曲着急地问，他看到伏灵使得那套剑法他就心动，而且看那套剑法明显只使了一半，还是最基础的剑法，伏灵那副没有丝毫犹豫的样子很明显就是还握着更高阶的剑法。
　　“教什么？”大长老问伏灵，“你也才刚刚入学院，什么都才刚刚开始，皮毛都还没掌握到，不要误人子弟。”
　　伏灵第一次感谢大长老这张嘴，她顺着他的话往下道，“是。”
　　颜林曲跟在几人身后抓耳挠腮，一脸郁闷地看着伏灵的身影。
　　陈玄书也放慢脚步，与他齐平，苟上他的肩膀，“颜兄这么感兴趣，是什么好东西？”
　　“剑法。”
　　颜林曲当时就将伏灵给卖了，将原委经过都跟陈玄书说了个清楚。他声音放低了一些，但一行几人都没有说话，又都是修行的人，轻轻松松就将他的话收进耳朵。
　　初苏嗤笑，“人家伏灵的剑法凭什么就一定要教给你？”
　　陈玄书也拍拍他肩膀，“咱们学院尊重每一个弟子的决定，既然伏灵不愿意教你，那你也不必强求了。”
　　颜林曲瞥着两人，突然勾唇笑起来，脸上有些不服输。
　　“我就要强求！”
　　伏灵只是听着他们的话一言不发，生怕被奉一发现端倪。
　　没想到奉一却突然插嘴，“什么剑法？”
　　伏灵嘴角下拉，天界的剑法基础，奉一铁定是能认出来的，她笑哈哈地摇摇头，“没什么，自己瞎编的，是他夸张了。”
　　一行人刚刚迈出大门，院门外一棵大桂花树在院中散发着香气，地上扑了些桂花，橘黄色的，没有人特地去扫。
　　奉一停住脚步，对着大长老道，“听闻美人学院中人才辈出，不知可否请这位小弟子演一遍她自创的剑法，能让无垢城城主的弟子想尽办法求教，应当不会夸张。”
　　伏灵在帷帽里翻了翻白眼。
　　她现在甚至不知道该怪谁。
　　怪这多事的奉一，还是怪那个麻烦的颜林曲，亦或者是她自己。
　　秉承‘尊重每一个弟子意愿’的美人学院，应当不会强迫她耍剑才是，伏灵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大长老身上，在帷帽里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只可惜大长老看不到。
　　大长老故作威严地沉了声，“既然这样，那伏灵就练一遍看看吧。”
　　颜林曲当时就从自己灵戒中取出一把剑，青色的剑鞘剑柄，□□的剑身银亮雪白，好看极了。
　　“用这把扶碧剑，很适合你那套剑法。”
　　他脸上带着自信地笑，他已经观察伏灵的剑法两个早上了，摸了个大概清楚。
　　伏灵原本还有些犹豫，后来转念一想，正好不知道怎么表现出奉一讨厌的弱，便借此机会表演一番好了，叫他彻彻底底放弃她。
　　她接过剑，“那弟子就献丑了。”
　　她直接将剑鞘还给颜林曲，自己拿着剑身走到下方，几人站在台阶上都在看着她。
　　只见伏灵两脚微微分开，握剑右手慢慢抬起，猛地向前一指，随后换脚往右刺去，再立刻调转方向往左横扫，下盘不稳的她脚步有些颤颤巍巍的，不过一点点的剑法，她就好几次差点栽出去。
　　整体动作笨拙又搞笑，没有任何看头，她又表演了两招，左脚正巧在右脚后，伏灵借着刺剑的瞬间彻彻底底栽了出去，趴在地上，大声哎哟。
　　初苏赶忙来扶她，“摔没摔到哪里？”
　　伏灵坐在地上抬起手掌，“手掌磨得好痛。”她声音带着哭腔，像是正在落泪时的哽咽似的，昨日华姝影便是教他们哭。
　　那柄剑也被她摔了出去，只是还没落到地上就被颜林曲用灵力接住了，他将剑插回去，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剑，“还好还好，没有摔到。”
　　颜林曲跟陈玄书抱怨，“明明教她小师弟的时候还游刃有余的，怎么今日变这么笨拙？”
　　陈玄书只是瞥了他一眼。
　　“这是天界的剑法，你说是你自创的？”奉一没管她的伤势，只凭一眼他就能瞧出她手上的红色是胭脂，而非血迹。
　　伏灵站起来低下头。
　　在众人的惊讶的视线下，初苏轻轻拉了拉她，“伏灵，你怎么会天界神仙的剑法？”
　　伏灵半晌才闷闷道，“不是，弟子撒了谎，是弟子捡到的残本，方才弟子演的就已经是全部了。”
　　“残本？！”
　　反应最大的就属颜林曲。
　　他为了这套剑法观察了伏灵两日，今日还特地来这里求她教习剑法，现在她告诉他是残本？？？
　　“是，就是残本，只是那残本弟子看完后就不见了，所以弟子也不知那残本如今在何处。”伏灵重重点头。
　　颜林曲立马追问，“在哪里捡到的？”
　　“瀑布那里。”
　　伏灵话音一落，颜林曲便立马御剑飞走了，招呼也没打一声。
　　“伏灵！身为学院弟子，怎么……”大长老正要训斥伏灵撒谎，又被奉一打断。
　　奉一冷冷地声音问她，“你身上的香气也是天界独有的香膏，需要以凌河之水为引，这也是你捡到的？”
　　伏灵脑子一懵，完全没想到这一层去，她只想着奉一讨厌，那她就用。只能顺着他的话答，“是，一起捡到的。”
　　“运气不错，那想来你绑头发那根发带也是捡来的了？”
　　伏灵嘴角抽了抽，大意了，这几天人没出现，一不小心就放松了。
　　“如此气运倒是罕见。”奉一突然换了种语气，像是感慨，突然对大长老道，“大长老，朝阳殿新回来的弟子我就不看了，我已经选好了。”
　　大长老一惊，陈玄书与初苏都看着伏灵，伏灵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上次一些优秀的弟子在外面做任务还没有回来，方才不是说好了一起去瞧瞧？”大长老隐约猜到些什么，心中颇有些不悦。
　　伏灵立马接道，“师兄师姐们都很优秀，伏灵看了自愧不如，越发觉得自己还需要多多学习。”
　　她说完后轻轻扯一下初苏，初苏会意，尴尬地笑了笑，却还是拍拍她肩膀道：“小师妹确实还需要继续努力，这几日的驻颜课你都没过，演述课也表现得不好，应该更加努力才是。”
　　“师姐说的是，伏灵记住了。”
　　伏灵轻轻抖了抖手，装作被磨蹭到的地方还很疼的样子，“师姐有没有擦伤药？若是再不处理，我怕留下伤疤就不好看了。”
　　大长老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忍不住吐槽：“就那么轻轻擦了一下，不至于这么严重。”
　　这次他说得很委婉，伏灵嗯嗯应着。
　　奉一直接走下去一瓶药递给她，“治疗擦伤的药，效果奇好。”
　　伏灵不敢接，没搞懂他这是什么意思，就听奉一接着道：“我不希望一个自己都是满身伤口的人来帮我解开心结。”
　　伏灵手又抖了抖，勉强地笑着，“奉长老这是什么意思？弟子愚笨听不懂，弟子还有事就先走了。”
　　奉一只是轻微抬起食指，伏灵便被定住，保持着迈步的姿势不得动弹。
　　他说：“有自知之明就好。我的意思是，你来接我的任务。”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一：好的，这个人要给我老婆介绍男人，记上小本本。
　　――――――――


第11章 
　　当时伏灵留下一句“我考虑考虑”就跑了，风似的一溜烟儿就没了影。
　　当天下午，伏灵就拉着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问了一遍。
　　“如果我接了这个任务，后续他不满意了可以换人吗？”
　　唐如檀温柔道：“可以。”
　　华姝影笑她，“你做什么梦呢？当然不行。”
　　初苏摸摸她的头，“不会有事的，别怕。”
　　莫桓乖巧笑着偏头：“小师妹在害怕？为什么？”
　　叶素冷嗤她，“你知道换人要付出多大代价吗？”
　　伏灵当然是愿意付出代价的，她立马表明自己的态度，“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只要不是让她自爆之类的，她都行。
　　叶素指着天上半圆的月亮，“不是你，是他，换人需要雇主付出代价，他要付出巨大的灵力，愿力以及随我们挑的仓库。在来之前，大长老就会跟他们说清楚，他们既然确认了就不会轻易换人的，不值得。”
　　伏灵本以为是要命什么的，原来只是这些东西，奉一身为天元族的人，这些东西他又不缺。
　　傍晚，伏灵安安心心地回到沉鱼院看书，静待明日再去找小师弟问个清楚，然后再去找大长老和奉一。
　　夜里的沉鱼院开始热闹了一阵，是外面的人回来了，没多久就又安静下来。
　　等到晚一些的时候，万籁俱寂，只有窗外树叶飒飒的声音。
　　‘扣扣’两声，外面有人在敲门。
　　“小师妹，你睡了吗？”
　　伏灵听出这声音，是隔壁的辛露露，她起身开门。辛露露仍旧是一身白色的轻纱，头发彻底披散在肩头，她步履款款走到屋中坐下。
　　“听说小师妹已经被奉长老给选了？”
　　她声音轻轻细细的，伏灵点了点头，“他是这么说的。”
　　伏灵说话的语气并算不善高兴，辛露露微微偏头，柔声问，“小师妹不想去？”
　　伏灵只是看着她，没有回答问题，但她的模样已经说明了一切。只见辛露露微微抿唇，面上有些难色，犹豫，过了好半会儿，在伏灵给她添茶的时候，她才叹一口气。
　　“小师妹如此乖巧，也罢，师姐今日便帮你这个忙，明日的契约签订，师姐换上你的衣裳，戴上你的小帷帽，扮作你的样子代替你去。”
　　她脸上一副想了很久才做出这个决定的样子。
　　伏灵挑起眉毛，“这样可以吗？”
　　“你不说，我不说，便没人知道。”
　　辛露露声音柔柔细细的，就像随时都有可能下一句就没声了似的。她说完后手轻拍心口，“师姐也有私心，师姐还差一点点就能晋升化愿修为了，相当于第一个金丹，意义重大，小师妹是帮我还是不愿？”
　　她问话的时候眼中好似噙着泪水，只要伏灵摇个头她就能落泪似的。
　　伏灵深吸一口气，她鼓着腮帮子，眼睛到处乱看，仔细想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点了点头。
　　“也好，那就辛苦师姐了。”
　　辛露露眼神中闪过喜色，她抬起一只手撩起一缕头发，“小师妹放心，这件事算我求你的，就算事情暴露了，我也绝不会拖累小师妹。”
　　伏灵应了声后，她也没再多留，只从伏灵这里取了衣物和帷帽出去。
　　第二日早上，伏灵起了个大早到藏宝阁重新找了个帷帽，没有花色的，只有素白色的了，也勉强将就着用吧。
　　戴好她就早早到日月广场等着小师弟。
　　小师弟今日也来得早，周围人还不多，伏灵拉着小师弟道一旁的树林里，食指指着他，眯起眼睛，“小师弟，你是不是奉一派来的奸细？”
　　阿元抿了抿唇，有些疑惑，“师姐何出此言？”
　　“你提供的情报都是假的，你说他讨厌柔弱，讨厌那种香气，讨厌紫色，讨厌别人围着他，我都照做了，可他为什么还是选了我？”
　　伏灵收回食指紧握成拳，“他是不是故意派你来迷惑我？实际上他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小师弟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师姐是谁？”
　　伏灵僵住，收回手，“你确定没有故意骗我？”
　　“没有。”他回答得很干脆，伏灵立马变了个脸，随后又揽住他的脖子，笑嘻嘻道，“没有就好，有也没关系啦，我已经想到办法不用接这个任务了！”
　　小师弟身子僵住，垂在两侧的手有些不自觉地握紧，“什么办法？”
　　伏灵往旁边的石凳上一座，将剑搁在石桌上，“辛露露师姐替我去，她会打扮成我的样子，带上帷帽，谁也认不出来，等他们签了契约，结了契，一切就都成了。”
　　小师弟垂下眼眸，神色有些晦暗，“师姐为什么这么讨厌奉长老？”
　　伏灵手撑着头，望着天边淡淡的橘红，声音里满是惆怅，“哎，你不懂，大概就是没了爪子和尖牙的猫遇上了大鼠。”
　　小师弟低低地嗯了一声，“师姐真聪明。”
　　过后便没再多问。
　　整个上午，伏灵都在按部就班的跟着学院安排的课程上课学习做作业，直到她刚刚过完蔻丹课，准备等出去摘花做新蔻丹的小师弟回来再拿小师弟的手指甲练个手时，莫桓就已经脸色有些难看的从外面走进来。
　　“小师妹，你做了什么？”
　　他开口便这么问，伏灵瞬间猜到奉一已经发现的事，心上直打鼓。
　　“莫师兄，出什么事了？”
　　莫桓没有回答她，只是眼神很复杂地朝她招手，示意她跟他走，伏灵心头有些怕，看了看不远处的初苏，初苏和唐如檀几人过来问情况。
　　可莫桓也只是摇着头，“她闯大祸了。”
　　一行人不放心，跟着她一起过去。
　　到了供奉晚鱼仙子的晚鱼殿时，不少平日里上课的长老都站在了晚鱼殿中，殿外还有好些弟子把守。
　　“那个，莫师兄，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告诉我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伏灵握了握拳，有些不安。
　　唐如檀没有帮她，反而问伏灵：“你做了什么？”
　　华姝影笑得满眼妩媚，“小师妹，你怎么这么厉害？我好久都没看到这么多长老聚在一起了，就连闭关修炼的二长老都出关了耶。”
　　她这么一说，伏灵更加没底了，她只是和辛露露换了个人去签订任务契约罢了，怎么就严重到这个程度了？
　　莫桓还是软了新，他脸上摆出的严肃与他那张乖巧长相的脸看起来极其不相符。
　　“你闯大祸了，奉长老受了伤，这次你最低也要被关禁闭的。”他说出来自己得知的情况。
　　伏灵眼睛一瞪，“受伤？”
　　“难怪呢，我说怎么回事呢，原来是这样。”华姝影啧啧两声。
　　紧接着几人就到了殿前，几人都是学院里的老弟子，没有人拦着他们，四人一齐进去。
　　整个大殿里气氛很是压抑，除了前面的金像，其余处皆站满了人，是学院的护卫队的人。大殿中央倒着一个穿的正是一身紫色的人，是昨日伏灵借给衣服的辛露露，她被捆绑着，身上是若隐若现的黑气。
　　受伤的奉一坐在一旁，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上了药，但地上还淌着些血迹。
　　伏灵一进去大长老的眼神便刀一样扫过来，“伏灵！你可知错？”
　　周围很多压迫的视线看得伏灵头皮发麻，她咋天界的时候也没被人这样看着过，她抿了抿唇，“请问大长老，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
　　另一位看起来很不好惹的短发女长老眼神凌厉，厉声呵斥，“学院怎会有你这种弟子！”
　　“花昕，先等她说完再说着些话。”大长老稍稍拦她一下，又问伏灵，“你且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伏灵略为一想，便道：“昨夜辛露露师姐来找我，说自己距离化愿修为只差最后一点，希望能代替我来做这个任务，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所以同意了。”
　　“什么私心？”二长老追问。
　　伏灵只好道，“我修为太浅，学到的东西还太少，根本不足以担此大任，弟子胆怯。”
　　等她说完时，大长老便点了点头，站起来对着奉一道，“奉长老，看来伏灵确实不知此事，是那妖怪一人所为，但此事也因她而起，私自更换雇主选定的人也有责任，所以我在此罚伏灵到瀑布下关一个月禁闭。”
　　他又看向地上的辛露露，“至于这妖怪……就任由奉长老定夺，奉长老还想要什么也尽可以直说。”
　　奉一没有说话。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的氛围更加压抑了，大家都安静着不敢说话。
　　方才若不是奉一自己修为高反应快，只怕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了。
　　“若是奉长老不满意，弟子任凭奉长老责罚。”连累学院的人，伏灵是不愿意的，这顶多也是因为天界与天元族的争斗，所以她站了出来。
　　奉一终于有了反应，他那张白色的面具对着伏灵那素白色的帷帽，互相都看不到对方的脸。
　　他声线清冷，“那就多加两个月禁闭。”
　　“好。”伏灵一口答应下来，退到一边时，奉一又接着道，“这妖怪我就处理了，祝大长老早日找到真正的弟子。”
　　这个辛露露是假的，那真的辛露露去了何处？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众人都沉默着。
　　“另外，契约还是现在就签订吧。”
　　他没有说要换人，那就意味着还是伏灵，伏灵知道自己这一次是逃不过的，便认命的又走出去，在长桌上那卷册子的左下角写下自己的名字，旁边那一栏奉一已经填好了。
　　她最后一笔落下抬起时，整个册子便散发出一阵金色的光芒，随后消失。
　　供奉着的那尊晚鱼仙子的金像也在变化，变成一个身穿粉色轻纱，手持一支荷花的人，她眉心一点朱砂痣，面容姣好若月，眼神慈悲又好像没有装下任何东西，檀色的唇微微弯起弧度，周身散发着细微的光芒。
　　她视线在下方扫过，最后落在那还安安稳稳坐着，不似其他人那般震惊的人。
　　说话声顿时打破她神仙的形象。
　　“窝草！有敌人！”
　　说完，一道仙力放下，化成漫天烟雾，呛得满殿的人一个个都咳嗽着又不想往外跑。
　　大长老还激动地一边咳嗽一边大喊：“师祖！师祖！我是刑光世！”
　　奉一抬手间，烟雾便散去了，众人看得清清楚楚，方才还站着一个人的高台上已经又变成了那尊笑着的金像。
　　众长老又高兴又伤心，哭哭笑笑，“祖师爷显灵了！”
　　只有伏灵隔着帷帽埋怨地看一眼奉一。
　　晚鱼仙子突然出现必然是来接她回天的，却突然看到奉一，认出他是天元族的人，她肯定还打不过，所以这么跑了的。
　　这下好了，也不知道下一次晚鱼仙子再下来得什么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鱼：我来了！
　　晚鱼：我跑了！
　　――――――――


第12章 
　　等所有人情绪平复下来后，伏灵便又与奉一结了契。
　　刚一结完契，伏灵就要开溜，“奉长老好好养伤，弟子修为有限，很多东西还不懂，正好趁着这三个月禁闭的时间好好修行，弟子便先退下去领罚了。”
　　奉一没有拦着她，总归她也躲不到哪里去。
　　伏灵慢慢退出去后便快步跑了，沿着一个又一个小山坡跑，不断地上山下山，累的她气喘吁吁。
　　若是仙力没有消失就好了，若是她能像颜林曲那般御剑飞行就好了，那样就不用这么费力的跑了。也不知道晚鱼仙子怎么想的，就将这学院建在这山里，爬上爬下累死人。
　　等她慢慢腾腾到了瀑布，一个人御着剑从瀑布下面飞上来。
　　“伏灵，你确定你是在这里捡到的吗？”
　　颜林曲在这里找了两天，早上练剑都是明清念一个人领着他们练。可他来来回回都找遍了，还用了灵力找寻，也没有找到。
　　伏灵想了一想，“我教你基础剑法，你帮我一个忙，行不行？”
　　颜林曲双手环胸，嗤笑，“你那点我全部都已经看会了，哪还需要你教？”
　　“是吗？”
　　伏灵狡黠地笑了笑，从灵戒中拿出一柄长剑，演示起基础剑法的第二段来。第二段比起第一段要稍微复杂一点，山崖上风大，吹得伏灵衣裙翻飞，满头青丝随着风飘扬，她就像一只顺着风飞舞的蝴蝶，飘然于飞。
　　颜林曲一边看一边手中跟着比划，可他总觉得自己记不住了。
　　等伏灵演示完他也跟着比划完，结束后他脑海中却只记得最后一个动作，前面的已经全部忘记了。
　　伏灵将剑翻转负在身后，剑尖朝上，“如何？”
　　颜林曲怀疑地念叨，“不是说是残本吗？不是说上面的内容已经全部演示完了吗？”他盯着伏灵身后那柄长剑，眼睛放光，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世稀罕的大宝贝。
　　“是残本，是好几本残本，合起来就是一本，不过书是真的没有。”
　　伏灵知道他的小心思，“这剑你也别想了，你拿不动的。”她将剑递出去，这剑是认了主的剑，有剑灵，别人是拿不起来的。
　　颜林曲不信邪，“我要是拿起来了怎么办？”
　　“拿起来了，就送你。”
　　颜林曲嘿嘿一笑，伸手从伏灵手中接过那柄剑，却在伏灵松手的瞬间被那柄剑的重量带着栽倒在地上。
　　寒风呼呼地从他耳边过，瀑布的声音也是那么的清晰，整个世界好像都很吵又很安静，配合着他，让他使出十足的劲儿单腿跪在地上两手握着那柄剑。
　　偏偏这一切都是假象，他尝试了很多次，实在拿不起来，累的满头大汗。
　　“不要了，你说吧，帮你什么忙？”
　　说话都有些喘气，他看着伏灵的眼神有些幽怨，舍不得将眼睛从那剑上挪开，却也知道那根本不是他的东西，他是拿不起来的。
　　“你去帮我弄几张那种可以让人不费吹灰之力飞起来的东西，学院山太多，上上下下实在太累人。”
　　她认真的说着，颜林曲白她一眼，“就这？”
　　伏灵嗯一声，点点头。
　　颜林曲一脸郁闷地从灵戒中掏出一大把符纸，又拿个小布袋装起来，然后再在灵戒中掏出一大把，再再掏出……
　　最后将那小布袋塞得符纸往外冒，他才算停了手。
　　“全送你了，里面什么飞行符，爆炸符，隐身符，治疗符，加热符，乱七八糟你能想到的都有，你没有修为，这些都是直接扔出去就能用的，全部加起来就换你一套基础剑法，别耍赖。”
　　伏灵没想到能拿到这么多，她喜滋滋地接过来，抓起地上刚才颜林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有拿起来的剑，立马就行动起来。
　　“来来来，跟着我的动作，脑子里不要想其他，我怎么比你就怎么学，抛空一切。”
　　伏灵这一次放慢了动作，一个一个动作的教。
　　不得不说，剑修就是剑修，对剑法学习有天然的优势。
　　不像她教小师弟时候那般费劲，她只需要带着颜林曲练两编，他就能把一整段全部学会。
　　小师弟和唐如檀一众人来找她的时候，正巧就看到伏灵带着颜林曲在练剑，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得更认真，两个人都聚精会神，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
　　基础剑法一共八段，第一段颜林曲靠观察伏灵教阿元的时候已经基本学会了，伏灵今日只教了二三段，剩下的分开教，毕竟是仙界的剑法，怕他承受不住。
　　事实证明，颜林曲在练完第三段第三遍的时候就已经脑子发晕，本就站在山崖上，他竟觉得自己站不稳，要被风吹倒，像往后退几步站稳，却差点踩到山崖边。
　　“颜林曲！”
　　唐如檀大喊他一声，飞身将他拉回来，她扶着他到一旁坐下。
　　两人这才注意到来了一堆人。
　　小师弟上来还没问，俞钰就先开口问了，“小师妹这套剑法是早上专门用来教小师弟的那套吗？”
　　“不是，师兄搞错了，这是另外一套。”
　　伏灵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华姝影笑了一声，“还以为你会委屈得哭，特地带着人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倒是挺看得开。”
　　莫桓在后面笑，像只温顺的小猫，他道：“我是来监督你下去面壁思过的，师妹怎么还在上面？”
　　他催促着伏灵下去，伏灵收了剑，对着颜林曲道，“你什么时候练的头不晕眼不花了再来找我，我再教你后面的。”
　　颜林曲头晕得没法抬头，唐如檀看了伏灵一眼，“我会提醒他的，你放心下去吧。”
　　过后又朝华姝影使了个眼色，华姝影从灵戒中拿出一床被子递给她，“下面寒冷，特地给你带了床被子，小心身体。”
　　“我送师姐下去。”
　　阿元低低地说了一声，便率先站上了山崖外一块凸出来的石头，伏灵跟上去。
　　那块石头便慢慢下落，两人与瀑布一起往下，速度慢一些，却也能感受到旁边瀑布传来的凉意。瀑布落地砸进下面的大泉中，在这空荡的山崖下回荡，声音充斥着耳朵。
　　伏灵看到小师弟的嘴巴张了张，但她什么也没听到。
　　“你说什么？”
　　她大声地喊，小师弟只是摇摇头。
　　那块石头悬在距离下方大泉一丈的地方，是一个山洞口。进入山洞后，里面果然阴森寒冷，但两边都点着不尽灯，将这山洞照的亮。
　　往里面走一些，这里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些书。
　　但这些都结了蛛丝网，落了灰，一看就很久都没有人来这里过了，外面瀑布的声音莫名地小了很多，甚至两人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山洞中回响。
　　小师弟动手帮她清理起那些灰尘来，将那些落了很多灰的被子床褥全部撤掉，从灵戒中拿出新的铺上，完全用不着伏灵手上的那床被子。
　　“小师弟你在山崖上的时候在跟我说什么？我没有听到。”
　　伏灵扫着那书架上的灰尘，找着话题聊。
　　小师弟牵平被角，站起来微垂着头，抬起眼睛看她，这个角度看起来有些委屈，“师姐不是说，那剑法只教给我一个人？”
　　伏灵心虚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那个，第一段确实只教你一个人，但是被颜林曲看到，他自己学会了，方才我教他的是二三段。”
　　“所以还是我搞错了是吗？”
　　他抿着唇，黑漆漆的眼瞳好像要叫人陷进去，伏灵摇晃着头，“小师弟你别生气，我错了，等我出去了我再教你另一套剑法，绝对从头到尾只教你一个人，行吗？”
　　阿元没说话，只是将她望着。
　　伏灵舔了舔唇，“那谢谢小师弟来帮我打扫，小师弟先回去吧，这下面冷。”
　　“那我改日再来找你。”阿元嗯一声，临走前又道，“改日我来的时候你再教我。”
　　伏灵连着应了几声好，将人送走了才回到床上直接瘫下，望着黑漆漆的山洞顶出神。这样安静下来，外面的瀑布流水声又很清晰，仿佛就在她耳边。
　　晚鱼仙子已经现身来找她了，阿辰必然也知道她在这里，那很可能下一次来的就是阿辰，也只有阿辰来才能在不惊动奉一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带着她逃走。
　　只是不知道这个下一次又会是什么时候。
　　伏灵从灵戒中拿出那两本在藏书阁找到的心法，她之前也看过了，却奇怪的没看懂。
　　此刻周围安静着，只剩下瀑布的水流声，在灯下，那些文字好像都活了过来，她只是抱着侥幸地心理拿出来读一读，却没想这一次直接读懂了。
　　愿力储存在人心处，愿力越多，说明这个人就越受众人爱戴敬佩，众人将越多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就能获得越多的愿力。
　　伏灵趁着这机会，一口气将基础的那本心法全部看完。
　　她算是明白愿力真正的含义了，和众人所理解的愿力有一些的偏差，可能正是这些偏差，让现在的学院弟子们修愿力修得很艰难。
　　只是她身上现在几乎还没有愿力，若是有了，她便能试试这心法管不管用。
　　看完时，伏灵眼睛已经累了，直接在被子上面睡了过去，帷帽的轻纱覆在她脸上，后来被冻醒了。
　　在这昏暗的洞中醒来时，看着这一层白色之外的环境，她还有些不知年岁时辰，脑子有些发蒙，一种压抑的感觉漫上她心头，就和之前每一次一样。
　　她握起拳头轻锤心口。
　　可在这细微的声音里，她听到了脚步声，立马坐起来往后看。
　　就见那人背对着外面的光，带着一张白面具站在山洞口的位置看着她，他缓步走过来。
　　心底那种压抑感忽然就增强了，发了疯一样地疯长起来。
　　她站起来，决定主动发问，
　　“奉长老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一：好的，这人不仅要给我老婆介绍男人，还想勾引我老婆，再记上一笔


第13章 
　　看着那身影，伏灵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和天界的关系了。
　　“你不想接我的任务，是吗？”奉一开口问她，声音在这山洞中显得格外的清冷，就和这山洞中的温度一样，冰凉刺骨。
　　他像是事后来兴师问罪的，伏灵立马就笑了，她耸耸肩，无辜地道：“怎么会呢？我很想接奉长老的任务，只是我能力也是真的很有限，如让奉长老觉得冒犯，就还请奉长老多多包涵。”
　　她眼神很真诚地看着奉一，但完全忽视了那帷帽已经遮挡住了她的眼神，奉一感受不到。
　　她忽而想起另一件事。
　　“上次那个问题，初苏师姐说要等接了任务之后才能说，请问奉长老现在方便跟我讲一下画像上那个女子和奉长老是什么关系吗？”
　　说到这里时，伏灵不自觉的握紧了垂在两侧的双手，有些紧张。
　　奉一自己在桌边坐下，这里有一壶水，是之前阿元收拾的时候给她烧好留下的，现在已经是温的了。伏灵从灵戒中取出一套茶杯，翻开一个倒了水给他递过去。
　　正在这时，奉一忽然低沉着声音道。
　　“她是我妻子。”
　　‘嘭当――’一声，茶杯从伏灵手中滑落在桌子上，里面的水溅出来，撒了些在奉一的手上，流过去的水打湿了他的袖子。
　　奉一抬头看她，“很吃惊吗？”
　　伏灵下意识点头，又立马摇摇头，“她怎么会是你妻子呢？她没成过亲的。”
　　她这话脱口而出后，迎来的事奉一的一声嗤笑，他抬手朝自己的袖子施了法，被打湿的袖子就干了，桌面上的水也都消失，露出原本的桌子。
　　“你的意思是我记错了了？”
　　他低缓的声音反问伏灵，伏灵干笑两声，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这话不太好。
　　“那你的意思是你认识她，知道她没成过亲？”
　　伏灵摆摆手，连忙否认，“没有没有，不认识不认识，就是她看起来年轻漂亮，不像成过亲的样子。”
　　她思量片刻后，又问，“你们是何时成亲？她去了哪里？”
　　“三百零五年前成亲，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她为何离开？那她就没有给你留下任何的信息吗？她是不是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她一连的问题让奉一瞥过来，伏灵感觉到了那面具之下的视线。
　　她敲了敲桌子，“问这些，是想更好的贴近她这个人，更好的完成任务，奉长老不要多想。”
　　奉一忽然笑了，像一夜之间万里江山银装素裹，傲立雪中的红梅一般，分外惊艳。
　　他反问，“我若是知道，她就跑不了了。”
　　伏灵忽然喉头一哽，后背生寒。三百零五年前的事，她已经不记得了，他拿着自己的画像来找她，难不成她还真和这人有什么牵扯？
　　“可否冒昧问一句，奉长老为何选了我这个什么都还不会的人？诚如大长老所说，优秀的师兄师姐还很多，我并不是最合适的。”
　　她小心地试探着，试探着奉一是否知道她的身份。
　　奉一只是淡淡地答，“优秀不意味着合适，她也爱穿紫色，也爱那种雨后断木的味道，相对来说，你比任何人都合适。”
　　说完他站起来，今天说的已经够多了，他今天来也只是想提醒她这件事而已。
　　“奉长老就要走了吗？”
　　“嗯，改日再来。”
　　伏灵撇撇嘴，连忙追出去问他，“奉长老，有人说你对于紫色和那种味道是讨厌的。”
　　奉一回身，他比伏灵高一些，伏灵刚好到他下巴，他低下头，语气不清楚地问，“你果然是不想接这任务的。”
　　说完也没再多追究，日子还长，慢慢算。
　　人走了伏灵也没有得到答案。
　　她想不通，按照奉一的说法来看，那画像上的人和奉一是夫妻，可那画像上的人明明就是她本人，可她正好没有三百零五年前的记忆，为什么正好就在这里？
　　伏灵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就是因为奉一才封了记忆，可是略略一想，她不可能单单为了个男人封了自己的记忆，多不值得？
　　这个答案在接下来几天伏灵都没有想出来。
　　在这山洞中不知时辰，她只是醒来就下床走走，看看书，练习一下妆容和表演，累了就继续睡。
　　除了不用吃饭，她和凡人没什么两样。
　　那天她睡得迷迷糊糊的，翻身就隐约看见一个身影坐在床边正满眼温柔地看着她。
　　只以为做梦，伏灵又闭上了眼睛，可下一刻又瞬间睁开，看着面前这粉衣女子翻身坐起来！她扑上去抓住她，“晚鱼仙子！”
　　“嘘――”
　　晚鱼拍拍她的背，安抚片刻，随后才道，“那日事发突然逃跑了，不好意思。”
　　伏灵松开她双手抱膝坐好，笑了笑，“没事没事，天元族的少族长嘛，我听说的时候都吓了一跳，才会睡觉时候都戴着这个帷帽。”
　　她取下脑袋上的帷帽，感觉终于得了片刻放松。
　　“阿辰呢？他没来吗？”
　　伏灵看了看四周，没有找到伏辰的身影。晚鱼摇摇头，面上有些为难，“长公主可能还要在这下界多待一段日子了，我不是来带你回去的。”
　　她这话，就像一个惊天大雷，将伏灵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为什么？”
　　伏灵愣愣地问，晚鱼仙子微微皱起眉头，“这算好事吧，我们猜测，是你之前一直是观仙修为，怎么也达不到赤仙，现在就是要晋升了，所以下来历劫的。若是成功渡劫，就可以重返九天，并且晋升赤仙。”
　　她脱下鞋爬到床上来，学着伏灵的样子坐好。
　　“所以陛下也没法来接你，只是这正好是我在下界的金像供奉，所以才能来一趟。另外，这是什么劫还没人清楚，你要小心应对。”
　　她打了个响指，啧啧两声，“尤其要小心那个奉一。”
　　伏灵苦笑往后倒下，睡在枕头上望着山洞顶，满脸绝望的表情，她声音轻轻远远地说：“来不及了，他已经盯上我了。”
　　“什么？！长公主诶，他怎么盯上你了？我给你报仇去。”
　　“还不是你这破学院搞出来的破任务，还是雇主决定最后的人选，我被他选上了。”
　　对上伏灵望过来的无神又幽怨的眼神，晚鱼心虚的笑着缩了缩脖子，她快速眨着眼睛，“这样啊，那你可真够倒霉的。”
　　伏灵猛地起身，她又道，“竟然遇上了他，简直太倒霉了，把咱们神仙的好运都给搞没了！过分！”
　　“不只是这样。”伏灵又将她问奉一的那些话说给晚鱼听。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亏欠了他？”
　　晚鱼挠了挠头，将手中荷花甩给伏灵，“不知道不知道，总之多多小心就行了。这花送你了，当个摆设还挺好看的，另外还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我先走了！”
　　说完就没了影，伏灵追到山洞口被一道屏障弹回来，摔在地上，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似的。那支荷花被她压在身下压扁，起来后它又自己恢复原样。
　　越诡异越可疑。
　　晚鱼是个八卦的人，不管什么话在她俩那都是拆开了细细的来说，这会儿她跑那么快，说没问题伏灵都无法相信自己。
　　看来她和奉一是真的认识了。
　　待伏灵又睡两觉起来，正坐在桌前做唇脂的时候，外面就进来一人。
　　是小师弟，他进来那一瞬间，伏灵看到了外面的天，黑色的，外面此时正是晚上，到这时，她脑子里才又有了白天夜晚的概念。
　　“小师弟来了？来学剑法吗？你等我一下，我把这收拾收拾就教你新的剑法。”
　　她边说边开始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
　　却始终没有听到小师弟的回话，她抬头看过去，就看到小师弟站在那里，浑身都在打颤，连不尽灯照出来的影子都在轻微晃动着。
　　“小师弟？”
　　伏灵叫他一声，察觉不对起身过去探上他额头，冰凉凉的，就像是从寒冰里刚出来似的。
　　她连忙从灵戒中拿出上次没用的那床被子裹在他身上，又拉着他坐到床边上，拿起床上的被子接着往他身上裹，直将他裹得十分臃肿。
　　这时才问他，“你怎么冻成这样？”
　　从小布袋里找出一张火符生了火，烧上水。
　　小师弟还是没回答她，只是那张脸上已经布满冷汗，望着伏灵的眼睛很是疲惫，看得伏灵一阵心疼，“谁欺负你了？是不是院里那位长老罚你了？”
　　半晌，小师弟才张开嘴，牙齿打着架，“师姐，我冷。”
　　伏灵看一眼那还没烧温的水，也无计可施。
　　她将那一袋子的符咒全部翻了出来，在里面找找翻翻，终于找到一张暖符，随手往阿元身上扔过去，“你先暖暖，马上水就热了。”
　　她接着在里面翻找起来，说他道，“你明知这下面很冷，怎么还偏偏往这下面来？在上面不比在这里暖和一些吗？”
　　小布袋里已经没有暖符了，那是唯一一张。
　　她收起来抬头看阿元，阿元脸上惨白着，她摸上他额头，已经好些了，没有那么凉了，这暖符还是有用的。
　　可就在这时，小师弟又牙齿打着架说：“师姐，我疼。”
　　这一声可把伏灵给吓到了，“哪里疼？哪里有伤口，我给你找药！”
　　小师弟又道，“全身都疼。”
　　他好似很痛苦，痛得要往旁边倒去，全靠那臃肿的被子撑着他，没让他倒下。伏灵抓着脑袋，看着自己灵戒中那一堆的药材，根本没有半点办法和头绪，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疼，该用什么药。
　　她只能不停看看水怎么样了，又再探一下他额头的温度。
　　突然之间，小师弟抬手咬住了自己的胳膊，眉毛紧皱，眼睛紧闭，痛苦不能自已。
　　伏灵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他是凡人，这一口咬下去，明天岂不是要掉下一块肉来。而她则不会，她本就是仙骨仙身，很快就能恢复。
　　伏灵想了很久，最终还是从自己的灵戒中拿出一根曾经用过的很顺手的小擀面杖。
　　她拍了拍阿元的脸，“小师弟，松口，咬它。”
　　小师弟一睁眼，就看到一根和伏灵手腕差不多粗细的擀面杖横在他眼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师弟以为的伏灵：小师弟，咬我！
　　小师弟看到的伏灵：小师弟，擀面杖借你。


第14章 
　　在这光线不那么明亮的山洞中，阿元虚弱地看一眼擀面杖，最后委屈地看一眼伏灵。
　　最终还是倔强的继续咬着自己的胳膊。
　　伏灵看着他的样子，豁出去了，她从自己的灵戒中拿出一颗青色的丹药，“小师弟，松口，将这药吃下去就不痛了。”
　　这是药神给她准备的不痛神丹，这是她唯一用得多的丹药，现在身上剩的不多，但晚鱼已经找到了她，来日再找晚鱼拿便是。
　　小师弟好似没有听到，伏灵一手拿着药，一手去抓他的手，“听话！松口！”
　　小师弟昏昏沉沉地睁眼，皱紧的眉头表现着他身体的痛苦，伏灵不由得降低了声音，“乖，松开，将这药吃下去。”
　　阿元这次才算是听清了她说的话，松口的瞬间，那疼痛就像是从他口中进入的一般，让他痛得嘶一声，伏灵趁机将药给他喂进去，桌边准备的水也顺势给他倒下去。
　　然后抓着他两只手，防止他再咬胳膊。
　　“等一会儿，等丹药药性发挥出来就好了，很快就不疼了。”
　　伏灵轻轻地说着，生怕大声了也会让他疼一样。
　　果然，很快那丹药就起了作用，奉一安稳下来，眉头慢慢舒展开，看起来好了很多，不叫冷也不喊疼了。
　　伏灵松口气，这才听到旁边烧着的水早就已经开了，她都没有注意到。阿元已经累得睡着，根本拉不动，伏灵只能任由他这样坐在被子里。
　　等过了许久，久到她在桌子上打了好几个盹之后，阿元终于醒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师姐。”
　　伏灵的瞌睡虫瞬间就都跑光了，立马转身看，阿元已经站到了她身后，他半是不好意思半是感激地看着伏灵，“多谢师姐。”
　　伏灵打着哈欠，“不用谢，回头要是冷了疼了别往我这儿来。”
　　阿元一愣，抿紧双唇，眼神有些慌乱。
　　伏灵拍拍他肩膀，又是一个哈欠，“这下面又冷又暗，你浑身冰冷，本就不应该下来这里。”
　　说完又想起昨晚他没回答的问题，“你怎么会那样？谁罚你了？”
　　阿元只是摇摇头，“没有。”多的也不肯说，伏灵也不再问，她是真的困了，朝着床铺走过去，背对着阿元摇了摇手，“你先回去吧那，我再睡会儿。”
　　说完又打一个哈欠，已经困得不行了。
　　伏灵一头就栽在床上，扯过平时她盖的那床被子一裹，人就睡了过去。
　　阿元将另一床被子收好，又重新给她烧了壶水。
　　在那安静得只有瀑布流水声音的环境里，站着看伏灵，她昨晚到现在都没有戴帷帽，那张脸露在他面前，虽说和原来那张脸有些差别，但他还是能认出来。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离开。
　　伏灵在这山洞中待满了一整个月，虽说不知道时辰，但她也知道，距离三个月还有些日子才是。
　　这些日子他们会时不时来看他，就连俞钰都来看了她好几次。
　　颜林曲只来了一次，学了第四段，直接晕在了地上，伏灵出不去，只能O给下一个人来的时候将他给带出去，好巧不巧，当时来的下一个人正是奉一。
　　她还记得，她跟奉一说：“他晕了，劳烦奉长老送他出去一下。”时，奉一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
　　小师弟倒是来得勤，她需要什么东西，都是小师弟去帮她找来。
　　在这山洞中一个月，她也没有荒废自己，也在学习着。
　　一个月后的那天早上，她起来没一会儿，大长老就来了，面上表情有些诡异，似笑又非笑，似怒又非怒，只叫人觉得奇怪得很。
　　“大长老有什么事吗？”她问。
　　大长老轻轻点一下头，“嗯，你可以出去了。”
　　伏灵皱眉：“嗯？不是说的三个月吗？怎么一个月就可以出去了？”而且剩下两个月还是学院贵客，那位大佬奉一说加的，怎么说取消就取消了？
　　大长老清了清嗓子。
　　“我师祖……也就是学院的祖师爷，就是创建这个学院的那个人，她上次显灵了。”
　　伏灵嗯一声，这事儿她知道，她亲眼看到的。
　　“她说，你是学院的未来院长，说这次就免了你的罪，只罚一个月就足够了，还让我好好培养你。”大长老一手握成拳放在身前，端着架子道，“所以你跟我走吧。”
　　“未来院长？”
　　伏灵疑惑着，晚鱼上次没跟她说这个事啊，怎么就成未来院长了？不是说她是在渡劫吗？
　　她忽然想起了，晚鱼走的时候说还给她准备了一个礼物，难不成就是这个‘未来院长’的名头？伏灵轻闭上双眼，“好。”
　　那就顺着晚鱼的安排走吧。
　　“但是，请大长老不要讲这件事说出去，等我有足够的实力，能担得起那一声未来院长之后，再向大家说这件事，可以吗？”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大长老欣然点头，“当然可以，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学院虽然说团结，但也是在一定的公平基础之上，若是不公平，那团结也是空话，大家都会有意见，那样不好。”
　　站在那块石头上上去的时候，大长老忽然又开口道，“往后就由二长老来带你修行学习，每日下午课结束后，你就去二长老那里，二长老会帮你一起学习学院所有的修炼方法。”
　　“二长老是？”
　　“就是那天那个脾气有点暴躁的花昕，你别看她脾气不好，但她身上的愿力是最多的，是咱们学院第一个晋升到散愿期的长老。”
　　大长老说话时，嘴角有些自豪，伏灵想着那日那人的模样，不由得为自己后面的日子狠哭一把。
　　一上到山崖上，伏灵便看到了那位已经等在那里的花昕长老，她身形不胖不瘦，恰好中等，短短的头发显出她的性格来。
　　“伏灵，头抬起来，背挺直，把你的帷帽给我取下来！未来院长就要有未来院长的样子！这般仪态不佳怎么做表率！”
　　刚一见面，她就对着伏灵一顿吼。
　　伏灵也忍不住的跟着她的话抬头挺背，花昕长老看了后接着道，“往后，我就是你单独的师父，你可有异议？”
　　伏灵笑着问，“有异议能换吗？”
　　“不能。”
　　花昕嗓门儿很大，一两个字吼出来都能叫人心头一颤。伏灵耸了耸肩，嘴角勾着一贯的笑，“那二长老问我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呢？”
　　“耍一耍你罢了。”
　　花昕勾起一侧唇角，脸上有些挑衅。
　　“好了好了，一杯拜师茶，然后伏灵你就接着回去上课去。”大长老抬手间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杯热茶递给伏灵，示意她敬茶。
　　伏灵敬完茶，花昕才笑了一声，“好了，起来，你既然是师祖显灵亲自点的未来院长，那我自然会好好教导你，将学院的所有东西都教给你！”
　　“多谢师父。”
　　花昕听着这一声师父极其满意，长长地嗯了一声，“你好好修炼，一个月后随你的师兄姐们一起出去历练，然后再带你去参加八州大比。”
　　伏灵没有任何异议，只是一边嗯一边点头。
　　这样花昕才放过了她。
　　走出花昕的范围她才又将那帷帽戴上，刚一戴上没一会儿，就遇上了奉一，伏灵有些后怕地拍了拍心口，还好她及时戴上了，不然就该提前暴露了。
　　“奉长老。”
　　她站在那里打了招呼，可奉一就那么直接走过去了，没跟她说话，也没理会她一个眼神。
　　本来她还打算再多问问他三百年前的事的。
　　“小师妹！”这人刚走，下一刻就有人隔得远远的大声喊她，唐如檀飞奔过来，“小师妹，你教颜林曲的是什么剑法？为什么昨日他练剑过后到现在都还没有醒？”
　　还没醒？
　　伏灵眉心一跳，跟着唐如檀一起去樱林小院，明清念也在那里。
　　两人进去时，明清念正高高举起手掌，对着颜林曲的胸膛重重落下，唐如檀大惊失色，“不要！”
　　可是已经晚了，她一掌已经落下，唐如檀将明清念的手拿开，挡在颜林曲床前，脸上表情难得的有些愤怒，“清念道友为何这样？”
　　明清念双手环胸，“你怕什么？他又不会死，他抗揍得很，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我先前都与你说了不要这样，会伤到他，我不过离开一会儿，清念道友就不顾我的叮嘱了？”
　　唐如檀逼问她。
　　明清念松开双手，脸上表情很是自然地道，“我着急，等不了你回来了。”
　　“那你……”
　　“咳咳咳――”床上的颜林曲忽然咳嗽起来，伏灵上前瞧了一眼，他正好睁眼，看着伏灵又闭上了眼，声音虚弱道，“你走行不行？我没脸见你。”
　　伏灵忽然笑了。
　　“为什么？”
　　“因为他是剑修，不过是一套剑法罢了，练完就晕了这一天一夜，丢了无垢城的脸，丢了城主的脸。”明清念面无表情的道。
　　颜林曲艰难开口，“师妹别说了，之前练都没有这样晕，昨日偏偏练完就开始昏昏沉沉，中间能听到人说话，却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动不了。”
　　听着他的描述，伏灵不由得皱眉。
　　天界的剑法凡人练了是会晕倒，但也不至于开始都没什么反应，忽然又变严重了。
　　“你别学了。”安全起见，伏灵想劝他放弃。谁料他听了这话直接从床上坐起来，眼神坚定，“不行！”
　　唐如檀皱着眉头，关心道，“你都这样了还要学？”
　　“半途而废学不会才是真的给剑修丢脸！我是剑修之光不能就此止步。”
　　说着他从床上起来，拿了一旁的衣裳往身上一披，又从灵戒中取出剑来，朝伏灵点点头后往外走去，在外面院子里，他手中执剑站在院中。
　　“伏灵，我给你练一遍，你看看行不行，行了我就开始学第五段。”
　　不等伏灵回答，他就已经先演示起来，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风，带着劲，看起来也算是赏心悦目。神奇的是他打完这一段后停下来，头不晕眼不花，呼吸顺畅，看啥啥都清晰。
　　“如何？”
　　他昂着头，又恢复了那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模样，站在院中像匹随时等候上场的马。
　　伏灵正要说话，唐如檀拉了她，“小师妹，不要教他了。”
　　明清念却道，“为何不教？咱们剑修岂会怕这一点点的晕头？”
　　伏灵为难着，颜林曲忽然虎着脸，眼睛看着唐如檀，“唐道友，你修你的，我修我的，你修行的时候我可拦着过你？也请你不要再干涉我的修行之事了，谢谢。”
　　唐如檀愣住，慢慢抿着唇，眼神暗淡下来，什么都没说，离开了这个小院子。
　　她走后，颜林曲又缠着伏灵叫她教第五段。
　　伏灵被缠得没办法，便教了他，谁料她刚刚收剑，身后那人跟着收剑后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傻笑，笑着笑着脑子往前一耷拉，整个人就往前面栽下去，直接倒在了地上。
　　果真是熬不住的多，伏灵叹一口气，准备和明清念一起将他扶进去。
　　却见明清念拉住颜林曲一只脚脚腕，直接将他拖着往屋子里去，她力气很大，一把就将他甩到了床上。
　　整个过程看得伏灵目瞪口呆。
　　明清念奇怪地看她一眼，不太在意她的眼神道：“我们剑修比武台上时常都有人摔下来，都是这么拖回去的，不用太奇怪。”
　　伏灵欲言又止，“你们剑修是不是都不带感情的？”
　　明清念挑了挑眉，语气平淡地道，“唯一能让我们动感情的只有一样，那就是剑，能让我们再多动感情的，那就是剑法。”
　　她拉上门往外走去，“我走了，你要留就留吧。”
　　她是真的没管伏灵，大门都没关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子没再出来，伏灵拉上大门也走了。
　　伏灵找到唐如檀的时候，华姝影已经在安慰她。伏灵听到华姝影语气十分仗义地道，“那狗东西在哪里？我去替你宰了他，他眼瞎了才看不到你这么个大美人，那把破剑有什么好的？”
　　华姝影向来是睡做就做的人，她说着就要去找颜林曲，抬头就看到了伏灵。
　　这是伏灵第一次没有在她眼中看到笑意，而是冷光。
　　“小师妹来了？”
　　她忽然又笑了，仿佛刚才那一瞬间只是伏灵的错觉。
　　唐如檀听到她说小师妹便也抬起头来，两哥漂亮的眼睛都是红红的，让人看起来就觉得心疼，她哑着声音道，“他怎么样了？”
　　伏灵如实回答：“晕了。”
　　唐如檀一愣，随后又道，“活该，我就叫他不要学不要学，他非不听，总觉得我害他似的。”
　　她即便是表达不满意的时候，声音也是轻轻柔柔的，只是那眼神里还是有些不满。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转了话头道，“我知道剑修喜欢自己去接一些任务赚钱，但那都很危险，所以我特地去找了金阳坞的人，给他买了很多很多的符纸，保护他的安全，以备他不时之需。可他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意，真是个呆木头！”
　　伏灵心头一跳，看向自己的灵戒，里面有一个静静躺着的小布袋。
　　很多很多的符纸？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一：借花献佛，再记一笔。


第15章 
　　这还是伏灵头一回遇到这种事，她想把那些符纸拿出来跟唐如檀说要不要放弃，那是个没心的男人。
　　一边又不敢，最后她选择了落荒而逃。
　　逃到课室，逮着刚刚下课的小师弟，她就是一阵的倾诉。
　　“小师弟，你说我该怎么办？我那些符纸还用了很多。”
　　阿元脸色很平静，语气也很平淡，看起来很靠谱的认真分析，“你说他把喜欢他的女人给他买的符纸全部送给了你？”
　　伏灵点头，“是。”
　　“符纸呢？”
　　阿元冷静的问，伏灵将灵戒中的小布袋拿出来交给他，“在这在这，全部都在这里。”
　　阿元接过那个小布袋，拉着伏灵就往外走。
　　“咱们去干什么？”伏灵忍不住问他，看阿元走的这个方向是樱林小院的方向，阿元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地道，“去还东西。”
　　“将这符纸还给他，你以后也不教他后面的招数了，反正他也学不了，学了就得晕。”
　　他分析着，伏灵觉得他说的很对，于是跟着阿元一起将那袋符纸全部还到了颜林曲那里，颜林曲还没有醒来，阿元甚至没有推门进去，只是将那小布袋隔着墙往里面一扔，就拉着伏灵又走了。
　　“小师弟，你真是太聪明了，我怎么脑子糊涂就想不到呢？”
　　伏灵忍不住夸他，小师弟忽然顿住脚，侧身看她，“师姐，你是不是对着谁都是一顿夸奖？”
　　他这话问的莫名其妙，伏灵摸不着头脑，她眉毛一高一低作怪地笑，“没有吧。”
　　阿元又不说话，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伏灵在后头忍不住想，“小师弟，正巧现在还早，又没课，我教你新的剑法你学得怎么样了？要是头不晕我就接着教你。”
　　阿元停住脚，微微勾起嘴角，点着头，“不晕的，可以练。”
　　等到伏灵看着小师弟练完一整套剑法下来，人不晃动时才真的信了他说的不晕。
　　她忍不住奇怪，“都是普通人，颜林曲修为还比你高一些，为什么他学剑法就头晕成这样，你修为不如他，还比他学的更快，你却没事？”
　　“可能是我身体好。”
　　阿元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慌。
　　伏灵笑了笑，也没再追问，接着教他下一段剑法。
　　下午的演述课，伏灵也能跟上节奏，也能和其他师兄姐一样，直接进入话本子去演练，陈长老看着她的时候对她也严格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花昕长老的嘱托。
　　后来晚上到了花昕长老那里的时候，伏灵才觉得，陈长老还是个好人，陈长老真好。
　　“眼睛不要瞪成那个样子，你是牛头怪吗？”
　　“你的鼻子吸什么吸？受风寒了控制不住？”
　　“再说一遍！说话的时候耳朵不要动，你的耳朵不是你的是吗？”
　　花昕看着伏灵的表演一直贬损着，语气一点都不客气，嗓门又大，这样就显得她好像特别不满意，伏灵的问题也特别的多似的。
　　伏灵吐出一口气，刚刚松懈，花昕又开始吼，“我叫停了吗？你停下做什么？你吐气做什么？很轻松吗？现在是什么情绪？你应该给我哭！哭听得懂吗？”
　　一直到后半夜，伏灵才从花昕的大嗓门中脱身。
　　一出来就遇上了奉一，他好像是特地在这里等她一样，身上已经被雾水打湿了一些。
　　伏灵已经没有多余的情绪跟他打招呼了，所有的喜怒哀乐全部都给了花昕。现在的她一身疲惫，只想好好休息。
　　“你明日有空闲吗？”
　　白日里根本就没理会她的奉一忽地叫住要直接走过去的她。
　　伏灵顿住脚，“奉长老有什么事吗？”她声音又轻又有些哑，在刚才的训练中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
　　“明天是她走的日子，我想跟她说说话。”
　　奉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可是伏灵的嗓子已经哑了，他又道，“你不需要说话，只要站在那里就行了，我会帮你和大长老请假，明日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现在还在任务期之内，伏灵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要不是让她今天晚上就跟他去就行。
　　她胡乱地点着头，吹着冷风，脑子晕晕乎乎地走回沉鱼院。
　　弯月如钩，高高悬在天上，似一把杀人的弯刀，冰凉的，让人觉得危险。它落在水中，落在河里，落在眼睛里，就成了一弯弯月牙儿，成了无数张脸。
　　寒夜露重，夜晚的风呼呼的吹，吹得窗外的树叶飒飒作响，扰得伏灵不得清净，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醒来时已经是接近晌午。
　　奉一已经帮她和大长老请了假，早上也没有人来叫她。只是等她收拾好，闻着月季香出沉鱼院的时候，就看到奉一等在院门口。
　　“来晚了。”
　　“不晚，我给你请的今日午时到明日午时。”奉一淡淡地道。
　　伏灵脑子懵了片刻，今日午时？那她今日的早上的练剑和上午的蔻丹课岂不是都没去上！伏灵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这人明明说了请今天的。
　　奉一抬手，一把长剑变宽在两人面前低悬，“上来。”
　　伏灵自觉地站到他的身后，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现在又不会御剑，站前面只能是喝风吃云，灌得她呼吸不过来，这种罪还是让这人去受就好了。
　　伏灵坐在后面，一句话也不说。
　　路程有些远，两人飞了很久，奉一才停了下来，前面不远处是一座城。
　　“把帷帽摘了。”奉一突然说道，伏灵立马捂住头顶的帷帽，“为什么？”
　　奉一慢慢悠悠地走在前面，“你们学院的规定，难道不是接受任务的人要易容成我要求的人？否则我为什么去美人学院找人而不是在大街上随便拉一个？”
　　伏灵没动。
　　现在在外面，一个学院的人都没有，取了帷帽要是死在这外面都没人给她收尸。
　　“你说我为什么选你？”
　　他问，伏灵只在后面撇了撇嘴，就听奉一道，“因为你长得最像她，几乎一模一样。”
　　这一句话，将伏灵的双脚钉在了原地，她站在那里不动，看着奉一的高大背影有些想逃，她脚蹬了蹬地，第一次想试试看能不能将土地公给叫出来。
　　可惜根本就没用。
　　跑是跑不掉的，她硬着头皮问，“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搬进沉鱼院，我在朝阳殿楼上，看到你几乎长得与她一模一样，就连神态也是神似。”奉一转过身来看着她，没有隐瞒的全部说了个明白。
　　伏灵忽然松一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发现她是天界的人就好，没怀疑就好。
　　她小心翼翼地取下帷帽，面具下的奉一皱了眉头。
　　“你怎么长变了？”
　　他语气有些不悦，伏灵迷惑的眼神看着他，“我一直长这样，你第一眼看我我就长这样，我上哪去长变？”
　　奉一忽然想起什么，他问：“还有没有穿颜膏？”
　　伏灵也愣了，“你一直看不到我的真实面貌？”
　　奉一没说话，只是向她摊开了手，伏灵忽然就一阵头疼。她千日防贼一样，这帷帽是一天都没摘下过，在那山洞里睡觉的时候她都是戴着的，这会儿突然告诉她，穿颜膏的效果并不是持续的。
　　尤其是她在洞中关禁闭的时候还特地让小师弟去请初苏师姐来了一趟，就是特地帮她保持这个妆容的！
　　伏灵扶额。
　　“不行，我直接洗了吧。”
　　她受不了这个气，走得远远的，独自坐在那大石头上，寂寞又愤懑的将脸上的妆容全部卸下，脑瓜子嗡嗡的。
　　“怎么就没人告诉我呢？”
　　伏灵越想越气，等她用干净的帕子将脸上参与的水全部擦干净，低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是很久没有看到过的脸。
　　这样一看还觉得有些陌生。
　　等她收拾好心情过去的时候，奉一已经定好了客栈房间又出来接她。
　　看到那张脸的那一刻，奉一愣住了，伏灵还在气头上，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才将他拉回来，只听面具下的那张嘴道，“你真的很像她，一模一样。”
　　“眉心有颗痣不一样，好好认认吧。”
　　伏灵怼他，现在一个是凡人一个是神仙，眉心的痣一个有一个没有那就是不一样。
　　奉一看着她的模样，听着她说话的语气，声音顿时又冷了下来，“她不会吼我。”
　　伏灵一噎，没再说话，只跟着他进了城，走到街上的时候，伏灵的兴趣明显大于奉一的兴趣，街面上每一个小摊子都能让她觉得高兴想多看一会儿，但奉一却是每一个都不想多做停留。
　　伏灵身上没有下界交易的金钱，只有些值钱的珠宝首饰在灵戒里。
　　看着伏灵拿着南海鲛人族特供给天界的那颗圆润饱满大珍珠在卖首饰的小摊贩那里换了一支木簪和一个银手环，奉一忍不住拦住了她。
　　他将珍珠拿回来，重新问了价格付钱。
　　就在伏灵指着糖画再次递出那颗珍珠的时候，奉一放弃了，帮她付了钱。
　　“记清楚今日欠我多少银子，回去了还给我。”
　　伏灵不是个喜欢欠人东西的人，尤其这人还是敌人，她转手就将珍珠塞进他手里，“现在就还你。”
　　过后伏灵每买一样东西，奉一就帮她付一次钱，伏灵便再从灵戒中取出自己珍藏的珠宝首饰一件一件当场就还给他。
　　两人还没逛到街尾，就在这条街上出了名。
　　满街的小贩都通着气，看到伏灵两人走过便大力吆喝，又试图在伏灵递过来宝贝的时候抓紧机会手下，但无一不是被奉一轻松抓开手，收了回去，又重新放了碎银下来。
　　两人逛到天黑，她才一边吃着刚买的烤鸭子，一边瞎走。
　　奉一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他顿住脚步叫她，“你逛够了吗？”
　　伏灵嘴里塞满了鸭肉只能点头。
　　然后就听奉一冷笑一声，“她上街时从来不会像你这样乱买乱逛乱花钱，也不会像你这般在大街上毫无仪态可言的吃鸭子。”
　　伏灵咀嚼地动作一停，随后吞咽下去。
　　她弯起眉眼，“是吗？那岂不是正好？我又不是她。”说完她就当着奉一的面一口咬下一只鸭腿，边吃边道，“是你付了钱我没还你吗？我花我自己的钱怎么了？我吃点东西怎么了？你带我到这街上来不说干什么那不就是来逛的？”
　　她快步朝前走，不再理会身后的奉一。
　　说完话的时候她已经是心里直打鼓，得赶紧点溜。
　　奉一摊开手，看着手中那十几支华丽的钗子，四颗大珍珠和那一条新的天丝烟罗裙陷入了沉默，他拿这些东西来能做什么？
　　伏灵跑出很远才停下来，站在小巷子口继续吃她刚才买的那些东西。
　　很久不吃这些东西，现在吃起来倒是格外美味。
　　忽然之间，身后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爬动，还带着铁链子的声音。伏灵往身后一看，那声音就没了！
　　可巷子里黑漆漆的她什么都看不见。
　　她一转过身，身后的声音就又开始了，立马转头！声音又消失了。
　　伏灵倒也不怕，只是觉得自己没必要进去，身上没有仙力跑不掉的。
　　周围人来人往，却没人往这黑漆漆的巷子里来，伏灵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离开，有多大能力就干多大的事，她什么都没有，她就什么都不干好了。
　　往回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奉一，他带着一张白面具，高大挺拔，走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只见伏灵看见他的那瞬间，他也看了过来，不过他看的不是伏灵，而是伏灵身后的巷子，一只血手从里面爬出来。
　　瞬息间，奉一便到了伏灵身前，下巴朝她身后点了点。
　　伏灵转身时，那只血手又收了回去，地面上留下一个血手印。
　　天界和平了几百年，她好久都没看到过血这种东西了，乍一看到心上还跳了一下，随后就听到巷子里传来一阵铁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还有一道极其微弱的‘救命’。
　　听到这两个字时，伏灵反应比脑子快已经将手中没吃完的东西全部朝巷子里砸了进去，听声音很明显砸到了人，她又回头叫奉一，“救人！”
　　奉一一进去，只是片刻，就将巷子里的人救了出来。
　　但那人身上血迹太多，他带着伏灵一起闪身回到了客栈房间里，又叫人去找了大夫来。
　　那人倒在地上，浑身都是血，根本分辨不清五官长相，但他的手还在动。伏灵看着心头一阵一阵的发闷不舒服，越看越觉得难受，那种情绪就要从心底跑出来。
　　伏灵留下了救人的丹药，离开了房间出去透气。
　　只在外面帮店小二接他端上来的水，然后自己端进房里去，怕吓到人。
　　一盆盆清水进去出来又都变成了血红的，伏灵看着都觉得渗人，同层楼对面有位女住客瞧了很久，她倚在自己门边，隔着中间一个大堂的空间。
　　看着已经换了很多盆水了，她不由得有些着急。
　　“哎哟，小娘子，你这接生怎么搞得这么不对，你找大夫了吗？怎么那生孩子的娘子不使劲儿，也没听到孩子的哭声。”
　　她房里还有另一个男人，那男人大着嗓门道：“这还不简单，生孩子哪有不用劲儿的？里头安安静静的，保不准呐，是都死了。”
　　说完，那人还有笑了一声，“一尸两命啊，啧啧，怪可怜的，改日白事我也去给添点纸钱吧。”
　　伏灵将刚端出来的血水又递给店小二。
　　她回讽道，“那些钱你还是多多用来装点装点你的脑子吧，钱那么多换张嘴，换颗心，换个脑袋应该也不费事儿的，大不了白事的时候我也去给你添一点。”
　　站在门口那女人连忙道歉，“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了！老子就是这个意思！那里头的人给老子听好了，生不下来还要怀，你那就是活该，活该你断子绝孙！呸，小贱胚子，敢骂老子，老子杀猪白刀进红刀出鲜血哗哗流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伏灵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人，方才阴阳怪气她还能应付，但这样大声对骂可没人教过她。
　　她说出了她从晚鱼那里学到的最不好听的话，大声回道，“你这张嘴真是长错地方了！”
　　若是有仙力在身，她就可以堵上他的嘴巴。
　　店小二端来新的热水，伏灵端进去时，看到一条黑色的线飞了出去。
　　里面的情况已经差不多了，大夫满头大汗地跟伏灵说：“不用了，已经处理好了。”
　　店小二去了对面劝说，可那方才那个男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在屋子里大发脾气，扯起茶壶将店小二都赶了出来。
　　店小二过来帮忙端水，“姑娘别跟他一般计较，他以前是城里的杀猪匠，现在就跟个疯子差不多。”
　　伏灵只是笑了笑，从楼下回来时大夫刚刚走。
　　屋子里那人已经躺在了床上，奉一见她关了门才慢慢道，“他是被蛇伤成这样的，不止一条。”但那些蛇他都没带回来，带回来也没用，只在它们身上留下印记，可以跟着他们追到老巢。
　　现在这个季节，蛇基本都要开始冬眠了，这时候还出来的不会是普通的蛇。
　　要么是修为高的蛇妖，要么就是有人驯养的。
　　“蛇？”伏灵皱眉，“那是什么东西？”
　　奉一诧异，“你不知道什么是蛇？”
　　伏灵摇摇头，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东西，不管是在天界还是下来之后，也没有见过。
　　“你看着他，我出去一趟。”奉一没再回答，起身出了门，留下伏灵在房间里思索蛇是个什么东西。
　　没多久，伏灵就听到轻微的声音，那人已经醒了。
　　他张了张嘴，伏灵给他喂了一杯水，他看着伏灵然后摊开了紧握的左手，里面是一个花型符号，他声音嘶哑很轻，“请帮我，画在门外和客栈外。”
　　说话全是气声，只是这几个字几乎就要了他全部力气，说完他就睡了过去。
　　伏灵按照他的嘱托，在门外和客栈外都画上了那个符号，画完的时候奉一也正巧回来。
　　“长安寺的标记，他是长安寺的和尚？”
　　奉一问了一句，伏灵擦干净手上的墨，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他叫我画在这外面，应该会有人来找他的。”
　　“你守着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伏灵贴心地要替他们拉上门，被奉一一只手拦住。
　　伏灵挑了挑眉，“这么晚了，还有事吗？”
　　奉一用未卜先知的语气对伏灵道：
　　“若他真是长安寺的和尚，你便可以开始给我准备谢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一：骂我老婆，记一笔。


第16章 
　　奉一给房间下了一道禁制，随后带着已经有些困倦的伏灵飞身离开。
　　“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伏灵的问话奉一没有回答，伏灵这才想起，今日他带她出来是因为他说这是他妻子离开的日子，但出来之后他们一直路上，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逛完街又救了人，她什么任务都还没做，除了洗掉妆容。
　　剑往山林里飞，是一片红枫林，半山腰有一座木屋。
　　落下时，奉一熟门熟路地去柴房抱了些干柴过来，起了个火堆烤火。
　　伏灵就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等着奉一发话。
　　却没想到奉一什么都没说，火生好后，他也坐下来，就坐在伏灵对面，伏灵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觉得不习惯。
　　奉一在看她，她垂下头在看火堆。
　　偶尔火堆里噗呲一声，炸开小小的火星子，还没离开火堆就已经又被火舌卷了回去。
　　伏灵看着看着忽然想笑，他们现在的情况就是奉一在看她，奉一不是在看她，但又确实看的是她，有些绕的关系，只可惜当事人不会知道。
　　她不会说，就算回了天界也不会说。
　　“你今天拿出来的那颗丹药也是天界的。”奉一突然开口。
　　伏灵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答，“嗯，和之前一起捡到的，捡到挺多东西，乱七八糟的，我也不知道具体有些什么。”
　　防止奉一让她细数捡到了什么，伏灵干脆将话一次性说完。
　　奉一岔开话题，语气很淡的问，“你知道有几颗星吗？”
　　伏灵眉头一皱，抬眼看他，搞不懂他在问什么，奉一却道，“你只管回答就行，这都是她说过的话。”他这样说了之后，伏灵更加谨慎了，她说的？
　　她是天界的人，天上的星星每一颗在夜星官那里都有记载，搞不好当年的她正好就去看过数字。
　　于是伏灵咳了一声，“只有一颗，每个人都只有一颗。”
　　说完后，对面却久久都没有回答，耳朵里只有周围风吹树叶鼓掌和火苗噗噗的声音，伏灵抬起头看他，才发现他还保持着最开始坐在对面看她的姿势。
　　“要真去数的话，怎么可能数得清。”伏灵默默补了一句。
　　奉一这才道，“她之前也是这么说的，为什么只有一颗？”
　　伏灵勾了勾唇，眯眼笑着问，“请问奉长老还有第二颗心吗？”她做了弊，怕和之前的自己撞上答案，“奉长老说的难道不是心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愉悦，像赢了一场战，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没有多挑衅奉一，时刻谨记自己没有仙力，打不过也跑不过的事实，虽然偶尔会忘记。
　　奉一终于挪开了视线，他垂下了脑袋，看起来情绪有些低沉。
　　那一瞬间，伏灵好像在对面那人身上看到了那个委屈可怜的小师弟，她甩了甩脑袋，笑了笑将这种想法抛掉。
　　奉一带着伏灵出来好像就是为了在这院子里头烤火不进屋子似的，后面也不说话，伏灵本就已经困了，到后面便直接睡了过去。
　　等她睡去，奉一才低低地问，“为什么不承认呢？”
　　她明明就是他找的人，为什么一次都不肯承认？不管在谁面前，都永远保护着她的秘密。
　　他将伏灵抱起，回到客栈放回床上，站在床边看了她半夜，听着她的呼吸从平静到急促，看着她从安然沉睡到满头大汗。
　　他叫不醒她，进入她梦境也只是身处一大片迷雾，什么都看不清，什么声音也没有，就连风声也没有。
　　夜里的永城灯火通明，大街上那拉琴杂耍的从未停过一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到子时，外面才安静下来。
　　伏灵这一觉睡得极其不安稳，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总在跑，四周都是迷雾，满眼的大雾就像一个迷宫，困住任何一个想离开的人，又像是比她大了无数倍的庞然大物，她不管跑到哪里，都还在那庞然大物的掌心。她根本找不着方向的跑，她不知道身后是什么东西在追她，脑子里只有‘快跑’两个字，即便双腿都快要迈不出去也不敢停下，路过浅溪她看到水里的自己就和昨日救下的那个和尚一样，全都是血。
　　紧接着她一头栽进水里，这便醒了过来。
　　睁眼时时已经是满头大汗，不自觉的喘着粗气。
　　窗外已经蒙蒙亮，打开窗户一看，又是一个大雾的秋日早上，比她梦里的大雾要淡一些薄一些，下头走动的人群和些微的说话声提醒她梦已经醒了。
　　伏灵站到奉一房门外，看着那个符号，才突然明白了奉一说的是什么意思。
　　愿力的来源于他人对自己的一切善意情绪，他人身上也同样有来自于其他人的善意情绪，都统称为愿力，但只有美人学院的人才能利用这种愿力来修行。
　　和尚大都身上善业多，她救了他这一次，应当也是可以获得很多的愿力。
　　这倒是无心的，本来只是想救人而已，却也在无意之中成为了获取愿力的一次行动。
　　她抬手敲了门，屋里没人回应，伏灵只当他还没醒，又回了房间里坐着看书，将材料全部搬出来，做着涂蔻丹的材料。
　　初苏师姐跟她说，红色的蔻丹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一个人的修为，蓝色的蔻丹可以让人沉睡，还有其他颜色的也都有不同的作用，每一个她都想试试。
　　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是有人在敲隔壁的门。
　　但隔壁半晌都无人开门，伏灵这才觉得奇怪，打开门出去便看到几个和尚站在隔壁房门外，看着门上的符号低声说话。
　　“你们是长安寺的人？”
　　伏灵问一声，那三人便都回过身朝她作揖，“施主，这里面住的可是和尚？”
　　伏灵一边点头一边敲门，“奉一，你还没起吗？长安寺的人来接他了。”三人在伏灵身后安静等待着，却等了半会儿也无人开门。
　　伏灵便直接推开门进去，里面只有床上那人醒着，眼睛瞪着看向门这边，嘴巴张着却说不出话。
　　奉一却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伏灵以为：奉一在看她，奉一不是在看她，但又确实看的是她
　　奉一：看得是她。


第17章 
　　“度尘师兄！”
　　三人跟着伏灵进了屋子，其中稍矮一些那个上前去查看床上度尘的情况。
　　伏灵围着屋子转了一圈，他们要回去了，再不回去赶不上下午的课，奉一也没给她请下午的假，现在人不在了是搞什么明堂？
　　“是这位女施主救了度尘师兄？多谢施主，依照师兄身上的伤来看，应当是被妖物所伤，施主能从妖物手中救下师兄定也是修仙之人，请问女施主是哪一仙门的人？”
　　领头和尚名无界，他朝伏灵作揖，伏灵看一眼床上那人，思索片刻便答：“我叫伏灵，是美人学院渊清系的人。”
　　她想美人学院的人都要来这外面帮人才能获得愿力，那应该修仙的人都知道美人学院才是，说不定也知道美人学院的人修行所需要的愿力是什么。
　　果然，她一抬眼，就看到无界一脸明白的点头，“美人学院的华姝影仙友与莫桓仙友帮了长安寺不少忙，我等本也要去学院亲自道谢，未曾想竟在这里看到长安寺的联络符号，正巧又是女施主救了度尘师兄，冥冥之中自有缘法。”
　　伏灵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就见他身后的那个和尚将床上的度尘背了起来。
　　无界又道，“两位师弟将师兄带回去，我随伏灵仙友去美人学院道谢。”
　　伏灵看着那人背上的度尘还是奄奄一息的模样，从灵戒中又拿出一个装有一颗丹药的小瓷瓶递给那个长得稍矮的和尚，“这是治疗的药，应当是有用的，他昨晚已经服用过，这一颗等明早再给他服用。”
　　“多谢。”
　　那两人没有多停留，带着度尘就走了，留下无界站在那里笑得像尊慈祥的大佛，“仙友请――”
　　伏灵摇了摇头，她推开窗又看了眼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带着些歉意的道，“我还要等一人，他大约是出去办事了，应当很快就会回来。”
　　无界理解地点点头，没有多问多说，只是在桌边坐下，闭上双眼默默修心。
　　房门大开着，能听到周围住客的说话声，包括了昨晚住在对面的那对夫妇，伏灵听到那个女人在哭，而那男人一言不发只是那张脸阴沉得可怕，伏灵看过去时正巧就望见那人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她只是愣了一瞬，并没放在心上，近日他们便要回学院去了，任由他昨晚怎么没骂够也没什么用了。
　　楼下渐渐热闹起来，大街上的声音也明显比早上嘈杂了很多，只是听着那声音便能知道楼下街上现在有哪些摊贩开张，哪些人又上界买东西了，有一匹马车从大街上驶过。
　　车轮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又过去了，楼下大堂彻底热闹起来，已经到晌午了。
　　伏灵声音很大地从椅子上起来，椅子在地上往后移发出呲呲呲的声音，无界慢慢睁眼看过来，就见伏灵手亚在桌子上眉头紧皱。
　　他道，“贫僧并不着急，此去美人学院路途遥远，不差这一两天，仙友不必如此急躁。”
　　伏灵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她决定了，“不等了，咱们先走，他修为高不会有事，也找得到路。”
　　无界好似一切都听她的，他站起来跟在伏灵身后，伏灵没有退房，奉一回来自己会去找掌柜的退。她和无界走过拥挤繁华的长街，出了士兵们把手的城门又走远一些她才停下来。
　　“伏灵修为低，不会飞行，也不会御剑，无界小师父可有办法回学院，我可以指路。”
　　伏灵不得不承认，没哟奉一，她连飞都不会飞，这里距离学院又很远，她想回去还得找别人帮忙，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却不想无界脸上露出明白的表情，然后道，“那就请仙友带路吧。”
　　他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伏灵眨了眨眼，“那个方向就是，需要剑吗？如果小师父的不能承受两个人的话，我有，只是我不会御剑。”
　　伏灵说着就从灵戒中拿出了自己的剑来，长剑横在面前，无界却朝她作揖，“贫僧亦不会御剑。”
　　“那，那我们……”
　　“走回去，贫僧备了很多鞋，也可以分给仙友，应当够我们走到学院。”无界一脸正经的端着他那大佛一样慈悲关怀的笑，叫伏灵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她想回客栈去，还不如等奉一回来再走。
　　但那无界已经往前面走了，伏灵深吸一口气，也跟了上去。
　　只是两人走了许久，从太阳当空到微微西斜，等来的第一个人不是奉一，而是二长老花昕。
　　花昕一到就抓住了伏灵的手腕，“未来院长怎么不按时回学院呢？这么样子怎么给众人作表率？下午的课现在回去也已经结束了，若是学院里个个都像未来院长这般，岂不是乱了套了？”
　　她上来就是一顿教训。
　　花昕这才看一眼旁边的无界，无界朝她作揖，她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松开了伏灵的手，对着无界回礼，然后才对无界道，“无界小师父怎么在这里？这是要去哪里办什么事？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伏灵自然是知道她这么问的意思，无界笑着道，“无需长老帮忙，无界是奉师父之命去美人学院对华姝影和莫桓仙友表示感谢的，正巧伏灵仙友昨晚救了我们长安寺的度尘师兄，便同路而行了。”
　　他说完看一伏灵，又道，“我们行走极快，未曾在路上耽搁，长老明察。”
　　伏灵嘴角抽了抽，是挺快的，出来游山玩水一样，边走边心上路边欣赏还没开的芦苇丛。
　　她低了眉眼，耷拉下嘴角，“师父，奉长老不在，仅凭伏灵一人确实无法御剑飞行回学院，更何况还带着无界小师父。”
　　她这话让花昕冷哼一声，“奉长老在我走之前就已经回了学院，分明就是你在外贪玩不肯与他一同回去，现在还在狡辩，待回去后我定要将这事回禀大长老，让大长老处罚你。”
　　“他已经回去了？！”
　　伏灵一愣，花昕没有回答她，抬手在空中弹一下，空中便传来一声鹤鸣，一只仙鹤很快落在几人面前，浑身雪白，只有脑袋顶上那一撮毛是黑色的，它温顺地拱了拱花昕的肩膀。
　　“小师父请。”
　　花昕请无界上了仙鹤背上，两人在仙鹤背上看着伏灵，周围的芦苇在风中轻轻摇晃起来，伏灵的浅紫色的衣服被风吹得往后飞，就像那摇晃的芦苇一般。
　　花昕不耐道，“还不上来，要等到何时？”
　　伏灵抿着唇没说话上了仙鹤背上，她刚一上去，仙鹤就展开翅膀飞了起来，花昕与无啾恃步缍际桥掏茸下的，两人都闭着眼睛在小憩，只有伏灵站在仙鹤背上，气得心头一阵一阵的怒火往头顶上窜。
　　但那风也像跟她作对似的，突然之间猛烈起来，险些将她吹翻，是花昕抬手用愿力将她稳住，让她坐下来，才抬手不止了挡风的结界。
　　她一句话也没说，脸上表情很臭，就像还在生气似的。伏灵也在气头上，不言不语地坐在那里。
　　只有无尘是真的在心中默默念经修行，不受外界任何情绪干扰。
　　回到学院时，天已经黑了，花昕将无界先安顿好后，就带着伏灵去她那里上晚课，伏灵忍着怒火挨了一晚上的骂，面无表情地在花昕的指导下换了一个又一个妆容。
　　从花昕那里出来的时候，她没着急回沉鱼院，而是径直去樱林小院，打算找奉一说个清楚，这个气她受不了。人是他选的，出去也是因为他说的，明知道她修为有限极有可能回不来，却还是丢下她一个人在外面先跑回学院。
　　如此不负责的人，她懒得伺候了。
　　虽然她也没伺候过。
　　樱林小院，奉一住的那个院子黑漆漆的，根本没有点灯。伏灵冷笑，这是知道她回来要找事所以干脆避着她？她就站在这院子外面等，就不信他还不回来了。
　　可奉一真的没回来。
　　是半夜睡不着起来练剑的颜林曲发现了她，他抱着剑一脸不解，“伏灵，你站在这里等奉长老？他昨日不是跟你一起出去了就没回来吗？”
　　“没回来？”
　　“没回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无界:修行之人吃苦耐劳，咱们走回去，行也，修也，行的是路，修的是心，磨的是……
　　伏灵：是我的脚。


第18章 
　　颜林曲缠着伏灵问为什么将那些符咒全部退回来了。
　　“那不是我交的学费吗？你这样退回来，我怎么好意思再让你教我？我们剑修虽然穷，但也是有志气的人，也不想占别人便宜。”
　　他本也睡不着出来练剑的，便一直跟在伏灵身后追着问。
　　“别多想，我只是不想教了。”
　　她疲惫地回答，下午走了挺远的一段路，回来又直接在花昕长老那里上课，现在情绪正是堆积着爆发不出来的时候。
　　颜林曲一听眼睛瞬间就瞪大了，他拿着剑跑到伏灵前面挡住她，“为什么？如果你非要我白占便宜我也可以脸皮厚一点勉强接受的。”
　　伏灵轻笑一声，“不需要。”
　　“那你为什么不教了？你这样很没诚信，修仙的人品行不好是不行的，修心没修到位。”
　　颜林曲跟在伏灵身侧劝说着，“你再教教我吧，我会好好学，大不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再找给你。”
　　伏灵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压住情绪。
　　“你已经是金丹修为，学这基础剑法来做什么？”
　　颜林曲眼神在下方石灯笼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躲闪，“加固一下基础咯。”
　　伏灵冷笑，直接戳穿他，“你是他们口中的天才，身为无垢城城主的真传弟子，你的基础必然是十分扎实的，你想要这套完整剑法无非是想将这套剑法学会后，带回你们无垢城，成为你们无垢城弟子的基础剑法。”
　　颜林曲笑嘻嘻地咧着嘴，“你真聪明，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伏灵没有再说话，直接走了。
　　任由颜林曲如何在后面跟着她念念叨叨，她也绝不会再答应交给他。
　　这套基础剑法是天界的神仙修炼用的，下界的人若是修炼，轻一点就像他那样昏睡一下，严重一点练到后面三段是会死人的。
　　尤其颜林曲已经算是天之骄子尚且会晕，更遑论其他普普通通的修仙者。
　　“伏灵！”
　　眼见就要到沉鱼院了，颜林曲大叫她一声，似乎也是觉得够了。
　　伏灵停下脚步，就听他道，“以符咒来换取剑法是你说的，我也提出过给你别的东西作为补偿，是你自己不要的，交易已经开始了，你半路叫停是不是不太和规矩？”
　　她还没说话，就听颜林曲又气呼呼地道，“我再练一遍第五段给你看，若是我再晕了，那我们可以就此停止，若是没有，你就要继续教我。”
　　说完，不等伏灵答应不答应，他就先自己拿着剑挥舞起来。
　　刷刷的剑声在这山腰上伴着秋夜的冷风，显得尤为明显。
　　可是刚刚练剑到一半，颜林曲便脚下一晃，要往后栽去，他用剑抵在地上撑住，缓了一会儿又想继续，可是刚刚站直就又眼前一花，整个人就往旁边一歪坐到了地上，这样下来他眼前才慢慢清醒了一些。
　　“放弃吧，你学不了。”
　　伏灵轻飘飘地一句话说出后又转身径直上山，回了沉鱼院。
　　秋日的晚上慢慢起了些薄雾，有些遮挡视线，周边又有一些植物做遮挡，无人看到黑夜之中，沉鱼院东苑二楼尽头的窗户那里出现的那个人。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两手垂在身侧，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有些孤寂。
　　雾气之上的天空是皮了层外衣的暗蓝色，只独独挂着一轮月亮，那些雾气都像是由那高悬的月亮洒下的一般，聚集在人间。
　　等到第二日也没有散去。
　　广场上众人都看不清楚太远的地方，中后排的人连高台上带着练剑的明清念也不能看清楚，无奈之下，大师兄作主将早上的练剑改成了自由练剑。
　　伏灵从来了到现在都没看到小师弟。
　　直到俞钰走上来，“师妹在找小师弟吗？”
　　伏灵点头，“他怎么没来？生病了吗？还是说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上次教他的剑法还没检查他练得怎么样。”
　　她四周张望着，俞钰却道，“小师弟被大长老带着出去做任务了。”
　　说完，伏灵眉头一挑，她没想到阿元跟她同一天进来学院，这么快就能跟着大长老一起出去做任务了，未来可期呀。
　　“说起来，我挺羡慕你和小师弟的。”
　　俞钰突然道，他眼睛看着旁边大雾中的人影，声音尽量保持正常，却还是能听出一些沮丧，“你机缘好，能捡到那些天界的东西，小师弟机缘也好，能得大长老的青睐带着一起出去做任务，咱们三明明是同一天进学院，还特别有缘的都选了渊清系，现在你们俩都有不错的发展，只有我，还是个废物。”
　　他苦笑一声，看起来有些无奈。
　　伏灵张了张口想安慰，又不知从何安慰起，她自己也很惨，但她的这种惨落到下界来，在别人看来作为一个凡人又是值得被羡慕的。
　　她想了想道，“你别这么想，小师兄你近来的勤奋修炼也被大家看在眼里，而且咱们才开始修炼，往后会有什么发展谁也不知道的，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
　　她是要回天的人，她本就是神仙，不能与他们一起作比较。
　　小师弟也并不聪明，时常在课上犯迷糊，什么都需要她帮忙才能搞清。
　　反倒是俞钰，对着那些内容和作业虽说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但慢慢的上手了也就都清楚了，就很少找她帮忙了。
　　俞钰换上笑容，点了点头，“你放心，我只是羡慕罢了，没别的心思，小师妹咱们练剑吧，免得一会儿大师兄过来说咱们懒惰。”
　　他刚刚才表现出情绪低沉的样子，伏灵便也依着他陪他练剑。
　　只是这些剑法对她来说都算不上什么，看过练过就会了。
　　两人练了没一会儿，唐如檀便过来了，她站在一旁等伏灵二人停下休息的时候才上前，她温声问道，“伏灵，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她带着伏灵去到一边的小树林边上，趁着大雾，别人还看不清楚。
　　唐如檀眉头微皱，脸上随说还是带着像往常一样的笑，但却显得有些勉强。
　　伏灵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和眼睛里的忧愁，周身都染上了一种遇上麻烦事儿的低落，她轻声问：“师姐怎么了？”
　　唐如檀看着伏灵一脸的欲言又止，旁边那树叶上落下来一滴露水，落在她脸上，便似美人落泪一般，落出一朵花来。
　　“师姐有话直说，需要伏灵帮什么忙只要我能帮上必然不会推辞。”
　　或许是伏灵坚定的语气给了她勇气，唐如檀吐出一口气，像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师妹，我看颜林曲和你走得近，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追他？”她脸上泛了红，头一次露出咬着下唇这种小女儿家的姿态，她道，“我昨晚去求了月老，月老晚上给我托梦说我们的红线绑在一起的，让我别担心。”
　　伏灵听前半段还打算点头，听了后半段直接尴尬地笑了。
　　她上次说的笑话真不是笑话，月老是真的不喜欢下界的人跟他求姻缘。
　　而且那红线团全都是绑在一起的，月老那么跟她说也是完全没错的，只能说月老说的话实在不靠谱。
　　“小师妹？”
　　唐如檀以为她不答应又叫她一声，“要是我和他成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小师弟的。”
　　小师弟的秘密？
　　伏灵摇了摇头，“不用，谁还没点秘密，师姐不用拿着个跟我交换，帮师姐我是自愿的，师姐只需要说，要我做什么就行。”
　　“好，我要你明晚以教他练剑的借口帮我将他从樱林小院叫到栾谷中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月老打了个喷嚏：谁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第19章 
　　没了小师弟，伏灵一天的课都是和俞钰一起组队。
　　俞钰和往常一样，能很快学会，不会太过依赖伏灵，甚至能反过来和伏灵交流自己的心得想法。
　　可伏灵却好像总是不再状态，时常出神。
　　晚上伏灵照常到花昕长老那里去接受单独的课程，花昕教了她一整套的桃花妆，告诉她“这个妆能让别人对你的好感倍增，在日常生活中或者出去做任务时都能用，但更多对男人有用，是玉e系的人最喜欢的妆容，这个妆容你要慎用。”
　　伏灵一边在脸上涂抹一边点头答应。
　　花昕长老看着她点唇的受罚，闭上眼睛，暴躁开口，“颜色选错了！”
　　伏灵不知道在出什么神，被花昕长老这一声大吼给拉回来，连忙手忙脚乱的换颜色。
　　看着她这模样，花昕长老又是一顿的念叨教训，无非就是些身为未来院长应当以身作则，给其他人做出表率，修行之事不能懈怠之类的话。
　　也不管伏灵听进去多少，说到她下课的时辰便停了下来。
　　临走前，花昕又嘱咐她：“明晚早点过来，将今天的妆容巩固一下。”
　　“好。”伏灵应了声，转身时又顿住，“师父，您不是说奉长老回来了吗？怎么都没看到他？”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花昕喝了口水润喉，瞥她一眼道，“奉长老又不会跟我报告他的行踪，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你是接受任务的人，他需要你帮忙的时候自会出现，不需要你去找他。”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伏灵也没再多问。
　　走出花昕院子时，外面下了毛毛雨，和着晚间淡淡的雾气，让人有些发冷，突然就像步入了深秋，冬天要来了。
　　回去后洗掉妆容，伏灵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总觉得心头有什么东西压着她，压得她喘不过气，这种感觉十分强烈让她无法忽视。她干脆起身拿出那些东西又是一阵捣鼓，将那两本心法又都过了一遍才再次躺下来，在床上辗转难眠，一直到那种感觉渐渐减轻一些才勉强睡去。
　　在掉下来一个多月后，她第一次在梦中见到了阿辰。
　　伏辰穿着一身繁复的白衣，头发用白玉簪挽着，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往日里总是不着调的脸上是淡淡的愁绪。
　　“阿辰！”
　　伏灵大喜，扑过去抱他，却抱了一团的空，那人影在她靠近的瞬间就变成消散在天地间。
　　她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她才是姐姐，可她一直莫名其妙的对阿辰有一种很浓的依赖感。或许是因着缺少了一部分记忆的原因，让她对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十分依赖。
　　“灵儿。”
　　一道声音自她身后传来，她回过头去，看到了父神和母神，两人都在朝她招手，可她不敢过去了。比起扑过去然后烟消云散，这样有个影子看看也好。
　　待到天快要亮的时候，伏灵便突然从梦中惊醒，望着淡色的帐顶慢慢回神。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奉一也推开一道门进去，“如何了？”
　　“回少族长，小公子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长时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要早点找到那位回来帮少族长重新调整才行。”
　　屋子里一人站在床边拱手恭敬回答，床上那小人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什么血色，也在这时醒来。
　　他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小扇子一样扑闪着，“爹爹。”
　　奉一坐到床前，小孩儿坐起来，小手拉着奉一的大手，明亮的眼眼睛弯起来，“爹爹，我已经好了，可以和你一起去找娘亲了吗？”
　　旁边的大夫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小孩子往奉一怀里钻，奉一抚摸他的头，笑道，“可以。”
　　“那咱们现在先去哪里找？”
　　小娃娃说着就滑到床下，穿上鞋子，从一旁拿起自己的外衣三两下穿上身，系好腰带，拍了拍衣角，仰着头看奉一，“我好了，咱们走吧。”
　　奉一弯下身牵着他的手，“你娘现在不认得我们，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忘了，素以你现在也要装作不认识她，明白吗？不明白就留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
　　怀幸皱着眉头，“明白了。”
　　得了小娃娃的承诺，奉一才似是放心了一样，带着他离开了天水镜。
　　晚间的一场雨带来的寒意让整个美人学院都走进了深秋，清晨日月广场上练剑的众人都穿上了厚一些的衣裳，大家说话时空中都形成了白气，相互见到时都忍不住笑了。
　　俞钰笑弯了眉眼，对着伏灵道，“小师妹，你眉上有雾水。”
　　初苏抬手替伏灵抹了一下，尽都笑起来，“咱们美人学院也有了一群白眉老人，真是难得。”
　　“对面的老太婆，咱们这一生为了个男人斗来斗去，他谁也没选，咱们也该为自己筹谋一番了。”
　　初苏当即佝偻着背，手拉着旁边另一个女弟子的手，满眼沧桑的演了起来。
　　“如何筹谋？”
　　“先杀了那狗男人，咱们为他蹉跎了岁月，浪费了年华，到头来他选了个比咱们年轻漂亮的……”
　　周围众人都围过来看她们演着戏，慢慢有人加入进去，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众人围观着看得起劲，颜林曲和明清念站在台上拿着剑，却无人理会。
　　“练剑练剑！玉e系的你们最终是要修灵力的，练剑是基础，不可荒废！渊清系的别以为不修灵力就能松懈！你们修得慢，出去了别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颜林曲在台上大吼，众人才兴致恹恹的走回原位，拔剑跟着上面的人练起来。
　　他今日特地没有多注意伏灵的练剑情况，昨晚在她面前丢了脸，作为还有点傲骨还要点脸面的剑修，自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去关注伏灵的。
　　但当他不关注的人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你找我有事吗？”
　　颜林曲抱着剑问，伏灵想了想，按照唐如檀所说的道，“今晚戌时到瀑布来，我教你练剑。”
　　颜林曲抿了抿唇，控制住心里的情绪，打量着伏灵的表情，见她不像是在说谎，这才点了点头，假装有些勉强的道，“这是你要教的，不是我求的，回头别又食言，说不教就不教。”
　　他一番无心之言，正正说到伏灵的想法，她轻咳一声，“不会，说了教你就教你。”
　　她说完就径直走了，想起什么回头就见颜林曲正拔剑练习剑法，脸上的喜悦压都压不住，看到她回头又立马换了表情。
　　“你还有事？”
　　伏灵道：“没什么，就是教你早一点，我教完还要去花昕长老那里。”
　　“知道了知道了。”颜林曲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又在她身后道，“谢了啊。”
　　伏灵刚一到课室，就被唐如檀拉着问，她点了点头将情况跟唐如檀说明之后，唐如檀才笑着跟她道谢。
　　“小师妹往后你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随便问我，师姐绝不会有半分隐瞒。”
　　听她这么一说，伏灵才舔了舔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愿力存在于每一个人身上，那我这次帮了师姐，是不是也能从师姐身上获取到愿力？”
　　唐如檀是玉e系的人，又在学院这么多年，身上的愿力必然不会少，她也是冲着这一点才决定答应她。
　　同时颜林曲那边她也打算教他第五段的另一种练法，那种练法是她昨晚睡不着琢磨出来的，应当会更适合下界的人。
　　唐如檀还没有回答，无界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他面上还是那种很淡的笑，站在两人旁边道：
　　“可以，但同时你欺骗了颜林曲仙友，也就会失去颜林曲仙友身上的愿力，甚至会被他身上的愿力反噬。”
　　唐如檀抿了抿唇，脸上有些自责，“我怎忘了这事，连累小师妹了，不如我现在就去和颜林曲讲算了。”
　　说着她就要去找颜林曲，正这时，讲课的长老从外面走进来，无奈之下她也只得先回自己的位置。
　　无界坐在小师弟的位置，面对伏灵看过来的眼神也垂着眼眸朝她颔首。
　　伏灵搞不明白，明明自己也是真的准备教颜林曲东西的，怎么就算是欺骗了？
　　她上课时也有一些分神，到自己练习阶段的时候，唐如檀便走了出去。那么多的愿力从自己面前溜走，伏灵是多少有些不甘心的，连忙追了上去。
　　也不知道唐如檀是怎么走的，她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等她到樱林小院找到两人时，唐如檀已经和颜林曲说了。
　　“你说她不会教我剑法，根本就是用来骗我的借口？！”
　　颜林曲完全忽视了唐如檀前面的表白和红彤彤的脸，只管着她后面说的伏灵跟他说的都是假的。
　　伏灵连忙一边跑过去一边大声道：“不是不是！我教你的！说了教就会教的。”
　　颜林曲就似黑化一般，提着剑站在秋风之中，说话时面前聚起一阵白气，“那你说，教什么？”
　　“第五段你不是练了头晕嘛？我昨晚重新想了一种办法，应该可以让你不头晕的练下来。”
　　这个时候，伏灵也只有老实交代了。
　　颜林曲面上的表情才收了一些，唐如檀几乎就被忽视一样，站在那里，脸上十分苍白，她转身要离去。
　　一转头便看见不知何时站在几步开外的戴着白面具的奉一，还牵着个水灵灵的小娃娃。
　　“奉长老。”
　　她匆忙喊了一声跑开了。
　　伏灵和颜林曲这才看过去，就见奉一将地上那小娃娃抱起来，左手搂住，右手指着伏灵道：
　　“这就是你那负心娘。”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一：果然负心，前几天才答应不教他了，这会儿又为了他的修炼想尽办法。
　　――――――――――
　　啊啊啊啊来晚了！突然有事，实在没来得及，下次我会提前存稿的！


第20章 
　　自从那天唐如檀计划被打乱，伏灵被人认娘之后，伏灵便一直避着奉一。
　　就连本来打算找他算算账的事都放下了。
　　美人学院说大确实也大，但她的活动范围无非就那几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来来回回，总有遇上的时候。
　　远远看到奉一牵着个小娃娃，伏灵就转身绕路走。
　　所有人都看出她在躲人。
　　那天她刚离开栾谷尽头的院子出去就遇到了踏着满地桂花走来的两人，伏灵当即转身往回走，叶素拿着扫帚拦住她的脚步，不准她再进去。
　　“你搞什么？”
　　她眼底带着笑，“奉长老好歹是咱们学院的雇主，你身为被点中签了契约的人这么避着是什么意思？砸学院招牌？”
　　面对她的发问，伏灵有些为难，她看一眼身后道，“叶师姐，接个任务而已，我还要给人当娘当妻子吗？”
　　开什么玩笑，她是天界长公主，奉一是天元族的少族长，两方对立不说，她接受任务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怎么可能奉一带个孩子来说她是他娘她就要认？
　　伏灵眼睛一直不停地往后看着，很是心虚。
　　叶素勾起唇角，将扫帚杆那边抵着她肩膀。
　　“不能逃避任务，扮演一个人而已，这都做不到，平日里长老们教你的都白教了？”
　　“叶师姐，咱们学院做任务就没个底线吗？今天他是让那孩子叫我娘，改天他要杀我我也要奉上脖子吗？”
　　伏灵看着身后那两人已经来了，忍不住想往院子里跑。
　　偏偏叶素拦着她，她躲不过，只能被留在原地等着人来。
　　“有，但这种程度你完全可以自己拒绝奉长老，其他情况可以找长老说明，却绝不能私自拒绝任务，奉长老的愿力反噬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叶素脸上仍旧挂着笑，却怎么也不让开。
　　后面两人已经过来了，她朝奉一点了点头，才走进院门，将伏灵关在门外。
　　身后两人也没出声，伏灵抿着唇犹豫着转身，眼睛都不敢往下看，直勾勾地看着奉一。
　　“奉长老。”
　　却不想，奉一就像看穿她的心思似的，俯身将那小娃娃抱起来，迫使伏灵眼神躲避不开，直接看向那孩子。
　　那小娃娃也在望着她。
　　伏灵想像刚才一样简单打个招呼，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喉咙就像几天几夜没喝过水一样干。
　　还是那孩子先说话，他小手抓着奉一胸口前的衣裳，轻声问她，“你是我娘亲吗？”
　　伏灵没敢回答。
　　直到这孩子这样与她对视，将话问到她面前来时，她才忽然明白，自己不是因为任务的程度问题避着奉一，而是因为这个孩子。
　　母神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在这世间，没有谁会和天上的神仙长得一模一样，如果有，那就是她自己。
　　所以她基本可以肯定，奉一在找的那个人就是她。
　　她不记得那些年的事，但按照事情前后发展来说，应当是阿辰和天元族打架在前，她和奉一相遇在后。
　　若是这样来看，她最多可以认为自己是为了帮弟弟报仇所以接近奉一，但上一辈的恩怨与孩子有什么关系？
　　她无法接受自己在报复奉一的同时，还和他生了个孩子来折磨他。
　　她不是讨厌奉一忽然给她加大任务难度，她是过不去自己心里这一关，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小娃娃。
　　“爹爹说，娘亲三百多年前就睡着了，娘亲现在是终于睡醒了吗？”
　　小娃娃奶声奶气地问她，他好像身体不太好，皮肤很白，有些病态的白，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奉一在小娃娃看着伏灵的时候，对着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帮忙时，伏灵犹豫了。
　　他不知道她是天界的人，但她知道他是天元族的人。
　　伏灵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大拇指指尖抠着食指，一切的小动作都落入奉一的眼中，
　　“爹爹，我可以过去让娘亲抱我吗？”
　　小娃娃问着奉一，奉一点了点头将他放到地上。
　　他小跑到伏灵面前，仰着头看她，伏灵也低下眉眼与他对视。
　　只见他伸手小心地伸手拉了拉自己的小拇指，轻轻问她，“娘亲睡了这么多年，会不会没有力气抱阿幸？阿幸也可以只牵着娘亲的手，可以吗？”
　　他连自己不抱他的借口都帮自己想好了。
　　“抱得起。”
　　伏灵张口嗓子却干得更加厉害，她不自觉地蹲下来，轻松将他抱起。
　　他长得不高，抱起来也出乎意料的轻，一点也不累手，轻得让人心疼。
　　她想问奉一是怎么照顾人的，又更多想问自己当初是怎么下得了心要利用这孩子来对付奉一的。
　　小娃娃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他看看自己的爹爹，又睁着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问伏灵：“你真的是我娘亲吗？爹爹没有骗我吗？”
　　伏灵的理智告诉她不能承认，但她还是点了头。
　　“是，他没有骗你。”
　　奉一大概也只是将她当做接受任务的人，被这孩子问得烦了，才想出这办法来让她帮忙的。
　　伏灵这样想着，没忍住抬手抚摸怀里小人儿的脸。
　　“娘亲睡着这些年，你有没有好好听爹爹的话？”
　　她抱着小娃娃绕过奉一往簌簌落着金黄桂花的林子里走去，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
　　小孩子好像对她很陌生，跟她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的，不太自在又舒服有些不习惯似的。
　　他精神不太好，伏灵还没走上樱林小院他就已经在伏灵怀里眨巴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看得伏灵一阵心疼。
　　奉一跟在她们后面不远处，看着她抱着怀幸走进自己居住的院子，将怀幸轻放在床上，严严实实地盖上被子后依依不舍地起身。
　　到了外面，伏灵抿了抿唇，说出违心的话。
　　“今天帮了奉长老的忙，改日奉长老记得多给我些愿力。”
　　她勾了勾唇，奉一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他不明白，伏灵刚才的反应，分明就是要认怀幸的，怎么一转脸就变了样。
　　她是打算只认怀幸是吗？
　　他面上不动声色，顺着伏灵的话往下说：
　　“往后，怀幸就要你多帮忙照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一：去父留子，记上小本本。


第21章 
　　两人互相地试探着，都知道对方就是，却都没有拆穿。
　　伏灵也只是笑哈哈地应了下来，心里头想的是等什么时候她这劫渡过了，她回天的时候就把怀幸一起给带回天去。
　　曾经欠的，她都会补给他，奉一能给他的天界也能给。
　　她听说过，天元族的人都是蛋生，最晚需要三百年才能出生，这孩子这么虚弱，看起来这么小，应当就是才出生没几年的。
　　奉一没将他照顾好，那往后就她来照顾。
　　她这么想着一路回了沉鱼院，坐在窗边望着红枫林，回想着刚才和怀幸相处时候的过程，总觉得得好好计划一下才行。
　　晚鱼只说了她要渡劫，又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劫，她回天的日子也还没有定下来。
　　若是在她回去之前奉一就带着怀幸离开了怎么办？
　　伏灵为着这个问题想了一整个中午，看着窗外远处的石阶上不少弟子上上下下也没有回神，连下午的黛眉课都忘了去上。
　　直到隔壁传来挪动东西的声音，她才恍然回神。
　　乍一打开门，就看到隔壁右边的那位师姐正在搬东西准备离开。
　　伏灵开门的声音也叫她停下动作回头看过来，元娓长着一张小家碧玉的脸，面上有些诧异，“你就是新来的小师妹吧？这个时辰你怎么没在上课？”
　　她自屋内娉娉婷婷走来，站在伏灵面前，笑容像一枝静静开放的兰花。
　　“我叫伏灵，先前不小心睡过头了，现在正要过去，师姐这是要成亲了吗？”
　　之前唐如檀就讲过，元娓就快要和斩月堂的陈长老成亲了，和外界双修的人要离开学院，愿力也会消失。
　　元娓轻轻点头，她葱段似的手摸上旁边挂起来的一条红色披帛，“还有四天，四天后他会来带着迎亲的队伍来学院接我去斩月堂拜堂成亲。”
　　伏灵与她也不熟，笑着道了声恭喜就要先离开。
　　又被元娓叫住，她指了指屋内的那些东西，“现在过去上课也已经来不及了，小师妹若是无事，可否帮我个忙？”
　　说完又怕伏灵拒绝似的，补上一句：“我会给你愿力补偿的。”
　　伏灵眼眸一亮，点了点头，“学院一直强调互帮互助，帮忙是应该的，师姐不必这么客气。”说着的时候她就已经朝屋子里走进去了。
　　里面很香，是浓郁到发闷的香气，香得让人有些不适。
　　屋子里摆放着的东西也很凌乱，但在乱中又带着一些规律感，熟悉感，伏灵看着面前这些或在床上或在地上，甚至有用杆子撑着立在墙上的，心头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师姐，你这些东西都要收起来吗？要我帮什么忙？”
　　元娓没有去碰那些东西，只是将伏灵带到梳妆台前，“这边的水粉胭脂这些东西太多了，我离开学院后也用不上了，小师妹就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有就拿走，不需要的就帮我全部装到那边的布袋里，一会儿再扔掉。”
　　她在这学院待了很多年，手上的东西不少，很多还没有用过的东西。
　　“这个凌笑胭脂加到你常用的胭脂里，可以大幅度提高那种胭脂本来的作用。”
　　元娓指着其中一个道了一句，“这盒是用过的，小师妹要是觉得有用可以拿另外一盒新的。”
　　说过后她便到一旁去整理自己衣柜里的那些华美的衣裳。
　　伏灵一个个拿起来观察，还没看几个，心上就有些莫名其妙的焦躁，像是因为没有睡午觉所以头还有些不太清醒似的。
　　她环顾四周，看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心中奇怪之感越来越盛。
　　就在她使劲儿回想的时候，敞开的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她回头看去，奉一和花昕长老都在门外，敲门的是花昕长老，她阴沉着一张脸，嘴角勾起却是冷笑。
　　“伏灵，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元娓一听，连忙站出来道，“二长老，不关小师妹的事，是我找小师妹帮忙收拾东西，耽搁了她的课业，二长老若是要罚，罚元娓就好，不要为难小师妹。”
　　花昕却并不听这理由，即便是对着即将离开学院的弟子口中也毫不留情。
　　“元娓，你只要一日还没离开学院，你就还是学院的弟子，帮同门撒谎欺骗长老，要受什么惩罚，你自当清楚，距离你成亲还有四日，那你便去瀑布自跪三日，最后一日再回来。”
　　她一番话下来，元娓脸都白了，看着伏灵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伏灵低下头，“伏灵知错，还请长老责罚。”
　　在她发现自己忘了上课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了花昕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后果，所以她才会愿意顺着已经无法改变结果的事，来赚点愿力。
　　只是没想到这愿力看起来十分难赚。
　　“若非奉长老寻你有事，我还不知道你竟大胆到逃课，你先随奉长老去办事，晚上再过来。”
　　花昕脸上表情并没有丝毫要放过伏灵这一次逃课行为的意思，只是碍于奉一，不得不先往后推。她深深地看一眼伏灵，随后才转身先行离开。
　　临走前，伏灵回头看一眼元娓，元娓垂首站立，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走到沉鱼院月季丛即将迈出院门的时候，伏灵才觉得呼吸忽然就顺畅了，好像受了凉后堵塞的鼻子瞬间就通了，她怀疑地揉了揉鼻子。
　　奉一瞥她一眼。
　　“她房中摆放了迷魂阵，燃了迷魂香，你若再待上两刻钟，再醒来人就不知道去了何处了。”
　　听着这低沉的声音，伏灵才猛地想起自己进去时那些东西胡乱摆放的模样，当时还觉得熟悉，现在想来，竟是一个阵法。
　　她当时却没有看出来。
　　“她那迷魂香好特别，竟会扰乱人的记忆，让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那是迷魂香与迷魂阵。”除了觉得有些奇怪之外，她是半晌也想不起来，只觉得熟悉。
　　只是她与元娓互不相识，元娓为什么要这样害她？
　　伏灵暗自心惊，反应过来又觉得奇怪，侧头看向奉一那张白色面具的侧脸，“奉长老怎么知道我差点入了那个阵法？”
　　奉一冷冷道，“只是碰巧，不提高自己的本事下次你就没这么好运了。”
　　伏灵撇了撇嘴，她当时也已经发现不对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们就先到了，但不得不承认，如果元娓真的有什么心思，她就算发现了也是对付不了的。
　　只是元娓搞的这些东西花昕长老看出来了吗？
　　她都能看出来，花昕长老应当也能才是，但花昕长老为什么没有当场拆穿元娓？
　　看着前方不远处正在下石阶的人，伏灵陷入了沉默。
　　短暂的沉默被忽然吹来的寒风打断，伏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子一激灵想起刚才奉一是有事来找她的。
　　“奉长老需要我帮什么忙？”
　　她问了过后，奉一才道，“去买个红薯回来烤。”
　　伏灵顿住脚，眉头一皱，微微侧着头，表情和声音都十分奇怪，“买什么？什么红薯？谁烤？我眼睛不太好没有听清楚奉长老您再说一遍？”
　　她看着奉一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
　　奉一只是站定下来望着她，伏灵快速眨眨眼，假笑着道，“奉长老，学院没有红薯，也没有卖红薯的小贩，我不会飞，您要是想吃，可以自己飞出去。”
　　学院和外界隔开，她根本就出不去。
　　“上次救了度尘获得的愿力不能用？”
　　他低沉的声音像是在提醒，伏灵猛然想起自己回来这几天，身上根本没有任何变化，所谓在救了人之后应当获得的愿力她也丝毫没有感受到。
　　伏灵试着去感受身上其他的力量，却一无所获，她对着白面具的奉一，语气有些严肃。
　　“我感受不到身上有愿力的存在，度尘小师父是不是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一：装疯卖傻，需要治病，记上。


第22章 
　　无界自来了之后，便时常和华姝影与莫桓在一起，现在也随着两人一起坐在课室里听课。
　　伏灵找过去的时候被黛眉课的长老横了一眼，看到她身后的奉一又没再多说什么。
　　听了伏灵讲的事，无界双手合十，轻轻摇头，“多谢仙友关心，度尘师兄应当无事，若是有事，师弟们自会联系我。”
　　他面色淡定异常，伏灵都快要相信了，又想起那天他说带着她走回来的事，不由得心头起了疑心。
　　她忍不住多问一句，“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联系你吗？”
　　无界轻轻摇头，“自然是写信给我。”
　　伏灵倒吸一口凉气，“等信到了黄花菜都凉了，他当真没事？”
　　无界继续摇头，“应当无事，多谢仙友关心。”说完他就回座位上坐着去了，一副完全不担心的样子。
　　在讲课长老杀气腾腾的眼神之下，伏灵还是挪着小步子离开了课室门口，去找奉一。
　　“既然没事，那这愿力怎么没有自己来呢？难道说还要多等一些日子？”她在那些心法上看到的都是说，完成任务之后，愿力会自动的附加到人的身上，就像灵力一样，可以储存。
　　她双手环胸，满脑子疑惑，奉一拦住她往樱林小院走的步伐。
　　“去买红薯回来烤。”
　　他再次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伏灵一脸不耐，“学院里真的没有……”
　　“去买。”
　　伏灵望着他，他纹丝不动站在她前面，挡住她要去樱林小院找怀幸的去路。僵持片刻后，伏灵猛地就弯起眉眼笑了，她眯眼道，“好的，奉长老稍等，我这就去买。”
　　她转了身，白眼就翻了出来，奉一还在她身后不慌不忙地说：“只买两个。”
　　伏灵朝着山门口的方向走去，学院护卫队的人守着山门，没有长老的手令又没有别的人带着她根本出不去。
　　“小师妹要去哪里？”
　　莫桓不知何时从课室里出来了，他扬着笑脸，略微偏头，“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伏灵点了点头，“若是莫师兄能帮忙就最好了，那个奉长老想吃烤红薯，叫我去买两个回来，可我这出不去，学院里也没得卖。”
　　她手指了指山门的方向，莫桓明白的哦了一声。
　　他手伸出来，赫然便是一张长老的手令，“成雁队长，劳烦了。”
　　被叫住的那女人检查一眼手令，没有再多阻拦，就将两人放了出去。
　　山外看起来是青山树林大路，但走下台阶时，莫桓却道，“小师妹跟紧我的脚步，我走哪里你便走哪里，这山门外有四十八个阵法，迈错一步就会掉进去。”
　　伏灵嘴角一抽，四十八个阵法在山门外，防贼也没防得这么紧的。
　　但还是乖乖地低头看着莫桓的脚，他踩哪里她便跟着踩哪里。
　　“方才听到小师妹和无界小师父的交谈，小师妹是已经做过任务拿到愿力了吗？”这段路似乎很长，两人都安静着的时候莫桓忽然开口问起。
　　伏灵撇嘴，“上次和奉长老出去时救了一个人，但并没有拿到愿力，所以才怀疑那人是不是出事了，无界却很肯定没事。”
　　莫桓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小师妹，若是帮了人却没有拿到愿力，也可能是另外一个原因。”
　　他忽然停下脚，伏灵险些撞上他后背，左右摇晃两下堪堪稳住身形。
　　“可能那人入魔了。”莫桓说完后深深看伏灵一眼，才又接着往前走，“如果帮助的人入了魔，那便什么都得不到。按照你们今日所交谈的，你救的应当是长安寺的度尘，长安寺来往人很多，有人入魔这事非同小可，小师妹可以和无界讲一声，免得后面生了其他事端也来不及防备。”
　　伏灵忍不住蹙眉。
　　那日看那人的模样，也没有入魔的征兆，怎么就突然入魔了呢？
　　莫桓领着她走过那一段四十八阵法的山门之路后，眼前便豁然开朗，继续又变回了绿林大路。
　　他吹响口哨，唤来一只白色的仙鹤。
　　“小师妹上来吧，我送你去买红薯，然后再送你回来。”
　　他在仙鹤背上笑着，露出左边的酒窝，看起来纯良无害，伏灵跳上去后忍不住问，“莫师兄出来应当是有别的任务才是，你就把我随便放在哪个有卖东西的地方就行，我买了自己走回来。”
　　莫桓给仙鹤下令出发，随后才坐下来道，“我就是出来采买的，与你也算是同路，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东西，我过去便直接将东西装好就能回来，还要劳小师妹多等我一会儿。”
　　伏灵连忙摇头又道谢。
　　过后便坐在后面，单手支着头思考，今日没头没脑的事也太多了。
　　到将将天黑时，两人才回来，伏灵下来后便直奔樱林小院，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那都是她给小怀幸买的小玩意儿，钱是莫桓付的，最后她又拿了些宝贝给他抵消。
　　敲开樱林小院的门，伏灵将两根红薯塞到奉一怀里。
　　“奉长老，你要的红薯给你带回来了。”
　　说完就往院子里走，一边将东西放到石桌上，一边大声喊：“阿幸，阿幸你快来看，我给你买了好多好多东西。”
　　屋里没人回答，她又想往屋子里去找人。
　　“他不在这，出去玩去了。”
　　奉一冷漠地摆弄着她放在桌子上的那些东西，伏灵停下脚步，兴致恹恹地走过来，他又问，“你哪来的钱买这些东西？”
　　伏灵答，“莫师兄付的钱。”
　　奉一手下一顿，将两个红薯也拿起来看了看，“这也是？”
　　“是，都是他买的，我没钱。”伏灵刚刚一说完，奉一扬手便将手中的红薯扔了。
　　“诶！你干什么？”
　　奉一袖子一挥，单手背在身后，“不想吃了，这些东西也拿走，怀幸不喜欢别人买的东西。”
　　伏灵跑上去捡回来，拍了拍灰放在桌子上，一脸不悦，“是你叫我去买的，就这两个花了我两颗夜明珠，现在你说不要就不要了，那你把夜明珠还我。”
　　她还就不伺候了，这天元族少族长谁教的这一身臭毛病。
　　奉一顿住脚，想起之前一起出去时，她拿着那些宝贝当钱付的样子，身侧的手不自觉握起来。
　　他回身时，伏灵已经提着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并着那两个红薯往外走了。
　　“站住，东西放下，生火将红薯烤了。”
　　他试图拦下她。
　　伏灵头也不回，语气中有些不屑，“不好意思啊，奉长老，到点了，我该去花昕长老那里上课了，你也知道，花昕长老比较严格的。”
　　她说着，脚就彻底迈出了院门，转身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奉一：有人勾引我娘子，记一笔。
　　奉一：搞错了，划掉。
　　重新记一笔：有人钻空子勾引她，她很坚决地没同意，连同我一起拒绝了。


第23章 
　　伏灵前脚一走，后脚怀幸就从没有点灯的黑屋子里出来，站在门口，冷漠地道，“这下好了，跑了。”
　　他眼神有些埋怨地看着奉一。
　　他不明白娘亲明明是喜欢他的，爹爹偏偏不让他和娘亲走得太近，也不能表现出真的知道她就是娘亲的样子。
　　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他娘亲不买他爹爹的账。
　　这不，说走就走了，带着那么多卖给他的东西也因为他爹一句‘阿幸不喜欢’全都被带走了，他一件都没收到。
　　怀幸嘟着嘴转身回了屋子里。
　　溶溶月色下，伏灵想先去找无界将莫桓说的那件事告诉他，但一看时辰已经来不及了，她得去花昕长老那里了，本来白日里就已经被她抓了把柄，这会儿再去晚了花昕长老能吃了她。
　　她将东西放到灵戒中，便匆匆赶去花昕长老那里上课。
　　因着白日里的事，她无可避免地被花昕长老罚在外面站了小半个时辰才让她进去上课，进去后也免不了又是一通教训。
　　但这次却比以往要温和一些。
　　“说来说去也无非就是这些话，你既然也知错，那下次就不要再犯了。”
　　随着这样一句话轻飘飘地就给今日伏灵没有去上课的事结了尾，又检查了一番伏灵之前的功课，指点了两句才又教她新的内容。
　　这一晚上，花昕长老都没有对着伏灵大骂大吼，整个态度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让伏灵惊诧不已。
　　但因为伏灵白日缺课的事，还是让她又多留了半个时辰才放她走。
　　临走前，伏灵忍不住回头看她。
　　“师父，今日元娓师姐动的手脚您看出来了吗？”
　　她早就想问了，憋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终于是问出口了，心中没有什么多的情绪，算不上忐忑也算不上太平静，她想要一个答案。
　　花昕照常饮一口茶，面不改色地点头。
　　“那师父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伏灵又问，花昕只是淡淡瞥她一眼，语气是十分平静，“你能躲过，没什么好说的。”
　　她好像对这件事的发生并不奇怪，也并不太惊讶，对于伏灵的事后追问也根本不虚心，仿佛这不过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那要是没躲过呢？
　　伏灵没问，花昕也没再多说。
　　她根本就不想告诉伏灵什么事的样子让伏灵放弃了，还不如去问元娓。
　　伏灵走出去后在细细碎碎的雾气和朦胧月色之中嘀咕。
　　她怀疑是不是晚鱼的话不太好使，怎么这些人也不管管她的处境，若是她当时没有发现，发现了没人来也打不过元娓，那可能她就真的不知道落得什么下场了。
　　可能只是未来院长这个名头好像也不怎么好使。
　　现在已经到子时了，伏灵犹豫了半会儿，在去瀑布找元娓问个清楚和回樱林小院去找无界先说一下情况只见，最终还是选择了先去找无界，元娓被罚在瀑布总不会跑了，但度尘那边却是大事，不能再多耽搁。
　　明清念的院子在樱林小院第一间，路过颜林曲和奉一的院子过后再往里走一点才是无界住的小院子。
　　无界的屋子里还点着灯，大门和房门都没关，隐隐约约可见一个人正在正屋之中打坐敲着木鱼。
　　伏灵象征性地敲了敲门，里面的人没有反应，她便走进院子，站在院中等他将这一段经文念完。
　　等了半盏茶，无界就睁眼，起身出来迎她。
　　伏灵将莫桓下午和她说的话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无界，“你看需不需要确认一下？长安寺离这里也有些距离，学院有仙鹤，仙鹤总比步行快一些。”
　　没想到无界却是双手合十，面上一派淡然，却没了笑，“多谢仙友提醒，只是傍晚时候无界已经收到师弟提醒，度尘师兄如今是凶多吉少，不知能否渡过，此番便正在为他诵经。”
　　伏灵顺着他的话看一眼屋内，晃的一眼，好似看到了屋里有尊金色打大佛，可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无界又道，“仙友救了度尘师兄，仙友所想要的东西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多谢仙友提醒。”
　　说完，他就回头进了屋里继续坐下诵经，很明显在送客。
　　伏灵又看了两眼才离开。
　　长安寺送信倒是快的，或许正是因着这凶多吉少，所以愿力才迟迟没有来她身上，也不急着这一日两日，伏灵也暗暗祈福两句，回了沉鱼院。
　　夜深露重，浓雾重重，天上的月亮都看不清楚，路边上的石灯笼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为她引着路。
　　她刚刚走过两座小山坡，马上就要到沉鱼院时身后传来些微的声音。
　　伏灵回头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往石灯笼后面躲，但那石灯笼哪里挡得住他的身形。
　　来人正是怀幸，他似乎刚刚跌了一跤，现在正在石灯笼后面捂着掌心小心的吹气，一面又探出头来看伏灵。
　　伏灵已经近到他面前，俯身将他抱起，从灵戒中取出一剑披风给他围上。
　　“这么晚了怎么在这外面？冷不冷？”
　　她声音不自觉地就软和下来，一边抱着他往山上走，一边拉起他的手看了一眼，有些发红没有破皮。
　　怀幸不回答，只是缩在她怀里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瞧着她。
　　伏灵抬手将他抱得紧一些，“是不是冻着了？先去我那里住，明早我再送你回去好不好？”
　　怀幸这才轻轻地点着头。
　　他是刚刚看着他娘从那边走过去，然后偷跑出来的，只是还没跑出大门就被他爹逮到了，一大一小对视片刻他就跑出来了，他爹也没追上来，那就是默许了。
　　伏灵和怀幸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很奇怪的感觉，莫名有些不适，但转头一看那孩子还是眨巴着一双眼望着她就忍不住心软侧身将手环到他身后，轻拍他后背哄他入睡一般。
　　但怀幸完全不似昨日见面那般疲乏，现在他就像是活在暗夜之中的动物，没有丝毫的睡意，脸上精神奕奕。
　　伏灵起身吹了灯，转头见看见床上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望着自己。
　　那一瞬间，她的双腿就像绑了两块巨石上，半分都动弹不了。
　　就连那颗有些软和的心都在一瞬间提了起来，是那种熟悉的恐惧感，来得很快，几乎瞬间就将她淹没在恐惧的大海里。


第24章 
　　无尽的黑暗之中，伏灵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又无法动弹，逃不掉的恐惧感将她席卷。
　　她好像看到床上有什么东西在扭动，那双绿幽幽的眼睛动了，高了，近了，就快要近到眼前。
　　伏灵不自觉两手用力张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就是下意识想防备。
　　“娘亲，你不睡觉吗？”
　　软乎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有些疑惑。
　　伏灵还是没动。
　　怀幸能夜视，他看到娘亲站在那里不动，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脸色很白，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想了想，用法术点燃了灯。
　　刹那间，黑暗被光亮驱逐出房间，伏灵眼前那双绿幽幽的眼睛也不见了，变成了小怀幸关心的眼睛。
　　身上的恐惧感慢慢褪去，她想笑着安慰他没事，却立马就浑身脱力地晕在了地上。
　　昏睡前只听到怀幸惊吓的大喊，以及感受到怀幸身上猛地瞬间爆发出的强大仙力。
　　很熟悉，特别熟悉。
　　那是她消失已久的仙力。
　　再醒来时，脑子昏昏沉沉，睁眼面前的人和东西都还有重影，又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清晰起来。
　　“终于醒了，没事了。”
　　床前是唐如檀，她之前和颜林曲表白失败后消失了一日，这还是那次过后伏灵头一回看到她。只见她抬手替伏灵撩开脸上的乱发，轻声问，“两天前的晚上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突然晕倒？将奉长老家小公子都吓哭了。”
　　伏灵眨了眨眼，声音有些嘶哑，“阿幸呢？”
　　唐如檀将她扶着坐起来，把药碗递给她，“听说小公子身子一直不太好，那天晚上你晕了没多久他也晕了，据说是被奉长老送回药宗去养病了。”
　　“要不要紧？现在怎么样了？”
　　伏灵挣扎着要起来，唐如檀拉住她，“没事没事，有奉长老在，不会有事的，你先将药喝了，马上花昕长老他们就要来了。”
　　伏灵端着药碗直接一口气灌下去，随后就起身更衣梳洗。
　　“唐师姐，你确定没事吗？药宗在哪里？咱们学院的仙鹤能飞到那里吗？”
　　她已经在筹划着要去看怀幸了，外面来人却泼了她一头冷水。
　　“仙鹤能飞到，你飞不到。”
　　花昕长老双手环胸，脸色黑沉得能滴出水来，站在门口处瞧着她，“仙鹤只有长老手令才能出动，就凭你这副样子，你要去哪里？”
　　大长老象征性地拦了花昕一下，笑得像个菩萨，“伏灵呐，那只是任务，奉长老没有主动找你你就不用那么着急紧张，他走的时候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现在你的当务之急还是修炼，既然醒了，就准备准备继续上课吧。”
　　他交代完这些话，又拉着花昕到一旁说了些课程安排，最后朝伏灵笑了一笑就走了。
　　唐如檀拉着伏灵，“小师妹，上次的事还没有跟你说抱歉，让你为难了。”随后又说了好一通的话才笑了笑离去。
　　留下花昕长老和伏灵两人在门口对望。
　　伏灵还没说什么，花昕长老便虎着脸，沉着声道：“伏灵，要分清楚任务和现实，在任务之中要投入情感，却并非让你真的将自己完全陷进去。”
　　她抬手间空中出现一副画面，正是她二人现在站着的模样，但画面上的人没动，只有窗外的树在摇晃。
　　“你晕倒的原因不明，但当晚只有你和小公子，你晕倒后小公子也晕倒了，我和大长老查过，当晚没有旁人来过你这里，所以这件事多多少少和小公子有点关系是吗？”
　　花昕这样问着，伏灵却一句话都回答不上来。
　　她为什么会晕倒她也不知道，只记得晕倒前是那种恐惧感骤然散去，浑身绷紧的感觉全部消失，或许正是这种强烈的绷紧一下子放松让她有些受不住。
　　但她从不是这么虚弱的人。
　　花昕看着她的模样，伏灵不说那便是有点关系了。
　　她不由道，“做任务时你或许需要扮演成某一个人，但你始终你不是那个人，就像现在，你的任务对象是奉长老，他不找你，你就不需要联系他，更不需要单独和他家小公子联系。为了任务完成后的及时脱身，你需要与除了奉长老以外的其他人保持距离。要记住，你并不是奉长老的妻子，也并不是小公子的娘亲，你是伏灵，是美人学院的弟子，你只是在做任务。”
　　说完后伏灵还没有反应，花昕长老微蹙着眉头，提高了音量，“明白了吗？”
　　伏灵这才点了点头，“明白了。”
　　但怀幸确实是她的孩子。
　　仅凭她晕倒之前在怀幸身上感受到的自己的仙力。
　　除了魔族，任何人妖仙都无法抢走一个人的仙力，她消失的仙力会出现在怀幸身上只能说明是她下来历劫身上不能留下仙力，所以她的仙力跑到了在下界的她的血亲身上。
　　“明白了就再休息一下，晚上继续正常上课。”
　　花昕长老将自己要说的全部说完，临走前又抬手在伏灵身上下了一道愿力，“下次有事就通过这道愿力联系我。”
　　做完这些她才转身离开了沉鱼院。
　　伏灵从窗户望出去，现在是下午，外头的树叶掉了满地，风很轻却从没停下过。
　　她想顺着风去天元族看看怀幸，但她没有这个能力，也不知道天水镜究竟在哪里。
　　伏灵揣着满肚子的问题出了沉鱼院，回到课室上课。
　　老位置，旁边小师弟的位置还是空着。
　　无界倒是又安安静静地坐在后面听课，对上伏灵的眼神时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表明度尘已经没事了。
　　“小师妹？听说你晕倒了，怎么样？没事吧？”
　　旁边的俞钰在她出神时问过来，伏灵笑着摇摇头，“放心，没事。”
　　随后又顺嘴问了一句，“小师弟什么时候回来？我看大长老都回来了。”
　　俞钰摆弄着桌面上的东西，笑着道，“听说是今早回来了，结果有东西落在外面又回去取了，应当也快要回来了。”
　　伏灵点了点头。
　　俞钰说一句她便回一句，都是些关心的话。
　　还有问伏灵需不需要他教她这几天的课业，伏灵自然摇了头，晚上花昕长老单独上课的时候基本都会过到这些课上的内容，所以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我就不用了，只是小师弟他出去这些天没有学到这些日子的内容，我没学也没法教他，可能要劳烦师兄带一下小师弟。”
　　伏灵瞥一眼身旁的空位，朝着俞钰笑了笑。
　　俞钰当即就应下了，“大家都是同一天进来的，相互照料是应当的。”
　　他眉头一台，好似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准备说，又恰好上课的长老走了进来，课室里安静下来他也不好再讲话。
　　伏灵跟着讲课的长老调制水粉，整个课室都安安静静在动手调制的时候，伏灵忽地感觉四周有什么东西涌进自己的身体，汇聚在整个后背。
　　整个后背就像是不远不近地挨着一个火炉，让她浑身暖洋洋的。
　　伏灵只觉得奇怪，但随着她摊开手，能看到点点白色的萤光在她掌心，和她自己的仙力一样，能为她所控制。
　　蓦地，伏灵便明白了，这就是他们所说的愿力。
　　这愿力很充沛，应当正是度尘那里来的。
　　这种感觉没有停下，反而有愈来愈烈的趋势，伏灵甚至控制不住自己，慢慢双脚离地飞升在半空，悬浮着。
　　惊得满课室的人都望过来，正在讲课的长老瞧一眼便知道是什么情况，抬手帮她控制住，让她缓缓落下，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台上的长老环视课室里的其他弟子，语气随意，“有什么好看的，羡慕她获得这么多的愿力，还不如自己好好修行，出去好好做任务。”
　　说完，她自己也不由得多看伏灵一眼。
　　伏灵看不到自己的后背就像是一盏灯，还在发着光，但从身旁同门的眼神中也能看出来，自己这一次获得的愿力是巨多的，已经到了让人羡慕不已的地步。
　　到临近下课的时候，伏灵才慢慢缓了下来，无界走上前来，朝着她作揖。
　　“多谢仙友，度尘师兄现在应当也已经晋升至洞虚初阶。”
　　他脸上带着笑，“仙友之前没有获得愿力，应当是师兄正在抉择，若是走错，那便如仙友所说入魔，若是成功晋升，那便会带给仙友较他晋升之前更多的愿力。”
　　他这一番解释，伏灵才明白之前没有得到愿力是怎么回事。
　　她咧嘴笑着，抬手拍了拍面前的桌子，“小事，小事。”
　　伏灵收拾好面前的东西往外走，俞钰追上来，跟她道喜，“小师妹当真是极有仙缘之人。”
　　“先前正想和小师妹讲的，正好长老来了就没说。想问问小师妹，一个半月后的外出历练，我可不可以和小师妹小师弟一组？”
　　他先前正说到三人都是同一天进学院的，互帮互助是应当的。
　　伏灵愣一下，外出历练？
　　这事到时还没有人和她说起过，若是要外出，小师弟她肯定是要照顾着的，与俞钰一组也没什么坏处，大家修为水平都差不多，也没有谁嫌弃谁一说，她想了想便点了头。
　　“好。”


第25章 
　　从课室出来，走上后边的山崖，伏灵望着下面的栾谷，忍不住就想试一下愿力的使用。
　　俞钰在一旁守着，怕有万一也好早点找人来施救。
　　那两本愿力的修炼心法，伏灵早就烂熟于心，对于各种法术术语也是手到拈来。
　　心中默念术语，抬手点出愿力，纵身一跃，就往山崖下落去。
　　刚刚落下时，她还没有多大感觉，不过片刻，她就感觉到有一股力在托着自己，不让自己往下坠，她成功的悬浮在半空。
　　心中一喜，忍不住回头和俞钰打招呼，“师兄！我飞起来了！”
　　从前她是神仙，生来就又一定的仙力，飞行与她没有任何稀奇的。
　　下界来之后仙力消失，一个多月无法飞行，就是爬这学院的山坡都爬得累脚，想出个学院也出不去。
　　现在突然能飞了，可忍不住高兴。
　　山崖上俞钰也在笑着朝她招手，下一瞬他脸上就变了脸色，“小师妹！”
　　伏灵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愿力，直接从半空中落了下去。
　　无论她如何调转身上的愿力也无法保持住身形，还在不断往下落，眼见就要落到地上的时候，又是一道愿力将她承接住，停在离地一尺的地方。
　　正沿着山崖跑去找人还一边注意着下方情况的俞钰停下脚步，重重吐出一口气。
　　伏灵借着这股力站到地上，回头一看，小师弟那张有些阴沉的脸正对着她，眼睛里也是暗沉沉的。
　　“你回来了？”
　　伏灵走上去搭上他肩膀，“小师弟，你也获得灵力了？看起来好像比我得到的还要多一些。”
　　伏灵上下打量他，忍不住夸赞，“难怪，又觉得你好看了些，心法里说愿力越多就会变得越好看，原来是真的。”
　　小师弟抬手轻轻挥开她搭在他肩上的手，眉头微蹙着，“方才我若是没接到你，你会如何你知道吗？”
　　伏灵对着他那双有些执拗的眼神，莫名有些心虚，“不会有事。”
　　她是神仙根骨，摔那么一下还死不了，大不了就是有点擦伤罢了。
　　阿元眼神更加阴沉得厉害，双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线，他明显有些生气的样子，却并不让伏灵觉得吓人，她反倒更加心虚了。
　　抬手轻轻拍一下阿元的肩头，“这么看着你师姐做什么？我说了没事就没事，我是师姐我能有事？有点愿力就敢跑来教训师姐了。”
　　说完她赶紧抬头朝上面山崖上的俞钰大声道，“师兄，没事了！”
　　或许是心虚，她赶忙沿着旁边的石阶往上走。
　　似是为了躲避一般，爬了几阶又回头叫阿元，“站那里做什么？跟上来，我让俞钰师兄给你补补这几日的课。”
　　看着他慢慢悠悠跟上来她才又往上走。
　　方才瞧着伏灵落下这一幕的人不在少数，山崖边上不少人都在行走或是修炼，只是谁都没有那突然出现的小师弟来得快。
　　石阶上就有几个师兄师姐在和伏灵擦肩而过的时候提醒她下次还是要小心些，“将愿力掌控熟了再试，学院里是不能飞行的，下次飞行的时候要注意着别被长老给看到了。”
　　伏灵啊了一声，最终还是点点头，“多谢几位师兄师姐。”
　　上了山崖，她就对着俞钰道，“师兄，小师弟回来了你就带着他一下，我还有点事要去办，过后要去花昕长老那里，迟了可不好。”
　　俞钰颔首，“你说过了，我知道的。”
　　伏灵瞧一眼后面跟上来的小师弟，又凑近一点低声道，“务必让他忘了我今日丢脸的事。”
　　俞钰忍不住笑了，还是点头，“放心，交给我了。”
　　天边上聚起了乌云，有种要压下来的趋势，伏灵望了一眼，才回头看着身后的阿元，“你跟着师兄好好学，师姐还有事先走了，好好学，明日我来抽查。”
　　她咳了两声，将手背在身后大步离开。
　　逃离小师弟后她顺着山崖过了浮生岭去瀑布处，今日是第三日，后日斩月堂的那位长老便要来迎亲了，她要在今天去和元娓问个清楚。
　　今日也是元娓在瀑布待的最后一日。
　　她去的时候，元娓背对着她，在瀑布处跪得笔直，头正常抬着，像是在望着远方。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微微侧头，却一句话也没说。
　　瀑布这里声音大，风也大，比起学院里其他地方都要寒冷一些，伏灵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却能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穿得单薄也丝毫不惧寒风。
　　“元师姐。”
　　伏灵先是叫了她一声，随后直接切入主题，“你为什么要对我用迷魂阵与迷魂香？”
　　元娓声音很轻，“二长老没有告诉你吗？”
　　伏灵没答话，她既然来了就说明二长老没说，二长老若是说了她也不会再来这里走一趟问她原因。
　　风撞上瀑布，加大了瀑布轰轰的声音，安静又喧闹。
　　“既然没说那你就没必要知道，你躲过了这一劫就是幸运的，也是我倒霉，没这个运气。”
　　她说得云里雾里的伏灵根本辨不清楚是个什么意思，只能隐约感觉到她是因为计划失败有些死心。
　　伏灵走到她旁边，“你既然已经是要离开学院的人，为什么还要在走之前害学院里的同门？学院最讲究团结互助，你这样做很明显是违反院规的。”
　　伏灵来这里一个多月，看到的学院里的弟子都是团结友爱的，相互之间几乎没有什么大的矛盾。
　　元娓侧头看她，忽然就勾起唇笑了。
　　“团结互助？”
　　她轻笑一声，“那是你们渊清系，玉e系的人到了最后都是以自己为中心，否则我们为什么都要离开学院？因为我们想修灵力想变强，但我们是离不开的，这里所有东西我们都带不走，要获得外面人的帮助才能离开，选择了玉e系就是要为离开全力以赴。”
　　伏灵皱起眉头，实在不明白玉e系的人会做到这个地步。
　　莫桓华姝影等人也是玉e系的人，但他们就没有像元娓这般谋害同门。
　　元娓瞥她一眼，明白她在疑惑什么。
　　“你看到的那些人还没有变只是因为时机还没到罢了，否则二长老当时一进来就会阻止我，她没有多说就是默认的。”
　　元娓笑着道，“渊清系是没有出头之日的，要想成仙只有离开学院，可外面那些人哪里会无条件帮助你？就像他，答应与我双修，却又要我从学院里多带一个人走。”
　　她长叹一声，“总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学院的人总是比外面很多人都要好看很多的，他不是第一个，所以学院不会阻止，默认躲不躲得过都是你的命。”
　　伏灵冷下脸来，“那日若是没有躲过我就随你一起出嫁？”
　　“这样不好吗？”
　　元娓侧头看她，眼中的笑意有些深。
　　伏灵深吸一口气，“以往有弟子没有躲过的吗？”
　　元娓摇摇头，“不需要躲，以往若是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一般都会直接找玉e系的人，多的是人愿意，跟着一起离开学院过段时间再脱离就是。但他说他想要渊清系的，想看看渊清系的人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屈服。”
　　伏灵拍了拍脑门。
　　她是渊清系，又是新来的，本身就是最弱的，当天还正正好就忘去上课留在沉鱼院，四下无人，还贪心她那一点愿力将自己送进了火坑，这是直接撞上了。
　　“你放心，暂时不会有人再打你的主意。我也不会想了，没有完成任务，他后日来了也不会接我走的。”
　　元娓又望着远方很淡的山的轮廓，声音又轻又远。
　　为了变美所以来学院，又为了修仙想尽一切办法放弃之前的所有积累也要离开学院。
　　伏灵没有走，站在那里吹着寒风，两个人听着瀑布哗哗的声音，谁也没有再开口。
　　秋风呼嚎着，顺利的从这山顶上路过，不顺利的撞在瀑布上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万鬼出关惊嚎。天色渐渐暗下来，天边的乌云朝这边聚过来，一团团的压得很低。
　　临近晚课时辰了伏灵才搓了搓臂膀离开。
　　伏灵今日第一次获得愿力的事已经在学院里传开了，自然也传进了花昕长老的耳朵里。
　　所以今晚花昕长老只跟伏灵讲了如何控制愿力，如何施法。
　　花昕长老教的那些东西她在心法中已经学过无数次，天界下界的术语几乎没什么区别，所以今晚的内容全是她早就已经掌握的东西，但为了不暴露还是乖乖听话学着。
　　这大概是她来花昕长老这里上课这么久以来唯一一次没有挨吼的晚上。
　　她从花昕长老那里出来时，外面天上正飘着斜斜的雨，在门口灯笼黄色光晕下，雨丝根根分明，淡淡的白雾在黑夜中升起，风吹得头发往脸上跑。
　　她垂着头走进细雨之中，极细的银丝落进她后颈，带来些些凉意。
　　下坡又上坡，恍然抬头，她好像在石灯笼路的尽头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也看到了她，将荷花插在发间，从灵戒中的水塘里取了一片大荷叶，飞身上前来与她一起躲在荷叶下。
　　在四周都是枯黄落叶的世界里，在暗淡的石灯笼光晕之中，她们头顶那生机盎然的绿色与这世界格格不入。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学院：学院里禁止飞行。
　　晚鱼：我飞，我飞，我再飞。


第26章 
　　“快一个月没见，长公主变傻了。”
　　晚鱼上来就这么说了一句，抬手拂去伏灵头顶的水珠，“下雨了也不知道撑把伞。”
　　伏灵与她并肩前行，笑道，“再好的伞也比不得晚鱼仙子的仙器好用，当真心疼就将这仙器送我算了。”
　　晚鱼握紧手中的荷叶叶柄，笑眯眯地道，“那自然不行。”
　　她手摸上伏灵后背，挑了挑眉，“你已经获得愿力了？不愧是你，要我说就是天界的修炼方法不适合你，否则你也不至于在天界几百年也还是观仙。”
　　伏灵随口应和了一句，“也许吧。”
　　立马又转了话头，“晚鱼仙子，你知不知道天水镜在什么地方？”
　　“天水镜？你要去天元族？”
　　晚鱼顿住脚步，脸上表情有些夸张，“我上次就在学院遇到奉一了，就是那个天元族的少族长，我滴老天爷诶，他这阵子没对你做什么吧？”
　　她上下打量着伏灵，又对上伏灵笑着的眼睛。
　　晚鱼心里有些发毛，“长公主？”
　　伏灵先抓住了她的手臂，防止她像上次一样跑了，“晚鱼仙子啊，前几天奉一带了他儿子来。”
　　晚鱼一惊，“他有儿子？！”
　　伏灵面不改色地点头，继续平静地抛出一个炸弹，“他儿子叫我娘亲。”
　　刚刚说完，晚鱼就使劲儿挣扎着手腕想跑，却无奈伏灵早就已经提前预料到了，晚鱼又不敢对她用仙法伤她，根本挣脱不开。
　　两人已经行到沉鱼院外，晚鱼这才慌慌张张地指了指大门，“那个，长公主你到了，我就先撤了啊。”
　　伏灵还是没松手。
　　“你慌什么？他叫我娘亲我就是他娘吗？”
　　她温和地笑着，晚鱼愣了一下，然后才放松下来，拍了拍伏灵的肩膀，“长公主说得对，他天元族和咱们天界势不两立，妄想攀我们天界的亲戚，才不给他们攀，随便哪里找个孩子就想栽赃我们天族，没门！”
　　她抬起下巴，脸上有些不屑。
　　伏灵同意地点点头，像是给了晚鱼信心，晚鱼更加肆无忌惮地吐槽天元族。
　　“当初是他们自己退出天帝之争，躲到天水镜里面的，现在想出来想回天界了就用这种肮脏的手段，呸，不要脸。”
　　伏灵继续点头，晚鱼又一个人说了些话，然后才对着伏灵坚定道：
　　“长公主放心，那必不可能是您的孩子，你别认，咱天界也不会认，谁知道那孩子娘是个什么人，搞不好是阴谋想回头反咬咱们一口。”
　　伏灵皱着眉作沉思状。
　　晚鱼偏头小心问，“怎么了？还有哪里不对吗？”
　　她这么问出口，伏灵才面带难色地抬眼，“是这样的，我消散的仙力全部在那孩子身上，晚鱼仙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关于仙力的事全部记载在《仙法小术》一书里，是每个神仙修行的第一本必读之书。
　　晚鱼舔了舔嘴唇，咧嘴笑，“长公主你这不是故意的吗？”
　　“别的都不说了！”她忽然拔高声音，“知道你想念陛下，我是来通知你陛下正在准备来看你的，有什么事你到时候再问陛下吧，别的我都不知道不知道，我就是个小神仙，长公主别为难我。“
　　伏灵别的半句话都还没说，她就施法将伏灵定在原地，飞身离去。
　　“不好意思啊长公主，我得回去看看我家那个醒了没有，先走了！”
　　等她彻底消失了，伏灵身上的法术才散去，晚鱼仙子这样的反应让她越发觉得自己和奉一必然是有什么过去的。
　　晚鱼不说，那就让后面来的阿辰说，说个清楚。
　　子时刚过没多久，伏灵便听到隔壁传来轻微的声音。
　　是在瀑布跪了三天的元娓回来了，很快就没有声音，黑暗的世界又恢复了安静，窗外的雨很小，落在屋檐上落在草地上都没有声音。
　　晚间睡着时外面还是小雨，早上起时窗外就已经是滴滴答答地吵人，下得有些大，细细的雨丝变成了珠子般，叮叮当当地弹奏着。
　　虽说已经是早上，但远不如一个月前的早上。
　　伏灵醒时，明明已经差不多时辰，周边也有了众多师姐们起床收拾的声音，但这屋子里光线还是很暗，推开窗，窗外的天上聚集着乌云，蔓延到天际。
　　寒风呼啸着吹进屋子里，好似一下子就到了冬日一般。
　　伏灵在沉鱼院门口正巧遇上华姝影与唐如檀，两人正在谈话。
　　“你都在藏书阁写了五天的书了，到底是真的有那么多要写的还是在躲人你自己心里头清楚。”
　　华姝影上半身微微往后，靠在门上，垂下的左手拿着一柄伞。
　　“哪有，你先去吧，我还有一些没写完。”
　　唐如檀轻轻笑着，撑着伞就要出门，抬眼就看到伏灵走过来。
　　“小师妹来了，今日下大雨，应当是不练剑的，你就与小师妹一同去课室吧。”
　　她对着伏灵与华姝影道。
　　华姝影站直身子，走过来撇了撇嘴，涂着大红色蔻丹的手抚摸着自己那柄红色的伞。
　　“走吧，小师妹，有些人想当缩头乌龟就随便她好了。”
　　唐如檀听着这明显意有所指的话也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出门后与他们走向相反的方向，朝着后面山崖的临崖阁走去。
　　外面天还不太亮，整个世界都笼罩在白雾与雨水之中，天空有些暗的蓝色从上方罩下来。
　　“唐师姐是在躲着颜林曲吗？”
　　见华姝影一步三回头地瞧着唐如檀没任何停顿往临崖阁走的身影，伏灵不由得开口问。
　　华姝影看她一眼，抿了抿唇，“是，她就那胆小样子，你别担心她。”
　　伏灵垂下眼眸，没有再多问。
　　只是一想到颜林曲那副眼中心中都只有剑和剑法，连喜欢他的人亲手替他买来的那么多符咒也能随手用来送人的样子，难免有些为唐如檀感到不值。
　　下着大雨，果然是没有练剑安排的，所有人都回了课室，也有人去了别的地方，等待长老要来的时候再回来。
　　阿元早早地到了教室，正坐在俞钰身旁听着他给自己讲着这几日缺下的课。
　　俞钰正拿着一点胭脂给他示例，伏灵上去拍了拍阿元肩膀。
　　阿元回过头，伏灵就忍不住愣了。
　　只见小师弟回过头来那张脸上很干净，还没有开始上妆，但或许是不小心用抹了胭脂的手擦过了眼尾，显得左边眼尾有些泛红，像是刚刚哭过。
　　他现在是坐着，看过来时是抬着头，眼睛微微向上。
　　素日里黑沉沉的眸子在这一刻显得有些澄澈明亮，配着眼尾那抹淡淡的红，看起来分外委屈。
　　伏灵下意识就问：“谁欺负你了？”
　　“啊？”
　　俞钰疑惑着站起来绕到伏灵那一边，看一眼阿元的脸，才发现他眼尾不小心抹到的红色，松口气，“这没事，不小心蹭到的罢了，你刚刚都吓到我，我就说没见他身上哪里有伤才是。”
　　阿元点了点头，伏灵这才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就听俞钰道，“前两天陈长老就说后面这段日子我们要加强其他训练，免得下下月出去历练空手而归。”
　　“训练些什么？”
　　伏灵一边将一会儿课上要用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摆在桌子上一排排，一边顺口接着话。
　　俞钰伸出两根手指，指尖抵着桌面，在两人的目光下快速前后交叉起来，从桌子这边跑到桌子那边。
　　“跑。”
　　随后又从桌子里拿出好几本书来，“还要把这些全部背熟。”
　　那几本书被一本本放在桌上列开，上面分别写着：《斩月堂秘辛》《药宗秘辛》《长安寺秘辛》……
　　每个仙门的都有，就连皇室，官府的也有。
　　俞钰笑道：“陈长老说，打不过跑，雇主发疯跑，跑不过就搬救兵，这些书里提到的人都可以成为我们的救兵。”
　　伏灵一挑眉，拍了拍小师弟肩膀，示意他帮忙递一本过去她瞧瞧。
　　小师弟随手给了她一本《药宗秘辛》，伏灵翻了两页，这书上内容与她所想的完全不同。
　　写着秘辛二字，其实就是受过美人学院帮忙恩惠的那些人的名单，再加上一些简单的介绍，顶多就加两句喜好，连个‘秘辛’的影子都没瞧着。
　　伏灵翻着的手忽然停下，按住那一页。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定睛一看，没有看错，就是奉一。
　　上面写着：
　　‘奉一，药宗新长老，任务人刑光世，任务：找人。任务未完成。’
　　但下面明显有后来新添的笔记，那笔墨看起来都要鲜亮一些，写着‘任务人刑光世，任务二：指定任务三任务人。已完成。’
　　下一排任务三下面是空白，但任务人一栏明晃晃地写着伏灵两个大字。
　　刑光世是大长老的名讳，之前晚鱼仙子第一次现身的时候，伏灵听到他大喊了。
　　伏灵看着上面的内容，脑子里轰的一声，全部崩塌了。
　　任务三是她，那任务二内容的意思是……
　　奉一是早就认出了她，来学院也是直接冲她来的，什么要找个帮他解开心结的人都是借口。
　　她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到朋友家了~


第27章 
　　即便是外面下着大雨，学院弟子不断从外面进来，喧闹声充斥着整个教室，伏灵也好像完全没有听到。
　　她双眼望着前方出神。
　　要跑吗？
　　要趁着奉一不在，赶紧跑吗？
　　阿元见她半天没说话不由得回头看她，见她两眼迷茫又惊慌的样子忍不住站起来探身过去看一眼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只这一眼就让他蹙起了眉头。
　　抬手将那本书抽出来，他道，“师姐不必背了，我会一直与师姐待在一处，这些我来背就行。”
　　说着他回头并着桌上另外几本书都拿起来要收进灵戒中。
　　伏灵一把抢过那些书，将药宗那本抽出来拿在手上，脸上表情有些凝重。
　　“这些你拿去，这本我拿走，我要去找大长老，回头长老来了帮我说一声。”
　　说完她就拔腿跑了出去，冲进雨中。
　　阿元心中一凛，将书收回灵戒，边走边道，“交给师兄了，我去给师姐送伞。”
　　俞钰挑了挑眉，摇摇头帮他们将桌面上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伏灵一路直上江离楼顶楼，来到大长老的书房，敲门进去之前她都想好了，直接拿晚鱼仙子压他，让他说实话。
　　却万万没想到，敲开门之后，第一眼看到的是那个戴着白面具稳稳当当坐在一旁的奉一。
　　他不是回天水镜了吗？
　　伏灵心下一惊，站在门口愣是没敢进去。
　　原本伏案写着东西的大长老抬头，“站着做什么？有事进来说。”
　　手中拿着的东西已经被两人都看到了，也不好再收起来，伏灵只得将它牢牢攥在右手。
　　随后才挪着脚步走到奉一对面的位置站定，开口就转了话题，“请问大长老，我现在身上已经有任务了，下下月也要跟着一起出去历练吗？”
　　她脑子里想过了，不能当着奉一的面问。
　　他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他发现她的身份了，他不拆穿就意味着她暂时是安全的，伏灵强压下心头的慌乱，镇静地微笑。
　　大长老看一眼奉一，随后道，“要去，奉长老的任务是长期的，你一时半会儿完成不了，不耽搁你中间去做其他任务。”
　　伏灵点点头，“多谢长老，那没什么事弟子就先退下了。”
　　她慢慢往后退步，奉一淡淡开口，“站住。”
　　他看着她右手，“拿的是什么？藏着掖着难不成是从哪里偷来的？”
　　伏灵想，若是有机会，她希望能让奉一把嘴闭上。
　　但她面上还是笑着，将右手中的书拿出来，“是陈长老给我们三个新弟子准备的书，说要背下来，弟子刚才来的路上就在背。”
　　奉一冷嗤，“带着书一起淋雨，你不是要背书，你是想毁了这本书。”
　　伏灵低头一看，那本书在大雨中被打湿了一大片，连忙翻开瞧了瞧，好在里面用了什么法术保护着，完全没有受到雨水影响。
　　她呼出一口气，“是弟子疏忽了，下次弟子一定打着伞看书。”
　　这时候她没想去跟奉一斗嘴争个高低，只想早早离开，等换个时间再来找大长老问清楚情况。
　　大长老却皱着眉，眼神中有些不赞同。
　　“下次不能在屋里看书吗？为何要撑着伞在雨里看？”
　　伏灵轻闭双眼，嘴角的笑快要维持不住，大长老偏偏在这个时候拆她的台，又是何必呢？
　　回头她就叫晚鱼好好说道说道这大长老。
　　但她现在还是点着头，应着知道了。
　　这次才没人为难她，伏灵顺利从江离楼下去，走出江离楼没多远就看到迎面走来的小师弟。
　　“你怎么出来了？”
　　伏灵皱眉，阿元看一眼她撑着的伞，“方才师姐没撑伞，想出来给师姐送伞的，原来师姐有伞了。”
　　伏灵笑了笑，道了声谢，与他一同往课室的方向走。
　　阿元状似无意地问，“你找大长老什么事这么着急？”
　　说起这个伏灵就塌了肩膀，有些丧气，“小师弟，不瞒你说，师姐遇到困难了，一不小心可能连小命都没了。”
　　伏灵站在阿元前面，面上有些严肃。
　　阿元微垂着头嗯了一声，“怎么会危及性命呢？”
　　“还不是那个奉一……”伏灵垂头丧气地往前走，她一手撑伞一手打着响指，“算了，懒得说他，提起他都气，等过几天阿辰来了再说。”
　　“阿辰是谁？”
　　阿元疑惑。
　　伏灵连忙打哈哈笑着揭过去，转移话题，“俞钰师兄教你的那些你都学会没有？”
　　好在阿元向来听话，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听她转移了话题也跟着新问题聊，没有再追问之前的事。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听话的。
　　就像伏灵叫他跟着俞钰师兄好好学这几天落下的课一样，会去学，至于学得怎么样，到底有没有认真学就是别的事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天地间是雨和雾的世界，行走其间的人都像是梦中之人，看不真切，话也听不清楚。
　　孤身行走其中时总让人产生一种天地间唯吾一人的孤独感与自在感。
　　晌午回沉鱼院休息的时候，元娓找上了伏灵。
　　她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伏灵下意识手上聚集了愿力，元娓瞧见她的动作只是笑了笑。
　　她递出一封信给伏灵。
　　“他给我寄了信，说明天还是会来，同时也让我将这封信交给渊清系的那个人，我想你虽然没有上当，但也还是应该将信交给你。”
　　伏灵打开后里面的信纸上只有两个字，‘等我’。
　　伏灵眼睛一亮，这字迹她是再熟悉不过，是阿辰的字迹！
　　元娓看着她一脸喜色的模样，不由得抿唇，瞧一眼那张纸，却没想看一眼上面写的什么，只是道，“你改变主意了吗？”
　　伏灵一愣。
　　改变主意？
　　她扬了扬手中的信纸，“这信真的是斩月堂那位长老写的？”
　　元娓轻轻颔首。
　　伏灵勾起唇角，“谢谢，主意变没变不知道，但还是祝师姐明日成亲一切顺利。”
　　元娓深深看她两眼，“伏灵，我真羡慕你。”
　　她突然的话让伏灵有些摸不着头脑，伏灵手摸了摸下巴，“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幸运。”
　　元娓眼睛望向窗户，窗户格子里可以看到一棵只剩下一片叶子在树枝上摇摇晃晃，风雨中飘飘摇摇。
　　她垂下眼眸，“你即便从天上掉下，不大记得以往的事也能顺利被奉长老选上，陪奉长老出去做任务还能顺便获得很多的愿力，常年闭关的二长老总是晚上单独给你讲课，你与奉长老的签订契约之时还能引得祖师爷显灵，运气极好地躲过我的迷魂阵与迷魂香。这些，还不够幸运吗？”
　　话落之时，她抬起头看向伏灵，眼睛里流露出羡慕的情绪。
　　伏灵只是看着她，没法告诉她奉一是早就盯上她，也没法跟她说晚鱼显灵和二长老单独授课的根本原因是她的身份。
　　元娓抿了抿唇，“小师妹先休息吧，我回去了。”
　　说完就回了隔壁。
　　伏灵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翻开那张纸看着那两个字无数遍，伸手轻轻抚摸，一股酸涩莫名涌上心头。
　　幸运吗？确实是幸运的。
　　她只有十六岁之前的记忆和最近三百多年的记忆，中间那一百多年的发生的事她都不记得，阿辰就是在那一百多年里出生的。
　　她在天界所有的事，不论大小他都会亲自过问，每每她那种恐慌感袭来的时候阿辰总会第一时间赶到。
　　每每她笑阿辰不像个弟弟倒像个哥哥的时候，阿辰就会一本正经地道，“母神与父神说了，让我好好照顾你，你放心受着就是。”
　　三百多年都是如此，这让她对阿辰产生了依赖。
　　阿辰来，就算不能接她回天，也会让她心安一些。
　　如果可以，她还想让阿辰替她先将阿幸带回天去照顾好。
　　只是阿幸现在还在天水镜，阿辰当年与天元族的人有过冲突，天元族中的神仙个个修为都不低，阿辰是必然不能去的。
　　奉一也肯定不会愿意将怀幸就这样给她，所以这件事现在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伏灵翻了个身，将那封信放到灵戒中，闭上眼休息。
　　可是刚闭上眼一会儿，她就看到了怀幸。
　　他脸色惨白地在床上蜷缩成一团，额头上冷汗涔涔，伏灵仿佛置身那间屋子里。
　　她看到怀幸睁开一点眼睛，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下来，他哑着声音喊她，“娘亲，阿幸好疼。”
　　伏灵猛地醒了。
　　阿幸前几日便晕倒了，现在情况还不清楚。
　　按理说奉一又回了学院，应当就是说怀幸没事的，但为什么她会看到怀幸那副模样。
　　伏灵快速眨了眨眼，告诉自己只是个梦。
　　可不论她闭眼多少次，她看到的都是满脸痛苦的怀幸，他一声声地叫着她娘亲。
　　反复不知道多少次后伏灵直接坐起来，屈起双腿。
　　她不能去找奉一问情况，更不能将她看到的怀幸情况告诉奉一，这样一来，原本他没拆穿的那层窗户纸会直接被大水冲掉。
　　伏灵抓着头，最终做下一个决定。
　　捋清楚思路之后，也已经差不多是下午上课的时辰。
　　窗外的雨还在下，天上还是乌云密布，远山都被乌云压住，完全看不到边，世界仿佛没有尽头，压得人心头沉闷，又有风在吹散沉，有雨在冲刷闷。
　　地上的枯叶被踩进烂泥，沾满污水，看不出形状，枝头摇晃的树叶却被洗得干干净净，摇晃着不是凋落而是焕新。
　　作者有话要说：
　　嘎嘎嘎


第28章 
　　为了防止自己去找大长老太多次引起奉一的怀疑，伏灵下午是让俞钰和阿元分别帮她去看了一次。
　　但得到的消息都是奉一一直和大长老待在一起。
　　伏灵听闻后忍不住蹙眉，“这是被什么粘在一起了？怎么一天了还不走？”
　　俞钰与阿元对视一眼，他笑着问，“小师妹找大长老有什么事？这么着急不说，还一定要避开奉长老。”
　　他状似是被伏灵一整天的反应引起的疑惑，眼中的好奇丝毫不掩。伏灵只像焉了的茄子趴在桌上，额头挨着桌边，声音闷闷地道，“急事啊。”
　　阿元伸出手指戳她手臂一下，伏灵抬起头，额头上一条横着的印记。
　　阿元抿了抿唇，“我去想办法引开奉长老，你趁机去找大长老。”
　　这话一出，伏灵和俞钰都看向了面前这个小师弟，伏灵有些好笑，“你跟他都不认识，修为也比不过的，你要怎么引开他？”
　　俞钰也有些好笑的拍了拍小师弟的肩膀。
　　小师弟眼神中出现一抹倔强，“师姐等我便是，我现在就去引开奉长老，一炷香之后师姐再过来。”
　　说完他就往外面走去，撑着一把伞走进风雨的世界。
　　伏灵嘴角的笑容僵住，慢慢消失，在椅子上坐直身子，周围喧闹的环境也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她只是看着外面屋檐上落下的一滴滴水珠，砸在地上那个小坑里，砸出一圈圈涟漪。
　　她手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一下又一下。
　　下午的课已经基本结束，现在是自由组队练习的时候，小师弟的离开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一炷香后伏灵再追出去，也没有让人觉得奇怪，只以为他们自由练习的内容是这般。
　　俞钰看着消失的身影，回头对身旁那些疑惑的眼神都笑着点了点头。
　　像是在肯定他们的想法。
　　江离楼顶层，伏灵轻轻地推门进去，只见大长老正襟危坐在案桌后，正盯着门这边的方向。
　　她脑袋一探进去就正巧与大长老对上视线。
　　大长老嘴角带着笑却眼神凌厉，“你今天一天来几次，是想说些什么？还特地让人引开奉长老。”
　　伏灵关上门，步伐悠闲地走过去，对着大长老行了个礼，随后才将那本秘辛放到桌上，翻开那一页。
　　“我耳朵不太好，劳烦大长老帮忙看看这是写的什么。”
　　她笑眯眯地站回去。
　　大长老探身瞥一眼那上面的内容，脸上表情一愣，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你想说什么？”
　　伏灵笑而不语。
　　大长老又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是这么回事，你要对峙就该在奉长老也在的时候对峙，也能直接跟他说清楚。”
　　伏灵摇了摇头，嘴角扯平，“我想问问，奉长老找到大长老您帮忙的时候，是在何处？又是如何跟您说的？”
　　大长老微微往后靠去，双手平放在腿上，“在开州斩月堂东南六里的河畔，他别的什么都没说，只说要你去接他的任务，我同意了。”
　　那时候她也才刚刚答应留下来在学院修行而已。
　　之前那些什么第一轮第二轮选择，全部都是做来看的，她试图用妆容掩盖自己的面貌，也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伏灵想问他，他口口声声说着学院尊重每一个人的决定，为什么又会在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在能看出她几次想方设法推脱的情况下，几乎是强行推着她一步步走进这个陷阱。
　　但最终还是没问，大长老是知道奉一是神仙而不是普通的药宗长老的，他没有胆量去拒绝一个神仙，也可能没有办法拒绝在帮了神仙之后所能得到的好处。
　　伏灵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往后还请大长老真正做到尊重每个人的意愿。”
　　收起书转身时又道，“劳烦大长老替我与二长老说一声，今晚我不便去上课。”
　　大长老看着拿着书离开的伏灵久久没有回神，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诡异的光。
　　江离楼外的树林里，伏灵能听到树上很多的水珠子噼里啪啦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呼吸都是带着冷风的气息。
　　不仅不让人觉得冷静，反倒让人觉得十分烦躁，伏灵就像要压不住内心的情绪一般，倏地停下来。
　　站在原地闭上双眼。
　　她原本是想等阿辰来了，再让他送她到天水镜，她一个人进去找阿幸，但现在想来是不行的。
　　阿辰来了多半会与奉一碰上面，互相认出来又是一场大战。
　　既然阿辰通过斩月堂长老的方式给自己传了信，那阿辰很可能就在斩月堂。
　　天水镜也有可能在斩月堂附近，那她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也不能再等什么阿辰再说，她现在就要去找阿辰，去找怀幸。
　　伏灵出来后没有立即回课室去接着自由练习，而是朝着反方向去了樱林小院。
　　为了防止遇到奉一，她敲开颜林曲的门后便赶忙进去关上了院门。
　　颜林曲皱着眉，“关门偷偷摸摸地你想干什么？”
　　伏灵勾起唇角，眉眼弯着，“是这样的，听说你们剑修都比较擅长御剑飞行？”
　　一听她来的原因，颜林曲便不由得有些骄傲地挑起眉头抬起下巴。
　　“是，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就是不相信。”
　　伏灵立马回到，脸上带着欠揍的表情，“你飞一个给我看看，要是真能飞起来我就信。”
　　颜林曲嗤笑一声，“你爱信不信。”
　　说着他就转身回了屋子里，伏灵连忙跟上去，想接着说没说完的话，就看到明清念正在他屋子里拿着剑比划着。
　　见了伏灵也只是跟伏灵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又接着几乎比划。
　　伏灵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
　　她是来找颜林曲让他帮个忙的，但颜林曲不上当，明清念又在这里，这种要秘密进行的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伏灵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到一边没有说话，准备想想其他办法。
　　颜林曲确实没多理会她，只是给她倒了杯茶在桌上，冒着腾腾热气，过后就拿起一边的剑来擦拭着。
　　明清念停下动作，看看两人，直接开口，“你找师兄什么事？”
　　伏灵一愣，她表现得很明显吗？
　　她还没说话，颜林曲就笑了，“她说她不信咱们剑修会御剑飞行，一定要我飞给她看才信，这外面还下着雨，我脑子好好的为什么要因为她不信就带啾恃沧盼业谋Ρ唇３鋈チ苡辏剑生病了怎么办？”
　　伏灵嘴角抽了抽，深吸一口气。
　　明清念瞥颜林曲一眼，对伏灵道，“去我那边，我飞给你看。”
　　她对伏灵眨了眨眼，伏灵接到暗示跟了出去，临走前还表达了自己对剑修不会御剑飞行的肯定，惹得颜林曲连连不屑冷哼。
　　到了明清念那边，明清念没有给她倒茶也没有等她自己开口，而是直接切入主题问她，“你想学御剑飞行？”
　　伏灵笑着点点头。
　　没看出来当初救她时候有些急性子用剑气伤了她的明清念竟然能直接懂得她的隐晦意思。
　　“但是据我所知，学院是不允许你们私自学御剑飞行的，你不怕被长老们处罚吗？”
　　明清念将剑抱在怀中，脸上表情冷冷地。
　　“我不知道不允许，现在知道了，也想学，请问明姑娘是否愿意教我？”
　　伏灵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我想今天就学会，若是学会了，我可以给你一些报酬。”
　　她拿出一个蓝色瓷瓶放在桌上，“游灵丹，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一个时辰，也是可以直接在晋升突破之时服用，洞虚以下都是有用的。”
　　明清念微微挑眉，接过手的同时从自己灵戒中拿出一片小绿叶来，放到伏灵掌心。
　　“穿杨叶，可以带你飞行，一片可以飞一个来回，你出去一趟再回来，刚刚好，戌时从学院后山瀑布那里飞出去，没人会发现。”
　　……
　　从樱林小院出来，伏灵还没出林子，就遇到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小师弟。
　　小师弟问她事情说完没有。
　　伏灵嗯了一声，笑着问他，“你是怎么将奉长老引开的？”
　　按理来说，阿元与奉一并不相熟，奉一又比阿元厉害得多，发现被阿元骗了过后还能让阿元全身而退，她很难想象阿元是如何做到的。
　　阿元微微低下头，“我说我有问题要请教他，大长老拆穿了我，我就说是我有事想和大长老私聊，然后他就走了，他走了我才和大长老说是你找他，让他等你一会儿。”
　　伏灵忍不住笑了一声，伸手过去拍拍他肩膀，两伞之间的缝隙落下来一滴水，落在伏灵浅紫色的衣裳上，很快就又消失。
　　“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往课室的方向走，阿元落在后面，在伏灵看不到的地方抬头，眼中哪里还有之前那样散不开的阴郁，反而是一片澄澈清明，甚至还有一些很淡的笑意。
　　刚刚走到课室的坡下，就看到原本课室里上课的师兄姐们都三三两两撑着伞出来了，意味着今日的课已经上完了。
　　伏灵便停下来，脸色严肃地看着小师弟，她道：“小师弟，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小师弟一向有些偏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像是跑过来时急了些。
　　他漆黑的眼瞳看着伏灵，没有任何犹豫地点了头。
　　伏灵微微勾唇，“我要出去一趟，明日元娓师姐成亲，学院里应当是不会上课的，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但若是有人注意到，你就帮我打个掩护。“
　　小师弟一愣，微微蹙眉，“你要去哪里？”
　　伏灵笑着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她转动一下手中的伞，伞边上的雨珠瞬间就旋转着飞了出去。
　　语气有些轻快，“不瞒你说，我有个儿子，他前两天晕了，我要去看他。”
　　说完后又立马补了两个字。
　　“亲的。”
　　

第29章 ・
　　伏灵说不清楚, 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阿元的表情是什么。
　　总的来说，很怪异, 眼神中甚至还有些责怪埋怨。
　　当她以疑惑地眼神看回去时，阿元又低下头。
　　“师姐成亲了？孩子爹不在吗？”他撑着的伞往下放了几分挡住他脸上的表情, 伏灵只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伏灵轻哼一声, “在，但这件事很复杂，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要去看阿幸, 所以要麻烦小师弟你帮我一下。”
　　阿元半晌没说话。
　　“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伏灵以为阿元不愿意，又想收回自己说的话，阿元却连忙点了头, “可以, 没问题。”
　　伏灵笑着吐出一口气，终于解决了, 一会儿她就出发去斩月堂那边，希望能在明天之内找到阿幸和阿辰。
　　事情交代清楚，伏灵便往沉鱼院的方向走，阿元却跟了上来。
　　他问她，“师姐能找到吗？”
　　伏灵耸了耸肩，“应该能吧，我也从来没去过那边，现在只知道一个大概的位置，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阿元又陪着伏灵走了一段, 又走到坡上时，他问, “师姐有孩子了，是没成亲吗？怎么会不知道孩子在哪里？”
　　伏灵挠了挠头，又拿出那句万能的话，“这件事说起来复杂，反正我现在就是找不到。”
　　阿元还想问些什么，伏灵便停下了脚步，“好了，冠玉楼到了，你先回去吧，谢谢你，小师弟。”
　　说完，她就先继续沿着石阶往前走，阿元最后一次开口。
　　“师姐，今夜月半，我身上疼。”
　　伏灵停住脚步，轻叹口气，原来是找她要药来了。
　　她从灵戒中将一个瓷瓶拿出来直接转身交到他手掌心，指尖碰到阿元的手，他手比她的还要凉上许多，就像刚刚在冷水中浸泡过才拿起来一般。
　　“这里面有四颗药，一次吃一颗，四个月后我会再重新给你，别怕。”
　　她拍拍他的臂膀，还是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离开，走进雨中，消失在雨雾里。
　　阿元站在坡上看了伏灵的背影很久，握着伞柄的手紧得指节泛白，好像在利用这种方法发泄着某种情绪。
　　雨势慢慢变小，天上的乌云慢慢在散开，伏灵回去后便一直坐在窗口的位置望着窗外不远处的摇曳的红枫林。
　　等待的时间总是最漫长的，在等候的这一个多时辰里，伏灵总在担心一不小心就有一个人会来敲门找她，可能是元娓，也可能是唐如檀华姝影，最担心的还是来找她的是奉一。
　　若真是奉一，那她可能就也走不掉了。
　　这种担心一直到天从阴暗直接变成黑暗，雨势从大雨瓢泼到细雨蒙蒙，伏灵终于放下心来，出了门。
　　推门出去时，隔壁很是热闹。
　　不少师姐们都在今晚来到了元娓的屋子里，陪她一起梳妆说话打扮。
　　在学院修行的人年纪都不小，多得是家中早就没有亲人的人，所以她们成亲时只能在学院，没法回家去，更不会有亲人来相送或是观礼。
　　伏灵从另一边下去，在沉沉夜色之中去往后山崖的瀑布处。
　　走在山崖上，风特别的大，几乎要将她吹翻下去一样。
　　好在一路顺利没遇到什么人，畅通无阻地到了瀑布处，看着瀑布之外不远的半空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里外景色没有区别，这应当就是学院的结界。
　　伏灵拿出穿杨叶，用愿力催动，那穿杨叶便在瞬间变宽敞，悬在半空中，伏灵半只脚踏上去。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仙友要去何处？可方便带无界一道？”
　　伏灵回过头来，看着正站在身后几步远地方的无界，夜色昏暗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即便是轰轰的瀑布声和呼呼的风声也挡不住他的声音传进伏灵耳朵里。
　　他向前一步，“我见仙友身上有红光闪现，怕是有劫，仙友若能带无界一道，无界自会帮仙友化解。”
　　伏灵忍不住笑了，这一刻，她不觉得面前是个佛修，更像是一个半吊子的骗钱道人。
　　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伏灵也不能再拖下去。
　　她踏上穿杨叶，站到一边，“上来吧。”
　　无界朝她作了个揖，随后迈步上去。
　　两人坐下来时，伏灵便控制着穿杨叶出发，出了结界后辨认过方向就往正确的方向前进。
　　她提前打听过，斩月堂离学院的距离有些远，可能要等子时才能到。
　　“无界小师父先休息片刻，待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无界只是点了点头，他一直都闭着眼，伏灵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睡了还是没睡，只是后面一路都不再跟他多说话。
　　一路上，伏灵心情有些复杂。
　　有兴奋，有担心，更多的还是莫名的紧张。
　　到斩月堂时，她便先停了下来，先找阿辰，想办法先让自己的仙力回来片刻才是。
　　她与无界道，“我进去找人，你可以先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出来，只希望一会儿的事，无界小师父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无界轻轻点一下头，示意她进去。
　　伏灵上前，拿出美人学院的名头与那门口的弟子道，“我叫伏灵，找明日要成亲的陈长老，劳烦各位通禀一下。”
　　门口的几个弟子互相看两眼，随后还是有一人进去通禀，剩下几人和伏灵谈着话。
　　都是一些盘问，伏灵笑着三两句躲过去。
　　很快，里面就有人出来了。
　　不是那弟子，是陈长老，他是飞着出来的，看得出来很是着急的样子。
　　他落在伏灵面前，顿住脚想上前拉住伏灵又注意到旁边有人，随后放下手，对伏灵道，“有什么事去那边说吧。”
　　他指了指斩月堂外远处的黑暗之处。
　　伏灵看他的模样便能知道这是阿辰，压住心底的激动，她点了头跟上去。
　　一进入黑暗之地，那顶着陈正老模样的人便抬手一道结界设下，然后摇身一变，恢复了自己的模样。
　　与伏灵长得有几分相似，却是男像。
　　略微消瘦些的脸庞，眼睛较伏灵的偏狭长一些，但丝毫不显小，反倒眼神中不自觉透露出威严来，微抿的薄唇更是平添几分凛冽，让人敬畏。
　　伏灵没有任何犹豫，立马便抱了上去，心底升上来满满的委屈，她下巴搁在他肩头，低声叫他，“阿辰，姐姐好想你。”
　　伏辰抬手轻拍她的背，安慰小孩子一样道，“别怕，我来了，只是历劫，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在后面保护你的，别担心。”
　　伏灵没有说话，她抱着阿辰好一会儿才松开，展了笑颜，开口就问他，“阿辰，我身上仙力消失了，有没有办法让仙力回到我身上？我知道仙力在哪里。”
　　她抬手挠了挠头，“如果历劫不能拿回仙力，那还是算了吧。”
　　伏辰脸上是很深沉的表情，他沉着声音问，“仙力在你体内，只是因为历劫被天道压住，只能等历劫结束才能恢复。”
　　伏灵连忙摇头，“不在我身上，在我儿子身上。”
　　这话一出，伏辰的表情立马僵住。
　　之前晚鱼仙子回去时就跟他讲过，伏灵问起来奉一的事，晚鱼没有跟她细说，现在她特地提前出来找他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但他们哪里来的儿子？
　　他看着伏灵，微蹙着眉头，“你哪里来的儿子？”
　　伏灵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有些嫌弃，“不知道，好像是和奉一生的，我已经见过他，但前两天我不知道为什么晕了，之后他也晕了就被送回了天水镜，我现在要去找他。”
　　伏辰表情更难看了。
　　“你不是来找我的？”
　　伏灵笑了笑，摸摸他的脸，“乖阿辰，我这不是顺路也来找你了吗？”
　　“顺路？”伏辰脸色差到极致，伏灵连忙笑着转了话题，“哎呀，你就说知不知道，这很重要，我仙力也在他身上。”
　　伏辰抿了抿唇，没有回答，反倒是问她，“你怎么知道是和奉一生的？你是天界长公主，奉一是天元族少族长，两界交恶，你怎么会和奉一有一段过往？”
　　伏灵一愣，眨着眼睛，“这不是也准备问你吗？”
　　“我掉下来没两天，奉一就来了，他就是冲我来的，只是他以为我不知道，所以没有拆穿。我认出了阿幸，但也没有跟他说，现在就是关键时刻，我晌午休息的时候总看到阿辰很痛苦的样子，所以不管奉一和我之前有什么，我现在都要去找阿幸，为了不让他发现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我是偷偷出来的。”
　　伏灵说了一大段，脸上带着些请求的表情看着伏辰。
　　“阿辰，你知道姐姐的，姐姐最相信你了，你要是知道就告诉姐姐好不好？”
　　她语气有些撒娇的一位，伏辰还是没有松口。
　　“天元族的人厌恶天界的人，你去了出不来，你不能去。”
　　伏灵立马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不会出事的，我是孩子娘，去见见自己的孩子还不行了？”
　　“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你怎么不这么去跟奉一说？”
　　伏辰丝毫不留情面地反驳她，伏灵忍不住装凶，“姐姐做事还要跟你先禀报？快，告诉我。”
　　伏辰毫不为所动，伏灵不由得撇撇嘴，抱上他胳膊摇了摇，一句话也不说，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直到他松口她才会松开。
　　伏辰往常最是吃她这一套，根本拿她没办法。
　　现在也是这样。
　　两人僵持没一会儿，伏辰便松了口。
　　他脸上表情有些松动，语气也有些无奈，“我代你去找，我叫土地带你去休息。”
　　伏灵坚决地摇头。
　　伏辰不能去，伏辰是天帝，是当年直接和天元族大战的人，若是被发现了，天元族的人更不会放过他。
　　两人又一次陷入了僵持。
　　夜里天寒，伏灵穿得单薄又在穿杨叶上吹了那么多风，对视的过程中忍不住就打了个寒颤和喷嚏。
　　然后就立马趁着泪眼汪汪的样子，拉住阿辰的袖子，语气软下来，“阿辰，我已经忘了那段记忆，现在得知自己有个孩子还在天元族，也不能去要回来吗？”
　　伏辰闭嘴不语。
　　“你没有孩子你不懂，阿幸似乎是三百年顶到蛋壳最后才出生的，轻得可怕，脸色还一直都不太好，看起来常年体弱，也不知道天元族的人是怎么照顾他的，若是现在这样的人是我，你会不会着急？”
　　伏灵停顿一下，看一眼他的脸色才又接着道，“就像当年我刚刚醒来的时候，你都急哭了，我现在虽然面上没哭，但我的心里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伏辰皱紧眉头，似乎是想起来什么。
　　他眯起双眼，脸上的表情更加坚定。
　　“你倒是提醒我了，天元族的后代出生之时是气体，没有身体，想要拥有身体，需要父母双方去找到合适的种族血脉，再在一年后并着爹娘两人的血液一同滴在蛋壳上，他们才会破壳出生。”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伏灵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那我这些年都在天界，他是怎么出生的？”
　　伏辰冷笑一声，“谁知道奉一用的什么办法骗你？这天元族就不去了。”
　　他抬手要拉开伏灵的手，伏灵死死拉住他衣袖不肯松手，她摇着头，低声念着，“不对，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阿幸身上有我的仙力，这明明可以证明他是我的孩子。”
　　伏辰抿了抿唇，“我说没有就没有，这一次你听不听我的？”
　　伏灵沉默着没说话。
　　伏辰耐心地等着她思考，心里也在打鼓，害怕伏灵脑子突然灵光一些，死活不信不听。
　　事实证明，怕什么来什么是真的。
　　半晌后，伏灵摇着头，“不听，阿辰，你不用管我了，我得去找找阿幸，我把他带出来后，你就带他回天界。”
　　伏辰脸色一冷，“你怎么办？”
　　伏灵耸耸肩，“不是历劫吗？我等历劫完了再回去。”
　　说完，她还笑着拍拍伏辰臂膀，朝他偏头道，“那奉一是神仙，是神仙就不能在人间乱来，所以我其实也没有那么被动，放心吧。”
　　至此，伏辰的脸色几乎已经黑到与天色同样。
　　好半会儿，他手上突然现出一柄长剑，他冷笑一声，“你要我就给你抢回来，不就是孩子吗？劈了天水镜就找回来了，天水镜就在这边往前不远处。”
　　他说完后就对着伏灵施了个法，将伏灵定在原处。
　　随后又召唤出土地来，土地是个长眉毛的老头，见了两人就要行礼。
　　还没来得及弯腰伏辰就已经留下一句话飞身离开了。
　　他道，“看好长公主，哪也不许去，人丢了唯你是问。”
　　土地连忙战战兢兢地给面前被定在原地甚至无法发声的伏灵鞠了一躬行上一礼，随后又客客气气地给伏灵加上多一层结界。
　　“冒犯了，长公主。”
　　随后就坐到一旁，一边修着手里的小拐杖一边看守着伏灵。
　　伏灵定在原地动弹不了，心头焦躁又没有办法，现在只后悔怎么刚才没有多防着阿辰一手。
　　全身上下除了那俩眼珠子哪里都动不了，只能干着急。
　　无界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穿杨叶那边等着她，半晌看不到人回去，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去敲斩月堂的大门，然后根据那些弟子的提示发现她在这边。
　　一想到这里她就放弃了。
　　阿辰设置了结界，无界便是来了，也是看不到她的。
　　这可怎么办才好？
　　夜色很深，今夜月圆，天上那轮圆月正向天地间散发着淡淡的光辉。
　　伏灵焦急了不知道多久，只知道那边坐着的小土地已经睡着了，天边也开始要泛白。
　　伏灵几乎已经心如死灰不抱任何希望，现在只希望阿辰和阿幸都没有受伤。
　　却就在此时，结界忽然有了破裂的迹象。
　　下一瞬，伏灵身上的法术被解开，长久地保持一个动作让她浑身僵硬，法术解开的那一瞬间她就直挺挺地倒向地上，又被一双手稳稳借住。
　　“哎哟！奉，奉……少族长！您怎么来了？”
　　土地在瞬间被面前的响动惊醒，看着来人说话都捋不清舌头，看看伏灵又看看奉一，浑身瑟瑟发抖，一个天界的，一个天元族的，这要是打起来了拿他出气可怎么办？
　　走又不能走，天帝下了命令。
　　他在这边心头急得只流冷汗，奉一却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先离开了。
　　土地心都凉了大半截，天帝的命令他不敢违抗，可天帝不在，天元族少族长的命令他也不敢违抗。
　　奉一看出他的犹豫一掌将他打回了地下。
　　过后才用一张白面具脸对着伏灵，“你遇到神仙了？谁？”
　　伏灵看着他出现时，大气都不敢出一个，阿辰现在就在天水镜抢人，奉一怎么会来？
　　阿辰从天水镜出来必然是满身疲惫无力与奉一再战，虽说她想现在就去找阿幸，但阿辰既然已经去了，那她就不能再给他拖后腿。
　　她决不能留奉一在此。
　　伏灵心头快速地跳着。
　　“不，不知道是什么神仙什么人，将我困在这里就，就走了。”
　　紧张的时候她说话都有些打颤，生怕奉一怀疑，她连忙道，“奉长老，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奉一没说话，在等她说。
　　伏灵便立马又道，“我想，上次度尘小师父不是受了重伤吗？我想，想去看看他。”
　　奉一半晌没有回答说可不可以，只是用那双眼睛透过面具上的两个孔看着伏灵，即便是这样，伏灵也感受到根本不可躲避的威压，这让本就心虚的她更加心虚。
　　眼睛止不住地眨，最后干脆闭上眼，一把抓住奉一的手，“麻烦奉长老了，就这一次！”
　　奉一垂头看一眼她拉住自己的手，他的手一直比较凉，这会儿她的手握上来，穿过来阵阵温热。
　　他即便知道她现在是在骗她，也不方便问她怎么回事，便点了头。
　　“可以。”
　　简简单单两个字，几乎将伏灵从无比的紧张情绪中拉出来。
　　她猛地站起来，两腿不能支撑又往旁边倒去，两手撑地才勉强撑住，慢慢站起后脸上有些紧张小心地指了指穿杨叶的方向。
　　“无界小师父也在那边等着我，我们一起去。”
　　奉一没有多问多说，率先一步朝她指着的方向走过去。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丝丝光亮从东方的远山上出现。
　　斩月堂离长安寺并不太远，三人坐上穿杨叶，没过两个时辰便到了。一路上三个人都互不说话，奉一周身的冷漠气息就像竖起了一道墙，拒绝另外两人的任何交流。
　　无界本也话不多，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打坐。
　　伏灵坐在一旁更是无心谈话，满脑子都是阿辰和阿幸。
　　长安寺外有僧人守着，远远地见了无界便先打开了大门，迎接三人进去。
　　却就在迈进那道门槛的时候，走在第二个的奉一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着后面险些撞上他后背的伏灵。
　　他忽然道，“阿幸被人抓走了。”
　　伏灵浑身一僵。
　　阿辰从天水镜将阿幸带走了？
　　她抿了抿唇，眼睛不自觉地躲闪开，看一眼无界才看向奉一，“那怎么办？现在去找？”
　　奉一摇头，“不必，他不会有事。”
　　说完，他又接着转身跟上无界往长安寺里面走去。
　　伏灵站在那里吐出一口气，过后才缓缓眨眨眼，轻拍狂跳的心，吹在身侧的那只手握紧。
　　希望阿辰出来去找她看不到人的话不要着急来找她。
　　否则就要和奉一撞上了。
　　只是那小土地怕是不会隐瞒，两方都不能惹，阿辰又是个急性子，怕只是一个眼神过去那小土地都承受不住就交待了。
　　她迟迟没有跟上去，奉一与无界都站在院子里回头看着她。
　　无界轻声唤她，“仙友可是还有别的事？”
　　伏灵咬了咬嘴唇，对着奉一道，“奉长老还是先回去看看阿幸吧，我心里放不下。”
　　等奉一回天水镜，她就自己坐穿杨叶回斩月堂那边和阿辰汇合，将阿辰劝走。
　　没想到奉一只是冷漠道，“他是我儿子，你为什么放心不下？”
　　伏灵准备的其他话全都被堵在喉咙说不出来，面上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片刻后还是跟了上去，不再多谈这件事。
　　等一会儿看情况再让无界帮忙牵制住奉一，她再过去一趟，或者直接让无界帮忙去和阿辰说一声。
　　总有办法的。
　　长安寺内多银杏树，长安寺偏南，银杏叶现在正是金黄一片，秋风一吹，簌簌落下，满地金黄，与黄色的院墙相呼应。就连那屋顶青瓦之上也落了些叶子，看起来是深秋的模样。
　　伏灵从那地面上的银杏叶上踩过，踩在秋天的尾巴上，秋天发出轻微的声响，似是疼呼。
　　度尘也接到消息出来迎他们，对着伏灵与奉一便是深深鞠躬。
　　“多谢两位相救。”
　　伏灵连忙虚虚扶他起来，微微笑着，“顺手而已，小师父当时伤得那般重，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多谢仙友关心，已经好多了。”
　　度尘微微垂首，模样叫人看不完全，伏灵并不多在意，她现在心在伏辰和阿幸那里。
　　奉一却突然开口问，“说一下是怎么回事。”
　　他命令一般的语气，叫伏灵都愣了下，但那度尘却丝毫不介意，点点头便将三人往厢房的方向引去。
　　外间突然起了大风，刮得满院的银杏叶四处飞，度尘最后一个进来时顺势就将门关上，风在门上撞了头便呜咽着调转方向去其他地方肆虐。
　　待都坐下后，度尘才慢慢道：
　　“一年前，度尘外出云游，路过曲州时，被一道很强大的灵力带走，再醒来时便已经不知身在何处。四周黑暗，腥味斥鼻，周围是嘶嘶声，有东西从身上爬过去，是蛇，很多的蛇。”
　　再听到这个陌生的字，伏灵不自觉地皱了眉头。
　　她是真没听过蛇是什么东西。
　　只听度尘又道，“在那地牢之中，他们没有规律的爬行，攻击，但都不会离开，背后似乎有人在暗中操控，那人从未露过面，但度尘曾经听到过他的说话声，听起来是位老者，声音浑浊，但隔得太久，度尘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上次是他故意也夜里打开出口，将我与那些蛇丢进那小巷，度尘逃不脱只能尽力向外求救，好在两位仙友发现相救，多谢。”
　　说完，他又站起来朝伏灵与奉一深深作揖。
　　奉一沉默片刻，在他重新坐下后又问，“所以你并不知晓那地牢在何处？”
　　度尘摇摇头。
　　“他是趁着度尘昏睡时将度尘带出来的，睁眼时已经天黑在那巷子中。”
　　伏灵单手支着头，“那蛇到底是什么东西？长什么样子？我怎么没见过？有图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叫无界与度尘都有些吃惊，八州各地，都是有蛇出没的，夏日更甚。
　　破岳派中更是有修仙的蛇妖，就算不知，那也应当是听过的才是，像伏灵这般对蛇一无所知的人几乎没见过。
　　无界手在自己茶水中沾了点水，伸手在桌上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随后又着重画了脑袋，尾巴画得尖尖的。
　　“大约是长这样，但与鳝鱼蚯蚓龙又有所不同，只画倒是看不出来，仙友若是不着急，无尘这便出去找书来给仙友认一认。”
　　无界说着就已经站起来，伏灵脑子里灵光一闪，也跟着站了起来。
　　“奉长老与度尘小师父先聊着，我随无界去瞧瞧那蛇是什么东西，很快就回来。”
　　奉一只是轻轻瞥她一眼，点了点头。
　　伏灵心里激动地跟着无界出去，无界领着她朝后面藏经阁的方向去，伏灵却两步上去走到他前面。
　　“无界小师父，您现在可有空闲？”
　　无界笑着点头，伏灵连忙道，“昨夜我们去斩月堂找人，那人后来去办事，现在应当已经回来了，找不到我难免担心，现在奉长老在此，伏灵一时走不开，无界小师父可有办法帮我给他传个信，让他知晓我的去向，也免得担忧。”
　　无界面上露出明白的表情，他带着伏灵进了藏经阁，找来笔墨与纸。
　　“仙友可将要说的事写在这纸上，无界可以托寺中师弟去传信。”
　　伏灵也顾不得那么多，拿起笔写下自己的位置，又顺便告知伏辰不能轻举妄动，自己很安全，让他带着怀幸先回天界，往后还有见面的时候。
　　在书信结尾处画上一个凶凶的小人，吹了吹笔墨，差不多干时将信纸折叠起来，装进信封交给无界。
　　“交给斩月堂陈长老，劳烦了。”
　　无界笑着道一句举手之劳，随后将信交给藏经阁外的师弟，交待两句后便又回到藏经阁内。
　　在伏灵的视线中，从角落里找出一本名为《万象图》的书来，翻开几页后，将书递给伏灵。
　　“这便是蛇，仙友看看可认识？”
　　递给她后又转身去找其他正好需要的经书，离开伏灵的视线。
　　藏经阁内光线较外面更为昏暗一些，伏灵接过来瞧了一眼，还没看清楚，便感觉眼前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她立马合上书，浑身一颤，晃了晃脑袋用力眨眼，随后再次打开那书页，定睛一看，那长长一条的黑色东西正在书上，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像是放着光，正在盯着她。
　　旁边树枝上盘旋着垂下又昂起头，地上盘起来地立起前半身吐着蛇信子，它们都在看着她，折让伏灵隔着书页感觉到危险。
　　伏灵脑子里闪过一幅画面，是一条大黑蛇的背影，嗖的一下钻进山洞。
　　心里那种无处追寻的恐慌瞬间便席卷她全身，几乎要将她淹没在恐慌的大海里，吞噬她的呼吸，缠住她的身体，要将她崩碎。
　　书上那三条不同形状的蛇好像都动了起来，在书面上爬行，在树枝上攀起，那蛇信子进进出出，都往她捏着书页的手指袭来。
　　就连手上那本书都变成了流动着的水样，拿不稳似的从伏灵手中掉落。
　　伏灵腿上似是绑住了千斤重的石头，挪不动迈不开，浑身由内而外发凉，两眼充满恐慌没有焦距地望着前方。
　　整个藏经阁都变成了流动着的样子，扭曲着，爬行着，全都化成一条条刚刚梳书里看到的东西，朝她游过来。
　　伏灵看着近在眼前的架子，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猛地出手一只手抓住一个架子，双手在抓上的瞬间便用尽了权力。
　　刹那间，木架子传来崩裂的声音。
　　无界听到声音赶忙走过来看，就见伏灵双眼泛红，满眼恐惧与恨意，浑身用力到颤抖，她身旁的两个书架都诡异地朝她倒过去。
　　无界连忙抬手帮她扶住一侧的架子。
　　“仙友受惊了，这架子突然不稳，现在无界已经将它们扶稳，仙友可以出来了。”
　　他扶稳两侧的架子后朝着伏灵作揖，抬首时却又见两侧的架子朝伏灵倒去。
　　这一次他根本拦不住。
　　伏灵两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泪，浑身也像是用尽力气再也撑不住两侧的架子，两方架子相撞，架子上的书全部落下，一本本犹如千斤重的石头一般，轻轻松松就将伏灵打倒在地上，无力动弹。
　　她便是倒下时也紧咬牙关，瞪大眼睛，两手随手抓着两本书。
　　书在她手中瞬间化成粉末，她也没有松手，并不长的指甲也直接陷进了手心肉里，她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无界大惊，在两方架子要先后倒下在伏灵身上时堪堪撑住下面那架子，顶住两个。
　　“仙友快出来！”
　　不知为何，这两侧的架子竟是压得他撑不住，完全不似平日里的木质架子的重量。
　　但他说的话伏灵好像一句也没有听到。
　　无界无奈只能将大声将外面的师兄弟叫进来，又叫人去找奉一与无界。
　　奉一来得很快，看着无界跪在地上双手向上撑着木架子，防止它们砸在伏灵身上的模样不由得皱眉，抬手间一道强劲的仙力便将两侧的书架立回去，将一切复原。
　　露出书架下方的伏灵来。
　　她躺在地上，浑身无力地起不来，双眼望着上方没有任何反应。
　　无界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上前叫伏灵，伏灵没有反应他便想与一众师兄弟为伏灵念经。
　　奉一抬手阻止。
　　“不必，我带她去休息。”
　　说完又是一道仙力打入伏灵眉心，强行让她睡过去，这才上前将她抱起来。
　　无界擦了擦额头的汗，跟在他后面，回头看了看方才诡异的两个书架，现在就像正常的书架摆放在那里，没有任何不同于诡异之处。
　　除了地面上被伏灵碎成粉末的两本书还残存的灰迹，根本看不出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跟上奉一，在他后面主动道：
　　“方才无界将《万象图》上的蛇给伏灵仙友看，过后便去找其他经书，后来听到那边传来木头碎裂的声音再回来就看到伏灵仙友抓着两边的书架，无界将书架扶正后，那两个书架却又突然都朝伏灵仙友倒下，那些经书将伏灵仙友砸在地上，再然后便是这般模样了。”
　　他说话时完全不似平时的不慌不忙不着急，语气中也隐隐有些着急。
　　度尘闻言便先停下，转了方向朝主持院走去。
　　这边奉一将伏灵放在床上，抬手在她眉心探了一下，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回头问无界，“只看了蛇？没别的？”
　　无界抿了抿唇，垂首摇头，“无界不知。”
　　“书呢？”
　　无界再次摇头，“已经被伏灵仙友粉碎成灰，没有了，不知道伏灵仙友是不是在树上看到了什么别的内容。”
　　他当时没有在那里看着伏灵的动作，将书递给她就走了，若是留下来看两眼也会更清楚情况一些。
　　奉一点了点头，“好，多谢。”
　　无界出去时带上门，正好有师弟过来叫他，说主持叫他过去，他便忙着过去主持那边，没再顾上这边的事。
　　房间里，奉一站在床边，看着伏灵满头大汗，没有出手帮她擦掉。
　　看着伏灵做噩梦般颤抖，也没有安抚，只将手放在她额头上，想看看她梦中都看到了什么。
　　只是很可惜，她梦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暗，不管他站多久，也什么都看不到。
　　即便从灵戒中拿出明珠照亮，用仙力将四周变得清晰可见，也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他看不到，只能是因为做梦的人也看不到，做梦的人看不到却会感到害怕，那只能是她下意识的害怕，但没有这段记忆。
　　奉一回到厢房内，看着伏灵，面具下的眼神有些幽暗。
　　没有记忆？
　　正想着时，手心传来滚烫的感觉，是伏灵的脸，她整张脸涨红着，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掐住自己的脖子，昏睡中也是眉头紧皱。
　　奉一手被烫得抬起来，很快又放回去，一道仙力保护着她的脖子，将伏灵的双手隔在仙力屏障之外，她脸色很快恢复正常。
　　他在床边坐下，低头看着睡着的那人，面具挡住他所有的情绪，没有泄露丝毫半分。
　　不知坐了多久，外头突然传来些微的声音。
　　他能感觉到阿幸来了。
　　来的不只是阿幸，还有另一个人。
　　他起身要出去找阿幸，将他接回来，却就在起身的时候，伏灵忽地拉住他的手，呓语道，“阿辰。”
　　奉一浑身僵住，没有听清楚她叫的谁，但很明显叫的不是他。心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填满，他反握住她的手，俯下身沉声问她，“你刚才叫的谁？”
　　伏灵这次却不说话了，奉一再次起身装作要离开，握着他的手再次收紧。
　　他回头就见床上那人眼角流出眼泪，眉头锁着，没说梦话却比说了话还厉害。
　　奉一手下不自觉收紧，看一眼门外，阿幸已经越来越近，应该是朝这里来的，奉一想明白又重新在床边坐下。
　　将手从伏灵手中抽出来，冷漠地看着她的手在空中乱抓，却什么都抓不到，哭得越来越厉害的模样，却始终不管她。
　　放在腿上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半晌后还是抬手替她擦拭眼泪，这一去便被伏灵紧紧抓住。
　　她眉心才慢慢松开。
　　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是度尘。
　　“就在这间，两位施主请便。”
　　“多谢。”
　　门外小怀幸有模有样地跟度尘作揖道谢，等度尘离去他才敲了敲门，“爹爹，你在里面吗？阿幸进来了？”
　　他还没说完时，门就直接被人推开了。
　　一张清隽陌生的脸落进奉一的眼中，他身后那个小身影从他腋下钻进来，扑向奉一，大声道，“爹爹！”
　　奉一摇了摇头，他连忙捂住嘴，看向床上的伏灵浑身一颤，然后两手并用爬上床，坐在奉一怀中，压低声音用气声问，
　　“娘亲不舒服吗？”
　　他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
　　因为奉一正和门口迈着重步走过来的人对视，说不上来，这人面容很陌生，却叫他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那人死死盯着他放在伏灵脸上的手。
　　屋子里陷进一种安静又诡异的气氛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后面都努力加更！


第30章 ・
　　怀幸窝在自家爹怀里, 抱着他的手臂，两条腿直着翘在他膝盖上。
　　一大一小，一个望着床上的伏灵, 一个看着对面的男人。
　　奉一收回视线，却没有收回放在伏灵脸上被伏灵抓着的右手。他左手弯起放到怀幸肚子上, 轻声问他, “还疼不疼？”
　　怀幸摇摇头，又指了指对面那男人。
　　“他把手放在我肚子上，就像爹爹往常那样, 好暖和，就不疼了。”
　　他说出的话让奉一再次看向对面那人。
　　他站在那里，冷着一张脸，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气, 看着奉一的眼神中带着些厌恶。
　　“多谢。”
　　奉一朝他点点头。
　　对面那人冷声道, “将手拿开。”他背在伸手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若非伏灵在心中几次三番强调不能和奉一碰面, 不能暴露她，他早就拔剑宰了对面这狗男人的右手。
　　奉一看一眼自己的手，淡声回：“拿不开，她拉着我。”
　　他并没有握着伏灵的手，相反，是伏灵紧紧抓着奉一的手心，而奉一的手呈自然状态，没有可以躲避或是紧紧反握住。
　　伏辰气得牙痒痒，奈何又不能冲上去跟他打斗, 扰了伏灵不说还会暴露身份。
　　他两步走上前，伸手去抓伏灵的手, 想强行将奉一的手拿开。
　　奉一却直接反手就抓住伏灵的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
　　伏辰顶着陈长老的脸，脸色沉下去，冷声质问。
　　奉一反问，“你想做什么？”
　　伏辰冷笑，“这是我妹妹，我自是不会让人在她昏睡不醒的时候占了她的便宜。”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自然，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奉一面具下微微皱眉，看向怀幸，怀幸点点头。
　　“他说他是我舅舅，但是他又不准我叫他舅舅，不让我叫娘亲娘亲，也让我别跟娘亲说我月中犯病的事。”
　　他将脸靠在奉一胸膛，声音闷闷的，有些不乐意。
　　奉一这才顺着他的手松开，任由他将伏灵的手抓回去，看在眼中却又没有办法。
　　伏辰得寸进尺的让他让位置出来。
　　奉一眼眸冷下来，僵持片刻后怕吵醒伏灵还是抱着怀幸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他上下打量着那个长相清俊却和伏灵没有半分相似之处的人。
　　“你是天界的神仙？”
　　他这般问那人，那人却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也不回答他的话，看起来对他是不满意极了。
　　伏灵困在床上，手上被换成另一个人的手她还没有丝毫惊慌，反倒在那人替她擦去脸上汗珠的时候，放松下来，原本紧绷的双唇也自然扯平。
　　这说明她对面前这个人是极其信任的。
　　这是奉一不得不承认接受的事实。
　　他试着感受怀幸身上的仙力，看看他是哪路神仙，却发现怀幸身上原本应该在治疗过后残存的仙力早就被人清理干净，找不到一丝半毫的痕迹。
　　这人防备心极重，早就料到会被人查探，所以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
　　他垂首低声问怀幸，“你们怎么过来的？”
　　怀幸嘟着嘴答，“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把我从天水镜带到斩月堂，我发病的时候他还给我疗伤，没一会儿就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收到一封信，是娘亲写的，他说娘亲出事了，之后他就带我过来这里了。”
　　这更加等于侧面证实了这人和伏灵之间的关系。
　　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但细细一想，问题就大了。
　　天水镜人不多是事实，但天水镜都是神仙，大多都是望神的修为，一般人想要无声无息的进出都难，还要带走怀幸更是不可能。
　　他正想看看这人是如何安抚伏灵又是如何为伏灵治疗的时候，那人就站起来，抬手一道灵力打开了大门，对着大门抬了抬下巴，示意让他们出去。
　　奉一抱着怀幸站起往外走。
　　心中却一直在回想方才他使出的那道灵力。
　　斩月堂何时有人仅仅用灵力便能从天水镜将人带走，进都进不去才是。
　　但很明显这人并不像告诉他，来日方长，他就守在外方，这人还能逃了不成？
　　待两人出去后，门又自动关上。
　　伏辰俯下身，将仙力源源不断地往伏灵身上传去，轻声唤她，“阿姐别慌别怕，我来了。忘了就好，忘了就好……”
　　他的声音全然不似刚才和奉一说话时那样又冷又沉，反而很轻很柔，温声唤着她。
　　在他的温暖仙力之下，伏灵没过多久便慢慢转醒。
　　眼睫被泪水打湿还没有彻底干掉，睁开眼时眼睛里也是水汪汪的一片，她看着眼前这人有些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拉起被子盖住脑袋，瓮声瓮气地说：
　　“阿辰，你回凌霄殿去吧，我睡会儿就好。”
　　被子外面的人没回她的话。
　　伏灵过了一会儿才忽然拉开被子，两眼瞪大看着伏辰。
　　“你怎么来了？”她一边说一边看屋子里其他地方，寻找着奉一的身影，脸上还有些紧张。
　　伏辰眉头紧皱，“你这样我怎么不来？他没发现，那小子我也给你带出来了，就在外面。”
　　伏灵点点头又顿住，“那奉一是不是知道是你带走了怀幸？那我……”
　　“我说我是你兄长，他不知道我们是天界的人，你若想躲着，我一会儿便跟他说我是散仙，谁也不靠。”
　　伏辰做出了自己最大的让步，脸上的表情又是嫌弃又是忍耐的。
　　“不是，我……那他不就知道我是怀幸真正的娘亲了？”
　　她又将头埋进被子里，伏辰将被子拉开，逼她露出脸来，“知道就知道，你又不是假的，还怕他知道？”
　　话刚说完，伏灵就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
　　她恶狠狠道，“我又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解释？”
　　伏辰点点头，脸上露出明白的表情，从灵戒中拿出一件披风给她系上，随后抬手一道灵力打开门。
　　外面接连进来好几个人，有长安寺的主持，度尘，无界，还有另外几个佛门弟子都跟在奉一两人身后进来。
　　他们一大堆人进来，显得这屋子里有些拥挤。
　　但奉一抱着怀幸站在前方，好像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无界先问了她两句，又顺口介绍他前方那个身穿袈裟的人是长安寺的主持。
　　主持朝伏灵微微颔首。
　　“女施主受惊了，藏经阁之事贫僧已经查问清楚，也已经着手在更换藏经阁的书架。”
　　伏灵从床上下来作揖，“给主持添麻烦了。”
　　虽说当时发生的事她已经不记得，但那种恐慌感还在，依稀还记得自己毁了两本书，回头问问无界，确认过后重新给补上才行。
　　“本也是些陈旧书架，确实也该换了。听无界与度尘说，两位施主之前救过度尘，多谢两位施主相救。”
　　他让后面几个弟子将准备好的那些药材放到桌上，分别说明了用法和用量后又笑着道，“如今正是早上，若是几位施主不嫌弃，可在寺里用斋。”
　　他说完这些后便带着几个弟子先离开，无界与度尘也跟着一同离开没有停下来。
　　任谁都能看出奉一与伏灵身侧那人之间气场不对。
　　伏辰帮伏灵拉了拉肩上的披风，对着奉一怀里的怀幸道，“你过来，她要抱你。”
　　伏灵瞪他一眼，“别这么和孩子说话。”
　　她说话时都不敢看奉一，总有种骗了人的感觉。
　　怀幸紧紧抱着奉一的脖子，他轻声问，“他说他是我舅舅，你是他妹妹，那你真的是我娘亲是吗？”
　　他声音带着小孩子的奶声，还有些小心翼翼，伏灵眼神快速地从奉一脸上划过，有些心虚，最终还是咬牙重重点头，“是。”
　　她看着怀幸，虚弱泛白的脸色和怀幸的几乎差不多，这一点两人倒是一个样子，她勾起唇角笑了。
　　怀幸也抿起双唇，想要又没笑的模样，有些克制，他抬头看看奉一，小手轻轻捏捏奉一的脖子，眼神询问着。
　　奉一抱着他转了个方向坐到一旁椅子上。
　　他将怀幸按在怀里，不准乱动。
　　“你说是就是？”
　　伏辰双手环胸，语气不咸不淡地顺口道，“那就不是吧。”
　　伏灵吸了一口气，直接摊了一张牌，“奉长老比我更清楚我是不是不是吗？”她从灵戒中将那本《药宗秘辛》拿出放到桌上。
　　奉一看都没看一眼，又问，“你们是天界的神仙，所以才走的？”
　　伏灵还没说话，伏辰又轻笑一声替她回答，“我是散仙，我妹还没成仙，身上没有仙力，至于当年为什么走……”
　　伏灵也看向他，这是她不知道的记忆，在天界时从来不会有人跟她说起，她也从来不问。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想知道。
　　“自然是因为不喜欢了，她的当年不知道孩子的存在，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总不能不认，你觉得呢？”
　　伏辰脸上表情有些讥笑。
　　奉一的脸被白色面具遮挡着，但他也是轻笑，“你当年亲自用仙力温养了一个月都是假的吗？伏灵，你当真不知？”
　　伏辰也没料到伏灵是知道怀幸存在的，他眉头微皱，但还是坚定地站在伏灵这边，“事情已经过去，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你若是不想她认，那我们便不认了。”
　　他眼睛眯着，用警告地眼神看着怀幸。
　　奉一抬手挡住怀幸的视线，他低头问他，“你那负心娘，你还要吗？”
　　怀幸噘着嘴，小声道，“不是负心娘，我要的。”
　　伏灵犹豫着，拉了拉伏辰的袖子，吐出一口气，她严肃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有近三百年和小时候的记忆，中间那些年的都不记得了。”
　　她上前半步，拉开奉一的手，半蹲下来与怀幸视线齐平，怀幸那双又黑又明亮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她。
　　她心上一揪，像是被什么啃食着。
　　她轻声道，“忘了阿幸，娘亲也很抱歉。”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双更~


第31章 ・
　　原本是要去斋堂用斋的几人还没出发时, 度尘就带着师弟们给他们送了些过来。
　　桌上，奉一终于松开了怀幸，怀幸慢腾腾地挪挪蹭蹭地就坐到了伏灵身边, 眼睛打量着奉一的眼神，小手在桌下拉住了伏灵的手。
　　他轻轻将头靠在伏灵手臂上, 小声道, “没关系的，我记得娘亲就好。”
　　他明亮的眼眸弯弯，像是盛着一弯月亮, 他手小小的比划着，“我看到过娘亲其实，我还在蛋里，娘亲每天都给我讲故事, 抱着我出去散步, 还有爹爹也在。”
　　伏灵愣了一瞬，随后笑了笑, 她接不上话，对于那些事情她没有丝毫的记忆。
　　“小妹坐我这边来。”
　　伏辰冷眼看着那个越靠越近，近乎要钻进伏灵怀里去的小人，眉眼都是烦躁。
　　怀幸闻言连忙坐直了身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伏灵，“是我话太多了吗？”
　　伏灵摸摸他的头，“别管他，吃饭吧。”
　　她说着时眼神看一眼伏辰，示意他不要乱来。
　　伏辰深吸一口气，将手中那双筷子都给折断, 他干脆放下碗筷，总归也不想吃这些凡间的东西, 吃了还得费时间去吸收，麻烦。
　　整个桌上只有奉一安稳如山地坐在一边安静看着，他面前摆放着的碗筷动都没动。
　　伏辰勾起唇角，“少族长怎么不将面具摘下来？”
　　闻言，伏灵也忍不住看过去，却没说什么，继续和怀幸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自己碗里的斋饭。
　　“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伏辰继续刺激着他，试图让他将面具摘下来，他想看看，奉一对伏灵的事都知道多少。
　　奉一却只是对着怀幸道，“吃完我送你回天水镜。”
　　怀幸瘪了瘪嘴没有反驳。
　　伏灵动作顿住，“这么快吗？他身体不好，不如让阿……阿幸跟着我兄长去找认识的神仙看看，能不能根治。”
　　她说完又补上一句，“我兄长认识一些厉害的散仙，其中有擅长药理的。”
　　伏辰将身子往后靠，完全没有想要答应的样子。
　　奉一只是道，“不必。”
　　“天水镜神仙的本事哪里是我们这些散仙可以比的？就让他带回去，回头哪天你想见人了我再去给你带出来。”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里就又强大的神压漫步，伏辰和怀幸完全不受影响，伏灵却皱了皱眉，心口有些闷。
　　“我还未曾听闻哪位散仙有如此厉害的修为。”
　　奉一试图将伏辰逼出原来的样子，但很明显，他的神压在这里只对伏灵有用。
　　伏辰即便不用仙力抵抗也根本不会手上，但没有仙力，与奉一也没有血缘关系的伏灵却是手握成拳，用尽全力抵抗，整张脸都涨红。
　　怀幸见状赶忙大声道，“爹爹！我娘亲不行了你快收回去！”
　　瞬间，那股强大的神压便收了起来，伏灵手上脱力，筷子掉落在地上，呼吸重了一些。
　　她抓着怀幸扶过来的手，想跟他说声没事，却当场就晕倒在桌子上。
　　伏辰反应极快，在奉一和怀幸出手之前，就先将伏灵抱起，放回里面床上，他面上就像是结上了一层冰霜。
　　整个人处于即将爆发的状态，双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他抬手一道灵力阻隔断外面人的视线。
　　几番检查发现伏灵是因为连续的紧张和没有休息导致身体虚弱，再加上刚才长神修为之人的神压一下来，她就更加支撑不住。
　　确定情况之后伏辰脸色也没有丝毫的好转。
　　他走出结界，看着那两父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久后，你们将后悔你们现在所做的这一切的。”
　　他声音不高不低，提前在灵力结界上施了法术，即便里面睡着的伏灵突然醒过来也不会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怀幸抿着小唇望着对面那个舅舅不敢说话。
　　奉一面上有白面具遮挡，但放在腿上的那只手也是紧紧握住。
　　伏辰单手背在身后，视线从一旁的窗户望出去，看着外面那满地的金黄叶子，眼眸微微眯起。
　　背在身后那只手掌心被什么烫了一下，他眉头一皱，看看结界内，又看看面前坐着的这两父子，还是选择了出去找来度尘。
　　“她对你有恩，我此番还有急事要走，她就托给你照顾了，务必安全送回美人学院去。”
　　交代好一切后他又回到屋子里，看着已经爬到奉一怀中的怀幸。
　　“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你是天界的人。”奉一近乎肯定的语气。
　　天地间没有长神修为的散仙，天水镜没有这号人物，那他就只能是天界的人。
　　但伏辰没有回答他，只是说完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便离开了长安寺。
　　手心发烫，是晚鱼仙子在通知他天界的神仙发现他离开，他该回去了。
　　历劫之事神仙不能插手，他现在下来也是瞒着一众神仙下来的，若是被发现，免不了伏灵后面还要遭什么罪。
　　奉一轻轻松松就划开了他用灵力设置下的那道结界。
　　美人学院的大长老说，伏灵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对于之前的事大都不记得，但现在，她既然已经找到了兄长，为何她兄长没有带她一起离开，反倒将她留在这里？
　　按照伏灵自己的说法，她活了好几百年，但却一直没有成仙，身上灵力没有，愿力又并不多，她是如何维持面貌，又为何能在没有修行的情况下长寿？
　　正当他看着床上伏灵出神的时候，怀里的小怀幸抱住他脖子，想朵蔫了的花，耷拉着脑袋。
　　闷声闷气地低声讲，“爹爹，舅舅说，让我们不要在娘亲面前现出原形，他说的是哪个原形？”
　　天元族本身原形是气体，第二原形是尚在蛋壳中时注入的血脉的种族。
　　他们是蛇，第二原形就是蛇。
　　奉一闻言便联想到伏灵先前在藏经阁时候的事，刹那间，脑子里好像什么都通了。
　　他脑子里浮现出一句话。
　　伏灵怕蛇。
　　所以她看到《万象图》上的蛇形害怕，所以刚才她兄长说他们会后悔是因为伏灵知道他们原形后不会接受。
　　那当年伏灵离开，也是因为这个吗？
　　奉一揉了揉怀幸的脑袋，“嗯，听他的。”
　　房间门打开着，度尘就站在外面垂首默默念着心经。房间外的银杏树被风吹的落叶满天飞，飘进院中那一坛水缸中，替代早就已经枯萎不见的绿叶成为水中风景，荡漾起点点的涟漪。
　　待伏灵醒来时，天已经接近傍晚。
　　怀幸一直坐在床边上望着她，第一个发现她醒来，弯下身子趴在她身侧轻声叫她，“娘亲，你醒了吗？还难不难受？”
　　伏灵脑子还有些浑沌，手摸上他软乎乎的小脸，笑着摇头，“不难受。”
　　环视屋中，奉一和伏辰都没了影子。
　　伏灵心上一紧，“少族长和阿辰去哪里了？”
　　她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他们站在山顶上打斗的样子，天云变色，大地崩裂，寒风呼啸，打得山崩地裂，两败俱伤。
　　怀幸哦一声，“舅舅叫阿辰吗？他回家了，爹爹刚刚出去，马上也回来了。”
　　伏灵松一口气，心上的大石头落下。
　　窗外的天色已经不早，伏灵起身牵着怀幸往外走，“你爹要送你回天水镜吗？”
　　怀幸瘪着嘴点点头，“要，我身体不好，不能离开天水镜太久。”
　　他满脸都写着不高兴，拉着伏灵的小手紧了紧，“娘亲要跟我一起回天水镜吗？”
　　伏灵蹲下身，拍拍他的小脑袋，“娘亲现在还不太方便，往后娘亲常去天水镜看你好不好？”
　　怀幸垂着头，埋头到伏灵肩膀上，低声问她，“那每个月月中都来陪阿幸好不好？”
　　伏灵郑重道了声好。
　　脑子里已经在想，要如何才能根治怀幸这病。
　　屋外度尘正站在那里等着他们，见得两人出来，连忙道，“仙友可要回美人学院？”
　　伏灵点点头，“待晚点阿幸回了天水镜，我再回去。”
　　她这番出来就是联系阿辰和查看阿幸的情况。
　　阿辰已经走了，没法将怀幸也带走，怀幸也不能离开天水镜太久，那她也差不多完成了这一趟出来的目的，该是时候回去，免得花昕长老又提着剑追出来找她。
　　到时候还会连累小师弟。
　　度尘合手作揖，“仙友兄长交待让度尘务必将仙友平安送回美人学院，仙友稍等片刻，度尘已经派师弟去斩月堂借仙鹤，晚些时候便能回来。”
　　他是可以走路过，但这一去路程遥远，伏灵肯定是没法接受。
　　所以他早早就吩咐师弟去最近的斩月堂借仙鹤一只，将伏灵送回去后再还回去。
　　伏灵半晌都没有回答，她眼睛落在度尘抬起的手上，他手背上有一个黑黑的伤口，稍稍偏头便能看到在同样的位置，他掌心也有这样的伤口，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对穿。
　　伏灵不自觉地有些难受，总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她犹豫一会儿还是问：
　　“小师父掌心的伤口是如何来的？”
　　度尘放下手，平静回答道，“在那地牢中被蛇所伤，有些很细的蛇，带着妖力会直接贯穿手臂手心，这便是那时候留下的。”
　　伏灵抿了抿唇，问，“蛇是什么东西？”
　　牵着她手的怀幸忍不住抬头看她，度尘也抬起眉眼，表情有些诧异。
　　今早无界才带她去藏经阁看了《万象图》上的蛇画，后面还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这才不到一天，伏灵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但想到今晨的情况，度尘还是选择了不告诉。
　　他抿了抿唇，垂眸答，“是一种长条形的动物。”
　　伏灵皱着眉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来，还是作罢。
　　没等多久一会儿，奉一便先回来了，他没有伏灵多谈话，伏灵也只顾着跟怀幸道别，眼中有些不舍。
　　怀幸跟着爹爹离开，片刻间便回到了天水镜，外面担心的一众神仙早就被奉一下令各回各家，不准来打扰他休息。
　　他刚刚和伏灵分开，趴在榻上情绪不高。
　　“爹爹，你找到娘亲是哪家神仙的妹妹了吗？”
　　奉一之前出去便是去打听这件事了，能抵抗住长神修为的他的神压，那必然修为也不会低于长神，他将怀幸从榻上捞起来，摇摇头，“没有。”
　　他没有打听到天界哪个神仙有长神的修为。
　　怀幸奔波一日，已经有些疲惫，他脑袋耷在自家爹肩膀上，眼睛已经快要闭上，没什么力气地道：
　　“我听到娘亲叫舅舅阿辰，天界有叫阿辰的神仙吗？”
　　怀幸说完便眼睛闭上，慢慢睡去。
　　奉一却是顿住了脚步，眯起双眼。
　　阿辰？
　　伏灵，伏辰？
　　作者有话要说：
　　日双更打底~


第32章 ・
　　美人学院在大陆最西边, 单独的一个区域，地势高峻，气候也与其他地区不同, 进入冬日更快。
　　长安寺在偏南的位置，即便是现在十月份, 也依然还是秋高气爽, 凉风习习，谈不上寒冷。
　　从长安寺一路从南到西边的美人学院，天然屏障高耸入云, 结界阻挡仙鹤飞进去。
　　但结界之外设置了小阵法，度尘与伏灵乘着的仙鹤刚到结界外停留没一会儿，里面便有人飞了出来。
　　率先打开结界迎出来的是护卫队的成雁队长与莫桓，莫桓看着伏灵挑了挑眉。
　　“小师妹什么时候离开学院出去的？”
　　他语气中很是惊讶, 像是着呢不知道伏灵何时离开, 伏灵挠了挠头，“昨晚, 花昕长老没发现我没回来吧？”
　　现在距离上晚课的时辰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她嘴上这么问，但心里很明白花昕长老很可能早就发现了她不再学院，却还是想抱着一点侥幸，万一今日元娓成亲大家都玩的起兴呢？
　　莫桓没说话，天色比较暗，伏灵看着他脸上有几分强忍的笑意。
　　伏灵又求道，“拜托师兄帮我瞒着花昕长老，别告诉她，我回头会好好谢谢师兄的。”
　　她话音刚刚落下, 身后就响起一道熟悉又严肃的声音，“明知故犯, 不知悔改，还妄想欺瞒师长，伏灵，你还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伏灵浑身一僵。
　　度尘率先回身朝身后那仙鹤背上的花昕合手作揖，“长老，度尘此番受住持与伏灵仙友兄长所托将伏灵仙友送回，现已安全送至，度尘这便先告辞了。”
　　他又对伏灵道，“还请仙友移步学院仙鹤背上，度尘要将这仙鹤带回去还给斩月堂。”
　　伏灵点着头看看前头又回头看看花昕，很明显花昕所乘的仙鹤背上更加宽敞，她也正该跟着花昕去上晚课的。
　　踌躇片刻后还是飞身到了花昕所乘的仙鹤背上，对着花昕点头，“师父。”
　　花昕冷笑一声，“找到家人，想起过往了？”
　　伏灵眨了眨眼，“找，找到了，没想起来。”
　　她算是找到了吧，之前和伏辰都没能见到面，本来也要等过几天他来找自己的，自己先去找他，也算找到了，至于记忆……她本也自己封了一段，确实也没有想起来。
　　花昕双手环胸，“有家人了，翅膀硬了，都敢私自离开学院，如何惩罚你自己想，想好再来找我，今晚不要来，看着心烦。”
　　她抬了抬手，将伏灵又送到莫桓他们那只仙鹤背上，自己乘着仙鹤先回了学院。
　　伏灵抿了抿唇。
　　“多谢小师父相送，《万象图》我手中没有，但我回头再联系上兄长时会让他代我重新补上几本。”
　　伏辰倒是会占便宜，明明年幼一些，却偏偏在这里和人说他是兄长。
　　度尘作个揖，道一句无事，随后便也先离开。
　　此时的学院早就已经是四处的石阶边上都亮起了石灯笼，其他没有建筑的地方黯淡无光，隐没在黑暗夜色之中。
　　落到地面后，成雁重新封了结界，回了山门之处，莫桓与伏灵走在一路石灯笼的石阶上。
　　“小师妹出去作何？外面那么危险，近来都不太平，尤其是破岳派，听说那边的妖修中出现了成群入魔的情况。”
　　莫桓笑着问她，不等伏灵回答，他又道，“二长老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只是担心你，白日里她便发现你不在，连元娓师妹成亲这事都没顾上出去找你，刚刚才回来。”
　　伏灵笑着点头，“嗯，我知道，明日我再去请罪。”
　　莫桓只顺路与她一起走到冠玉楼下，便不再送她。
　　“那小师妹先回去，我也上去了。”
　　伏灵叫住他，她看看冠玉楼楼上，小声问，“师兄，阿元小师弟没有被长老为难吧？”
　　她托了小师弟帮忙掩护，但现在花昕长老既然都早就已经发现她离开，那小师弟必然也已经被发现说谎，说不定现在正在受罚。
　　莫桓笑起来，露出左边的小酒窝，他声音清朗，“小师妹，我们今日都没看到过小师弟，本还以为他是跟你一起离开的，原来不是吗？”
　　他这话让伏灵眉头一皱，“没看到过？那他去了哪里，一天都没回来？”
　　莫桓挪动脚步换了个方向要往长老院那边去，“我去与长老说一声吧，今日元娓师妹成亲，学院里各种事情都很多很乱，怕小师弟出了什么事也无人发现。”
　　伏灵连忙跟上去，“我随师兄一道去。”
　　莫桓带着伏灵在夜色中径直走向大长老的院子，路边上的树叶都在寒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大长老听两人说完来意也是眉头一皱，他轻啧一声，“让成雁就在学院内找找看，若是找不到便罢了，他会自己回来的。”
　　小师弟阿元是大长老带回来，又亲自带着出去历练过的学院弟子，情况与其他弟子不同，大长老这般说过莫桓也不再多停留，领命去找成雁。
　　伏灵却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向来乖巧听话的小师弟半点都不了解。
　　即便是这样不报备直接消失一整日，大长老也不会责怪，甚至没有要多去寻找的意思。
　　丝毫不担心小师弟是不是被人掳走。
　　这一晚上她都没再睡，一直跟着护卫队的人在学院里寻人。
　　还跟着成雁去临崖阁的阵法阁查看了所有的阵法，所有阵法中都没有小师弟的身影，甚至学院里没有哪个阵法捕捉到过小师弟的身影。
　　小师弟最后的出现是在天还没亮时候去过一次瀑布，他站在伏灵离开的那个地方望着结界，随后隐入一旁的树丛中再没出现过。
　　看起来像是自己离开的。
　　但伏灵与成雁去瀑布处的树丛找过人，并没有找到小师弟的身影。
　　天色慢慢又亮起来，伏灵已经打了不知道多少个哈欠，早就已经是累的疲惫，心里还是压不住担心不敢回去休息。
　　莫桓倒是与成雁说过情况与大长老的吩咐后就先回冠玉楼休息去了，等天亮时在去日月广场练剑的路上遇到伏灵漫无目的地在学院乱走寻人才拦住她。
　　“小师妹，还没有找到吗？”
　　伏灵摇了摇头，用力地眨眨眼，“不知道去哪里了，看起来像是自己离开的，但他怎么到现在都没回来？”
　　况且她之前有托他帮忙掩护，他已经答应就不应该会提前离开才是。
　　莫桓笑着拍拍她肩膀，“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大长老都不担心你也无需担心，先回去休息吧，上午的课都不用来了。”
　　与此同时，伏灵又忍不住打个哈欠，最近是越来越累了，或许是没有仙力护体的缘故。
　　她摆摆手，“还是去上课吧。”
　　昨日就已经逃一天课，今日再不去，晚上去花昕长老那里，花昕长老能手撕了她。
　　课上时，俞钰让伏灵与他一同背那些各大仙门的秘辛，说后面出去时方便多找点帮手。
　　伏灵脑子晕晕乎乎地，背了一整个上午，脑子都有些发胀。
　　中午休息过后好了许多。
　　下午俞钰又拉着她一起练习逃跑，说后面出去时若是遇到麻烦也能有逃跑的机会。
　　也只有在这种课上才能练习飞行。
　　俞钰用愿力飞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昨日元娓师姐成亲，我帮了她个小忙，从她那里获得了一些愿力，正好可以用来练习飞行。”
　　元娓成亲离开学院之后，愿力很快也会消失，在此之前将这些愿力送给别人也未尝不可。
　　伏灵垂下眼眸，当初元娓还讲说要她帮个忙，说会给她愿力补偿。
　　只是那愿力不是那么好拿的。
　　伏灵忽地想起什么，问道，“昨日元娓师姐离开时，是一个人离开的吗？”
　　俞钰挑眉，眼中有些讶异。
　　“不是，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伏灵眉头一皱，“谁跟她走了？咱们渊清系的？”
　　对面的俞钰一边摊开手掌看着手心的愿力，一边摇头，“不是，是玉e系的两个师姐，平日跟我们没说过话的两位师姐，听说是昨日自愿提出来愿意一起离开的。”
　　俞钰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头抬起望着天，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难以言说。
　　伏灵微微蹙眉。
　　两个？
　　就这么着急离开学院吗？
　　伏灵每日都去找成雁队长问有没有小师弟的消息，一连一个多月，都没有得到消息。
　　她着急了几次，也去找过大长老，但大长老每次都只是告诉她没事。
　　这日下了晚课，伏灵便又去了大长老的院里。
　　得到的还是一样的答案。
　　伏灵忍不住道，“大长老，一个多月人都没回来，您若是知道小师弟在何处不如告诉伏灵，伏灵想去看看。”
　　大长老笑着瞥她一眼，又摇着头，“不必，你找不到那处，找到也进不去。他要回来的话，自己会回来，不回来谁也找不来他。”
　　她还想多说些什么，大长老却只是再次让她离开，“往后就不要再用这件事来找我，先回去吧。过几天就要出去历练，你是祖师爷钦点的未来院长，若总是这般，怕是难堪大任，让其他师兄姐们如何看你？”
　　伏灵微微闭眼，闷闷地应了声转身离开。
　　转眼就已经要出去历练，但小师弟还没有回来。
　　她给他的药里面也只有四颗，上次吃一颗，上月吃一颗，这几天再吃一颗，下月就要吃完，也不知道小师弟能不能在下月吃完后回来找她。
　　她从柳树小溪旁离开，身上已经穿上了毛茸茸的衣裳。
　　说话时都带着白气。
　　“小师妹！正找你呢！”
　　俞钰从坡脚下爬上来，“小师妹，这个，签个字。”
　　他将一张纸递给伏灵，上面已经写好了俞钰和初苏的名字。伏灵瞧一眼便猜到这是出去历练时候组小组的报名单子。
　　她抬手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又准备帮小师弟也写上。
　　俞钰诶了一声，他脸上有些为难，“小师弟尚且不知人在何处，也不知何时回来，若是加上小师弟我们出发时就只有三个人，比别的组少一个人，若是小师弟一直不回来，那咱们就一直比别人少一个人，怕是历练起来难度会增加。”
　　伏灵拿着笔的手在空中停住，她抿了抿唇，明白俞钰的意思。
　　她问俞钰，“那若是不加小师弟，师兄准备找哪个师兄姐加入我们小组？”
　　俞钰笑了笑，“其实，我想找陈师兄加入我们小组，但我们已经有初苏师姐，能拉到陈师兄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可我还是想试一试。”
　　陈玄书，大师兄，学院目前在所有弟子中能力最高的人，和他一起出去历练，自然是最有保障的，能省去不少的麻烦。
　　伏灵脸上还是有些犹豫，小师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其他师兄姐怕是也已经各自组好了队伍，小师弟回来没得选择，怕是这次历练就要放弃了。
　　“这样吧，师兄你先去找陈师兄问问，小师弟的话我再去找人问问情况。”
　　她自己可以等小师弟，但没理由要求别人与她一起等。
　　俞钰安慰她两句，“小师弟是自己离开的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过后便拿着单子又去找陈玄书问情况去了。
　　伏灵漫无目的地穿梭在栾谷之中，栾谷中的红灯笼都开始变色了，现在大家都在忙着组队的事，平日里四处都是人在练习或散步的栾谷也安静下来，静谧无声。
　　大长老说小师弟住的那处她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进不去，还说小师弟想回来便回来，不想回来谁也找不来他。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小师弟既然是学院的弟子，那学院长老还没有资格要求他回来吗？
　　伏灵脑子里有些混乱，她干脆就地蹲下，想了好一会儿，才又起身。
　　她找了成雁，成雁这些日子早就被她缠得不耐烦了。
　　“就再看一次，最后一次，劳烦成队长了。”她央求着成雁再带她进阵法阁看一眼。
　　她有个大胆的想法。
　　她让小师弟帮她打掩护，最主要还是因为另外一个人。
　　奉一。
　　小师弟离开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奉一找到她的时候，小师弟离开到今天都还没回来，奉一也是上次出去后到现在都还没来找过她。
　　奉一又是神仙，小师弟一个普普通通刚刚踏上修仙之路的人，若是奉一要对他做什么，小师弟自然是没有多的能力反抗。
　　但她找不到奉一作为一个神仙要对一个普通人出手的理由。
　　所以只有去阵法阁再确认一遍，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成雁被她说得忍不住皱眉，但还是吩咐其他护卫队的人看守好山门，然后起身瞪伏灵一眼。
　　“大长老带回来的人，大长老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
　　她一边埋怨着一边还是带着伏灵去了阵法阁。
　　一道灵力下去，阵法阁所有阵法启动出现，几百个阵法分散在空旷的阵法阁屋子之中，环绕着那根阵法光柱展开。
　　成雁将日子调回她离开那天晚上，伏灵一个一个阵法地看。
　　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从她离开的那天晚上到第二日太阳升起，几百个阵法，她从下午看到第二日寅时才终于有了些发现。
　　成雁早就已经在一旁坐下靠着光柱睡着。
　　伏灵连忙叫醒她。
　　“成队长，你看，这是不是奉长老？”
　　成雁睁开迷蒙的双眼，脑子中还有些不清醒，伏灵站在第二百三十二个阵法面前，指着面前的画面，脸上的表情满是震惊。
　　成雁走过去，眯着眼睛看那画面。
　　她将时辰再往回调动一点，就看到奉一从樱林小院中离开，来到冠玉楼楼下，已经是寅时，所有人正在熟睡之中，便是冠玉楼也没人再醒着。
　　他在夜色之中进入了冠玉楼，没过片刻，小师弟阿元便穿着一身黑衣从冠玉楼下来，往瀑布地方向走去。
　　但无论再往后面看再多遍，奉一都没有再从冠玉楼出来过。
　　伏灵知道，奉一是长神，来去自由，片刻便达。
　　他到冠玉楼做完自己的事情之后不再从冠玉楼出来，而是直接离开去找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也正正好与她那日的时辰对上，奉一便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在天还没亮，天际只有一丝丝光亮的时候来的。
　　而小师弟也在这时候再瀑布边上的树丛中消失。
　　伏灵脸色煞白。
　　成雁来来回回又在几个阵法中穿梭，看了好几遍，她眉头紧蹙，将冠玉楼，樱林小院与瀑布那一条路上的四十八个阵法都又重新调整时辰看了两遍，却发现些不对劲。
　　“不对，伏灵，小师弟在当天晚上根本就没有回过冠玉楼，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呢？”
　　她回过头想与伏灵商量情况，却发现伏灵早就没了影子。
　　在最寒冷的早上，在黎明之前的黑暗之中，伏灵重重地拍响了大长老的院门。
　　吵闹地声音传进周边好几个长老院子，吵醒了那几位长老。
　　二长老脾气一直不大好，一瞧见是伏灵便直接飞身下来，一把扣住她还在大力拍着大长院门的手。
　　“伏灵！你在做什么？！”
　　她脸上怒气很是明显，这些日子，她对伏灵的态度一直都不太好，因着上次她偷偷出去的事，现在气都还没有彻底消去，伏灵又一大清早来这样大力地敲大长老的门，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伏灵见是二长老来了，脑子也来不及转动。
　　“师父，小师弟的消失不是自己离开的，他的离开和奉长老有关。”
　　她抿了抿唇，眼中焦急，“请师父救小师弟。”
　　作者有话要说：
　　哒哒哒~


第33章 ・
　　门扉紧闭, 挡住外界初冬的寒冷，也挡住外面所有的声音。
　　屋子里只有伏灵，大长老与二长老, 明亮的灯火照亮三人的影子
　　大长老穿着严整，端正地坐在高座之上, 脸上带着笑, 但看着伏灵的眼神却有些冷。
　　“昨日我是如何与你讲的，你可还记得？”
　　他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威严, 仿佛想要压住伏灵。
　　伏灵却抿了抿唇，“记得，但奉长老是什么身份，大长老应该也很清楚, 小师弟只是个刚刚踏入修仙之途的人, 两相比较之下，若是大长老还觉得小师弟没事, 那请大长老打开结界，我自己去找奉一。”
　　大长老眼眸微眯，还未说话，二长老便呵斥她。
　　“尊敬师长，你不可直呼奉长老姓名！”
　　大长老看起来像是知道些什么事情，他抬手拦了拦花昕，随后对着伏灵道，“你可有证据能证明奉长老对你的小师弟出手了？”
　　伏灵点头，“学院阵法记录中, 奉长老进了冠玉楼没多久小师弟就出来了，在瀑布边消失再没出现过。而那个时候也正好差不多是奉长老找到我的时候。”
　　她说完后, 大长老忽然就笑了。
　　花昕也蹙起眉头，“这叫什么证据？”
　　伏灵冷眼看着大长老，大长老必然知道些什么，关于她和奉一之间的关系，她轻轻道，“我离开出去办的事情与奉长老有关，所以我托了小师弟帮我看着奉长老，打个掩护。”
　　她几乎是肯定小师弟的消失与奉一有关系，但她没有更加直接的证据。
　　花昕脸色已经沉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正想对着伏灵又是一顿教训，大长老便笑了两声。
　　他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说了，他不会有事，你既然不信，那我天亮便去他那里看看他在不在。”
　　“我要与大长老同去！”
　　伏灵立马道。
　　花昕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伏灵，不要得寸进尺。”
　　伏灵昂着头，丝毫不退让，再次陈述着自己的要求，“我必须与大长老同去。”
　　大长老眼中笑意消退一些，摇了摇头。
　　“不可能，你跟着他们出去历练，有消息我会来通知你。”他看着伏灵的眼神有些灵力，“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你若再犯，我必按学院院规加重处置你。”
　　伏灵看出他坚决的态度，也不得不退让。
　　颜林曲与明清念早就已经离开学院先回无垢城去了，没有人可以再换穿杨叶给她。
　　她愿力终归还是太少，不足以支撑长时间的御剑飞行。
　　虽说大长老碍于奉一的身份，可能不太会站在小师弟这一面，但好歹小师弟也是他亲自带进学院的，好歹能让大长老去看一看也行。
　　她终于点了头，“多谢大长老。”
　　大长老点着头，迈着步子打开大门朝另外的屋子走去。
　　花昕长老沉着脸，她手放在伏灵肩上，“心中牵挂同门，我能理解，但你的性子太过着急，长久下去，必将害了你自己。”
　　她难得没再说骂伏灵，而是摇了摇头，一脸的失望。
　　随后也离开了这间屋子。
　　大门被打开，冬晨的寒风呼呼地跑进屋子里，撞起伏灵的衣袖与头发，将她瞬间包裹。
　　但她却不觉得冷，反倒心里好受一些。
　　若是小师弟因为给她打掩护被奉一罚了，她才是更加过意不去。
　　心中揣着事情，伏灵再没入睡，回去收拾收拾，情绪低沉地在学院里过了最后两天不安的日子。
　　一直等到最后离开学院的那个下午。
　　阳光明媚，清晨时候树叶草叶上结起的一层薄薄的霜都被消散，太阳照在身上有些暖洋洋的，但寒风一吹又有些凉。
　　几位长老站在台上与众人讲着出去历练时候要注意的事情。
　　俞钰最终还是没有拉来陈玄书师兄，如他所想，他们已经有一位初苏师姐，按照公平原则，陈玄书师兄只能加入其他小组。
　　俞钰后来也没再拉别的人进小组，别的人都已经组好队，排除掉一批不参与此次历练的玉e系师兄姐，大家都不再差人，只剩下一个还没有回来的小师弟没有队伍，自然而然地就归属于他们的队伍。
　　伏灵安慰俞钰道，“没事，小师弟就快有消息，就回来了。”
　　初苏笑一声，“又不是去打架，少一个人多一个人也没什么关系，不碍事的，小师弟能回来我们欢迎，不能回来也没关系。”
　　她是资历比较老的那一批人，对于这些早就已经是了解得很清楚了。
　　俞钰闻言也跟着点头，“师姐说的没错，咱们仨是一起进学院的，相互照顾是应该的，等等也无妨。”
　　他笑着垂下眼眸，眼中情绪叫人看不见，只是嘴角上扬着，显示着他的不介意与包容理解。
　　这次外出历练大部分学院弟子都参与其中，学院山门大开，山门外平坦的大道上站满了一只只雪白的仙鹤。
　　外面的阵法暂时都先被关掉，等他们离开之后会重新启动。
　　此次外出历练，有二长老与陈长老陪护。
　　但他们并不会随时跟在所有人身边，只是在所有人身上都下了一道愿力，能够随时准确地找到他们的位置。
　　也给所有弟子都发了三支香，一旦陷入危险，点燃那支香，陈长老与二长老便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救人。
　　此次出行，共计五百人，一只仙鹤一个队伍，山门外一百多只仙鹤跟着顺序先后起飞，将所有小组托向不同的方向。
　　开始的时候身旁还有几个队伍一起同行，到后面就只剩下远远的小小的影子在天边。
　　俞钰原本在闭眼休息，他忽然睁眼看了眼自己的灵戒。
　　随后苦笑一声，“果然什么都没有。”
　　伏灵抱着腿还在担忧着小师弟，他睁眼的时候便注意到他的反应。见状便也问他出了什么事。
　　俞钰挠了挠头，“你那天不在，忘了和你说了。学院的东西不能带出学院，所以仙鹤一飞出结界我们身上灵戒中的属于学院的那些东西都没有了，再回来时才会再有。”
　　他抿着唇脸上有些后悔模样，“这阵子只顾着去练习别的东西，却忘了准备这件事，现在咱们应当是空手上路，只能靠初苏师姐多多照顾了。”
　　初苏早就在仙鹤背上盘着腿支着头睡得很熟。
　　她丝毫没有被两人的谈话声打扰到。
　　伏灵有些疑惑，也看了眼自己的灵戒，如她所见，什么都在。
　　刚来的时候他们就跟她说过，学院的东西带不出学院，但她后来随奉一出去的时候，灵戒中的那些东西也都在，这次也是，很显然，这种规定好像对她的灵戒不管用。
　　她想了想，最终将原因归到她的灵戒是天界的仙物，与一般的灵戒是不同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知俞钰的时候，仙鹤便陡然往下俯冲，初苏身子往后一扬，瞬间就醒了过来，双眼迷茫地看着这个世界。
　　“泰重县，我曾经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俞钰突然拔高音量，伏灵望着下方的情况，下方是一个县城，街道上人来人往，看起来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但俞钰看起来特别兴奋，初苏也点着头，“如果是之前，这里应该是个不错的历练地方，但现在不太行。”
　　她砸吧两下嘴，还没说完，仙鹤便停在地上。
　　三人跳下去后，仙鹤便独自离去。
　　仙鹤将他们放在了城外，这里是一片平地，四周都是枯草，一眼望去周边一棵树都没有。
　　骤然下来，这里好像比天上还要冷上一些。
　　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城门。
　　“这里离破岳派很近，破岳派那些妖修一天天的事儿最多，要帮的忙很多，能拿到不少的愿力，但最近破岳派这边不太平。”
　　初苏一边说一边带头往城门的方向走，将一个帷帽递给伏灵戴上，收回手后手便在帷帽中在脸上动作。
　　伏灵想起之前莫桓也与她讲过的，破岳派近来不太安宁。
　　美人学院是在地界上与各大门派割裂开，而破岳派作为妖修聚集地，则是直接在来往上与其他门派有隔阂，几乎很少与别的门派来往。
　　在各大仙门之中，名声也是两极分化。
　　城门口有两只鹰站在大石头上，闭着眼睛却能感受到三人走近似的。
　　在三人走近城门口的时候，两只鹰突然齐刷刷睁眼。
　　“来干什么的？”
　　初苏撩起一侧帽纱，已然换了一张面容，面上有些惨白，勾起一侧唇角，笑得很轻。
　　“鹰牧大哥好久不见，美人学院弟子前来历练。”
　　与她讲话那只鹰愣了愣，随后化成人形，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他脸上笑容扩大，大笑两声。
　　“原来是初苏，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这时候所有人都躲着我们泰重县，你们却是不嫌弃的。”
　　初苏随□□谈几句，那人便说出了泰重县最近的情况。
　　只见他啧啧两声，摇着头，“不太平，前阵子蛇族那群人非说在泰重县发现了当年毁灭万蛇窟的人，却又在这里找不出人来，最后一怒之下就在泰重县设下了很多蛇族的阵法，到处都是毒水毒气，麻烦得很。”
　　伏灵又一次听到这个词语，她没有先问，只想先再看看情况。
　　初苏点着头，“我知道了，多谢鹰牧大哥，那就再劳烦鹰牧大哥带我们进去一下。”
　　鹰牧没有多推辞，只是口中还在抱怨这蛇族的那群家伙，让他们的任务量都变重了。
　　“没日没夜地守在这里，还不如去和那些小兔子们玩捉迷藏来的有趣。”
　　他口中不停埋怨，紧接着又侧身对着三人道：
　　“不过你们来得正好，咱们鹰老大的女儿在这次任务中去世了，现在正是伤心发作的时候，你们擅长这些，就帮帮我们鹰老大，他现在整日伤心，泰重县迟迟不能清理好，回去掌门那破蛟龙就该罚我们了。”
　　伏灵等人刚刚要踏进这座城池之时，一只仙鹤又停在了这里。
　　上面下来两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几日未归的大长老与伏灵一直担忧着的小师弟。
　　见着小师弟，伏灵赶忙转回头几步跑过去问他，“小师弟，你有没有受伤？”
　　小师弟那双黑沉的眼睛看她一眼，又冷冷撇开，声音就像深冬里的晨风，轻而寒，“没有。”
　　伏灵愣一下。
　　这小师弟怎么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
　　鹰牧与另一只鹰都迎上来，对着大长老行了一礼，“弟子历练，他们才刚刚到此，大长老怎么突然来了？”
　　大长老眼神无意地从身旁那人身上滑过，随后笑呵呵地道，
　　“是我弄错了，他们不该来泰重县，应当是去另一个地方的，现在是来接他们离开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事情实在太多，明天再多更哈~


第34章 ・
　　几人尽都愣住了, 就连初苏也挑了挑眉，有些不解。
　　在此之前，仙鹤从来没有出现过送错地方的事情, 这还是头一遭。
　　伏灵戳了戳小师弟的手臂，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小师弟却有些嫌恶地躲开, 眼神中的不喜也十分明显，这让伏灵愣在那里。
　　一直注意着小师弟情况的俞钰也发现了他的不同，他笑着道, “小师弟是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好在咱们组还给你留了个位置，若是再往后些，怕是小师弟就没有别的组一起历练了。”
　　他即便这么说，也没有换来小师弟一句感谢或是简单的回应。
　　小师弟阿元只是冷着一张脸, 原本就有些阴郁的脸在嘴角被扯平之后, 情绪被放大几十倍，周身都写着三个字：离远点。
　　大长老与初苏在和破岳派那两只守城的鹰交谈着事情, 了解着情况。
　　鹰牧请大长老先留下，“既然来都来了，就先看看再走吧？”
　　小师弟就像在认真听他们交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说话，不甩给伏灵和俞钰一个眼神。
　　俞钰笑容有些僵住，他靠近伏灵一些，稍稍放低声音，却还是众人都能听到的程度。
　　他笑着问，“小师弟这是怎么了？跟换了个人回来似的。”
　　伏灵抿着唇没有接话。
　　她若是知道就不会在刚才还碰钉子了。
　　又听他轻笑一声, “就像和我们不想熟，是个高高在上的人一样, 就像，就像……像奉长老那样，不好靠近。”
　　话刚刚一说出口，伏灵便猛地抖了抖手，小师弟与大长老也朝俞钰看过来。
　　刚刚还在说话的鹰牧也被打断，看向这边。
　　这一刻，伏灵觉得小师弟的眼神极为可怕，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已经出鞘藏在袖中，只等一个时机插在敌人心上，一击毙命。
　　俞钰微微垂眸，躲开小师弟的视线。
　　他对大长老道，“是俞钰多话了，还请大长老责罚。”
　　大长老只是用眼神警告他一眼，又转头朝鹰牧笑了笑，“请继续说。”
　　鹰牧说的时候不由得多看两眼这边。
　　伏灵犹豫半晌还是又朝小师弟挪近几分，她用气声问，“奉一是不是对你用了什么法术？”
　　她真切的关心终于换来小师弟的一个眼神，小师弟眼中有些嘲讽。
　　“他为什么要对我用什么法术？”
　　“因为我让你帮我拖住他啊，我，我……”
　　伏灵将手挡在他耳边，用气声道，“我儿子就是他儿子，我是悄悄去他家把阿幸接出来，你帮我打掩护，所以他也同样怪罪于你。”
　　小师弟看傻子一样地看她，“没有。”
　　伏灵一手撑在腰间支着另一只手，另一只手敲了敲脑袋，“那你家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小师弟没有再说话。
　　伏灵怎么小声问他都不再跟伏灵讲话，十足十地一副要与伏灵拉开距离的样子。
　　她十分头疼，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与破岳派一起，将泰重县的阵法与毒气毒液一起清理干净之后再走吧。”
　　大长老听完鹰牧的几番讲述，也深深觉得泰重县情况很严重，改变了要先离开的想法。
　　但却没有改变另一个想法。
　　他侧身对伏灵道，“留初苏在此助我即可，你们且先去申城等候。”
　　他话音刚刚落下，小师弟便道，“我也留下，帮大长老早些处理好，让他们二人去申城即可。”
　　伏灵立马举手，“我也留下，一起帮大长老！”
　　俞钰看着几人，无奈地笑了，“既然这样，那我也留下吧，大家是一个小组的人，不在一起怎么算小组历练呢？”
　　大长老好像有些犹豫，他半晌都没有点头或是摇头。
　　倒是这次回来换了个人的小师弟冷笑一声，“想找死就留下。”
　　俞钰笑容再次僵住，他眼中也慢慢有了冷意，“小师弟这是何意？”
　　正在俞钰就要发作之时，初苏拉他一把，摇了摇头，大长老也适时开口，“既然如此，那便都留下。”
　　鹰牧眼睛一亮，赶忙牵头带路，语气中都是兴奋，
　　“有了大长老的帮忙，这次必然能一次处理好。”
　　一路上他都在毫不吝啬的夸奖着美人学院的人，尤其是大长老，对大长老过往帮助过的人与事，说起来是如数家珍，每一件都记得非常清楚。
　　大长老自觉身后还有弟子在，要做好榜样，一路谦虚着。
　　阿元跟在大长老身后，伏灵走在阿元身后，初苏与俞钰走在最后。
　　鹰牧走在前面带路，每一步都走的极为小心，边走边提醒着。
　　“这里每一块石头，每一片草叶都有可能会触发蛇族留下的阵法，，这地上的积水也不能碰，这毒性比化尸水还厉害，能将活人也给化了。”
　　伏灵脚下小心地跟着小师弟。
　　鹰牧讲了些注意的情况，又笑道，“蛇族的人留了一些蛇在阵法之中，只要它们不离开阵法，阵法就不能消失，阵法总迷雾毒气阵阵，他们藏在阵法中何处又没法察觉，再加上阵法比较多，我们老大又遇上那样的事，所以处理起来比较麻烦。”
　　他不自觉地叹一口气。
　　伏灵按着一直以来的节奏，一脚往前面小师弟即将迈开的地方踩上去，谁料小师弟却没有挪开脚。
　　她一脚踩在小师弟后脚跟上，连忙撤回，“抱歉，没注意到你停下了。”
　　她朝小师弟道了个歉，小师弟没理她。
　　接着往前走的时候，她脑子里想着小师弟的事，一个没留神，又一次踩在小师弟脚上，她刚抬头要再次道歉时，眼前就归入一片黑暗。
　　一直冰凉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拉着她臂膀，微微有些用力。
　　她听到小师弟用低低地声音在她耳边说，“别动别睁眼。”
　　他手捂着她眼睛，她睁眼不睁眼差别都不大，她眨了眨眼，纤长柔软的睫毛扫在他掌心。
　　“出什么事了？”
　　“嘘――”
　　伏灵刚刚问出口，小师弟又打断她阻止她。
　　两人都安静下来，她听到周围有很轻微的沙沙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过，慢慢地正在靠近他们两人。
　　很快，耳边又有了嘶嘶的声音，对伏灵来说，陌生又熟悉。
　　黑暗的环境之中，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无数双诡异的发光的眼睛在看着她，同样也是这般的嘶嘶声。
　　刹那间，伏灵便浑身僵硬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有些颤抖，心上的恐惧感升了上来。
　　她缓缓抬起左手，紧握成拳，一拳又一拳地捶着自己的心口。
　　在黑暗之中，世界消失，只剩下耳朵里的声音，她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在心跳声与嘶嘶沙沙几种声音的双重冲击下，她越加压制不住心底的那种恐惧感，手上越加用力捶着心口。
　　可却怎么都压制不下去。
　　她呼吸忍不住加重，鼻子好像都被人堵住，有些难以呼吸，啾恃部杉幢闳绱耍她也下意识地不敢张嘴，反倒越发紧闭双唇。
　　可她的异常身后的人好像都没有发现，伏灵终于忍受不住，去拉他的手。
　　但却挣脱不开。
　　“小师弟，我们是不是掉进什么阵法了？”
　　她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着。
　　黑暗之中，肉眼根本看不清两个人的身影，但对那些发光的眼睛来说，两人的轮廓，长相都极其清晰。
　　阿元环视一眼四周的情况，他问，“你见过蛇吗？”
　　伏灵摇了摇头。
　　“那你怕蛇吗？”
　　伏灵想笑，但却笑不出来，她既然都没见过，又怎么谈怕还是不怕？
　　小师弟突然道，“那你现在在怕什么？”
　　他一个一个问题，就像是质问一样，问到最后，伏灵已经是十分心慌，她紧蹙眉头，再次拿手去试图掰开他的手。
　　“不知道，松手。”
　　她声音颤抖着带着不能控制地着急。
　　“再等等。”小师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突然她就不能动弹，连捶心口的手都顿在半空。
　　那种恐慌感更加压不住，她就像个任人摆布的娃娃，瞬间被黑暗与恐慌席卷全身。
　　眼前那双手没有动还挡在她眼前，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挡住。
　　她看到无数双发光的眼睛，很小，却像是散发着寒气，明明没有感情，又像看见美味一般，露出凶狠的光。
　　他们慢慢靠近着，耳边沙沙嘶嘶声越来越响，她耳边只剩下这些声音，被无限放大。
　　刹那间，伏灵便挣脱了阿元的控制，一巴掌打开他的手，眼前的世界与她刚刚看到的世界相重合，甚至越来越清晰。
　　她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面前爬过去。
　　长长的一条，有的已经缠绕在旁边的枯枝上往下垂，冲她吐着什么东西，发出嘶嘶的声音。
　　瞬间，世界都融化了。
　　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长长的一条
　　弯弯绕绕，盘旋着，缠绕着，扭动着向她而来。
　　一个影子闪到她面前，是那张白皙阴郁的脸，在那一刻，化作了一颗巨大的头，那不是人的头，是和地上那些东西一样的头。
　　他张着血盆大口，伸着身体由上而下朝她咬过来。
　　随着一声闷哼。
　　伏灵的双手死死掐住了面前拿东西的脖子，他离自己的脸只有几寸的距离。
　　她双手用力到颤抖，若是有光亮，能看到她双眼圆睁，眼睛里是滔天的恨意与杀意。
　　牙关紧咬，整个人都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像是一根拉满到极致的弓，要么断，要么散。
　　就在这时，那东西的尾巴又扬了起来，缠上她的胳膊，贴近她的脸，冰凉滑腻。
　　伏灵浑身抖了抖，偏头狠狠一口咬住，用尽所有力气，瞬间便是满口的血腥味。
　　她牙齿双手都不敢放松，脖子都是梗着不敢挪动。
　　眼泪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顺着脸流进她嘴里，混在血液里。
　　就在伏灵几乎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下方燃起一片大火，整个世界都亮了，她又站在了泰重县城里的街道上。
　　面前那张脸也从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脑袋变成了阿元，她浑身一松，便直挺挺地往旁边倒去。
　　可即便是晕倒，她也没松口，死死咬着那‘尾巴’。
　　“小师弟！”
　　“伏灵！”
　　初苏与俞钰一前一后惊呼，前方的人回头，就看到伏灵倒在阿元怀里，阿元脖子上是伏灵的双手，还在死死掐着她。
　　阿元一手搂着伏灵，一手还被她狠咬着。
　　伏灵嘴角有鲜血流下来，阿元的手上也是鲜血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12点前还有~


第35章 ・
　　方才他们正走着的时候, 两人忽然就不见了，几人正在寻他们是落入了哪一阵法。
　　眼前这一情况直接将几人脸都吓白。
　　大长老返回来问阿元情况。
　　阿元只是用暗中往伏灵身上灌输仙力，让她松口松手, 然后用鲜血淋漓的手将她抱起来。
　　“可有休息的房间？”
　　他一问，鹰牧就连忙点头道, “有有有, 这边来。”
　　他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小心给阿元指引着脚下的方向位置，防止他们再不小心落入阵法。
　　只是一会儿不见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可不敢再懈怠。
　　话都不敢多说，将人带出阵法范围之后才放松下来，“可以随意走动了。”
　　一边说着时也一边加快脚下的步伐，将几人带到一座府中, 绕过长廊便将他们引进一间屋子, 与大长老几人站在一旁看着阿元将伏灵放到床上。
　　“大长老，可否劳您问问他们在阵法中遇到了什么？都是什么蛇？我好去给他们取对应的药物。”
　　鹰牧小心翼翼地跟大长老说着, 大长老看一眼阿元的情况，随口报了一种蛇类，鹰牧便连忙出去取药物。
　　大长老将初苏与俞钰都赶到外面，将门关上留下。
　　看着阿元放心地用着仙力在伏灵身上探知，安慰。
　　他站在那里，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眼中什么情绪都没有，像个木头人，只是突然出现在此而已。
　　小师弟在伏灵身上探知过后仍旧没有任何发现, 伏灵的梦境仍旧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仿佛在阵法之中, 她的反应就是一场幻觉，但这真实的伤口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他看着伏灵惨白的脸许久，上面还带着干掉的泪痕。
　　捏了个诀将她脸上衣服上的污迹都清理干净才站起身来。
　　他一站起来，大长老就像活了的木头人一般，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问，“您身上的血迹和伤痕不处理吗？”
　　阿元摇了摇头，又挥手让他出去。
　　大长老退下重新关上门之时，看到他正望着自己的满是血迹的右手出神。
　　上面两排很深的牙印，让人触目惊心。
　　不能处理，不要处理，就是要留着，留着让她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事，让她心生愧疚，让她后悔。
　　阿元垂着狭长的双眼，坐在床前，安静等着伏灵醒来。
　　房间外，俞钰与初苏焦急地站在门外。
　　两人分别坐在石桌两边，一个端正坐着蹙眉，一个心烦地用手抵在膝盖上支着下巴，满脸郁闷。
　　“太不顺利了这一趟，这都是什么事？”
　　初苏忍不住抱怨起来。
　　“地点和破岳派很近便罢了，大长老又来说我们被送错了地方，然后小师妹和小师弟又不小心误入阵法出来变成这样，现在是历练还没开始，人就先倒下了。”
　　她烦躁地薅一把头发，猛地站起来，“这鹰牧送个药怎么还没送过来？”
　　她说着就想凭着记忆出去找鹰牧，俞钰叫住她。
　　“初苏师姐，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声音有些坚定，“小师弟这一趟回来就像换了一个人，小师妹与他一起落入阵法出来时，那一瞬间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意，大长老对小师弟的态度又这么不明确，你不觉得奇怪吗？”
　　初苏双手环胸，勾起一侧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问他，“就凭这些你就觉得奇怪吗？”
　　俞钰看着初苏有些不太信他的模样，不由得抿唇，点头。
　　夕阳照在他脸上，黄色的光晕将他坚毅的脸部线条都变得柔和一些，却让那双眼睛更加明亮。
　　“别人的事情少打听，俞师弟，管好自己。”
　　初苏双手张开撑在圆桌两边，嘴角勾着笑出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也有，不是吗？”
　　她听过俞钰说的那个笑话，华姝影与她讲过，她听到的时候只觉得毛骨悚然。
　　对这个师弟的印象便一直有意拒绝。
　　到后来等小师弟，一面说着想等小师弟回来，一面又说着想要陈玄书师兄。
　　甚至有意无意地跟她透露着想让她去别的小组，将陈玄书师兄换过来。
　　若非是有大长老与花昕长老的命令，让她与伏灵一个小组，她真的会在那个时候就直接退出这个小组。
　　现在听到他这么一直有意无意地针对着小师弟，便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随后随意地收起手大步地走出去。
　　俞钰两眼冷漠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出现一丝笑意。
　　冬日里的夕阳本就没什么温度，早早下山之后便将世界留给黑夜。
　　伏灵醒来时屋子里光线有些昏暗，但也有光，一支蜡烛燃在一旁地烛台上，火光稳定，看起来已经燃烧过半了。
　　她眼中倒映出烛火的影子，转过视线，才看到床前趴着的一个人。
　　他一身漆黑的趴在那里，衣裳也是黑色，在昏暗的环境中差点没看出来人形。
　　紧接着伏灵便吸了吸鼻子，眉头微蹙。
　　她好像在空中嗅到了很轻微的血腥味道。
　　脑袋还有些晕乎，双手特别累，就像睡觉之前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她扭了扭脖子，撑着从床上坐起。
　　她脑子里什么都不记得，想回想一下是因为什么晕倒也想不起来，有些吃力。
　　隐隐约约只记得，她被人蒙住双眼，那人是小师弟，然后的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伏灵拿手戳了戳前面趴着的人。
　　“小师弟？”
　　小师弟被触碰到猛地抬头，眼神中凶狠与杀意还没有消去，这让伏灵吓一跳。
　　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幅画面，但闪得太快，她根本没抓住。
　　“没事了？”
　　小师弟刚刚醒来，声音还有些沙哑低沉，他眼神还是有些冷，但比起下午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
　　伏灵点头，紧接着就看到小师弟颈间那几个血色的指甲印与交错的红紫色的淤痕。
　　小师弟好似无意识的抬手按了按额角，伏灵又看见他那只满是鲜血的右手，上面明晃晃的两排牙印，咬得很深，咬进了肉里，血水在伤口处结了小疤。
　　“你这是怎么弄的？谁欺负你了？”
　　她立马指着他身上的伤痕问他。
　　小师弟放下手看两眼才抬头，淡淡道，“你咬的，这也是。”
　　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伏灵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
　　她印象中明明是小师弟捂住了她的眼睛，怎么到头来反倒是她伤害了小师弟？
　　阿元眼眸一眯，便猜到她现在已经又不记得了。
　　他干脆将手伸出去，放到她面前，“在阵法中，你害怕得颤抖，掐着我的脖子，我不过伸了个手你就差点将我手上的肉咬下来。”
　　怕伏灵不信，他又补充道，“大长老与师兄师姐皆可作证，我们出来时你还掐着我脖子，咬着我的手不松口，后来是大长老施法才让你松开。”
　　听他搬出了证人，一脸的从容淡定，不怕她去问那些证人真实情况的样子，伏灵心下也不由得信了几分。
　　她赶忙从灵戒中拿出外敷的药和清理伤口的干净帕子，在天界时晚鱼仙子往她灵戒中装的一壶水也拿了出来。
　　帕子沾水后一点点帮他清理手上的血污。
　　她脸上愧疚之意浮满面，“我为什么这么对你？我有些不太记得了，你应该阻止我的。”
　　小师弟却不再开口。
　　伏灵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她忽然顿住，抿唇有些不确定地小心问，“你说我害怕得颤抖？”
　　阿元点头。
　　伏灵想起自己那时不时就会来一次的恐慌，根本控制不住的那种，上一次在学院里也是，吓得晕过去，让阿幸也跟着担心得晕倒。
　　涉及到她之前的记忆，她不再想多去得知具体的情况，只想跟随本能拒绝再问。
　　只是向阿元道了歉，又细心处理好伤口帮他上药。
　　搽完手上，又盯着阿元的脖子。
　　她挪了挪身子，两腿屈起放在床上，身子微微前倾到阿元脸前，左手拿着药瓶，右手伸出食指抬起阿元的下巴。
　　用手撩开他颈间的头发，手指划过他皮肤，他皮肤一如既往地有些凉，不如她的温热。
　　他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伏灵坐在床上垂着头，仔细看着他脖子上的淤痕，手下动作轻柔地将药膏替他抹在脖颈上。
　　那交错的手指印触目惊心，伏灵不敢想象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看着都疼，她怕阿元疼，忍不住一边搽药一边轻轻吹气，就像幼时摔伤后父神给她上药时那般。
　　凉凉的风呼在他脖子上，让阿元那双丹凤眼微微眯起，脸色越发冷下去。
　　她以为他是疼的，忍不住小声道，“抱歉，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回事，不小心就伤到了你，辛苦你再忍一忍，就快搽好了。”
　　擦完后她将药放在阿元另一只手手心，“这是天……很好的药膏，擦完后能好得快一些，也不那么疼，每日早晚都要擦一遍，手上也要，这样才不会留下痕迹。”
　　阿元手握着瓷瓶没说话，他手心的温度就和那瓷瓶差不了太多。
　　伏灵挠了挠脸，有些尴尬，想再说些什么解释一下自己在阵法中伤了他的事，又没有具体的更多的记忆，无从解释起。
　　昏暗的房间里，连烛火都是很稳的燃烧着，没有什么太多的声音。
　　伏灵有摸摸鼻子，趁着阿元这时候比下午好接触一些，才想着问他些这些日子的情况。
　　“你不用瞒着我，若是和奉一有关的话，我会尽力帮你讨回公道的。”
　　阿元抬头，眼神有些让人看不懂。
　　他道，“与他无关，是我被骗了。”
　　伏灵一愣，她心下一激动，感觉来了个补偿的机会，抓紧问他，“谁骗你？怎么骗的？骗了你多少银子，我都帮你找回来。”
　　却听阿元幽幽道，“一些让人恶心的人，尤其是那个女人，即便害怕我，也要忍着对我好来为她弟弟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啦~


第36章 ・
　　他说完这句就停下来。
　　却偏偏勾起了伏灵的兴趣, 她在床上盘腿坐着，双手手肘撑在左右膝盖上。
　　“然后呢？”
　　阿元手摩挲着那个瓷瓶，眼睛与她对视, “没有然后，我们成亲过后没多久她就走了。”
　　伏灵眼巴巴地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却只得来这么点话, 眉头皱了皱。
　　“那她之前对你好吗？她怎么报仇的？伤你哪里了？”
　　阿元先是点了头，紧接着又摇头。
　　伏灵嘶一声，手支着下巴, 有些不解，“她只对你好，又不伤害你，那她是怎么报仇的？难道她还能提前算准你就能喜欢上她吗？这怎么算是在报仇呢？”
　　阿元嘴唇张了张却终归什么都没说。
　　怕说多了就暴露了。
　　“你们都成亲了, 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要去找她问个清楚吗？”
　　她话一问出口就忽然觉得自己问得太多, 连忙坐直身子笑了笑，“我随口问的, 不用搭理我。现在天都黑了，初苏师姐他们已经在外面开始处理泰重县的事情了吗？”
　　生硬地转了话题，阿元动都没动一下，“大长老说今日先休息，明日慢慢排查。”
　　伏灵哦一声。
　　房间里次安静下来，蜡烛已经只剩下一小截，还能撑一会儿，刚刚才醒过来，她现在是睡不着。
　　找不着理由让阿元先走, 又有些尴尬。
　　伏灵便坐在床上查看着自己灵戒中的东西还剩些什么。
　　阿元也沉默半会儿，只低着头在翻来覆去地看自己被咬出血的那只手, 又不时抬手轻轻触碰自己的脖颈，时而拧眉时而抿唇。
　　他无声地坐在那里，却叫伏灵不得不注意到。
　　伏灵只能次道歉，又道，“小师弟先去休息吧，这次的事情是我连累你，要不我送你回去休息，明早起来记得擦药。”
　　她说着时已经下了床穿上鞋子，率先走到门口打开门。
　　门外的冷风猛地吹进来，吹得她浑身一激灵，原本就已经所剩不多的蜡烛只是摇晃一下便直接熄灭。
　　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外面朦胧月光透进来的一点点光亮，也只是照在门口的位置。
　　阿元现在就身处在黑暗之中。
　　她站在门口，身后披着一身月色，阿元从黑暗中走出，低着头走在前面。
　　一路无言，伏灵说是送他，也不过是跟着他走回去罢了。
　　走至一院前，阿元停下来，“到了。”
　　伏灵愣愣地点头，“好。”
　　她刚说要转身离开，又想起些什么，回头问他，“就是因为回去处理这件事，所以一直都没有回来，回来后心情也不佳，才会变了性格吗？”
　　路边上的石灯笼照着亮，伏灵看到阿元垂下眼眸，似是默认。
　　她轻拍他肩膀一下，安慰似的，“你放心，师姐师兄们和你说的那些人不一样，你要是以后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找师姐，别什么都憋在心里，回头把我们可可爱爱的小师弟都给弄消失了，那才是咱们学院的一大损失。”
　　她勾唇笑着，“好了，你进去吧。”
　　阿元忽然问，“那师姐会像她那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吗？”
　　伏灵被问住了。
　　她肯定是会走的，她本就是天上的人。但她还是给下承诺，“放心，走之前我肯定会先跟你告别。”
　　或许是得了肯定地回答，阿元转身进了院子。
　　伏灵听到院子里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才掉头回去。一路上她食指点着下巴摇着头。
　　小师弟就是小师弟，因为一点事情想不明白就又变成了这副有些害怕的样子，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叫人放心不下。
　　伏灵轻轻吐出一口气，呼吸都带着寒风味道，冷冽到让人清醒。
　　她没有睡意，只坐在坐在院中，抬头望着月亮，遥不可及的天都是黑的，只有月亮在发光，带动着周边点点的散乱的云也被照出形状。
　　就像漫天藏在隐秘之处的秘密，在月亮周围都无所遁形，纷纷现形，只期待着能早些走过去。
　　她不是不想知道，她想。
　　但那是她自己要求封掉的记忆，她是个胆小的人，能做出这种决定，一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也一定是为了保护自己。
　　所以她可以在那种恐慌偶尔来的时候也不去想知道，可以在上次晕倒之后也不去想根本的原因，也可以在自己已经因为这些东西伤到别人的情况下，一得知与记忆有关就立马不追问不多想。
　　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次是伤了人，那下一次呢，若是在被恐慌支配之后，还杀人了怎么办？
　　在天界的时候，她虽然偶尔会出现那种恐慌感，但那也是极少极少的，更何况每一次出事阿辰都能及时赶来，她一点都不怕，不知道不记得都无所谓。
　　但自从她掉下修真界之后便时常出现这种情况。
　　第一次的时候就是见到阿元的时候，现在也是。一次情况比一次更严重，从简单的心慌到现在出手伤人。
　　伏灵两眉不自觉地淡淡拧着。
　　她想不通，但总感觉这条路上有什么东西在引着她朝一个方向走，目前的征兆是不好的，但她没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她不能躲过这次历劫直接回天，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直觉和那段记忆有关系。
　　怀疑奉一，以及和阿幸相认的时候她就动过问阿辰具体情况的心，但终究还是没有问。
　　她趴在冰冷的石桌上，两眼有些迷茫。
　　脑袋昏昏沉沉，月亮好像都慢慢融化成水，从天上倾泻而下，周围的树在风中摇晃，黑暗中看不清轮廓，相互交叠。
　　一边拒绝想这件事，一边不自觉地想，双眼慢慢闭上，在冬天的风里，似乎感觉不到冷。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好像腾空。
　　伏灵猛地睁眼，双眼迷蒙，看着面前那张斩月堂陈长老的脸，她挣扎一下伏辰便将她放下来，她勾起唇角笑了，“阿辰，你怎么又下来了？”
　　伏辰拉着她往屋里去，声音有些担忧，“我能感觉到你又出事了，所以就来了。”
　　他语气有些责怪地接着问，“怎么睡在院子里，没有仙力护体，会染上风寒。”
　　伏灵有些无奈，她快步跟上去。
　　“你上次突然回去是因为被天界神仙发现下界插手我历劫的事了是吗？你不该来的。”
　　伏辰将她拉进屋，抬手间屋子里便很是明亮起来，又将门关上。
　　他不太在乎地道：“我压了仙力，不会被发现，看看你的情况我就走。”
　　伏灵站在灯火前看着他，一脸的欲言又止。伏辰就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他伸出手，用仙力慢慢消散她身上残存的恐慌与不安情绪，也保证她不会感染风寒。
　　“虽然我不想让你想起来，但记忆是你自己要求封的，现在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同样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伏辰那张自带威严的脸，在伏灵面前柔和下来。
　　伏灵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眼中浮现一抹忧心。
　　“阿辰，我伤人了。”
　　她咬了咬下唇，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她次趴到桌上，压着自己的手臂，“阿辰，你说我怎么办？”
　　她下巴搁置在手臂上，眼睛抬起望着伏辰，眉宇间的担忧无论如何也散不开。
　　屋子里被伏辰用了仙法，暖烘烘的，一点冬日的寒冷都没有。
　　伏辰走上前来，手撑着桌子，脸上表情很是冷静。
　　“你现在还没有想好，不要盲目做决定，等你想好之后，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我希望你好好的，这不只是我希望的，也是父神和母神的遗愿。”
　　他伸手想揉伏灵的脑袋被伏灵一把挥开。
　　伏灵笑道，“真把自己当兄长了？”
　　伏辰挑了挑眉，“一直以来都是我照顾你，这……”
　　正说着时，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不大不小的三声，紧接等了片刻，又敲了几下。
　　“谁？”
　　伏灵坐直身子，手下意识将伏辰往身后拉。
　　外面的人答，“我起得早了，看小师妹屋里的灯火也亮了，以为小师妹已经醒了，这才来敲门。”
　　是俞钰。
　　他停了一下，又道，“小师妹若是已经醒了，我等小师妹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打仗那边，看大长老今日的安排如何。”
　　伏灵拍了拍伏辰的手臂，“你先回去吧。”
　　她话音刚刚落下，外面的人就又问，“小师妹说什么？我没听清。”
　　伏灵连忙高声道，“没事，我自言自语念叨呢，师兄若是着急可以先过去，我稍后就来。”
　　匆匆将伏辰赶走后，伏灵才草草又收拾了一下打开门。
　　却发现外间的天还黑着，一点天亮的意思都没有。
　　俞钰穿着深蓝色的大氅站在院中等她，听到开门声回过头来，冲她笑了，他面上有些抱歉。
　　“是我睡糊涂，搞错了时辰，现在距离辰时还有些时候，打扰小师妹休息了。”
　　伏灵手在身侧握紧，俞钰笑得有些让人琢磨不透，一脸知道些什么的模样。
　　她看一眼黑暗的环境，站在门口对俞钰道，“那师兄这么早过来找我，是有别的事要说吗？”
　　她几乎已经将话题引到门口，只等俞钰问出口。
　　没成想俞钰却是摇了摇头。
　　“确实是我不小心搞错了，小师妹不要介怀。”
　　他从灵戒中拿出一个瓷瓶，走上前来，站在台阶上递给伏灵，“作为赔礼，这是驱蛇药，外面阵法中应该有很多蛇，小师妹拿着这个也能安全一些。”
　　伏灵没有接。
　　俞钰脸上表情一变，又笑起来，他重新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
　　“不同的蛇类，要用的驱蛇药剂量不同，小师妹可以先看看这本书，上面有画着那些蛇的具体模样，也方便你一会儿遇上的时候分辨清楚。”
　　他笑容不深不浅，眼神认真，一手拿着药，一手拿着那本书。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来晚了，在外面耽搁久了，不好意思~


第37章 ・
　　明月西沉, 微弱的光亮照着两人，药瓶是瓷的，反射着很淡的光亮。
　　伏灵还没有将书接过来, 那本书就直接化成粉末，被寒风吹走, 留下一点点残灰在俞钰指腹。
　　伏灵一愣, 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房间的方向，随后又摸着鼻子掩饰。
　　是阿辰吗？可阿辰刚才不是已经走了吗？
　　但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俞钰摩擦着指尖，嘴角勾起一侧, 他没有多问这本书为什么会化成粉末，只是从灵戒中又拿出一本，“好在我还准备了多的，想着自己也认不清楚可能也会需要才准备的。”
　　他刚刚拿出来, 还没递给伏灵, 那本书就已经又化成了粉末。
　　俞钰垂下眼眸，手指微微弯曲, 笑了笑，“没关系，还有给初苏师姐和小师弟准备的……”
　　他还没从灵戒中拿出来，灵戒中就已经没有那两本书了。
　　俞钰抿紧双唇，垂着的眼眸闪过一丝看不清的情绪，他干脆收回手。
　　“是我这个时辰来找你惹屋里那位长老不高兴了吗？”
　　他忽然抬头轻声问伏灵。
　　伏灵一听便拧紧双眉，“什么长老？”
　　“斩月堂的陈长老。”俞钰道，“我本只是睡不着路过你屋外，却无意看到你与斩月堂的长老行为……有些亲密, 我无意插手小师妹的私事，只是不想小师妹因为陈长老而卷入一些是非之中, 元娓师姐虽说已经离开了学院，但这些事若是被别人发现终究是不好的。”
　　伏灵听得满头雾水。
　　还不等她出口问个清楚，俞钰看一眼屋子里就道，“既然打扰了小师妹，那我便先走了。”
　　他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周围却忽然起了大风，林间传来些不知道是什么穿梭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就警惕地环视四周，查看情况。
　　周围只有寒风拂动树叶的声音，光线昏暗，周边很多情况都看不清楚，林间的树叶沙沙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行动。
　　伏灵微微蹙眉，“师兄，情况不对，先进屋。”
　　她从灵戒中取出自己的长剑踏云，虽说没有仙力无法唤醒剑灵，但防身已经是足够。
　　她想往房间退，先退到安全地带。
　　方才阿辰走之前给她休息的房间留了结界，说能防止一些脏东西进入。
　　但俞钰却只是转过头看了看四周，他道，“应当是阵法中的那些妖物，小师妹若是害怕就先进去，我会将他们全部驱散。”
　　伏灵微微瞪大眼睛，“你愿力够吗？”
　　他们才来学院几个月，身上的愿力都有一些却是不多的，想要独自对付这些东西，怕是会很吃力。
　　毕竟就连破岳派自己仙门内的鹰族都在这里苦恼许久。
　　“够不够都没关系，去你房间总归是不方便的。”
　　俞钰右手手掌心出现点点白光，已经在聚集愿力准备迎战，伏灵听着周围声音越来越大，顾不得那么多，用愿力聚到踏云剑上对着四周划出一剑。
　　一时之间，院子周边粉尘四起，原本就不清晰的视线更加被遮挡。
　　她左手拉着俞钰后背上的衣裳就往屋子里跑。
　　这种时候她力气大得惊人，一把将俞钰甩进屋子，反手就关上了门。
　　屋子里很是亮堂，俞钰一直对着大门，尽管伏灵已经坐到桌子边上喝水压惊，他也还是背对着伏灵看着门的方向。
　　门外是满院子的沙沙声，听起来，外面的树都在狠狠摇晃着，风好像都在大门关上之后瞬间变得狂虐。
　　伏灵手上还是没松开踏云剑，但神情已经是放松很多。
　　她看俞钰面壁一样对着门，忍不住道，“不必担心，他们进不来的，我们现在只需要等时辰到了，大长老他们发现我们不在然后来救我们。”
　　他们出来历练之前，最常练习的就是逃跑与求救，刚刚俞钰竟想一个人和那群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对战，可差点给她吓到了。
　　“刚才的事，我想和师兄解释一下，我房间里的不是陈长老，我也没有与陈长老举止亲密。”
　　她又起身走至他面前，脸上带着笑，知道他是误会了。
　　阿辰来的时候顶着陈长老的脸，免得与天元族的人撞见暴露。正好之前见面也是那张脸，她能认出来。
　　俞钰眼睛一亮，“那是谁？”
　　伏灵挠了挠头，“一个神仙吧，我做梦梦到一个神仙说指点我，顺便帮我在门上设了结界，可以保护我们，你看到的可能是那个神仙吧。”
　　她没法告诉俞钰真实的情况，只能这么说，俞钰却愣住了。
　　半会儿之后，他垂下眼眸，笑得有些勉强，“小师妹果然有仙缘。”
　　伏灵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却没能说出口。
　　两人在房中坐了一会儿，房间里很是温暖，除了门外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这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压抑。
　　只有在听到那些东西在扒门的时候，两人才会稍稍紧张一些。
　　但门上有结界，他们无法进来，伏灵倒是不太担心。
　　这么坐了一个时辰，伏灵才听到外面传来‘唰唰唰’的声音，还要一些脚步声。
　　声音刚刚停下时，门便被敲响。
　　“小师妹，你在里面吗？”
　　伏灵听到初苏略微有些喘气的声音才连忙起身打开了门，就看到外间天色已经比先前亮堂许多。
　　初苏脸上泛着些红，还有些细密的汗珠在额头上，粘着她额前那一缕头发。
　　看到俞钰也在的时候她愣了一下，随后又松一口气，
　　“没事就好，还好鹰族的人巡视发现这边异常，及时告诉了我，不然你就危险了。”
　　伏灵将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情都跟她说了一遍，初苏点点头，“正好，现在就跟我过去吧，小师弟还在外面等着。”
　　她没有和俞钰多说什么，只是拉着伏灵先往外走。
　　院门口的位置，阿元手中拿着一把剑靠着身后的门框，眼睛斜向上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院子里干干净净，方才的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听到声音，阿元回过头看，看到俞钰时眼神多停留了一下，随后站直身子，等伏灵走到身边时跟在她旁边走。
　　“俞师兄怎么会在你这里？”
　　“他过来看看伏灵醒了没，正好就撞上这些事了。”
　　初苏率先帮伏灵回答了，伏灵便只跟着点点头。
　　俞钰一言不发低着头跟在后面，他什么都不需要说，那些话有人替他说，在这里他就好像是多余的。
　　伏灵侧头朝阿元挑了挑眉，“外面那些是什么东西？以你的愿力都已经可以和它们打了？”
　　阿元还没说话，初苏忍不住回头笑着跟伏灵眨眼。
　　“是半人半蛇的蛇，都是无毒的，但都有修为，你们连个对付起来还是有些困难的。”她眼神向阿元方向看一眼，“你是没看到，阿元先前出剑的动作，干净利落，又快又准又狠，看起来比我还收拾得顺手，那时候我感受到他身上的愿力很强，应该与我也差不了多少。”
　　她说完啧啧两声，以示感慨。
　　伏灵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小师弟平时不声不响，乖巧听话的，一段时间没见，身上愿力就已经这么厉害，她不自觉的像个大姐姐一样抬手拍拍他肩膀。
　　郑重道，“有前途，苟富贵勿相忘，来日飞升成仙记得带上师姐一起。”
　　初苏也忍不住笑了。
　　小师弟只是抿着唇，默默地听着她们有说有笑。
　　出了休息的府门，外面便是大街，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地上干净得不正常，就连落叶都没有一片。
　　“大长老他们可能已经先进阵法去查看情况了，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初苏话音刚刚落下，身后便传来一阵很重地脚步声。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眉眼深邃的男人走过来，他面容有些憔悴，看起来很是疲惫，但那眼神却像是老鹰一般，深邃又犀利。
　　“鹰长老。”
　　初苏先开口，领着三个师弟师妹行礼。
　　那人只是淡淡撇她们一眼，眼神在伏灵身上多停留片刻。
　　随后一脚迈下台阶，进了阵法，又在瞬间，一只巨大的老鹰从无形的阵法中飞出来，一声尖利的鹰唳响破长空，它在空中盘旋着。
　　没过片刻，天上飞来三队鹰，皆是发出尖利的叫声响应着。
　　随后一个接着一个排着队型扎进阵法。
　　只有最初那一只，落在大路对面的屋檐上化成人形，语气懒散地对着伏灵几人道，“进去吧。”
　　“多谢鹰长老。”
　　说着，初苏便朝三人点点头，迈下台阶，进了阵法。
　　伏灵刚要跟上，就被阿元拉住手臂。
　　“师姐不用去了，你留在这里等我们，外面总要有个人接应才行。”
　　阿元刚刚说完，俞钰便笑了一声，“是，小师妹就留在外面吧。”说完，他又朝着阿元道，“那小师弟，走吧？”
　　阿元朝伏灵点了点头，“别进来，在外面等我们。”
　　伏灵抓了抓脸，觉得阿元说得没错，便点头应下来，“那我先去找些伤药来，在这里等你们。”
　　她看着阿元两人先后进入阵法，又对对面屋檐上那个人点了点头，转身要假装去找伤药。
　　那人就将她叫住，“等等。”
　　伏灵停下脚步，就见那人已经到她身后，近距离之下，更能看清他下眼睑的青黑。
　　“你们美人学院的人都会易容是吗？”
　　伏灵想了想，点头道是。
　　他淡淡嗯了一声，突然道，“可否劳你易容成我女儿的模样，同我说几句话，报酬按照你们学院要的标准来。”
　　伏灵傻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帝：那她叫你爹，我怎么办？


第38章 ・
　　“这, 这不合适吧？”
　　伏灵扯了扯嘴角，脸上表情有些拒绝。
　　她爹是前天帝，当别人的女儿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人身为鹰族的长老, 获得的支持应该是很多的，若是能帮助他解决这件事, 她能拿到的愿力大概也不会少, 但扮演别人女儿这件事，实在让她膈应。
　　那人面上淡淡地笑了，“不会让你可能令你感到不适的话语, 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女儿，同她说说话。”
　　伏灵咬了咬唇，“那好，等师姐他们从阵法中出来我再帮您这件事。”
　　那人点了点头, 看起来还是很好说话。
　　他与伏灵讲完后又拿出一卷画卷给伏灵, 过后便先行离开了。
　　周边没了人，伏灵就没再假装离开去找药而是直接又回到大门前, 从灵戒中将药神曾经留下的可能能用上的瓶瓶罐罐全部都拿出来，摆满一整个大门前。
　　她坐在大门口的石阶上，看着面前的大路，心知踏下这台阶，便是无数蛇族留下的阵法。
　　蛇到底是什么东西她并不知晓，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拿出来的这些药能不能用上。
　　小师弟让她在外面等候，她便留在这里坐着等待接应好了。
　　不知等候多久，从天刚刚亮到太阳隐在云层之后隐约露面，驱散冬日的一部分寒气, 伏灵撑着下巴坐在门口一动不动。
　　四周安静，半个人影都没有, 那鹰族的长老进去后就没再出来过。
　　伏灵想了想，将踏云剑从灵戒中拿出来，以防万一。
　　刚刚取出踏云剑，空中便传来一阵声响。
　　像是什么在破裂。
　　伏灵循着声源的方向看过去，半空之中什么都看不到，但依稀有碎裂的声音不间断地传来。
　　她望着半空，手中握紧了踏云剑。
　　阵法破裂的声音越来越大，伏灵微微往后退开一些。
　　忽然之间，那阵法破裂的声音停下，伏灵心中一紧，像是被什么抓住，来不及多做反应去思考是怎么回事，面前的阵法结界就忽然破裂开来。
　　爆炸一样的阵法结界中无数黑色的影子从天上密密麻麻地滑过，伏灵没来得及看清楚到底是什么，就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不要睁眼。”
　　是阿元有些沉的声音。
　　这个情景似曾相识。
　　在伏灵黑色视线之外，是一个无形的结界将她包裹住，将那些黑色的影子挡在外面，那些黑色影子从天上落下，将地上伏灵的那些瓶瓶罐罐全部打烂摔碎。
　　一时之间，耳边瓷瓶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紧接着又是另一个声音传来，“是俞钰修为低，愿力少，能力不够成为薄弱点让它们逃出了阵法，还请大长老责罚。”
　　伏灵看不到，只能听，她听到俞钰的声音里有些慌张。
　　她低声对阿元道，“小师弟，发生什么事了？”
　　她心理莫名很慌张，周围声音很多，剑在空中挥舞的声音，愿力法术的声音，鹰唳，嘶鸣，风啸一样不少。
　　混乱地让她心中有些紧张，尤其是阿元还这样捂着她的眼睛。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还不快将这些东西清理干净！”
　　初苏语气中隐隐有些怒意，她声音听起来有些喘气，听起来像是已经很累的样子。
　　伏灵伸手拉一把阿元挡着自己眼睛的手。
　　“阿元松手，我要去帮忙。”
　　不管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拉开阿元的手，甚至在突然之间，自己也无法动弹，张口也没有声音。
　　她只能听到初苏在天上一边咒骂一边打架，听到大长老沉着的安排着人到各角落，听到鹰族化身成人来回交流，甚至有人去请那位鹰长老过来。
　　除此之外伏灵什么都感受不到，就连风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
　　她意识到自己被人关在了结界之中。
　　而这个人很可能是她身后的阿元，但阿元没有出生，连那只手也是一如既往的冰凉。
　　她动弹不了，阿元好像也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没有动弹。
　　心中的恐慌渐渐升上来，慢慢放大，放大至压迫着她所有的情绪，将恐慌装满她的脑子和心脏。
　　伏灵才终于听到俞钰开口问，“小师妹不见了！”
　　她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她人明明就在这里，怎么会说她不见了？
　　不只是俞钰，就连初苏也在说，“怎么一会儿不见就不见了？是不是被它们掳走了？”
　　周边脚步声不断，他们进进出出找了一遍，说话的声音就在伏灵耳边，伏灵越听心里越是着急，可她无法动弹也无法说话，无论如何挣扎也没法摆脱。
　　眼前那只手还在，阿元好像一直在她身后蒙着她的眼。
　　但他一直不说话。
　　这时，外界传来一道声音，“阿元，方才你最先出来，可曾看到小师妹？”
　　“没有。”
　　那略微有些紧张的低沉声音让伏灵瞬间便如坠冰窟，周身冰冷。
　　阿元在外面，那现在捂着她眼睛的人是谁？
　　可之前出来捂住她眼睛的同时还让她不要看的人分明也是阿元。
　　伏灵心中升起一股寒意，传遍全身，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如果外面的人发现不了她在这里，那意味着在场的这些人的修为都比不过这个人。
　　她应该是身处在结界之中，能用结界将她困在原地，且不被美人学院大长老发现的在这世间应当是屈指可数。
　　伏灵下意识便联想到了一个人。
　　奉一。
　　但奉一根本没必要以这种方式出现，也根本没必要藏着掖着不露面，阿元也亲口承认过他与奉一没有什么交集。
　　可若不是奉一，还会有谁将她困在这里不让人发现？
　　伏灵脑子里快速地想着，过着每一张面孔。
　　来来回回好几遍也无法确认别的可疑人员，到最后也只能猜测是奉一。
　　现在这人没对她下手，她便先冷静着，等待时机。
　　外界安静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又传来俞钰的声音，“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用让那些逃出来，才让他们将小师妹给掳走。”
　　初苏冷声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就去找陈长老和二长老，让他们找到小师妹的位置，在人救回来之前，再多的话都是废话。”
　　俞钰几乎快要哭出来一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
　　“师姐。”
　　阿元忽然打断俞钰的声音，不知道对着谁喊了一声。
　　下一瞬，伏灵便感觉有人抓住她肩膀，她明明睁着眼却黑暗的眼前瞬间就明亮起来，眼前还是那个安静的大街，身侧的地上是碎了满地的药瓶子，各种药的味道在空气中混合到一起，成为一种很奇特的味道，不太好闻，还有些让人忍不住蹙眉的冲动。
　　“你怎么在这里？”
　　初苏也上来拉着她问，眼中的焦急无法掩饰，“我们还以为你被那些蛇妖带走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伏灵看看三人，俞钰站在初苏身旁一些，眼神有些复杂，对着她道歉。
　　阿元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她，等她回答初苏的问题。
　　伏灵多看他两眼，没有先回答初苏，而是选择了先问他，“你出来的时候看到我了吗？”
　　她声音说不出的冷静正常。
　　阿元摇了摇头，“我出来时，外面已经没人了。”
　　伏灵心沉下去，她道，“我一直在这里，不知道被谁困在一个结界之中，我听到了你们说的所有话，但我被施了法不能说话动弹，就在刚才，小师弟突然抓住我肩膀的时候，我才能看到你们。”
　　初苏脸上一惊。
　　她皱着眉脸上有些严肃，“你莫不是入了那些蛇妖的幻境？”
　　伏灵情绪有些低沉，“不知道，我只看到很多黑影从破开的阵法裂口出来，小师弟忽然捂住我的眼睛叫我不要睁眼，过后就是刚才那样了。”
　　三人同时将视线落在阿元身上。
　　阿元只是摇头，默默无声地反驳着这一切。
　　“那真的有可能是蛇妖的幻境，你等我去找大长老问问清楚。”
　　确认过伏灵没有事之后初苏便去找大长老说这件事，让俞钰与阿元同她一起回去。
　　俞钰一路上都在和伏灵说着话，来来回回说着当时的情况。
　　“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一下子就找到我的位置是个薄弱点，也没料到他们能在几乎瞬间就破开阵法离去，连累小师妹真的很抱歉。”
　　伏灵不厌其烦地安慰着，“没事，我没帮上忙也安安全全的站在这里，师兄不必自责。”
　　临到房门口的时候，伏灵单独留下阿元。
　　本着保险的目的，她觉得早上遇上妖物，俞钰师兄手里的书还全都化成粉末，以及刚才被困在阵法之中的事都太过于邪门，为了保证自己能拿到有关于蛇的书，她还是选择了更为安全的小师弟。
　　“小师弟知道哪里有关于蛇这种东西的书吗？”
　　她挠了挠头，“我还不知道这东西长什么样子，只知道是长长一条，想提前认一认，免得改日遇上了我也认不出来。”
　　阿元眼神微不可查地变了，他干脆了当地道，“不知道。”
　　伏灵喉咙一哽，“那晚点我去找初苏师姐或者鹰族那位长老再问问。”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灵戒中拿出自己的东西，将鹰长老给她的画卷在桌上平铺开，露出上面貌若天仙的女人来。
　　她身穿一身淡绿色的衣裳，静静坐在窗边看书，周身气质安然恬淡，干净饱满的额头，两道细眉下是一双微垂着的眼眸，明亮如星。
　　手上拿着一册书，轻薄的衣裳下滑，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窗外那一丛红花更衬出她的气质来。
　　伏灵不自觉地皱了眉，分析着她的长相，从灵戒中拿出一些学院的特质胭脂水粉出来，选来选去瞧着哪些能画出最合适的妆容。
　　阿元只是安安静静看着她的动作。
　　听着她一边处理着手上的事，一边和他说着早上俞钰说要给她能认不同蛇类的书的奇怪事。
　　说完听她道，“我就不信我找不到这种书了。”
　　阿元这才张了口，“你应该不能看蛇。”
　　他突然的话让伏灵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她，刚刚画好一边的眼睛，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为什么？”
　　“上次阵法中，你就是看了蛇所以才会伤人后晕倒。”
　　这句话让伏灵瞬间愣住。
　　她上次是因为过往那段封起来的记忆，所以这句话的意思是，她的那段记忆好蛇有关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了~


第39章 ・
　　还是下意识的想避开。
　　她抿紧双唇, 不再多问，也不再提要找初苏或者别的人要什么书的事，只认认真真地描眉点唇, 将自己的脸一步步变成与画卷上人相似的样子。
　　对镜照了许久观察过后，又从灵戒中找出最为相似的衣裳换上。
　　阿元早就已经离开, 在确认她不会再多问之后。
　　伏灵现在大约能知道, 把她困在结界之中的那个人应当是没有恶意的，她心稍稍能放下一些。
　　她戴上小帷帽踏出院子时，外面已经有鹰族的人在等她, 那人带着她穿过府中花园，引至一院外后停下脚步。
　　伏灵独自走进去，院内与外间差别很大，她住的那屋子旁边也有些树木, 可这院子里全是荒草, 一眼望去，原本该是草地的地方全是稀疏到能看到泥土的荒草。
　　这院子里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道路是直接没有长草的一条看起来像是人走出来的路，房门前的台阶上也长着青苔，只有台阶中央的青苔又被踩过的痕迹，秃出几块来。
　　若非那房屋还是上好，伏灵几乎要怀疑这根本没人居住。
　　她一步步走过那条狭窄的道路，踩在那些凌乱的脚印上，还未走至台阶前时，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
　　鹰长老站在那里, 双手保持着开门的姿势。
　　他看到院中身影的瞬间，便眼前一亮, 之前灰暗的眼神忽然有了光彩。
　　“杳杳！”
　　他瞬间出现在伏灵面前，想要拉她，伏灵立马用愿力往后快速退开。
　　清风吹起她脸上的帷帽，露出半张她已经画好妆容的脸，与那画上之人有七八分相似。
　　她站定，将契约拿出来，“请长老先将这契约签订了我再取下帷帽。”
　　二长老给她讲课的时候不止一次讲过，无论是帮谁，除非是那种随手就能帮的忙，否则一定要签订契约。
　　鹰长老愣了一瞬，随后收起脸上的神情，接过来签字画押。
　　伏灵这才取下帷帽，完整露出脸来，她尽量温柔笑着。
　　鹰长老没有跟她讲过他女儿的性子，所以她用一般情况下女儿看父亲的眼神看着他。
　　却见鹰长老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望着伏灵，片刻后摇了摇头。
　　冷声道，“多谢，请回吧。”
　　伏灵一愣，“请问是哪里不对？”
　　鹰长老已经又走上布满青苔的台阶，他停住脚，“杳杳性子孤傲，从不服输，从来都没有过这么敬慕的眼神。很早以前她还是不喜欢拿剑的小姑娘，后来她娘亲因为我与蛇族长老争斗时被牵连暗算而死，过后她开始不喜欢我，恨我，她每日勤奋修炼，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亲手打败我。”
　　他说完后轻叹一声，“杳杳果然回不来了。”
　　他抬脚继续往屋子里走，正要关门之时，伏灵冲上去阻拦住他的动作。
　　“您夫人仙逝后您可曾为其报仇？”
　　鹰长老脸色瞬间沉下来，“未曾，彼时仙门内乱，蛇族长老在害死我妻后趁我未曾反应过来时消失无影，至今也没有下落。”
　　他说了这话后脸上又出现些颓丧，“就这样她也才更加怨我的吧。”
　　“敢问您与那蛇族长老修为谁更厉害？”
　　伏灵接着问。
　　鹰长老道：“在下略胜一些，所以当年他才会使那样的手段。”他说得咬牙切齿，恨极了那人。
　　伏灵点了点头，又问：“长老可愿意教我几招你们鹰族的招式？”
　　她手中踏云剑早就已经现出。
　　满是荒草的庭院中，伏灵只看了两遍，便将鹰长老教的几招简单招式记下。再三与他确认好他女儿有没有什么小动作癖好，随后便让鹰长老退开一些。
　　她身上没有仙力，只有一些愿力，堪堪够她飞起来。
　　慢慢运转身上的愿力，提着剑顺势就练起来，不时用愿力将自己身体飞起，衣裳随着她舞动的每一招每一式在空中飘动。
　　鹰族的招式更加偏向于一个圈，慢慢的，她周围的气体好像都在随着她转动，随着她刺剑收剑举剑分别向不同的方向波动而去，看似轻柔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
　　伏灵双唇轻抿，眼神坚毅，偶尔视线划过地面上鹰长老的时候也是没带什么感情，就像他不存在一般，自顾自地练着剑。天地间，仿佛周边一切都消失不见，只有她在此练剑，挥剑声不断，力量就似有了实体。
　　一套简单的剑法，她来回耍了四遍，浑身上下都出了大汗，冬日寒风里，汗珠顺着她脸庞滑到下巴。
　　她眼神坚毅，出剑收剑每一招每一式都干练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甚至隐隐带着些倔强与狠意。
　　鹰长老在房门口台阶上看着，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孔，仿佛又看到了他每次看杳杳修炼的时候，她总也是这样拼了命，不知疲倦的练习，每一天支撑着她修炼的便时她身上的这股气。
　　不知不觉仿佛世界都模糊起来。
　　随着伏灵收剑落地平静气息，他才缓缓闭眸。
　　这时，伏灵突然开口，“我想打败你，打败了你，我才能给娘亲报仇。”
　　她没听过杳杳的声音，用的就是自己的声音，说话时候和练剑一样，清晰不含糊。
　　鹰长老蓦地睁眼，脸上的肉好像都在颤抖。
　　伏灵停了一会儿，等气息差不多都平静了才又接着道，“既然她已经去找自己的娘亲，那这个任务就要交还到您手里，您现在手中是您妻子的冤死，是杳杳背了一生的仇恨，现在破岳派内乱，蛇族为先，您如何判断这其中就没有那位消失多年蛇族长老的手笔？”
　　鹰长老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半会儿之后，他转过身背对着伏灵，抬手挥了两下，示意她先回去。
　　随后他走进屋后，门便自动关上。
　　伏灵拿着契约从他院子中走出。
　　院子外面将她带过来的那个鹰族之人还在，送伏灵回去的一路上，他都在有意无意的往伏灵身上看。
　　快要走到伏灵屋子前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其实长老一直在找蛇族那位长老的，但是前些年，得到消息说那条蛇已经死了，尸体是在其他鹰兄弟带回去的路上直接化成水没了的。”
　　他叹一口气，“长老比谁都想报仇，我们也恨，但现在他已经死了，想报仇也没处报了。得到消息的时候长老试探过杳杳，但是杳杳大病一场，好了之后更加拼了命的修炼，经常在我们那的寒洞一待就是好几年。”
　　伏灵说不出话来，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慢下来。
　　“没办法，长老才说他没死，又时不时让我们给她透露点假消息，引她出寒洞，结果最近蛇族作乱，杳杳就先出来了，却死在这一次出来，命香都断了，连尸体都没找到。”
　　那人边说边摇头叹气。
　　伏灵心中情绪有些复杂，已经到了屋子前，她道过谢后回了屋歇息，关上门将阿辰留下的结界启动，躺在床上，脑子里全都是各种各样的画面。
　　从她下来，到今天，好像重新过着每一天。
　　脑子特别的晕，承受不住一样，十分疲惫，她在床上慢慢睡去。
　　睁眼时，眼前是迷蒙大雾的世界，周围什么都看不清，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有个人影。
　　她抬脚就想过去看看，却突然被人捂住眼睛，触感很轻，几乎察觉不到，但眼前却黑了下来。
　　身后传来声音，“不要睁眼。”
　　听到这声音，熟悉又陌生，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心底有些想抗拒，发现身上好像被施了法术，动弹不了。
　　她奋力挣扎，猛地瞬间便挣脱开来，一把拉下眼前的手，身后是一张人脸，那人长着小师弟的脸，平日里总是有些委屈可怜的脸在这一刻只剩下阴郁。
　　他身下没有脚，而是很模糊的长长一条的样子，明明尽在眼前，她却看不清，但却莫名有些害怕。
　　她稳住自己的心，扯着嘴角问他，“小师弟怎么在这里？”
　　她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什么地方。
　　却不想，面前那人并不说话，渐渐地他就变了个模样，整个脑袋好像都模糊了，变得很大一个脑袋，形状不似人脸，很黑，面前的大雾好像挡住了，她连近在眼前的人的模样都看不清楚。
　　她抬手想要拨弄开大雾，却在抬手的瞬间，那黑色一大团的东西忽然张开血盆大口朝她咬下来。
　　伏灵猛然惊醒。
　　大口喘着粗气，整个心狂跳不止。
　　她望着空荡的屋子，心跳一直平静不下来，窗户外面已经接近于日落时候。
　　白日里只有一点点躲在云层后面散发光热的太阳这会儿却格外的金黄，余晖落在敞开的窗户上照的整个屋子都亮堂。
　　伏灵却突然产生一种孤独感，还有恐惧，周围很是安静，没有任何声音，连风声都没有，她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这种感觉压都压不下去。
　　她提着剑行出房间，还没走几步就遇上了匆匆跑过来的俞钰。
　　他看到伏灵连忙拉着她，“小师妹，快些，大长老要我们赶紧过去，帮助鹰族一起将外头那些阵法全部处理好，争取明天天亮之前全部处理完。”
　　伏灵脑子还有些发蒙，“今晚熬夜处理吗？”
　　俞钰快步走着，头都没回。
　　语气中掩饰不住的奇怪，“应当是，因为那鹰族长老方才突然就来了精神，将大部分鹰族都调了过来，说今晚必须处理完。大长老说今晚我们要在旁边帮忙。”
　　伏灵心下不疑有他，跟着俞钰很快便又回到了府门前。
　　府门之前，空荡荡的街道上是金灿灿的太阳余晖和许许多多拉长了的影子。
　　伏灵往天上一望，密密麻麻的老鹰在天上盘旋。
　　一个个展着宽大的翅膀在天上飞翔，有的落在别家屋顶上，锐利的目光看着这边。
　　只等这边鹰长老一声令下，他们便会齐齐扑进阵法之中，将其中的那些东西全部处理掉。
　　伏灵站在几人身后一言不发。
　　她脑子里回想着小师弟跟她说的那件事，她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敢进去，她犹犹豫豫地上前对大长老道，
　　“大长老，还是和早上一样，我在外面等候吗？”
　　她是这样想的，但也要试探着问清楚才行。
　　小师弟却摇了摇头，“不用担心，这次我们都在外面。”
　　伏灵只看他一眼，匆匆撇开视线，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快速眨眨眼，点了点头又退回去。
　　众人安静一会儿之后，就在太阳落下山头的那一瞬间，鹰长老点了头。
　　刹那间，天空上接连不断盘旋的老鹰都往下飞，直接冲进阵法之中，消失不见。
　　扑下来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暗了下来，伏灵心头跳一下。
　　待所有老鹰都进入阵法之后，鹰长老才回头看一眼伏灵，朝她点了点头，随后昂着头，漫步踏进阵法之中，丝毫不慌乱着急。
　　他们全部进去后，大长老便道，“跟着我一起做动作，将身上的愿力全部释放。”
　　他声音沉着冷静，伏灵站在他们后面，想了想还是走到初苏身旁，与小师弟和俞钰隔开，她朝初苏笑了笑，没有多解释。
　　初苏也只是挑了挑眉没多问。
　　三人跟着大长老做着动作，将双手放在身前摊开向上，浑身放松，将身上的愿力释放。
　　伏灵能感觉到后背上在发烫。
　　说是将愿力释放，实则是一边释放一边补充一样，她能感觉到愿力在往外跑，也能感觉到有源源不断的丝丝缕缕的愿力从天地间其他角落过来汇聚到她身上。
　　伏灵偷偷睁眼，本以为自己身上的愿力已经够多，却在睁眼后怔住。
　　大长老整个人都被白光包裹，几乎看不出人来，小师弟仅次于大长老，周身愿力十分充沛，初苏师姐入学院多年，积累不少，周身愿力也很充足，只有俞钰师兄的稍少一些，与她比起来不相上下的样子。
　　伏灵诧异了会儿，忍不住多看一眼小师弟阿元。
　　若是论愿力来讲，上午初苏便说错了，小师弟的愿力修为应当在她之上。
　　他们三人同一日入学院，同一日开始学习学院的修炼之法，却没想这个看起来最沉默乖巧的小师弟反倒是修得最快，甚至已经超过了初苏师姐。
　　伏灵收回视线，闭上眼睛继续自己的事。
　　脑子里却忍不住多想。
　　她与小师弟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一起的，小师弟何时帮了这么多人，有这么多的愿力？
　　那消失的两个月他也说是被人骗了，没说是帮人去了。
　　伏灵想不通，却也知道这时候不是问的好时刻。
　　她沉静下来，黑暗的世界中仿佛出现一道光，指引着她前进，因为有那一道光在不远处从天而降，她便不自觉地想要走到那光前面。
　　却刚刚迈出一步，就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说不上来，有些细，有些软又有些硬。
　　她一脚踩出去后，地上那东西又猛地摆动起来，她猛地收回脚想要低头细看，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周围很静，只有很轻又好像很多的沙沙声。
　　她说不上来，这声音很熟悉，熟悉到让她已经有些迈不开腿。
　　她好像能猜到脚下刚刚猜到的是什么东西，但是又忍不住害怕。
　　那束光还在远方，刚才看着还不觉得远，但现在她迈不开腿，还止不住想颤抖，便觉得那光在很遥远的地方，好像永远也跨不过去一般。
　　伏灵感觉有东西在自己鞋面上爬过去，比刚才那个要粗一些，有些重量。
　　她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已经控制不住地呈爪状，用力到抖动。
　　但那些东西只在她脚面上过去，偶尔会缠着她的小腿，也很快退开，伏灵站了不知道多久，豆大汗珠从额头上滑下，滑到睫毛上，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模模糊糊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身穿淡绿色衣裳的女子在空中挥舞着剑，她看不清那些被她砍着的东西是什么，只知道都是长长的一条，速度很快，那少女偶尔用到的是她下午才练过的那些剑法。
　　她在心中大声喊着那女子杳杳，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声音从口中传出，她没法张嘴，故意的不想张嘴，在防备着，防备着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终于累了，灵力好像也已经耗尽，她被那些长长的东西缠住，躲避不开，从半空中落下，倒在地上，很快地上鼓起高高一坨。
　　伏灵心里恐慌到极致，脑子里已经什么东西都没有，她撑着自己，迈开你沉重的步子，向前走了一步。
　　刚刚碰到地面，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
　　眨眼间，面前所有的一切消失不见，她好像忽然醒来，眼前还是那熟悉的街道，只是太阳已经落下，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初苏朝她挑眉，又用眼神朝阿元那边看了看，小声道，“阿元身上愿力好多，本来还以为他只与我差不多的。”
　　伏灵满头大汗，浑身冰冷，仿佛刚从冷水中起来一般，这样更加能清晰感受到灼热的背部。
　　她轻轻点头却不说话。
　　初苏又接着道，“看来咱们小师弟以后是要成仙的人，说不定能成为咱们学院渊清系第一个成仙的人。”
　　她嘿嘿笑一声，闭上眼睛安静下来。
　　过了没一会儿，她又突然睁开眼睛，再看一眼小师弟阿元，啧啧两声，“你还别说，咱们小师弟和奉长老的身形还有些相似，听说奉长老其实是神仙，啧，越看越觉得小师弟有前途。”
　　她感慨完之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继续着没有结束的事情。
　　夜间寒冷，风吹雾起，府门口挂着的琉璃灯笼也在摇晃着，几人却丝毫都感受不到冷意，伏灵也是，她觉得刚才在黑暗之中的冷意也在慢慢驱散。
　　趁着夜色，伏灵忍不住也又看一眼小师弟。
　　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皱起眉头。
　　伏灵收回视线，轻轻闭上眼，脑海中特意想着刚刚看的小师弟的样子，一边回想着奉一的模样，想以此来防止自己再陷入刚才那样的困境之中。
　　可她越是这般想着，就越是疑惑。
　　到最后，这两个身影好像都重合了一般。
　　她赶紧甩了甩头，强迫自己睁眼忘掉这些。
　　小师弟怎么会和奉一一样呢？他还帮她引开过奉一让她能和大长老单独谈话来着。
　　伏灵轻轻吐出一口气。
　　“你分心太多，愿力不能聚集到阵法之中，无法帮助阵法之中的他们照亮，引导他们找到每个阵法的破阵之处，会影响这一次的行动。”
　　大长老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伏灵有睁眼看他，随后赶忙垂首道歉。
　　“弟子知错，这便聚集精神好好释放愿力。”
　　她还是头一回知道，愿力还有这样的作用。
　　与阵法之中众人性命有关，她便不得不强迫自己又聚集精神起来。
　　脑海中什么都不想，却突然又陷入之前一样的黑暗，一束光，满地爬行的东西的世界。
　　这一次她意识到，这其实就是阵法之中的世界，到处都是这些东西，是蛇，因为她不记得蛇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度尘告诉她说的事长长一条的动物，所以她看到的那些蛇都不真切，只能看到模糊的长条状的东西。
　　先前看到的那个人应当就是她想象中的杳杳。
　　这一次，无论伏灵再如何恐惧，她也不再动弹。
　　知道自己其实是在阵法之外，这些东西根本伤不了她，她却还是忍不住害怕，但她死死忍住，即便精神已经在沙沙的声音之中临近崩溃也不敢离开这里，不敢再睁眼。
　　怕害了鹰族更多人的性命。
　　她愿力本就不多，能照亮一点是一点，再分心，那他们又会少一点。
　　冬日的夜好像格外的长，伏灵脑子在高度紧绷之中根本无法入睡，双耳极其敏感地听着周围地动静，心跳很快。
　　所以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鹰长老领着浑身血腥味的鹰族从阵法之中出来，他们的照亮作用也不需要的时候，伏灵便直挺挺地扑向前倒在地上。
　　众人这才发现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整张脸都是惨白的，牙齿紧咬着下唇，渗出血，不长不短的指甲也深深地陷进手心的皮肉里，抠出一个个的月牙状血印。
　　小师弟一言不发，双唇紧抿，拦开初苏，直接将伏灵打横抱起，转身往她房间的方向走去。
　　他是故意的，没有让她就在旁边看着，也没有在她深受恐惧的时候帮她。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和原因，他偷偷潜进去看过她看到的世界，什么都是模糊的，除了光。
　　俞钰几人紧跟其后，大长老没有跟上去，而是留下与鹰族长老谈事，现在外面街道上蛇族留下的阵法已经全部清除干净，街道上已经恢复原来的样子，第一片冬日的叶子从树枝上摇了摇，随后飘飘摇摇地落下来，落在大街上。
　　“小师妹与这泰重县反冲不成，这才来几天，就已经出事好几次了。”
　　初苏重重叹一口气，眉头紧皱着。
　　她与俞钰站在院中，阿元根本没让他们进去，他将伏灵抱进去后，便直接将门关了起来，禁止他们进去。
　　俞钰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初苏瞥他一眼，直接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她趴在桌上打了个哈欠，有些疲倦地道，“不知道这次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她上下眼皮很快便打起架来，最终没有抵抗住合在一起。
　　俞钰站在院中，比那旁边的树木还要笔直，就像一棵松树，站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垂在两侧的手隐藏在宽大的袖袍之中，紧紧握起。
　　他一步步走过去，走到房门前，想要推门进去。
　　院中初苏不知怎的突然醒来，当即站起来，语气有些不悦地道，“师弟你这是做什么？”
　　俞钰回头，摇了摇头，“不做什么，只是小师妹这房间门上有结界，我想试试这结界还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师姐就不必担心，可以先回房去休息，不必在这寒风中睡在院子里，当心感染风寒。”
　　昨日伏灵只告诉初苏他们关上门，躲在屋子里没有受外面那些东西的困扰。
　　却不曾说过门上有结界的事。
　　初苏不由得皱眉，有些怀疑地往前走两步。
　　“这何时有个结界了？”
　　俞钰转身走下台阶，站在她面前，轻轻勾唇道，“昨日一早，我路过小师妹院子，看见斩月堂陈长老在小师妹院中，后来小师妹告诉我说是她梦见一个仙人指点她，还帮她在门上设置了结界，所以我才想过来试试看结界还在不在。”
　　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将经过三言两语讲清楚，却也透露着他看到斩月堂陈长老的事情。
　　果不其然，初苏的注意力放到这上面来了。
　　“斩月堂陈长老？”她微微压低声音，生怕被他人听见似的，“他不是才与元娓成亲不久，怎么会到这里来？他与小师妹又不想熟。”
　　俞钰摇头，“应当是我看错了，小师妹已经说过，那是位仙人，或许那仙人正与陈长老长得有些相似，所以我才看错了吧。”
　　他将话这样说着。
　　初苏看着他半晌没说话，过了半会儿，初苏转身坐回凳子上，单手撑着头，身子斜斜地靠着桌边。
　　她语气有些好笑，“那这确实是你看错了，你与斩月堂陈长老也不过元娓成亲那日见过一面，你又不是过目不忘的人，这两个月过去，有些遗忘认错也是正常的。”
　　她说完后，也不管俞钰的眼神和表情，更不管他心中是什么想法。
　　只道，“这番话，往后就莫要再与他人谈起，否则，害了小师妹也害了你。”
　　俞钰点点头，“这是自然，我明白的。”
　　初苏接着趴到桌上，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喃喃道，“害人之心不可有。”
　　屋中两人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小师弟阿元到太阳在斜半空的时候出来，外面初苏已经趴在桌上睡得香喷喷的，俞钰站到一边对着树木望着树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听到开门的声音回过头来，对着阿元笑了，“小师妹如何了？”
　　阿元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冷漠，只是点一下头，“回去了。”
　　他说完这句，也不再多说，只往外走着。
　　路过石桌的时候，屈指在桌上敲了敲，将初苏从睡梦中叫醒，才又接着离开。
　　初苏睡眼朦胧地看一眼他的背影，然后站起来，对着俞钰道，“走了，没事了应该。”
　　她先是接着往外走，走到门口见俞钰没跟上来又回头朝他招手。
　　俞钰这才跟上去。
　　这一次，伏灵睡了三天。
　　三天后她醒来时，脑子一片空白。
　　房间里香气缭绕，很是温暖。她只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极其舒爽，睡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梦境，只是单纯的睡了一觉一样。
　　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周围就传来一道声音。
　　“我苦命的长公主诶，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又在搞些什么名堂？天帝陛下在凌霄殿上朝，直接当朝一口血吐出来，没把那些神仙吓个半死。”
　　是很久没有出现的晚鱼仙子，但她只有声音到了，人却没有现身。
　　她声音里有些无奈，“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陛下想一想。他这一口血吐得着急得不得了，当即就又要下界来找你，被天界众神仙拦下，天界现在乱成一团。你忍心看他日夜操劳过后还要为你担心，又要接受众神仙的职责唠叨吗？”
　　伏灵也拧起眉头，“我做了什么？”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躺在这里，直接的自己是在府门口跟着大长老帮忙，鹰族的人全部进了阵法，过后的事她便一点都不记得了。
　　晚鱼声音消失了一会儿。
　　她只能根据天帝的情况来推断伏灵的情况也不太好。
　　她现在也被天界众神仙看守着，没法下界去看她，否则也不至于以这样的方式提醒伏灵。
　　伏灵轻叹一声，“劳晚鱼帮我带个话给阿辰，让他不必担心我，我一切都好。”
　　晚鱼这才嗯了一声，极其敷衍，随后消失不见。
　　伏灵下床推开门，看着外面阳光正好，冬日里的太阳总是暖洋洋的。
　　院子里站着一个人，那人单手背在身后，背对着她。
　　“师兄。”
　　伏灵叫他一声，“师兄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敲门叫我？”她心中有些打鼓，该不会她和晚鱼仙子的谈话都被他给听了去吧？
　　她眨眨眼，有些心虚。
　　俞钰回过身对她笑道，“只是来看看你醒了没有，你都睡了三天了，咱们也该出发去别的地方，现在就等你了。”
　　伏灵一怔，“三天？”
　　俞钰点头，“三天。”说完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你不记得了吗？三天前，咱们帮鹰族长老护法，在外面释放愿力，每个人都会看到阵法中的情况，阵法之中是漆黑的世界，有一束光亮，地面上是爬行的蛇，我们不能乱走……”
　　他后面说的是什么，伏灵一句都没听清，但仅凭他现在说的这些话，她忽然就想起来了当天晚上的事情。
　　浑身忍不住颤抖一下。
　　心上的恐惧涌上来，她轻捶着心口，难看地勾了勾嘴角，“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门关上，在房间里小声的唤着，“晚鱼，晚鱼！”
　　可是晚鱼已经离开，没有人回答她。
　　倒是俞钰在房间外敲了敲门，“小师妹，你怎么了？怎么又回去了？咱们不是要离开了吗？”
　　伏灵嗯了一声，脑海中有些混乱。
　　但还是迈着有些虚的步伐走到门口，重新打开门走出去。
　　路上，俞钰问她，“方才听到小师妹在叫谁的名字是吗？”
　　伏灵手猛地握紧，他果然听到了。她侧头看他，只见俞钰眼神很真挚地看着她，笑了笑道，“只是随口问问，小师妹不必回答我的。”
　　伏灵尴尬地点点头，倒真的就不回答了。
　　她现在只担心着，他会不会也听到了晚鱼仙子说的话。
　　晚鱼说的那些可是涉及到了天界的事，若是让他听到了岂不是就提前暴露了身份？也不知道这样对她渡劫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好在后面俞钰都没有再问她什么事，只是带着她往正堂的方向走。
　　走了没多久，伏灵才猛的发现，这整个府苑好像都变了模样，原本四周都是荒草松树枯树，现在四周有不少正长着繁茂枝叶的梅树。
　　地上地草也不全是枯草，有些墙角的青苔也已经全部处理干净。
　　整个府苑看起来焕然一新。
　　伏灵心中一喜，看来是那日她的帮助起了作用！
　　他们二人还没走近，就听到初苏师姐威胁的声音，“戴不戴！你若是不戴我就将你那日抱小师妹的事情告诉小师妹，让她收拾你。”
　　“不戴。”阿元冷漠地回答着。
　　大长老与鹰长老坐在堂中面上笑着，相互谈话，眼神也不时地看向这边来。
　　紧接着初苏便道，“你就戴一下让我看看我的猜测对不对，我总觉得你是有仙缘的人，你若是不戴我就去跟小师妹说你喜欢她，那天她倒下去，你……”
　　两人刚刚踏进门口，就听小师弟阿元有些憋屈地道了一声，“戴。”
　　初苏一声高兴，直接一个白色面具戴在他脸上。
　　她惊呼一声，“哎呀！真的好像！”
　　她刚刚说完，便注意到门口的伏灵二人，立马朝伏灵招手，“小师妹快来！你看，我就说小师弟身形和奉长老相似，现在戴着白面具是不是就几乎分辨不出来了？！”
　　突然之间，那张白面具被一只手从脸上撤掉，阿元望着伏灵。
　　伏灵也站在门口的位置愣住。
　　不消初苏说，她看到了，真的几乎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0章 ・
　　气氛有些诡异。
　　大长老与鹰长老仍旧在堂中不受外面打扰地笑谈, 初苏拿着面具满脸笑意，俞钰站在伏灵身侧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伏灵望着院中站在树下, 头上正正接着一片飘落黄叶的阿元。
　　“倒真是没看出来，小师弟你莫不是奉长老走散多年的同胞兄弟？”
　　俞钰淡笑着打趣。
　　阿元没有说话, 初苏看着几人有些不自在的模样也忽然笑不出来, 她哈哈两声，“哪能呢，都是我瞎说的瞎说的。”
　　她赶忙拉住伏灵, 上下打量道，“小师妹昏睡三天，现在可是好全了？那咱们也该换地方了。”
　　此时，大长老与鹰长老也站起来, 两人从堂中走出。
　　“既然人齐了, 那就出发吧，你们已经生生落下别的组三天的进程了。”大长老脸上带着笑, 面色红润，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一般。
　　鹰长老也不似之前的模样，现在整个人虽不能说是容光焕发，但也算得上精神了很多，看起来沉稳又威严。
　　随着一声鹤鸣声，仙鹤落到院中。
　　伏灵这才收回视线，率先上到仙鹤背上。
　　“咱们此番要去的是忘忧谷，是作为咱们学院历练小组的特殊任务。”初苏早早就从大长老那里得到了消息，她拿出一张地图, 指着上面的一个红点接着道，“所谓忘忧谷, 其实才是真正满是血的地方。”
　　伏灵垂着头，视线似乎看着那张地图，但实际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思绪早就飘到别的事情上去了。
　　整个仙鹤背上，只有俞钰偶尔附和初苏两声。
　　阿元只是安静的听着。
　　“忘忧谷就是当年的蛇谷，万蛇窟也在此处，当年万蛇窟被毁，数以万计的蛇族葬身此处，一命不留，引起了天下蛇族的众怒，到现在也还没有解开这一谜团，正巧最近破岳派内乱，鹰长老托我们去查看，若是有线索能证明这次蛇族引起的内乱与当年万蛇窟的事情有关系，那便又算是咱们几个的一个功绩。”
　　初苏单手支着头，左边眉毛挑起来，整个视线却往下，语气有些感慨。
　　“也不知道当年是因为什么，才让一整个蛇谷都毁于一夜之间，蛇族尸横遍野。”
　　俞钰这次不再附和，只是点着头，闭上眼开始休息的模样。
　　伏灵忽然看一眼阿元，又看一眼下方的情况，“师姐，忘忧谷现在还有蛇吗？”
　　初苏摇了摇头，“没有了，当年发生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还有蛇族敢在这里停留，忘忧谷周边三里的蛇都全部连夜搬走，到现在那周围也没有一条蛇敢靠近。之前蛇族也派人进去找过线索，只是进去的蛇族不是现出原形然后断成几节，就是直接死了。过后连人都不怎么来这边。”
　　伏灵点点头，心中稳定下来，也做好了决定。
　　忘忧谷离破岳派不远，泰重县离忘忧谷也不远，但两个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距离便远了。
　　过了大约快两个时辰才到达。
　　“到了。”
　　俞钰轻声提醒众人，与他不同，初苏有些兴奋，“到了到了！看，这忘忧谷都是长长一条山脉围起来，貌若环绕长蛇一般。”
　　伏灵从上空俯瞰那所谓的忘忧谷。
　　不知为何，看着有些眼熟，甚至心中竟升起一种恐惧。
　　“师姐！咱们先在这外面呆一下，待明天再进去如何？”她犹豫着问初苏，她想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她知道自己怕蛇了，但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进入这个曾经是蛇谷的地方。
　　初苏脸上表情有些疑惑。
　　“为何？”
　　伏灵挠了挠头，借口直接就来，“今日醒来之前做了个梦，梦中那位神仙说我今日恐有血光之灾，不论有什么都得等到明日再做。”
　　她话音落下，几人都安静了一会儿，仙鹤已经在慢慢向下飞去。
　　将将停在平坦路上的时候，俞钰便笑着问，“又是那个长得和斩月堂陈长老很是相似的神仙告诉你的吗？”
　　伏灵抿了抿唇，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她已经耽搁了他们三天，现在还要再耽搁他们一天，她有些过意不去，“我也想去准备一些东西。”
　　她会将自己剩下的所有仙药的一半都拿出来送给他们。
　　初苏沉默一会儿，拍拍她肩膀，嘴角展开，“没事，那就休息休息吧，正好我们都没来过这忘忧谷，也确实该去找这周围的人问问现在的情况，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俞钰不再反驳，仙鹤停稳后他第一个下去，迈步就朝入口走去，那个入口就像一张长的大嘴，走进那里就像走进了什么东西的嘴里一般。
　　“那我先去看看这入口处的情况，晚点咱们在此汇合。”
　　他边走边道。
　　伏灵点着头，伸出手面色如常地指着一个方向道，“小师弟去问问那边的人家，我和师姐去这边。”
　　阿元向来听话，今日也一样，伏灵这么说，他就这么做，轻轻嗯一声就径直朝伏灵指着的那边走去。
　　伏灵拉着初苏快步离开，走出一些距离之后才问初苏道，”小师弟是大长老亲自带进学院来的吗？“
　　初苏笑，“不是你亲自和他一起来渊清系这边报道的吗？”
　　伏灵抿着嘴笑一声，“是。
　　这事才刚发生没多久，初苏立马反应过来伏灵为什么这么问，她顿住脚步，有些吃惊，“你不会真以为小师弟和奉长老有什么关系吧？”她解释道，“那都是我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伏灵淡笑，“但他从来没有和奉长老同时出现过。”
　　奉一在美人学院也待过一些日子，她与奉一时常有碰面，她也时常与小师弟走在一处，但正是这样的巧合，她两边都接触着，却没看到过他们两人同时出现在她面前过。“
　　初苏倒是真的拧着眉回想起来，想得越多脸上表情越是不可置信。
　　最终只化成一句，“不可能的，若真是同一人，奉长老图什么啊？”
　　伏灵耸了耸肩，她现在也没有直接证据来证明。两人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伏灵忽然带着初苏躲进一旁的草丛中。
　　“怎么了？鬼鬼祟祟的。”初苏问。
　　伏灵面色严肃，“师姐，我有办法求证，你能不能将仙鹤叫回来，我知道奉一……奉长老的家在何处，我去找他。”
　　初苏有些犹豫，看着伏灵坚定的眼神，过了半会儿还是点点头，“你别勉强，记得早点回来，若是出了事就把香点燃，小命更重要。”
　　忘忧谷距离斩月堂过去那边是很远的距离，伏灵光是乘仙鹤过去便花了三个多时辰，天都已经黑了，她只想快点，再快一点。
　　倒不想，在半路上便遇到了那个牵着一个小娃娃走在大路上的奉一。
　　他今日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裳，怀幸也是穿着墨绿色，两人一眼看去便是父子，他此刻正低着头与怀幸说着什么话，怀幸朝天翻了个白眼，脸上表情有些郁闷。
　　却在看清楚天上仙鹤背上之人后停住脚步，奉一也被迫停下脚步，看向慢慢落下的仙鹤。
　　“阿幸。”
　　她上去就将怀幸抱起来，搂在怀里，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脸，“好久没见阿幸了，阿幸又长高了。”
　　怀幸小手搂着她的脖子，笑得有些腼腆，“爹爹今日得空，带我出来游玩，正好又遇见了娘亲，真好。”
　　伏灵与他说了好会儿的话，才想起自己此番来是做什么的。
　　她看向一旁单手负在身后站了不知多久的奉一，说明自己的来意。
　　“少族长温柔善良，心有大义，心怀天下苍生，是当代众神仙的模范之仙，不知少族长可愿帮这众生一次？”
　　奉一脸上的白面具没有任何表情，他冷声道，“帮什么？”
　　“破岳派之东有一忘忧谷，传闻是多年前的蛇谷，如今破岳派蛇族引起内乱，破岳派长老怀疑与当年的事情有关，所以想查清楚，但据说那蛇谷甚是古怪，我们的凡人之力必然是比不过少族长的满身修为，想来这件事对少族长来说也不过是顺手而已。”
　　伏灵一口气说完，然后抿唇笑了，“听说多多积善行德能够有助于修为长进，我兄长说的。”
　　奉一沉默了一会儿，怀幸动了动手指，他便点了头。
　　“好。”
　　伏灵心下松一口气，却偏偏好像更紧张了，奉一修为高，他们片刻间便能回去。
　　现在天色已晚，他们应当也已经聚在一起了，马上回去就能知道结果了。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当她提出让奉一带他们过去时，奉一抬手将她那只仙鹤召唤回来，道，“今日不想用太多法术。”
　　他修为高他说了算，伏灵没法强迫，只是一路上与怀幸都坐在仙鹤背上玩游戏，路上的她早就将接下来的侍寝忘到了天边去。
　　奉一全程都没有开口说过话。
　　他们到都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三人在地面上烧了火，伏灵一眼便能瞧见他们还在等她。
　　也不知道初苏师姐用的是什么借口帮她拖住这两人，这一来一回六个多时辰，早就已经是很晚了。
　　可伏灵现在不用想，她不用下去也有已经有了答案和结果。
　　小师弟在下面守着，她身旁就是怀幸和奉一。
　　记忆中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的两个人现在咋同一个地方出现了。


第41章 ・
　　“奉长老怎么来了？”
　　火堆旁边, 几人都围着火堆坐着，明亮的火光照在几人脸上，使他们从身后的深色世界凸显出来。
　　奉一抱着怀幸坐在伏灵右侧, 伏灵左边是初苏与小师弟，俞钰坐在奉一右侧, 几人围成一个圈, 原本轻松自然的气氛突然就有一些紧张诡异。
　　伏灵伸手摸了一把怀幸的脸蛋，笑道，“是在路上遇到的, 正好这忘忧谷不是很邪门吗？便想着请奉长老过来帮个忙。”
　　初苏一边笑着一边附到伏灵耳边道，“可是我只和人家借了两间房，你我一间，两个师弟一间, 奉长老和小公子怎么办？那户人家也没有别的房间里。”
　　伏灵看过去时, 她摊了摊手心，“只能重新找户人家, 但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别人也已经睡了，总不能让他们四个睡一屋？”
　　语气中有些无奈，她只以为伏灵只是去奉长老那边看看奉长老在不在，通过这样来确定人是不是同一个，却万万没想到伏灵直接将人给请过来了。
　　没有提前准备，现在也没法应对。
　　夜里露气重，伏灵已经感觉到有些冷，她沉默一会儿, 众人也沉默着。
　　她看了看身侧的两人，“奉长老, 您修为高，来去自如，这边夜里露气重，我们没关系，但阿幸身子弱不能在外面过多停留，您要不看看，是不是可以带阿幸先回去呢？”
　　奉一没有说话，倒是阿幸撅着嘴，有些不愿意，“不用，我才出来半天而已，还能再在外面待几天，娘亲不用担心，我也有修为的。”
　　他说完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应该比娘亲修为高一点点的。”
　　伏灵愣一会儿，随后才笑着又捏他一把，“好好好，那你今晚跟娘亲一起睡好不好？”
　　怀幸脸上有些犹豫，还没有说话，初苏便拉了一把伏灵。
　　她小声道，“就算小公子可以和我们一起睡，那奉长老呢？他们三个大男人一张床怎么也挤不下，谁去睡地上都不对啊。”
　　怀幸糯声拉着伏灵的手道，“娘亲，真的可以一起睡吗？”
　　伏灵有些为难，她看着一言不发异常沉默，既不生气怼她，也不冷漠发言的人心头有些奇怪。
　　“爹爹可以先回去，他转眼就能回到家，对吧，爹爹？”
　　他回过头对奉一笑了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
　　奉一抬手摸摸他的头，简单道了句好，这个上仙鹤之前还在说今日不想使用法术的人随后便直接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来过。
　　伏灵心头怪异，撇了撇嘴，将原本坐在奉一腿上，现在一屁股坐到地上两眼发愣的怀幸抱进怀里。
　　“这样就好了，师姐咱们过去吧，现在不早了，明天还有其他事要办。”
　　伏灵道了一声，率先抱着怀幸站起来，初苏点点头，一道愿力下去将火堆熄灭，与伏灵一同逗着怀幸往原本就说好的人家那边走去。
　　小师弟与俞钰走在一路，天上挂着一轮月亮，在雾气中朦朦胧胧，散发着淡淡的光。
　　俞钰忽然轻声说：“小师妹怎么自称娘亲？做任务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
　　阿元沉默不讲话。
　　他过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奇怪的是奉长老怎么有点不对劲的样子，一边是答应小师妹来帮忙，又只单纯因为住处不够快速离开，甚至都没有顾到小公子，更是话都没说两句，往常奉长老虽说也这样，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蹙眉问道：
　　“奉长老一直戴着白面具，难道说，这后面换了个人？”
　　阿元淡淡瞥他一眼，浓郁黑沉的眼神有些冷意，“莫要胡乱猜测。”
　　说罢，他加快脚步，快步走到伏灵右侧。
　　他只是简简单单看了一眼伏灵怀里那个小娃娃，那小娃娃正在伏灵怀里笑的开心，张开双手就想让他抱。
　　伏灵顿住脚步，笑着将怀幸递给他，“小娃娃软乎乎的，还好玩，小师弟要抱一下吗？”
　　阿元想也没想将它接过来，初苏与阿元中间隔着一个伏灵，便也懒得转去他那边，只看着伏灵与那小娃娃玩得开心。
　　几人的笑声在这寂静黑暗的夜中显得格外大声。
　　俞钰很快也走上来与她们并成一排，脸上带着一如往常的浅浅的笑容，眼神望着前方。
　　她们提前找好的人家给他们留了门，几人悄声进去简单洗漱后便都各自回房休息。
　　临分开前，俞钰忽的回头问，“咱们明日醒了便去忘忧谷，小师妹还有什么事情没办的吗？”
　　伏灵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住。
　　忘忧谷，她早晚是要进去的，就算不进去也不能再多耽搁她们的时间。
　　她摇了摇头，“没有了，不过明日还是先去准备些东西以防万一，然后再进去吧？”
　　初苏正要说好，俞钰便伸出自己的手，“我灵戒中早就准备好一样东西，师妹大可放心。”
　　伏灵哑声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难看，但还是硬着头皮点头道好。
　　伏灵睡在最里侧，怀幸躺在中间小小一个，初苏说自己明日要早起与这户人家说点事，睡在了外侧。
　　这一夜，初苏倒是睡的很熟，伏灵眼睛闭上很久也无法进入睡眠，他睁眼时看到身侧那小娃娃正举着手在床上自己玩自己的。
　　或许是感应到伏灵的眼神，他挨过来蹭伏灵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问：“娘亲也睡不着吗？”
　　伏灵摸摸他的头，“你怎么不睡？”
　　怀幸嘟着嘴，眼神垂下，有些后怕。
　　“娘亲上次就是灭灯的时候突然晕倒，阿幸认床睡不着的，就可以守着娘亲。”
　　即便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深情和眼神，伏灵也忍不住轻轻拍他肩膀，心疼道，“不会有事，安心睡吧，娘亲也把眼睛闭上，咱们看谁先入睡。”
　　阿幸乖乖闭眼。
　　过了会儿又悄悄睁眼，小手在伏灵眉心点一下，伏灵一整晚都没有再醒来过。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难得的好睡。
　　但睡得再好，也抵不住今天就要进忘忧谷的悲伤。
　　站在那唯一的入口前，望着那像是什么东西张开的血盆大口时，伏灵心头忍不住颤了一下。
　　俞钰正在分发驱蛇药，发到怀幸时他顿住，“小公子也要进去的吗？”
　　忘忧谷中多年无人进入，是什么情况也无人清楚，他们进去便罢了，让这小娃娃一起跟进去，不仅帮不了忙，还极有可能会添乱。
　　俞钰看起来是不愿意带他一起进去的。
　　毕竟奉长老不在。
　　阿元拉着自家娘亲的裙子，“娘亲，阿幸可以帮你。”
　　伏灵自然是知道的，这面前的人虽说看起来还很小，但确实实实在在的真神仙，修为比他们在场任何人都高。
　　只有他们拖他后腿的份，却没他拖后腿的时候。
　　但出自一个母亲的爱与担忧，她也是不想让怀幸进去的。
　　但奉一竟是没回来，她本以为奉一昨晚回去后今日会为了怀幸再回来，但奈何没有。
　　“让他进去吧，留他一个在外面也不安全。”
　　这时，阿元忽然开口，他说完后怀幸便猛地点头，“是的，娘亲，你一个人在里面不安全，阿幸也不放心，爹爹也不会放心。”
　　初苏将一个小哨子递给怀幸。
　　“若是遇到危险就吹响哨子，会有仙鹤来接你，送你去学院，好吗？”
　　怀幸认真点点头，郑重接过哨子，放进自己随身背着的小布包里面，又眼巴巴的望着伏灵，“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伏灵嗯一声后他便高兴地牵着阿元的手，另一只手松开伏灵捂着嘴笑起来，“我也能和娘亲一起作战了！”
　　伏灵好笑地捏他脸蛋。
　　忘忧谷，蛇谷，形若蛇，入口往内是茂密的森林，根本望不到边一样，十分高达粗壮的树木参天而立，地上的杂草都有伏灵高。
　　阿元径直将怀幸举起，放到肩膀上，让他免受这些杂草的划拉。
　　“小师弟看起来很受小孩子喜欢的样子。与小公子才没见几面就已经这么熟悉了。”
　　俞钰走在最后笑着说，他用剑打一下周边的草丛，“不像我，一晚上了，小公子也没同我说过一句话。”包括他问他是否要一起进去。
　　这听起来像是简单的吃醋，几人只是笑了笑，伏灵打趣他几句便将这事揭过去。
　　最前方初苏也拿着剑在开路，她最累，一边砍草，劈出一条路来，一边观察着前方情况，看会不会遇到什么鬼东西。没有空与伏灵她们一同交谈，她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前方。
　　小怀幸坐得最高，他伸着脖子往前面往，一旦发现一丁点蛇的痕迹便用法术提前将他们驱逐或是清理掉。
　　导致几人走了很远，也没有发现一丁点蛇的踪迹，连其他动物都没有几只，几人纷纷松懈下来。
　　“看来忘忧谷真的成了荒谷了，成了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看这咱们走半天了也没有遇到哪怕一只兔子。”
　　初苏忍不住有些疲倦，她往身后的树上一靠，揉了揉手臂。
　　伏灵正要说什么，偏头就见一种白色的东西挂在初苏侧后方挨着脑袋的那根树枝上。
　　看起来像是断掉的什么东西。
　　“蛇皮？！”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诚心劝各位不要靠近任何流氓软件，不要乱点连接乱下载东西，不然你就会跟我一样。


第42章 ・
　　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俞钰已经从最后面跑到伏灵身旁一把将那相对来说还比较完整的半截蛇皮拿到手中。
　　他挑啾恃沧琶纪罚“这样的蛇皮竟能在这里见到，真是奇怪。”
　　初苏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来, 脸上表情有些谨慎，“不是说这里很久都没有蛇类敢进来了吗？怎么还会有这样的蛇皮挂在这里。”
　　若是很久之前的蛇留下的, 那早就已经被这里面的风和树枝草丛吹成碎片消失, 而不是这样比较完整的出现在这里。
　　伏灵脚下就像被一双手拉住似的，定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这种白色的蛇皮仿佛被人弄碎一般，在她眼中化成无数的碎屑冲她飞过来, 飞进她眼中，堵住她耳鼻，挡住她视线，不让她呼吸。
　　说不上来的味道让她想呕吐, 头晕发慌。
　　“娘亲别怕, 阿幸在呢。”
　　怀幸不知何时从阿元肩膀上下来，站在伏灵身后用小手拉住她的手, 另一只手对着俞钰手中的蛇皮施了法，转眼间，那蛇皮便消失不见。
　　伏灵感受到的那种痛苦才减轻一些，手不自觉抓紧怀幸。
　　怀幸暗自用仙力探出去四周，想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别的蛇。
　　但却忽然发现这周围好像有一道屏障，一道很厚他打不开的屏障，他小脸皱着，回头看一眼阿元，眼中有些请求的意思。
　　俞钰对于手中消失的蛇皮没什么想法, 只是多看一眼怀幸，主动夸奖道, “不愧是奉长老的孩子，这修为怕是已经超过我们了。”
　　初苏难得的点了点头，“小公子确实很厉害，之前倒是我们多虑了。”
　　伏灵俯身将他抱起来，抱在怀中，轻声问他，“阿幸怎么知道？”
　　阿幸抿了抿唇，眼中有些犹豫，但在伏灵的询问眼神之下，他还是全交待了，他糯声道，“舅舅跟我说的。”
　　这般解释后伏灵便不再怀疑也不再多问了。
　　阿辰与他短暂相处过，会告诉他一些事情也很正常。
　　“走吧。”
　　现在倒是成了阿元走在最后，他淡声提醒众人，几人才将这一小插曲放下，共同往前继续深入。
　　这树林之中很静，越是往里便越是没声，安静得可怕，越是往里树林草丛便越是茂盛，这忘忧谷中没有枯草，没有秋天，所有树木都是葱郁的绿色。
　　花少见，零零散散几朵藏在不同的地方，他们沿着一个方向前进，难得才能发现一朵。
　　伏灵后面抱得手累的时候，阿元又将阿幸接过去抱在怀中。
　　不论他抱都少时辰，他都仿佛不会累一样，路上半句话都不多说，也很少做出过多的反应，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假人。
　　但他即便是这样的性子，阿幸也乐得让他靠近接触，但阿幸就不太爱让俞钰抱他。
　　伏灵一路上都看出来了。
　　俞钰第五次问阿元，“小师弟，你抱累了吗？要不换我来吧，你也好歇一歇。”
　　阿元还未摇头说不用，阿幸便将头靠在他肩头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对着问过来的俞钰闭上了眼睛，一副很疲惫要休息了不要打扰我的模样。
　　他双手紧紧环着阿元的脖子，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俞钰收回手，他面上笑了笑，“那你累的时候可以跟我说。”
　　说罢，他便接着跟上初苏的步伐。
　　这一路走进去，他们觉得自己几乎已经走进了整个忘忧谷的中心，但阿幸会在他们猜测的时候提醒还没走到一半。
　　连续赶路一个多时辰之后，前方的树林便开始慢慢出现林中的雾气，初苏停下脚步。
　　“差不多了，就在此休息一会儿吧？”
　　她问的时候，眼神看向的是怀幸，原本还在闭眼休息的怀幸在她问话的时候睁开眼看了眼四周，片刻后点了头，“可以，这里比里面要安全一些。”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愣了，他这意思不就是说里面会有危险吗？
　　伏灵当即坐到阿元身侧去，微微靠近阿幸，“阿幸，里面有什么？有多危险？”她提前知道也好提前做个准备。
　　阿幸伸出手，学着她之前的样子轻捏伏灵的脸，笑着说：“什么都没有，娘亲不要担心，有阿幸在呢，阿幸会保护娘亲的。”
　　他笑眯着眼睛，像颗刚刚从锅里拿起来的糖葫芦，又甜又可爱。
　　伏灵忍不住回捏一把，朝他皱了皱鼻子。
　　“小师妹与小公子感情真好，小公子竟叫小师妹娘亲，小师妹也不拒绝。”
　　俞钰看着这一幕再次忍不住感慨，他坐在压平的草地上，伏灵三人的对面，照初苏的话来说就是互相看着对方的背后，防止有危险来了自己来不及察觉。
　　他这话让伏灵手下动作都顿了一下，有些无措。
　　俞钰已经说到这里，她再不解释是不行的，但当场解释又怕伤了阿幸的心。
　　“不可以吗？”
　　阿幸忽然道。
　　俞钰啊一声，“什么不可以？”
　　“我叫娘亲娘亲，娘亲也不拒绝，这不可以吗？”阿幸咬着下唇眼神湿漉漉地有些无辜，伏灵还没来得及反应，俞钰便已经先行变了脸色，只听他声音有些不对劲地道，“可以。”
　　“当然可以，是俞钰多嘴了。”
　　俞钰说完这些后，整张脸才放松下来。
　　阿幸就偏头扑到伏灵怀里，“他说可以的。”
　　伏灵没忍住将他接过来，小声道，“你身子弱，先好好休息。”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越是这样她越发觉得这孩子可爱而自己狠心。
　　缺掉的那三百多年无论如何也是缺了，补不回来的。
　　除非时神在此，为她流转时光，但传闻时神是真的神，不论是地位还是修为，远非他们能比，他有情有爱，却又在规则面前无情无爱，比那大慈大悲的菩萨还要重上几分，是决计不会为任何人流转时光的。
　　更何况这人只存在于传闻之中，时间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个神的存在，根本无人能证明。
　　伏灵心疼地抱着怀幸，小声跟他说着话。
　　“师姐太宠溺他不好，他本就身子弱，更应该多多走路锻炼。”
　　旁边几乎沉默一路的阿元幽幽开口，伏灵抬头疑惑，方才抱了他一路也不肯放下来的人不正是面前这人嘛？怎么她抱一会儿就说成溺爱了？
　　伏灵搞不懂，但她也不听阿元的。
　　阿幸找着机会朝阿元露出挑衅的眼神，阿元眼神晦暗，垂下眼眸。
　　“鹰长老说，在无忧谷的中心处有一个原来的蛇窟，传闻是最先出事的地方，先前发现的蛇皮也还算新鲜，若真是近来的蛇族留下的，那他们也必然回去那中心地带的蛇窟，兴许在那里我们能有什么发现。”
　　初苏作为全场的带路人和主心骨，独自做起了情况分析。
　　说完后还觉得不够，又补充道，“只是这越往里树丛越高，到这边都已经快要看不见天了，真不知道这些花草树木是怎么长的。”
　　她说完没一会儿，便有人用很低的声音回答她说：
　　“因为这是蛇谷，这些花草树木都是由那些死去的蛇的身躯喂养长成的，现在这里每一寸土地，每一棵花草树木都有着他们的影子和痕迹。”
　　俞钰说恐怖故事一样的语气，低沉，气声，时收时放。
　　这番话一出，几人又一次陷入了安静。
　　他笑了两声，打破平静，“怎么都傻了，这不就是正常推测吗？搞不好我们现在坐着的这片草地下面就是一条大蛇的尸体，传闻说当年很多大蛇在此陨落的。”
　　伏灵腾地就站了起来。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似停也不是，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放开身上每一个毛孔去感受周围的情况。
　　生怕脚下或是其他某个方向，一下子就像俞钰说的那般一条大蛇破土而出，破空而来，直接将她一口吞没，或是将她缠绕住。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害怕，越是忍不住颤抖。
　　“伏灵，你怎么了？”
　　初苏见她情况不对，不由得跟着站起来询问她的情况，伏灵闭着嘴深呼吸几口，然后摇摇头，“没事没事，师姐不必担心。”
　　“娘亲，不对，还是要担心一下，有东西过来了。”
　　小怀幸跟着站起来，拉住伏灵的手摇了摇，眼神看着四周，没有指出一个明确的方向来。
　　伏灵脑袋惊慌地望着四周，俞钰与初苏也慌起来，一人盯着一个方向，只有阿元走上前来，拍了拍阿幸的头顶，“放心，有人来我也早有准备。”
　　“哎呀你不要插手捣乱！”小怀幸忽然对着空气说话，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伏灵手不自觉握紧，另一只手拿着踏云剑，将愿力灌输上去，随时准备打架的模样。
　　却不想，等来的是认识的人。
　　“莫桓师兄？你们怎么在这？”
　　伏灵万万没想到，眼前出现的人是学院玉e系的师兄小组，他们小组看起来有些狼狈，每个人身上都沾了些碎片叶子。
　　她正想松口气的时候，忽然阿元握紧她的手。
　　“娘亲，不是他们，是另一个东西！”
　　他紧张严肃的表情让几人都不由得一起紧张起来。
　　听着他倒数着：“三、二、一！来了！”


第43章 ・
　　随着阿幸话音落下, 一道巨大的身影便笼罩在所有人脑袋之上。
　　这庞然大物根本看不到模样，他们抬头只能看到一点它的肚皮，全是鳞片, 伏灵还没有细看，那双眼就被人蒙住。
　　还是阿元, 还是那句话, “别看。”
　　伏灵感受到阿幸拉着她的手在慢慢收紧，另一只手在抚摸她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
　　“这样大的蛇, 是从哪里来的？”
　　俞钰的声音响起。
　　伏灵听到初苏拔剑的声音，“我们只是来探查的，不是来打斗的，更何况我们没有与之一战的实力, 莫师兄, 我们两断后，你们先离开, 出去之后立刻点燃那支香，多点两支，让二长老他们知道情况危急，也能做充足的准备。”
　　莫桓嗯了一声，对着自己身后的那几个组员说了几句，随后又是接二连三的拔剑之声。
　　伏灵自己转了头，沉默着被阿幸拉着跟着众人一齐往外面跑。
　　跑出没多远之时，伏灵控制不住骤然回头。
　　她身后只有一个人，那人几乎在一瞬间近到她眼前, 鼻尖几乎要抵到她鼻尖，完全挡住她的视线。
　　近距离之下, 那纤长的睫毛显得格外明显，伏灵呼吸都屏住，平日里那双很浓郁的黑色眼睛正在自己面前看着她。
　　她能看清楚颜色更深的瞳孔，还有他那颗长在眼皮上，极小颜色极淡很不明显的痣。
　　“别看了，快走。”
　　不等她多看，阿元便先用手挡在她眼前，另一只手扳过她的身子，让她接着往前，这么停了一会儿，前面俞钰他们已经跑出一段距离。
　　伏灵被阿幸拉着继续往前跑的时候，一条很粗的蛇尾从树林中穿出来。
　　伏灵的脚便向绑了很多大石头，再也迈不动脚。
　　她第一反应反手握住阿幸的手，将他抱起来，用愿力猛地将他推出去。如往常一样，嘴也不敢张开，但在着急之下，完全忘记了阿幸的修为在她之上，自己根本动不了，只下意识要将阿幸送出去。
　　“噗――”
　　身后两道身影从远处被打飞过来，撞在伏灵身侧的树上，吐出一口鲜血。
　　初苏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莫桓勉强还能站起来。
　　面前那条巨大的蛇尾消失，但身后那些树木轰然倒下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传来，伏灵耳朵里全是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嘶嘶声。
　　周围别的声音都像是听不见了一般，她紧咬牙关，双手准备着。
　　忽然之间，周围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她站在一片白色的世界之中，周围什么都没有，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但耳边那些声音全都又出现，她听到打斗的声音，能听到莫桓惊呼小师弟的声音，还有阿幸那软乎乎的声音在大喊着妖怪受死。
　　又是和上次差不多的情况。
　　除了可以看到眼前世界之外，一切和之前在泰重县府门口没有任何区别。
　　上次她猜是奉一，但现在很明显奉一不在，所以是阿幸吗？可阿幸那时被她推走……
　　随着外面一声剧烈的爆炸声音，伏灵面前的世界突然又变成那长着参天大树的树林之中。
　　鼻尖是很浓重的血腥味和腥味，使她下意识想呕吐。
　　伏灵忍不住扶着树弯腰，却猛然看到脚边上那半个脑袋。
　　血淋淋的半个蛇头，那颗眼珠子还沾着血。
　　伏灵想尖叫，但她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两条腿没有任何力气，整个人就像飘在空中一样不受她控制。
　　身后一只手搭上她肩膀，伏灵回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一切好像都瞬间突破重重封印，完全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她疯了一样地拿出踏云剑，丝毫不拖泥带水刺向身后那人。
　　刹那间，一道很是强烈的白光从怀幸身上出现，一下子钻进伏灵身体中，伏灵便似变了个人似的，眉眼冷漠，眼中是冷与恨意。
　　与此同时，猛然失去身上仙力的怀幸被那巨大的力量带着现出原形，一条青蛇猛地从他身上腾空，青色狰狞的蛇头直冲伏灵而去，蛇口大张，尖牙尤为凸显。
　　伏灵握着剑的手指节都泛着白，甚至有些颤抖，她用尽全身力气站在这里，拿着剑，在那颗蛇头冲下来的时候飞身而起要将那蛇头砍下。
　　手腕却被一只手紧紧握住。
　　那只手也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止住她的动作。
　　那张熟悉的脸挡在她面前，他冷声问她，“你做什么？”
　　伏灵不答，反手甩开他的手，一掌带着仙力拍向他胸口，在他未反应过来之前，将踏云剑送出划破他那还带着她手印的脖子。
　　鲜血溅几点在伏灵脸上，与那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师妹！”
　　“阿元！”
　　“爹爹！”
　　数道不同的声音同时传来，伏灵被强大的灵力推开，阿幸第一时间跑上前来，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他抱着自家爹的手臂，又望向伏灵，哽咽着声音叫她，“娘亲……”
　　伏灵想逃，想趁着他受伤赶紧逃，她使用仙力往天上飞，却被看不见的屏障撞回来，落到地上。
　　从地上爬起，面前多出一只手，“小师妹，需要帮忙吗？”
　　她抬头一瞧，是颗黑色的蛇脑袋，它离她很近，吐着蛇信子，伏灵手上一急便将踏云剑挥了出去。
　　莫桓连忙后退堪堪躲过，脸上还是被剑气所伤，流出血来。
　　初苏不敢靠近，只敢走到莫桓周边问他一声严不严重，莫桓摇了摇头，“小师妹这是怎么了？”
　　那边俞钰几人不知何时又回了头，看着眼前的情景谁也不敢说话。
　　阿元左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淡淡萤光正在慢慢治疗，但伏灵的踏云剑不是普通的剑，不是这样简单的用仙力治疗一下便能恢复的。
　　他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现在更是白了许多。
　　伏灵从地上站起，拿着剑望天，她忘了，晚鱼说她在下界历劫的，现在是回不去天的。
　　可现在这周边，怎么这么多蛇，他们围着她，她打不过的。
　　心中的恐慌之下藏着委屈与害怕，她死死咬住嘴唇内侧的肉，不敢说一句话，警惕地盯着周边那些蛇。
　　什么阿元，什么小师弟，不过与那奉一就是一人。
　　而她一生痛苦也因他而起。
　　一百多年前，她刚刚醒来没多久，就被那些神仙口中的下界话本吸引住，但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阿辰还是其他神仙对她都管得很严，不许她下界。
　　但她总也不听，想着办法偷偷溜下界去玩。
　　第一次下界就遇上一个很可怜的男人。
　　他算锁着身子倒在瓢泼大雨里，但那雨就只下在那一片，远山之上，仿佛融化金水一般的夕阳还在散发着最后的余热，这样看起来，那雨就像是特特为了淋湿他，惩罚他一样。
　　他抬头看来时，那双眼睛里全是倔意，自然弯起一点的唇角合着他那双仿佛藏着漩涡正掀起惊涛骇浪的眼睛，化解了攻击力，让人觉得可怜。
　　这是她下界遇到的第一个人，一眼就喜欢住了。
　　这样的人，一下子就激起了这个常年被人环绕着保护的人的保护欲。
　　她远远地问他，“我可以帮你吗？”她第一次和下界的人说话。
　　他只是用很狠的眼神看她并不回话。
　　伏灵咬了咬下唇，“那些神仙……有人说，你们长得太漂亮的人独自在外的时候容易被坏人盯上，但我不是坏人，你现在看起来受了重伤，我带你去找个地方休息疗伤吧？”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自己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伏灵只犹豫了一瞬便自觉的跑上去将他背起来，围着这片不知道叫什么的山转了一大圈，才找到一个小破庙，她将他放在破庙中。
　　临走前认真耐心地交待着，“你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我一会儿就来接你，你别乱跑。”
　　也不管他是什么反应和表情，伏灵自顾自地出去，在小破庙附近重新用仙力搭建了一个小木屋子。
　　假装成四周落灰，只有床干净的样子，随后才返回去重新将他背起来，接过去那边。
　　不敢直接用仙药给他吃，她便自己烧了水，将药丸在水里化开给他端过去。
　　但那人好像不爱喝药。
　　他抬手就将她的药碗打翻，瓷碗碎裂在地上。
　　一双眼睛红着死死盯着她。
　　伏灵看了眼地上的碎片，用脚撇到一堆，又出去重新化开一碗药水，换了个木碗端进来。
　　递给他的时候，毫不意外，他再一次以将药给掀翻，木碗在地上转了两个圈，碗里还留着一点点的药水。
　　伏灵笑嘻嘻地弯下身捡起来，“还好我聪明换成了木碗，摔不烂。”
　　这话刚落下，床上那人就猛烈咳嗽起来，伏灵吓了一跳，赶忙凑上去给他拍背。
　　嘀咕道，“怎么跟个活瓷娃娃似的，还没说呢就碎了。”
　　她摇摇头，啧啧两声，“没关系，好看就行。”
　　床上那人咳嗽过后，她弯下腰，视线与他齐平，笑弯了眉眼道，“长这么好看你名字也应当很好听吧？可不可以告诉我呢？”
　　那人瞥她一眼，直接闭上了眼睛。
　　伏灵撇撇嘴，出去重新化开一碗药进来，直接掐着他的脸，逼迫他张开嘴，想直接将药给他灌进去，却奈何他紧咬牙关，死活都不喝药。
　　“告诉我你的名字，喝药，你选一个。”
　　她冷声，摆上生气的表情，与床上那人僵持着，他隔了一会儿还是不说话，伏灵便端着木碗，作势就要往他牙关上撞。
　　正这时，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像冬日里的风，呼呼地吹来寒意。
　　“阿元。”


第44章 ・
　　听着他的答案, 伏灵笑了笑。
　　眼中些许狡黠，“先说名字后喝药，现在名字说完, 就把药喝了吧。”
　　她再一次将药递过去，偏了偏头, 等来的还是一言不发不张嘴不动作的人。
　　僵持了没过一会儿, 阿元还是败下阵来，他浑身几乎无力，伏灵只能一点一点给他喂进去, 看着他有些痛苦的表情也很是心疼。
　　她轻叹一口气，“你这次可伤得不轻，怕是要养很长一段时间了，既然也没有力气离开, 不如就留在这里等伤好了再说其他。”
　　阿元并不回答, 他阖上双眼，整张脸上都写着疲惫, 伏灵替他关好门自个儿重新在外面多加了一间屋子休息。
　　她用仙术维持着药炉子一直小火烧着，等晚点他醒了就能再喝上一碗。
　　伏灵自己则是收拾收拾去了附近的那些地方打听，问问有没有谁家少年郎走丢了，但却一无所获，甚至接到不少异样的目光。
　　在集市上听人说吃鸡很补人，尤其对需要补身体的人来说很管用，她又用两颗珍珠和人换了两只鸡。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尽，那时候正是夏日夜晚，冷倒是不冷, 只是怕那阿元一觉醒来天黑觉得害怕。
　　她一路飞着回去，快到的时候又怕暴露, 收了仙力一点点爬上山。
　　还没推开门，就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
　　推门一看，只见原本该在床上的阿元摔在地上，旁边凳子也四脚朝天倒着，还有碎裂的茶杯。
　　伏灵吓一跳，将那两只鸡往地上一扔便上前将阿元扶起来，阿元挣扎着想脱开，但他现在正是重伤的时候，根本推不开。
　　“你怎么不听话呢？都说了你现在伤得还比较重，想走想去哪也要等恢复了再说呀。”
　　她语气中有些责怪，又有些心疼，“你有什么要紧事要办？可以跟我说吗？可以的话我也可以帮你去办，我出马你可以放一万个心。”
　　阿元被扶着坐在床上，他冷声道，“不必。”
　　“那怎么不必呢？！”
　　伏灵啧一声，她抬手往身后一指，那边两只鸡不知何时崩开了脚上的草绳，现在正在屋子里悠闲踱步。
　　“你把那两只鸡吃了，若是有用明日我再去给你找来，这样你就能好得快一些。”
　　她本以为自己的一片好心能换来这人一点点的其他表情，却不想这人却在看着她的两只鸡的时候皱起了眉头，眼中表达着自己强烈的不愿意。
　　伏灵坐到床边，拍拍他的头，“要好好听话，才能好得快一些！”
　　说完，她又起身，“我去帮你抓过来！”
　　在这人面前，她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也没有用仙力，但这屋子内虽说平时并不觉得宽敞，但现在抓起鸡来却觉得屋子太大，怎么也抓不住。
　　一时之间，整个屋子里鸡毛到处飞，两只鸡更是在伏灵扑过去的时候扑棱着翅膀往不同的方向飞过去。
　　伏灵一次又一次扑空，好几次险些撞在桌角上。
　　当神仙这么多年以来，她修炼天分一直不错，虽说修为一直上不去，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么丢脸还是头一回。
　　她有些累的扶着桌子喘息，“你等我歇一口气，歇一下再抓它们，你想先吃哪只我就先抓哪只。”她侧头分别看一眼两只鸡，随后向着右边那只抬了抬下巴，“要不吃这只吧，这只漂亮点，人说吃啥补啥，你本来就好看，吃了更好看。”
　　阿元闻着满屋子的灰尘味，拧紧了眉头。
　　他看一眼伏灵，又看一眼窗户透进来的月色，终究摇了头，“明天再说。”
　　伏灵听他这么提醒，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深夜，她是神仙没什么时辰的限制，但他确实要休息的。
　　她打开大门，追着两只鸡往外面跑，两只鸡一出去她便反手关上门，临走前跟阿元挥手，“好好睡觉，做个好梦，明天吃鸡。”
　　一夜无声。
　　翌日，阿元看着床前抓着一只鸡递给他的伏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只鸡微微张着嘴，那圆圆的眼睛好像透露着茫然无措，它好像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在扑棱着翅膀想逃，但好像又不知道，扑棱着扑棱着就歪着头过来又歪着头过去看面前的阿元。
　　一人一鸡大眼瞪小眼。
　　“什么意思？”
　　阿元抬眼看向伏灵。
　　伏灵将鸡往前面送，“吃鸡啊，他们说吃鸡补人。”她微微弯腰，“你想怎么吃？我问了，他们说最好煮汤，又怕你有什么忌口的，所以来问问你。”
　　“随便。”
　　喝汤他倒是愿意的，几大碗都能喝下，鸡肉也吃，但吃药就像要了他的命，无论伏灵怎么喂药，他也不喝，休息一天之后稍稍有了点力气就能在伏灵想强行喂药的时候抓住她的手。
　　伏灵也想过别的办法，将药煮在鸡汤里，反正他一次都要喝几大碗，每次加一点进去，一天下来也能喝掉一碗药。
　　偏偏这人鼻子就和狗一样，灵得不得了，鸡汤还没端到面前他就眯眼，冷声道，“不喝。”
　　他好似知道伏灵不会对他怎么样，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可伏灵正好还没有办法，软硬兼施都不行。
　　再次喂药失败后，伏灵拉了张椅子到床前，她双手撑着脸，身子前屈，“你要怎样才肯乖乖喝药？这都多少天了，天天都只吃肉喝汤不吃药，你看你都没怎么恢复。”
　　阿元并不理会她，晓得她拿自己没办法。
　　他翻了个身朝里睡。
　　伏灵啧一声，只以为他是觉得自己在说他吃肉的事。
　　她叹口气，“不是说你吃得多，我还是买得起的，我身上珍珠用完了还有天云纱，还有别的东西，够你吃两年的，只是你这不吃药也不行啊。”
　　她站起来，走到阿元床面前，她的手伸过去，指尖轻轻点在他惨白的脸上。
　　“你瞧你，不喝药好不起来，脸色很差，直接从天下第一好看变成天下第二了。”
　　阿元听得蹙眉，忍不住回头看她，“什么意思？”
　　伏灵摇着头，满脸的可惜，“以前的你天下第一好看，我最喜欢。”
　　阿元表情愣住，耳尖不可控制的红了，但伏灵好像没看到一样，站直身子转头往外走，“我去看看他们今天送的什么肉来。”
　　这十来天以来，山下那小镇的人都知道这边山上有个人每天都要买肉，不管鸡鸭鱼鹅，每天买肉的人很多，但像她这样出手大方的并不多，她经常拿真的大个头的珍珠来买，有人拿去给懂行的人看过，全是真的。
　　所以这两三天都是小镇上的人自发派了个人给她送来一些，让她自己挑选，什么都有。
　　因为拿阿元没办法，所以整整一个月，他都一点药没喝。
　　整天大鱼大肉，却一点肉都没长，还是那样的身形，脸上都不见半点长肉，血色也一如既往几乎没有。
　　她每日都很愁，但是愁归愁，要说办法，那就是没有。
　　伏灵一个月来尽心尽力地照顾他，陪他说话聊天，虽然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在说。
　　这天晚上，伏灵照常陪他到入睡，虽说药不逼他喝，但其他都得严格来，不然这身体真的熬不住。
　　隔壁屋子里，伏灵算了算日子，下来也有一个月了，差不多该回去给阿辰报个信了，免得他们担心。
　　她在房中坐了一会儿，正准备捏个诀回天，却猛地听到很细微的闷哼声。
　　她素来警觉，当即就停下动作，在黑暗中静坐，两只耳朵敏锐地捕捉着黑暗里所有的声音。
　　是阿元。
　　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她脑子一懵，第一直觉便是觉得这人是因为一个月没有吃药，现在病情反复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先推开了阿元的房门。
　　“阿元？”
　　床上那人死死裹着被子，浑身都在发抖，他想说什么，但只是牙齿打着架，什么都说不出来。
　　伏灵摸了他额头，凉得像块冰，她修为本就差，除了下界回天和这套阿辰给她准备在灵戒之中的屋子，她几乎啥都不会。现在他这副模样，她第一反应就想拿仙丹给他吃，什么有用就吃什么。
　　但是一想到他这一个月来都不肯吃药的样子，难免犹豫起来。
　　趁着现在强喂，应该可以喂下去，但他怕是不会告诉她哪里不舒服，她没法对症下药。
　　无奈之下她只能俯身将他抱住，然后轻声问他，“哪里不舒服？你跟我说，我这里有很多药，肯定可以好的。”
　　即便是这样，阿元还分出自己的力气来试图推开她。
　　伏“要么吃药，要么就不要动。”灵拍他后背一巴掌。
　　她想带他回天，但天上的很多神仙都不喜欢下界的人贸然出现在天界。阿辰也是，他们会庇佑下界的人，但绝不喜欢他们私自上天去。
　　更何况，天界的禁制结界只对她没用，怕是这阿元根本就带不进去。
　　好在她这么说了之后，阿元就慢慢安静下来，他已经没办法分出更多的力气来抵抗伏灵的怀抱。
　　浑身的疼痛和无尽的冰凉寒意让他几乎快要晕过去。
　　牙关紧咬到浑身发抖，他看着面前这人，颤抖着声音问她，“你当真喜欢我？”
　　伏灵胡乱地点着头，“对。”
　　“不离不弃？”
　　“是。”
　　她话音刚刚落下，他便一口咬上她的肩膀，平日里平整的牙齿仿佛生出了尖牙一般，直接穿透伏灵薄薄的衣服，刺进她皮肤里，咬进血肉里。
　　伏灵脸上顿时狰狞起来，差点大叫出来，又生生忍住。原谅这个正在痛苦中没有理智的人，她是神仙，可以恢复的。
　　疼只是一会儿，后面就不疼了，但她最终也没有忍住，莫名困意来袭，比阿元还先昏睡过去。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大天亮。
　　睁眼就见阿元正在给她肩头上药。
　　这是这一个月来，她第一次看到阿元露出其他的表情，看起来比之前柔和了很多。好像一夜之间，他身体大好，健步如飞，全然没有之前那种缠绵病榻，重病的模样。
　　伏灵的心情说不上来的奇妙，有些惊喜。
　　但这种惊喜与喜悦还没有保持太久，她就发现阿元不见了。
　　整片山都找遍了，山下小镇那边问过也没有见到人。
　　到天黑也没见到人回来，伏灵望着空荡荡的屋子，神情有些失落，没让他喝药他也生气，还以为他转变态度了，原来是要走了。
　　她坐到后半夜还是没等到人，便径直回了天，回去后免不了又被阿辰他们一顿数落，但不过隔日，伏灵又偷偷回来了。
　　她这次扩大了寻找范围，但还是没找到人。
　　第三日，她正准备收了这小木屋，回天去了。房间门被人推开，那个高大的人影走进来，怀里抱着个蛋，脸上带着点血迹，很明显是特意擦过却没有擦干净留下的。
　　伏灵抿了抿唇，没有先开口。
　　这次应该他先道歉。
　　却不想阿元走上来，将那颗蛋塞到她怀里，“这是我们的孩子，我偷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比较忙，下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好好码字，会在这两天多写一点
　　/大概会很快完结了


第45章 ・
　　看着怀里这颗有自己脑袋大小的不知名蛋, 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看看阿元又看看蛋。
　　“你不是人吗？”
　　她有些无措，先不说他们是怎么突然有了一个孩子的，就算有孩子, 为什么是颗蛋？他们天帝一族本就是人修上来的，所以不存在原形一说, 难道他不是人吗？
　　伏灵满眼迷茫。
　　阿元虽是蹙眉但也点了头, 没有多说自己的情况，只是下巴朝伏灵怀中的方向点了点，“照顾好他, 最早明年这时候就能出生了。”
　　伏灵腾出一只手合拢五指挡在他面前。
　　“等等。”
　　她眨眨眼，“你说，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什么也没做，他他, 他怎么出现的？”
　　阿元瞬间就冷了脸, 伸手就将蛋抱回去，“不认就算了。”
　　“等等等等！”伏灵拦住他, 将蛋又小心地抱回来，“这里面的小孩子可经不住来回折腾，我会好好照顾的。”
　　她回头再用自己微弱的仙力试探一下，看看这蛋里究竟有没有她的仙力，若有那她认，若没有……那就再说。
　　好不容易给人等回来了，可不得先好好问问情况。
　　她将蛋放置在扑了很多层布的篮子里，然后才拍拍手掌追着阿元问，“你这几日都去哪里了？你怎么突然好了？我这些天还以为你丢了, 到处找你，到处都问遍了也没找到你, 还担心你重伤着会不会是被什么坏人给掳走了。”
　　“我很好，不必担心，你在此等我，今日我去买菜。”
　　阿元很是难得的露出笑容，浑身轻松的模样，“你今日想吃什么？”
　　伏灵看着他鲜有的笑脸人都愣住了，忍不住伸手去戳他的脸，弯起眼眸，“你今日怎么这么开心？”
　　阿元只是耐心的重复问她想吃什么，伏灵歪了歪头，“买只鸡回来吧。”
　　说完伸手抹去他脸上没有擦干净的血迹，叮嘱道，“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阿元点了头，像是忽然接受了伏灵一样，不抗拒排斥。
　　笔直的背影行走在山林之中，绿色的树木映出一些颜色在他周身似的，显得格外的和谐，让伏灵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芽。
　　她见他走远才回头去检查那颗蛋，现在还看不出来里面是什么，即便是她用仙力也无法探知，虽然她仙力很低。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颗蛋里面有她的仙力，这说明这里面真的是她的骨肉。
　　可是这太奇怪了，伏灵做神仙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时候可以这样孕育孩子。她越是想就越是觉得新奇，越发对这颗蛋喜欢起来。
　　整日里都围着那颗蛋转。
　　白日里带它出去晒太阳，晚上又带它进屋盖被子睡觉，中午也要带它休息。
　　听那些有经验的人说小孩子都喜欢听故事，便又去不远处的寺庙借了些经书，在街上用珍珠换了些书本回来，什么都有，每日里都给他念上一个时辰，早上半个时辰，晚上半个时辰。
　　阿元只会在她做这些的时候在旁边说上一句，“没有必要，它不需要这些东西。”
　　伏灵挥挥手不理会，仍旧按照自己想的来。
　　现在阿元好了，她也就没有之前那般担心，时时刻刻都围着他转，而是将视线都分了一大半给那颗蛋，就连偶尔半夜睡醒都要起床去看一眼蛋睡得好不好。
　　阿元开始的时候还会在旁边念叨不需要，后来也直接加入她的行列。
　　她念早上他就念晚上，他带出去晒太阳她就带回来睡觉。
　　没事出去散步也带着。
　　没过多久，十里八乡都知道他们二人得了一颗蛋，像个宝贝似的一天天捧在手心里。
　　伏灵眼见日子又快过一月，这一月来阿元可谓是性情大变，时常会笑，露出那两颗尖尖的虎牙，看起来更加好看了。
　　自己宫里头的人也来信催她好几回，说阿辰都去找她好几次了，一次脸比一次黑。
　　伏灵算着也差不多是该找个时候带他回天去见见阿辰了。
　　两人对于自己的身份都没有多说，目前为止，阿元只觉得她是个凑巧救了他又喜欢他的人，伏灵也只知道阿元不是人，但他到底是什么她却是没多问的，不必特意去问，该知道的时候，她也会知道的。
　　这日晚，躺在床上，伏灵侧过身对着他的侧脸，“阿元，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去看看我家人吧。”
　　自从阿元回来之后伏灵便一直与他睡在一起，一来怕他又像上次那样突然出事，二来也是怕他突然又跑了。
　　阿元没有停顿太久，只略微一思索便嗯一声，“我也带你回去。”
　　说定这件事后，两人商量好在三天后先去伏灵家，再去阿元家。
　　一路上不能少的就是一定要将这颗蛋给带上。
　　伏灵商量好后便在第二日一大早给阿辰写了信，说自己马上就回去，让他别担心。
　　她知道阿元最近在忙着什么大事，没空来下界捉她回去，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的留在下界，也是吃准了阿辰有她消息就不会过多担心。
　　可就在约定回去的头一天晚上，阿元突然说家里来人了要先去见一见。
　　这一去到天黑都还没回来。
　　伏灵又等一会儿，实在放心不下才给那颗蛋下了一道很薄的禁制结界，随后出门去找阿元去。
　　顺着阿元离开的方向，她一直往前走走出很远也没找到人，便只能再次扩大范围。天黑后山林之中很多东西都看不太清，想着明日便要与阿元坦白身份，那今晚提前暴露一下下也是没关系的。
　　她用她那并不厉害的仙力一点点的飞着，飞不了一会儿就得停下来走。
　　这般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在一处深林之中听到隐约声音。
　　她看到一个人影飞身离开，还没来得及细想是谁，用的是什么法力，便又听前头传来声音。
　　“还有事？”
　　是阿元的声音，他声音里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紧接着，伏灵听到一声笑。
　　这笑声好像一道雷电劈在她身上，让她感到不适，又说不上来，只下意识想离开，但她硬生生控制住自己的脚步停下来，站在那里继续听。
　　理智告诉她要么离开要么走过去大大方方的听，但她一样都没选。
　　做出了一个不知是对是错的决定。
　　她听到阿元对面那人的声音，是浑浊的老人的声音，“少族长，之前被毁掉的万蛇窟里那个人已经有了下落，族长让您亲自去抓回来。抓回来后少族长便能成功化龙，修为大涨，且从此不再受月圆之夜的折磨。”那人笑了一声，拱手道，“小仙便先恭喜少族长……”
　　后面说的什么，伏灵便都没再听清楚了，她脑子里有什么在嗡嗡叫，叫得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她看到阿元与那人好似又说了些什么，只是下一瞬他猛然变了个模样，一条巨蟒拖着长尾，从上而下张开大嘴对着面前的那人。
　　只是一眼，伏灵便已经下意识逃走。
　　她逃似地疯狂奔走离开那里，回到小屋子，可直到门口，看着那屋里屋外的每一处，包括那点着的灯，都让她觉得可怕，好像处处都有一种黏腻湿腥的味道，有刚刚看到那条大蛇的影子，让她想吐，想跑。
　　正安静的时候，她听到屋子里有什么声响，是那颗蛋用了一下，平日里这颗蛋偶尔会动一下，那时候她还会拉上阿元一起观看，觉得好玩，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只觉得害怕。
　　好像这里面的小蛇也会马上破壳而出，外面山林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明明隔得还很远，但她已然能听清。
　　她吓得一抖，没有任何犹豫，立马独自返回天界。
　　回天后，她直奔阿辰的飞白殿，浑身颤抖着，像是刚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满头大汗打湿衣襟，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抓出鲜血来，满手都是吓人的血红。
　　伏辰早就觉得心里不太舒服，这会儿一看到闯进来的伏灵这副模样便吓得赶忙上去接住忽然要倒下的伏灵。
　　“这是出什么事了？不是在下界玩得好好的？”
　　他的声音温和轻柔，像是一道清风将陷进情绪的伏灵稍稍拉出来一些，她双眼无神地看着伏辰，颤着声叫他，“阿辰，阿辰……”
　　紧接着便似着了魔一般疯狂地抠着自己的手，用力到一次抓出血印来。
　　“阿辰，阿辰好多蛇，好多蛇，帮帮我，救救我……”
　　她抓着自己的身上，浑身上下都抓，下死手一样，每一次都毫不留情，眼神里满是惊恐，那张脸上布满泪痕，眼泪流不尽一样顺着脸庞滴落到身上，滴在伤口上。
　　“不要咬我，不要咬我！”
　　她身上就没有停止过颤抖，双手用力地抓挠自己身上。
　　伏辰脸色一变，伸手想叫她停下来，却被她一把掐住脖子，她牙关紧咬，用力到表情扭曲，手上也用了最大力气。
　　伏辰被掐得呼吸不过来，他还是伸手用仙力试图安抚她。
　　“没事，没事，你别怕，没有蛇，没有，都死了。”
　　在他的温和声音与仙力强制安抚里，伏灵慢慢平静下来，靠在伏辰怀里不时抽搐颤抖。
　　伏辰轻抚她的头发，安慰孩子似的安慰着她。
　　但伏灵脸上的眼泪就像停不下来一样，她安静的流泪一会儿又猛地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抬手想抓自己身上，好在伏辰及时注意到用法术制止。
　　她大哭着喊，“阿辰救救我，阿辰好多蛇，它们在我身上爬，快帮我抓它们，要，要爬到我脸上了！”
　　强烈而控制不住的情绪崩溃，使她突破阿辰的法术禁制，用力拍打自己身上。
　　飞白殿动静不小，不少神仙听到声音都来这边询问。
　　外头已经零零散散站了好些神仙。
　　伏辰没了逼得办法，只能用禁术直接暂时抽离伏灵的情绪，使她成为一个无悲无喜的人。但那脸上的泪痕和忍不住不时颤抖的身体好像在嘲笑着这一切都是无用的。
　　伏灵被强行抽走情绪，瞬间便倒在地上，双眼空洞。
　　伏辰用了禁术脑子有些发晕，强撑着将伏灵抱到一旁床上，擦干净她脸上的泪痕，轻声问她，“好好说，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想起来那些事的？”
　　伏灵却被并不讲话，就像被抽走的不是情绪而是记忆一般。
　　伏辰将一点点的情绪还给她，她便立马哭起来，抱着伏辰崩溃大哭，“阿辰，我不想看到，我不想想起来，你帮帮我，你再帮我封住记忆好不好？再封一次好不好？”
　　不论伏辰如何询问，她都只是摇着头哭泣道不想知道不想看到不想想起来。
　　外头聚集的神仙越来越多，伏辰看着伏灵强忍着看着自己浑身上下那种恐惧的眼神便一阵心疼，僵持半会儿他终于是点了头。
　　“好。”
　　她想起来了，她都想起来了。
　　不只是她与阿元的认识，还有三百多年前她下界消失的那些年的事也都想起来了。
　　看着面前那个熟悉的脸，伏灵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
　　当年万蛇窟里那个人就是她。
　　万蛇窟里暗无天日，遍地都是蛇，她不是躺在蛇身上就是身上有蛇爬过去。
　　可若当真这么简单，她也不至于害怕到现在。
　　那年她父神母神在下界生下伏灵，那时候父神母神还不是天帝天后，各界混乱，他们奔波于天地间各处。
　　他们没能照顾好伏灵，只在伏灵还小的时候又生了伏辰，但伏辰因为身体原因长时间都跟在他们身边，只有伏灵被留在家里，没事便自己往外面跑。
　　那次她跑出去就再没回去。
　　醒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她的声音动作提醒了周围守着的那个人。
　　听声音，有些浑浊，像个上了年纪的人，他笑起来像干枯的竹子，跟着风刮人一般，让伏灵觉得十分不适。
　　她坐在地冰凉的地上，地上似乎还有水，黏黏糊糊的，她手在周边摸索，摸上一条又一条的肉，吓得她连连收回手。
　　那人忽然开了口，“小家伙，害怕吗？”
　　伏灵是万不敢回答的，她抿紧双唇一眼不发，心中不安，却只想知道自己消失多久了，父神母神会不会已经发现她消失了？
　　现在或许已经在来救她的路上。
　　也不知道这人是哪边的坏人，她听他道，“不怕吗？”
　　他停顿一下，笑了几声，“不怕挺好，那……这样呢？”
　　忽地一道光照在伏灵周身，刺眼得她直接闭上双眼，缓缓睁眼适应之时便看到周边全是直立起来的蛇身子，无数双泛着光的眼睛在看着她。
　　危险而又逃不掉。


第46章 ・
　　伏灵在那万蛇窟中不止一次后悔偷跑出来, 她总想着，下一次眨眼就醒来了。
　　但每一次眨眼后仍旧是那个昏暗的世界，滑腻的触感, 缠着的双腿渐渐失去知觉，那些细小的蛇爬得最快, 总能以最短的速度穿过她的手臂, 身上的仙力从无数的伤口流散，又有不知何处来的仙力重新回她身上，很少, 虽是断断续续却总是有的。
　　她手上不知杀了多少条，掐死扯断多少，满手鲜血，整个洞窟里全是血味与腥味, 浓重的湿气, 待久了她甚至都感受不。
　　但每每那人出现，必然会笑, 像是满意又像是带着其他情绪。
　　他对那些蛇有着绝对的掌控，只要他一拍手掌那些蛇就会散去，她就能得片刻歇息。
　　那些蛇并非时时刻刻与她待在一起，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被关在黑暗的世界中，无人同她说话，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或许一条蛇就会直冲她而来。
　　长久的放松与黑暗让她听觉敏锐，时常都保持着警惕。
　　有时候与蛇大战，拼尽一切保护自己, 有时候无力反抗，躺在地上, 任由那些细小的蛇祖钻过她的身体，将她身上最近聚集的仙气释放，任由血流。
　　她总是不死，她不想死，那人也不会让她死。
　　在黑暗世界中，她除了那些蛇的眼睛从没见过其他光。
　　在这个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里，全世界都是黑的，不知岁月，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渐渐失去自己的思想，只会下意识的抓住袭来的蛇，杀了它们，拧断它们。
　　这样的动作都已经成了习惯，她好像和这黑暗世界融为一体。
　　连脑海中本就不多见的父神与母神的脸也都快要模糊看不清记不起。
　　以至于在那段突然没有了断断续续仙力来她身上的日子里，她身上仙力流尽，用尽所有力气，再也撑不住，第一次产生要自爆仙体，与这万蛇窟一起毁掉的时候，万蛇窟中射进来一道耀眼的光，几乎要闪瞎她的眼睛，逼得她抬手挡住。
　　那光束里出现一个人。
　　他穿着干净整洁，端庄严整的白色衣裳，头戴玉冠，手持上古神剑，像真真正正从天而降的神。
　　他周身神压释放，压得地面上那些将她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蛇一条接一条的爆炸，血雾在这洞窟中弥漫。
　　在满天血雾和腥臭之中，他根本不受影响，半点肮脏都沾不，向她走来，轻声唤她“姐姐”。
　　伏灵就像突然失去了支撑，浑身那股劲消失，整个人轰然倒下，闭上的眼睛流出眼泪。
　　伏辰是顺着父神母神分散出来的仙力流走的方向找伏灵，搜寻几日终于找她。
　　但那时她的那副身体早就已经是千疮百孔，后来她才知道，她回来后在清澈明亮的凌华池水底泡了三十多年才恢复了大半。
　　在她醒来之前，伏辰便已经先封了她的记忆。
　　她醒来后失了记忆却格外依赖伏辰，无论大事小事都要与伏辰商量，都要伏辰来做决定，都要伏辰走在前面，都要伏辰保护着她。
　　伏辰为了她不想起来那些日子，下令天界所有原形与蛇有任何一方面相关或者相似的神仙都不得靠近水华殿，甚至整个天界上百年都不能提‘蛇’这个字。
　　她安安稳稳没活多少年，一切又被这个自称阿元的人打破，让她想起来。
　　一次，两次。
　　整个世界都在慢慢变黑，忘忧谷茂密的树林之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在伏灵耳中异常骇人。
　　好像瞬间将她拉回那个黑暗的世界。
　　“小师妹？”
　　初苏小心地叫她一声，悄悄给其他人打手势，让他们给莫桓与阿元上药。
　　“师姐，小师妹怕是吸入了这忘忧谷中的毒气，不如先带她出去吧？”俞钰适时开口。
　　初苏想了想，他们小组一共四个人，一下子伤了一个疯了一个，还带着奉长老家的小公子，可不能在此多停留。
　　俞钰说的不错，该先出去的，但伏灵现在这副模样，谁都靠近不得，如何带她出去？
　　她回头想瞧瞧阿元的情况，却看见阿元脖子上的伤口正在快速的自己愈合，早就已经没有流血。
　　她一时愣住，不知这两人底谁不对一些。
　　初苏正想说什么，伏灵便已经先提着剑冲了出去，目标直冲俞钰，速度快得让人无法看清，眨眼间，她的剑便已经抵在俞钰心口前。
　　下一瞬，俞钰骤然变了模样，化成一条白色的大蛇往旁边躲开。
　　伏灵握着剑的手抖得更加厉害，却抿紧双唇一句话都不敢说。
　　初苏看着面前这情况，更加震惊。
　　俞钰身后的那几个师兄姐更是吓得纷纷拔剑，后背靠在一起。
　　伏灵好像快要提不动手中的踏云剑，那柄平日里根本算不上重量的剑在这一刻变得沉重无比，她拿不起来，拿不起来就无法保护自己。
　　她环视周围那一双双冒着光的蛇眼睛，站在那里像孤独的枯树。
　　怀幸咬着唇流着眼泪上前叫她，“娘亲。”
　　伏灵脑中就像突然炸开一样，阿元就是奉一，奉一就是天元族少族长，天元族与天界向来交恶，从几百年前阿元与奉一的那一战开始。
　　天元族人皆是蛋生，当年她为了救奉一，被他咬破肩膀，仙气流出与他天元族的特殊灵气交融，两缕气降在天元族的落秋地――所有天元族降生的地方，化成数十颗蛋中的一颗。
　　天元族的人，以一颗蛋的模样降生在落秋地，也将在落秋地被培育破壳。
　　可怀幸不一样，它刚刚降生没多久就被奉一偷出去，离开了落秋地。
　　天元族人少，一对夫妻一生至多能孕育出三颗蛋在落秋地，但大多数天元族夫妻都只能孕育一颗。
　　两颗是少数，三颗便已经是极致。
　　这导致天元族几百年来神仙都很少，但个个都是高修为的神仙，与人数多他们近十倍的天族相斗也不一定会败。
　　她那时不知道，不知道他是天元族的人，更不知道他原身是条蛇，否则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救他，更不会有怀幸的出现。
　　看着面前那人泪眼汪汪地望着她，伏灵只觉得煎熬万分。
　　眼前是那张可爱的脸，却也是一颗狰狞的蛇头。
　　她握着剑的手在颤抖，怀幸身侧的奉一不再遮掩，释放浑身的仙气，一步步向她走来，伏灵步步后退，直后背抵树上，退无可退。
　　再退便是刚刚那条大蛇。
　　“伏灵，你怕什么？只因为怕蛇，所以就能丢下我们一走了之是吗？”
　　他在这时候质问她，“你是伏辰长姐，你会不知道我原身是蛇吗？你早就知道的，自己找上来，又要自己走掉，头来怪我们是蛇。”
　　他看一眼她手中的踏云剑，手摸上脖子上已经快要彻底愈合的伤口，“早就想杀我了是吗？”动作才那样熟练，那样狠绝。
　　伏灵呼吸又重又缓，不敢大喘气。
　　她在等，在拖，在等着那一束光再出现，等着她的阿辰来救她。
　　自从她上次疯魔一样回天之后，阿辰便将她的情况与他自己的感受绑缚在一起，她一旦有想起来或者受刺激的趋势阿辰都能感受，并且感同身受。
　　现在她恢复记忆，想起来一切，阿辰肯定也会来救她的。
　　她等啊等，她手中的剑实在是太重了，重得她根本提不起来，她刚才身上很是强大的仙力也在快速流失。
　　她好像又回了之前的那个时候。
　　“娘亲，您又要走了吗？”
　　怀幸知道她怕蛇，他也能看出来她真的很怕，他不敢挽留，却仍是舍不得。
　　他拉着奉一的袖子，“娘亲，我和爹爹都是好蛇，我们不会伤害你，你可不可以不要害怕我们？”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面掉。
　　伏灵心上抽疼一下，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害怕。
　　她也忍不住流泪，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就要崩溃。
　　正这时，她等的光来了。
　　那道光化成一道光剑，向奉一狠狠劈去，奉一忙着带怀幸躲开，还击。
　　伏辰却趁着这时候，一把牵上伏灵的手，他下巴上还有血迹，很明显是伏灵恢复记忆所受刺激时他也受了伤。
　　伏辰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伏灵昏睡过去。
　　他带着伏灵对奉一道，“我早就说过，你们会后悔的。”
　　若是伏灵喜欢变罢了，但伏灵现在这副样子，不可能喜欢上这两条蛇。
　　他带着伏灵离开，天界是回不去的，伏灵历劫没有历完，现在还回不去天界，伏辰只得在下界重新找了个地方安顿下来，帮她安抚情绪。
　　当年伏灵回来后那副模样他不可能不查清楚。
　　但他也只查伏灵与天元族少族长奉一在下界谈情说爱了一段日子，别的详细的也不清楚。
　　所以他一直以来也防备着天元族的人，天界神仙更是一个都不敢和外人透露伏灵的事情，再加上众人提起伏灵是都是叫长公主，长久下来，便没几人会特意去想起长公主叫伏灵，天界以外的其他神仙就更不会知道，天界那个长公主的名字。
　　睡梦中她也睡得不安稳，不时颤抖暴露着她的不安。
　　逼得伏辰不得不提前抽走她大部分的情绪。
　　醒来时看着床前那人她立马便扑了过去，声音不自觉哽咽，“阿辰，怎么办？好多蛇，处都是。”
　　她瑟缩一下，“我做了个梦，梦我的孩子也是蛇，他缠着我的双腿想绞断我的双腿。”
　　“我还梦是天元族的人将我关在万蛇窟，他们需要一个仙族之人的仙力来炼造一个东西，帮助他们的少族长化龙……”
　　她突然停下来。
　　颤着声道，“阿辰，杀了他。”


第47章 ・
　　杀了那个男人, 那个将她抓走困在万蛇窟中的男人。
　　伏灵说话的时候好似能感觉到有蛇在身上爬行缠绕一般，不停用手用力扒着自己的手臂，想将那些东西推下去。
　　伏辰只能将她两只手都抓住, “死了，他已经死了。”
　　早在当年循着那些汇聚到伏灵身上的仙气找到伏灵的时候, 他就已经先将那人杀了。
　　只是那些蛇都是没有太多灵力, 几乎没什么智慧可言。当时他就怀疑过，那人抓伏灵的原因是什么，若是帮那些蛇修炼, 他去的时候却连一个成精的都没有，其他的他也无从得知，那人修为太低，死得太快, 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
　　直到现在伏灵说起, 他才知道，这一切竟和奉一有关。
　　伏灵不知道想到什么亦或是看到了什么, 浑身猛地一抖，伏辰一手抓着她两只手，一手抱住她，看着怀里浑身难受，却因为情绪被抽走一大半而没有太多表情的人，他轻声道，
　　“对不起。”
　　这是前天帝天后临走前让他带给伏灵的话，也是他想说的话。
　　若是当年他们带着她一起走，而不是单独将她留下, 她或许就不会自己一个人离开天界，也就不会被抓走。
　　他的修为比起她来说要高很多, 若当年被抓的是他，他还能逃出来，偏偏被抓的是她。
　　尤其现在知道这件事与奉一有关，虽然理智在告诉他不能就这样下决定。
　　以奉一之前的情况来看，奉一根本不知道伏灵和他的关系，不会因为当年的事牵怪伏灵。
　　但当伏灵说出，这件事与奉一有关，他便忍不住后悔。
　　若是当年他与奉一没有打那场架，奉一成功化龙，他也不会身受重伤，伏灵就算偷溜出天界去玩，也不至于被人抓走去给奉一炼制什么东西。
　　环在伏灵肩上的那只手猛地握成拳。
　　根源始终在他那里。
　　伏辰双唇紧抿，眼中是深深的自责。
　　“阿辰，我的阿幸，阿幸怎么办？”
　　伏灵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滑落下来，“怎么办阿辰？阿幸也是，他也是，我……我要怎么办？”
　　伏辰没料到这个时候，伏灵竟是突然想起来怀幸的事。
　　自从她回来之后就一直这样，事事都很依赖他，但他甘愿，父神与母神在世时也时常跟他说让他找到伏灵后一定要照顾她一辈子。
　　所以他很清楚伏灵的现状，就像是漂泊在无边海中的一根浮木，找不到方向，只能随着波浪，被推到何方就去何方，若是这时候有更大的坚定的人或者东西在她身边，就会成为她求救的对象。
　　她是真的没注意了。
　　没有人会比现在的她更痛苦。
　　伏辰这样想着，轻声道，“交给我，你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伏灵一双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有些不确定，“阿幸身体不好，不能长时间离开天水镜，你给他送些药去，他每月会疼。你不要凶他，别告诉他我怕他不敢见他，你……”
　　“我知道。”
　　伏辰打断她抽泣着的絮叨，伸手摸她的头，“等你睡着了我再去，你放心，我会好好说，其他的事情也都会处理好。”
　　他说完话时，放在伏灵头上的手慢慢释放着仙力，让伏灵渐渐陷入困倦，压制住她心底所有的其他情绪，等了许久，才在她不停的念叨中见她慢慢睡去。
　　看着她紧蹙的眉头，伏辰深吸一口气，抬手布置好结界。
　　他答应了伏灵要去找怀幸，他就一定会去，但却不是现在。
　　这一次伏灵醒来之后的情况比之前都要好一些，或许是他提前抽走她情绪的缘故，也或许是别的，她甚至能提起同样是蛇的怀幸。
　　伏辰下意识就觉得这是一个征兆。
　　好坏不知。
　　但一旦发现对伏灵不利，他会替她割舍所有的不舍。
　　包括怀幸，他们天家也可以不要，就让一切恢复到之前三百多年的样子就好，伏灵能好好活着，摆脱这种痛苦就好。
　　其他的都交给他。
　　伏灵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从她有记忆开始，父神与母神便常年在外奔波，开始的时候会将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后来有了阿辰，他们将她和阿辰都带在身边，闲暇时候就领着她与阿辰一起出去看看风景，逛一逛下界。
　　阿辰小时候沉稳又调皮，沉稳是总不爱说话，爱装老成，总喜欢在行为上表现得像一个兄长。有时候又压不住孩子心性，和她争抢打闹。
　　日子一天天过，神仙岁月长，她长成后，天界升上来一位莲仙，修为甚高，脾气好长相好，最重要的是待她极好，事事都顺着她。
　　父神与母神做主，要为她二人赐婚，却就在赐婚那日，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漫天仙云，充沛仙气，辉煌的宫殿全都消失。
　　通通化成一个人。
　　他站在她面前，脖子上有一些手指印，还有一道横着的刀割的口子，刚刚结痂的样子。
　　他脸色阴沉异常，那双眼睛里仿佛有惊涛骇浪正向伏灵卷来。
　　她听到他问她，“为什么骗我？”
　　他说话时，脚步向前，伏灵忍不住后退，双唇紧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只是下意识想后退，想逃。
　　没有了当时拔剑的勇气，现在她好像浑身无力，拳头都握不紧。
　　“你是故意的，是吗？”
　　他步步逼近，伏灵步步后退。
　　“现在怕了，之前骗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怕？”他就像拉着她下地狱的鬼，让她害怕，让她抗拒。
　　她听着他一句句的控诉。
　　“为了给伏辰报仇，你都能克制住恐惧，又为什么现在又克制不住？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对吗？”
　　“怎么不说话？”
　　“我可曾害过你？可曾伤过你？我一身蛇体拜伏辰所赐，到头来还是怪的我。”
　　他眼神有些失望，还有些其他，伏灵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你已经决定好，那就这样。”
　　就在伏灵退无可退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又恢复了，父神与母神坐在高位之上正要为她与那莲仙赐婚。
　　阿辰站在一旁脸上有些嫌弃又掩饰不住眼中的喜悦。
　　所有的神仙都满脸笑容。
　　仿佛刚刚她看到的奉一是幻想，但她耳边还有他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
　　“天水镜将永远关闭，往后天界与天水镜再不往来。”
　　伏灵站在欢乐融融的店上，眼泪忽地又流下来，所有人都在笑着的时候，她猛然大哭出声，瘫在地上放声大哭。
　　向和蔼的父神与母神伸出双手求救，他们却只是怜爱地看着她，然后化成云烟消失，其他神仙也是，全都消失不见。
　　剩下满地乱爬的万蛇。
　　只有阿辰走过来抱她。
　　“阿辰，再封一次好不好？”
　　再封印一次，她再也不想想起来，她再也不想看到那些东西在她身上爬。之前都可以的，现在肯定也可以。
　　却不想，伏辰摇着头，“没用的，这是你的劫，不破不成。”
　　“我不成仙了，半仙也可以，不要长生也不要修为，我什么都不要了。”伏灵摇着头，她抖着手，想将面前那些往她身上爬的东西挥开。
　　伏辰拍拍她的肩膀，也消失不见，现在只剩下满殿的蛇与一个孤零零的伏灵。
　　即便是熟悉的天界，她也恐惧到离不开，逃不掉。
　　她深深困在梦中，床边上伏辰用仙力维持着她梦中所有的美好，却始终敌不过她内心的情绪，实在太深。
　　他失败了。
　　他本来要成功了的，替换掉她的所有记忆，让她永远也不会再想起来。
　　伏灵现在深陷在梦中醒不过来。
　　伏辰手不自觉抖一下，抬头看看天，既然一切因他而起，那就由他来承受。事到如今，他也没了别的办法。
　　长神也好，半仙也罢，只要她能好好活着就行。
　　……
　　待伏灵醒来之时，外间太阳从窗外照进来，窗外那艳红的石榴花开的正好，树叶上的光在告诉她，外间的日头很烈。
　　外面的蝉鸣声告诉她，夏日来了。
　　她脑子好像休息了很久，现在忽然看到这画面，听到这声音，脑子里想到的却是呼啸的寒风和一点也不暖和的太阳。
　　一切都停在冬日里。
　　“长公主醒了？”
　　房间门被人推开，晚鱼仙子从外面走进来，她穿着轻薄的衣衫，每踏出一步，脚下都被一枝荷叶托着。
　　这是她自己的水华殿。
　　“我不是在历劫吗？怎么会能回到天界的？”
　　伏灵满眼迷茫。
　　晚鱼仙子闻言脸上的淡笑有些僵住，眨了眨眼，才道，“陛下替长公主下了决定，放弃成仙成神，永远做一个半仙就好。”
　　伏灵愣了一会儿，垂下头，应了声好，半会儿才又问，“阿辰呢？在哪里？”
　　“陛下闭关修炼还没出来。”
　　晚鱼仙子自如地回答着。
　　伏灵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看到点什么想起来是哪里不对。
　　晚鱼仙子自然地跟在她身旁，顺着她的话跟她说话聊天，说着今日哪个小神仙又做了什么事，甚至说到她家魔尊就快要出来了。
　　两人沿着天宫的仙道慢步走着，丝毫感受不到炎热。
　　正聊得起劲的时候，一个天兵飞过来，落在两人面前，行过礼后对着晚鱼仙子道，“仙子，天水镜那边来了消息。”
　　晚鱼看一眼伏灵，拉着那天兵到一旁，小声问，“什么消息？”
　　天兵也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说是小公子已经成功度过生死劫难，只待重新化龙，那边派人来道谢，还问陛下要不要去看看小公子。”
　　晚鱼听着这话，单手摩挲着下巴，有些拿不定主意。
　　现在伏辰闭关，伏灵又是特殊情况。
　　“算了，你回了说陛下现今不得空，回头空了会再去看的。”
　　天兵得了话便自行离开，晚鱼一转身就对上伏灵那双明亮的眼睛。
　　她微微勾唇，笑道，
　　“晚鱼，不好意思，我好像修为提高了不少，不小心听到了你们刚才的谈话。”


第48章 ・
　　晚鱼仙子站在她面前, 有些不知所措，“我……”
　　“我记得我好像有个儿子在天水镜，是不是你们说的这个吗？”她语气自然地提起这件事, 对这一切都没有丝毫的其他情绪。
　　没有害怕，也没有过多的喜悦或是担忧, 就那么问出来, 像是在问刚刚路过的地方叫什么名字一般。
　　晚鱼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情，见她神情坦然，沉默半晌后慢腾腾地点头。
　　“生死劫难？他怎么了？”
　　她问起怀幸的情况也是语气淡漠, 好似问的不是她的孩子，而是一个陌生人。
　　晚鱼抿了抿唇，“不知道，不过那边既然说没事了应该就没事了吧。”
　　她眼神四处看着, “那个, 你要去天水镜看他吗？”
　　伏灵沉吟一下，微皱着眉头, “去。”
　　晚鱼是拦不住她的，也没想过要拦住她，天帝闭关之前就和她讲过，如果伏灵醒来后要做什么，或者要去哪里，都随着她，不必阻拦，只需要保证她安全就行。
　　所以当伏灵说要去天水镜的时候，她没有阻止。
　　在伏灵踏进天水镜的时候, 她也没有阻拦。
　　只是在伏灵看到奉一原形的时候，挡在了伏灵身前, 却被伏灵轻轻拉开。
　　伏灵手下轻轻抖一下，却没有更多感觉。看着面前那只巨大的蛇，她仰着头望着他，勾起唇角弯起眉眼，“阿元。”
　　那蛇却并不回应她，只是居高临下，用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将她看着。
　　“我来看看阿幸。”
　　她笑着伸手摸一摸大蛇的身体，又绕过大蛇盘在地上的身体，去摸眼前落秋地上被大蛇盘在中间的那颗破开的蛋里那条小小的白蛇的小脑袋。
　　摸上去的那一瞬间，她手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落在脑袋顶。
　　小白蛇好像没有什么力气，蔫儿了的花一样，没什么精神。
　　被伏灵抚摸小脑袋顶也只是轻轻瞥她一眼。
　　伏灵朝已经被她震惊到说不出话站在那里的晚鱼仙子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他们。”
　　她的态度让晚鱼心里一万个放心不下，晚鱼仙子不肯离去。
　　伏灵知道她不放心也不强迫她离开，只是安安静静盘腿坐下来，坐在蛋边上，靠在阿元蛇身上。
　　“所以阿幸的生死劫难是重回落秋地，重新成为气体，重新注入血脉，重新化形是吗？这样的方法我从未听过，却也觉得不是那么容易，阿幸现在应该很难受吧？”
　　伏灵趴在蛋壳边上，望着里面的小蛇，眼神里有些心疼。
　　大蛇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心疼道，“为什么要更换种族重新来过呢？我可怜的阿幸。”
　　大蛇摇身一变，成了人形模样，他站在蛋旁，看着这说不上来哪里奇怪的伏灵，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带她走。”
　　他是对晚鱼仙子说的。
　　晚鱼站在一旁，就一直在等这句话。
　　天水镜与天界在半年前，伏灵昏迷的时候突然就彻底断了来往，不是交恶，而是直接断绝交往，两方我不来你那，你也别来我这，想来也进不来。
　　直到三个月前，天帝给天水镜穿了一封密信，天水镜的大门重开，少族长奉一抱着颗蛋找上天界。
　　天帝是单独接见奉一的，无人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自那以后，天水镜大门再次打开了。
　　伏灵仰起头看他，脸上有些担忧，但更多是麻木。
　　“为什么？”她看一眼小蛇，“阿幸现在正是危险的时候，我应该陪在阿幸身边。”
　　奉一眼神向下俯视她，语气冷漠，“不需要。”
　　晚鱼仙子发觉情况不对，赶忙上去拉着伏灵离开。
　　伏灵没有过多挣扎，几乎是乖乖地就跟着晚鱼仙子离开了天水镜。
　　回去的祥云之上，伏灵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心口，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撑着头的那只手看一眼手上沾着的眼泪，摸一把脸上，都是眼泪。
　　“长公主？”
　　晚鱼在她身侧轻声唤她。
　　伏灵转过头看她，眼神不解，“晚鱼，我怎么好像有点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这里。”她捂着心口的手紧了紧，“好像缺了一大块，好像搞丢了什么，不是很舒服，还有一点难受。”
　　晚鱼看着她的动作，眼神暗了暗。
　　伏灵之前是怕蛇的，很怕。
　　但今天她不仅不怕，甚至亲手去摸了，还因为他们而哭。她之前也害怕奉一他们，但今天她也没有害怕。
　　这一切，都在和晚鱼说着三个字：不正常。
　　她看着对着天边出神，满脸迷茫和泪痕的伏灵，下意识就伸出手，摸上伏灵后脑勺，用一丝仙力灌输进她筋脉内，感受她的情况。
　　可她什么也没有找到。
　　“或许是太担心他了。”
　　伏灵顾自喃喃道，抹一把脸上的眼泪，掌心的濡湿感让她觉得不舒服，低头看自己的手心，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眨眨眼，滚烫的眼泪落下，“但好像，也不是那么担心。”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难受。
　　她担心怀幸的，却好像又不是那么担心，感觉不到那种对自家宝贝的心疼，但现在身体的自然反应又在告诉她，她担心，很担心。
　　晚鱼仙子看着她的样子，嘴唇张了张，却是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当天回去后，伏灵又跟没事人一样，走进天界的藏书阁看书，说要好好修炼，晚鱼只让人在外面守着。
　　晚上的时候，将伏灵送回水华殿后她才离开。
　　晚鱼仙子前脚一走，后脚伏灵便又重新起来，打开那本从藏书阁禁地拿出来的书。
　　上面记载的关于天元族的事。
　　上面说了天元族人出生是气体，需得在最多三百年内得到血脉注入才能诞生的事，还讲了若是中途重新选择血脉种族要承受怎样的痛苦。
　　这些文字在她眼前晃过去，脑子里留下的却是一幅幅画面。
　　上一次怀幸化形她便不在，这一次她应当在场的。
　　所以，伏灵当夜就悄悄离开了天界，潜进天水镜，赶到落秋地，却没料到，奉一时时刻刻都在落秋地守着怀幸。
　　伏灵刚刚一进入天水镜的范围就被他发现。
　　望着面前那双发亮的眼睛，伏灵顿住脚步。
　　“我来看看阿幸。”
　　大蛇不搭理她，只是默默将那颗蛋围在中间，想要表达的意思十分明显，不让她碰也不让她看。
　　伏灵挨着他坐下来，挪了挪位置，坐得更舒服一些，语气自然道，“你想赶我走也没用，我是他娘，你还能给他换个娘不成？”
　　她回头看一眼蛋壳里的小蛇，啧啧一声，“咱儿子真好看呐，就是条蛇也好看，乖巧可爱，像我。”
　　她拍一巴掌身后的蛇身，“也像你。”
　　“我这回去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阿幸怎么就要重新来过呢？为什么？”她自然而然的顺着话题问着这问题，眉头不自觉皱起来，眼神中也少了些光亮。
　　大蛇转头看她一眼，又回过头去，并不回答。
　　伏灵知道他不会理会自己，只死皮赖脸的坐在那里自言自语，管他回不回答，直到后半夜，她靠在冰凉的蛇身上沉沉睡去，脑袋一点一点的，身子慢慢往旁边倒去，倒在蛇身上。
　　确定她不会再醒来，奉一才化作人形，伏灵顺势倒在他怀中。
　　她忽然睁眼，推开奉一往蛋的方向跑过去，笑道，“可算是让我等到了，我就瞧一眼。”
　　奉一正要阻止她，就见那蛋壳慢慢合拢，里面的小蛇正在消散成泛着莹白的气体，被合拢的蛋壳笼罩起来。
　　在消散的瞬间，一道极其尖利的声音传来，几乎要贯穿伏灵的耳朵。
　　极尽痛苦又尖细的声音传递着此时怀幸的痛苦。
　　伏灵愣住，愣了好半会儿才恍然伸手去想要摸一把，却只摸到坚硬的蛋壳，再也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样子。
　　她回过头，再次问道，“为什么要重新来过？”
　　脸上那种笑容都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迷茫不解，是淡淡的忧伤。
　　莫名其妙的握紧拳头，莫名其妙的眼中聚满眼泪。
　　“他不喜欢，所以换了。”
　　奉一终于和她说话，语气淡漠无比，嘴上这么说着，脑子里却是闪过怀幸身体虚弱，他带他去找伏辰，怀幸偷听到他和伏辰谈话后满脸失望看着他的表情。
　　哭着跟他说他不想当蛇了，说娘亲不喜欢蛇，他讨厌自己是条蛇，哭到没力气，一直说着求着要换一个种族。
　　正好伏辰答应了他的请求，他便借着这次机会，也帮怀幸换个种族，只是因为伏灵昏睡，这件事一直到今天才算正式开始。
　　伏灵伸手摩挲蛋壳，“有什么不喜欢的，再喜欢其他的，也是活着更重要，这么危险的事情，以后都不要做了，等他好了出来我一定要好好跟他说说。”
　　她有些埋怨地看一眼奉一，“他不喜欢你就顺着他，也不拦着点。”
　　她说不上来自己对奉一是什么感觉，有些别扭。
　　记忆中的那些事，都是她在主动，而奉一的回应少之又少。
　　或许是岁月太久，消磨了她的喜欢，也或许是别的原因，让她对奉一的感觉很淡，淡到只是认识，淡到对怀幸也是认识。
　　如果不是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和脑子里的记忆，她甚至不觉得奉一与她是夫妻，也不觉得怀幸是她的宝贝孩子。
　　伏灵叹一口气，语气惋惜又有些许自责。
　　“自从上次我匆忙回天后便陷入了沉睡，到最近才醒来，没能参与上次阿幸的化形，让他吃了不少苦，现在看着阿幸这样，也觉得难受。”
　　她垂着头有些丧气。
　　“天界与天水镜有些矛盾，但既然你我已经成亲，那我也会劝说阿辰，放下两界恩怨，和睦相处，只是阿辰现在闭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等他出来我便会跟他说清楚这事。在这之前，希望你也不要对天界如何，我会暂时做主天界，维持和平。”
　　伏灵偏头靠在奉一肩上，语重心长的讲着。
　　她能感觉到奉一的身子很僵硬，她听到他问，“你上次匆忙回天是什么时候？”
　　伏灵笑一声，“这都记不住？三百多年前，阿幸刚降生没多久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49章 ・
　　在她的记忆中, 那次回去之后她便因为修为提升，晋升望神而沉睡至今。一醒来便已经是三百多年后。
　　伏灵靠着他肩膀，奉一侧头看她, 抿紧双唇，轻轻嗯一声, 没再多问。
　　这一切都是伏辰提前安排好的, 他只告诉自己，伏灵往后不会再痛苦，却没告诉他, 会是这样。
　　奉一抬手试探，试探越深，眉头皱得越紧。
　　伏辰并不是封了她的记忆，而是转移替换了伏灵几乎所有的记忆与情绪。
　　这样一来, 伏灵不会害怕, 但也不再拥有更多的情感，她会认得所有人, 但却不会对任何人有多的情绪。
　　“你为什么试探我？”
　　伏灵忽地开口，声音有些冷，奉一回神发现她正两眼警惕的看着他，眼睛里的防备与疏离陌生比过往的不认识还要让人不喜欢。
　　奉一拨开她的头。
　　“看看你修为到什么程度，看看你有没有能力保护阿幸。”
　　伏灵撇嘴，“自然可以，我已经是望神修为，以前阿幸受的苦往后都不会再受半分。”
　　她顿一下，补充道, “你也是。”
　　话音刚落，奉一忽然回头看她, 一双眼睛阴气沉沉，看得人浑身发毛，眼神里的冰冷和探究让人感到不适。
　　他语气平淡问，“为什么回来？”
　　伏灵愣住。
　　“不该回来吗？”
　　“为什么回来？”
　　“阿幸是我的孩子，他现在在重新化形，我当然应该回来守着。”
　　伏灵一字一句，回答的声音十分响亮，落在奉一耳朵里，无比的清晰，语言里的情绪被放大，是责任，是应该。
　　那天晚上，伏灵回答完这句话之后，奉一看她会儿便消失不见。
　　自那之后，再没出现过，落秋地不断有新的天元族人降生，但却从没别的人来过这里，奉一也没再来过。
　　伏灵守了没多少天，也时不时悄悄回趟天界，然后再回来接着守。
　　她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只觉得自己应该在这里守着。
　　不带任何感情的守在这里，她应该的。出于身份，出于责任，无关其他，对着那颗蛋，开始的时候她还会控制不住流泪，到后面或许是习惯了，能控制了，那种淡淡的难受感也彻底消失。
　　她每天坐在那里，已经不是专程来看着蛋，而是换了个地方修炼，顺带看着面前这颗蛋而已。
　　甚至闲暇至于关心的也是伏辰何时出关。
　　修炼之中，日子便过得极快。
　　眨眼间百年便过去。
　　百年间，奉一没出现过，伏辰没有出关，怀幸也仍旧在蛋壳之中没有化形，伏灵修为长进不少，用不了多久也快要晋升长神。
　　伏辰闭关时她还在沉睡，也没给她留话说什么时候出来，她问了晚鱼，晚鱼也只是摇头说不知道。
　　每月天界都有一次大会，伏辰闭关，她醒了就应该要到场。
　　这日她照常去凌霄殿，凌霄殿上却一个神仙都没有，空荡荡的。
　　环视四周，高大的柱子，空旷的大殿，缥缈的仙云，竟让她心底生出一种慌乱的感觉出来。
　　她等候片刻后，一群神仙便争先恐后的抢着进殿。
　　伏灵看着匆匆赶来的晚鱼仙子，“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让你们全都去处理。”
　　晚鱼眨眨眼，勉强地勾了勾唇角，“没什么，好事，刚刚天水镜那边传来消息说，天水镜和天族和好，往后互相来往不受限制，恢复如初。”
　　伏灵怔愣住。
　　她在天水镜百年，也没见过奉一，这百年间她不怎么管天界的事，对于两边的具体情况也不太清楚。
　　现在突然听到这消息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后知后觉的点头道，“好，确实是好事。”
　　她双眼有些无神地看着前方，未曾看到一众神仙黯然的眼神，也不曾看到晚鱼喉咙哽咽想冲动之下跟她说些什么的模样。
　　半晌没人说话，她便道，“那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没有神仙阻拦她，她顺利回到天水镜。
　　落秋地上全是各种大小的蛋，却没有怀幸的那颗蛋，那个位置空空的，只有地面上那个不深不浅的坑可以证明，那里原来是有一个蛋的。
　　伏灵眉头一皱，探知过周边的情况，确认没有怀幸后直接去找奉一，却不料没找到。
　　刚刚下令天界与天水镜和平相处的奉一不知去了哪里，找遍整个天水镜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见过那颗蛋。
　　她这百年都在天水镜，天水镜的神仙都认识她，对于她的存在丝毫不奇怪。
　　甚至好心告诉她，“少族长将小公子带走了，长公主无需担心。”
　　伏灵得到了蛋的去向，便不再过多担心，安安稳稳坐在原来的位置修炼，等着奉一把蛋给她送回来，正好也和奉一说一下大婚的事。
　　娃都这么大了，天界与天水镜也和好，他们没道理还不成亲。
　　可是她等到半夜的时候，忽然觉得浑身难受，心上有烈火在烧，烧得她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脑子里突然涌进来很多的记忆画面，混乱成一团，还有很多的情绪，痛苦不堪，让她倒在地上无声痛哭。
　　不等她理清楚，那都是些什么记忆，那些画面就都又消失了。
　　什么都没留下，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浑身想被抽光力气，艰难地从地上坐起，疲惫不堪，擦干脸上的眼泪，抬眼便又看到一个小人儿站在她面前。
　　她愣住，那小人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摸摸她的眼睛。
　　“娘亲。”
　　清脆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落在伏灵耳朵里是亲切的生意你，熟悉又有一些陌生。
　　怀幸上前擦掉她脸上的泪痕，轻轻抱住她，“娘亲别哭，阿幸没事。”
　　伏灵笑着点点头，“好。”
　　“你爹带你去了哪里？怎么今日化形了？”
　　她将怀幸抱在怀中，站起来去找奉一，边走边问，“你爹呢？他没回来吗？”
　　怀幸双手搂着她脖子，“娘亲，爹爹在舅舅那里。”
　　伏灵眉头一皱。
　　伏辰那里？天界？伏辰不是在闭关吗？
　　“舅舅受了好重的伤，浑身都是血，胳膊和腿都被砍了，现在在无奇仙尊那里，爹爹也在。”他手下搂得越发紧了，他挨着伏灵道，“爹爹让我回来找娘亲，娘亲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伏灵脑子里轰的一声，听着那些字眼整个人都慌了。
　　根本顾不上怀幸说的那些话，直接带着他就去了无奇仙尊那里。
　　那里布置了厚厚的一层结界，饶是现在接近长神修为的她也进不去。怀幸挣扎着从她怀中落到地上，双眼笑着，“娘亲，你别害怕。”
　　他蓦地哽咽，眼睛里瞬间聚满眼泪，“阿幸已经不是蛇了，阿幸现在是小狐狸，爹爹也化龙了，你千万别害怕。”
　　他咬着下唇，伸手施法打开了结界，结界内是一间屋子。
　　伏灵心中有些许慌乱，被怀幸牵着进去。
　　屋子里，有个人正在桌案边背对他们站着。
　　他忍不住咳嗽起来，止住咳嗽的时候，怀幸叫他一声，“舅舅。”
　　他转过头看过来，对着怀幸笑了笑，又对伏灵点了点头眨眨眼，“醒了？”
　　伏灵走上前，仔仔细细地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确认过他没有怀幸说的那些情况之后，她才松口气，“你怎么回事？怎么还使幻术骗阿幸，给孩子都吓哭了。”
　　她抱起怀幸，拍拍怀幸后背，瞪伏辰一眼。
　　伏辰笑笑没有多说。
　　伏灵拉着他问了些话，伏辰也都一一回答了，见情况差不多了，伏灵才接着问，“奉一不在这里吗？”
　　伏辰点头，“在的，没现身罢了，你有事要与他说？”
　　伏灵嗯一声，“想商量一下婚事，怀幸化形成功，你也出关了，天界与天元族刚刚和好，正好借此机会推进一下，所以差不多也该是把这事说一说的时候了。”
　　开头那几个字刚刚说出口，伏辰脸上的笑容便直接凝固，然后消失。
　　紧接着，房间里出现了另一个百年都没有出现的人，他站在伏灵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你……”
　　“伏灵，在这之前，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先解决。”
　　伏辰打断了奉一要说的话，他面色有些严肃地看着伏灵，“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你修为越来越高，我承受不住，也藏不住，与其哪天你突然想起来，不如现在就还给你。”
　　伏灵摸一把怀幸的脸，挑着眉头，没说话。
　　怀幸搂着她脖子的手很紧，脸也不敢靠近她，在她怀中，上半身也尽量与她保持距离。
　　一双眼睛泪汪汪看着她。
　　“娘亲。”
　　伏辰垂下眼眸，声音有些轻，“以前我只知道你很难受，不知道到底有多难受，直到我不敢上凌霄殿借口闭关，只因凌霄殿上有蛇族的神仙，直到我也同你一样，浑身鲜血。”
　　“姐。”
　　几百年来，这是伏灵听到的第一声姐姐。
　　“对不起。”
　　他忽然的态度，让伏灵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感，她看看伏辰又看看奉一，奉一躲开视线，几乎不敢看她。
　　“阿辰，你说什么呢？”
　　她话音落下，伏辰才伸出两只手来。
　　伏灵这才注意到，这双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双手紧握成拳，掌心摊开，露出掌心深深的血痕印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
　　安静的房间里, 针落可闻，伏灵看着阿辰颤抖的身子，低垂的头, 向前一步，抬起他的头, “阿辰, 你刚……”
　　话还没说完就停住。
　　她在那个明明比她小，却永远都不需要她照顾，早在她回来之前就已经成为高高在上的天帝的弟弟脸上, 第一次看到了恐慌这样的情绪。
　　即便他竭尽全力在克制，她也能看到他躲避奉一的眼神，甚至也想躲开她的视线，在脸抬起来的时候便立刻垂下了眼眸。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浑身上下都处于紧绷状态, 伴随着颤抖。
　　伏灵眼中有些茫然，她回头看一眼奉一两人, 默默收回视线，抱住伏辰，轻拍他后背，“别怕，我在呢。你跟姐姐说，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伏辰高出她一些，她微微抬起下巴，正好可以搁在他肩头上。
　　这个时候，他不是天帝, 只是她家里那个比她小的弟弟。这几百年他承担了很多她想象之外的事，平日里没表现出来, 这会儿突然看到，便觉得分外心疼。
　　“你要晋升长神了，对吗？”
　　伏辰没说话，旁边沉默的奉一弯腰抱起怀幸，淡声问她。
　　伏灵轻轻嗯一声，他又道，“有没有试过突破？”
　　伏灵微微蹙眉，摇了头，还没有，她还没有到那个瓶口，现在去尝试突破，也是突破不了的。
　　她心中正疑惑，奉一便接着道，“没有就不用尝试了，你会死。”
　　“天道是不允许投机取巧的，即便他想帮你承受，也承受不了，只能在你突破长神之前将那些记忆还给你。”
　　奉一仿佛是个局外人，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明近在耳边，却又像是从天边传来，只是个传话的。
　　伏灵没有回头看他，没看到他眼中浓重的情绪。
　　她笑一声，不轻不重地打一下伏辰，“就这件事？瞒着我做什么？我好歹也是天界的长公主，有什么记忆是我承受不了的？就为了这件事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她脸上是并不太在意的表情，松开伏辰，左手仍旧抓着他的手，给他力量与安抚。
　　“背着我拿走我的记忆，你也不小了，以后别做这种事，还给我吧，不会有事的，我这儿还有儿子要养。”
　　说到这里，她后头看向奉一，语气轻松，“等这事儿完了，我们把成亲的事谈一下，不管对你，还是对我都好。”
　　伏灵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要成亲的样子，成亲对她来说仿佛只是和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
　　她不高兴。
　　起码不为成亲而感到格外的高兴。
　　奉一抱着怀幸的手轻轻握紧，抬手摸了摸怀幸的头，“以后好好听话。”
　　怀幸趴在他肩头上，伏灵瞧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现在特别的黏人，黏着奉一根本不肯撒手，好似下一刻奉一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但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也没有那么多的情感。
　　唯一还很强烈的情感就只剩下对阿辰的关心。
　　她回头看阿辰，温和声音引导他，“阿辰，听话，还给我。”说着时，用手引着仙力往伏辰身上去，慢慢地她能感觉到伏辰也在用仙力将她包裹。
　　他修为在她之上，很快就让她陷入了沉睡。
　　睡梦之中，那些强烈疯狂的情绪就像是被关闭很久的闸口，突然打开，一泻千里的洪水直接在瞬间将伏灵冲走，脑子里浮浮沉沉，什么都来不及多想，在其中沉浮。
　　百年岁月，恍若大梦，那些陌生的完全不足够强烈的情绪，根本不属于她一样，让她在醒来后得到片刻的清醒与宁静。
　　身上仙力的流失太过明显，所有的仙力都萦绕在屋子里，不肯出去，却也不肯回到她身上。
　　伏灵面无表情伸出手触碰，轻轻一碰那些仙力便四散开，躲着她。
　　屋子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伏灵坐在床上，头都没回，眼泪直接啪嗒掉下来，“阿幸呢？”
　　“刚睡下。”
　　刚哭完睡下。
　　伏辰声音不似之前的颤抖，沉稳得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他站在床边，伏灵眼睛一闭，就看到无数形状的蛇向自己袭来，猛然睁眼，“阿辰！”
　　“在的，都过去了。”
　　伏辰坐在床边，难得的有些沉闷，“不会有事了。”
　　“我不会与他成亲，阿辰，我……”
　　话还没说完，伏辰就抬手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他神情有些复杂，“不必成亲，他马上就死了。”
　　话音落下，伏灵便停住抓自己脖子上不存在的蛇的动作。
　　“要死了？”
　　伏辰点头，“他欠你的，若非他们天元族的人为了讨好他，而要抓天界神仙，用天界神仙的仙力做引，你也不会有事，天高地广，任你游玩。”
　　他一直觉得自己固然有错，但奉一也脱不了关系。
　　他之前单独见过一次奉一，与他说了许多事，也弄清楚很多事。
　　伏辰眼神往大门的方向看一眼，轻声道，“即便如此，有句话我也要替他带到。他说，当年的事他并不知情，那年你看到他现出原形的时候，他正是要处置那人的时候，你们的相遇是巧合。往后你就待在天界，我不会再让任何一条蛇靠近你半步。”
　　他顿一下，再看一眼门的方向，“至于怀幸，你若想要，我便留他在天界，想看的时候你看一眼，不想看的时候我也不会让他靠近你。若是不想要，我就直接将他送回天水镜。”
　　随着他说这话的时候，门外那人扒着门，瘪着嘴，眼泪止不住的掉。
　　掉着掉着，忍不住就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自个儿朝屋子里迈一步，进入伏灵视线。
　　他亲眼看着床上伏灵在听到他声音，看到他身影之后下意识往后躲的动作，顿时更加委屈，哭得更加大声。
　　“娘亲。”
　　他声音哽咽，站在那里无助又可怜，小手抹着眼泪，“阿幸不是蛇，阿幸是小狐狸。”
　　他实在搞不懂，之前娘亲不喜欢他，是因为他是蛇，但现在他已经不是蛇，他为了娘亲，花了百年重新化形成狐狸，怎么娘亲还是不喜欢他。
　　可是他马上就要只有娘亲了。
　　“我不会咬娘亲，娘亲不要送阿幸回天水镜，我想和娘亲待在一起。”
　　他说着的时候哭声不断，抽抽搭搭，那些话和这画面落在伏灵心里，针扎一样一阵一阵的疼。
　　但她心中还有害怕，不敢过去，同样只能无助地看着伏辰，声音都是颤抖的，“阿辰。”
　　伏辰没有说话，他回头看着那个哭成泪人的小娃娃。
　　“你害怕，我让人送他回去。”他起身就朝外面喊，“来人！把……”
　　“不要！”
　　伏灵猛地拦住他，她摇头，“阿辰不要。”
　　伏辰停住动作，看着她一言不发，伏灵望向怀幸，她想伸手去摸他的头，但始终一步都迈不出，只能克制住浑身的颤抖，抖声道：“阿幸，再等等，再给娘亲一点时间。”
　　她迈不出去，这一步太过于艰难。
　　即便她无数次告诉自己，这是一只可爱的小狐狸，但眼中看到的还是那条眼神阴冷的蛇。
　　伏辰将伏灵送回床上，才过去居高临下看着怀幸，半晌后俯身将他抱起，轻声问跟他讲，“想留下，就不要乱跑。”
　　说着，他将怀幸抱离伏灵的水华殿。
　　伏灵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睛一闭全是蛇，眼睛一睁，身上更是直接挂了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蛇，将她缠绕着。
　　她拼命睁眼去瞪那些蛇，“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口中不停碎碎念着。
　　哪知这般的碎碎念好像有了效果，渐渐地，她眼前那些东西都消失，慢慢陷入安睡。
　　在她睡着之后，整个水华殿中她流散的仙力自动的形成一一丝丝一缕缕，从上至下，将她环绕，给她力量，安抚她，消除她梦中不该出现的东西。
　　让伏灵的眉头渐渐松开，神情渐渐安稳。
　　不再受任何困扰。
　　一间黑暗的房屋之中，伏辰独自走进。
　　“如何？”
　　他问，黑暗之中那人淡淡点头，“可以。”
　　他说可以，那就是可以帮伏灵克制住。对于伏灵来说，一切外在的东西，人都靠不住，就像在那段黑暗无边的日子里，她无论祈祷谁来都没有用，她能靠的只有她自己，所以，在这种时候，她最能信任的不是伏辰，而是她自己的力量。
　　这黑暗之中，血腥味很重，重到伏辰根本无法忽视。
　　“快了吗啾恃玻俊
　　伏辰又问，他又答，“快了，若是这遭结束后，一切顺利，那我便向天界提亲，若是不顺利，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若是害怕，就将怀幸送回天水镜，但别告诉怀幸原因，只说是我让他回去修炼，两百年后修得成年才能再出来。”
　　他声音轻缓的交待着一切。
　　“天元族这次欠了天界，我会一一还清。”
　　该说的，他们早就已经先说过，这时候根本无需多言，伏辰永远站在伏灵这边，他轻点一下头，“欠的不是天界，是她。”
　　从头到尾，受尽折磨的都是她一个人。
　　饶是他以长神修为去承受，也承受不住，以为自己的胳膊是蛇，硬生生砍断了自己的双臂，后来才得无奇仙尊重新续上。
　　他可以想象，伏灵如果想要朝他们靠近，需要花费多少力气。
　　如今奉一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给伏灵保住近长神的修为，给伏灵最好的恢复和最安稳的环境，他自然是愿意看到的。


第51章 ・
　　一连好些日子, 伏灵都在水华殿度过，每一日都度日如年，难受得很。
　　睁眼是蛇, 闭眼也是蛇。
　　但她一身离身的仙力却遍布满屋子，即便打开大门也绝对不会逃离出去, 甚至没有任何人能带走一丝一毫。
　　伏辰回来后, 几乎整日与伏灵待在一起。
　　“将他们收回来。”
　　他不厌其烦的说着这句话，说了无数遍，却从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声音温和而沉稳，具有力量，让伏灵一次次抬起手，尝试将自己散开的仙力全部聚拢回自己的身上。
　　她抬头, 看着这几日来都无法收回的力量, 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在空中游动的蛇，她摇着头。
　　“阿辰, 我做不到。”
　　眼睛有些干涩。
　　“将它们收回来。”
　　他又说道。伏灵再次抬手，心中默念术语，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一次接着一次，她脸上表情愈加疯狂，双唇从紧闭默念到低声念着到大声喝道：“归！归归归！”
　　刹那间，满殿宇的仙力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瞬间回到她的身上，在一瞬间, 全部消失在屋子里，被她很好的隐藏在身上。
　　伏灵顿珠片刻, 随后大口喘着气，还不忘用手去扒自己的手臂，用了好些力气。
　　她在扒手臂上的那条蛇，那条蛇正在缠绕她，滑腻腻的，让人恶心。
　　但这一次不同于往日，往日里这蛇肯定还要与她纠缠，无论她怎么扒也扒不下去。可这一次，她只是轻轻碰一碰那蛇，那蛇便化成灰烬，消失不见，仿佛从没出现过，就像在告诉她，这一切就只是幻境。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不必觉得害怕。
　　伏灵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上，腿上，腰上，到处都是蛇，满地都是蛇，整个水华殿的蛇越来越多，四面八方不知从何处而来，遍地都是。
　　就连她的床上，她的手边都是。
　　伏灵咬紧牙关，颤抖着抬手将正在往她身上爬的蛇抓起挥开。
　　那条蛇也像先前那条一样，直接消失不见，伏灵仿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她飞身而起，凌空而立，双手不断朝着屋子里不同的角落挥出一道道仙力。
　　仙力所到之处，东西尽毁，水华殿的房顶都被她给掀翻，外面的神仙看着水华殿里头的动静，纷纷凑过来。
　　只见伏灵站在空中，满眼狠意，一道道仙力挥向不同的方向，那些地方没有任何东西，一个活物都没有。而他们的天帝，双手背在身后，只游刃有余躲避伏灵的无差别伤害。
　　脸上的表情是冷漠，是淡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
　　这场怪异的景象足足持续了一个月。
　　整个水华殿在第二日一早支撑不住，直接全部崩塌，可即便这样，伏辰也没有阻止她。
　　一个月的时间，伏灵脸上从最开始的恐慌与害怕还有狠意，慢慢变得平静。
　　动作也慢慢慢下来。
　　看着那个方向出现那东西，她也只是偶尔蹙一下眉，表示不喜欢，抬手就将仙力挥出去。
　　一个月后，伏辰终于起身抓住了伏灵的手。
　　撤除掉全部的幻境，抬手间将水华殿恢复如初。
　　他眉眼轻松，眉尾微微上扬，“可以了。”
　　伏灵双眼有些茫然的看着他，随后两行清泪流下，“阿辰，就这样吗？只需要这样吗？”
　　“是。”
　　伏辰语气肯定，掷地有声，“只需要这样，以你的能力，没有任何东西能对你造成伤害。以后若是不小心遇见，那就像这样就行。”
　　伏灵摇了摇头，她不行的，若是再遇见，她还是不行的。
　　她还是会提不起任何力气。
　　更何况，天元族那么多的神仙都是蛇族，她不可能打得过。
　　伏辰看一眼殿外，“要去看看怀幸吗？他前几日刚刚犯病被送回了天水镜。”
　　伏灵浑身僵硬，“我……”
　　她的顾虑，伏辰全都知道，他抬手像个兄长一般抚摸她的头，替她将肩上的头发聊到后面去。
　　“不会有事，奉一死了，天元族其他的蛇族也都不会是你我的对手，怀幸现在是狐狸，你无需害怕。”
　　听着伏辰语气极其自然平静的陈述，伏灵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她抿了抿唇，唇角不自觉地往下压。
　　她眨了眨眼，不敢看伏辰，“谁杀了他？”
　　声音不自觉地哽咽。
　　她有让伏辰杀他过，这天地间，能有长神修为的少之又少，能杀了奉一的更是屈指可数。
　　伏辰轻摇头，“自己死的，他欠你的，天元族里当年出馊主意害你的人他一并查出清理过后，便用自己的元神帮你保住修为，然后自己被天道打碎原形，消散在天地间，消失不见。简单来说，死了。”
　　他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谢或是其他情绪，只是简单的陈述，不带任何感情。
　　伏灵手抖着，抬眼看着伏辰。
　　“为什么？”她想不明白。
　　伏辰拍拍她肩膀，“没事，就当是他欠你的，现在全都还你。往后天地间宽广辽阔，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别害怕，也别担心，不会再有任何事了。”
　　他甚至勾唇笑了，“你刚刚停下来，不如先好好休息一下，等休息好了在想别的事情。”
　　他将伏灵引到床上躺下，伏灵仿佛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人，被他带动着行走，躺下，眼睛却不必上。
　　伏辰出声提醒她后，她才闭上眼睛。
　　但她的眼睛闭上了，黑暗中另一双眼睛便睁开了，即便伸手不见五指，漆黑根本看不见，但她仍旧能清晰的看到那双眼睛，有些阴郁，偶尔笑一笑，便显得分外听话好看。
　　它好像在说话。
　　但伏灵与它之间，便似隔了千山万水，无论如何也读不懂那里面的真实意思。
　　渐渐地，那双眼睛好似也累了，变得冷漠而没有感情，只那样冷冰冰地看着她。
　　耳边传来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还有很细微的脚步声，没多久，一条毛茸茸的东西被放进她怀中，她待伏辰离去后才睁开眼。
　　是一只红色的小狐狸。
　　它正在睡觉，看起来有些虚弱。
　　伏灵抬手抚摸它光滑的毛发，它便似感应到一般，睁开眼睛看她。
　　“娘亲。”
　　软糯糯的声音让伏灵手下的动作停住，浑身立马僵硬起来。可还不等她撤回手，那只小狐狸便变成了怀幸的模样，他大大的眼睛一眨，滚烫的眼泪便落下来，落在伏灵手背上，打得她痛。
　　“娘亲，我好想你。”
　　他趴在伏灵怀中，眼泪浸湿伏灵轻薄的衣衫，濡湿的触感让她感觉到有些不适。
　　她动作僵硬的抬手，放在怀幸头上。
　　怀幸又道，“爹爹也不见了，他消失一个多月，阿幸也好想他，阿幸这个月月圆日好痛，痛的快要死掉，爹爹都没出现，娘亲也没出现，阿幸还以为你们都不要阿幸了。”
　　伏灵心上一疼，坐起身来，将他轻轻抱在怀中，“不会的。”
　　她扯了扯嘴角，“娘亲不是说，给娘亲一点时间吗？娘亲现在已经可以了。”
　　怀幸仰起头，“娘亲不怕了吗？”
　　不等伏灵回答，他又低下头，嘟着嘴道，“其实爹爹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化龙了，我虽然在蛋中，但我也知道的，天元族的蛇族的人几乎都犯上了同一件事，被爹爹处置了，现在天水镜中，天元族中的蛇族很少了，娘亲也不甩害怕的。”
　　他握紧拳头，小手环着伏灵，拍拍伏灵后背，语气坚定异常，“阿幸也会保护娘亲的。”
　　伏灵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抱着怀幸哭起来。
　　眼泪止不住的流。
　　或许他们会觉得对不起她，但她也有对不起的人，怀幸便是其中一个。
　　也是重要的一个。
　　即便她当初抛弃他离开，即便因为她导致他每月受苦，导致他生活有诸多不快乐，她也曾数次推开他，但他却很少拒绝她，记忆中，他一次次的用软糯的声音亲切的叫她娘亲。
　　现在回想起来。
　　当时第一次见面时候，他那一声怯生生的娘亲，用了多大的力气。
　　伏灵突然哭起来，吓到了怀幸，怀幸手足无措地抱着她，说着娘亲不哭。
　　“谢谢，谢谢我的阿幸。”
　　她泪眼朦胧看着怀幸那双眼睛，却仿佛在那双眼睛里面看到了另外一双眼睛，那双眼睛仿佛在和她说着话。
　　他明明都对她已经那么冷漠，根本不想看到她，因为她，百年都没再去落秋地过，却又能在最后用命给她抱住她一身的修为。
　　伏灵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很堵，堵得难受。
　　但怀幸看起来对这些事还不清楚，只一直很忧愁，他爹又不知去了何处，这么久都没回来。
　　伏灵看着他一日日越来越忧愁的面容，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她问过伏辰。
　　“他在哪里？”
　　伏辰只说：“不知道，他自己走的，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死在哪里，尸体也不会存在。”
　　这世间再不会出现另外一个奉一。
　　她和怀幸最开始的时候还能互相逗着对方笑，但渐渐的，谁也笑不出来，每日都是沉默的。
　　伏灵常常坐在某个地方一坐便不起来，双眼望着远方出神，满脸的失魂落魄。
　　怀幸也能感觉到这种情绪，他只是孤独的坐在伏灵不远处，看看她，再看看天水镜的方向，小手撑着头，万分惆怅。
　　这日，伏灵彻夜未眠，早上第一件事便是找到怀幸。
　　“阿幸，有件事娘亲想告诉你。”
　　怀幸点点头，他挠着后脑勺，脸上有些犹豫，“娘亲，阿幸也有件事想告诉你。”


第52章 ・
　　他想了很久, 也没想清楚要怎么告诉他娘亲，他爹爹从高大威猛的帅爹爹变成了比他还小，还需要照顾的蛋。
　　伏灵伸手将怀幸的小手拉住, 牵着他慢步朝外面走。
　　大门外，几个仙子提着几个盒子正等着她们, 随着伏灵走过, 她们便尽都跟在伏灵与怀幸的身后，不远不近跟着慢步行走。
　　“阿幸想说什么？”
　　伏灵轻捏他的小手，示意他先说。
　　阿幸却想了想, 反问道，“娘亲先说的，娘亲先说吧。”
　　伏灵手下握紧，微微用了些力气, 她抿抿唇, “今日带你回天水镜看个人。”
　　她语气平淡，没什么异常, 怀幸眼珠子转了转，点点头，“那阿幸等回天水镜了再跟娘亲说。”
　　“好。”
　　天水镜入口处一直以来隐藏着，很少现世，更不会有人守在入口外，只会有人守在入口进去那个地方，查进入的人是何身份。
　　但这一次，伏灵带着怀幸回去，天水境入口显现, 外面有十来个天兵扮作下界官兵的模样守在入口处。
　　了两人，几人相视几眼, 不动声色的排成两排挡在门前。
　　为首那人朝伏灵行礼，“长公主此番来此所谓何事？”
　　伏灵看了看几人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握紧怀幸的手，轻道，“你们为何守在此处，我便为何而来。”
　　为首那人四肢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看了怀幸一眼。
　　他犹豫半天，最后咬紧牙关道，“抱歉，天水镜要封印一些时日，不便让你们入内，待过段日子，长公主再带小公子回来吧。”
　　伏灵正要说些什么，环境变皱起了眉头，他问道：“为何要封印？这事我怎不知？”
　　“因为……因为……”
　　那天冰吱吱呜呜半天也说不出个原因来，怀幸瘪了瘪嘴，面上有些不乐意。
　　“因为什么？我和娘亲要回家去，你们让开。”
　　怀幸拉着伏灵直接就往里面闯，几个天兵想拦也不敢拦，跟在为首那人后面，小声问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们二人去天界传话！你们两人继续守在这里，其他人跟我进去。”
　　他匆匆吩咐过后便带着人赶忙小跑着跟上去。
　　伏灵二人身后的仙娥直接一排三个，将他们围在中间，一副任谁都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样子，几个天水镜的天兵在后面跟着干着急。
　　没走一会儿，众人便听到了刀剑碰撞，法术的声音。
　　伏灵停住脚步。
　　怀幸皱着眉头，随手用仙力拉了个匆匆想逃离的满身狼狈的人，平日软糯的声音故意厉声呵斥，“跑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看他一眼，又看向伏灵，当即选择向伏灵求救，直接咚地一声跪到地上，摸一把嘴角的血迹，回头看一眼，咬牙切齿地道，
　　“长公主，他们造反了！”
　　他说：“他们趁着族长云游未归，趁着少族长……再加上小公子年纪尚小，几番周折身体本就虚弱，当年参与万蛇窟那件事的余孽干脆全部造反了！”
　　他捏紧拳头，“他们设局让很多人降低防备，落入他们设下的陷阱阵法出不来，现在他们已经占领了禅然沟，正往落秋地去找……”
　　他话还没说完，怀幸已经拉着伏灵消失不。
　　他们要赶在那些人前面，赶在那些人前面才能保住他那个现在比他还要弱的爹，保住他们这个家。
　　到落秋地之时，伏灵都还没有起疑心，只觉得怀幸想要以自己小小的身躯担负起守护整个天元族的责任，她作为孩子的娘亲，作为天界的长公主，自然是要支持的。
　　但当她看到落秋地唯一一颗蛋的时候，她愣了。
　　那种无比强烈的熟悉感，让她瞬间顿在原地。
　　怀幸来不及多说，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扑上去抱住那颗和他差不多大的蛋往旁边滚去。
　　“娘亲！”
　　他大喊一声，伏灵回过神，顾不得那种熟悉感只想先救下怀幸。
　　天元族的不少神仙看着来的两人都不由得一惊，互相对视两眼，齐齐向着伏灵二人施法。
　　伏灵在面前结起结界，强大的仙力让她往后退了一步，怀幸被她挡在身后，抱着蛋快速爬起来。
　　他拍了拍蛋壳上沾着的草，“还好没事。”
　　伏灵眼眸一眯，一边全力护住结界，一边问他，“这是谁？新任族长？他们为什么要抢这颗蛋？”
　　怀幸眨了眨眼，抿唇小心翼翼道，“这是爹爹。”
　　瞬间，结界破碎，伏灵被众神仙强大的仙力轰然击退，飞出白布远才缓过来定住身形。
　　是奉一。
　　那里面是奉一。
　　在落秋地，就意味着他还活着。
　　“伏灵，这是我们天元族的事，与你天界无关，你现在离开我们且放过你，若是不走，那你们一家三口就留在这落秋地。”
　　那边不知道是天元族哪个神仙站在人群中冲着两人说了句。
　　伏灵仿若未闻一般，径直出现在怀幸面前，伸出手却不敢碰颗蛋，当年那一幕的画面永远留在她脑海中。
　　“其实外面都说爹爹死了，其实没有。”
　　怀幸伸出一只手拉着伏灵摸上那个蛋，蛋壳表面很光滑，摸上去像流水一般，冰冰凉凉，又能感觉到里面的生命。
　　怀幸小声道，“我们天元族有两条命，这是外人不知道的，一条是我们借来的血脉，一条是我们的本体。爹爹为娘亲丢掉的是血脉那条命，但我们天元族真正的本体是气，不能散，散了才是真的没了。所以爹爹就以最初降生的形式继续存在在这落秋地。”
　　这是没有流出外界任何一丁点消息的秘密，是天元族所有人的秘密。
　　即便是当初的天帝，即便是上古的古书之中也是没有记载的。
　　“他还要多久出来？”
　　伏灵轻声问，怀幸撇撇嘴，“不知道，不过就算出来了也是比阿幸还弱，没办法保护娘亲，还是得靠阿幸。”
　　“辛苦阿幸了。”
　　伏灵摸摸他的头，怀幸仰起头笑了。
　　两人围着蛋低声说话的时候，身后那一大群人正摆出阵型，天色昏暗，乌云翻涌，天地间都在瞬间陷进了黑暗之中，偶有电闪，伴着雷鸣，呜咽着，仿佛要将这世界都毁灭。
　　“伏灵，伏辰当年毁我们万蛇窟，害了我们那么多的手足，今日便要你们血债血偿，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
　　伴着这声音，一道巨大的由闪电组成的剑从天空劈下，白色的光刹那间将整个天地间照亮。
　　带着巨大能量的闪电剑将伏灵二人一蛋包裹，消失在白光之中。
　　片刻后不知是谁笑了一声，紧接着众人便尽都笑起来，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
　　更加得意的甚至拍起了手掌。
　　正这时，天边传来一声鹤鸣，轰轰隆隆的声音紧随其后。
　　天界天兵已至。
　　随着金黄色光芒中心那人冷眼挥手，天界天兵训练有素排列上阵，快速将天元族那群神仙围起来。
　　天元族神仙虽说人少，但个个修为都很高，不是天界天兵能拦住的。
　　天界众天兵仅仅靠着人数优势，以及天元族另一半追随奉一的神仙的帮忙，将将缠住那些人。
　　伏辰步步走向伏灵消失的地方。
　　情况紧急，天界仙力修为高的神仙还没到，他接到消息便快速带着一些天兵先过来，却不想刚一过来就看到伏灵被斩于剑下。
　　“什么东西！”
　　突然，混乱的人群中一个神仙大叫一声。
　　他身上仙力正在迅速流散，不只是他，他只是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也都如他一般，打着打着浑身上下的仙力便开始流失。
　　所有流失的仙力汇聚成一股气，在空中朝着伏灵消失的地方去。
　　聚集与那一片，围成一个团。
　　不消片刻，那些神仙便没有了反抗之力，甚至有一些原本追随奉一的神仙也出现了这种情况。
　　众人可，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在那团仙力中心。
　　她一只手牵着那个吃力的单手抱蛋的怀幸，一手提着剑，神情冷漠，就像遥远时代里，那与人世间完全割开，没有七情六欲的神。
　　“因果报应，现在该还了。”
　　抬手间，她将剑往天空掷出，那些原本缠绕着她的无数仙力全部随着剑走，在锋利剑尖之下，凝聚成一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珠子。
　　最后和剑一起回到伏灵手中，前前后后也不过半柱香，那些方才还得意洋洋的神仙们便似被夺取了神魂一般，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无力抵抗。
　　伏辰只看一眼，便清楚知道那是什么。
　　是当年父神与母神留给伏灵的传承仙力。
　　那时候伏灵还被关在万蛇窟中，那些年源源不断的仙力都被那些人尽数分了去，尤其是最后前天帝天后仙逝，因为对伏灵愧疚，留给伏灵的传承比伏辰要多得多。
　　那也尽数被他们分了去，现在却正正好被伏灵一次收回。
　　原本修炼就已经是极快的天元族人，本应该有反抗之力，却还是因为违反天道，遭了反噬，再无力抵抗。
　　方才还战成一团的局面瞬间转变。
　　天元族余下神仙将那些反叛者尽数拿下。
　　“这是什么东西？”
　　伏辰瞥一眼怀幸怀中那颗蛋，心中已经大概猜到，但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发文。
　　伏灵也看一眼那颗蛋，“奉一。”
　　不等伏辰再说些什么，她便牵着怀幸先抬脚离开。
　　“你先带着天兵回去吧，这毕竟是天水镜，我带着阿幸留下来处理就行，处理好了我会派人通知你。”
　　伏辰缓步跟上，“你决定好了？”
　　伏灵没有回答，他便双手负在身后，微皱着眉头眼神略微有些嫌弃地再看一眼那颗蛋。
　　“他现在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那一身仙力是肯定没了，搞不好就是另一个怀幸。”
　　“阿幸怎么了？阿幸很拖后腿吗？阿幸不好吗？阿幸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爹爹是另一个阿幸有什么问题吗？”
　　伏辰话音刚刚落下就招来了怀幸的连环追问，怀幸埋怨地抱紧蛋，拉紧娘亲的手。
　　伏辰被问得说不出话。
　　换了个方向走在伏灵另一边，还没开口，怀幸便又说话了。
　　“娘亲是有主的人，是天界长公主，她若是背信弃义，抛夫弃子，将如何在各界立足？舅舅还是莫要乱说话的好。”
　　他脆生生的话音让伏辰停住脚步。
　　“你只要决定了我就支持你，但他就算保住了命，要如何化形？”
　　伏辰说出自己的担忧。
　　“天元族的人破壳化形需要父母双方在，如今族长夫人早些年就已经仙逝，天元族族长不知在何处闭关，已经是许久未曾出现过，这般等下去，还不知要等到几时。”
　　伏灵当初对奉一若真是那么喜欢，又怎么会要求封了记忆。
　　若真是那么喜欢，恢复记忆后为什么还是害怕。
　　她是伏灵，是天界长公主，但更是他在这世间最亲的亲人，是他永远觉得亏欠的人，是父神与母神交代过让他好好保护的人。
　　她想做的事他都会站在她那一边，这件事上，她若是想等，也可以，但他还是想尽可能的劝说几句。
　　他不想看着她孤独千年等他。
　　周边众人还在收拾残局。
　　伏灵手下摩擦着怀幸软乎乎的手，语气中不太在意，“等就等吧，谁让是我先招惹的。”
　　说完笑弯眉眼道，“大不了，若真是无法化形，到时候就当成另一个阿幸养着。”
　　更何况还是有希望的。
　　她现在能体会到当年他的难处与心情了。
　　找不到她，所以只能动用凶险的古法来让怀幸化形，每月都承受那种极致的痛苦。
　　现在她听着阿辰说，脑子里第一时间想的便是：老族长起码还在世，总还有机会找到，找到了，求他用古法让奉一化形就好。
　　他替怀幸承受那么多岁月的痛楚，往后那些，她替他承受，等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她再和他算这些东西。
　　想象总是要比实际更好一些。
　　山河变化，岁月流转，数百年岁月，伏灵从未停下过寻找老族长的步伐。
　　不只是她，天界，天元族都在找天元族的老族长。
　　找到怀幸成为天元族主事的人，承担起带领天元族往下走的责任。
　　找到伏灵将各界翻了个遍，最后干脆日日用仙力温养那颗蛋，哪里也不去，只派人出去找。
　　找到伏辰娶了天后，找到魔族魔神出世，找到岁月变换，人世间美人学院从没落到消失不。
　　那个几乎被天元族蛇类一族的人牢牢掌控的学院在伏灵彻底恢复仙力之后清理了里面的一部分人。
　　但自那之后，美人学院便开始没落，直至消失在八州之上。
　　伏灵等得成了习惯。
　　她长得好看，但数百年来从未有人敢上前来找她表达什么心意。
　　原因无他，只是每每有人想上来表达个心意，送个小东西，总能看到她身侧那个越来越强大的，整日揣着那颗被他变小的蛋跟在伏灵身侧，一旦有人靠近就用那笑吟吟的眼睛将人看着。
　　看得人心里发毛。
　　尤其是后来他成了天元族主事之人后，更加无人往伏灵面前凑。
　　岁月长久，伏灵闲来无事，照常去看看那颗蛋。
　　刚一开门却就得怀幸一个人站在她屋门口，抿着双唇，长开的眉眼不那么圆润，变得稍微细长一些。
　　脸上表情有些说不清楚，凝重却又好像藏着喜悦。
　　“你爹呢？给我瞧瞧。”
　　伏灵语气懒散，径直朝怀幸摊开右手要蛋。
　　怀幸摇摇头，“没了。”
　　“没了？什么没了？”伏灵反问，丝毫不放在心上。怀幸有些无奈，“我说，爹他没了。”
　　伏灵看着他半晌才长长地‘哦’一声，点着头道，“找到老族长了啊？”
　　怀幸表情绷不住，伏灵抿唇笑道，“我怎么知道的？”
　　她转回身，不再打算出去，直接回屋子里。
　　“他要真出什么事，你早就召集天兵着急忙慌去找了，这般不慌不忙，故作凝重，也还是掩饰不住你那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都快咧到耳边了。”
　　伏灵语气中有些笑意，怀幸没有跟上去。
　　只是在她即将跨进房门的时候叫住她。
　　“您就不担心爹他出什么事吗？”
　　伏灵顿住笑了，“他早几百年前就出事了，还担心什么？”
　　怀幸立马接话道，“自然是担心他哪天突然就出现在你面前，叫你没有准备。”
　　这话落进伏灵耳朵里，她瞬间就抓住其中的意思。
　　微微抬着的脚缓缓落地，迟迟不敢转身。
　　她手不自觉摸上旁边的门框，手中那些原本没有热度的东西也变得烫手一般。
　　身后传来一声浅笑，“又没做亏心事，为何不敢转过身我？”
　　伏灵手下用力慢慢转身，缓缓抬眼，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原本想回怼的话也尽都消散在喉咙。
　　如同第一次面，永远叫她惊艳，不论是原来那让人可怜的初遇，还是现在这般让人屏住呼吸心跳不止的重逢。
　　这一刹那，周边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她能听到院中那棵梨花树，花瓣在空中飞舞，旋转落在地的声音。
　　什么无声无息，分明就是惊天动地。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文写之前总觉得自己从之前的文中吸取了很多教训，想写出点东西来，心态受到一些影响，最后准备不充分又写得和自己想象中的差距很大。
　　正好碰上生活中的一些事发生变化，拖到现在终于完结，感觉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交待清楚。
　　辛苦看文的各位了，谢谢~
　　新文我会好好准备再开文，所以就厚着脸皮再和各位小天使要个新文收藏。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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