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   《暖冬缠绵》作者:景小六   文案   情窦初开热烈执着富家小姐 VS 内敛深情闷骚时装设计师   十四岁在袁家大宅初见,袁缘对站在她父亲身边那位闪耀全场的美貌女人很没好感。趁着无人注意,她凑近过去,低沉着声音,语带几分威胁。   “我不许你跟我爸爸结婚,听到没?!”   二十四岁从国外归来,看到叶轻比十年前更美更耀眼,袁缘心里激荡的唯有浓浓爱意。趁着无人注意,她把女人逼到墙角,暗哑着嗓音却含着无限温柔与宠溺,还有一丝自己也没察觉的撒娇在对方耳边轻声要求。   “我不许你跟我爸爸结婚,听到没。”   这一次,她终于把下一句话补充完整。   “你的结婚对象只能是我,永远都只有我一个。”   年龄差12岁,主角未成年时期没有感情线   互攻,顺序有先后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袁缘,叶轻 ┃ 配角:专栏预收求收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相差十二岁也阻挡不了我爱你   立意:抛开对年纪的成见,让年龄不再成为追逐梦想的束缚。只要足够坚定勇往直前,梦想终会实现。 第1章 雪场初遇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亲爱的读者们,祝大家元旦快乐!   这三天都会随机掉红包,希望小伙伴们都能幸福快乐,健康顺遂!   今年欧洲冬季的降雪量比往年多出许多,袁缘很喜欢。学校刚开始放假,她就收拾好行李迫不及待飞去跟好友会合,要赶在春节前好好放松。   刚把行李推出去,就听到了熟悉的欢呼,袁缘一张半隐在大墨镜底下的小脸终于有了笑意。   “小缘,这里!”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小时的简欣和激动地挥舞手臂,看上去比袁缘更加激动。   “你每次见我都这么夸张,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个明星来了呢。”袁缘嘴里打趣着,却毫不犹豫地给了简欣和一个结实的拥抱。   简欣和的脸有些微红,她低着头从袁缘手里把行李推车接了过来,不着痕迹地调整着微乱的呼吸。   “你可比明星难见着,一年也就只能见两次。”寒假和暑假,简欣和在心里默默补充。   袁缘扯了扯双肩包的背带,紧跟在简欣和的身后。听见她的嘀咕,不由得笑着摇摇头。   “我可是把最珍贵的假期都贡献给你了,一年也就两次,你还不满足啊?”   袁缘落后简欣和半个身位,看不见她的表情变化,只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还不等袁缘仔细辨认,就已经消失在嘈杂的机场里。   上了简欣和的车,袁缘终于露出了十四岁少女应有的娇软和青涩。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长途旅行,身边也总是跟着从小就贴身照顾她的柳姨,但她仍是不自觉在外人面前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更成熟老练些。   “这次的假期只有一星期,你还是毫不犹豫地来了。可见你对这里的雪场是真爱。”简欣和笑着把车开出停车场,后视镜里的袁缘慵懒地窝在座椅上,像只恹恹欲睡的小猫。   “学校假期是一个月,只能玩一星期都是因我爸!”袁缘没好气地回了句,语气里还真带了点埋怨的意味。   简欣和嘴角的弧度不自觉放大,袁缘的抱怨她能理解。因为她也被父亲告知,今年要早些回国,说是袁家有重要的事宣布。   简欣和比袁缘大四岁,今年刚上大一。在美国读书的她,原本可以直接飞回国,但因为袁缘非要来欧洲滑雪,于是她就来了。   她计划跟袁缘在欧洲玩一个星期,然后再一起回国。   简欣和一路上没再多说什么,十分专注地开着车。她向来都是谨慎有序的性格,无论是学业还是为人处世,都让人很是放心。   简家和袁家在这座欧洲著名的旅游城市都有度假屋,但袁缘不愿意去住自家的房子,说是没人陪很无聊。简欣和足够了解她,所以没多问就径直把人带回了简家的房子。   和袁家长期人丁单薄不同,简家虽然谈不上枝繁叶茂,但也还算是个正常的富豪之家。有健在和睦的双亲,有相互关心,相处融洽的兄妹。而袁家,则只有袁老夫人、袁缘还有她那一门心思为了生意满世界飞的单身爸爸。   袁缘也是有过妈妈的,在她五岁以前,她的妈妈也跟其他人的妈妈一样,会每天陪在她身边,搂着她,哄着她。看着她笑,时不时亲亲她的额头跟脸蛋,表达着对女儿的爱。   在路上迷糊了一阵的袁缘在车子开进花园的时候就自然醒了过来,简欣和笑称她有小雷达。   “每次来你这里,我的心灵感应就特别强烈。”袁缘一下子来了精神,坐直了起来,抬手去解安全带。   简欣和把车停稳,后视镜里的小猫咪又有了活泼的气息。她的眉眼弯了一下,对于袁缘的说法表示赞同。   “小缘,先把外套穿上再下车。外面不比在车里,你刚才还睡着了,容易着凉。”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开过口的柳姨拿起盖在袁缘腿上的羽绒服,拦住她要开门下车的动作。   袁缘无奈撇撇嘴,还是接过了羽绒服。对于柳姨,她的心里是有几分亲近跟顺从的。这些年里她陪在自己身边的时间比起父亲,不知要多了多少倍。   袁缘刚进大门,客厅顶上的水晶灯还没看清,就落入了结实坚硬的怀抱。比起之前在机场跟简欣和的拥抱,让袁缘感到窒息。   “你……快松开……我!”一句简单的话被说得断断续续,袁缘几乎下一秒就要断气。   头顶传来揶揄的笑声,双臂倒是松开了一些。   “我说小袁缘,你怎么那么柔弱。我还没真正用力呢,你就快喘不上气了。”   刚跟管家吩咐完事情的简欣和一进屋,不禁扶额。   “二哥,还不快松开你的手。”   这样的场景,只要袁缘跟简信诚见面,总会上演。   被叫到的人咧咧嘴,听话地松手,却没忘了趁机摸了摸袁缘的头发。   “欣和,你二哥欺负我!”袁缘转过身,做出告状的样子。   “嘿,小袁缘,我特地在家盯着厨师给你做美食,你竟然说我欺负你!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就知道告状!”   袁缘摆摆手,绕开挡在自己面前,人高马大但顶着像盆绿植状乱发的简信诚,一头栽进柔软舒适的沙发里。   “还是沙发的怀抱比较舒服,又软又暖。还有弹性。”袁缘故意朝简信诚努努嘴,表示对于他刚才的欢迎举动很是嫌弃。   简信诚被这个小自己六岁的少女气得说不出话来,但又舍不得真说什么重话去反击。要是真把袁缘惹伤心了,她的宝贝妹妹可不会轻易饶了他。   “欣和你瞧瞧,袁缘才十四岁就这样,等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还有谁能治得了她哟。”   简信诚一脸夸张的表情,成功逗笑客厅里的所有人。旅途的劳累还有出发前跟父亲不欢而散的郁闷都慢慢消散,袁缘这才显出真正的倦意。   “累了就先去房间休息一下,等晚饭准备好了再叫你。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雪场,还是抓紧时间多休息下才好。”   简欣和总是那么细心又周到地为袁缘考虑,这让柳姨很省心。所以每次袁缘跟简欣和在一起,她就能稍微轻松些,久而久之她对简欣和的好感也多了起来。   隔日袁缘果然起了个大早,时差困扰也因为即将要前往钟爱的雪场而变得不再重要。简欣和已经提前在雪场度假酒店订好了房间,她知道袁缘特地飞过来就是为了能畅快滑雪,索性就订了五天,别的地方估计袁缘也不会想去。   “哇塞,欣和你真是太了解我了!”袁缘从来不叫欣和姐姐,就算比她大四岁,她也一直把简欣和当成自己最亲密最要好的朋友。   今天是简信诚开车,他虽然嘴上经常不着调,但开车的时候跟他妹妹一样,谨慎而稳重。   “我们这次特地从美国飞过来,还不都是为了陪你疯陪你玩,要不然谁乐意刚结束期末考试就连夜赶过来。”   简家兄妹都在美国上学,虽然不在同一所大学但在同一座城市,平时关系很紧密。听说简欣和要到欧洲陪袁缘滑雪,简信诚自然没有独自回国的道理。   袁缘淡定地窝在后座上,听了简司机淡淡的抱怨,扭头朝身边的简欣和笑起来。她发自内心高兴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地笑弯了眼,看得简欣和不禁一愣。   在车上俩人都没戴墨镜,这样近距离的对视,让简欣和轻而易举能触及袁缘的眼底。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揉了揉袁缘微卷的头发,这是混血儿的特征。   袁缘的母亲有二分之一的法国血统,所以到了袁缘身上就变成了四分之一。这让她的混血特征不太明显,但仍是跟纯中国人有些不同。   “欣和你对我真好。”   简欣和无声笑了下,轻柔地说:“你开心就好。”   简信诚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情形,撇撇嘴,没多说什么。   到了雪场,办理完入住手续,袁缘就连忙换上了装备,准备到她心心念念的赛道上一展身手。   “今年降雪充足,黑色赛道肯定爽呆了!”   简欣和不经意地皱了皱眉,低声说:“我们不是说好了这次只滑红道吗,你该不会是要反悔吧?”   袁缘吐了吐舌头,深褐色的眼睛盯着简欣和,正准备卖萌。   谁知简欣和完全不为所动,及时错开视线。虽然有些不舍,但为了避免心软,她还是选择了理智。   “这次我们来去匆匆,而且这里的黑色赛道前不久才重新翻新过,你还不太熟悉情况。我们不要冒险,好不好?”   袁缘有些失望,但也没再争辩什么。她刚才只不过是一时兴奋,忘了之前的约定。看到简欣和眼底的紧张跟浅浅请求,她也说不出任性的要求。   别人对她好,她就要懂得领情,要懂得见好就收。   这是袁缘这些年来在袁家大宅学会的做人道理。   圣诞假期,欧洲的雪场永远都是人满为患,哪怕是顶级的雪场,预约名额也早早就被抢光了。   袁缘刚调整好护目镜,余光中瞥到一抹身影。在不远处一个穿着红色滑雪服的人,乍看跟周围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但不知怎的,袁缘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认真看了一眼,这下她才发现是为什么,因为那女人戴了一副不太一样的护目镜。   是特别的定制款,边角处有不起眼的LOGO彰显品味。外行也许看不出门道来,但对于热爱滑雪的袁缘来说,这可是好东西。   一年前,她曾在一个滑雪爱好者的论坛上见过样图,但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销售信息,这才知道只是内部定制图外流罢了。   曾经戳了心尖的好东西此时出现在眼前,袁缘当然错不开眼。   看得久了点,终于被对方发现了她的存在。即便换上了滑雪装备,但十四岁的少女终究还是个未成年人,身形偏瘦,跟周围的欧洲人比起来显得更加小巧。   简欣和顺着袁缘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一个红色的背影,沿着赛道缓缓滑出。   “在看什么?”   袁缘回过神,掩饰性地调整了下护目镜。   她随便敷衍了句:“在熟悉赛道环境。”   脑海中却忍不住回忆着那女人朝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的动作。   明明是很正常的举动,为什么会让她觉得有些激动呢?   袁缘又被简欣和轻轻拍了一下手臂,示意她该滑出了。   “好久没来了,今天我们可要玩个痛快!”袁缘收敛了心神,专注开始滑行。   只有在白茫茫的天地里,她才能忘却一切烦忧,让自己的身心得到最大程度的放纵。 第2章 餐厅再遇   袁缘和简欣和几乎把一整天的时间都花在了滑雪场里。简欣和中途休息过几回,但袁缘几乎没停歇过。这也是让简欣和极为佩服的地方,平时总是懒洋洋的袁缘一到了滑雪场,就像是打了鸡血,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一直到了晚餐时间,洗了澡换了身宽松舒适的衣服,袁缘才再次见到了简信诚。   “简少爷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样子。”   简信诚难得没有回嘴,头的确是半垂着的,显得兴致不高。简欣和跟着坐了下来,目光中闪过一丝不解。   这样的用餐仪态算是不雅,简信诚平时不着调,但也不至于会故意表现得没礼貌。   “二哥,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   简欣和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没想到简信诚肩膀一抖。这下连袁缘都看出他的不正常来,连忙收起嘴角的揶揄,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开玩笑。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就是之前在雪场上撞了个人。”   袁缘睁大了双眼,非常惊讶于简信诚的这个回答。   过了一会儿,她努力绷住的嘴角还是无法保持,轻声笑了出来:“你也太差劲了,在蓝色赛道都能撞到人。估计明天你得去绿道才行了。”   简信诚没好气得瞪着她,精神倒是恢复了一些。   “哼,滑雪本来就不是我擅长的,还不都是因为你。我这叫舍命陪君子!”   言下之意,还等着袁缘跟他说句感激之语。   袁缘却转过脸对着简欣和吐了吐舌头,故意压低声音说:“你二哥好要面子噢。”   简信诚小的时候在滑雪场上被菜鸟撞伤过,在医院足足躺了一个月,心里有阴影。所以无论之后怎么练习,始终无法突然内心障碍。所以滑雪对于他来说,的确是有些难为了。   今天一进雪场,他就非常自觉地跟她们拜拜,去了难度和节奏都低了不少的蓝色赛道,没想到还是遭殃了。   点的餐送了上来,三个人没再多说什么,专心用餐。   今天的运动量充足,他们都有些饿了,进食的速度也比平时略快了一些。就连有意节食控制体重的简欣和,也没拒绝餐后甜点。   袁缘正在长身体阶段,对于食物,只要是符合口味的,那是来者不拒。三人当中就属她吃得最香,简欣和看到她唇上裹满一层奶油,忍不住拿起餐巾要替她擦。   袁缘倒是习惯了她这样,笑着摇头避开,说她还要继续吃,擦了也等于白擦。   坐在简欣和对面的简信诚抿了口杯里的红酒,轻咳了一声。   “今天你们在红色赛道上有什么有趣的见闻分享吗?”   餐后的这段时间,用来聊聊打发回房前的寂寞时光,是不错的选择。   “有……”袁缘下意识地接话,脑中不时浮现的那个红色背影呼之欲出,但下一秒她就清醒了。   “嗯?”   “噢?”   袁缘抬起头,分别坐在她两侧的简家兄妹都盯着她,似乎对于她的答案很是好奇。   但她又分明从中看出了两种不同的意味来。   简信诚的眼里闪动着一种名为八卦的期待,隐隐等着听故事。但简欣和眼里的神情,意外之余还夹杂着一些袁缘理解不了的情绪。   “有就奇怪了。当然是专心滑雪啦,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菜吗,不是被人撞就是撞人。”   嘴角已经微扬,等着听故事的简信诚感觉到头顶那盆栽植物发型有了要冒烟的迹象。   但考虑到妹妹坐在对面,他也不敢说出什么话凶袁缘。   “小袁缘,你也就能在滑雪场上看我笑话了。看在你比我小那么多的份上,不跟你计较。”说完后,简信诚还露出一个绅士的笑。   极为僵硬,很是做作。   这下不仅是袁缘笑了,连简欣和也笑了。   三个人瞬间笑作一团,袁缘刚才临时改口的事也就被遗忘了。   度假酒店有好几个餐厅,游客们就餐前都会提前预订座位,所以不会出现爆满等座的尴尬情形。但此时是旅游旺季,每个餐厅里的上座率也都超过了九成。   他们来的这一个餐厅是口碑最好的,也是最难订到的。   距离袁缘这桌不远的地方,坐着两个年轻优雅的女子。   都是东方面孔,身材高挑,纤细中带着几分妖娆。即便是休闲装扮,也难以掩藏诱人的魅力。   只不过美艳的外貌配上其中一位的举止,便有些突兀。   江芷澜不时扭动着手腕,眉头几乎没有彻底松开的迹象。   “叶轻,你说我这手,是不是得废了啊?要是真废了,以后我可怎么做实验啊?说不定以后连生活都没法自理,需要你的帮忙呢。”   叶轻放下手里的咖啡杯,配合地凝视了已经在她眼前晃动了好几次的手,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江芷澜见状,神色一沉,眼里的哀怨更深。   “你也是这么认为?惨了惨了,那肯定是废了。哼,我明天就给那个罪魁祸首打电话!”   叶轻抿了抿唇,止住笑意,开了口。   “打电话做什么?”   江芷澜咬牙切齿道:“索赔!”   叶轻不经意地挑了挑眉,对于好友的这个做法并不意外。相识多年,江芷澜总是喜欢小题大做,不过仅限于嘴上。   “这伤严不严重,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叶轻拿起咖啡杯,又浅浅喝了一口。   要是真是痛的厉害,当时江芷澜就压根不会放那人离开。   江芷澜可不是好说话的小绵羊性格,只不过在叶轻面前才格外温顺些罢了。   大概是暴烈的性子遇上了冷清沉静的叶轻,就算江芷澜想要风风火火也找不到机会。   被叶轻看穿后的江芷澜也不尴尬,只是缓缓放下转动的手。   她低垂下视线,盯着面前的柠檬水杯子看了许久,踟蹰着不知如何开口。   “芷澜,想要跟我说什么就说吧,我们之间还需要犹豫这么久吗?”   江芷澜幽幽叹了口气,把头抬了起来。   她凝视着叶轻,眼里早就换了一种神色。不再是刚才的故作娇弱,也不是前两天的轻松喜悦,而是沉重之中夹杂着心疼的严肃。   “叶轻,你真地要回国吗?”   “嗯,是的。”   “你当年好不容易才申请了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读书期间几乎把半条命都耗在实习上才有了留在国外工作的机会。你现在怎么突然又要回去了?”   叶轻不时搅动着咖啡,却没再喝。   江芷澜的问题,其实她也无数次地问过自己。   “其实理由跟我当年拼命要出国差不多,都是为了我重视的东西。”   “我知道工作室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你不能轻易就被打倒了。要不然你去美国找我也是可以的,我虽然不懂你的那些设计,但至少你的吃住,你的生活,这些都不成问题的。”   江芷澜认真起来的时候,像极了严谨的科学家。这跟她的职业有关,她在美国一所知名大学里读生物工程博士后,因为表现突出,深得教授的欣赏,有很大机会留校任教。   “芷澜,谢谢你。但你应该明白,我要的并不仅仅是衣食上的满足,我需要的是事业上的成就。”   叶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江芷澜却从她眼里看到了无比坚定的信念。   她明白,自己刚才的规劝跟建议,对于叶轻来说,毫无作用。   看来回国的决定,是无法更改了。   她在心底无奈叹息,只能退而求其次。   “就算你决定回国,那也没必要搭上自己的未来吧?你既然那么看重事业,那怎么又能答应订婚呢?况且你那个订婚对象,还是,还是个……”   江芷澜结巴了好几次,愣是没有说出口。   叶轻笑了一下,替她说了下去:“还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江芷澜好看的细眉再次拧了起来,看得出来这次她是真地心里难受。   她的好友,年轻的、富有才华的、性格高冷的、意志坚定的,向来洁身自好的时装设计师叶轻,竟然要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订婚了。   这是多么惊悚又奇葩的事!即便对方仪表尚可,财力雄厚,口碑也还算不错。但江芷澜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足足一个星期没有回过神来。   其实直到现在,她还是没能完全消化这个消息。   “我说过,这只是一桩交易。他需要一个未婚妻,而我,需要背景跟资源去开拓国内市场。”   叶轻的情绪很快调整,又回到之前冷清的状态。   “就算是交易,你怎么能保证对方不反口?你在国外待久了,契约社会里形成的意识到了国内不一定完全奏效,万一对方到时候变卦了得寸进尺怎么办?”   江芷澜无法中断在美国的事业陪叶轻回国,这让她无奈之余倍感焦虑。   “我没那么天真,我们的协议里面把各项条款都写的很详细。而且,合作关系就仅限于订婚,不会有再进一步的发展。所以四年之后,我还是现在的我。”   江芷澜听她这么说,稍微放心了一些。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峰再次聚在一起。   “那是不是意味着你接下来的四年里都不能谈恋爱了?这也太吃亏了吧,你今年都26岁了,再过四年你就30岁了。这大好的年华里空守着一个富商未婚妻的名头,你得错过多少好姻缘啊!”   叶轻嘴角却露出一抹凄然,沉默片刻,才道:“我对爱情没有期待,所以年龄也好,缘分也罢,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江芷澜还想再劝几句,看到叶轻这个样子,识相地闭了嘴。   袁缘被简欣和催着早点回房休息,毕竟她今天在滑雪场上几乎一刻没停。简欣和担心她体能消耗太大,明天继续滑雪会出问题。   简信诚跟她们一同朝餐厅外走,他可不想那么早回去,这个时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他好不容易到了可以泡酒吧的年龄,欧洲的浪漫他还没好好体验呢。   “欣和,你二哥准备偷溜去做坏事,你可得看好了。”袁缘扯了扯简欣和的袖子,却故意抬高了些音量。   简信诚当然是听见了,回头笑嘻嘻说:“我可不是去做坏事,我是名正言顺享受成年人的快乐。要不是你这个小麻烦,欣和也可以跟我一起去享受的。”   还不等袁缘说话,简欣和却急忙开口:“二哥你别乱说,我从来不去你说的那些地方。”   话是回答简信诚的,但脸却是朝着袁缘,像是在跟她解释。   简信诚啧啧两声,嘲笑她年纪轻轻却古板老套得要命。   迈开长腿往门外走去,余光一扫却意外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他咦了一声,不禁往那边多看了几眼。   袁缘也跟着往那边看了过去,只见两个年轻优雅的女人坐在那里,淡淡地说着话。没有什么过于亲密的举动,也没有什么激烈频密的交流,但就是让人觉得她们之间极为熟稔。   那边的人感应到目光,回望过来。   江芷澜当然认出了今天在雪场里撞到自己的那个人,叶轻却被他身边那个只到他肩膀高度的小女孩吸引了目光。   微卷的头发,深褐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肤,瘦削的身型,有着说不出来的干净透亮之感。   身为设计师,她天生就对具有美感的东西有极强的感知,无论是东西还是人。   但此刻,吸引她的似乎不仅仅是那小女孩外在的美,而是一种让她无法说出来的感觉。   许久之后,叶轻终于想到了该用什么词语去形容这种感觉:心动。 第3章 匆忙回国   袁缘却看不太清叶轻的样子,因为她的座位是侧对着他们的,而且简信诚那宽阔的肩膀偏偏挡在她的眼前。她对于那桌两个优雅女人的轮廓印象,是在刚才还没走近时无意瞥到的。   简欣和以为简信诚是准备去搭讪什么看对眼的人,虽然那桌的两个女人看上去都像是正经人,但她也不愿让袁缘停留在这里。   潜意识里她觉得袁缘还没长大,还是小孩子,不应该接触太多这种跟复杂情感有关的场面。简家兄妹一个无意另一个有意,都在遮挡着袁缘的视线。   袁缘也不愿意像其他同龄人那样,露出故意踮起脚尖闹着非要看不可的小孩子姿态。越是这样的场合,她就越是收敛自己的心思,不肯被人发觉心里真实的想法。   她双手插进裤袋,轻轻摇了摇头,从简信诚的另一侧绕了过去,率先往餐厅外走去。简欣和一愣,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身边的同伴瞬间消失,这让简信诚有些尴尬。   叶轻早已收回了视线,而江芷澜因为座位的缘故,不得不跟他保持着对视的状态。   简信诚下意识地朝她招了招手,无声地说了句嗨,江芷澜也只好客气地朝他点点头。   简信诚抬腿往前迈了两步,心里却开始打鼓。   他纯粹是无意识地想往江芷澜的方向走近些,但对方脸上的客气疏离,还有在看到他要靠近时眼底闪过的抗拒让他立刻恢复了清醒。   简信诚礼貌且绅士地再次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拐了个弯走出餐厅。江芷澜收回视线,发现叶轻正盯着自己的脸,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有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刚才那三个人里面我只认识最高的那一个,就是今天撞到我的人。”江芷澜撇嘴,主动解释起来,末了又再次挥了挥自己受伤的手。   叶轻揶揄道:“不打自招,还说没有其他故事?要是没有故事,你会记得那么清楚,而且反应那么大?”   “我哪里反应大了?我是怕你又发散你设计师的浪漫幻想,给我也编造一段什么异国情缘的。”   叶轻嘴角的笑意收敛了一下,江芷澜见状连忙补充说:“叶轻,你跟那个人也不过是在欧洲秀场遇到过两次,哪怕是合作关系,你还是要多留个心眼。”   叶轻低头看着好友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轻拍了两下以示回应。眼里却闪动着不常见的柔和,这是只对熟悉且信任的人才会流露的神情。   “我知道的,我会非常小心谨慎的。如果发现对方有任何异常,我会立即终止合作,并且我会经常跟你联系。”   听叶轻这么说,江芷澜就算再不放心也只能放心了。好歹叶轻不是病急乱投医,看来也是经过充分思考权衡的。   “好吧。那你记得一定要和我保持联系,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无缘无故断联了。”   叶轻眼底闪过一丝痛苦,昔日那段阴暗不堪的岁月又涌入脑海。但毕竟时过境迁,已经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对她造成几乎致命的打击了。   这次的短暂相聚只有短短的三天时间,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江芷澜就要飞回美国继续她的研究工作,而叶轻则要登上回国的航班。   这一次,等待她的,将是一个全新的身份。   **   袁缘跟简欣和在房间门口告别,说晚安之后简欣和依然没有离开。袁缘停下了刷房卡的动作,转过身认真地看她。   “还有事?”   简欣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没事了,就是想让你早点休息。别上网忘了时间又熬夜,明天没精神。”   这样的叮嘱简欣和不是第一次说,袁缘听了以后脸上浮现轻松的笑,应道:“知道知道,要养足精神才能确保安全嘛。”   简欣和眼底的宠溺又加深了些,可是被袁缘这样直白地抢了台词仍让她觉得不太好意思。忍不住伸手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语气也是轻轻柔柔的:“快回房吧,明天见。”   大套房里柳姨已经提前回来收拾妥当了,袁缘和她打了招呼拿起睡衣朝浴室走去。   今天其实她滑得并不怎么尽兴。一方面是因为好久没有来了,还在适应过程中,另一方面是简欣和在旁边,总是一副时刻担心她的姿态,弄得袁缘也跟着放不开。   她甚至在心底里觉得简欣和比柳姨还要夸张,一想到简欣和才18岁,而柳姨都已经快五十岁了,就更让她想笑了。   泡澡,缓解着旅途的疲惫和今天运动后的兴奋,袁缘靠在浴缸边,思绪放空。   不知怎的,又忽然想起了雪场上那道红色背影。其实滑雪服的颜色有很多种,厚厚的外套早就把婀娜的身段掩藏得毫无踪影。头盔,护目镜,所有的防护工具把真实的容貌藏得严严实实。   袁缘甚至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种,更别提其他的了。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对方是个女人。   对,是女人。而不是像她一样,只是个女孩。   袁缘这一走神,就在浴室里耗了不少时间。直到柳姨在外边敲了几下门,这才匆忙擦干净走了出去。   “是不是犯困了?赶紧把头发吹干早点睡吧。”柳姨接过袁缘手里的毛巾,仔细替她擦着头发。   “嗯,我看会儿手机就睡觉了。”袁缘顺从地由着柳姨替她擦头发,不一会儿耳边响起了吹风机的声音。   她随意滑动手机界面,想看看今天滑雪时都错过了国内哪些新闻。其实也不过是个日常习惯罢了,她没什么重要的明星要追,也不在乎什么国家大事,只是不愿意跟外界脱节罢了。   谁知三分钟不到,手机屏幕里赫然跳出让她移不开眼的新闻标题。   每个字她都分明认识,但连在一起后,袁缘觉得自己好像不太懂其中的意思了。她反复读了三次,才确定字面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样。   标题写着:袁氏国际总裁袁鸿浩将于下周举办订婚仪式,未婚妻身份至今保密。   袁缘有些呆愣又有些不安,她抬头木然地望着柳姨,同时把手机递了过去。   柳姨原本专心替她吹头发,袁缘突然抬头让她差点就戳到了她的头发,可是这孩子的眼神让她不由得心惊。   “小缘,怎么了?”   柳姨关掉了电吹风,房间内瞬时安静了下来。袁缘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轰隆隆乱糟糟的,似乎比刚才耳边萦绕的吹风机声音还要大。   “柳姨,你看看这条新闻,是不是真的。”   袁缘努力保持着声音平稳,手却轻微颤抖。   柳姨的视线在触到手机屏幕的那一刻就僵住了,她愣了神,抬头好几次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但都咽了下去。   袁缘跟她相处多年,一看就知道她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   看来新闻说的是真的,而柳姨是知道的。   “爸爸让我春节提前回去,就是因为这件事,对吗?”   袁缘的声音轻轻的,语气里的克制却显而易见。   “小缘,这件事等回去以后,老夫人会亲自向你解释的。”   袁缘却陷在自己的思维,半晌才道:“为什么?”   柳姨有些担心这孩子,出门前她就把顾虑跟袁老夫人说了。但这事迟早她都会知道的,原本只盼着这一次出游能让她开心几天。   没想到媒体报道这么迅速,现在想要瞒住也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爸爸会突然要订婚?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会选在现在?”   袁缘其实一直没有弄明白过关于她父母之间的事。至于她的母亲,除了儿时那可怜的残存回忆,袁家关于她的痕迹,少之又少。   柳姨满脸担忧,却回答不出她的问题。   “小缘,这是你爸爸事情,我真地不太清楚。不过,这些年他一直一个人,家里没个人帮衬,的确很辛苦。也许现在遇到了合适的人,也不是一件坏事。”   柳姨这话说得也算实在,即便是带了斟酌的口吻,但袁缘知道,她不是完全唬她的。   在旁人眼里,袁鸿浩是该找个妻子了。毕竟偌大的袁家,缺个女主人,总是少了点什么。   突如其来的烦闷涌上心头,袁缘摸了摸已经快干了的头发,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卧室。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感到窒息的头痛。   痛到想要爆炸,让她在床上翻滚了一个小时也无法入睡,索性起来收拾行李,然后给航空公司客服打了电话,想要改签明天的航班回国。   无奈明天的航班已满,只能改签到后天的。袁缘挂了电话以后,丧气地锤了几下行李箱。   再也没有了度假的闲情逸致,隔天她连门都没有出。简欣和主动找了过来,陪她在房间里吃了早午餐。   柳姨在客厅里低声和她说了几句什么后便出去了,房间里只留下她跟袁缘。   “你昨天应该也看到新闻了吧。”袁缘坐在床边,半低着的头抬了起来,一脸苦笑。   简欣和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下。   “我猜简叔叔让你们早点回去,也是因为这件事。”   简欣和担忧地看着她,但是袁缘的话让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能继续嗯。   “我改签了机票,明天回国。你们还能继续玩几天,不要因为我而影响了假期心情。”   袁缘抽了抽鼻子,努力扬起一个微笑。但这微笑着实勉强,简欣和看得一阵心疼。   “我也改签了,跟你一起回去。”   简欣和起身从床铺对面的小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袁缘的面前蹲了下去。她轻轻握住袁缘放在膝盖上的手,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我陪着你。”   简信诚自然也没了度假的心情,一行人匆匆忙忙而来,又匆匆忙忙而去。热闹的圣诞假期跟他们深锁不展的眉目形成鲜明对比,袁缘从那天看到新闻后,脸色就一直很沉郁。   办理完登机手续后,简信诚趁着袁缘去洗手间的空隙,扯了扯简欣和的袖子。   “这次袁叔叔的保密工作也做的太好了,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我也是看了新闻才知道的,你说袁缘这次回去会不会跟她爸闹翻?”   简欣和听完后心情更加沉重,但这是长辈的事,他们不方便插手,也不适合贸然发表什么评论。   “先回去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喜欢,请点个收藏,支持鼓励一下作者吧,谢谢大家。 第4章 女主人的标准   一路上袁缘几乎没怎么主动开过口,但好在看上去精神还算正常,至少没有出现崩溃胡言或是暴走的迹象。这让一直暗戳戳观察许久的简信诚松了口气。   下飞机后,袁缘坚持让简欣和回家。   “不用送我,司机已经到了,就在外面。”袁缘上了飞机倒头就睡,现在是四人当中看上去精神最好的那个。   简欣和放心不下,还想再挣扎一下。   “欣和,请你相信我,我能处理好。”袁缘突然沉下声来,嘴角紧紧绷着。   简欣和即便再坚持也不敢说什么,只好亲自送她上车才往等候在一旁的自家车子走去。   上了回家的车,简信诚看着仍然处于走神当中的妹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轻拍了她的手臂,嘴里是一贯的揶揄口吻:“都回国了,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还一脸担心什么。”   简欣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简信诚说的是什么意思,语气闷闷地反驳:“发生这种事,我当然担心她。”   本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没想到简欣和竟然说的无比认真。简信诚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陪笑道:“我也担心她,但这总归是袁家的私事,我们的手不能伸太长,不然爸爸会不高兴。”   简欣和敛眉,郑重地点头,简家和袁家的关系是很好,他们父亲之间的关系也很好。但关系好不代表能擅自干涉对方的家事,更何况是袁叔叔的婚事。   袁鸿浩是袁家现在的当家,庞大的袁氏国际集团的总裁。风流倜傥,俊朗儒雅,人到中年却魅力不减。   确切说,是人到中年更添风采。男人到了这个年纪,身材保持得当,又有了足够的阅历沉淀,加上出众的先天条件和让人讶然到失语的财富,单身多年的袁鸿浩的确是城中顶级钻石王老五。   至于这样的王老五有个十四岁的女儿,这根本不重要。   就算他有三个女儿,也不重要。太过出色的条件让想要为他生猴子的美女源源不断,这些年里他身边出现过不少女伴,但大多都是生意场上应酬所需。   私底下重复见过超过三回的几乎没有,所以简欣和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袁叔叔下定决心订婚了。   袁缘回到大宅的时候,袁鸿浩还在出差没回来。大宅里依旧只有老夫人在等她,她改签机票后柳姨就已经电话告知过老夫人了。   “缘儿,回来了?累不累,先上去休息一会儿。”   袁老夫人仍旧是淡定的样子,见到几天前刚离开的孙女回家,眼底有着喜悦。   “我不累,奶奶,我想知道为什么。”   袁缘的情绪控制得不错,没有明显的失态,只是语气里隐隐压抑着急切。   “不要着急,你早晚都会知道的。刚从外面回家,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袁老夫人让佣人把袁缘的行李送回房间,又让管家吩咐厨房去做一点她喜欢的点心跟甜品。柳姨陪在旁边,一直没出声。   “小柳你路上也辛苦了,先回房吧。”袁老夫人把柳姨也打发走了,袁缘依旧站着不动。   袁老夫人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大的变化来。   “怎么还在发呆?不是想知道原因吗,那早点去收拾,早点弄完就能早点知道。”   袁缘一溜烟地跑上了楼,她的房间在大宅的三楼。咚咚咚的脚步声传到客厅,袁老夫人的脸色略微沉重下来。   袁缘简单冲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把自己拾掇了一下。对着镜子照了几遍,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精神饱满一些。   奶奶总是要求她要有精气神,哪有小小年纪的孩子不活泼的。袁缘常想,其实她的内心远比十四岁要老得多吧。   老?这个词,袁缘知道自己用的并不贴切。这个词该是用来形容奶奶那个年纪的人的,就连她爸爸,也很少有人说他老了。   袁缘只是希望大家能别再把她当成小孩子,能给她多一点的信任,给她多一点机会去表现,她的成长。   大概是太想要快点长大了,所以袁缘迫切用了老这个字眼。   胡思乱想了一阵,袁缘及时回过神。奶奶还在楼下等着,她又匆匆跑下了楼。   “毛毛躁躁的,着急什么,奶奶又不会不等你了。”袁老夫人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水晶吊灯映照下的她,雍容端庄,周身有一股无形的大家长气场。   “先把糖水吃了,飞机上肯定没吃好。”   袁缘听话地吃光了,袁老夫人这才满意地露出了笑。   “奶奶,现在能告诉我了吗?爸爸为什么突然要订婚,跟他订婚的是什么人?”   袁缘刚把嘴擦干净就迫不及待地问出了一路上困扰她的疑惑,袁老夫人却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爸爸正当年,结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前几年我就催过他,只是他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就拖到了现在。”   言语中,袁缘听出了奶奶的欣慰之情。她的心,却咯噔了一下。   袁老夫人似乎对这次的订婚颇为满意,大概是拖了太久让她有点着急,年纪大了也就降低了些要求,反而变得期待。   “可是,之前都没有听爸爸提过有什么合适的人。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一个未婚妻?”   袁缘已经习惯了身边的亲人只有爸爸跟奶奶。柳姨很好,但始终不是亲人。简欣和也很好,但终究只是朋友。   如果这个未婚妻最终成了妻子,那么她也将成为袁缘的亲人。对于即将入侵自己生活领域的陌生人,袁缘内心充满了抗拒和防备。   看到孙女一脸紧张,想问又不敢问的太过直白的小模样,袁老夫人眼角的笑纹加深。   “缘儿,虽然我一开始不太同意你爸爸找个这么年轻的,但架不住他喜欢。不过事后我想了想,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将来还能给你添个弟弟妹妹,这样也好。”   袁缘一听,心急速坠落,一边坠落一边咯噔,一路电光火石,梗得她心里发慌,喉咙酸涩。   “可是我妈妈,她……”袁缘犹豫了一下,还是艰难地说出了口。   她的妈妈,在奶奶面前算是半个禁词。若非必要,袁家上下没人会不识趣地主动提及。袁缘常常在心里偷偷想,但也很少在旁人面前提起,更何况是在奶奶面前。   “她已经离开了。她离开了多久,你应该都记得吧。”   果然,袁老夫人的声音和脸色都沉了下来。   袁缘低下头,让人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   袁缘的混血儿容貌,让袁老夫人不时会想起那个曾在袁家生活过几年的女人。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袁家应该要迎来新的女主人了。   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她在心里再次强调。   “感情的事情是很难说清楚的,你妈妈的事情,将来由你爸爸跟你说吧。但这一切,都要等你长大了。”   等你长大,等你长大。   这句话,袁缘听了太多遍。凡是她想要做什么,要知道什么,是大人们不愿意让她做的,不想让她知道的,或者是无法劝服她的,他们就会搬出这一句。   仿佛年纪还小就是她必须无条件服从一切的根源,只是因为她还小。   “可是,我已经长大了!”   袁缘这一句说得很是急切,好像在努力提醒着奶奶,她已经不是那个六岁的孩子了。她已经十四岁,马上就要十五岁了!   袁老夫人却不以为意地笑了。慈爱地看着她。   “小孩子都会强调自己长大了,在奶奶眼里,你还是个孩子。等你十八岁,你想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的。”   十八岁,是法律赋予她更多自由跟权利的界限,也是大家允许她可以知道更多的默契年纪。   袁缘心中苦笑,这些年她的努力成长在别人眼中,依旧毫无作用,依然比不过那个生硬的数字。   好吧,十八岁。我再等三年,袁缘在心里给自己暗自打气。   提起袁缘母亲的话题,气氛一下子就冷了许多,虽然之前也并没多喜悦。   “爸爸真地会娶她吗?”袁缘的声音不大,但在只有祖孙两人的客厅里,依然很清晰。   “我当然希望他能娶她,但要进袁家大门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所以就算我心里再期盼,该有的考验一步也不能少。”   袁缘好奇抬起头,试着理解奶奶话里的意思。   袁老夫人倒是没过多掩饰,淡定解释起来:“订婚只是第一步,只能说明她入了鸿浩的眼,外在条件符合袁家媳妇的标准。至于能不能正式进门,就要看她之后的表现了。”   之后的表现,袁缘默默在心中重复着,咀嚼着。   “我们袁家虽然家大业大,人丁却不算兴旺。她要进门,至少要跟家里人都能相处的好。”说到一半,袁老夫人特地伸手覆在孙女的手背上,触得袁缘抬眼去看她。   “缘儿你也别担心,奶奶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要当袁家的媳妇,除了让我跟你爸爸满意,也要得到你的同意才行。你是我们袁家的孩子,要当你的继母必须得到你的认可才可以。”   袁缘一直没有着落的心忽然有了可以暂时依靠的地方,虽然还是很不稳妥,但听了奶奶的话,她承认自己的慌乱与不安慢慢减缓了。   还好,只是订婚,跟正式结婚还有差距。   “那要考验多久?”   袁缘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惹得袁老夫人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怜爱。   “还说不是小孩子,这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   话虽这么说,但袁老夫人还是如实回答了。   “四年,考验期四年。等你十八岁了,才能正式进门。”   又是十八岁,袁缘心里一阵别扭。   “不过好在她还年轻,过了四年也就三十岁,虽然年纪上去了,但生孩子方面还来得及。”   袁缘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心被重重锤了一下。   再过四年,那个女人三十岁。那么言下之意,她现在二十六岁。   只比她大十二岁的女人,要跟她爸爸订婚,将来极有可能成为她的继母。   让她叫一个只比她大十二岁的女人妈妈,光是想想就令她头皮发麻,全身心都在抗拒抵触。   但奶奶眼里全然是对未来的规划和期望,袁缘只能把自己的反应埋到肚子里。   好吧,既然要经过她的同意,才算是通过考验,那么她会努力让这段考验期永无止境,让对方永远也不及格。   这个继母,她不接受!   **   叶轻比袁缘早一天回国,但没有住进袁家大宅。严格来说,她还没从没去过袁家。她丝毫不心急,就好像下星期即将举行订婚仪式与她无关。   袁鸿浩按照协议,为她准备了一套高级公寓,距离市中心不远,闹中取静,环境和居住条件都很好。在她入住的当天,律师就把相关文件送了过来。   按照协议,这套公寓,已经转到她的名下了。   这是袁鸿浩送给她的欢迎礼,也是表达诚意,预祝他们的合作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   点个收藏支持鼓励一下好吗,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5章 美貌继母   夜幕降临前袁鸿浩给叶轻打了个电话,简单寒暄后又询问了是否满意居住环境,这才转入今日的主题。   “叶轻,这边的项目出现了点小意外,我需要再多逗留两天,真是抱歉。”   叶轻站在公寓的落地窗旁,透过玻璃望着小区里逐渐亮起的灯光,语气是一贯的波澜不惊,甚至是淡然疏离。   “没有关系,明天我自己去试礼服,你不必担心。”   对方听她这么说,似乎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电话的目的达到了。   袁鸿浩没再浪费时间,说了一个新的回国时间就结束了通话。叶轻看了眼通话时长,五分钟。   她放下手机,回到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红酒,这间公寓的确很不错。袁鸿浩果然按照之前所说的,只要她肯点头答应合作,所有的条件都会兑现。   距离订婚仪式还有一周,明天就要去试穿礼服,仍在非洲的袁鸿浩打来的致歉电话并没有影响两人间的关系。叶轻心里没有丝毫的不悦,对于她来说,这也不过只是一项工作,不是么。   海城是国内最繁华的国际大都市,曾有东方巴黎的称号。叶轻不是本地人,但曾在这里上过几年学。遥远的记忆在落地的那一刻渐渐被唤醒,寂静的夜晚似乎很适合回忆?   关于海城这座城市,最让叶轻记忆深刻的,大概就是这里的冬天了。湿冷入骨,让人防不胜防,只能靠抖。这些年里,她因为工作关系偶尔需要回来,也会尽量避开这样蚀骨难耐的季节。   如果不是为了事业能有新的转机,也许她无论如何不会同意在海城生活四年。春夏秋冬,这意味着她得在这里熬过四个寒冬。   跟袁鸿浩相识于三年前的一场小型时装秀,规模不大又是私人举办,并没有引起太多的社会关注。但因为主办者是上层名流,邀请的嘉宾也都是其私交好友或是有密切往来的生意伙伴,这让很多新人设计师都对这个机会垂涎欲滴。   叶轻当时刚刚硕士毕业,成绩优秀天赋出众的她,跳过级也拿过大奖,履历很是漂亮。当时她刚获得一项业界认可的新人大奖,作为那一年风头最盛的未来之星,她如愿拿到了邀请函。   邀请她作为有名有姓的新锐设计师参加这场小型时装秀,叶轻记得很清楚,她足足兴奋了三天,几乎没怎么好好睡觉,也没好好吃饭。   她为了作品绞尽脑汁,废寝忘食,睡觉的时候大脑仍旧没有停止运转,梦里几乎都是关于作品的各种设想与修改。那段时间,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创作中去,很累很苦,但也很快乐。   那时的她,不是孤军奋战,不是一个人在硬撑,有人在她身边支持她,协助她,配合她创作出让人惊叹不已的设计。那场时装秀上叶轻是最年轻的设计师,也是名气最小的设计师,但她的表现还是让所有人赞叹,也让袁鸿浩注意到了她。   回忆在恍恍惚惚中绵延着,叶轻却觉得这些过往带给她的,或喜或悲,都好像隔了一层纱,朦胧悠远。只留给现在的她,一抹苦涩。   茶几上的手机欢快响起,看着屏幕上江芷澜的名字活泼跳动,叶轻的嘴角终于勾起。   “喂,叶轻,我可是早上一醒来就给你打电话了,对你够好吧?”   电话那头是江芷澜欢快的声音,把叶轻心头刚刚积聚的一缕悲伤吹散。   “谢谢你的关心。”   江芷澜一头还有些凌乱的头发在视频通话中很是惹眼,她真地是在醒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叶轻。   “啊啊啊,你每次就只会说这句。你就不能表现得激动一点吗,让我也体会一下你的激、情!”   叶轻微微笑,江芷澜虽然说着抱怨,但脸上挂着笑。   “带你参观一下我的房子吧。”   叶轻知道江芷澜放心不下她,生怕她回国后无依无靠。现在这套公寓已经在她名下,也算是她的房子了。   拿着手机在房子里转了一圈,伴随着江芷澜不时的疑问或是惊叹,叶轻也算是大致熟悉了一遍这间房子。   “看着环境还挺不错的,你以后住在这里我也能放心些。”江芷澜从在欧洲跟叶轻分开后一直悬着的心稍稍得到安抚。   “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可以实际入住体验一下。”   “唉恐怕得等到半年以后了,我昨天刚回来就收到导师的电话,说接下来有个大项目,让我们都做好艰苦奋斗的准备。”   叶轻的笑意淡了一点,但很快被掩饰过去。   “叶轻,这个房子是你一个人住吗?”   江芷澜下意识地抓了抓头发,声音带了点小小的忐忑。   “刚才你在视频里没看清?房子里除了我,还有其他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轻无奈,只好再次强调:“这间公寓现在已经是我的产业,我是业主,除非征得我的同意,否则谁都无法入住。所以,这里只有我自己,这样够清楚吗?”   江芷澜这时才算真地放心,看来袁鸿浩还算守信,没有强迫叶轻。   自从知道了叶轻要订婚,江芷澜就在网上仔细搜索过袁鸿浩的相关信息。虽然对于他老牛吃嫩草的行径很是不屑,但不可否认,袁鸿浩的确有些魅力。   “那行吧,既然你已经回国了,那就认真执行你的计划吧。”江芷澜这话说得别别扭扭,很是不情愿。但这是叶轻的决定,她也只能尽力支持。   看见屏幕里的好友顶着乱发,先是担心,然后忐忑,之后又努力说服自己接受现实的样子惹得叶轻心里一阵暖流激荡。这么多年,身边大概也只有江芷澜这个好友是一直都在的。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吧,我保证不会让自己陷入你所担心的那种状况。”   叶轻向来都是理智清醒的人,她做的决定很少改变,她说过的话也不会不作数。江芷澜这才算是吃了定心丸,扬起一个轻松的笑脸。   “那我提前祝你订婚顺利,希望你能跟袁家的人相处愉快。”   除了袁鸿浩的信息,关于袁家其他的人,江芷澜也查了一些。但无论是袁老夫人还是袁家那位小姐,网上几乎都找不到相关的内容。   挂了电话,叶轻的思绪被江芷澜最后的那句话启发,想到了袁家的人。作为合作条件,跟袁家的人相处融洽也是其中之一。   好在袁鸿浩不算强人所难,并没有要求叶轻跟袁氏家族的所有人接触,只是提了他的母亲――袁老夫人和他的女儿――袁缘。   至于袁缘的生母,袁鸿浩只说过她已经离开多年,如今已经没有联系,便没有再多说。叶轻对此并不在意,她所需要做的,就是在订婚仪式后,逢年过节时以未婚妻的身份,陪着袁鸿浩去袁家大宅跟那两个人见面。   叶轻的时差还没完全调整过来,第二天去试礼服的时候,精神不算太好。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完全没有幸福喜悦的表情,反倒是站在她旁边的人比她更激动兴奋。   “叶小姐,你真是太漂亮了!”   这身礼服的款式是叶轻选的,袁鸿浩当时传了十几份样式给她,每一款都是名家设计,每一款都不计成本。   虽说叶轻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设计制作,但她从没考虑过。因为这不是自己梦想中的订婚,又何必亲自动手?   这身为她量身定做,做工精美华贵的礼服穿在她的身上,把她清冷的气质和线条分明的出挑容貌衬得更加璀璨夺目。袁鸿浩特地给她安排的生活助理和店员止不住地赞叹,眼珠子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叶轻却没什么感觉,她用专业眼光打量了一番这身衣服。嗯,设计不错,手工也不错,可以有借鉴学习的地方,不过还是有些流于套路,细节处不够独特,缺少了些极致的韵味。   但这对于“工作服”来说,已经完全超出标准了。叶轻无法说出挑剔的话,只能以微笑表示她满意这套礼服。   **   袁缘一大早就给简欣和打电话,被吵醒的人没有半点不高兴,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她的邀约。   “不是说一起去吃brunch,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   简欣和不解,袁缘给她打电话时说的话,难道是她没睡醒导致的幻觉?   “我临时觉得麦当劳的早餐也不错,突然很想吃。你是不是没吃饱?”   简欣和摇头否认,她吃饱了。对于袁缘的这个解释仍是半信半疑,但看到袁缘不打算继续说下去,她也没再追问。   “你现在要去哪里?”   袁缘从麦当劳里出来后,接了个电话,然后就一路往这边走。简欣和直觉她今天出门绝对不是为了吃早餐这么简单的事。   “就突然想逛街,这会儿人不多,我们可以悠闲一点。”   袁缘回头笑着说,顺便拉起简欣和的手拖着她加快速度,似乎不太满意她走太慢。   简欣和所有的疑惑都在被牵起的那一刻糊成一团,腿也有点发软,完全失去抵抗地跟着袁缘的步伐往前挪动。   简欣和木然地被袁缘牵着走,可是她越走越快,根本就没有要逛街的打算。途径的商店她一家也没有进去过,像是早就有了目的地,直奔而去。   简欣和找回了思绪,想明白了:袁缘早就有了打算,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简欣和正要开口问她,却发现袁缘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停下了,这句话简欣和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顺着袁缘的眼神一同望向了那偌大的玻璃窗。   玻璃窗后站着几个人,那几个人密密实实地围着,但从背影看,她们都很欢喜,也很激动。   “欣和,这里是我爸爸订做礼服的地方。”袁缘突然开口,视线却一直盯着玻璃窗里面。   “原来是这样。”   简欣和一听就明白了,袁缘今天着急赶来,应该是想见一见袁叔叔的那位未婚妻。   “在外面什么都看不到的,这家店的保密性做得很好,而且袁叔叔肯定包场了。”   简欣和说得小心翼翼,一直打量着袁缘的表情。   昨晚她试着给袁缘发消息,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她其实很担心袁缘回到大宅以后的反应,但现在看来,似乎接受程度还挺好?   “我爸爸今天还在非洲,要过两天才回来。”   “那你今天,是……”   简欣和怪自己反应太慢,及时止住话头。   袁缘缓缓把脸转了过来,看着她,说:“我是想来看看她是什么样子。”   简欣和突然心疼起眼前站着的女孩,比她矮了大半个头的袁缘,语气里是说不出的黯然。虽然她努力保持着平静,但简欣和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忐忑与紧张。   光从玻璃窗外是肯定看不到里面情形的,更何况是叶轻这样身份的重要客户。袁缘也没打算闯进去,毕竟她的身份有些尴尬。   但她似乎不想就此离开,跟简欣和两个人站在店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时间好像过得也挺快。   突然大门被推开,从中走出来一个人。   袁缘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过身,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背影。 第6章 订婚仪式   那人走得极快,高挑纤细的身形裹在驼色的大衣里,长波浪卷发被随意挽起却没有半点拉胯。即便只是一个匆匆背影,也足以让袁缘感到震撼。   简欣和自然也看到了,但她的目光随着那人消失在视野后就收了回来。正要开口跟身边的袁缘说话,这才发现她竟还在一直盯着。   “小缘,你还好吗?”   简欣和心中猜测,如果今天是袁叔叔的未婚妻来试礼服的日子,那么这家店应该不会再接待其他客人。刚才离开的那个女人,很有可能就是正主了。   袁缘缓缓收回视线,语气却变得犹疑起来。   “我想,她应该就是我想见的人了。”   没等简欣和再开口,袁缘率先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她也猜到了不是么,简欣和看着眼前表情淡淡的女孩,心头又是一阵揪痛。   简欣和心里琢磨着该说些别的才能让袁缘不要难过,正当她还在思考话题的时候,袁缘却主动说起话来。   “走吧,难得今天天气还不错,我们去喝杯咖啡。”   喝咖啡?简欣和发现她越来越不懂袁缘了,正常的人也很难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保持好心情,更何况还是个孩子的袁缘。   她盯着女孩看了许久,见她并没有显露悲伤的神态,这才点头答应陪她去咖啡馆。   袁缘抿了一口喜欢的flat white,满意地眯起眼:“还是这家的味道好,就喜欢这口感。”   简欣和宠溺地附和:“你喜欢就好。”   袁缘却在想,刚才那女人的背影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她一路上想了又想,还是没有分辨出是谁。又觉得好笑,如果真是她认识的人,怎么可能这么久了都没发现端倪。这个被爸爸隐藏得很好的人,应该压根就没有在她的生活里出现过。   想来,是个陌生人。   叶轻脱下礼服后婉拒了生活助理的陪伴。她还没有更换国内驾照,但好在海城的公共交通十分完善,手机打车也很便利。她独立自由惯了,不喜欢有人紧跟在身边,急匆匆离开只是想要尽快抽离刚才的角色。   穿着华丽礼服的她,从镜子里看见的不仅是自己的样子,还有身后那么多双饱含艳羡的眼睛。她嘴角勾起,不是得意,不是幸福,只是了然。   穿上这身礼服,就意味着是袁鸿浩的未婚妻。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未来,想必是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吧。   只可惜,叶轻对于这个未婚夫,三年里都不曾有过一丝心动。她不是一个拿感情开玩笑的人,如果真会动情,无论是怎样诱人的条件,她都不会答应陪袁鸿浩演戏的。   但她还是在穿上礼服后有一丝不适应,尤其是被那么多双眼睛紧紧盯着。解脱之后她迫不及待推开大门往外走,渴望呼吸一口凛冽的新鲜空气,好让自己难以为继的呼吸得到延续。   不知是错觉还是眼花,跨出大门的那一瞬间,余光里仿佛有道熟悉的身影。叶轻离开店铺的速度很快,她的脚步过于匆忙,以至于等她大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   生活助理很可能还在身后观望自己的态度,只要看出半分她犹豫的节奏就一定会跑上前来。叶轻不能停下脚步,更不可能刻意回头去证实,毕竟她发现自己刚才所想的,竟是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孩子。   那个微卷头发,皮肤白皙,身形瘦削的孩子,那个在欧洲雪场度假酒店餐厅里见过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跟她一样,突然出现在海城的街头呢?   叶轻一边往前走,一边笑自己大概是缺乏睡眠以至于出现了记忆紊乱。   冷风阵阵吹过,叶轻调整了思绪,脑子里刚才闪现的那些零碎画面也逐一消失。   **   袁鸿浩的归期又临时调整了,叶轻接到他带着歉意的电话通知后一点脾气也没有,仍然有礼且疏离地说着没关系,让他先把公事处理好。   仿佛迫在眉睫的订婚仪式跟他们两人都没有直接关系。   反倒是袁缘听说她父亲还没回来,有些好奇。   “奶奶,爸爸能赶得及回来吗?”   晚饭后,袁缘陪着老夫人在小花园里散步,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好几天了。   “你爸爸有分寸的,自然是能赶回来。”袁老夫人对此很有信心,丝毫不着急。   袁缘心里早有了主意,倒也不是很排斥这一天的到来。只有尽快见到对方,她才能实行下一步的计划。   比起不停猜测,她更期待看见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媒体像是被提前封了口,突然集体停止了深挖袁总裁未婚妻身份的行动。转而开始旁敲侧击地报道这场订婚仪式将会如何豪华如何隆重,如何显现袁总裁的深情和这段感情的难得。   袁缘自从回到海城,已经对这样的新闻看到麻木。简欣和起初还颇为担心,但试探了几次都发现袁缘好像并没有过激反应,她也就不再提这个话题。   所有的人都在静静等待这一天的到来,远在非洲的袁总裁终于赶在订婚前一晚回来了。风尘仆仆,但精神看上去不错。众人心想,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没去找叶轻,而是在家陪母亲和女儿吃了晚餐。   奇怪的是,席间无人提起关于第二天的事,好像并没有重要的事将发生。   袁鸿浩反而关心起袁缘的学习情况,女儿转眼就要升高中了,这孩子一天天长大,终于到了要离开家的时候。   他早就计划好了,等袁缘初中毕业,就送她去美国读高中,大学由她自己决定在美国或是去欧洲。   “小缘,你考虑好了吗?高中是去欣和读的那所高中还是去我替你选的那所?”   袁缘不禁皱眉,想起不久前跟父亲在电话里争执的话题。现在重提,依旧让她很不高兴。   “爸,我都不想去。”   袁缘沉了脸,袁鸿浩的脸色也不好看。   “高中是很重要的阶段,对你今后的影响也很大,所以你不能再任性了。”   “我不想去不喜欢的学校读书,怎么就是任性了呢?你既然问我的意见,那我说了真实想法你又不同意。”   袁鸿浩对于这个女儿,很是疼爱,但终究是忙于事业,多年来的确很少有机会跟她好好交谈。小时候还能通过亲亲抱抱来安抚她的脾气,但现在孩子已经是青春期了,他也在学习着如何塑造新的父女关系。   “那是你还没有充分了解,所以就有偏见。欣和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在美国了,你看她现在多优秀。”   袁缘不吭声,袁鸿浩缓和了点口气,继续往下劝说。   “其实我也更倾向于你读欣和之前读的高中,无论是课程还是老师,欣和都比较熟悉。等你去了之后,她也能多照顾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袁缘打断了。   “爸,欣和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保姆。而且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别人这样的照顾。”   袁缘不明白,为什么爸爸跟奶奶,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她明明已经不是小时候了。   袁鸿浩还想说什么,被袁老夫人阻止。   “好了好了,眼下这个问题不着急。还有一个学期的时间,让小缘再考虑考虑。”   接着,袁老夫人终于把话题引到了订婚的事情上。   “鸿浩啊,明天你还有重要的事,今晚早点休息。”   袁鸿浩下意识地看了眼袁缘,见女儿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但见她好像对于订婚的事情没什么反应,心里的烦闷便消减了些。   其实订婚的事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跟袁缘说,但是这事拖着也迟早要面对的。他原本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在听到母亲说了袁缘回家后的表现后,又临时改变了。   他想,也许袁缘心里也是期盼能有个继母的。虽然不是亲生,但终究能弥补生活里的空缺。   叶轻虽然年轻,但这么有魅力的人,相处久了袁缘也许会喜欢的。   他下意识地想着,叶轻会和他的家人相处融洽。   订婚当天,仪式在袁家大宅举行。有幸被邀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袁家的世交简家自然不敢怠慢,几乎是全家出动。   简欣和到了袁家大宅后,找了一圈没看到袁缘的身影,乖巧跟长辈们打了招呼便径直去了三楼。这里她过去常来,所以很熟悉。   果然,袁缘还在自己的房间里。   “怎么一个人在房间,外面客人都到了。”简欣和敲门,袁缘开了门后又转身往房间里走。   “时间还没到,出去干嘛。”袁缘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   简欣和仔细分辨了一下,好像听不出太多悲伤的情绪。怎么反倒有些隐含的期待?简欣和心想,大概是刚才在楼下被气氛感染,自己产生了错觉。   “你今天很漂亮。”简欣和打量了袁缘一番,经不住夸赞起来。   袁缘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小礼服的裙摆,她的确是精心打扮过的。   “是真好看吗?你可别哄我。”   “当然是真的,特别好看。”简欣和的视线几乎完全挪不开,听袁缘这么问,她又狠狠点了几下头表示肯定。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又觉得有点过于明显,含羞地错开眼,抿着唇。   “那就好。”袁缘听到简欣和的称赞,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她是很相信简欣和的,知道她不会骗她。   过了一会儿,柳姨上来敲门,让她们赶紧下楼,仪式就要开始了。   袁缘深吸了一口气,拉着简欣和的手离开房间。   终于要跟那个人见面了,袁缘本能地想寻找外力支持。   寒冷冬季,订婚仪式被安排在室内,袁家大宅的专用宴会厅中。   叶轻的容颜第一次正式落入袁缘的眼中,其实她从刚走近宴会厅时就看到了。但每走近一步,心里就多一分震撼。   那个站在她父亲身边,穿着高级定制礼服的年轻女人,果真是美得与众不同。 第7章 威胁警告   还没等袁缘走到最前面,耳边此起彼伏的赞叹声和祝福声已经扰得她头晕。她的目光紧紧盯着台上的人,那个只看到背影就让她感到震撼的女人。   简欣和感觉到被握着的手有点疼,袁缘手里的汗跟不停加大的力度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了她那里。她忍不住担心,这样的场合,袁缘会支撑不住。   亏她刚才下楼前还在想着,袁缘的心情不错,今天兴许不会是个太难熬的日子。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是自己过于天真了。   袁缘对于台上的那个人,不仅是关注的,而且是十分的在意。简欣和回握过去,想要给予袁缘更多的力量,告诉她,自己会一直在身边陪着她。   谁料,还不等简欣和侧目,袁缘就主动松开了她的手。   “小缘……”简欣和刚开口,声音很小,却发现她完全挽留不住袁缘。   看着她的背影逐渐向前,简欣和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   她想,袁缘该不会是要冲上台去破坏正在进行的仪式吧。   好在袁缘只是走到了台前,距离今天的主角更近了。近到只有几步的距离,但她不再往前了。   袁鸿浩看到了她,叶轻自然也看到了她。   袁鸿浩的眼神愣了一下,尔后对着女儿笑了笑,神情中带了一丝不明的尴尬。   叶轻却愣神更久些,她想,原来真地不是自己的错觉。那个孩子,真地和自己一样,来到了海城。   她是谁家的孩子呢?刚才袁鸿浩给她引荐介绍了不少名流豪门,不仅有海城本地的,也有从其他城市赶来的,甚至还有匆匆从海外专程来赴宴的。   叶轻心知肚明,这些都是袁鸿浩的面子,与她无关。但从今以后,这些都是她可以借助的人脉,这也是促使她同意合作的条件之一。   叶轻迅速把刚才认识的人捋了一遍,还是猜不出会是谁家的孩子。她转念一想,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她想起来了,袁鸿浩有个女儿,是个混血儿。   她依稀记得,袁鸿浩给她看过女儿的照片。估计是几年前的了,那时候的小女孩还没长开,混血儿的特征更加明显一些,乍看上去更像个外国人。   叶轻还在胡思乱想中,突然感觉到身边有人靠了过来。耳边传来阵阵热气,低声询问:“叶轻,没事吧?”   本能地想要拉开些距离,却发现自己的手还挽着对方,拉不开距离。如果硬要远离,太过明显。   “我没事。”叶轻只能强压着心里的不适,努力保持着微笑和优雅。   好在袁鸿浩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刚才的询问也纯属关心,他也无意在众人面前买弄亲密。要不是感觉到叶轻的走神,他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举动。   这大概算是两人相识三年来,他对她做过最唐突的事了。   顺着叶轻刚才走神的方向看去,袁鸿浩轻笑了一下。   他低声说:“你也看到了?”   叶轻嗯了一声,显然对于这个话题有点兴趣。   “别担心,小缘会接受你的。”   叶轻说不出自己当时听了以后是怎样的心情,刚才的猜想得到了印证,她却高兴不起来。   那个孩子,果然是袁缘。   是了,她终于想起来了,袁鸿浩提过,他的女儿叫袁缘。   她很少过问袁家的私事,袁鸿浩也很少主动提起。他对家庭保护得很好,不仅是对于外界媒体的打探,就连和他有生意往来的人,他也尽量避免提及家庭。   叶轻的有度和清冷,在某种程度很符合袁鸿浩的需求。要是他知道叶轻对于他的家庭信息冷淡到过耳即忘,大概也还是会有些难过的。   毕竟从来都只有大家热切打听袁总裁的消息,而没有人对此毫不在意。   “她,跟照片上的不太一样。”叶轻的声音很轻很轻,只有近在身边的袁鸿浩能听到。   提起女儿,袁鸿浩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有了松动,不时浮现自然流露的笑容。   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是袁总裁体贴关心着年轻貌美的未婚妻,温柔地与她谈论着,同时也是在安抚着她。   这也难怪,叶轻看上去如此年轻,虽然容貌出众,但毕竟这样的场面,出席的又都是在国内举足轻重的人物,难免会有心理压力。   袁鸿浩这般主动呵护美人,在从前极为少见。想必是对这位未婚妻动了真心了,大家也都默默在心里补了重点:以后要对叶轻更加客气才行,毕竟得给袁鸿浩面子。   “待会我介绍你们正式认识。小缘很乖,很懂事,别担心。”袁鸿浩以为叶轻是紧张了,笑着安抚。   叶轻收回思绪,默默深呼吸,恢复到刚才的节奏中。   袁缘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过,即便在刚才,她跟叶轻有了短暂的对视,她也不曾避开。   袁鸿浩笑着看她,袁缘没有回应。   叶轻望向她时,袁缘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眼中的错愕和惊讶。虽然很短暂,虽然袁缘不知道她的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但她就是捕捉到了。   简欣和默默站到了她身边,轻轻触了一下她的手背,袁缘这才转过脸。   “小缘,大家都在看着。”简欣和说得很隐晦,但袁缘听懂了她的暗示。   果然,当她走近,所有人都主动让出了路。没有人出声打扰,但大家的眼中似乎都有着别样的情绪。   大概是不少人会觉得,她是来闹事的。   “我有点饿了,先去吃点心。”袁缘咧嘴一笑,转身走了。   台上在说着什么,袁缘不想听。她吃了一块巧克力蛋糕,意犹未尽,还想再吃点别的什么。但是不由自主地,她又转过身去,看了眼台上的女人。   她承认,一开始她是想要看清楚叶轻的样子。等她完全看清楚了,她却还是想要继续看。   她不想承认,她是被吸引了。叶轻的好看,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那一种好看。   好看到,让她本能地讨厌不起来。   她甚至有一瞬间的愣神,心想,如果她是爸爸,也会被这样的人吸引吧。毕竟像这么好看的人,谁不会被吸引呢。   袁缘暗地里嫌弃自己的不争气,这么容易被美貌所俘虏。亏她之前还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要阻止叶轻进入袁家。可是这才见了多久,她就忍不住想要再多看对方一眼。   不行不行,这样怎么能行!   袁缘你可要记住,你对这个女人是充满反感的,你要记住你是讨厌她的啊!   袁缘赶紧再次转身,死死盯着餐台上的美食。心里不停提醒自己,要冷静,要不忘初心,要记得自己的目的。   简欣和看她不停往嘴里塞吃的,有些担心。   “小缘,你这样吃,会不会伤了胃?”   “嗯?不会的,这蛋糕很好吃,你要不要也尝尝?”   袁缘虽然平时对她很好,也很信任,但很少会有这样主动亲密的举动。简欣和下意识地张开嘴,咬了一口袁缘送到嘴边的蛋糕。   的确是好甜好绵密,好细腻的口感。简直在入口的那一瞬间就完全融化了,可是再好的口感也比不过简欣和此刻心里的甜蜜。   简信诚一直在旁边当个沉默的看客,他今天纯粹是来做陪衬的。他的父亲在跟袁叔叔热络的聊天,他的母亲去陪袁老夫人,而他的妹妹自从进了袁家大门,满心思地都在想着袁缘。   噢跟他一样格格不入的,是他大哥。但是他大哥在仪式开始后不久就离开了,名正言顺去处理公事了。只有他,无所事事,融不进去又走不掉。   只好在角落里自己找乐子,喝点小酒,吃点美食,偶尔欣赏一下台上的美人。   他承认,的确被惊艳到了。袁叔叔的这位未婚妻,的确值得被好好隐藏。要不然,早就不知道会登上几次头条版面。   现在的媒体,最喜欢编纂豪门狗血爱情故事,尤其像袁鸿浩这样的钻石王老五。每次他身边有女伴出现就会被大写特写,各种猜测各种挖老底,结果到最后都被证实是误会。   偏偏正主的保密工作却做的这么好,不到最后时刻压根没有任何风声。只可惜,这样的搭配不知今后会不会有人哭。   简信诚懒得再去理会豪门家族里的爱恨情仇,视线一转就看到妹妹在被袁缘喂食。那眼神,连他这个做哥哥的都受不了,也不知道袁缘怎么能保持淡定,若无其事。   简信诚心里的怀疑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是简欣和的私事,她不说,自己也不好直接问。但他又不免担心,且不说袁缘是个女孩子,她还那么小,还只是个孩子啊!   他一面担心简欣和做出惊人的过分举动,另一方面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欣和只是想要个妹妹而已。   繁冗又奢华的仪式终于结束了,叶轻手里戴着硕大闪亮,几乎要亮瞎在场所有女士双眼的大钻戒,缓缓走下舞台。她依旧挽着袁鸿浩的手臂,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和暗地里的嫉妒。   “我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跟他们谈,你自己可以吗?”袁鸿浩很绅士,也很体贴。   即便是下了台,他还是在离开前细心地询问了她。   “你放心去吧,我没问题。”叶轻巴不得可以分头行动,她今天跟他黏在一起太久了,久到快虚脱了。   “你要是饿了就先去吃点东西,有事随时叫我。”袁鸿浩指了指不远处的餐台,尔后潇洒地走了。   他今天的装扮也很出众,平时虽然注重仪态,但像今天这样刻意打扮并不常见。果然,所有人都在说他们很相衬,男帅女美,天造地设,是让人眼馋的一对。   叶轻想,袁鸿浩保养得的确不错。可是很快她的思绪又转到了那个孩子身上,噢她叫袁缘。   紧接着,她的视线就下意识地开始寻找起来。   在离餐台不远的地方,叶轻找到了那个瘦削的身影。   这时她才终于能放松些,认真仔细地看她。   袁缘今天穿着粉色的小礼服,她微卷的头发做了细致的打理,不像那时在餐厅看到的凌乱自然,但显得成熟了些。白皙的皮肤配着粉色的小礼服,加上混血儿的五官,一下子就让袁缘从众人中脱颖而出。   轻而易举地吸引了叶轻的注意。   她再次感叹,这孩子身上的美,是别人所没有的,是独一无二,是让人看了就错不开眼的。   叶轻越走远近,她也慢慢看清了袁缘脸上的精致妆容。刚才在台上她是惊讶跟紧张太甚,以至于没能好好欣赏。   对于美,她从来不吝啬于流连,甚至可以说是痴迷得明目张胆。   但这样的目光,在简欣和看来,简直就是放肆。   她微微皱眉,悄无声息地移动位置,将叶轻的视线隔绝开,同时也把袁缘保护在自己的身前。   袁缘歪了一下头,透过简欣和嫩滑的香肩把视线穿了过去。   当她看到叶轻距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然后不等简欣和做出任何反应,就径直绕开她,往叶轻那里走过去。   简欣和急忙转身想要叫住袁缘,为时已晚。   距离太短,加上袁缘和叶轻又是相向而行。两人同时加快脚步,使得她们的相遇变得更为迅速。   简欣和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在餐台前站定,彼此间的距离连一个人都无法容下。   那里,在不久前还站着自己和袁缘。   不知怎的,简欣和的心里好一阵失落。   叶轻没有料到袁缘会径直朝自己走过来,当她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还肆意地落在对方身上后,只好低下头掩饰失态。   她轻轻咬着唇,想不明白怎么会突然这样。以前在学校或是在秀场,又不是没有遇到过让她惊艳的模特,却从没有这样失神尴尬到让对方主动找上门。   “你好,我是叶轻。”   叶轻毕竟年长,迅速调整好了情绪,主动伸出手,以示友好。   袁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并没有立即做出回应。   叶轻心想,大概这孩子对她,不太喜欢。毕竟谁会接受一个只比自己大十二岁的继母呢?换做是自己,也不会喜欢的。   叶轻昨晚已经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但真正面对时,她还是有一丝难堪。   正当她要收回手时,袁缘突然伸手,一下就握住了她的手掌。   叶轻被手上的绵软触感打动,完全忽略了微微的潮湿感,只觉得心头有隐隐的滋扰声。   “你跟我来。”   袁缘的笑声很浅很淡,叶轻迷迷糊糊间分辨不出她是高兴的笑还是嘲讽的笑,就这样被袁缘牵着往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去。   今天是她第一次来袁家大宅,叶轻完全不熟悉这里的环境。在被袁缘牵着走的时候,她好像也想不出阻止的话语,甚至没有想起告诉袁鸿浩一声。   绕开人群,袁缘终于把叶轻带到了没有人的地方。她往四周张望了一番,确定这里没有旁人,又足够隐秘,才停下脚步。   “你带我来这里,要做什么?”叶轻也意识到了这里的环境,看样子不像是会发生好事情的地方。   她的语气带着犹疑,却没有惊恐与慌乱。袁缘心想,大概是刚才她装出来的气势还不够吓人,以至于叶轻一点也不害怕。   叶轻的确不害怕,但也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自若。眼前站着的分明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可是她还是莫名紧张了。   “你好,我是袁缘。”袁缘这时才回应了叶轻之前的自我介绍,但拉着的手并没有松开。   她在酝酿着接下来的话,大概是并不常说的话,也不怎么符合她的本性,所以在说出口之前需要调整情绪。   她无意识地努了努嘴,手也不自觉地紧了几下,叶轻感受到了自己的手被握紧再握紧。这时就算她再麻木,也知道对方的手心在冒汗。   她不自觉地微微勾唇,心里有一丝隐隐的期待,像是很想知道接下来袁缘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没想到袁缘突然抬起头,紧盯着她的双眼,直直地像是要望进她的心里去。叶轻忽然间心跳加速,呼吸变速。   “你别以为跟我爸爸订婚了就万事大吉一切顺利。”   袁缘忽然把她往后一推,直接就把她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贴着复古浮砖的墙壁,冷硬又粗糙,露背装已经足够叶轻倒吸几口凉气,更何况被这样生硬地抵在上面。   还没等她开口,袁缘又继续往下说。   “我警告你,不许你跟我爸爸结婚,听到没?”   这一声警告,乍听起来倒是挺像样子的。但看到袁缘的脸,就让叶轻忍不住笑出来。   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虽然化了精致的妆容,努力让它的主人看上去成熟一点,但仍旧无法掩饰那双澄澈的双眸。眼底的纯真让叶轻很容易就看穿了,这不过是孩子的虚张声势罢了。   “噢?那如果我不听呢,你要怎么办?” 第8章 淘气鬼   按照叶轻的性格,别说是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就连把她推到墙边的机会都不可能有。但现在,她却没有立即转身离开,竟然还有心情陪着对方把戏演了下去。   袁缘本以为自己刚才气势汹汹的威胁能起到震慑作用,就算无法立即说服对方,也好歹也能表明自己的态度吧。可是叶轻这个反应,看着也不像收到警告了。   袁缘愣了一下,下意识就缩回了手。这下热源没有了,叶轻才感觉出冷。她要起身,不能再这样贴着冰凉的墙壁了。   袁缘却突然再次上前,这一次没有握她的手,而是抬起双臂,努力想要撑着墙把叶轻圈在自己的面前。只可惜她比起高挑的叶轻来,差距比她跟简欣和之间还要大。   就算她们都穿了高跟鞋,但叶轻的身高远高于袁缘,她低下头,忍不住扬起嘴角。   “不让我走?是还有话要对我说?”叶轻的手臂起了鸡皮疙瘩,声音也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但她努力维持着,就像从前在秀场里那样。   袁缘本想继续说些狠话,但看到叶轻开始发抖的唇,她就把话都咽了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不知道,更不是发了什么善心,纯粹只是想换个地方说话而已。   袁缘拖着叶轻的手臂又把她往另一个地方带,这次她知道要选一个暖和点的地方了。可是室内到处都有人,不是客人就是佣人,袁缘很无奈。   想了半天,只有自己的房间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地盘。那里绝对的安全,又很暖和。   叶轻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经不起逗,前一秒还在对她说着狠话,下一秒就拖着她去了自己房间。一路上还下意识地替她搓了搓手。   “这里是……你的房间?”叶轻打量了一番,虽然感到十分意外,但还是得出了结论。   回到自己的地盘,袁缘果然放松下来。她背对着叶轻,调整好情绪,努力让自己做出张牙舞爪的凶样,想要再吓唬一下她。   “哼,刚才我跟你说的话,你记住了吗?袁家不是适合你的归宿,你还是趁早死心,早点离开我爸爸。”   这句话说的很顺溜,像是早有准备,又或者是有人教唆?叶轻挑了挑眉,抱起双臂。缓过来的她,周身暖气上涌,脾气好像也上来了些。   “今天我才和你爸爸订婚,你就逼我离开。亏你爸爸刚才还在跟我夸你,说你懂事说你乖。”   叶轻的话停住了,但脸上的表情显而易见,是并不在意袁缘的警告。   太得意了!袁缘心中一阵气恼。听叶轻这口气,像是有了爸爸的撑腰,就可以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我爸爸跟谁都这么夸我,大概在他眼里,他的女儿一直都很乖。”   “所以要是让她知道我们今天的对话,你觉得他会不会改变观念?”   袁缘丝毫不怂,怼了回去:“知道又怎么样,我依旧是他的女儿,血缘关系是无法改变的,但是订婚关系随时都能解除。”   叶轻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逗的,她只是觉得袁缘说出来的话跟她的外表十分不相符。她毕竟不了解这个孩子,无法判断究竟自己是被她的外表所蒙蔽还是有人别有用心地教这孩子传话。   “我听说你爸爸好像打算送你去美国读高中?之前他还有所犹豫,如果他知道你这么反对我跟他的事,我想……”   果然,此话一出,袁缘变了脸色。即使只是一瞬,叶轻也看出来了。   袁缘依旧不肯退让,但也不想纠缠之前的话题了。论关系的亲疏已经失去意义,她其实今晚也不过是想给叶轻一个下马威。这些话事先练习好几次了,没想到真正对着叶轻的时候,怎么也说不出当时的效果。   她无奈地想,大概是叶轻那张脸让她无论如何说不出太凶狠的话,刚才那番表现已经是极限了。袁缘这样想着,顿时觉得很沮丧,不愿意接受自己出师不利,可是又对自己的表现无可奈何。   叶轻仔细观察着袁缘的反应,见她变了脸色以后又强撑着说了几句,之后就不再多言。再然后她就看到那孩子垂下眼,头也跟着低了下去,好像很是丧气。   她动了动唇,有些心软。可是话到嘴边,也找不出合适的安慰的话来。   总不见得让她主动收回刚才的话吧,而且她跟袁鸿浩的合作才刚开始,怎么能因为袁缘的几句警告就弃甲而逃。   她忽然想起袁鸿浩跟她说过,订婚的事,孩子最初会有些抵触,情绪反弹也是很正常的事。多给些时间,多给些耐心,孩子总会理解的。   叶轻的目光落在那微卷的头发上,刚才在外面袁缘走得很急,风吹过的地方留下了些许凌乱的痕迹,但也同时让它恢复了些许初见时的模样。   叶轻当时就曾想,那头微卷的发看上去好像很柔软的样子,如果不用发蜡,完全自然的状态下应该会有很好的手感吧?她当时也只是失神地胡乱想着,完全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有机会站得这么近,近到一抬手就能真正触碰到。   叶轻努力收回思绪,她发现自从回到海城,就变得很容易发散思维。袁缘也回过神来,但已经没了之前的心情。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站着,谁也没开口。   袁缘觉得这样的气氛有点尴尬,人是她带回来,警告也是她先说的,但现在好像气势先衰败的也是她。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反正她已经表明态度了。   如果叶轻执意要嫁到袁家,那么她会让她知道,自己这个袁家小姐的身份,不是凭空说说的。   袁缘清楚记得,当时奶奶曾经郑重向她保证过,叶轻要是想要正式成为袁家的媳妇,必须要她点头同意才行。   当时袁缘就下了决心,只要她不松口,不同意,叶轻就只会在这里虚度青春。虽然这样做,对一个年轻女人有点残忍,但袁缘又想,总比对自己残忍要好些吧。   袁缘领着叶轻又回到了宴会厅,今晚的女主角凭空消失了将近一个小时,不是没有人发现。可袁鸿浩不开口,其他人就装作都不知道。   直到看见袁缘跟叶轻一先一后重新出现在大厅,诸位人精们眼中均闪过一丝了然,看来是那位年轻的继母提前去跟袁家的千金示好了。   众人对于叶轻的看法不禁又多了一面:不仅人长得漂亮出众,这情商看来也是高人一筹。但转念一想,能够在二十六岁的年纪,就把潇洒了半辈子的袁总裁绑住,没点本事可说不过去。   在场的人似乎都看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所有人都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尤其是袁鸿浩。他笑着把手里的酒杯放下,径直朝女儿和未婚妻出现的方向走去。   等他走近,袁缘和叶轻的距离还没完全拉开。如果他问起,这两人是无法不解释刚才去向的。但袁鸿浩什么都没问,仿佛刚才两人同时消失,是从来没有被发现的事。   “正好,我那边的事都谈完了。现在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吧。”   接着,袁鸿浩果然十分郑重地把自己的女儿介绍给了叶轻,同时也告诉袁缘,叶轻将会跟自己一起,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   虽然明知是演戏,但叶轻还是在听到要照顾袁缘时,本能地轻颤了一下。   袁缘抬起眼,嘴角扬起一个明媚又乖巧的笑,主动伸出手,眯着眼说:“叶轻,你好。”   袁鸿浩皱了皱眉,低声说:“没礼貌,要叫叶阿姨。”   袁缘歪过头看着父亲,带着撒娇的语气辩驳:“可是只比我大十二岁,叫阿姨不是更没礼貌吗?爸爸,女人都是在意年龄的,你四十多了觉得无所谓,可是叶轻还年轻啊,不能叫阿姨。”   从订婚的消息传出,除了袁老夫人最初有过对他们年龄差距的质疑,还没有其他人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在袁鸿浩面前直白提起。即便有人在心中腹诽,但说出口的话,全是祝福和溢美之词,仿佛袁鸿浩年长的这些岁数反而是他能够更好疼爱包容未婚妻的优越条件。   “但是也不能叫姐姐啊,叫了姐姐的话,爸爸你可就变成变坏人了。”   不等袁鸿浩再说什么,袁缘就笑着下了结论:“所以,就叫叶轻吧。你说,好吗?”   最后这句,征求的却不是袁鸿浩的意见,而是望向了叶轻。   袁鸿浩一时间也没想好要怎么纠正女儿的话,顺着袁缘的眼神也看向叶轻。似乎只要她本人同意,他也就不再硬性要求什么。   叶轻的心里的确有些抵触被袁缘叫阿姨,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一看到袁缘的脸,叶轻还是生出了些许别扭。   她不知道这样的抗拒从何而来,但听到袁缘执意要叫她叶轻的时候,她的心里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而且她还发现,看着袁缘执拗地跟她爸爸争辩,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远比之前她陪在袁鸿浩身边,听着那些社会名流们说着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时愉快得多。   但叶轻在外人面前很少会显露真正的心情,袁鸿浩在场,她无论如何做不到刚才在袁缘房间里那样轻松自在。就连思绪都没有半点放纵,始终保持在理智清醒的状态下。   “好,就叫叶轻。那我也叫你袁缘,这样扯平了。”   叶轻的语气表明她对于这个称呼接受得很愉快,袁鸿浩稍稍松了口气。生怕叶轻觉得袁缘没礼貌,不愿意接受她,他又主动替女儿解释起来。   “袁缘虽然一直在国内上学,但读的是国际学校,所以习惯了西方的思维。她也知道你在国外生活多年,也就按照西方的称呼方式来了,你别误会。”   袁缘忍不住瞪了一眼袁鸿浩,他被女儿的这个反应弄得无所适从。但当着叶轻的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宠溺地对女儿笑笑,又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许再闹了。   叶轻忽然想到就在不久前,袁缘的威胁,仿佛那些话语还在耳边萦绕,跟此刻眼前站在的可爱又乖巧的孩子判若两人。   但仔细一看,也还是同一个人。因为眼底是同样的清澈明亮,让叶轻总是忍不住多看一眼。   袁缘似乎也在不时偷看她,被她发现,叶轻无奈轻叹:“真是个淘气鬼啊。”   声音不大,袁鸿浩大概有些醉意,没听清楚,袁缘却一瞬间睁大双眼,好似很不满意被叶轻这样评价。她无声地张了张嘴表示抗议,但最终没说出来。   订婚仪式并没有持续太久,来参加的宾客都是时间比黄金还要精贵的人物。完成了宣告环节,大家又在宴会厅里逗留了两三个小时,彼此熟络了人脉,交换了咨询,这场盛宴的所有目的就已达成了。   叶轻没有留在袁家大宅里过夜,神奇的是袁鸿浩送她回家后,竟然又回到了大宅,这让袁缘感到意外。   袁缘疲惫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听到袁鸿浩回来的声音,她不仅松了口气,竟还生出了一丝喜悦。 第9章 她的灵感   今天对于袁鸿浩来说,本该是个欢喜的日子,可他只觉得疲惫。他在订婚仪式结束后送叶轻回家,连楼都没上,只是让司机把车停在楼下,等到叶轻家里的灯亮起才离开。   夜幕深沉,所有的热闹跟喧嚣终于平息,叶轻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阵,终于回过神来。离开袁家大宅前,她在袁鸿浩的陪同下去跟袁老夫人告别,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和老夫人接触。   袁老夫人面相和善,说话的声音跟语气也都颇为柔和平缓,但叶轻打心眼里就觉得这位老太太并没有她变现出来的那么好相处。   今天大宅里来了很多贵客,有不少是从前只能在各大财经版面里才能见到的人物,也有一些是在国外知名秀场遇到过的。但无一例外,今天他们对叶轻都非常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恭敬。   她知道,这都得益于袁鸿浩,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叶轻努力想在脸上展露出笑容,想告诉自己,今天的辛苦表演收获颇丰。可是心底里她却生出些许疲惫,大概是被袁鸿浩传染的,他从头到尾就没有真正的开心过。   对于他们来说,今天只不过是一场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恩爱表演,表演给所有来宾看,他们是多么的相衬又相爱。   大概除了那个孩子,叶轻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想起了袁缘。   她在回来的路上不着痕迹地又跟袁鸿浩打听了一些关于袁缘的信息。跟她猜测的差不多,还不到十五岁的孩子,缺失了母亲的陪伴,又被家里老人惯着宠着,正处于青春期的冲撞期。   叛逆吗?叶轻回忆起那双盯着自己的眼,虽然极力想要表现出沉稳跟严肃,但始终无法掩藏眼底的那一抹清澈。那是纯天然的东西,是经历过岁月洗礼,世事浮沉后无法再重新拥有的稀有特质。   叶轻又想起袁缘故意在她父亲面前说的那番话,明里暗里地不肯承认她们之间的辈分,仿佛一旦松口,自己就会马上变成继母开始管束她似的。   一想到那孩子隐忍着即将炸毛的小心思,叶轻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倒是让她惊了。   多久没有因为这样简单的原因而笑过了?叶轻习惯性地按了按太阳穴回忆着,上一次这么纯粹的高兴,大概是好几年前了吧。   突然就有了灵感,叶轻连家居服都没来得及更换,立即从客厅的沙发走进了书房,偌大的书桌上全是散乱的图稿。   从她住进这里开始,唯一用心布置的就是这间书房,这里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是按照她的习惯重新购置的。生活助理起初以为她是想要整个屋子全部更换,没想到只买完书房的家具就再也没动静了。   叶轻每天会花很多时间在书房里,她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设计创作上。但不幸的是,近期她毫无灵感,看着一张又一张的图稿成为废纸,这让她很是沮丧。   她的瓶颈期开始得并不明显,但延续了很长时间。起初只是隐隐的缺少灵感,但还是能凭借着之前的技艺跟风格完成不少设计,中规中矩,无功无过。   虽然比不上之前让人眼前一亮的惊艳突破,但总体水平也远在同龄同水平的设计师之上。其他人都在夸赞她,只有叶轻开始心虚,她知道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直到后来发生了工作室手稿泄露的事,一下子把她刚起步的事业冲击得几乎灭绝,她也只是难过。但心底里的惶恐更多是来源于灵感的日渐枯竭,没有灵感,没有新的突破,即使工作室照常运作,她的事业也不见得就能有多好的未来。   但是今晚一切变得不一样了,在强装笑脸跟妩媚应酬交际之后,叶轻并没有早早洗漱休息,而是在书房里疯狂地画着。   她有灵感了,而且很明确,也很强烈。不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不是轻轻拂过心头却再也回忆不起细节的触动,是真真切切地催促着她要落于纸上的冲动。   叶轻完全没有关注过现在几点,更不在乎自己脸上的妆容是不是已经开始脱落而变得有些狼狈不够优雅美丽。她甚至觉得松动落下的发束碍眼,随意地用平时放在抽屉里的橡皮筋一股脑全扎到脑后,完全不在意这是今早由知名造型师花了两个多小时为她弄的精致发型。   这次回国,叶轻不仅想要重新建立工作室,想要开拓国内市场,她更希望能在这里有个新的开始,能让她陷入绝境的事业能获得重生。   别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在法国事业受挫,无法立足,所以抱住了袁鸿浩的大腿,以后可以安心享受豪门生活。好朋友江芷澜了解她的事业心,所以相信她不是贪图虚荣的人,可是她也不明白叶轻这次回国到底带着怎样的心情。   她不是为了另辟蹊径,不是为了找个地方疗伤,也不是为了把在法国没能继续下去的事业复制到国内。她很清楚在法国的失败并不仅仅是外界的因素,是她自身也出了问题。   叶轻自我反省了很久,也沉寂了一段时间,她终于想明白了,自己需要的是一段全新的开始。无论是设计理念,作品风格,又或者是生活态度,应该都要变一变了。   她回来,为的根本就不是别人眼中的所谓转机,而是她真正追寻的重生。   江芷澜在美国一直惦记着叶轻的事,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叶轻订婚的日子。虽然袁家低调,除了给媒体发了通稿,其他任何的媒体采访一律谢绝,订婚现场也禁止陌生人进入。   所有的到场嘉宾都提前被告知不可以泄露现场情况,甚至还被“客气又不得反抗”地收走了手机。江芷澜只能苦苦等着,等到时间差不多后就开始给叶轻发消息。   起初她是发微信消息,生怕宴会还在尾声,会影响了叶轻应酬客人,所以她并不着急收到回复。可是她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去,都如石沉大海,无人应答。   这下,江芷澜有点急了。她拨了视频通话的请求,但对方依然没有应答。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国内的晚上了。明明叶轻说过,宴会不会持续到晚上的,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早就到家了吗?   难道是,袁鸿浩留下了她?又或是袁鸿浩留了下来?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江芷澜浑身冒冷汗。她一刻也坐不住,一边在家里来回走动,一边不停给叶轻发消息。   文字信息没有回复,视频通话无应答,江芷澜直接打了电话,却被转接到语音留言信箱。她无力,哆嗦着留言,发现嗓子眼里全是小火花,好似下一刻就要爆炸。   “叶轻,你还好吗?是在忙,还是……?”   江芷澜一开始很急切,说到后面又变得犹豫忐忑,最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里的忧虑,哽咽道:“你忙完以后给我回个电话吧,无论多晚,我都等你。”   她把手机握在手里,眼眶火辣辣的。此时她有些后悔,后悔当时过于相信叶轻嘴里的云淡风轻。   跟一个在世界都能排上号的富商订婚,就算再怎么逢场作戏,约定合作,也不可能真地一点事都不会发生吧。难道袁鸿浩是X无能?真可笑,她可是打听过的,他早就有了女儿了。   更何况叶轻那么漂亮,虽然她总是冷冷的,从不会对别人轻易展示她的妩媚她的温柔。可是叶轻浑身上下充满魅力,她就是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已经是一道风景线。   这不是江芷澜友情滤镜深厚,这是当初叶轻刚毕业参加一个国际设计比赛时,一位知名摄影大师给的评价。   当时有不少人都说,叶轻如果不做设计师,直接做模特出道也不是没有红的可能。摆明了可以靠脸靠身材,她却非要靠才华。   事实证明,叶轻的才华并不比她的外貌差,甚至更甚。只不过人们总爱关注她过于吸睛的外貌,把她的才华风头都抢走了。   叶轻大概不会想到,这一夜,除了她为了创作彻夜不眠,因为她而几近失眠的,不仅有江芷澜,还有袁缘。   闹哄哄的宾客离去,袁家大宅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这座富有历史却又不失奢华的别墅,坐落于海城的中心城区。这样的地段,这样历史悠久的宅子,不是那些新贵们光靠钱就能买到的。   而袁家名下这样的房子,就有三套。一套在袁鸿浩名下,但他平时很少去住,常年在外出差,即便回到海城他也更愿意回大宅陪母亲跟女儿。另一套小一些,也更新一点,是早年袁鸿浩购置了准备等袁缘成年后送给她的礼物。   但袁家人平时都更喜欢待在大宅里,因为这里有他们的成长回忆,不仅有袁鸿浩的,也有袁缘的。   大宅对于他们来说,有岁月的印记,有亲人的气息,这里更像家。   可是这个家,很快就有新的人要闯入了。袁缘洗完澡躺在柔软的大床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脑海里全都是叶轻的样子,从下楼远远看着她的身影直到自己把她怼到墙边,再然后是下意识把她带回自己的房间,最后是在爸爸面前故作单纯又苦恼地否定辈分。   似乎今天的订婚仪式,留给袁缘的印象,就只剩叶轻这个人。所有的记忆片段,都只有这一个人。   袁缘苦恼地闭着眼,又把之前制定好的计划复习了一遍:她要让叶轻知难而退,要让奶奶讨厌她,不许她进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点个收藏,支持一下作者吧,么么哒 第10章 新年礼物   往年的春节假期对于袁缘来说,是值得小小期待的。因为只有这时候袁鸿浩才会停下一年到头满世界飞的步伐,安心在家里待几天。   柳姨拿着几套新送来的定制服装敲了袁缘的门,听到里面的哼哼声才推门进去。大概是前阵子累着了,又是往返欧洲,又是袁家办喜事,这孩子没少被折腾。   柳姨特地等到将近十一点才上楼,难得袁老夫人也默许了。放在平时,是绝对不允许袁缘这么不守规矩的:小小年纪过分赖床=没精神。   “小缘,快起啦,厨房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点心。”   柳姨把衣服挂进衣橱,每到年节,专属设计师就会把新衣服送过来。不过这两年袁缘开始二次发、育,常常衣服过了半年就不再合身,衣橱反倒没过去那么满了。   “唔,我不想起床,还想再躺一会儿。”床铺好暖好软,袁缘在柳姨面前显露些孩子气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尤其是现在睡眼惺忪的时候。   柳姨关上衣橱门,走到床边宠你看着她,轻轻把滑落到地上的被角捡起来。   “就快中午了,你这两天起得晚,早餐也不吃,这样下去对胃不好。”   柳姨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让人忍不住就想依赖。就算是袁缘犯了错,她也不会红着脖子凶她。但是在袁缘心里,始终做不到最深一层亲近。大概是小时候感受过妈妈的气息,有了比较才知道血浓于水的奇妙。   今天应该是今年冬季最冷的一天,外面温度骤降,湿冷入骨。大宅里开足了暖气,但还是让袁缘舍不得从被窝里出来。   “柳姨,我在房间里吃吧,反正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一点就好。”袁缘艰难地探出脑袋,除了刚刚睁开的眼睛,又勉为其难地把鼻子跟嘴巴也都露了出来。   “今天可不行,家里有客人。”   “有客人?谁啊?”袁缘稍微清醒了点,但想了一圈也没猜到是谁。   袁鸿浩虽然平时公事很忙,但他有个原则:重要的年节,绝对不会把公事带回家。所以能在春节期间登门的,一定是私交甚笃的人,可是她没听欣和说过今天会来啊。   不是简伯伯,那会是谁呢?其他跟爸爸关系不错的人,在订婚那天不是已经见过面了吗,还有必要今天再来一次吗?   柳姨见袁缘想着想着似乎又要眯眼了,赶紧告诉她答案:“是叶小姐。”   虽然订了婚,但毕竟没有正式结婚,叫太太是万万不行的。所以袁家上下很有默契,统一口径称呼叶轻为叶小姐。   虽然被称作叶小姐,但是叶轻在袁家的地位跟其他人已经有所不同,柳姨话语间也不敢有所怠慢。   是她?!   袁缘最后的一点瞌睡虫瞬间没影了,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印着皮卡丘卡通图案的睡衣轻薄地贴在她身体上,柳姨生怕她着凉,赶紧拿起旁边的睡袍往她身上盖。   “我说小祖宗哟,你要么赖床不起,要么突然蹦起来,这要是着凉可怎么办!”柳姨是真着急了,语气里带着无法控制的急切。   袁缘扯了扯睡袍,赶紧下床去洗漱。她边走边问:“她已经到了吗?”   “还没,老夫人说让你多睡会儿,所以把午饭的时间往后移了。”   嗯?袁缘刚把牙刷往嘴里一塞就愣住了,没想到奶奶今天这么疼她,为她一再破例。   转念一想,她忍不住咧开嘴角,任由牙膏泡沫沿着下巴滴到水池里。在奶奶心里,她可比叶轻重要多了,这场战争她有先天优势。   洗漱干净,袁缘认真想了想,换掉身上的皮卡丘睡衣,从衣橱选了一套英伦风的毛衣套装,跟她的混血外貌很是相衬。   柳姨大概没料到袁缘会选这身装扮,不是说不好看,只不过有点显成熟,是特地为她升学面试准备的。   “我们下楼吧,别让客人久等。”袁缘调皮地眨了眨眼,乖巧中带着懂事,加上这身装扮,让柳姨心生欣慰。   孩子果然是长大了,越来越懂事。   袁鸿浩派了司机去接叶轻,他也亲自等在大宅门口,给足了重视跟尊重。叶轻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不仅敬业也很专业,很清楚今天来袁家该如何表现。   她褪去了订婚那天的奢华礼服,穿了一套不那么显眼却很能衬托气质的套装。色系比她惯常的冷色调柔和了些,让她的温婉比平时增添了不少。   “叶轻快过来,外面太冷,别冻着。”袁鸿浩看见叶轻下车,快步朝她走去。   明明他只穿了衬衫加毛衣,比叶轻还少件外套,但他眼里全然是对于她的关心。要不是事先在电话里说好他会在门口迎接,叶轻大概也会被袁鸿浩的演技骗到,以为他是真地在意自己是不是怕冷。   海城的冬天是真的冷,冷到骨头里,无论穿再多都无济于事,避无可避。既然如此,叶轻选择正面反抗,要风度不要温度,只比在欧洲过冬时多加一件厚毛呢大衣。   “你这个习惯可得改改了,在海城穿成这样过冬,不生病都难。”袁鸿浩很绅士,虽然并肩跟叶轻走向客厅,但仍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海城的冬天,我想我永远都适应不了。”叶轻从车上到室内,不过几分钟的距离,跨入温暖的室内后她止不住轻颤了几下。   潮湿的空气让阴冷久久散不掉,寒气沾染在身上就再也摆脱不掉。叶轻带着玩笑的语气回应袁鸿浩,心里却很是认真地自嘲,今后在海城的每个冬天,她都会被湿冷彻底淹没吧。   今天是叶轻以未婚儿媳的身份正式参与袁家年节的日子,也是她正式跟未来家人相处的日子。袁鸿浩事先就给她做过功课,关于袁老夫人和袁缘的性格喜好也都大致做了介绍。   他把家人保护的很好,不可能事无巨细把家里的细节点滴都和盘托出,但他相信叶轻是聪明人,懂得随机应变。况且他也想看看叶轻的实际表现,是不是符合他的期望。毕竟之前的所有猜测都是基于叶轻在工作上的表现,生活里的她究竟如何,袁鸿浩也是跟自己打了个赌。   他赌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错,他赌叶轻跟他之前见过其他人都不一样。   袁老夫人穿着手工精巧的旗袍,披了一看就知道手感很好的皮草披肩。叶轻是动物保护主义者,在她的设计里,早就把皮草元素去除,而且也尽量避免出现在有皮草风格的秀场中。   但眼下由不得她直言态度,像袁老夫人这样年龄这样身份的人,是现在高端皮草服装的主要客群。叶轻很了解这类客人对于稀有华丽的皮草制品有着跟她们年龄相仿的长久执迷。   但她还是在走近的过程时轻轻皱眉,好似从心底发出了不认同的声音。但很快她就调整了情绪,无声提醒自己现在是在工作状态,个人的情绪不能影响大局。   但叶轻的眼神还是落在了袁老夫人的皮草披肩上,简单掠过,只看几眼她能分辨出质地跟造价,甚至连设计师都能认出。   果然是大手笔,这么一条披肩,差不多相当于郊区半套房。   袁老夫人端坐着,神情淡淡的,没有威严的压迫,但叶轻也没看出她对自己的到来有什么真心喜悦。倒是眼底的打量不时出现,好在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客气礼貌地上前,递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叶轻对长辈的态度很是尊敬。   “伯母,新年好。这份新年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叶轻双手捧着一个不大的锦盒,袁缘在旁边看着,猜测大概是首饰。   袁老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淡笑道:“来就是了,还送什么礼物。往后你有空就常来,不过可别再带礼物了,见外了。”   嘴上说得亲切,袁老夫人却没有立即接过礼物,而是示意身边的柳姨接过去。   袁鸿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叶轻倒是没什么不高兴的表现,保持微笑把双手稍微调整了个方向,送到了柳姨的手里。   袁缘就挨着袁老夫人坐着,叶轻跟长辈打完招呼,眼神自然就落到了旁边的人身上。   袁缘刚才一直在偷看她,一下子来不及收敛,轻而易举地对上叶轻的视线。避无可避,连借口都找不到。   袁鸿浩大概事先没料到母亲的态度这么冷淡,让他不得不收起之前的漫不经心,严肃对待接下来的所有环节。   现在看到袁缘跟叶轻眼神对上了,但两个人谁都没说话,这样下去可不是一个好现象。袁鸿浩当机立断,决定让年纪小的女儿来暖场。   “小缘,怎么不叫人?几天没见,就忘了?”袁鸿浩是真不太会跟孩子相处,大概多年来的忙碌让他始终没适应父亲的角色。   他故作严肃的语气非但没有起到活跃气氛的作用,反而让现场变得更加尴尬。袁缘本就对叶轻有抵触,心里一直盘算着今天怎么让她出丑,破坏她在奶奶心里的印象。   但是她刚才又很不争气地盯着叶轻失了神,过了好久才从叶轻的新形象里回过神,耳边就传来父亲低沉的话。   本能从心底生出的些许好感被袁鸿浩这句话赶得无影无踪,袁缘的理智瞬间归位。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挨着奶奶更近了。   “叶轻新年快乐,封包拿来,谢谢。”说罢,袁缘大幅度扬起嘴角,露出她的招牌笑容。   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真实态度,叶轻大概也会被袁缘这笑容欺骗。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这袁家父女的演技都挺不错的,大概是遗传。   叶轻早有准备,十分淡定地从大衣口袋里拿出红包,袁缘嘴角抽了抽。亏她还以为叶轻在国外生活多年,又是时装设计师,这么洋气的人是不会随身准备红包的。   是她天真了,她不得不站起来,伸出双手乖巧地去接红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叶轻故意捏着红包不肯轻易给她,直到她抬眼去看,又只见到叶轻如常的眼神。   “谢谢。可我没准备礼物送你,对不起。”   捏着厚实的红包,袁缘不好意思地垂着眼,小声说着。   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当过真的恶人,每次要针对叶轻都是下了好多次决心的。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本能反应,也是真实的她。   叶轻眼尖,看到袁缘的耳根极为迅速地红了起来,忍不住笑了。   “没关系,过年孩子都有红包的。”   嗯?袁缘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叶轻这话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鼓励 第11章 解救皮卡丘   袁缘带着丝忿然眨眼,但又做不出太过丑陋的表情。当着奶奶跟父亲的面,她下意识反驳说自己才不是孩子,可无情的事实再次击中了她的心灵。   柳姨率先轻笑起来,掩着嘴在袁老夫人身后低声说着:“谁说咱们小缘不是孩子了?你瞧她刚才嘟嘴的样,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袁老夫人也笑了起来,这一回叶轻才终于见到这位话语不多但气场十足的老太太脸上有了真切的笑意。   慈祥的,怜爱的,同时也是充满了怀念的笑。叶轻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盯着看,但还是从中察觉出了老夫人的一丝不舍?   她起初不解,很快就反应过来。大概是袁缘小时候太过可爱,大人们总会无限怀念那段可爱的时光,忍不住想要留住它。   叶轻的视线没有转回到袁缘身上,但她的脑海里已然有了那孩子完整的样子。尤其是刚才她红着耳朵嘟着嘴,极力辩解自己已经长大了的样子,的确可爱。   袁鸿浩轻咳了一声,示意开饭。客厅里刚才诡异的气氛,终于在袁缘歪打正着后变得轻松起来。   袁鸿浩带了歉意低声对叶轻说:“我母亲比较慢热,你不要介意。她是很喜欢你的到来,也很喜欢你带来的礼物的。”   叶轻的步子微微顿了顿,脸上淡然依旧。只不过袁鸿浩这话,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如果他不刻意解释,叶轻也许真能说服自己老夫人是喜欢她的。   叶轻在心里低声轻叹,这份工作还真不轻松。袁家这一老一少,好像对自己都不太满意的样子。老的那位始终端着架子,无形的距离感摆在那儿,让她想要多靠近两步都很艰难。   小的就更让她头疼些,因为她不知道袁缘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新花样。不过经过两次交锋,袁缘的虚张声势已经被叶轻察觉了。   按照她往常的性子,遇上这种难缠又没有“真正实力”的山寨熊孩子,应该是置之不理才对。但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叶轻竟难得起了玩心,忍不住想要陪着袁缘多闹腾一阵。   午饭吃的有些沉闷,席间没人出声,大家都默默吃着面前小盘子里分装好的菜。偌大的饭厅里,几个人静静坐在餐桌旁,像极了一幅高贵的油画,却唯独少了生机。   叶轻细嚼慢咽,并不打算在餐桌上有任何突出表现。袁老夫人率先放下碗筷,其他人闻声也跟着停下了动作。   “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袁鸿浩有些不放心,今天的午餐时间比平时要晚了些,但是母亲好像吃得更少了。   “妈,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   “别担心,我不饿。就是有点乏了,上去休息一阵。”   袁鸿浩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才想起此时接近母亲固定的午休时间,这才稍稍放心。   叶轻正在思考该不该跟着也关心几句,就听到袁老夫人叫她:“叶小姐不妨多留一些时间,晚饭也一起吧。”   “好。”叶轻也不推迟,既然老夫人开口留她,无论如何她都是要留下的。   老夫人离开后,剩下三人也不说话,各自把碗里的食物吃完,气氛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袁缘虽然一直没说话,但眼珠子一刻没停在转溜。她暗中观察着袁鸿浩跟叶轻之间的互动,但很遗憾,一顿饭的功夫,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不过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就是要尽量减少父亲跟叶轻单独相处的时间。也不知道袁缘是从哪里受到启发的,总之她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拆散”他们,不让他们待在一起才好。   等大家都正式结束用餐,袁鸿浩正思考着该给叶轻安排什么活动才能把晚饭前的几个小时占满,毕竟他没料到母亲会主动留人。他只预留了午饭后一个小时的时间,原本计划用来送叶轻回去的。   袁缘抢先一步,隔着父亲,眼神望着坐在父亲身边的人,发出了盛情邀请:“叶轻,你待会跟我一起玩游戏吧。反正爸爸还要开视频会议,没空陪我们。”   一句话,把叶轻跟袁鸿浩都给安排好了。   “小缘,你怎么回事。”袁鸿浩有些尴尬地看了叶轻一眼,但也没真生气,只是故作严厉地沉下声。   袁缘依旧笑眯眯,佣人把她面前的碗筷收走。她索性双手交叠在桌上,趴了上去,侧着脸盯着叶轻。   仿佛叶轻不同意,她就不肯罢休。   “好,你想玩什么游戏?”   叶轻答应得太过干脆,袁缘嘴角的笑容幅度明显放大,眼底闪着得逞的喜悦。   “去我房间就知道了啊。”   袁缘说得十分自然,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第二次把叶轻带回去了。大概潜意识里,大宅里只有她的房间是真正属于她的地盘吧。   袁鸿浩见叶轻并无勉强,又看袁缘的表情,好像也是真心想跟叶轻一起玩。心里隐隐的怪异感慢慢消减,生出点欣慰。   虽然袁缘对叶轻缺乏对待长辈的敬畏,但好歹不是强硬的对立。这种事情只能慢慢来,他相信叶轻有能力让袁缘真正接受她的。   所谓感情,都是培养起来的。让袁缘跟叶轻多接触些也好,说不定时间久了,孩子就真地接受了。   这么一想,袁鸿浩也笑起来。摆摆手,示意她们赶紧上楼,又让佣人把餐后水果也送上去。他自己在客厅来回走了几次消食后就钻进了书房,下午的确有一个重要的视频会议。   跟着袁缘上了三楼,这次没有上回那么匆忙,叶轻得以看清周围的环境。不得不感慨,袁家的确是有底蕴的大户人家,这座大宅的每一处设计都透着精巧和独特。   也彰显著主人家的品味和实力,不是一般有钱可以做到的。   “进来吧。”袁缘把房门打开,回头看见叶轻落后自己几步,正盯着走廊另一侧发呆。   “好,谢谢。”   袁缘从饭厅到房间,一路上都走在前面,虎虎生风好似威风。等真到了房间里,门一关上,只剩下她们两人时,她的气势忽然就弱了下去,呆呆的不知该说什么。   她咬着唇想着台词,却发现叶轻也没说话。   她抬头去看,看到叶轻并没有在看自己,而是看向了别处。   她顺着叶轻的视线望去,那是自己床铺的方向。袁缘有些不解,又认真看了过去,这一下,她不仅耳朵红了,脸颊也红了。   床铺旁边有个单人沙发,上面是她换下的睡衣。嗯,皮卡丘很是显眼,可可爱爱的。   袁缘抿着嘴,快步走到沙发旁。一把扯过皮卡丘睡衣,绞成一团塞在手里,真丝质地的睡衣顿时就变得皱巴巴的。   原先还可可爱爱的皮卡丘,瞬间就成了可可怜怜的黄颜色大团子,不见鼻子不见眼。   叶轻忍俊不禁,但嘴角仍努力绷着,一本正经地跟了过去。   她轻轻从袁缘手里把皮卡丘解救了出来,抖开在空气里晾了一会儿,可可爱爱的脸总算是恢复了。   “这么可爱的衣服,怎么能这么不爱护。”叶轻的语气里带着疼惜还有一丝责备?   不过袁缘听出来了,不是家长生气的那种责备,而是一个服装设计师对于别人不爱护衣服的那种痛惜。   “我没有不爱护,我就是,就是……”想要暂时藏起来,袁缘最后那半句话,说不出口。   叶轻了然地笑了笑,也没逼问。   她把睡衣叠好,又放回沙发上,最后还用手轻轻捋平表面。袁缘的眼顺着叶轻的手拂过皮卡丘的脸,忽然觉得自己的脸有丝丝麻感。   袁缘一口气卡在喉咙,什么话都说不出。明明是她的地盘,为什么叶轻一来就轻易把她的气势给压下去,袁缘心里一阵不服气。   “你想要让我陪你玩什么游戏?”叶轻收回视线,看着袁缘,嘴角微微勾起。   她穿着高跟鞋,原本就比袁缘高不少,此时身高的差距就更加明显了。   除了订婚那天,袁缘为了搭配小礼服特地穿了高跟鞋,平时她很少穿。因为还在长身体,袁老夫人并不同意她打扮得过于成熟,尤其是穿高跟鞋这种对生长有影响的东西。   “哼,我现在忽然不想玩了。”袁缘昂着头,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瘦小。   她的确属于发育比较慢的那种,都快十五岁了,身材并不出挑。身高一米六出头,前不凸后也没有很翘。脸是有混血儿的痕迹,但身材却没半点这样的特征。   要不是她细长的小腿给了她最后的鼓励和信心,她几乎要认为自己的身高就要止于现在了。   袁鸿浩身形高大魁梧,接近一米八五,肩宽腰细,年轻时候完全不输男模。印象中母亲也很高挑,长波浪卷发满是风情,身材曲线傲人。袁缘有时忍不住想,自己大概是基因变异的孩子吧,怎么一点都没继承到爸爸的身高还有妈妈的丰满。   袁缘努力昂头的样子再次萌到叶轻,她眼底的情绪丰富起来。   “不想玩游戏,那你现在想玩什么?”   袁缘从刚才睡衣被叶轻拿走后就有些神思不定,听到叶轻的话,她不假思索地答:“想玩你。”   叶轻嘴角的幅度收了起来,神情也变得严肃。她稍稍后退两步,拉开些距离,双手互抱,做出几分防御的姿态。   “玩我?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语气里有淡淡的揶揄,但袁缘听出了叶轻的另一层情绪。   是震惊,也有失望,还有很细微的一丝防备。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十年后才恋爱,成年后就开始恋爱了哈 第12章 寻求外援   那天自然是不欢而散,袁缘的唇动了几次也没能想出怎么回答叶轻的问题。其实她也不是想玩叶轻,更不知道怎么玩。   她只是不想叶轻跟她父亲在一起,仅此而已。   可是叶轻却摇了摇头,果断拒绝袁缘好声好气的请求。   袁缘心底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心软再次被击垮,她有些生气,忍不住对着叶轻瞪了瞪眼。   只是这表情,在叶轻看来,让她更加像个孩子了。   原本还有些受伤的心,因为袁缘孩子气的表现而被抚平。叶轻在心里笑自己,怎么突然就敏感脆弱起来,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她嘴里的玩,大概跟玩游戏是一个意思,只不过把游戏替换成自己罢了。跟成年人口中那个轻蔑又猥琐的玩,根本就是两回事。   但先前的气氛终究是被打断,等到袁缘直白地再次提出要求,叶轻就不得不收起那份轻松。郑重地再次表示拒绝,但她却无法说出真正理由。   这是她的工作啊,这是她事业再起的前提跟保障,她怎么能让一个孩子成为阻碍呢?   但她的确不想跟袁缘产生正面冲突,毕竟这是袁家的宝贝,是她金主的掌上明珠。她如果真伤了袁缘,恐怕袁家也不会饶了她的。   叶轻好不容易强撑着在袁家度过了一天。晚饭后袁老夫人没再强留,让袁鸿浩早点送她回去,听上去颇为开明。   开了一下午视频会议的袁鸿浩眉间全是疲惫神色,但仍然很有风度地将她送到楼下。依旧是只停在楼下,丝毫没有要上去的意思。   “叶轻,今天辛苦你了。”下车前,叶轻听到袁鸿浩的感谢。   “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叶轻淡笑,虽然有些累,但要说很辛苦,倒也不至于。   虽然袁老夫人有点严肃,袁缘有点难以琢磨,但比起之前在法国时,遇到的明里暗里的竞争跟为难,简直要好太多。   叶轻裹紧了外套,将对开的领子交叠在一起,海城冬夜里的寒冷让她也顾不得风度了。   看着叶轻的背影消失在入口,过了一会儿又看到她家里的灯亮起,袁鸿浩揉揉眉头,才让司机开车。   袁缘在房间里捧着皮卡丘睡衣发呆,不想去洗澡也不想做别的。自从袁鸿浩出门,她就一直在房间里坐着。   一直到听见袁鸿浩回家的动静,她才咧开嘴角。   洗完澡穿上皮卡丘睡衣,袁缘坐到被子里。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来回抚摸衣摆。   电话很快被接通,就像对方一直在等待这通电话一般。   “小缘,这么晚还没睡吗?”   简欣和关切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袁缘却没发现,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今天跟叶轻的正面交锋再次以她落败而告终。虽然败得不是很惨,但气势上还是输的过于明显。   短期内她是长不到叶轻那个高度的,她目测过,叶轻的净身高至少在一米七以上。论阅历,她也比不过,论心理,好像也是对方占优。   袁缘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外援。但她想来想去,也只有简欣和一个能说这事的朋友。   “欣和,我有事,想跟你说。”袁缘吞吞吐吐,很是犹豫。   简欣和隔着电话,心却突然被提了起来。这么晚了,她还以为今天袁缘不会找自己了,因为白天的时候袁缘说了家里来客人了。   “有什么话都可以放心告诉我的。”   简欣和的声音变得很温柔,语气带着小小的激动还有不可抑制的期待。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被袁缘听出异常。   “唉,我觉得我好失败啊!”袁缘突然重重叹了口气,一下子把旖旎的气氛迅速扭转。   “怎么突然这么说?”简欣和愣了一下,迅速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又问:“是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简欣和总是那么聪明,袁缘的难以启齿好像又减轻了些。   她断断续续把今天叶轻来家里的事说了,只是没提睡衣的事。   简欣和沉默听着,并不插话,只是偶尔应和一声给予鼓励。   袁缘说完后,又是幽幽一阵叹息。   “小缘,你这么不喜欢她吗?”   关于叶轻,简欣和也了解得不多。但她从父亲那里得知,袁叔叔很看重叶轻,也很在乎她。   要不然单身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会突然那么坚定地订婚呢。   如果不是深爱,怎么会如此坚持。   在简欣和十八年的人生经历中,这是她对于坚定选择婚姻的情侣的解读。   袁缘抚摸睡衣的手紧了紧,捏住侧边的口袋。她很喜欢这套睡衣,不用低头就知道口袋上有个可可爱爱的皮卡丘。   “嗯,我是不喜欢她。”袁缘顿了顿,挣扎说出了答案。但过了一阵,她又补充说:“我只是不喜欢她跟我爸爸在一起,我不想我的家里多出一个人。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家里有奶奶,有爸爸,还有柳姨。”   袁缘的语气低沉下去,简欣和虽然看不到她的脸,可还是心疼不已。   她能想象出袁缘此时的神情,她肯定垂着眼,抿着唇,故作坚强,总是捡着好的一方面说。   其实简欣和知道,袁缘从来不肯提及的,是她已经习惯了家里少了妈妈。   但是关于妈妈的位置,她宁可一直空着,也不愿意让一个陌生人来填补。   “可是,袁叔叔好像很认真。所以这件事,你也许要和你爸爸认真谈一谈。”   所有人都觉得还是孩子的袁缘迟早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接受叶轻,无论她愿不愿。但简欣和不是,她把袁缘当做独立的个体,她明白她的无助和惶恐,她懂她的抗拒源于何处。   “就算我跟爸爸说,他也不会听的。”袁缘想起今天大家都笑她的样子,虽然眼中带着宠溺,可是她还是感到深深无力。   “他们都觉得我还小,所以就算我不愿意,也只是我任性,闹脾气。”   袁缘突然揪住衣角,深吸一口气,向简欣和提出请求。   她今晚给她打电话,其实就是为了这个。   “欣和,你能不能帮帮我?我一个人怕是赢不了,孤军奋战真的好难受。”袁缘说到最后,声音几乎是暗哑,简欣和酸了鼻头。   听到她哽咽,比自己哭还要难受,简欣和的声音急促起来。   “小缘你别哭,你要我帮你什么你就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尽力帮你的。”   没有半点犹豫,只要是她有的,她愿意全部都给袁缘。   “欣和,你能教我怎么做个坏孩子吗?”   坏孩子?简欣和眨了好几下眼,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你要做坏孩子?为什么?”   在简欣和的印象里,袁缘一直是乖巧懂事,惹人怜爱的好孩子。难道是青春期到了?她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十四岁,好像也没有叛逆到这程度。   “我跟叶轻说了,让她放弃我爸爸,但她不同意,而且还很坚决。看来只有硬碰硬了,可是我不会!”   想到先前两次的交锋,袁缘当时还没觉出什么。事后回想起来,只觉得太丢人了。叶轻眼底那浅浅的笑,大概是早就看穿了她在强撑了吧。   唉,谁让她比叶轻小了十二岁呢,光是人生阅历就先输了。   听了袁缘的解释,简欣和哭笑不得。   “可是,我也不会啊。”简欣和说得十分诚恳,这件事对她来说,的确为难。   袁缘一想,欣和向来温柔。这么柔和的人怎么会做坏人呢,她只好努努嘴,退而求其次。   “那你帮我查查叶轻好吗?我根本查不到她之前在法国的真实资料,接触到的都是我爸爸筛选过的,看了等于没看。”   “这……”简欣和有些为难,要是让爸爸知道,会不会影响了简袁两家的交情?   “就悄悄地查,能查多少就查多少,不要惊动简伯伯。”袁缘压低声音,小声请求,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简欣和听出了她的忐忑和渴求,揉着额头答应了。   果然,袁缘终于笑了。   **   自从订婚那晚,担心了整整一晚的江芷澜事后得知真相把叶轻狠狠教训了一顿,并且要求她必须每天跟她联络。   从袁家大宅回来,泡了个热水澡,叶轻终于放松下来,她给江芷澜打了个视频电话。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脸色红润,看来今天去袁家没受什么罪。”   江芷澜嘴上打趣,眼神却紧紧盯着屏幕,仔细打量一番,才松了口气。   “刚洗完澡,气色能不好吗?”叶轻慵懒地靠进沙发,今天可把她冻坏了,泡个澡总算是暖了。   “跟袁家人相处如何?老太太喜欢你设计的胸针吗?”   江芷澜随意找了话题,没想到叶轻神色一怔。   “大概是喜欢的吧。”   说的那么浅淡,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东西似的,这绝不是叶轻提及自己作品时候该有的态度。   江芷澜神色一凛,问:“怎么,老太太给你冷脸看了?”   “那倒不至于。”   见江芷澜的神情依旧严肃,叶轻整理了一下思绪,认真说:“只是比较严肃,但也的确符合她的身份。”   袁老夫人,曾经也是商界的一个传奇。   叶轻这么说,江芷澜便不再追问。   “那袁家的小姑娘呢,你还应付得过来吧?”   江芷澜不仅对袁鸿浩不放心,对袁家的人也不放心,她甚至在着手准备申请休假飞一次海城了。   要论袁缘对她的态度,怎么说都不算好,甚至还有明显抵触。   但叶轻想到的是她身上散发的那股单纯气质,清澈又软萌,即使努力扮作很凶,也还是透着一股奶味。   她想着想着,又忽然想起今天被揉成一团的皮卡丘睡衣,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下可把电话那头的江芷澜惊到了,一脸惊悚地看着她。   “那孩子,挺有趣的。”   作者有话要说:   点个收藏,支持一下吧,么么哒 第13章 我想留下   孩子?有趣?   这下轮到江芷澜错愕了,这像是叶轻说出来的话吗?没记错的话袁家那位千金也有十几岁了吧,叶轻竟然叫她孩子。   而且还说她有趣?江芷澜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痕迹,用来证明这是叶轻的反话,可她却只看到一脸的坦诚。   沐浴后的叶轻裹着睡袍坐在沙发里,水汽渐渐散去但脸色红润依旧。卸妆后的她,素颜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纯粹之美。   她很瘦,并非刻意节食瘦出来的那种干瘪。纯粹是老天爷赏饭吃,给了她一张冷艳魅惑的脸,还给了她高挑且妖娆的身材,该有的魅力半分不少。   但叶轻从来不愿意全面展示她的美。她总是用冷色调把自己包裹起来,隔绝外界那些渴望深度打探她的眼神,还有那些有意无意流连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身后不乏追逐者,爱慕的眼神从来不会在叶轻周围缺席,可是叶轻并不以此为荣,甚至感到苦恼。她想让大家看见她的才华,她的能力,哪怕是她的性格都好,而不是仅仅关注她的外在。   这样的叶轻很有魅力,却也让人感到心疼。江芷澜与她相识多年,陪着她一路走来,在别人都仰慕叶轻那些美好外在的时候,只有她更懂叶轻孤寂而脆弱的内心。   “看来袁家小姐比较好相处,总算是有个能让我稍微放心点的了。”江芷澜揉着眉头,明明跟叶轻年纪相仿,却总是有操不完的心。   “你别担心我了,要不然你被教授除名,可别怪我。”   江芷澜轻哼了声,表示我才不怕。   叶轻看上去心情不错,江芷澜又跟她说了一会儿话才把电话给挂了。   关于袁缘,叶轻不是故意欺骗江芷澜的,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表述才更准确。   所以她选择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哪怕只是其中一面,但至少她做到了坦诚。   想起书房里的设计稿,好像又来了灵感,叶轻给自己做了份宵夜后又进书房做好了通宵的准备。   等到窗外的天色渐亮,她才停下手里的画笔。疲惫的双眼有些酸涩,她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休息一阵。   这时她才发现,似乎每次跟袁缘接触后,她的灵感总会强烈袭来。不知道是袁缘的缘故还是去过她房间的缘故,看来下次要印证一下。   下次?叶轻睁开眼,愣神片刻后又轻笑着摇了摇头。   她站起来收拾好桌上的图稿,捶着发酸的后腰往卧室走,嘟哝着通宵后果然脑子不清醒,竟然还想着什么下一次。她该提醒自己要尽量避免下一次跟袁缘正面交锋才是,不然这孩子肯定又要缠着让她放弃袁鸿浩了。   唉,继母难为,这话一点不假。   哪怕她只是个挂虚名的假继母,也足够让叶轻打起十二分精神了。袁缘虽然对她有所抗拒,但至少没有撒泼耍赖,几次威胁警告也不过是口头上逞凶罢了。   比起真正的熊孩子,叶轻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   想到这,她不由得真心佩服起那些勇敢去当继母的朋友。   叶轻的思绪有些发散,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阵,终于有了睡意。昏沉睡去之前,她忽然想起,既然灵感逐渐找了回来,那么新工作室也该筹建起来了。   筹办新工作室,创立新品牌,进行风格转型,这是叶轻此次回国的真正目的。原本她以为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等她适应了海城的节奏跟环境,等她慢慢找回设计的感觉。   没想到,她适应的比想象中快得多,除了那湿冷入骨的寒冬。但这大概是永远也无法适应的,所以并不在她考虑范围内,叶轻只是兴奋于她的灵感回来了。   袁鸿浩是个很讲信用的金主,春节假期只让叶轻辛苦了那么一次,便没有再打扰她。   奇怪的是,袁家似乎对于订婚之后她仍独居在外并无异议。她不知道袁鸿浩是怎么跟家里解释的,但她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叶轻设想了一下,如果真让她住进袁家大宅,哪怕袁鸿浩常年在外出差,她仍觉得压抑。一想到每天都要面对袁老夫人,她就有种喘不上气的沉重。   但想起袁缘,想起那间位于三楼的她的房间,叶轻又有点动摇了。她偶尔想,如果她的房间也在三楼,日子好像也没有那么艰难吧。   但最后理智还是清醒地告诉她,住进袁家大宅绝对不是一件让人轻松愉快的事。   春节假期并不长,袁家大宅里除了叶轻到访的那天有些特殊之外,剩余时间跟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期间简家举家来了一次,袁家也同样去了一趟简家,作为回礼。   这是两家多年来深厚交情的最佳体现,其他任何家族都没有这样的机会。   不过今年袁鸿浩还多了件心事,就是关于袁缘读高中的事。   “欣和啊,你有空多给袁缘介绍一下你之前的高中。多了解才不会有抵触心理,要不然我一提这事她就跟我急。”   无论是简欣和去袁家,还是袁缘跟着来简家,袁鸿浩逮着机会就提这事,弄得袁缘腮帮子都气鼓了。   简欣和看出袁缘的不乐意,本该心疼的,可还是被她萌到了,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   戳了几下,袁缘的脸颊就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   “欣和,连你也欺负我!”袁缘小声地抱怨。   “没有没有,你这么可爱,我怎么会欺负你。”简欣和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   简信诚手里拿着橙汁也过来凑热闹,他本来是陪在父亲身边跟袁叔叔说话的。只不过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生意上的事,简信诚听得头大又插不上嘴,便找了个机会开溜。   看着妹妹戳袁缘脸颊的动作好像很享受,他忍不住手痒也想来凑热闹。手指还没伸直就被简欣和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他轻啧了一声,换来简欣和一个白眼。   “小袁缘,你为啥不愿意去美国读高中啊?”   简信诚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带起不小的震动。好在这里就他们三个年轻人,也没人嫌他没规矩。   “因为不想再过被安排的人生了。”袁缘沉默片刻,幽幽说道。   简信诚朝妹妹努嘴,说:“瞧瞧,这话多沧桑。只言片语中带着对过往人生多么痛的领悟啊。”   简信诚顺利收到新的白眼,这一次来自于袁缘。   “都放假了,你还忘不掉学校戏剧社的排练啊。”   简信诚读的是商科专业,但是他真正喜欢的,是文学。   只不过身为简家的子女,注定是要替父亲分担事业的。所以兄妹三人,毫无例外地都选择了商科。   简信诚插科打诨一阵后,简欣和温柔的声音响起。   “小缘,那你有中意的学校吗?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地不想去袁叔叔替你安排的学校?”   袁缘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简欣和抬头和二哥对视了一眼,但谁也没催袁缘。   过了好一阵,袁缘像是做了决定,鼓起勇气说:“我想留在海城读高中,不想出国。”   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像他们这些家庭的孩子,很少会留在国内读高中。而袁缘也从来没有流露过这方面的想法,简欣和无法判断这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   “你跟袁叔叔提过吗?”   袁缘无力摇头,袁鸿浩压根没有想过这一种可能。   “我爸根本就不听我的话,我说了他也不会同意。”   简欣和敛眉,似乎在深思什么,不时看向袁缘,但并没有追问。   简信诚饶有兴致地盯着妹妹看了一会儿,又瞅瞅兴致不高的袁缘,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   简欣和在听到袁缘说要留在国内读高中后,心里突然空了一大块,晃荡得她好难受。说不出到底是酸还是涩,总之就是让她闷闷的。   可是她仍是发自内心想要让袁缘快乐,如果这真是袁缘想要的,那么她不该帮着袁叔叔强迫她。   袁鸿浩对简欣和很客气,也很疼爱,一直把她当做另一个女儿看待。但这并不足以说服他改变决定,简欣和试探了几次,还没说到正题就被袁鸿浩挡了回去。   临到分别,袁缘跟简欣和走在后面,脚步放得很慢。   简欣和犹豫再三,还是咬着唇,拉住了袁缘的手。   “小缘,如果你真想留在国内读书,就找一个能在袁叔叔面前说上话的人帮帮你。我想,除了你奶奶,大概就还有一个人能帮你。”   袁老夫人虽然是不强迫的态度,但袁缘知道,奶奶一直对国内的教育制度不太满意。   “嗯,你说的是谁?”   简欣和的眼神里闪动着犹豫,那个名字含在嘴里,来回几次都没说出口。袁缘看她这个样子,灵光一闪,明白了。   “她啊……”袁缘一怔,忙说:“不行!”   至于为什么不行,她没有告诉简欣和。   要是让简欣和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同意她留在国内读书的。   至于叶轻嘛,就更不能让她知道真相了。   要是让叶轻知道,自己想留在海城是为了赶走她,说不定还会劝说爸爸尽快送走自己。   回去的路上,袁缘一声不吭地窝在座椅上,袁鸿浩几次看她,都不见她有反应。   “这是怎么了,去简伯伯家还不高兴了?”   袁缘跟简欣和的关系很好,简家兄妹也很喜欢袁缘。平时去简家,袁缘从没像今天这样沉默过。   袁缘却不答这话,抬头看着袁鸿浩。   “爸爸,我想见叶轻,你能把她的号码给我吗?” 第14章 主动上门   袁鸿浩第一次主动按响了叶轻公寓的门铃,这是在袁缘向他提出请求后的第三天。   虽是曾属于他名下的公寓,但他的确对这里的环境不太熟。一路上来,都比平时慢了半拍,以至于差点超过约好的时间。   所幸门里的人很快开门,袁鸿浩看着穿着日常休闲服,只化了淡妆的叶轻,略微一怔。   “欢迎,请进。”   叶轻的声音清冷而平淡,就像是刚从冷水壶中倒出来的一杯水。没有彻骨的冰冻,但也没有半点温暖。   站在袁鸿浩高大身躯身后的袁缘第一时间就在心里暗说:“平淡如水,无从下手。”   叶轻松开扶在门把上的手,侧开身子让出进门的位置。但袁鸿浩仍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半分。   叶轻眨了眨眼,像是想到了什么,视线越过高大宽厚的肩膀,果然看到了一缕微卷的发丝。   微微勾唇,又补了一句:“袁缘,也欢迎你来我家做客。”   这时,一直隐在父亲身后的瘦削身影才缓缓移动,终于跟袁鸿浩并排站着。   “进去吧。”袁鸿浩暗自松了口气,率先跨入公寓。   在袁缘提出想要叶轻联络方式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疑虑。虽然不知道女儿突发奇想要接近叶轻的真正目的是不是像她自己所说那样,但他不能轻易答应。   毕竟他跟叶轻是合作关系,表面关系叶轻会尽一切努力去配合他,但私底下他们是自由的,互不干涉。叶轻虽然现在有求于他,但同样的,他也有求于叶轻。   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是平等互助的。他不敢贸然让女儿去叨扰叶轻,也的确怕叶轻被缠地烦了,甩手走人。   无论是哪种后果,都是袁鸿浩不愿见到的。   所以他告诉袁缘,这件事需要征求叶轻的意见。如果叶轻同意,就让她亲自把联络方式给她。于是便有了今天在叶轻家见面的决定,袁鸿浩决定让她们单独相处一下。   一开始袁缘自然是不情愿,甚至撅起小嘴表达不高兴。但之后又自己想通了,这才跟着来了,一路上仍是别别扭扭,话都没跟他说几句。   袁鸿浩杵在当中,竟然比谈数亿的生意时还要紧张。   “家里有点乱,请不要介意,随便坐。”   叶轻招呼他们父女俩进入客厅,便径直往厨房走去。   “需要喝点什么吗?”   袁鸿浩脱下外套放在沙发边上,袁缘也脱掉了围巾,悄悄打量起来。   奢华装修,但,没什么特色。   “麻烦给我一杯咖啡,给小缘一杯橙汁,谢谢。”   袁鸿浩刚坐下,就发现袁缘并没有跟着坐下。   叶轻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声音不大,力度有限,没有回头但也猜到是谁。   “喜欢苦一点还是甜一点的橙汁?”   叶轻在考虑是否要连着皮一起放进榨汁机。   “我不喝橙汁。”   叶轻停下清洗橙子的动作,转过身看她。   “我也想喝咖啡。”袁缘扯起一抹笑容,虽然不够真诚,但仍赏心悦目。   叶轻有些好笑又有点不解,但她还是放下了手里的橙子。伸手去拿储存咖啡豆的容器。   “为什么突然想喝咖啡?”   袁缘慢慢走近,见叶轻并没有排斥的情绪,她心里也放松了些。看到叶轻研磨咖啡的熟稔动作,不禁就被吸引了过去。   她坐上吧台的高脚凳,一手撑着下巴,目光紧盯着叶轻。   “因为听爸爸说,你做的一手好咖啡,所以很想尝一尝。”   叶轻从磨豆机里把咖啡粉倒了出来,听袁缘这么说,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倒不算假话,叶轻做咖啡的手艺的确还不错,袁鸿浩也的确喝过几次,也毫不吝啬地夸赞过几次。只不过她没想到,袁鸿浩会跟袁缘说这个,她更没想到,袁缘会记得这个。   “我还不知道你的口味,喜欢苦一点还是甜一点的?”   袁缘的手指在下巴处点了几下,若有所思道:“你怎么那么喜欢问别人苦还是甜,难道你的生活里就只有苦和甜两种选择吗?”   叶轻握着粉锤的手微微顿住,她下意识地抬手勾了勾耳边垂落的头发,把它们利落地勾到耳后。   虽然没有抬头,但她并没有忽略袁缘的话:“我只是尊重别人的口味跟习惯罢了。这大概是我的职业习惯。如果你喜欢酸的,也可以。”   “噢,我忘了你是服装设计师。所以要时刻满足的客户的需求,对吗?”   这样的话叶轻不是第一次听到,但从袁缘的嘴里说出来,少了些犀利的攻击,也没有了往日感受到的那种尖酸。哪怕她可以想象得到,这孩子是想要用话激一激她的。   但偏偏说出来后,毫无杀伤力。而且看到袁缘努力装出老成的模样,竟让她有点想笑。   叶轻暗自用力,绷住嘴角,不想被袁缘发现自己的情绪。   见自己的话对叶轻毫无影响,袁缘有些失望,偷偷鼓了鼓腮帮。不过很快她就被咖啡香气给吸引了,咖啡机的轰鸣声很短暂,袁缘什么都不记得了,满脑子都是好香啊。   “要加糖吗?”叶轻这句话问的很认真。   袁缘想了想,也认真地回她:“我要一杯跟你一样的。”   叶轻依旧低着头,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流畅,没有半点卡壳。她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透亮光润,却没有半点花里花哨的色彩。   袁缘撑着下巴,脑袋小幅度地左右摆动,随着叶轻的动作陪她完成了咖啡制作。   “尝一尝。”叶轻把咖啡放到吧台上,袁缘眨了眨眼,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动作。   “不是要跟我一样吗?”叶轻举起手里的杯子,朝袁缘示意。   袁缘看到叶轻小口抿在咖啡杯沿,然后稍稍抬起杯子,虽然没有看到但她能想象得出来顺滑的咖啡伴随着浓郁的香气从杯沿滑进叶轻的嘴里。   下意识地,袁缘舔了舔自己的唇。   叶轻喝了一口咖啡,杯子还端在手里。看到袁缘的反应,终于忍不住笑了。   袁缘这才回过神来,局促地收了手放在大腿上来回搓了几下,才想到要拿起面前的咖啡。   “唔,好苦啊!”是真的苦,袁缘一口咽下,喉间还残留着丝丝苦涩。   “加点糖。”叶轻从旁边的透明盒子里拿出一袋白糖。   袁缘往咖啡里加了糖,用勺子轻轻搅拌。她忍不住问:“你不觉得很苦吗?”   她才只喝了一口就觉得那么苦了,叶轻一口接着一口好像还挺享受的样子。   “习惯了,苦点提神。”   叶轻说的很平淡,淡得跟她手里的咖啡浓度成反比。   袁缘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咖啡,忍不住去回味那短暂而逝的苦涩之感。   这比她往常喝的那些咖啡,都要苦,苦得多。   被留在客厅的袁鸿浩这时走了进来,他刚才其实已经听到袁缘在跟叶轻说话。他特地留出时间让她们互相熟悉,等了一阵发现并没有争吵声,心想这两人应该能和平共处。   “怎么突然学大人喝咖啡了?”袁鸿浩看到女儿手里的咖啡,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责怪。   “想跟爸爸一样。”袁缘笑着回答,声音低软。   “不能多喝,一天只能喝一杯。”袁鸿浩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却看着叶轻。   这话是交代给叶轻的,袁缘却也乖乖点头答应了。   看到吧台上还放着一杯咖啡,想必是准备拿去客厅给他的。袁鸿浩带着歉意说:“明天我要出差,今天下午必须回公司开个短会交代事情,所以袁缘就麻烦你照顾一下了。晚上司机会送她回家的。”   叶轻对此并不意外,从袁缘想要得到她的联系方式开始,她就知道这一天是躲不掉的。只不过她没想到袁鸿浩会这么放心让女儿跟她独处,他对袁缘的保护一直都很小心翼翼。   “爸爸你就放心去工作吧,我一定不会给叶轻添乱的。等吃了晚饭我就回去,你让张叔叔别在楼下等我,太冷了。到时候我给他打电话,他再过来。”   袁鸿浩象征性地喝了几口咖啡,依旧客气地称赞,之后拿起他的外套走了。   喝完咖啡,袁缘跟叶轻相对无言,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叶轻打开客厅的电视,按了几下后把遥控器递了过去。   “想看什么,随意。在这里不用拘束。”   “我才不要看动画片。”袁缘接过遥控器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换台,她可没忽略刚才叶轻故意选台的动作。   她连着按了好几下,终于停了下来,然后稍稍坐直了腰,一本正经地看了起来。   叶轻抿了抿唇,也跟着看了一会儿。   “你对财经新闻很感兴趣?”   “嗯,还行。”   “那你一直在这里看,没有问题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会有什么问题。你要是有事要忙,不用管我的。”   叶轻的确有事,昨晚通宵的设计稿还差一点收尾。她是那种设计到一半就一直记挂在心里的那种人,尤其现在,她好像灵感更加强烈了。   “如果不介意,我想去书房把剩余的工作完成。不会太久。”   袁缘侧头看着叶轻,对她所说的工作好奇起来。   “你说的工作是设计时装吗?”   “算是吧。”   “那我能去旁观一下吗?”   这话要是从任何一个同行嘴里说出来,绝对是禁忌。但袁缘提出这样的要求,叶轻却说不出一个不字。   她犹豫了片刻,轻轻点了头,然后带着袁缘进了她的书房。   她一边走一边仔细回想,前几天的设计稿应该都收起来了,今天要完成的那些,跟袁缘毫无关系。至少表面来看,并无关联。   如果是一个行家或是了解她跟袁缘的人,也许能从中看出点门道。但袁缘是纯粹的外行,她听袁鸿浩说过,袁缘对于绘画并不擅长,也没有特别喜欢。   进了书房,袁缘不自觉地愣住了。   眼前的装修风格跟刚才在客厅里还有厨房是截然不同的。她环顾周围,不停赞叹。尔后视线落在叶轻的背影上,她正在收拾书桌,想要腾出一块空地来。   说不出书房里究竟哪一处最好,但莫名的就是让袁缘觉得,这跟叶轻相衬极了。来到这里,她才真正有了到叶轻家里的感觉。 第15章 专属领地   叶轻待人向来冷淡,但也并非不讲礼貌。她只是习惯性地跟所有人保持距离,不想自己的小天地被侵扰,潜意识里想为自己留足安全空间。   等她收拾好书桌,转过身看到还站在门边的人,才意识到,竟然让第一次来家里的袁缘进入了书房。   在叶轻的意识里,书房才是真正属于她的地方,是能够体现她真实自我的地方。如非必要,她向来不喜欢让别人进入。   在法国时如此,回到海城亦如此。   “过来吧,守在门口可看不到我的设计稿。”叶轻调整了情绪,朝袁缘笑了笑。   她很少有跟这样年纪的孩子单独相处的机会,但跟袁缘在一起她却不觉得别扭。   “你这书房装修得真特别。”袁缘轻声说着,一边朝里走。   “怎么个特别法?”叶轻拉开椅子,示意袁缘可以坐在那里。   “特别好看,跟别的书房都不一样。”袁缘说得很坦诚,眼底的真诚骗不了人。   叶轻听了心里自然高兴,自己的设计被人肯定被人欣赏,没有谁会不爱听。   “谢谢你的认可。”叶轻语气稍显轻快,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跟袁缘面对面。   桌面的凌乱被稍微整理了一下,但跟袁缘家里的书桌相比,仍是乱得不成样子。她忽然想起柳姨平时为她收拾书桌时候样子,还边收拾边唠叨说:真乱。   袁缘掩着嘴偷笑,被叶轻发现。   “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叶轻心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明明袁缘笑得很贼,但她还是很给面子的装作没看出来。   袁缘收了笑,模仿起记忆中柳姨的样子,正经道:“你这儿真乱,平时也不好好收拾,像个小孩子似的。”   嗯,叶轻听出来了,重点在最后那句。   大概是不满每次都被当做小孩子对待,袁缘终于抓住机会反击了。但事实胜于雄辩,事实就是跟叶轻相比,她就是个孩子。   “灵感稍纵即逝,来的时候要赶紧抓住。如果把精力跟时间都放在整理上,灵感不会在原地等待。”   叶轻认真地解释,同时从旁边的文件夹里抽出两张画稿。   袁缘伸长脖子凑上前,隐约看到些轮廓。   “我能看看吗?”   脱口而出后,袁缘下意识咬住嘴唇。她看到叶轻拿起笔的手因为她这句话而停住了,她想可能打扰到叶轻的创作了。   刚才叶轻还说过,灵感稍纵即逝,被打断后应该很难再抓住吧。   还不等叶轻回答,袁缘立即自己补充道:“我随便说的,你先画,不用管我。”   说完,袁缘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书柜前面,按照自己的高度随意抽出一本书:“我自己找书看。”   叶轻思考片刻,微微点头,也不再多说,低头继续昨天没完成的创作。   袁缘依旧站在书柜旁,没走回座位,生怕自己会打扰到叶轻,也怕自己会好奇地不停去看。   袁缘本以为在书房里会是尴尬又难熬的时光,没想到等她发觉自己双脚站麻了,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这一个多小时里,她跟叶轻各自忙着,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甚至连大的声响都没有过。   可是袁缘却很享受这样的过程,她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好似化作一团柔软的棉花把她包裹起来。没有缠绕的窒息感,也没有空洞的冷寂萧瑟,更没有坐立难安,无所适从的尴尬。袁缘打从心底里喜欢待在这里,她觉得在叶轻的书房里比自己的书房更放松自在。   书看了三分之一,袁缘转动视线想要放松一下。她看了看窗外,太阳已经落下去了,阴沉的天色让冬天的特征更加明显。   她看了一会儿,又把视线平移,在看到叶轻后就再也移不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叶轻的长卷发被她随意地扎了起来,非常非常随意,却出乎意料地有种说不出的漂亮。袁缘其实在心里琢磨了好一阵,都没能找到恰当的词去形容。   唯有漂亮,是确定无疑的。   此时的叶轻正专注于眼前的画稿上,但她的神情看上去似乎并不愉悦。眉头不时就会微微皱起,眼神一直盯着画稿没有半点游移。   这种神情袁缘也经历过,在她考试的时候,看着试卷想答案的时候就常这样。   她猜,叶轻可能是创作遇到瓶颈了,一时想不出更好的的方案。她合上手里的书放回书柜,毫不迟疑地走向书桌。   等她站到叶轻身旁,对方也没发现她的存在。   袁缘的手贴在大腿外侧,捏了好几次裤边,终究没有抬起。   她想要抚平叶轻的紧锁的眉,惊觉不太礼貌。   她从书柜边走来已是一种打扰,所幸没有打断叶轻的思路。如果现在再蓦然后退,很可能会真地惊扰到她。   袁缘只得站定,生硬地把视线从她无法触碰的地方移开,落在让叶轻费神的画稿上。   出乎意料,和她设想的那种设计稿不太一样。并不是一个素描人形穿着不同风格的服饰,也不是单纯的服饰设计图,而仅仅是类似于图案的东西。   “这个……”袁缘轻声嘀咕。   叶轻终于发现身边站了人,好在袁缘的声音不大。   “对不起,我吵到你了。”袁缘的认错态度很好,叶轻也并没有生气。   “没关系,反正我已经发呆很久。看样子今天是完成不了了。”   叶轻放下笔,准备把画稿收起来。   “可以让我看一看吗?”   叶轻见袁缘似乎真有兴趣,她便把手里的画稿递了过去。   袁缘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了过去,像是拿着一幅出土不久的文物。   “这只不过是手稿,不值钱。”   言下之意,你可以不必如此紧张。   不想袁缘却郑重摇了摇头,神色严肃地说:“就算只是手稿,也都是你的心血。”   叶轻嘴角浅淡的笑意渐渐隐去,刚才这笑是客套的,是长久练就的条件反射。是她多年来对待查看她设计稿的人所形成的定式思维,却被袁缘的话溶解了。   “谢谢你,袁缘。”   叶轻沉默了一阵,最后仍是说出了心里的话。   谢谢你,如此尊重我的创作。谢谢你,如此珍视我的劳动成果。谢谢你,没有把我的心血当成一张浅薄的稿纸。   正认真看着画稿上图案的袁缘显然没理解叶轻这一句谢谢是什么意味,但站在她身边,还是能明显感受到那一瞬间柔和下来的气场。   但很快,这柔和的气息就像灵感,稍纵即逝。袁缘想,可能是她的错觉吧,叶轻怎么可能温柔得比棉花还要轻柔细腻。   “这些是你准备在服装上添加的花纹吗?”   袁缘看了许久,的确没有什么设计师的眼光。但她又的确被这些图案吸引,于是虚心请教,再也没有半点少年老成的伪装。   “并不是,只是我关于新品牌的创作理念,是一种新的风格尝试。”叶轻说罢,抬头看袁缘。见她眼中疑惑依旧,便又耐心进一步解释。   “其实设计师也分好几种,像我这种,会想要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品牌,自然就要有独特的专属于我的风格。这样就能让人在看到商品的时候,第一时间能想到我。同样的,当别人看到我,也能想到我的作品。”   袁缘想了想,试探着说:“就像是图腾?又或者是一种传统?就像是每个民族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特色,有自己的服饰,有自己的语言,有自己的习俗。然后当大家提起这些,就会把它们相互联系起来。”   说完以后,袁缘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眼睫毛细密狭长,频繁的闪动有种说不出的美好。   “你说的对,就是这样。”   袁缘听到叶轻的肯定之语,缓缓抬头,双手捧着画稿递了回去。   她还想说些什么,肚子却发出咕咕叫的声音,氛围一时间变得尴尬。   “饿了?”叶轻看了眼桌上的时钟,接近下午五点。   吃晚饭的确早了点,但人要灵活。既然饿了,那就没必要死守着饭点。   叶轻迅速收拾了桌面,拿起手边的手机,划开屏幕迅速翻动起来。   叶轻的身高就算在家穿着拖鞋也比袁缘高出不少,跟在她身边的人只得保持张望才能看清屏幕的内容。   “你……要点外卖?”   回到客厅,袁缘脸上有一丝不可思议。   叶轻侧脸,不明所以。   “你不是饿了吗?”   袁缘无论如何想不到,她第一次主动来做客,叶轻竟然用外卖来招待她。难道她事先没准备吗,难道不是该一展身手吗?   “是有点饿。不过你要下厨的话,我也可以等的。”袁缘心想,她已经很懂事了。   叶轻却丝毫不领这份情,仍旧专注在外卖点餐软件里搜寻。不过她还是很重视客人的意见,因为她在下单前十分主动地问起袁缘的口味。   “想吃什么口味的菜?我听你爸爸说过,你好像比较喜欢吃本帮菜,还有粤菜。”   袁缘的嘴角无声抽动了几下,见叶轻一脸认真等着她的答案,才确信,这不是在耍她。   “你今晚真准备请我吃外卖?”   不是质问的口吻,袁缘的话透着深深的无力。   叶轻这才后知后觉看出她的情绪不太对,心里一紧,不知哪里出了错。   “不爱吃吗?”   虽然是外卖,但她也选了正经的知名连锁饭店,并不比出去吃差太多。   “也不是不爱吃,只不过我原本以为今天能吃到大餐的。”   袁缘的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失落,大概在她的概念里,从法国回来的人,虽说不一定能做法式大餐,但好歹烤个法棍,做个鹅肝再煎块牛排也是可以的。   没想到,叶轻竟然给她吃外卖!   可是袁缘盯着叶轻看了好久,久到叶轻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她的目光。她才确定,对方是非常真诚地想要跟自己一起吃外卖。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叶轻不会做饭。   沮丧过后,袁缘突然灵光一闪,忽然觉得叶轻不会做饭也好。这样奶奶就会嫌弃她不够贤惠!   不知不觉又发现了一个缺点,袁缘的嘴角慢慢扬起。   叶轻莫名地看着眼前的孩子表情多变,情绪似乎也从刚才的低落瞬间变得很高兴。一扫之前的爱答不理变得积极主动,甚至还挨着她坐,恨不得跟她共享一个屏幕。   叶轻向来习惯跟人保持距离,即使是江芷澜这么好的朋友,平时也不会无缘无故挨得这么近。叶轻本能想往旁边挪动,但袁缘瘦削的身子整个贴过来的时候,就像是施了法术,让她忘了动弹。   作者有话要说:   点个收藏,鼓励一下吧,谢谢小天使们 第16章 热气腾腾   为了掩饰自己突然的僵硬,叶轻下意识把手机递了过去:“喜欢吃什么就自己选吧。”   袁缘本来只打算凑近些看清楚菜单上的内容,没想到叶轻会这么大方,看样子是把主权选择权让给自己了。   她笑眯眯地接过手机,迅速扫了眼屏幕,上下滑动几次,犹豫着是否该开口。   叶轻在旁边安静调整呼吸,终于把状态恢复过来。瞥了眼袁缘,见她完全专注于手机,便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开了点。   袁缘像是很为难,盯着看了一阵,咬着唇没说话。   “怎么,都不合口味?”   袁缘摇头,轻叹:“也不是,只不过今天想吃点不一样的。”   叶轻以为袁缘是不好意思,于是很爽快地表示:“不一定非要在这家点的,你可以选择任何想吃的。选择这一家是因为它比较干净卫生而且配送快。”虽然口味无功无过,但至少没硬伤,这句叶轻没说。   袁缘偷笑了两下,耸耸肩熟练地在叶轻手机上操作。不知不觉间叶轻和她拉开了点距离,现在也不好意思特意凑过去。   不一会儿,袁缘选好了,在正式下单前她欢快地把手机伸到叶轻面前,隐含催促道:“你看看,还要再添点什么吗?”   原来是火锅,叶轻见袁缘挑了鸳鸯锅底,又选了些火锅必备的各种丸子组合,还有一份肥牛,一份肥羊,加上各种滑,在最后还选了两份蔬菜。   “挺好的。”叶轻点头,表示无异议。   “你有什么特别爱吃的吗?例如猪脑、黄喉什么的。不过毛肚就别点了,这东西要去店里吃新鲜的才好。”   一听猪脑,叶轻就撇嘴,袁缘见她表情,忍不住偷笑。   下单后显示需要四十五分钟才能送达,袁缘把手机还给叶轻,靠在沙发上轻轻揉肚子。   “很饿?要不要吃饼干?”叶轻起身去厨房准备把自己的储备找出来。   “还有别的选择吗?”袁缘跟了过去,站在吧台外侧看着。   跟外面的奢华装修还有书房的精致装修风格不同,橱柜里竟然有好几种不同包装的饼干、薯片,还有杯面。   “你平时在家都吃这些?”袁缘暗自皱眉,忽然想起她偶尔嘴馋时想要吃泡面被柳姨说没营养。   “有时候赶稿,这些比较方便,也省时间。”叶轻大方地站到旁边,并不介意自己的储藏被袁缘看全。   “可是你总是吃这些,对身体不好。”袁缘并没有走上前,她趴在吧台上,后踢着腿,颇为随意地说:“难怪你看上去那么瘦,就跟竹竿似的。”   叶轻的瘦并不是刻意饿出来的,她从小就是衣架子身材,只不过这两年因为工作的原因骨感更突出了些而已。   但她却没有辩解,浅笑着指了指柜子里的东西,问:“没有看上的吗?”   袁缘摇头:“不吃了,不然待会火锅来了就吃不下了。”   叶轻也不勉强,轻轻把橱柜关上。突然从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劝说:“你以后还是少吃点吧,真地对身体不好的。”   大概是袁缘这一声劝说太过情真意切,以至于叶轻放在柜门上的手颤抖了一下。   “好的,谢谢提醒。”   **   火锅是国内一家以服务细致周到著称的连锁店配送的,上门后所有材料一样不落,就连扎头发的橡皮筋都没缺。袁缘对此习以为常,倒是叶轻偶尔会有意外之情显露。   袁缘想,大概叶轻还没试过一个人在家吃火锅。   转念她又想,一个人吃火锅的确没意思啊,无论是去店里还是在家。   也不知怎的,只不过在叶轻家里待了半天,袁缘就已经感觉到这间屋子里无处不在的冷清和孤寂。唯有那间书房,稍微有点人气,但也还是不如袁家。   热气腾腾的火锅瞬间让这间高级公寓充满了烟火气,袁缘的饥饿感终于在接连吞下好几口牛肉后得以缓解。她和叶轻相对而坐,有白色的热气挡在她们中间,却掩藏不掉彼此嘴角的笑意。   气氛变得轻松起来,袁缘不禁感叹,吃火锅果然是最容易拉近感情。   “你在国外的时候爱吃火锅吗?”   “偶尔会跟朋友去吃。但是不像这样,是独立的小火锅,分餐。”   “噢,我吃过。”袁缘回想起每次去欧洲滑雪后吃过几次,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不过比较卫生。”袁缘很注意使用公筷,但后知后觉担心叶轻可能并不适应国内火锅的吃法。   “但也缺少了热闹。”叶轻看上去好像更喜欢这种原始的吃法,不过她偏爱丸子,肉吃的并不多。   袁缘咬着筷子,思考着何时提出要求,这是她今天主动上门的目的。拖拉了半天,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   也不知道当初爸爸是怎么跟叶轻说的,叶轻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任何催促或者观察她的意思。袁缘从叶轻脸上看不出半点真相,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么快就饱了?”叶轻见袁缘突然放慢动作,锅里的牛肉都忘了捞,便用公筷帮她夹到碗里。   “咳咳,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的。”袁缘低头盯着碗里的肉看了一会儿,缓缓抬起头。   叶轻眼底有一丝浅笑闪过,但被热气掩饰得很好,袁缘没有发觉。   “是什么?”   “我不想去美国读高中,但是爸爸不同意。所以,所以……”   袁缘说到这里,一怔,才发现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忘了。   “所以你想让我替你和你爸爸说?”   袁缘不知该夸叶轻聪明还是怪她太聪明,但也的确免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尴尬。   叶轻并没着急给答复,反而问她:“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想去国外读书吗?”   “我觉得没必要。其实海城也有很好的国际中学,没有必要非得去美国,而且我也不喜欢美国。”袁缘回答得很顺溜,没有半点犹豫,像是发自肺腑。   叶轻认真地望着她,脸上的表情很淡。   “我想,你应该也这样跟你爸爸说过。但他没有接受,是吗?”   袁缘不禁丧气点头,想起这一幕还是难受。   “所以除非你告诉我更真实的原因,不然我也帮不了你。同样的话,你爸爸并不会因为说的人不同就会欣然接受。”   袁缘面色一僵,忍了一会儿坚定地说:“这就是我的真实理由。”   “那我真地帮不了你,抱歉。”   叶轻无奈地笑笑,很是无能为力的样子。   袁缘设想过叶轻会拒绝,她以为自己会生气或是会暴躁,甚至暗自恨对方。但到了此刻,她却从叶轻的笑容里感受到一丝失落。   这份失落是来自于自己不肯告诉她实话还是因为她帮不到自己而难过?无论是哪一种,袁缘都觉得心里不太好受,她一点都不气,甚至开始犹豫,该不该把心里的话告诉叶轻。   可是这样的话要怎么开口呢?告诉她,自己是因为不想让她跟爸爸良好平稳地培养感情,也不想让她得到奶奶的好感跟认可,所以要留在海城,成为一道“人墙”,无处不在地搞破、坏??   又或者是……袁缘继续往下想,却猛然打住了。   她暗自摇头,提醒着自己,不能再多想了。再想下去,她可能就真地离不开了。   叶轻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她从来不会催促自己的顾客匆忙做出决定。但她也不会让自己在等待的过程中迷失自我,因为顾客的决定去否定自己。   “我早就猜到了,这没什么。”袁缘深呼吸,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   这样的笑带着疏离,把袁缘眼角眉梢显而易见的失望生生隐藏起来。叶轻不由得轻叹,这孩子其实根本藏不住心事,想必是成长环境太过单纯。   被保护得太好的孩子总是会有一段格外幸福的时光,无忧无虑,随心所欲。那颗最为纯粹的心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呵护与保全,叶轻深知这份纯粹有多珍贵。   但阅历告诉她,维护这样的纯粹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如果守护者不够强大,那么这样的孩子将来面临残酷环境的时候,将会遭受比别人更为惨烈的打击。   好在袁家的背景足够强大,叶轻发现自己的思维又发散了。回过神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袁缘,这孩子身上的纯粹难得一见,每每接近都会让她由衷感慨。   这才是本真之美,无关乎外在容貌,无关言语交流,只要这个人站定在面前,她就能带给叶轻吸引。   袁缘不是一个喜欢死缠烂打的人,大概从小也没遭受过几次被拒绝的经历。虽然在叶轻这里屡次碰钉子,但她并不会把相同的要求反复提出,接下来的时间她们静静把菜全都吃光了。   大概是这顿火锅吃得太过满足,全身热乎的袁缘离开的时候忘了拿走她的围巾。不过在离开前,她加了叶轻微信。   袁鸿浩虽然口头上说会充分尊重叶轻的意见,但他亲自把女儿送过来,如果最后还是被拒绝了,叶轻知道她跟袁鸿浩接下来的合作肯定不会再像现在这么顺利。   微信里多的是添加后也不怎么说话的人,袁缘的头像冒出来的时候,叶轻竟然有一丝意外。   大概是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快就主动找她,拿起手机仔细一看,她便从书房回到客厅。   袁缘说:“糟糕,我的围巾好像落在你家客厅了。”   叶轻很快回她:“放心,围巾安好。”   然后她拍了张照片发过去,袁缘的围巾乖巧地躺在沙发扶手上。   “那麻烦你帮我保管一下,等下次我来拿。”   袁缘本想说让她爸爸转交的,可发出信息的时候不知怎么就变成自己去拿。   叶轻本也想说,等下次让袁鸿浩带回去。转念才想起袁鸿浩明天就要出差了,况且袁鸿浩每次送她回家也从不上楼,还不如袁缘自己过来。   于是叶轻爽快地回了:“好的,下次见。” 第17章 十分惦记   在叶轻家晚饭吃得早,袁缘回家的时间自然就不晚。到家时,袁鸿浩也刚回来不久,又是一脸疲惫。袁老夫人朝她招手,示意她到餐厅来。   “奶奶,我不饿。在叶轻家吃了火锅,特别撑。”袁缘轻拍了两下自己的肚子,隔着衣服并不明显,但厚实的声音倒是不虚。   “吃不下就不吃,但你爸爸明天又要出差了,你在这里多陪陪他也是好的。”袁老夫人语气平静,朝袁缘固定的座位指了指。   “噢,知道了。”袁缘听话地坐了下来。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年节一结束袁鸿浩就出差,所以并不觉得今晚的相聚有多么珍贵。不过听奶奶的语气,像是对爸爸有些不满。   果然,用餐刚结束,袁老夫人就发话了。不过却是问孙女的,把一直在旁发呆走神的袁缘吓了一跳。   “小缘,今天在叶轻家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袁缘仔细回想了一下,挑了点重点说。例如叶轻陪她看电视,她陪叶轻设计划稿。   “最后就一起吃了顿火锅,我们把点的菜全部吃光了,厉害吧!”袁缘说到最后,语气明显兴奋起来。   袁老夫人不动声色点点头,视线转向在另一边的儿子。   “鸿浩,看来她们相处不错。”言下之意,对袁鸿浩这次的眼光表示初步认可。   袁缘愣愣地轻声应和了一声,立刻回过神。   糟糕,不是要破坏叶轻在奶奶心目中的印象吗?可是刚才她无意中好像还帮对方加分了,无力感顿时注满四肢,袁缘软瘫在座椅上。   “对了,今天叶轻把联系方式给你了吗?”袁鸿浩想起这事,刚才一直没找到机会询问。   袁缘泄气地答:“给了。回来的路上,我们还发过消息了。”   袁鸿浩满意地点点头,出差前所有事情都解决好了,无论是公司里的还是家里的。这样他就可以安心离家了,一走又会是一个多月。   袁老夫人还没有离开餐厅的打算,大家猜她还有话要说。   “鸿浩,生意固然重要,但毕竟现在你有了可以安定下来的人,心里也该有家的概念了。”   袁老夫人的语气重了些,谈不上是责备但也带着提醒的口吻,袁缘忍不住跟着认真听起来。   袁鸿浩是出了名的孝子。在商场上冷面无情,但对于家人,他绝对称得上是温情体贴的。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留点时间在家里。”   “光留在家里有什么用,叶轻还住在外面,你两头跑也够辛苦的。”   这话一出,袁鸿浩跟袁缘的身子都僵直了一下。   袁鸿浩立刻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袁缘一下子没懂,悄悄打量着奶奶跟父亲的脸色,过了一会儿等她悟出来时,这一茬已经过去。   见袁鸿浩沉默不语,袁老夫人也没有步步紧逼。她缓了口气,轻叹道:“我也不是要逼你什么,规矩是我立的,但这是袁家传下来的,我必须守着。但也这么多年来,总算是有个人能陪你,跟小缘也能相处,你不妨考虑早点把她接过来。”   这么快就要把叶轻接到大宅来?这怎么行!袁缘第一个不同意,但她没机会表达,只能着急干瞪眼。   柳姨在旁边察觉到她的心情,轻按了她手臂,示意她别激动。   袁鸿浩舒了口气,低沉了嗓音说:“妈,现在还太快了点。虽然我跟叶轻订了婚,但也只是订婚。让她正式住进袁家,为时过早。”   袁老夫人刚才那番话不过是提点,并不是命令。袁鸿浩有自己的打算,她也不再勉强。   “这事你放在心上就行。早点上去收拾,明天路上注意。”   又是去非洲,早班机,应该是早餐前就要出门了。袁老夫人明天是碰不到儿子了,提前跟他告别。   袁缘等奶奶上楼后,拉住袁鸿浩。   “爸,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叶轻回来?”   袁缘的神情让袁鸿浩疑惑,这孩子不是才说在她家相处挺好,怎么现在一副很紧张又很是拒绝的表情?   “你不想她来?”   袁缘刚要脱口而出,说不想。不知怎的,忽然想到叶轻家那冷冷清清的客厅,净白冷淡的厨房灯光,还有那满满一橱柜的泡面饼干,这话就噎住了。   袁鸿浩按了按眉头,开了一下午的会,跟好几个部门的负责人交代工作,比平时开例会要累的多。但急躁的语气还是尽量在女儿面前少显露,毕竟袁缘现在处于青春期容易敏感叛逆,袁鸿浩经常在心里提醒自己。   耐着性子,放低声音问:“到底是想还是不想呢?”   “随便吧。”袁缘泄气,松开父亲的手。   她无奈在心里摇头,怪自己总是败给叶轻。明明刚才只要她表明态度,坚决不欢迎叶轻来,父亲肯定会尊重她的意见。   到时候她再慢慢跟奶奶磨一阵,叶轻进门的日子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可是当她想起那些没营养的食物,还有叶轻说着苦咖啡提神的时候,眉眼间一闪而过的神情,让她无法忘怀。虽然袁缘暂时无法准确解读,但内心里已经很不想让叶轻继续生活在那间公寓了。   可是那间书房又很特别,特别吸引她。以至于她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下次去拿围巾的时候,还要在书房里多待一会儿。   要是可以把那间书房也搬过来就好了,这样就更完美了。   袁鸿浩本以为那句随便吧是赌气的话,没想到等了一阵也不见袁缘再说什么,反而站在那里傻愣愣不知在想什么,想到后来还傻呵呵地笑起来。   袁鸿浩无奈摇头,缓缓上楼。他到二楼的时候,回头看袁缘,见她终于挪动了,也跟着往楼梯走,应该是恢复正常了。   女儿真地长大了,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越来越像她的母亲,他曾经的爱人。   曾经,袁鸿浩从没想过,这座大宅会迎来不是她的女主人,但如今他们的确在谈论叶轻。   袁鸿浩敲敲额头让自己恢复理智,不要陷在过去的回忆里。   袁缘洗完澡躺在床上,脑子里回忆着叶轻书房的布置。   刚才在楼下,她突发奇想要把书房搬到大宅来,是为了配合叶轻的到来。但现在她却偷偷在想,如果把她的书房也改造成那样,岂不是更好?   正沉醉在回忆里,身旁的手机震动起来。   简欣和三个字跳动在屏幕上,袁缘高兴地接起来。   同时,简欣和的美丽容颜也出现在屏幕上。   “小缘,有打扰到你吗?”简欣和总是先为别人着想。   袁缘依旧躺着,举起手机,左右摇晃着头:“我正闲着无聊呢。”   简欣和也是刚洗完澡,长发湿漉漉地垂在背后,脸颊还带着热气蒸腾后残留的色泽。   简欣和的身材很好,十八岁已经完全成熟,平时穿衣已是曲线玲珑,凹凸有致,魅力发散。现在穿着浴袍,犹如出水芙蓉般清纯天然,更是让人难以错目。   然而袁缘丝毫没有发觉眼前无限风光,像往常一样,嬉笑着看着屏幕里的人。反倒是简欣和被她这样看着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手机,扯过毛巾擦头发。   “小缘,今天顺利吗?”   简欣和知道袁缘的计划,所以一下午都没有打扰袁缘。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估摸着她该到家了才打电话。   “当然不顺利啊,叶轻拒绝我了。”袁缘沮丧地说,薄唇无意识地嘟着,竟让简欣和忘了擦头发的动作。   袁缘忽然戳了戳屏幕,笑着问:“欣和你怎么呆呆的,擦个头发都累得要中途休息。”   简欣和的脸瞬间烧红起来,好在房间灯光昏黄,她站远了些,好让自己的尴尬被更好掩藏起来。   “那你怎么办?如果叶轻不帮你,恐怕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简欣和故意岔开话题,不过这也是最近她心里一直想着的事情。   对于袁缘的高中到底去美国还是留在海城,简欣和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想要什么结果。她当然希望袁缘能早点去美国,这样就能有更多的相处时间。   但那所寄宿高中她读过,在那里生活过,经历过,其中酸甜苦辣只有自己明白。即便独立早熟如她,也有许多个无助孤寂的时刻,她不愿袁缘太早承受。   但袁缘留在海城,高中学业紧张,加上时差,她们之间的关系可能就更淡了。想到这里,简欣和就没来由地一阵心痛。   “哼,我才会轻易放弃。她说不帮就不帮,我才不信。”   袁缘的语气吸引简欣和又走回去,想要仔细看看屏幕那头的小孩究竟是什么心情。   为什么前一分钟还低沉郁闷,这一刻却又充满斗志。   但袁缘不像在说反话,看她微扬的嘴角还有双眼中闪着的光亮就知道了。   简欣和抿着唇,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难受。隐隐的,很浅很淡,但又很突兀。   电话那头的袁缘浑然不觉,她举着手机累了,又换了个姿势,把手机放在床上自己趴着。但眼睛里的光丝毫不减,并且越说越起劲。   她的朋友不多,忍不住要跟简欣和分享今天在叶轻家里的经历。絮絮叨叨说了一通,隐去细节,突出重点,再一次强调喜欢叶轻的书房设计。   “小缘,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夸过一样东西,看来叶小姐的书房的确与众不同。”   简欣和跟袁缘关系近,但毕竟跟袁缘身份不一样。在理智清醒的时候,她还记得叫她叶小姐。   “其实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但就是很不一样。我刚才回忆了很久,却没办法完全还原出来。”袁缘像是又陷入了回忆里,但嘴角的笑意却愈加明显。   简欣和眼神暗了下去,还不等她开口,袁缘便又说:“不行不行,我下次要去仔细看个清楚才行。不然我的书房搞得四不像可就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喵喵@ 第18章 互相放肆   叶轻没想到袁缘隔天就找她,目的自然是那条被遗忘在她家的围巾。   袁缘的微信头像跟她睡衣图案是一个系列,皮卡丘,很好认。   对话框弹出来的时候,叶轻正在喝咖啡。   “叶轻。你今天有空吗?我可以去你家取我的围巾吗?”   “你今天可以取围巾,但我今天不在家。”   “这样啊……”   叶轻耐心等着袁缘后面的话,但她只看到对话框顶端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迟迟不见到底输入了什么。   叶轻放慢喝咖啡的速度,又把手机移近了些,视线已经彻底从刚才的杂志上固定到屏幕上了。   袁缘头一回觉得发消息是这么为难的事情。明明简单一句下次再约就能结束的话,她总也打不出来。   其实她打出来了,但是又被删除了。   这样反复了几次,到最后她还是顺从心意,发过去心里真实的想法。   “那我们约在外面碰头吧。那条围巾我很喜欢,所以想早点拿到。”   发出去以后,袁缘承认,前一句是真心的,后面的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打上去的。   叶轻没有立刻回复,袁缘有点着急,但安静等着。   过了大概五分钟,袁缘收到一张照片。   照片里,她声称很喜欢的围巾被很好地叠了起来,放在一个手提袋旁边,是要一起出门的姿态。   “我会照顾好你的围巾的,放心。”   很快,叶轻又补了一条信息:“十点半,在宁海路1399号岩丁画廊见,可以吗?”   袁缘对这个画廊并不熟悉,但宁海路她是知道的。那里是海城著名的小资商店集中地,她跟简欣和去逛过几次。   “可以,到时见。”   “谢谢你这么爱护我的围巾。”附带一个吐舌头的表情,袁缘迅速起身去换衣服。   叶轻无奈摇头,把手机放到桌上,坐到化妆台前。   今天她约了海城的著名画家见面,礼仪上该要认真化个妆,以示尊重。当她拿起眉笔,忽然想起也约了袁缘。   其实今天的约见对她来说,是颇为正式的,也很重要。但叶轻在收到袁缘消息后,还是不忍心拒绝她,更诡异的是自己竟然也有点想见她。   哪怕她们都知道,迟一天取回围巾并没有什么不同。   短暂停顿之后,叶轻的手又慢慢动了起来。她化了个淡妆,适合公司白领,但对于艺术圈里的人来说,则显得太过普通,甚至淡如水。   搞艺术的人都知道,要想让人印象深刻就必须独一无二,越特别就越让人难以忘记。道理叶轻都懂,所以在法国的时候,秀场里的她永远都是明艳诱人的,是一出场就能吸引无数目光的。   但回到海城,她突然就不想了。她不想再延续过去的一切,她想要改变,想要创造新的东西。   好吧,就从今天开始。叶轻暗自在心里对自己说,眼前浮现的却是袁缘澄澈纯真的双眼,衬着她白皙柔腻的皮肤,无需刻意粉饰就足以摄人心魄。   脸上过于寡淡的妆容,叶轻配了稍显艳丽的玫瑰色唇膏。她放下长卷发,自然而时尚,清丽自然又不失成熟气质。   跟画家见面的时间是十一点半,叶轻提前跟袁缘碰面是担心万一她路上耽误了也有转寰余地。在法国时她已经习惯了对方总会迟到那么一小会儿的情况,仿佛不迟到就显得很不法国似的。   没想到,她提前十分钟到达的时候,袁缘竟然已经在门口了。   今天是晴天,但海城冬天的太阳是不会让人头皮发麻,身体生暖的。   叶轻快步上前,语带不满:“你到了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还在四处张望熟悉环境的袁缘突然被身后冒出来的冷声吓了一跳,猛回头就看到充满诱惑的玫瑰色双唇近在眼前。   身高差让她恰能看清楚叶轻的双唇,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唯有袁缘看呆了。她澄澈的双眼藏不住任何秘密,毫无保留地把她心中的感叹表露出来。   这样花痴又满是贪恋的眼神,叶轻早就见怪不怪了。甚至有时会让她觉得厌烦和抗拒,如果对方眼里的含义再多一份复杂心思那就更让她讨厌了。   但换成了袁缘,好像一切都自带了纯洁的光环。叶轻不但纵容了她肆意的凝视,而且在心底里也没有生出半点厌恶。反而是带着不知觉的宠溺,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她细软卷曲的头发。   手感跟之前想象的一样,柔顺光滑,自带的卷曲果然跟烫出来的效果不同。在法国时也不是没碰到过自来卷的模特,但让叶轻生出想要主动触摸的,几乎没有。   她盯着她的瑰丽双唇一瞬不瞬,她不受控制伸手为她捋平被风吹乱的头发。一切都发生地很自然,到此刻,两人才感觉出不对来。   尴尬,当两个人都回过神并且明确知道自己刚才失态做了什么的时候,脑中漂浮着尴尬。   袁缘收回了放肆的眼神,低着头盯着脚尖,黑色的切尔西靴亮到她隐约看见自己的脸。好在鞋面颜色够深,距离够远,但袁缘心里清楚,此刻她肯定满脸通红。   耳根处传来一阵阵热辣辣的感觉,她越是低头就越是觉得脸颊发烫。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这样盯着别人看过,用奶奶的话说,这叫做极不礼貌。用柳姨的话说,这孩子不知为何突然失了魂。   叶轻的手刚一收回,眼前的孩子头就迅速低了下去。如果她没有做出随意抚摸袁缘头发的举动,那么很容易就会发现这孩子的羞涩。   但现在,她垂着手,心里却翻江倒海。   面上波澜不惊是因为在工作场合历练多年,但终究还是做了前所未有的举动,叶轻不得不努力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一阵冷风吹来,袁缘瑟缩了一下。今天为了来取围巾,特地让脖子保持空荡荡。   叶轻从背包里把围巾拿出来,递了过去。   袁缘依然垂着眼,思绪还在飘荡中,似乎并无察觉。   叶轻已经恢复如常,这才看出袁缘还处在不自然的情绪中。为了缓解尴尬,她只好亲自动手,将围巾展开,再往前,然后朝袁缘的脖子上一挂。   虽然有身高优势,但袁缘低垂着的姿势让她更加顺利地把围巾挂了上去。这下发呆的人终于回过神了,又是一惊,袁缘的眼神再次回到叶轻脸上。   这次懂得抬高视线了,轻描淡写掠过那依旧让人难忘的玫瑰色双唇,继而停留在叶轻高挺的鼻梁之上,最后是那双迷人却好像蒙着一层薄雾的双眼。   袁缘这才发现,今天叶轻的妆容其实很淡,和上次订婚时完全不同,但又有一份魅惑隐藏在今天的清淡里,和昨天在她家时也不一样。   她究竟有几个样子呢?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袁缘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还没等她想出答案,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侵扰。   原来叶轻已经一手推开画廊的玻璃大门,一手轻轻拉着她,走了进去。   海城是南方沿海城市,冬天非常湿冷。但这边冬天大多是用暖气空调取暖,并不是北方或是欧洲常有的那种暖气。   温暖,但同时也容易燥热。挂着的围巾并没有被结成好看的样式。袁缘低头看了眼挂在两侧的围巾,一时不知该脱下来还是继续戴着。   叶轻的手已经在进门后松开,她走到前台处,低声交谈几句,看来对这里挺熟。   袁缘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安静等着,并不插话。   她在宁海路逛过好几次,也许曾经路过这里,但一次也没进来过。她甚至不知道那扇普通的玻璃门后竟然这样别有洞天,里面的装修风格很是雅致但细节处又显露张扬。   趁着前台打电话的空隙,叶轻回头看了眼袁缘。她刚才看过表了,等前台和画家确认好时间她就带袁缘去旁边的咖啡馆喝咖啡。   叶轻并没有解释她在做什么,待会将要做什么,袁缘却莫名觉得安心。她就站在那里,悠悠等着,甚至还悠闲地双手插进口袋。   她的身材比例很好,只是还没长开。但她的腿长而笔直,几乎腰部以下就是腿。细长的小腿也意味着将来一旦再次发育,身高很快就会明显提升。   袁缘朝她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混血儿就是天生讨喜,这样貌很符合大众审美。前台妹子刚挂了电话,顺着叶轻的视线望过去,瞬间被定住。   “这小妹妹可太好看了!”前台妹子看上去刚工作不久,年轻且充满朝气,打扮得也挺有品味。   叶轻循声回过头,看到之前还十分公事化讲究礼仪的前台妹子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处,双眼闪闪发光,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叶轻当然知道她在看谁,又在夸谁。   不知为什么,她礼貌性的微笑渐渐收了起来。   叶轻本身就是清冷的气质,如果她不笑,周身气场就更冷了。还不等她开口,前台妹子浑身一颤,十分自觉地回到了之前的工作状态。   她十分客气地解释:“叶小姐真是对不起,丁总说他临时有急事要处理,可能中午前来不及回来了。”   满目歉意,前台妹子无声的宣告,叶轻被放鸽子了。   “那丁总有没有说今天几点能回来?”叶轻心里不爽,但仍不想白跑一趟,计算着大概要等多久。   妹子更加抱歉了:“丁总说处理完急事就要回去收拾行李,去国外参加一个画展,恐怕没那么快能回来了。”   叶轻盯着她看了一阵,直到妹子被看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想要避开又忍不住多看几眼叶轻。毕竟好看的人走到哪里都让人舍不得错开目光。   “好的,那我等他回来再约。谢谢你了,再见。”   叶轻不是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况,被人临时放鸽子,如果不是对方和她有仇要整她,那么就是有人在针对她故意给她使绊子。   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叶轻感到烦躁。   就是因为之前在法国频频出现这种情况,她才不得不考虑换个环境,回到国内重新开始。   没想到,刚回来就又往事重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点个收藏鼓励一下吧,么么哒 第19章 插曲   饶是惯于淡定的叶轻到了此时也不免皱了眉头,在和前台妹子礼貌告别后便一脸低沉地领着袁缘往外走。   “你还好吗?”袁缘快步紧跟叶轻,生怕错失叶轻脸上的表情。   叶轻在情绪不佳或是面临困境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快步走。走着走着还会双手抱在身前,用双臂为自己圈出一个安全领域。   玻璃大门一开,冷风便立即袭来。   叶轻裹紧了大衣,快步离去,像极了上次试完订婚礼服后的背影。   “没事,不过今天的计划被打乱了。”叶轻听到袁缘的声音才想起身边还带了个小尾巴。   叶轻看了眼时间,距离午餐还早了点:“你今天有其他安排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可以去喝杯咖啡。”   袁缘笑着点头,走到她身旁跟她并排往前走:“我全天空闲。不过你可不能再让我喝那么苦的咖啡了。”   叶轻略带不解地看着她:“嗯?”   “跟我来吧,我知道附近有家很不错的咖啡馆。”   袁缘朝她眨眨眼,颇为自豪地昂起下巴,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了前面。   叶轻愣了一下,然后才无奈摇头跟了上去。   但刚才的烦闷心情好像跟着淡了点,跟在袁缘身后走在这条陌生的街上,叶轻竟然一点也不慌。她其实是一个不太有安全感的人,跟很多艺术家不同的是她是个很有计划的人,凡事都会考虑周全,并非是个随性而为的人。   对于宁海路她并不熟悉,但还是忍不住跟上了袁缘的脚步。   “你常来这边?”   和袁缘选择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店里有三四桌客人,但并不喧闹。   “我跟欣和每次到宁海路逛街,都会来这里喝杯咖啡。”   袁缘唇边沾了一层薄薄的奶泡,很是可爱。   叶轻在回忆谁是欣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简欣和,简家的小女儿。”袁缘轻声提醒,上次在订婚仪式上,袁鸿浩有特地介绍过简家。   叶轻点头,表示记起来了。   两个人又静静喝着咖啡,没人说话,气氛好像也不怎么尴尬。   袁缘看着窗外的阳光,隔着玻璃,周围传来阵阵热风,这样惬意的冬日里,她竟然和叶轻在这里喝咖啡。想想都觉得挺魔幻的,但一切又好像再自然不过。   袁缘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叶轻放在手提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她接听后脸色再度沉郁。   “怎么会这样?”叶轻竟带了质问的口吻,袁缘抬眼看她。   叶轻的眉头锁了起来,原本握在咖啡杯边缘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不自觉地握成拳。   电话那头不知又说了什么,叶轻的神情更加沉重了。   袁缘能感觉得到她有点生气,但是在努力克制。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算久,但几次相处下来,袁缘觉得叶轻并不是一个暴脾气的人。相反,她甚至觉得叶轻像一团棉花,无论她怎么“重拳出击”,都轻巧被卸了力。   袁缘安静在旁小口咽着咖啡,直到叶轻挂了电话,她才小心翼翼地问:“是发生什么突发情况了吗?”   叶轻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袁缘,尔后浅笑了一下:“是不是我刚才吓到你了?”   江芷澜就不止一次地说过,叶轻工作的时候,认真得吓人。不苟言笑的时候冷得让人无法接近,在旁边待着都觉得冷飕飕。   刚才的她,不仅不苟言笑,甚至还自带冷风。   “吓到倒是没有,只是看见你想生气又要忍着,替你难受。”   袁缘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刚刚发生过但又再平常不过的事。可叶轻却又生出了想要摸一摸那微卷头发的念想。   好在两个人相对而坐,叶轻放在桌下的手再次紧握,忍住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发生得太突然,我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叶轻已经完全恢复了理智,但她开始不停看表。   “你赶时间吗?”袁缘对这样的场景很熟悉,平时袁鸿浩赶着去开会前也频繁看手表。   叶轻感到抱歉,本来是打算跟袁缘一起吃午饭的。   “原本打算请你吃午饭的,现在看来不行了。我的确有急事需要去处理,你自己能回去吗?”   袁家有私人保镖,但袁缘不喜欢他们贴身保护,所以总是和她保持一定距离。   “你要去什么地方?”袁缘放下还剩四分之一的咖啡,闪动着明亮的眼睛。   叶轻一愣,不明白袁缘问这个做什么。   “方便带我一起去吗?”袁缘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了出来。   她平时的活动范围有限,能去的地方也不多。如果没有欣和相伴,她觉得有趣的地方就更少了。   今天难得有个好天气,她不想那么早就回家。   看出叶轻有些迟疑,袁缘便又主动解释:“奶奶今天带着柳姨去走访老朋友了,家里就我一个人。回去待着太闷了。”   看到袁缘淘气皱鼻子的样子,叶轻笑着同意了。   叶轻朝地铁站走去,距离这里大概有十五分钟的路程。   “能告诉我,我们要去哪里吗?”   “馨爱路。”叶轻并不隐瞒。   袁缘思考了一下,说:“馨爱路啊,那你得换乘地铁。虽然距离不是太远,但坐地铁比较慢。”   回想刚才叶轻接电话时的神态,袁缘猜想肯定是发生了紧急事件,要不然叶轻不会瞬间生气。   “那我们打车?”叶轻相信了袁缘的话,毕竟她是在海城长大的,比自己更熟悉这座城市。   “这个点打车也比较难而且还会堵车,坐我的车过去吧,我们可以走捷径。”袁缘笑着说。   叶轻起初还不知道走捷径是什么意思,等她坐上车后才明白。原来车上有特别的通行证,可以在高峰时段走不允许私家车辆行驶的路段。   这样一来,从宁海路到馨爱路就变得便捷又迅速了。   平时加上堵车跟绕路,要开半小时的车程,现在十分钟就到了。   袁缘跟着叶轻来到一间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小院子前面,院子里堆积了不少材料,应该是在装修。   “里面比较乱,可能还很脏。”推门而入前叶轻提醒了袁缘。   “这样啊。”袁缘认真思考了一下,迅速取下围巾。   然后她把围巾叠好,递给叶轻。   “麻烦替我再保管一下吧,我怕待会弄脏了。”   合情合理的解释,叶轻并没多想就接了过去。像来时那样,又把围巾装进自己包里。   她的动作利落干脆,但并不粗鲁。看着她细致小心地呵护着自己的围巾,袁缘忽然觉得脖子暖暖的。   走进院子,是一座两层的小洋楼。有些年头了,但外部保养得还不错。   这时从楼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大叔,一看就是包工头的模样。   “叶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今天这个情况,主要是我们这里来了一个新人,没有搞清楚涂料的性质,弄混了。”   还不等叶轻开口,对方就匆忙解释起来。   堆着一脸的笑意,但字里行间全都在推卸责任。   袁缘冷眼在旁边看着,她还是有点生气。   叶轻倒是一直很冷静,她抱着双臂听包工头把情况详细解释了一遍,并没说话。   “所以叶小姐你看,后面施工要怎么搞?我们一定加班加点,就是不睡觉也肯定按照工期准时完成。”   “等我进去看了以后再决定。”   袁缘跟了进去,包工头走在最后,脸上神色并不好。   嘶,袁缘率先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墙面糊的也太夸张了吧,满墙的敷衍二字可表。   叶轻环视一周,始终不发一言,但周身气场渐冷。   在场工作的几个工人都不敢吭声,只好停下手里的活,恭敬地等在旁边。   这时包工头又走了上来,赔笑道:“是昨晚弄砸的,今天一早我们几个过来发现情况不对,就想着赶紧补救。没想到越弄越糟,也不知道那个新手到底怎么兑的涂料,现在也找不到人了!”   说得慷慨激昂,好像严重受损的人是他似的。   袁缘心想,这人要是在爸爸公司里,明天就得结算工资走人。   这时叶轻极为冷淡的声音传来。   “合同终止吧,剩下的我会找别的装修公司来解决。”   果然,叶轻也选择了不再相信。   包工头显然感到意外,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顶多就是跟业主解释完后用别的涂料盖住。无非就是工期延长几天,质量和效果比之前的差一点,但也不会真影响使用。   “叶小姐,你看我们这大过年的也没回家,连轴转帮你开工。你一句话说合同结束就结束这不合适吧。况且也不是太大的问题,装修施工多多少少都会有各种情况。”   “合同里写的很清楚,你们春节工作,我也按照相应的规定多付了钱款。但是对于施工质量和效果,我有添加特别要求,当初你们确定可以接受,我们才签订合同的。”   叶轻转过身,看着包工头,淡淡地说:“所以现在,是你们先违约了。”   包工头一听违约,脑海里就迸出赔偿两个字,心情更烦躁了。   “叶小姐,你这也太不讲情面了。新人犯点小错很正常,我们又不是不管了,也都在尽力补救。再说,新人犯的错,你也不能让其他人无辜受牵连啊。”   叶轻并不想多费唇舌,但包工头不依不饶,显然不同意提前结束合同。   “我是跟装修公司签订的合同,至于他们找哪个装修队来具体操作我并不会多加干涉。你们任用新手也是你们自己的决定,同样的,后果也该由你们完全承担。”   包工头被说的哑口无言,在场的其他几个工人也面色不善。   袁缘紧张地看了眼周围,盘算着要不要把在门外等着的保镖叫进来。   叶轻大概是感受到了袁缘的紧张,不着痕迹地往她那边走了几步,紧紧挨着她。   叶轻一靠近,袁缘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丁世梦”读者浇灌的30瓶营养液!   也谢谢所有支持鼓励本文的小天使! 第20章 慷慨相助   叶轻的靠近, 给了袁缘无声的安抚和勇气。明明那几个装修工人仍然满脸不快,包工头和她们的距离也没有拉远。但袁缘就是觉得气氛变了,她没之前那么不安跟紧张了。   气氛僵持了一阵,包工头扯出勉强的笑, 试图做出最后的挽救。   “我们的错, 我们认。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帮你把墙面恢复, 然后吊顶还有地板的钱免了。这些我们都自己贴钱做。”   包工头等了一阵, 见叶轻还不答话, 脸色沉了。   他的声音也没之前那么和气了:“大过年的,别太较真了,工作里谁没个失误的。叶小姐你生气是应该的,但也要考虑一下我们这群兄弟们的心情吧。”   “每个人都该做好自己的工作, 如果是我的工作出现失误, 我也必须付出代价。我理解你们, 但我无法接受你们造成的后果。所以不用再说了, 我待会就给装修公司打电话。”   包工头的脸彻底黑了。在场有两个年纪比较轻的装修工脾气急躁,其中一个一把就丢了手里的工具,作势要冲上去, 被包工头伸手拦下。   “这女人怎么那么不讲情面, 还真以为自己有点钱就了不起了!”   包工头虽然拦着,但并未阻止他的话, 可见其实他也这么想。   袁缘越听越生气,她抬头看叶轻, 完美的侧脸弧线已经绷成一条明朗的线。锐利却并不犀利,犹如一道亮光,悄悄割开袁缘心里的那扇窗。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如果你们还要继续纠缠,那我只好让外面的保镖进来请你们离开了。”   刚才包工头在院子里迎接叶轻的时候,也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那几个年轻保镖。之前他们就背地里议论过叶轻是有钱的主,只是平时她都是独来独往不好判断。今天她带了个衣着光鲜,样貌不凡的小女孩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专业保镖,算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算了,人家是有钱人,搞工作室消遣,花大价钱提这么多奇葩要求也是人家乐意。就当我们没这个水平,吃不起这碗饭,走吧!”   包工头一挥手,招呼兄弟们收拾工具。   其余几人心中不忿,但也没别的法子。收拾工具的时候都带着怒气,动静一个比一个大。   语气刻薄,字里行间分明就在暗示嘲讽叶轻是拿着钱胡乱造作,不体恤人间疾苦,吹毛求疵的人。大概之前他们也服务过不少此类雇主,现在一股脑地把负面印象都堆在叶轻身上。   “你们怎么能这样说话?明明就是你们做的不对,无论之前的要求是怎样,现在这墙面是绝对不合格的。”袁缘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犹如一个导火索,即将引爆隐隐欲爆的气氛。   那几个装修工人的脚步放慢,停在门边。   “这墙面被弄得就像是被水泡过似的,应该不是弄错涂料这么简单的原因。我看倒像是有人偷工减料,先是用了劣质不合格的涂料,然后粉刷工艺也马虎潦草,才会变成这样的结果。”   袁家后院里有个小画室,多年前曾经翻修过,是袁鸿浩提出的。但他工作忙碌无暇顾及,就让管家找了工程队过来。   大概有人从中吃了回扣,施工效果不甚理想,惹得袁鸿浩很是生气,袁缘对此也有了点常识。   果然,之前还在气头上的几个人脸色变得阴晴不定,本是背对着她们的,都缓缓转过了脚步。   袁缘还没回过神,手上传来微凉的触感,紧接着是细腻温润的包裹。   自己的手被叶轻握住了,袁缘不明其意。   叶轻朝她轻轻摇头。   “就这样吧。这里是两百块,就当是今天的午餐费用。”   包工头阴沉的目光在叶轻和袁缘身上来回扫视了几遍,忿然把钱拿了,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那几个人嘴里骂骂咧咧地也跟着走了,临了还踢翻了一个涂料桶,还好里面没什么残余。   看着他们离开院子,房间内恢复如初。   袁缘依旧被叶轻牵着,她们站在窗边,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在身后的木地板上投映出一高一低两道纤细的身影。   “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袁缘轻声发问,虽然她觉得自己说的没错,但也许时机不对。   叶轻松开了她的手,安抚道:“原先我也觉得你有点冲动,不过当你说完以后我看到他们几个人的表情,觉得你说得对。”   袁缘前一秒还因为手上的温度消退而略有失落,下一刻就因为叶轻的认同而欢喜。   这种情形如果换做是奶奶或是柳姨,大概都会叮嘱她,以后说话要谨慎。   “我对装修的细节了解的不多,看到墙面我很生气,但是也相信了工头的解释。要不是你,我可能还意识不到自己又被骗了。所以我要谢谢你。”   “又被骗了?你经常被骗吗?”   叶轻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绷直,但没说什么。   “现在装修队走了,又刚过完年,能赶得及吗?”   袁缘虽然不知道工期究竟是何时,但看得出叶轻眼底的焦急。   “只能尽量想办法解决。”   袁缘好奇:“要不让爸爸帮你解决?”   在袁缘的概念里,袁鸿浩在很多事情上是无所不能的。无论是在金钱方面,或是人脉资源上,只要袁鸿浩开口,大多数人都会给这个面子的。   “这倒不必,只是装修问题,不需要麻烦他。”   叶轻语气平静,淡然中带着点疏离,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大概是潜意识里并不是真正依赖着袁鸿浩,所以遇到了棘手的问题,也不想寻求他的帮助。   袁缘则在心里咦了一声,叶轻的反应跟她预想中的“继母”形象又偏离了一些。   这些年里,袁鸿浩身边出现过不少女性。漂亮优雅的,履历完美的,又或者是刻意讨好袁缘的,但还没有一个像叶轻这样,放着袁鸿浩的资源不用的。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袁缘跟了过去,和叶轻一起看着墙壁。   她已经不是很排斥和叶轻近距离靠近了,甚至还有点喜欢站在她旁边的感觉。墙壁被弄得乱七八糟,毫无美感。但袁缘就是莫名地想跟叶轻同一视角,看她所看到的。   “暂时还没想好,你有什么提议?”   袁缘歪着头左看右看,咧嘴笑道:“在上面画个皮卡丘吧。”   叶轻笑了出来,转过眼看她:“跟你一样的?”   “是皮卡丘呀,不是我。你知道皮卡丘吗?就是我睡衣上那个……”   袁缘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被调侃了。这倒不怪她,谁让她当初想买睡衣的时候,柳姨真地选错了图案。她才十分认真地介绍起来。   “我猜,这应该是你以后的工作室吧。既然你是设计师,就应该不拘一格,即兴发挥挺好的。”   叶轻凝眉,认真思考了起来,袁缘的话像是无意中提醒了她。   的确是这样,她之前的装修理念是复制了在巴黎的工作室风格。但其实她心里仍然犹豫,总觉得这不是她最想要的。可是在找到新风格之前,沿用过去的并无不妥。   看来是天意,既然原先的装修计划被打乱,索性就来一次随意发挥好了。   “你,这是要干嘛?”袁缘被叶轻突然的举动吓到。   “画皮卡丘啊。”   啊?行动这么迅速?袁缘心里抹了一把汗,觉得叶轻越来越不按常理出牌。她其实真地只是随口提了那么一句。   “那我帮你。”   她们让保镖去买了新的涂料,又把墙壁重新刷了一遍。就是最简单的底色,不再有任何花里花哨的繁复。   皮卡丘暂时还没被画上去,但袁缘的嘴角一直上扬,动作越来越熟练。   她们的午饭是在附近便利店买的盒饭快餐,奥尔良鸡腿饭。跟家里大厨的手艺相比差远了,但袁缘觉得很香。   “叶轻,你装修花了多少钱啊?”   “怎么,你准备兼职干这个?”   袁缘和叶轻各刷一边,越刷靠得越近。   “我只是觉得你对这里的设计很用心,比你自己家里还用心。”袁缘暗想,你那冷冰冰的公寓,也就那间书房像是有人住的。   “是花了不少积蓄,所以让我再全部返工,对我而言也挺费劲的。”   叶轻的语气仍是淡淡的,虽然伴随着轻叹,却并没有卑微可怜的情绪。   “你钱不够吗?”袁缘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地看着叶轻。   “要不我借给你好了。”   “你借给我?”叶轻噗嗤一笑,袁缘天真的样子真可爱。   袁缘眨着闪亮又略显无辜的双眼,有点害羞:“怎么了嘛,我的零花钱平时也不怎么用,是存了一点的。”   见袁缘说地认真,叶轻不再逗她了。   她收敛笑容,也同样认真地回她:“袁缘谢谢你,但我不能用你的钱。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别为我担心。”   袁缘见叶轻不愿意找袁鸿浩帮忙,也不肯接受她的钱,担心之余对叶轻的感觉又复杂了些。但此刻她最明显的感受就是着急,她替叶轻着急。   “那你不肯要我的钱,我帮你出点力总可以吧。”   “嗯?”   “我可以帮你一起装修。复杂的活我不会,但是扫地,擦地板或者刷墙,我都可以。”   在袁家,袁缘是备受宠爱的千金小姐,连喝了水的杯子都用不着她洗。但现在她却主动要求来做这些杂活,叶轻不知该不该答应。   她是答应了袁鸿浩,尽量跟袁缘友好相处,但让袁缘来帮自己打杂,显然超出了袁鸿浩能接受的范围。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告诉我爸爸,让他帮你搞定一切。”   袁缘见叶轻迟疑,心里不免急切。   心急之下只好搬出袁鸿浩,她潜意识里认为叶轻不愿要袁鸿浩的帮助,所以这一招肯定管用。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V的三章都会随机回馈。 第21章 改变态度   叶轻只好妥协, 但提出一个要求:“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这件事要保密,不要告诉家里人好吗?”   袁缘连忙点头,一脸高兴。   她当然不会告诉家里人, 要是让奶奶知道, 哪里还会让她出门。要是让柳姨知道,非得亲自来替她不可。家里人都疼她, 但总是把她当成长不大的孩子, 恨不得替她完成所有的事。   她们毕竟不是专业的人, 忙碌到了傍晚,才勉强恢复了一面墙。袁缘的切尔西靴上还落了几滴白色涂料,看着很是滑稽。   “下次我送你一双新鞋。”叶轻也看到了,爽快承诺补偿。   袁缘却迅速拒绝。   “不要, 你别送我!”   叶轻对袁缘的态度变化感到意外, 正要开口问为什么。   “送人鞋子代表着以后会分开, 不吉利的。”袁缘轻声解释, 眼中却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   叶轻听说过这种说法,但并无科学依据。每年热销的女鞋那么多,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男人送给爱人的。如果真是这样, 女鞋的营销策略就该改改了。   但对于孩子, 与其生硬客观地讲道理,不如换个方式哄一哄。   “没关系, 到牒蚰愀我一块钱就行了。这样就不算是我送你的。”   一块钱?袁缘心想叶轻真当她是小孩子了,这样唬弄她。   “你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式的, 送了也浪费。总之,我不要。”袁缘生怕叶轻真会送她,到胨接受也不是, 拒绝也不好。   哪怕自己真掏出一块钱给叶轻,她还是觉得不够踏实。   她也不知道心里为什么这么抗拒这件事,大概是不愿意再次面临离别。   袁老夫人下午回家后发现袁缘还没回来,到了傍晚有些不放心。柳姨特地打电话问了情况,又叮嘱袁缘早点回家吃晚饭。于是原计划在外面吃火锅的计划泡汤了,袁缘的失望之情很是明显。   坐在送叶轻回家的车上,袁缘的手臂累得不想动,撇嘴靠在座椅上。   “晚上早点休息,如果肩膀酸,记得泡个热水澡。”   叶轻下车前揉了揉袁缘的头发。   到家后发现奶奶跟柳姨都在等她吃饭,袁缘小心翼翼地把鞋子藏起来。   “今天跟叶轻单独相处了一整天?”   “嗯。去了宁海路的画廊,然后又去了馨爱路。”   这些基本信息就算她不说,保镖们也会尽责汇报。   “馨爱路?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袁老夫人依稀记得袁鸿浩好像提过,叶轻打算开间工作室。当胨没细问,所以不确定袁缘去的是不是那里。   袁缘没有立即回答,咬着筷子,像是在犹豫。   “有什么事是不谈嫠吣棠痰模俊   “嗯,今天去了叶轻的工作室。还在装修中,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袁老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有点严肃。   “还在装修,你去凑什么热闹。那里装修工人进进出出的,万一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袁缘心想,不想告诉你就是因为知道你要这么说。   “其实是因为我想重新装修我的书房,但是又想不出设计灵感,所以想去看看。”   袁老夫人听后不以为意,袁缘想装修书房,这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么。   “你想要什么样的风格,就跟你柳姨说。她要是不明白,就让那些装修公司多做几份设计稿让你选,哪里用得着你自己跑去看装修。”   “那些装修公司的设计都好刻板又俗套,我不喜欢。”袁缘小声反驳,尔后又补充,“叶轻本身就是设计师,她的品味比较好。”   袁老夫人沉默片刻,问:“你喜欢叶轻的设计?”   袁缘一直惦记着叶轻的书房,现在对她的工作室也有了特殊的牵挂。听到奶奶这么问,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就让她帮你设计。”   袁缘听完后非但没有丝毫喜悦,反而不太高兴。   “奶奶,叶轻又不是专门做这个的。而且她有自己的事要忙,怎么可以麻烦她。”   想起叶轻书房里的那些设计稿,还有今天刷墙胪ü聊天了解到的信息,袁缘坦幌胂蟮贸鲆肚嵊卸嗝Α   “这怎么趟闶锹榉乘,我这是给她机会,让她融入袁家。她想要当好袁家儿媳的角色,为你做点事是应该的。”   袁老夫人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袁缘听后心里却是一阵不舒服。   但当面顶撞奶奶是不礼貌的,袁缘忍住了。   只不过她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餐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晚饭结束后袁老夫人就回房间了,袁缘趁没人注意,把藏好的切尔西靴偷偷带回了房间。看着上面的白色圆点,她忽然就不想清理了。   简欣和白天给袁缘发了几条消息,对方说正在忙,于是她便不再打扰。   过了饭点,袁缘是肯定到家了。忍了一天,简欣和终于又发消息了。   “小缘,忙完了吗?”   袁缘没有立刻回复,简欣和握着手机,觉得越发沉重。   屏幕忽然亮了,她迅速解开,看到一张照片。   “你的鞋子……”   袁缘平牒馨干净,别说这样的痕迹了,有牒虮徊恍⌒墓胁淞硕蓟嶂型就O吕醋邢覆恋簟   难道今天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如果鞋面都脏成这样,那人会怎样?简欣和紧张起来,没有过多思考就发了视频要求。   袁缘出现在屏幕里,笑意盎然。   简欣和的心却没放松下来,反倒是莫名一紧。   “欣和,别担心,我没事。我的鞋子是不是特有艺术感?波点诶。”   视频刚一接通,袁缘一看简欣和的神情就知道她肯定担心了自己一整天。   想到下午刷墙的牒颍只顾着跟叶轻聊天,都没空回复简欣和的消息,袁缘有些内疚。   “嗯,刚看到的牒蛳帕艘惶。现在听你这么说,的确有点不同。”简欣和温柔笑着。   “今天好累哦,你等等我。我爬到床上去慢慢聊。”   跟简欣和聊天向来随意,袁缘把手机固定到床头的支架上。   看着她不氪反芳绨颍敲敲手臂的,简欣和猜袁缘今天干了体力活。   “欣和,你肯定猜不出我今天做了什么。我跟你说,今天可有趣了。”   ……   简欣和静静听袁缘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嘴角的笑意已无法维持。   袁缘兴奋激动地说了一通,忽然发现简欣和一直很沉默。   “是不是我说的这些很无聊?”   简欣和无力摇头,叹息着说:“很有趣,只是我没滩斡耄有点遗憾。”   “你肯定会觉得很累的,因为你的体力比我还差,哈哈哈哈。”   简欣和顿了一阵,低沉着嗓音:“你现在和叶轻的关系越来越融洽了。”   嗯?有吗?袁缘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事。   但回想起来,应该算是吧,毕竟自己都主动帮她刷墙了。   “嗯,她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讨厌。”   袁缘的语气松动下来,态度也比之前软化。   简欣和又试探着问:“那你打算接受她吗?”   袁缘想了想,还是摇头。   “老实说,我不讨厌和她相处,有牒蚧咕醯猛开心。可是,一想到以后要叫她妈妈或是阿姨,我还是接受不了。”   袁缘脸上的排斥跟抗拒,做不了假。哪怕隔着屏幕,简欣和也谈惺艿侥欠萸苛业牡执ァ   “也许再相处一段爰洌你的想法会改变的。”   “才不会,我就是不要她当我后妈!”   袁缘倔强起来,目光坚定,态度坚决。   一想起这个可蹋她就浑身发麻,哪儿哪儿都不舒服。明明跟叶轻在一起的牒颍心里是舒坦的,甚至忍不住想靠近些。怎么想起让她真正融入袁家的牒颍就会这么烦躁,恨不得叶轻从来没有跟她爸爸订婚过。   简欣和的神色有了淡淡的哀伤,语气也是罕见的落寞。   “可是小缘,你自己都没发现,刚才说起叶轻的牒颍你的脸上有多高兴。”   这种飞扬的神采,是我都没有见过的。   简欣和说不出后面的那句话,但足以让她酸涩苦闷。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了想要主动结束通话的冲动,,袁缘却完全察觉不到她的变化。   袁缘不仅没有发现简欣和的黯然,还被她的那句话给吓了一跳。她抬手轻轻拍了两下脸颊,不确信地问她。   “有吗?我真有那么夸张?”   简欣和错开眼,轻声嗯了一下,表示肯定。   简欣和的手已经虚空在挂断键上放了许久,但终究是舍不得。   袁缘忽然凑近屏幕,轻笑着说:“以后有机会你跟我一起去见叶轻,说不定你贪镂以倏凸鄯治鲆幌拢我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作为袁缘最好的朋友受到这样的邀请和请求,简欣和却笑不出来。   **   袁老夫人的房间里,柳姨正在转述保镖的报告。   “她们真在那房子里待了一下午?”   “是的,午饭都是买的盒饭。”   袁老夫人考虑了一下,吩咐柳姨:“装修公司那边你再压一压,总之不要让她这么快开张。”   “可是如果叶小姐知道的话,会不会对老夫人心生不满?”   袁老夫人不以为意摆手,说:“现在是她想进袁家的门,可不是我求着她。再说我只是不希望她事业心太强,其他方面绝对不会亏待她。”   柳姨了解老夫人,知她这样其实是慢慢在接纳叶轻。毕竟要当袁家的媳妇,就不总是在外面抛头露面。   “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了一个跟小缘相处得这么好的人。年纪也可以,将来生了孩子也兼顾得过来。”   袁老夫人的态度逐渐明朗化,柳姨也清楚该怎么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 第22章 你的印记   袁缘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十点, 她不敢置信地又看了几眼手机。原来昨晚结束视频后忘了充电,所以闹钟没响!   开始充电后匆忙打开手机,好几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袁缘下意识地率先点开叶轻的对话框,跃入眼帘的是自己的围巾照片。   叶轻是早上八点给她发过来的。她说:“真是抱歉, 一不小心又把你的围巾带回家了。”   然后她又补充说:“其实昨晚就发现了, 太晚了怕影响你休息。”   再之后就是九点半发来的消息,叶轻说:“我去工作室了, 手机放包里。”   袁缘赶紧回复:“昨晚忘记充电, 自动关机了。”   她想了想, 又说:“我待会去找你。”   然后她把其他消息看了一遍,没什么紧急需要处理的,简单回复后就抓紧时间去洗漱。她想,就算叶轻没看到她的消息也没关系, 反正她知道工作室的地址, 反正她们昨天就约好了今天要继续一起干活。   刷牙的时候, 袁缘机械地握着电动牙刷, 思维却发散到要不要给叶轻带一份早餐。转念又想,叶轻八点就给她发消息了,肯定吃过早饭了。   然后她又开始想, 那就带午饭好了。昨天的午饭挺好吃的, 就是量有点少,下午她都饿了。   不知不觉, 嘴角的泡沫纷纷滑落,下巴一塌糊涂, 袁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开了。   意外地,袁缘出门时说去找叶轻,奶奶竟然没有半点意见。   洗漱时就想好了, 午饭她提前让保镖去饭店去取她订的餐,她带着蛋挞当上午茶。在路口时她就提前下车了,在那里买了两杯热咖啡。   袁缘到的时候发现院门不像正常敞开的状态,她第一感觉就冒出几个字:打家劫舍。   赶紧摇头,把胡思乱想甩出脑中。袁缘快步走进去,却听到凌乱的脚步,和熟悉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叶轻的声音冷冽而坚硬,带着厚重的防御。   袁缘心里咯噔,她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院门,同时迅速拿出手机,按下快捷键。   电话一键通,袁缘没有半句废话,径直说:“所有人,立刻到我这里来。”   说完她便不再耽搁,大步跨上楼梯,木质地板被踩得吱呀呀的响。   袁缘丝毫不在乎发出的动静会被楼上的人发觉,相反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到。   果然,等她赶到工作室,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站在走廊。   她仔细辨认,认出这是昨天那个用力丢工具的装修工。   年轻气盛,看样子是来找叶轻麻烦的。   袁缘立即紧张起来,顾不得手里还提着食物,匆忙走过去,隔开他的视线。   “你怎么来了?”叶轻对于突然出现的袁缘,感到意外。   但又想到昨天的约定,瞬间了然。   只不过她没想到,袁缘会撞上这个时候。   “你没事吧?他有威胁你吗?”袁缘的眼神略显慌张。   她的个头不及叶轻,但她仍是一丝不落地将视线从叶轻头顶到鞋面,从头到尾,自上而下扫了一遍。   “没事,别担心。”   叶轻笑着安抚,对方也是刚到,还来不及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别怕,我把保镖都叫上来了。”   叶轻眼底除了意外之外,浮现一丝温柔。   “你想的很周到。”   叶轻以为袁缘是听到她的声音,冲动而来的。没想到她竟然想到了叫来保镖,看来这个孩子比她想的要成熟冷静。   对方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出现,他从早上八点就在外边守着了。等到叶轻进来后一个小时,确定不再有人前来,他才壮了胆子上来的。   闯祸的新人是他同乡,人也是他带来的。昨天回去后就被包工头一顿臭骂,不仅克扣了他的工钱,还让他负责赔偿其他几个兄弟的损失。   本来指望着这次春节加班能多挣点,年后回去可以结婚,谁知道竟还要倒贴。越想就越生气,怪罪到叶轻头上,觉得都是这个矫情又挑剔的女人惹的祸。   于是今天想来给她点教训,顺便从她这里讹点钱。之前他们就议论过,像叶轻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舍得花那么大笔钱装修这种老洋房,说要搞什么设计工作室。不是家里有矿就是被男人包了,不管是哪种,都说明她手里有钱。   “怎么又是你?”年轻男人认出袁缘,哪怕换了套衣服,她的头发,她的样貌都太好辨识了。   袁缘转过身,盯着他看。她还没开口,年轻男人率先慌了。   他之前已经被叶轻的气场震慑了一回,有点虚了。现在又被袁缘这么一盯,像是堤坝被打开了缺口。   “你准备做什么?昨天合同已经终止了,你已经没有正当理由再到这里来,现在你是擅闯。”   袁缘的声音冷下来,竟和叶轻有异曲同工之妙。   年轻男人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两步,还没机会多说两句话,就被强壮的保镖拖了出去。   袁缘这时才敢大声喘气,刚才她心里可是很紧张的,真怕对方不管不顾。奶奶时常告诫她,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也不要正面冲突,一定要远离,避免自己受伤。   叶轻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淡淡的温馨。   “人已经走了,你可以做回自己了。”   袁缘耳根慢慢变粉,没想到还是被叶轻看穿了。   为什么每次她想要装作强势,总是逃不过叶轻的眼睛?   袁缘提起手里的袋子,正要递给叶轻,才发现咖啡已经泼出来一半,蛋挞的盒子也被弄湿了很多。   “大概是我刚才太激动,一不小心弄洒了。”   小心翼翼取出蛋挞,咖啡是不能喝了,蛋挞勉强还能入口。   袁缘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沮丧,一个美好的上午茶时光就这样毁了。   叶轻却丝毫不在意地拿起只剩半杯的咖啡,揭开盖子,配着蛋挞,一口一口品尝起来。   “你……”袁缘看着叶轻拿着脏兮兮的咖啡杯,不知说什么。   叶轻却笑着举起咖啡,说:“味道不错,你再不喝就错过了。”   错过?不想错过!   袁缘心中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秒就立即学着叶轻的样子喝了起来。   这时她才有机会打量叶轻的穿着。   她今天穿了牛仔裤,搭配一件合身的咖啡色毛衣,外套被放在远离涂料的干净角落里。低头再看,原来是穿了板鞋,难怪刚才看她头顶的时候没以前那么吃力。   袁缘咬了一口蛋挞,痴痴笑起来。   叶轻不太理解吃个蛋挞为什么能让袁缘那么开心,但这样的笑是她喜欢见到的。所以她眼里也跟着有了笑意,只不过不像袁缘那样外显,但房间里的温度在逐渐升高。   这个湿冷的海城冬天,好像也没有记忆中那么难熬了。   叶轻在思考着涂鸦的位置,昨天受袁缘启发,回去后她又想了几个图案,打算搞个室内涂鸦墙。   “你一个人不太安全,还是去我家里住吧。”   袁缘吃完蛋挞后,回想起之前的事仍心有余悸。几番挣扎,还是主动开口。   “嗯?”叶轻脸上是明显的意外。   袁缘发现叶轻在她面前,表情变得比初见的时候要生动许多。   “今天要不是我赶来了,说不定你会有危险。可是我不能一直都陪着你,所以,所以你住到我家比较安全。”   虽然叶轻居住的公寓安保也很严密,但她忍不住设想叶轻一个人进出路上,还是不够安全。   “没那么夸张,我会提高警惕的。”   叶轻并不喜欢袁家过分奢华的氛围,尤其还要每天面对袁老夫人。当初袁鸿浩找她合作的时候,也一再强调不会勉强她跟他的家人一起生活,才最终说服她点头。   可是袁缘的邀请是这么诚挚,全心全意是在为她的安危考虑。叶轻很是不忍心,但还是选择了拒绝。   “要不,我分两个保镖给你吧。”袁缘退了一步,仍未完全放弃。   叶轻眼里的宠溺更甚,又有点无奈地解释:“我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平时还喜欢到处闲逛找灵感。你的保镖跟着我,会晕头转向并且闷死的。”   袁缘的小脸皱了起来,明显著急了。   “你还要到处闲逛啊,那就更不安全了。不行不行,我回去就给爸爸打电话,让他想办法。”   叶轻只好拉着袁缘的手,让她冷静下来。   “巴黎有些区更乱,我也一样能应付。今天是我大意了,我保证,我下次一定会注意。”   如果江芷澜在场,一定会当场惊掉下巴。   叶轻有多久没这样耐心又温柔过了?跟她好友多年,但这样的叶轻仍是少见得可怜。但面对袁缘,叶轻就是无法冷漠。   听到叶轻信誓旦旦的保证,袁缘只好撇嘴表示接受。   大概是一同患过难,袁缘觉得她跟叶轻之间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至少她心底里已经完全没有了厌恶情绪,甚至还会不由自主地担心叶轻。   就连之前一再提醒自己要震慑叶轻,也无法继续自欺欺人。袁缘看着墙面上出现的可爱皮卡丘,无力地想着,从今往后,她大概再没法对叶轻说出之前那样气势凶狠的话了。   有些烦躁,说不清该高兴还是该生气。袁缘只好抓抓自己的头发,正好碰上叶轻回头。   叶轻揉她头发,动作都很轻柔也很小心,抚摸过后基本不会改变原来的发型。但袁缘显然对自己不那么爱护,心情越烦躁她就抓得越是随意。   叶轻盯着袁缘的头顶仔细端详一阵,若有所思。   “怎……怎么了?”袁缘下意识又要抬手去抓,被叶轻叫住。   “哎,别动,就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袁缘的手抬到一半,落在半空里左右不着。她在琢磨着是要握成拳还是竖成掌,宣誓或是发誓,就在一念之间。   叶轻忍着笑:“手可以放下,我是说头发就保持这样。”   袁缘松了口气,解除了尴尬姿势。突然想到现在这发型,大概也是乱得不成样子。再看叶轻,她还在认真打量着。   “你觉得我头发乱点比较好看?”袁缘伸手指了指头顶,满脸好奇。   叶轻认真地点头,赞同道:“这样很好,所以我在考虑画到墙上。”   “什么?你要画什么?”袁缘怀疑自己听错了。   “别担心,不会把你的样子画上去的。”   但是,你给我提供了绝佳的灵感。   终于,两个小时后,袁缘看到了成品。   柔软的,随意的,却又独一无二的感觉。   拥有那头乱发的人是她。可是墙上那张脸却抽象到除了叶轻跟她,谁也不会认出来。   但袁缘就是喜欢,她定定看了好一会儿,发自内心赞叹:“你真是个天才设计师。”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抽空关注一下抽奖活动,谢谢大家支持。 第23章 申请加入   装修工来找茬的小插曲终于消散在成效初现的喜悦中, 袁缘事先订的午餐丰富精致,营养均衡。她跟叶轻两个庠诘匕迳系媪吮ㄖ剑盘腿捧着饭盒,丝毫不觉得狼狈。   又是辛勤劳作的一天, 很累也很脏, 袁缘打消了共进晚餐的念头。但对于明天的工作,依然充满期待。   “如果觉得累, 明天在家休息一天。杂活很多, 短期内也做不完。”在车上, 叶轻看到袁缘不时转动手腕,知道她下午拿刷子太久,累着了。   袁缘扯了扯袖子,把手缩了进去。   “是有点累, 那是因为我平时缺乏这类锻炼。好不容易适应了, 要是明天中断, 后天又要重头再来, 更吃亏。”   袁缘说话的时候带着孩子气的“精明”,但并不幼稚。叶轻推开车门,长腿跨了出去, 忽然回身就看到袁缘亮晶晶的双眸在昏暗的车里格外耀眼。   “明天我来负责午餐好了。”   袁缘在叶轻走进楼道前保持挥手的姿势,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才关上车窗。   等到叶轻屋内的灯亮起, 袁缘才让司机开车回家。   昨天她没想到这一层,白天在工作室里发生的意外让她心里埋下了不安的种子。虽然叶轻一再保证会提高警惕, 可袁缘冷静下来还是觉得难以保证万无一失。   对于她今天的动向,袁老夫馊然掌握,并没有再刻意询问细节。想要闹事的装修工尉被保镖妥当处置, 袁老夫獠煌叮嘱孙女要注意安全。   “奶奶,爸爸不在家。你能让柳姨安排一下,给叶轻也找个保镖吗?”   吃饭的过程,袁缘就在思考如何开口。   “她向你提的要求?”   “不是,是我自己想的。”   袁老夫馇岷吡艘簧,似乎并无此打算。   袁缘见奶奶不理会她的请求,只好再次开口:“她一个庾≡谕獗撸而且刚从国外回来不久,馍地不熟的。昨天的装修工庥泻眉父觯要是其他庠倮凑衣榉尘驮愀饬恕!   年轻庀胛侍庾苁潜冉霞虻ィ袁缘觉得解决掉一个,但还有其余几个,难保不会换种方式再来滋扰。   袁老夫馄奈淡定,悠悠开口:“今天是袁家的保镖打点善后的,也就是代表袁家发话了。你还担心几个区区装修工庥械ㄔ倮矗俊   听奶奶这么说了,袁缘拧着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一些。   柳姨担忧地看向老夫狻9不其然,看到孙女刚才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袁老夫庋鄣椎纳钜馀烈起来。   **   袁缘坐在单馍撤⑸希面前支架上的手机,照旧是简欣和的关心画面。   她一边缓缓转动手腕,一边说着今天的事。   简欣和有了心理准备,情绪比昨天好了许多。但听到装修工闹事的时候,心还是瞬间被提了起来。   “小缘,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你还是等保镖来了以后再一起过去比较好。”简欣和斟酌着用词,仍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袁缘有些不乐意,嘟起了嘴。   她是薄唇,即便嘟起来也不见得有多夸张。但配上她白皙的皮肤和深褐色的眼睛,就添了几分可爱与诱狻   袁缘很可爱是公认的。   诱猓是简欣和悄悄在心里自己加的。   “欣和,我知道你是怕我有危险。可是那样紧急的情况,要是我也胆怯了,耽误了,那正面临的獠皇嵌嗔艘环菸O眨俊   简欣和张嘴,言语却无力:“我……”   “其实事后回想,我也挺害怕的。但当时的情况就是那样,如果我站在那里不再往前,我不知道叶轻会面临怎样的情况。如果因为我的迟疑而让她受伤,我想我一定会很内疚的。”   简欣和很想说,她欣赏袁缘的勇敢果断。屏幕里的袁缘言辞那样坚定,却是为了另一个狻<蛐篮偷男睦锘故侨滩蛔》核崃恕   “所以我是说,下次小缘你……”   不等简欣和说完,袁缘就抢白道:“下次我也还是会立刻冲过去。”   不过要注意不能把咖啡洒了,弄得一塌糊涂。   袁缘默默想着,简欣和咬着唇在思考着什么她也没发现。   “明天还要去工作室吗?”   “要去的。我们才刚刚熟练,明天就能加快速度了。”   “我可以加入吗?”   袁缘睁大了眼睛,欣和不是向来对装修最敬而远之的吗?因为闻不得涂料或是油漆的味道,对粉尘也有些敏感。   简欣和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只好主动解释起来:“正好我这几天没事做,爸爸说过,让我们有机会帮衬一下叶小姐。袁叔叔有时出差时间久,她在海城也没什么熟狻!   这话说得有些委婉跟忸怩,之前因为袁缘对叶轻很抗拒,简欣和也无法明说订婚仪式回来当晚,父亲就吩咐过此事。   现在眼看袁缘跟叶轻相处逐渐融洽,她也不必再刻意隐瞒,也不用再觉得为难而无所动作。但她提出明天也想去的动机,并不仅仅因为这个。   她于心有愧,所以底气不足。   “这样啊……”袁缘明显有些犹豫。   简欣和的心沉了下去,这两天袁缘白天几乎根本不会给她发消息,只有晚上这短暂的时光能从电话里看看她。但光这样看怎么足够!再过半个月,她就要开学回美国了,到时候就更难见了。   想到这里简欣和就难受得不行,憋了一晚上还是开了口。她想去,想去看看那个工作室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让袁缘假期里哪里也不想去,什么都不想玩了,一心一意地往那里跑。   可现在,袁缘似乎并不愿意让她加入,是担心自己会妨碍她们吗?她跟叶轻之间,尉容不下旁饬嗣矗   简欣和胡乱想着,突然听到袁缘纠结道:“可是长时间待在那里,你会很难受的。”   简欣和猛然抬头,她刚才尉颓丧地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只见袁缘眼带心疼地说:“欣和,我不想你不舒服啊。”   一如从前,袁缘的关心总在细微处显怀。她记得自己的不适,关心着自己的感受。简欣和瞬间从大悲到大喜,脸上却波澜不惊。   见她没什么反应,袁缘以为简欣和不高兴了。   “如果你觉得能够承受,那我跟叶轻说一声。我想她应该不会反对的,多个舛嗨手,提高效率。”   袁缘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简欣和知道,这笑容与自己无关。   小缘不是因为明天有自己同去而欣喜,她开始跟叶轻拥有属于她们的回忆了。   简欣和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着,唯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脸保持平静。   果然,挂了电话后,袁缘给叶轻发微信,说了简欣和明天也想去帮忙的事。那头很爽快地答应了,并且提前表达了感谢。   简欣和按照袁缘发给她的地址,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十分钟到达工作室。没想到正巧在门口遇到了叶轻。   “叶小姐,早啊。”   “你好,简小姐。谢谢你今天愿意过来帮忙。”   打完招呼,两庵间似乎就没了话语。叶轻不是话多的猓更不会主动没话找话。简欣和也算不上是性格活泼的猓加上心里有事,兴致也不高。   袁缘在路口就看到她们了,本想大声叫住她们,但又觉得这样有损形象,只得小跑过来。   “你们干嘛站在门口不进去啊?”不等她们回答,袁缘像是自己想到了答案,笑眯眯左右各看一眼,“是特地在这里等我的吧。”   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于是叶轻跟简欣和默契地先后点头承认了。   袁缘脸上笑意更深,她举起双手,轻微晃了几下,带着献宝的语气说:“不会让你们白等的,我买了香喷喷的早餐。”   隔着食品袋,热气跟香味仍透过空气传了出来。身后的保镖托着三杯咖啡,毕恭毕敬。   “还愣着干嘛,要在这里做冻美饴穑俊   袁缘今天也穿了双板鞋,低帮的。站着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就让她脚发麻,忍不住跺了跺脚。   简欣和看着叶轻跟袁缘轻车熟路地朝里走,她像个访客跟在后面,情绪很是复杂。   趁着吃早餐的间隙,叶轻大致向简欣和介绍了工作室的情况还有目前的装修进度。   谈论正事,简欣和慢慢收拾起刚才杂乱的心绪。她打量着房内,许久才说:“这里的工程恐怕还是得要专业的饫床判小!   叶轻点头:“没错。不过我这两天找过装修公司,说是刚过完年,暂时找不到合适的施工队,所以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简欣和侧目,脸带疑惑。   虽然每年春节前后,用工市场的确会出现暂时紧缺的现象。但叶轻不是出不起钱的猓装修公司的这个理由反而显得牵强了。   “需要我帮忙找找吗?”   简家在海城也是很有实力的名门,但这种事要劳烦简家出面,大概会让袁鸿浩觉得很没面子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非就是交付日期往后延一段时间,总比她无故多欠袁鸿浩馇橐好得多。   “谢谢简小姐的好意,我暂时可以自己解决。”   “噗嗤,哎哟都一起吃过早餐喝过咖啡了。怎么还是叶小姐简小姐的叫来叫去,听着多奇怪啊。”   袁缘咽下最后一口面包,从涂鸦墙那边走了过来。她刚才一直在欣赏以她为原型创作的涂鸦,简欣和也早就注意到了。   叶轻察觉到简欣和的尴尬。在场的饫铮她年纪最大,辈分也大。   她主动开口说:“如果不介意,你可以跟袁缘一样,叫我叶轻。”   简欣和爽快地答应,并说:“你也可以叫我简欣和。”   袁缘扮作平时大饷翘竿晟意后的样子,特意压低了嗓音说:“这才对嘛,以后才能更好地合作。”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依旧有回馈,感谢支持 第24章 同行出游   简欣和的确不太适应长时间待在装修的环境中, 但好在叶轻跟袁缘做的也不是什么污染重的工作。   袁缘怕简欣和勉强撑着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只让她干了半个小时就把她推到窗户边。推开条小缝,让她站在那里呼吸新鲜空气。   “欣和,你能来我就特别高兴了。你刚才已经劳动过了, 算是参与了, 所以现在就好好休息。”   袁缘认真叮嘱的样子,看在简欣和眼里, 除了给予宠溺的微笑, 就是温柔的顺从。   她的确有些难受, 但此时她心里有暖流,因为袁缘―直在关心着她。即使叶轻在场,但小缘的心思里,仍有属于自已的位置。   叶轻跟袁缘专注干活的时候很少说话, 怕分心影响进度。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会找些话题来缓解气氛, 经过两天的相处, 反而自然放松下来。   不用刻意找话, 也不用在意周遭的环境变化,安安心心,沉浸下来专注完成手上的工作。这就是工作室的魅力, 是在其他地方难以找到的创作氛围。   窗外吹来的风透着刺骨冰冷, 但简欣和舍不得关上。只有不停吸入新鲜空气才能让大脑保持清醒,她需要在这里坚持待下去。   昨天她想来这里, 是担心袁缘跟叶轻相处久了会没时间理她。但今天来了之后,她有了新的发现。她发现在这里的袁缘, 跟以往所见到的不―样。   平时看上去漫不经心,淡然疏离却又总想装出―副成熟模样的小缘,变得更加生动真实。她没有刻意装深沉, 她会偶尔皱着鼻子朝叶轻做鬼脸,也会―脸认真坦诚地解释着自已对于装修的想法跟建议。她还会照搬大人过分爱护她时的周到,让自已或是叶轻按时休息。   这样的袁缘让简欣和意外,却更舍不得错开眼。她抓住在这里的每分每秒,哪怕只是看着袁缘的背影,心里也被塞得满满的。   叶轻放在手袋里的电话急促响起,简欣和见她手里沾有涂料,征求过她的意见后便帮她把电话递到耳边,充当她的助手。   “叶小姐,你委托我找的人,已经有消息了。”   听筒里的声音不大,但距离太近,简欣和听到了。   叶轻倒并没刻意避讳,反而面露喜色。   “他在哪里?”   “应该是在西塘,距离海城不远的―个古镇上,开了―家民宿。”   “西塘?民宿?”   叶轻的声音里带着惊讶,袁缘放下手里的工具,擦了擦手也走了过来。   “资料上是这样显示的,而且我们还特地去实地踩点拍了照片。待会我会把详细信息―起发给你。”   “好,那请你尽快发给我。谢谢。”   挂了电话,叶轻对简欣和道了谢。   袁缘已经把湿巾递到她面前,叶轻只是朝她笑笑便接了过去。她们之间的默契越来越足,连客套都免了。   简欣和涩然又略带局促地把叶轻手机轻轻放在干净的台面上。   很快,她的手机再次响起。短促的提示音,提示收到新的邮件。   这次简欣和没再插手,很有礼节地退开两步,避免不小心看到邮件内容。   叶轻盯着屏幕认真看了―阵,下意识抬头。   她张了张嘴,发现正对着她的是简欣和。她顿了―下,犹豫间袁缘凑了过去,站到她旁边主动关心起来。   “是有什么新的情况吗?”   刚才电话里的对话断断续续传出来,袁缘听出来是叶轻要找―个人。这两天叶轻的电话也会不时响起,大部分是跟装修有关的。   她想,也许是找到了能赶工期的人。   “袁缘,你对西塘熟悉吗?”   袁缘摇头,她听说过,但她没去过。   简欣和见状,主动开口:“我去过两次。”   叶轻和袁缘齐齐看向她。   “比较早的―次是跟我二哥去的,最近―次是跟我妈妈去的。”   那―次,她还特地问过袁缘要不要―起去,但没想到袁缘说对古镇没什么兴趣,拒绝了。   袁缘似乎也想起来了,眼神暗了―下。   简欣和大致猜到叶轻要找的人现在就在西塘,她有好多年不在国内,对于西塘大概也不甚了解。   “西塘是最近几年逐渐热闹起来的―个古镇,主打江南水乡特色旅游。海城人很喜欢周末的时候过去住上两天,环境还不错。”   对于西塘的了解,简欣和知道的也不多,但肯定比叶轻要多。见她着急,就把自已了解的主动告诉她。   “明白了,我刚才看到照片,也大致猜到了。”   叶轻默默在心里计划了―下,尔后打开了订票软件。   她要尽快去―趟西塘,亲自去。   袁缘见她要买票,不解道:“你是要去西塘吗?这么赶!”   她不小心瞟了眼屏幕,发现叶轻竟然在看明天的票。   “的确比较赶。”   但做设计这―行的,对此早已习惯。连夜赶稿是家常便饭,睡到半夜被―个电话叫起来加急改稿也是常事。跟时间赛跑,与潮流并行,是入行时就知道的规矩。   “那你明天不来这里了吗?”   叶轻笑着说:“接下来的两天应该都来不了了,你可以好好休息。”   虽然这两天袁缘没有喊累,干活也十分认真,但毕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叶轻有好几次都看到她在咬牙坚持,本想开口让她休息。看她执意坚持,又不好打击袁缘的积极性。   叶轻买完票锁了屏幕,才发现袁缘―言不发。   “怎么了?”叶轻对于袁缘的情绪变化不太明白,但忍不住多嘴问了―句。   这根本不像她―贯的风格,相反她巴不得别人少说话,这样她就能尽量少回答。   “我能跟你―起去吗?”袁缘忽然抬起头,眼里的希冀连站得稍远的简欣和都能感觉到。   “跟我去西塘?”   “刚才听了欣和的介绍,觉得那里应该挺不错的。上次错过了,所以想这次也去看―看。”   袁缘的解释倒也说得过去,但是她是去找人的,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观光。   叶轻不禁犹豫起来,袁缘却―直在等着她的答复。   这事本身跟简欣和无关,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此时她的心情也不好受,虽然没开口,但也―样在等着叶轻的回答。   “我这次是为了公事去的,要不下―次有机会我们再……”   叶轻的话―出口,袁缘眼底的黯然就浮现了上来。   她必然是会失落的,这在叶轻的预料当中,所以刚才她犹豫了。   只不过这孩子努力维持在笑,仿佛不愿意让她觉得内疚而学着大人掩饰情绪,让叶轻的心被狠狠揪了―下。   难受,很是难受。   还有―点隐隐的疼,这种疼很快就消逝了,但让叶轻不得不重新考虑刚才的决定。   在她改口之后,终于见到袁缘发自心底的笑。   富有强烈的感染力,连带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样的笑才是人间最真实的美好,才是最应该被好好守护的啊。   叶轻自我安慰着,我不是妥协,我只是不愿意伤了―个孩子的心,更不愿破坏人间的美好。   简欣和没想到叶轻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改变主意,既然袁缘要去,她自然也要跟去。毕竟袁缘去海城以外的地方旅行,除了柳姨就属跟她―起的次数最多。   “有欣和照顾我,这样你就可以专心处理公事了。”袁缘倒是不抗拒好友的同行申请。   叶轻这次没多犹豫,带―个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况且有简欣和在,的确可以帮她分担照顾袁缘的担子。   **   第二天约在高铁站见面,叶轻没想到竟然又多了―个人。   袁缘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还未成年,住宿登记什么的都是柳姨帮我处理的。她不陪我,奶奶不让我出门。”   叶轻了然点头。   这时柳姨主动走过来打招呼:“叶小姐你好,老夫人交代过,如果要离开海城就必须由我陪着小姐。”   袁鸿浩说过,袁缘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之后就由柳姨负责照顾她。某种程度来说,柳姨替代了那个缺失的母亲角色。   有她相伴,无论对于袁缘还是叶轻,都更轻松。   “辛苦你了。”   这么多人从海城去西塘,其实开车更方便。但袁缘看到叶轻已经买好了高铁票,便嚷着也要坐高铁,这才有了―行人聚在火车站的场面。   旅途很短,短到袁缘只来得及简单跟叶轻聊了几句,然后匆忙上了个厕所,广播里就预报即将到站了。   “这也……太近了。”袁缘背着她的随身包跟在叶轻身后等待下车。   轻声嘀咕,在喧闹的车厢里听不太清楚。   叶轻以为袁缘有话跟她说,特意转过身,低头看她。   袁缘以为她听到了,惊得吐了吐舌头。   见叶轻―副等她说话的表情,才知她没听见。   于是袁缘伸手指指前方,催促道:“快下车。”   出了高铁站,―行人就显出跟其他旅客的区别来了。   早就有商务车等候在那,直奔西塘。   西塘的民宿客栈档次齐全,丰俭由人。这时又刚过春节高峰,空房不少,选择面很广。   按照以往惯例,柳姨肯定是要订住宿条件最好的那家,并且还要选择套房。理由是:安静+安全=安心。   可是叶轻是带着目的而来的,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家叫做剪刀的客栈。   袁缘当然不想跟叶轻分开,既然是―起来的,哪有分开住的道理。   “柳姨,我们去看看剪刀客栈嘛,说不定也很不错啊。”袁缘摇晃着柳姨的手臂,撒娇道。   柳姨显然无法强硬拒绝袁缘,可是摆着条件好的地方不住,去住那种便宜的小店,回去以后怎么跟老夫人交代呢。   那家叫剪刀的客栈好不好她不知道,但是肯定不会比眼前这家会所式公寓好。从价格上就看出来了,会所套间2800―晚,而剪刀据说是598―晚。   房价连个零头都不到,能好到哪里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回馈持续,感谢支持 第25章 挑选房间   叶轻已经打过电话去剪刀客栈前台咨询过, 客房还有空余。但她出于礼貌,仍是尊重柳姨的意见同来了这家会所公寓。   西塘古镇的主要景区范围并不大,会所公寓和剪刀客栈距离不算远。分别位于烟雨长廊的两端,步行大约十五分钟。   对于在城市里习惯了步履匆匆的人来说, 这样的步行距离堪称极近。然而到了袖珍的古镇, 却让袁缘觉得宛若天涯两端。   她不想住在这头,去找叶轻需要反复穿过蜿蜒的长廊。   柳姨拗不过袁缘的坚持, 只好松口, 答应去剪刀客栈看看。去的路上她在心里盘算好了, 要是环境尚可就住下,省得来回折腾。   到时候老夫人问起来,她就说剪刀客栈更有古镇特色。虽然房价比会所公寓低了许多,但仍明显高于古镇住宿的平均价格, 想来不会太糟糕。   袁缘见柳姨松口, 笑逐颜开蹭到叶轻面前, 眼里眉梢均是兴奋。   “叶轻, 快带我们去剪刀客栈!”生怕多逗留一秒,柳姨就会改变主意似的。   叶轻有具体的地址,但这个古镇她没来过, 尤其是各种小巷繁多, 脚步便慢了下来。刚刚还语带催促的袁缘此刻安静得像只刚睡醒的小猫,乖巧地跟着叶轻身边, 好奇地左右张望,却没半点不耐。   问路的事交给了保镖, 古镇狭窄的石板路让四人组合自动变成双人并肩而行。简欣和跟柳姨跟在她们身后,眼中均有不同深意,却都没开口说话。   袁缘一路上都在想, 那家剪刀客栈的特别之处是什么,能让叶轻果断放下工作室的装修也要亲自来一趟。其实她更想知道,剪刀客栈的老板是何方神圣,竟让叶轻如此上心。   在她的印象中,叶轻从来没有表现出对谁有这样的重视,这样迫切地想要去见那个人。就连她跟袁鸿浩在一起的时候,袁缘也很少能感觉到他们对彼此有深刻牵挂。   但叶轻不说,袁缘也不好意思追着打听,显得她很八卦。要是换做简欣和,她早就忍不住问个彻底了。想到这里,袁缘才发现到了西塘以后,欣和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预想中的对视没有发生。   向来都时刻注视着袁缘的简欣和,此时却低着头,盯着脚下的石板路一步一步往前。   袁缘有点异样的感觉,觉得简欣和不太对劲。但又看不出具体问题,只是不时回头。   叶轻发现她的动作,低声问:“怎么了?”   “我觉得欣和好像不太高兴。”   叶轻假装不经意地往后扫了一眼,目光并没有明显落在简欣和身上。她对简欣和了解不多,但今天在高铁站的时候,她就察觉了简欣和的兴致不高。   “你有问她吗?”   袁缘摇头,却又忍不住担心地去看。   “欣和很少会这个样子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而且她没跟我说,说明她并不想让我知道。如果我去问了,会不会让她感到为难?”   袁缘坦诚了心里的想法,叶轻却怔愣一下。   “你是这么觉得的?你觉得如果她有话没告诉你,就是她不想让你知道?”   袁缘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叶轻:“我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这样,但如果换做我,面对在意的人,我不会刻意隐瞒自己的想法。”   叶轻浅笑,眼底有无奈跟复杂的情绪闪动,却不知从何说起。   年少的人总是天然纯洁,心里也藏不住太多秘密。一旦对谁上心了,就会恨不得掏出整颗心,全然释放自己的热情和真挚。   叶轻回想起自己的十四岁,那时的自己并没有袁缘这般的完美童年,但也比现在纯粹开心。那时的自己,也跟袁缘一样,抬头看到的天空,都是蔚蓝的。透过窗户看到的远方,是梦想中可以到达的彼岸。   那时的她,也曾幻想过,自己今后的人生会越来越顺遂美好。然而现实却给了她重重一击,告诉她要学会收敛,学会保护自己。   袁缘见叶轻突然沉默,对刚才的话题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兴趣,她只好抿唇继续往前走。好在路途不远,四人都诡异沉默的气氛终于在到达剪刀客栈的时候结束了。   剪刀客栈这名字就起得跟古镇其他民宿不一样,人家都是什么如归啊永福啊,剪刀乍听之下总觉得不太吉利。所以入住这里的旅客大多是年轻人,年长一些的大抵不喜欢这种风格。   就连装修,都透着一股前卫的与众不同来。袁缘一进大厅就挪不动脚了。她完全没想过,一间在江南古镇的客栈会装修成这种风格,带着传统庙宇和现代极简美学的重新结合,繁复得当,色彩落差极大,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在细节处又让人不觉平心静气。   “小缘,你真要住这里?”柳姨显然也被震撼了,但她明显更喜欢会所的风格。   袁缘连连点头,起初是因为叶轻的缘故,但现在她是真地喜欢这里。   前台是个年轻小伙子,斯文白净,高高瘦瘦,像个假期打工的。他说话的声音细而低,带着一股江南男生独有的儒雅跟耐心。   “套房暂时不能入住,现在还剩下几间主题客房。”   柳姨一听,不太乐意:“套房为什么不能入住呢?价格高一点也可以的。”   前台小伙子很有耐心地解释:“过年期间有客人在套房里做了冲动举动,所以老板要重新装修。”   冲动举动?柳姨保守的脑子里却浮现了少儿不宜的画面。   这种房间就算能住也不能让小缘住,万一残留了没清理干净的痕迹,让孩子看到还了得?   虽然在学校开设了青春期启蒙课程,但那是正规的介绍跟引导,跟直面乌烟瘴气的混乱局面完全是两回事。   柳姨还在挣扎,叶轻也不着急下单,大家都在安静等着柳姨最后表态。   前台小伙子推了推眼镜,靠近叶轻小声又斯文地提醒:“我们的客房在网上是实时开放预订的,刚才已经被预订了两间。”   如果你们再不赶紧做决定,恐怕剩下的房间不够你们这么多人一同入住。   言下之意,很是明显了。   袁缘明确表示喜欢这里,简欣和不用问也知道肯定跟袁缘意见一致。至于叶轻,她本来就是直奔这里的,柳姨觉得自己还要固执已见的话,反而显得尴尬。   “好吧,就住这里。”   袁缘高兴地挥舞双手,激动到原地蹦了一下。原本还有些勉强的柳姨看到袁缘兴奋的样子,终于彻底放开最后一丝纠结。   等到挑选房间的时候,叶轻还是被难住了。   无欲、不念、相守、再会、久候。   “这都是些什么名字……”柳姨不住叹气,却没插手。   只说了一句,别让小缘住无欲那间房就行了。   这名字怎么听怎么不吉利,虽然小缘还是孩子,但是不代表将来不入红尘啊。要是让老夫人知道,她带着小缘住这种房间,回去肯定逃不掉被罚。   叶轻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剩下五间房,算上司机跟保镖,意味着必须两人住一间。   袁缘跟柳姨住一间,这是必然的。保镖们自己分配也没关系,但她要跟简欣和住一间的话,就不得不征求对方的意见。   “我没关系,让小缘先挑吧。”   简欣和有着超乎她年龄的成熟与聪慧,叶轻只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边说边微笑着把袁缘拉了过来,一脸宠溺地陪着她挑选房间。其实心底里也在暗暗想着,小缘选的会不会跟自己所想的一样。   袁缘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在迅速扫视完这五个名字后,她一眼就相中了那一间。   “我要住这里。”毫不犹豫地指向屏幕,锁定了心中所选。   “久候。”   叶轻的睫毛轻颤了几下,定住片刻后把视线从屏幕上移开。   简欣和心里却小小失落了一下,原来小缘喜欢的是久候。她以为,小缘会跟自己一样,喜欢相守。   完成了入住登记,叶轻将房卡从前台那里接过,准备分发。柳姨却提出要微调一下住宿安排,让袁缘跟叶轻住一间,她跟简欣和住。   “啊?柳姨你不跟我一起吗?”袁缘虽然想跟叶轻一起住,但她想的是住在一间客栈里,并没想到会住同一间房。   柳姨却另有打算。   起初她也没想到,但听到小缘选的是久候那间房,突然就想起了老夫人的那句话。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等到能够跟小缘处得来的人。   既然这样,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她们多相处一下。等以后叶轻正式进了门,陪袁缘外出旅行的位置,自己也该让出来了。   柳姨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行动的。她向来就是执行力很好的人,没有半点耽搁,迅速让大家去到了各自的房间。   她给出的理由也光明正大,就是想让袁缘跟叶轻有多一点的相处机会,同时也让叶轻增加一些带孩子的经验。   竟然无人能够反驳,饶是身为当事人的袁缘跟叶轻,也只是动了唇,却无声。   袁缘跟在叶轻身后,缓步走到她们即将入住的房间。   门上挂着的牌匾是手刻的,用料考究,雕工了得。   但袁缘的视线却只是盯着“久候”两个字。   “不进来吗?”   门被打开,袁缘却还愣在外面。   “那门牌真别致。”生怕被叶轻问起,袁缘索性自曝。   她抢先说明,自己刚才之所以看得出神,完全是因为工艺之美,而非由字面引出的别样遐想。   至于具体联想到了什么,袁缘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恍惚间像是被打开了人生的另一道门,而挂在门上的久候两个字,就像是指路明灯,提醒着她,这扇门后等待她的故事,会是什么。   久候:究竟是多久,又在等候谁?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应该还有第二更 第26章 传递温度   主题房间的名字起得令人遐想, 好在内部装修倒是侧重品味,没往俗套的路上偏离。袁缘跨进房间的时候,第一时间看了眼浴室,还好还好, 不是想象中的磨砂半透明玻璃。   她是刚才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的, 这间客房名叫久候,会不会是为两个久别重逢或是破镜重圆的恋人准备的。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会发生很多亲密的肢体接触, 或是在浴室里上演各种朦胧美吗?   袁缘当然没有亲身经历过, 但现在网络发达, 孩子们普遍早熟。过早的接触互联网,让他们比他们家长小时候更早懂得自己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来的。   袁缘有时也会在上网的时候无意中刷出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但她会自觉地避开, 不让自己的注意力长久停留在那些信息上。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更何况, 她已经开始成熟了。   因为半年前, 她开始来例假了。   吃了午饭, 除了叶轻,其他人都在房间里休息调整。袁缘饭后有点犯困,精神也没上午那么好, 叶轻让柳姨过来陪她, 自己拎着手提包走了。   她是去办正事的,虽然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 但袁缘能猜到她是去找客栈老板的。   柳姨见袁缘无精打采的样子,难得的没有露出忧虑或是惊慌的表情。   “小缘, 是不是快到特殊的日子了?”   “嗯,大概是的。我今天上午出门的时候觉得有点怪怪的。”   虽然距离第一次来例假已经过去了半年,但袁缘心里对这件事还是不太愿意面对。多亏有柳姨, 把日子记得比她本人还要清楚。   柳姨为她把被子又往上拉了些,一直掩到下巴底下。袁缘此时正靠在床头刷手机,随手接过柳姨递来的杯子。   “晚上睡觉前记得泡杯红糖水,还有这个,你洗完澡记得垫好。”   柳姨出门总会把所有东西都带齐,袁缘从不担心自己会有什么短缺。就连卫生巾这种每月必备物品,也是由柳姨替她准备的。   “噢,我知道了。柳姨,我的小毯子呢,你带来了吗?”   “这倒没有。脏了的话就让服务员更换干净的床单就好,别担心。”   平时在家里,袁缘每到特殊时期,都会在床上铺一个小毯子,虽然真正派上用场的机会不多,但会让她睡得更加踏实。   袁缘没有任性地过多要求,早上起得早,旅途奔波加上生理原因,倦意上来便想睡了。   叶轻是晚饭前才回房间的,袁缘没机会问她事情进展的顺利吗。但看她眉目间的凝重,似乎不太顺利的样子。   晚饭选在一家颇有名气的餐馆,大家点了几道招牌推荐菜,虽没多惊艳,但胜在地道。临窗而坐,底下就是流动的活水河道,蜿蜒曲折,能直达远方。   这个时节夜里温度不高,过了八点就寒气逼人。在海城努力避开的潮气在西塘便再也躲不掉,袁缘本想去坐坐游船的,但见叶轻拢禁外套的模样,便把已到嘴边的要求变成了:“有点凉,我们早点回去吧。”   回到房间,八点半,睡觉太早,但此时古镇的夜生活并不适合年轻的漂亮女人领着个未成年的少女过多参与。   房间内的电视机里播着不知所谓的傻白甜偶像剧,袁缘看了几眼便没了兴趣。   叶轻从洗手间里出来,卸妆之后她脸上的疲惫愈加明显。袁缘踩着拖鞋给她倒了杯水。   “谢谢。”叶轻自然地接过杯子,这样的习惯得益于前几天在工作室里的相处。   袁缘想了想,坐到沙发上,跟叶轻肩并肩。   房间里摆放的是双人小沙发,很适合温情相拥。但对于此时的两人来说,却是第一次被迫挨得如此近。   “今天去找人不顺利吗?”   叶轻摇头,本不想多说。于她而言,的确有些超出她想象的困难。但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容易被困难击倒的人,只是想到这些事,难免心烦。   但她忽然想起先前袁缘所说,若是刻意隐瞒,会让她觉得自己是故意不想让对方知道。   除了亲人和那几个关系亲近的人,叶轻并不在乎旁人是怎么看待她的。很多事她都懒得过分解释,只要不是会产生严重后果的误会,她压根不愿意多费唇舌。   但对于袁缘,叶轻却总是考虑周到。她总希望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最大限度地保护好袁缘的单纯与天真。这份她曾经遗失了的美好,这份还能让她借以看到过去的珍贵。   想到这里,叶轻调整了思绪跟呼吸,大致把下午的情况说了。   “原来是这样啊,你来这里是为了替你的工作室找设计师,我还以为你来找的是装修师傅呢。”   毕竟刚到客栈时,袁缘就被剪刀的装修给惊艳到了。   “可是设计师为什么会从法国跑到西塘来开客栈呢?”   从国外回来这不稀奇,毕竟国内的市场日益庞大,未来有更广阔的发展空间。最近几年就有不少已经在国际上闯出名堂的设计师选择回国创业,叶轻不也这样吗。   但听叶轻刚才介绍说,这个设计师比她有经验,比她出名,比她成就高,却跑到西塘隐姓埋名当个客栈老板。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难道是模仿武林高手,金盆洗手?   “在法国的时候,我跟他也只是在几次大赛上碰到过,但私底下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进一步沟通。后来突然就失去了他的消息,业界对此都很遗憾。我也是偶尔听到一个朋友说,曾经在海城见过他。再后来一直查找,才找到这里来的。”   “那你见到他了吗?”袁缘用手撑着下巴,越发好奇了。   “见到了,但也只是见了。听我说了来意之后,他转身就走了,拒绝跟我继续交谈。”   袁缘感受到叶轻身上散发的挫败感,虽然只是淡淡的,但她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了。   犹豫了片刻,袁缘试探性地抬手。虚虚地抬起,尔后又轻轻落下,正正好好搭在叶轻的肩膀上。   叶轻被袁缘的举动逗笑,余光看到她一脸认真,便又生生忍住,努力绷着嘴角,生怕一不小心笑出来反而让袁缘尴尬。   “我没受什么打击,别担心。”叶轻语气低缓,安抚着袁缘。   仿佛在肢体动作上被鼓励的人是自己,但实际上真正需要被给予勇气的人是袁缘。因为叶轻发现搭在自己肩膀的手,正微微发抖。   袁缘很少有这样安慰人的机会。以往接触的人里,几乎所有人都把她当成小孩子,捧在掌心里宠着爱着都不够,哪里会让她受什么委屈。   唯一会拿她开玩笑的就是欣和的二哥简信诚,但也仅限于他们见面的时候。一年只有寒暑假那么两回,又有欣和在场,简信诚的玩笑也在限度之内。   “要不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澡早点睡。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元气满满重新战斗!”   袁缘的鼓励让叶轻把最后那丝挫败也暂时抛诸脑后了,这孩子确实纯真得可爱。全心全意地在替别人着想,总是发自心底地希望对方好。   这样的纯粹如今很难得了,在袁缘这个年纪还能保持这样,不得不说,袁家的确花了不少心思。   叶轻擦着头发出来就看到袁缘斜靠在沙发上,手里的遥控器早就滑落到地毯上。她站定看了一阵,还是决定叫醒袁缘。   “快去洗澡,然后赶紧睡觉。”   袁缘睁开迷糊的双眼,眼前站着一个穿着浴袍的妖娆美女,脑袋模糊一片,一时间还没缓过神来。   但是好美噢,看不清脸也好美。袁缘揉揉脑袋,在逐渐清醒的过程中,依然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直到她意识到这个好美的人是谁后,才张大了嘴愣住。   “别发呆了,在这里睡容易着凉。”   叶轻催促袁缘抓紧时间,她则趁着空隙吹头发。袁缘在浴室逗留的时间比她预想的要久了许多,即便是要洗头也该出来了,更何况袁缘的头发并不长。   叶轻想了想,敲响了浴室的门。   “袁缘,你洗好了吗?”   “很快。”   “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很快,就可以了。”   里面传出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叶轻本想再多问一句,又觉自己过于多事。   十分钟后,袁缘终于从浴室里出来了。   “快过来把头发吹干,不然真要着凉了。”   吹干头发,就该到睡觉时间了。关了灯,叶轻很快陷入了熟睡,今天实在有点累了。   迷糊间,隐约听到房间里有细微的低吟,叶轻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是声音越来越真切,仿佛就发生在身边。   她顺手开了床头灯,旁边那张床上的人此时整个都缩成一团,裹在被子里。   她起身披了睡袍,走到袁缘的床边,弯腰靠近那团圆滚滚的生物。仔细辨认,确定那声响的确是从被子里发出的,这才伸手去扯被子。   她以为袁缘做噩梦了。等到她把被子移开,打开了床头灯才看清,袁缘额头都是汗,嘴唇也有些发白,双眼紧紧闭着,一脸痛苦的模样。   叶轻紧张起来,轻拍着袁缘的手臂,又不敢用太大力气。   “袁缘,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今天出发的时间很早,还有大风,袁缘穿得也不够厚。一路上柳姨已经唠叨过好几次,都被袁缘嘻嘻哈哈敷衍了过去。   难道是真生病了?   叶轻伸手摸了她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袁缘此时也醒了,看到叶轻坐在自己床边,眼里全是紧张,她的心里竟有说不出的触动。   “是不是生病了?”叶轻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轻柔语气询问着,仿佛眼前躺着的是刚从中世界油画里醒来的精致小天使。   “没有生病。我只是,特殊时期,肚子不舒服。”袁缘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不舒服三个字几乎是整个含在嘴里。   她不自觉地往被子里缩,只留下一双眼睛,盯着叶轻。   被袁缘害羞的样子打动,叶轻情不自禁伸手揉了揉她微卷的头发,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种特殊时期我也会经历,我能体会你的不舒服。”   袁缘睁大了眼,从被子里探出来一点,露出了鼻子。   “你也会那么疼吗?”袁缘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其实我平时也没这么疼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可能是中午跟晚上吃了河鲜,我同学说,这样会着凉的。”   然后袁缘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又反折回去,隔着被子指了指:“肚子里面着凉。”   叶轻顺势握了她的手,还好,掌心是热的。   然后她很小心地掀开被子边角,把手掌放在袁缘的小腹上。   “肚子疼的时候,要多揉一揉才会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继续回馈 第27章   袁缘觉得叶轻的手很美, 一起在工作室里刷墙的时候她就趁机近距离观赏过。虽是偷偷摸摸,却不妨碍她拼拼凑凑看清所有细节。   她从没想到这么美的手现在竟然会在自己的小腹上来回滑动,轻轻柔柔却有着神奇的力量。原本难受到快要哭出来的阻塞感竟然慢慢缓解,叶轻掌心积聚起的热量让整个肚子都热乎起来。   “好点吗?”见袁缘微眯起眼, 不像是难受的样子。叶轻的手没停, 声音也是轻巧柔缓的。   “嗯,舒服多了。”袁缘的确变舒坦了。   其实她也说不清到底是吃了河鲜还是洗澡的时候着凉, 总之躺下后她的肚子就开始不舒服。迷迷糊糊坚持到现在, 除了肚子疼, 她的头也很疼。   随着叶轻的手一下一下引领,那迟迟不肯流动的淤塞终于屈服了。叶轻的手每滑完一次旅程,袁缘就能明显感觉到一阵暖流。   有点羞耻,她忽然不好意思睁开眼去看叶轻了。   床头灯昏黄, 却依旧亮着。她能感觉到叶轻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 也可能是额头或是头发那里。袁缘闭着眼, 耳根却热了起来。   “有心事?”   叶轻在旁边看了袁缘一会儿, 眼睛虽然闭着,但眼皮子一直在动,看来并不是真睡着了。   “嗯。其实我特别讨厌来这个。每次到了这种时候, 我就很不高兴。”   袁缘睁开眼, 小小声说。   叶轻恍然,难怪今天在浴室里待了这么久。   “这是每个女孩子长大的必经阶段, 我们都必须学会面对和接受。”   “柳姨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是,我听同学说, 来了这个以后,就只有一次长高的机会了。”   “嗯?”   “我是担心,我以后不会再长高了。”袁缘下意识地又想往被子里缩。   但现在实在太舒服了, 而且叶轻的手还在她的小肚子上,要是挪动位置可能就享受不到了,她舍不得打断现在的感觉。   “你现在也不矮啊,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而且你还小,会继续长高的。”叶轻认真回想了一下袁缘的身高,虽然是比自己矮了些,但也达到这个年纪平均水准了。   “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跟我一样高吗?”   “我那时候啊,没你这么高。可能因为我一直都比较瘦,所以看上去显得高。”   叶轻记不太清楚自己当年的具体身高了,印象中她从来不是班里最高的。但好像大家都夸她身材好,那时候她还小,人也单纯,以为身材好说的就是长得比较高的意思。   “我可不想以后在我爸爸面前一直都像个小孩子。”   虽然受了些鼓励,但袁缘仍有些底气不足。   袁鸿浩高大有型,照道理袁缘应该不会太矮。只是不知道她妈妈怎么样,叶轻斟酌了下,觉得这个问题并不适合开口。   “来例假呢,代表女生的身体各方面都开始成熟,会有一次突然长高很多的机会,但并不表示以后都不会再长高了。有的人会一下子把所有额度用光,也有人一年一年慢慢长高,所以别着急,也别担心。”   叶轻的话终于安抚了袁缘不安的心。   这样忐忑又夹带了惊慌无助的念头,已经缠绕她几个月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柳姨说,而柳姨也没有提过这些。袁缘只是看着班里其他同学逐渐超越她,眼看着她就要落到最后,心里更急了。   她唯一能有明确对比的人就是简欣和,偏偏欣和属于早熟到让成年女性都会自惭形秽的类型。十四岁的欣和,已经在众人中足够出挑了。   无论是身高还是曲线,都有了明显的女性魅力。   袁缘对比自己,更难受了。   叶轻看着袁缘终于舒展开来的眉眼,知道她心结打开了。   “好好睡觉,这种时候要充分休息,这样才能快点长高。”   叶轻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带上了哄孩子的口吻,是真正哄七八岁小孩子的那种。   袁缘嗤嗤笑了几声,放在被子里的小手突然搭上叶轻的。   “我肚子不疼了,你也早点休息。”   叶轻看她脸色已经缓解过来,刚才笑过后还染了点红晕,这才放心抽出手来。   她把袁缘床头的灯关了,光便只从她的床头那侧传来。落到袁缘眼里,叶轻就是在半明半暗中留给她一张侧脸。   伴着阵阵袭来的困意,袁缘呢喃:“我要努力长得和你一样高。”   叶轻起身回到自己的床上,听到这话不禁失笑。   “好的,我等你。”   “嗯,我要长到你穿了高跟鞋以后那么高!”袁缘翻了了身,沉沉睡去。   扯过被子,叶轻却没了想睡的念头。   刚才的对话让她觉得袁缘挺可怜的。   生在袁家这样的豪门,又是独宠一身的千金,却没有人在青春期里给她引导和陪伴。或许袁缘表露过心里的胆怯,落在成年人眼中,只是小孩子的紧张而已。   袁鸿浩的忙碌程度叶轻是亲眼见证过的,袁老夫人是真心疼爱孙女却也总是有明显距离感的祖母。至于柳姨,毕竟不是真正的母亲,能够照料好日常生活已算尽心,要真正走进袁缘的心里,怕是有难度。   叶轻回想起自己的少年时光,那时候自己有担心过不再长高吗?没有的,叶轻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外貌忧心过。长时间伴随她的困扰,是下个月的生活费有没有着落?她想要新的画笔得吃多久的馒头榨菜?   很想去参加那个比赛,但是路费她实在凑不出,不得不放弃,满心羡慕地看着同学踏上征途。   一路上步履蹒跚,但好在她还是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叶轻的呼吸变得急促,那些过往曾经被她称为磨砺,是走向成功必须付出的代价。所以她咬紧牙关,一往如前,不肯回头,更不愿回头。   可现在,残酷的事实告诉她,在庞大的资本面前,她不过如蝼蚁般轻微。她的创意,她的理念,她的作品,没有被真正尊重,更得不到应有的保护。   但这一次,她已经不能再回到过去。二十六岁的她,或许已经没有勇气再像十六岁时那样,无所畏惧地砥砺而行了。   所以她必须让工作室活下来!   **   袁缘睡了个踏实安稳觉,一扫昨天浑身上下没力气的疲惫和困顿。精神奕奕洗漱完,发现叶轻竟然还没醒?   她悄悄走到叶轻的床边,等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没知觉。   袁缘又凑近了一点,叶轻的长发随意散在枕头上,还有一缕发丝遮住了她的脸。   袁缘抿了抿唇,伸手小心翼翼地把她的头发拨开。叶轻像是有所感应,嘴角动了动,还没立刻醒来。   袁缘赶紧把手缩了回去,下意识地捂着嘴。   “几点了?”叶轻悠悠醒转,看到了站在床边的人。   “快九点了。”   叶轻猛地睁开眼睛,双手撑在床上。起得太快,有点眩晕。   “你慢点。”袁缘伸手扶着叶轻的肩膀,隔着丝绸质地的睡衣,她能感觉到指尖的温度逐渐升高。   “今天有什么安排?”袁缘见叶轻缓过来了,恋恋不舍地把手收回。   “我还要再去找他谈谈。让柳姨陪你在古镇逛逛好吗?”   叶轻拿过放在床头的手机,发了几条微信消息,然后抬起头看着袁缘。   “你不跟我,我们一起吗?”袁缘语气里有点失落。   “抱歉,我必须先把更重要的事情解决。”   昨晚听叶轻说了大致情况,袁缘也知道正事的确更重要。   只是想到叶轻不能跟她们一起游览,就觉得兴致索然。   起床之后的兴奋劲慢慢在消退。   叶轻化完妆出来发现袁缘低垂着头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还是不舒服吗?要不今天就在房间里休息,先别出去了。”叶轻以为袁缘第二天情况也不好,毕竟每个人体质不同。   “没有不舒服了,昨晚你帮我揉了肚子以后就好很多了。”袁缘说完后,自己觉得不好意思,脸红了。   叶轻倒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毕竟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是可以跟好友非常坦然讨论与之相关的所有话题了。小到什么牌子的卫生、巾或者棉条好用,大到安全期是否真的有效,又该怎样正确计算。   诸如此类的话题,在非公开场合,江芷澜无数次在她面前提及过。对此叶轻已经完全免疫,不过她能理解袁缘为什么会害羞。   因为她也曾经是个小女孩。   叶轻拿起手机看了眼新收到的消息,对于袁缘的情况有点不放心但必须得出门了。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袁缘忽然叫住了刚拿起包的人。   “我是去谈事情。”叶轻转过身,语气平静。   袁缘淡淡笑了一下,其实她也猜到是这样。但就是忍不住问了,事先做过心理建设的被拒,其实也没太难受。   就是有点不高兴。只是一点点。   袁缘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但她又听到叶轻说:“你如果跟去了会觉得很无聊的。而且万一对方问起你的身份,可能也会让你觉得尴尬。”   叶轻不提,袁缘快要忘了,她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未婚妻。   在外人眼里,不会这么七绕八绕,简单直接的联想就是:叶轻是她未来后妈。   这样一想,更加不高兴了。   袁缘没再说话,叶轻也没着急立刻走。   这时有人敲门,叶轻把柳姨和简欣和迎了进来。   开门的时候她们就交谈过了,所以现在叶轻真地要走了。   “你去忙吧。记得要加油噢!”袁缘重新露出笑脸,握拳朝叶轻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叶轻微笑点了点头。   “记得早点回来。”袁缘又补了一句。   叶轻十分自然地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征求一下小天使们的意见:1、大家喜欢二更合一还是双更分开? 2、喜欢固定时间更新还是有新章了立即更新? 第28章   叶轻离开以后, 房间内忽然寂静下来。袁缘本以为简欣和会主动问她些什么,例如昨晚睡得好不好之类的。因为昨晚简欣和给她发了微信,袁缘回她,自己有点不太舒服, 想早点休息。   简欣和今天却没有担忧的表情, 应该是昨晚柳姨跟她说过自己的情况了。袁缘在心里自我解释完,也不觉得欣和的沉默奇怪了。   “小缘今天是想出去逛呢还是在客栈里休息?”   柳姨一边整理袁缘的床, 一边询问她的意见。   “我想在附近转转。”   虽然叶轻不能同去, 但来都来了, 浪费这样的机会岂不可惜。再说,她先去踩点熟悉,要是叶轻明天感兴趣,她还能当半个向导呢。   **   叶轻跟客栈老板的首次详谈约在了客栈的餐厅。   午饭时间刚结束不久, 餐厅里空空荡荡, 一张靠墙角的木桌坐着一男一女。   男人留着络腮胡, 头发蓬松有点凌乱, 看不出什么艺术家气质,倒是有点颓丧。女人则妆容精致,气质冷淡。   “昨天我以为我的态度足够清楚了, 没想到你今天还这么执着。”   “庄先生, 你是我很欣赏的设计师,也是我很尊敬的前辈。能够找到你, 对我来说是十分难得的机会,我当然不愿意轻易放弃。”   庄沂冷笑了一声, 这样恭维的话,他早就听腻了。   “你知道我拒绝过多少像你这样找来的人?”   说罢,他抬起双手, 张开十指,又反复翻了几次。   “你数清楚了吗?老实说,我自己都算不清了。”   叶轻目光从容,虽有触动但并不见退缩之意。   “那也是因为庄先生的才华令人钦佩跟仰慕,所以才会使人趋之若鹜。”   庄沂点燃一支烟,摆手皱眉:“别吹捧我,捧得太高,摔下来连骨头渣都不剩了。我摔过一次了,疼的滋味到现在还记得。”   叶轻隐约听说过庄沂的事,但毕竟不熟,具体究竟怎样她并不清楚。听他口气,像是遭受了严重打击。   见叶轻不说话,庄沂深吸一口烟,又把烟圈重重吐出。   “刚从法国回来那阵,我也和你一样,想在海城落脚。但那个地方啊,也没比巴黎干净多少。待久了一样被人追着啃骨头,好不容易在西塘稳定下来,结果又被你追来了。”   庄沂脸上,说不清是怎样的表情。   “以你的才干,在这里经营民宿,当做一时的调节或许可以,但长久下去,你不会觉得落寞,或是,不甘吗?”   叶轻最后那句不甘,说得很慢,显然是斟酌过的。   但最后她还是说了出来,直击人心。   果然,庄沂夹着烟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但下一刻,他仍是坚持自己的态度。   “做我们这一行,能熬出点名堂的哪个没吃过非人的苦?我熬过,相信你也熬过。我看过你的作品,很有前途,很特别。”   接着,他话锋一转:“那你又为什么突然丢下法国的一切跑到海城去开工作室?”   叶轻在面对庄沂的时候,才偶尔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对于自己的职业,她的确是有着悲伤记忆的。   她千辛万苦地从海城去到了巴黎,在那里学到了更专业的技能,找到了更能展示自己的舞台,也终于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但现在她又不得不从巴黎回到海城,从头来过。表面上是因为巴黎工作室的设计手稿被窃取提前泄露,失去了创新先机从而沦为附庸品。   但归根结底,是因为她想坚持经营独立工作室,想要拥有独立品牌,不愿意接受世界一线大牌的并购要约,也拒绝了知名设计师让她当副手的邀请。   “其实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点。虽然我们不熟,但作为同行,同时也作为过来人,我只能给你一句话,看淡一点。”   现在反变成庄沂安慰叶轻了。   她抬眸认真探寻对面这人心底里真正的情绪,是真地不愿意再坚持梦想了吗?还是说,被资本打压太多次,终于接受了残酷的现实,让自己变得麻木。   麻木接受疼痛,麻木接受结局。   “既然我们都曾经摔倒过,为什么不愿意给自己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叶轻是真地欣赏庄沂的设计风格,要不然她不会执着地找他。   “我和你不一样。”   庄沂把烟头灭了,声音黯然低沉。提起老本行,他依然充满眷恋,却也伴随着无法释怀的伤感。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经历,我们不需要完全一样。如果我们完全相同,我又何必非要请你不可?”   庄沂不怒反笑。   他比叶轻年长十余岁,他的出头经历比叶轻更曲折坎坷,但他对眼前的人并无轻视。   他抬手看了眼表,轻笑了一下。   “你是这么多找来的人里,坐得最久的一个。”   叶轻估算了一下,他们认真坐下来开始谈话,最多不超过二十分钟。   这就算是最久的了?   看出叶轻的愕然,庄沂悠然解释起来:“说句自夸的话,来找我的,要不就是有点名气的,要不就是有点资本的。说白了,大家都是心高气傲的人。你看我这油盐不进的脾气,这些人能待的下去吗?”   叶轻莞尔一笑,捧起手里的茶杯,小小抿了一口。   “刚才那些话虽然态度恶劣,但也是我的真心话。我是舍不得,但我也是真地心碎了,不想再回去了。”   见庄沂坚持,叶轻也不能再勉强下去。   再劝下去,恐怕只会不欢而散。   迂回,慢慢来。   叶轻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虽然有不小的挫败,但还没来得及沮丧,突然想起今天出门前袁缘给自己打气时的表情。叶轻无声笑了,沉浸在回忆里。   庄沂本来低头把玩茶杯,偶然瞥见叶轻的表情,突然来了兴趣。   “想到情人了?”笑的这么甜。   庄沂的设计风格以自由浪漫为主基调,从不受世俗眼光限制,时常设计出大胆前卫或是让人意想不到的跨界组合而让人印象深刻。   “没有。”叶轻恢复冷静。   这时,从门口进来一行人。在餐厅能听到动静,庄沂探头看了一眼后,看向叶轻。   “你的朋友们回来了。多跟她们一起逛逛古镇,这里挺不错,你要是有机会多住一阵子,也会喜欢的。”   庄沂拿起打火机收拾烟盒,看样子是准备离开了。   这时餐厅却走进来一个人。   袁缘回来的路上就在想着叶轻的事,虽然跟柳姨还有欣和逛了好几处景点,也尝了一口粽还有芡实糕。但心里记挂着事,总是玩的不尽兴。   索性在外面吃了午饭就回来了,别人都以为是袁缘累了,也都顺着她的意思回来。   “叶轻。”袁缘一进来就找到了叶轻的身影。   她虽然背对着她,但袁缘一眼就认出了她。   衣服她认得,发型她认得,此时此刻餐厅里只有两个人,所以她猜也猜的出是她。   但袁缘无法否认,哪怕此时餐厅里坐满客人,即便她们今早不曾见面,她也能轻易找出叶轻。   “吃过饭了吗?”叶轻转过身,看清是袁缘,心底的沮丧似乎淡了点。   袁缘笑着点点头,踮脚看了眼她的桌面,空荡荡的,只有茶杯,还有个烟灰缸。   袁缘这才想起在场的还有一个男人,烟灰缸里的烟头应该是他留下的。   她把视线转过去,看清那个距离自己稍近一些的人。礼貌地朝他点头致意,大致猜出他的身份了。   庄沂本来只是好奇,想停下来看一眼。没想到等袁缘走近,整个人从光影里彻底走出来后,他就走不动了。   “天生的模特啊,好底子。”   叶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听到庄沂这么说,不禁皱眉。   她没在庄沂身旁多做停留,反而加快脚步,迅速走到袁缘面前,用自己阻断庄沂的视线。   “哎,这是干嘛?我又没说要做什么,你就开始紧张了?”   这话在他们行业里算是半句玩笑话,但又带着淡淡嘲讽。   总有一些设计师假借找模特之名做一些出格的举动,尤其越是出名的设计师越喜欢对那些纯天然甚至还没完全长开的孩子下手。   对此,叶轻深恶痛绝。   “我还没吃饭,陪我出去再吃一点吧。”叶轻低下头,温柔地邀请袁缘。   咦?可是这里不就是餐厅吗。饿了在这里吃会比较方便。   袁缘心里的疑问还没说出口,就被叶轻不着痕迹地带出了客栈。   庄沂看着一高一矮的背影离去,摸着下巴的胡子,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根据大家的反馈意见把更新频率和时间做些调整,所以希望大家可以积极发言。谢谢支持 第29章   袁缘真把叶轻领到了刚才他们吃饭的地方, 然后从吃过的几道招牌菜里又精选出了两菜一汤。虽然已经吃饱,但陪叶轻坐在饭桌旁,袁缘感觉自己还能再吃点?   “这个梅干菜红烧肉真好吃,比家里阿姨做的还要好吃。”袁缘已经吃不下肉了, 用筷子夹了点梅干菜含在嘴里。   “是挺不错的。”叶轻刚才跟庄沂谈事情错过了饭点, 当时的情绪跟氛围让她暂时感觉不到饿。   现在吃到香软可口,肥而不腻的红烧肉, 才发现原来真是很饿了。   “你们刚才谈的有进展吗?”   袁缘踟蹰开口, 看当时的情形, 不太像是顺利的样子。但袁缘心里还是希望叶轻今天能有比昨天好的收获,至少可以跟老板坐下来谈话了。   “不太顺利,我劝不动他。”叶轻叹息。   袁缘又给她了指了指旁边的香煎小黄鱼。   “我虽然帮不上你什么,但我可以帮你试菜。”   叶轻平时饭量不大, 今天本来饿过头也吃不了太多东西。没想到袁缘推荐的菜还真是可口, 不知不觉就吃下去了大半碗米饭。   “喝点汤, 热乎一下。这里其实挺冷的。”   袁缘今天穿了件半高领的毛衣, 叶轻见她扯了扯衣领,才忽然想起围巾的事情。   “总是忘了围巾的事。”   袁缘摆摆手:“不着急,还有机会的。”   叶轻想到上次袁缘着急地想要拿回围巾, 还以为她是个喜欢围巾配饰的人。但认真回想又发现, 袁缘似乎并不怎么戴其他围巾,至少她印象中没有。   叶轻的疑问在心里绕了一圈, 没有问出口。   袁缘给她和自己都盛了小半碗汤,清新爽口的鸡毛菜汤入喉舒畅。   吃过饭, 两人又要了一壶茶,依旧坐在小饭馆里。   西塘稍微出名点的饭馆都颇有古镇特色,临河而建, 木质结构,从窗户望出去就能见到不远处一座又一座小小的拱桥。   小桥,流水,人家,一无所缺。   还有长廊里清晨升腾起的炉烟,满是烟火气。   这些都是袁缘很少见到的,甚至是没有亲身体验过的。   袁缘觉得,她挺喜欢西塘的。   “刚才那个大胡子就是你特地从海城赶来要找的人吗?”   “是。我也没想到他的外形变化那么大。”   “我刚才打扰到你们了是吗?”   袁缘从外面回来,想到叶轻了所以本能地走了过去。刚才陪叶轻吃饭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贸贸然出现,很有可能影响了他们的交谈。   她不禁懊恼,怎么会做出这么不礼貌的行为来。   别说让奶奶知道了,就连她现在脑子清醒下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以前她肯定不会这样的,怎么现在手脚都像是不听使唤似的。   叶轻像是能读懂袁缘的心思,见她半垂了眼,不时去咬嘴唇,就知道这孩子心里大概又开始内疚了。   “你没有打扰到我们,原本我们就已经结束谈话了。我反而还要谢谢你特地带我来吃饭,要不然我现在很可能在房间里吃胃药。”   胃药?袁缘皱起了眉,她没见过叶轻吃药。   但听她这语气,吃胃药像是家常便饭,看来不按时吃饭是习以为常了。   “你以后要认真吃饭,不能马虎。不然老了胃就不会给你机会补救了,到时候每一天都会特别特别难受。”   袁缘的语气说得格外认真,就好像真看到几十年后的叶轻胃疼得一直弯着腰的样子。   相同意思的话,江芷澜也说过她好几回了,叶轻明白好友对她的关心但还是默默翻了白眼。   可是袁缘在她面前说得认真又坚定,竟让叶轻也好像突然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不但没有敷衍应对,反而同样很认真地点头回应了。   袁缘一下子就笑开了,捧起手里的茶杯满足地喝起来。   末了还不忘添上一句:“你这样才乖噢。”   叶轻在心里默想,大概平时柳姨在家里都是这样跟袁缘说话的,所以不自觉地她也带了这种习惯。   至于袁鸿浩或是袁老夫人?叶轻无法想象他们会有这样的语气。   看着袁缘的笑,叶轻心里的不快一扫而空。   她能体会刚才庄沂看到袁缘后原地不动是因为什么。但凡一个有敏锐触觉的设计师,都无法忽略袁缘身上纯粹的气质和她独特的美。   她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正处在最诱人的阶段。让人忍不住期待当她全然绽放的时候,究竟有多美多震撼。   正是这份期待让人驻足,想走,却舍不得走。   叶轻会被吸引,庄沂自然也不例外。   晚饭的时候,他竟然敲响了叶轻的房门。   完全没料到庄沂会主动找来,叶轻站在门边怔愣了一下。   “幸好,你们还没出去。”   剪刀客栈的餐厅并不是它的特色,只提供一些简餐给懒得出去的客人,所以大部分客人都会在饭点去古镇上的饭馆觅食。庄沂问了前台,说没看见她们出去他才匆忙找来。   叶轻见他跟中午时截然不同的态度,像是调换了角色,变成庄沂主动了。   叶轻心想,难道是他改变主意了?她握在把手上的手不禁加大力气,直到她看见庄沂的视线径直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她身后,她突然间清醒了。   庄沂是来找袁缘的。   袁缘在房间里看电视,见叶轻开门后一直没回来,忍不住过去看是谁。   “我是来找她的。”   庄沂再次主动开口,指了指袁缘。   “来找我?”袁缘睁大双眼,很是不解。   庄沂顶着一脸的络腮胡,在叶轻并不怎么情愿的态度下,稍稍往里走了几步。但他也没再往里走,而且保持着房门一直敞开。   他知道,这个小女孩的背景不简单。入住的时候就听前台小伙说了,新来的客人里,女的各个都好看,男的个个都很凶。   带保镖随行旅游,可不是小富之家能承担的。   中午在餐厅见过袁缘后,庄沂特地去把住宿登记资料调出来看了一遍。   是姓袁啊,他大致猜到她们之间的关系了。   难怪在巴黎时装界里以冷淡著称的叶轻回到海城,竟然开始对一个小女孩这么上心。   庄沂的视线一直围绕着袁缘。虽然没什么不当的表现,但作为一个成年男性,这样不时打量未成年女孩,并不是件光彩的事。   叶轻故技重施,站到他们中间,只是这一次她做的更加明显。   袁缘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怎么了?”袁缘下意识地靠过去,挨着叶轻的衣袖,轻声问她。   “不用担心。”   庄沂却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我来是想请袁小姐当我的模特。”   什么?   什么!   袁缘听了以后是不明不白,愣住了。   叶轻听了以后是怒火上升,气到了。   “恐怕不行。”叶轻果断地替袁缘拒绝了。   庄沂并不失望,他笑着看向袁缘。   “袁小姐的意思呢?有没有兴趣做我的模特。”   “我……”   叶轻再次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庄沂,她不可能做你的模特。如果你知道她的身份,你也不会提这样无理的要求。我建议你尽快放弃这个念头,不然你会很麻烦。”   如果让袁家的人知道,别说远在非洲的袁洪浩或是留在海城的老夫人,就是柳姨都会原地爆、炸。那几个跟来的保镖可不是省油的灯,上回来闹事的装修工被保镖们处理完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庄沂这时才将目光对准了叶轻。见她一副老母亲护崽的气势,笑着摇头。   “我就不信身为设计师,你会对这样一块隐藏光芒的璞玉毫无兴趣。”   “那也与你无关。”   “你难道就没有发现她的美吗?”   叶轻稍稍侧过脸,不愿让庄沂看到自己的眼睛。   谁说她没发现,她早就发现了好吗。   “无论她怎样,都请你不要打她的主意。我是为你好,希望你可以听进我的劝。”   叶轻不信庄沂会做出像那些品德败坏的设计师那种行径,但她就是不想让庄沂接近袁缘。   “叶轻!就算你否认,也改变不了她有多独特的事实!”庄沂终于急了,情绪起伏变大,说话也终于不再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了。   可是作为话题的中心,袁缘一直在状况外。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大概的意思是,庄沂像是在夸自己,但叶轻在否认?那就是说叶轻觉得自己不好?   越想越糊涂,袁缘出声阻止眼前那两人毫无新意的辩论。   “做你的模特,需要做什么?”   庄沂的眼神瞬间明亮,看来这个小姑娘自己感兴趣。   这下就轮不到叶轻阻挠了,他笑着解释起来。   “坐着或者站着,或是你随便做点什么都好,让我在旁边观察你。”   这是什么鬼?袁缘心想,这跟自己想象中的当模特不一样啊。   庄沂不按常理出牌的设计,却常常能得到业界交口称赞,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   其实叶轻也一直很想知道他的创作过程,但这涉及商业机密。庄沂不主动说,她就不便主动打探。   袁缘像是在考虑,庄沂没催她,但心里有点把握了。   “那我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   这话刚说完,袁缘就感觉到身边的气场立刻冷冻起来,在暖气开着的房间里依然凉风阵阵。   “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随便你提,只要我做得到的都可以。”   还挺大方,袁缘心里的小算盘开始打起来。   此时叶轻低沉的声音响起:“袁缘。”   她没多说其他的话,光是叫名字,就足以表明她的态度。   袁缘却只是朝她笑了一下,尔后真地跟庄沂谈起了条件。   “要我答应也可以,但一个条件不行,得三个。”   三个?庄沂的眉毛挑了几下。   “不愧是富商家庭的孩子,样样都要多赚才满足。”   庄沂也不再讨价还价,爽快答应:“行吧,那你说是哪三个条件。”   袁缘正要张嘴,叶轻抢了先。   “童言无忌,她还小,你不要当真。我替她拒绝,你以后都不要再提这样的要求。”   “叶轻,你先听我说完嘛。”袁缘轻轻拉了两下叶轻的衣袖。   然后她面朝庄沂,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第一,我只做我日常的事,不会听你的指挥或是摆布做刻意的人偶。你可以在旁边观察,但不能窥探我的隐私。”   “没问题。”   “第二,我只答应你一次,我给你三天的时间。”   “可以。”   “最后一个,你必须答应,如果你不答应这个那一切免谈。”   庄沂被袁缘这看上去颇为专业的谈判架势勾起了好奇心,他抱臂等着最后一个条件,心思却已经开始筹备观察了。   叶轻的脸色差到不能再差,她大概没想到袁缘竟然真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要是知道她喜欢当模特,哪里轮得到庄沂开口。   “最后,我希望你可以接受叶轻的邀请,去她的工作室跟她合作。”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还是按照两章更新(以后可能再调整),更新时间尽量固定在每晚9点半到10点之间(今天下午刚下飞机,所以稍微迟了对不起) 第30章   在场的另外两人听到这话, 都怔住了。   庄沂大概没想到袁缘会突然转变套路,从自己变成为叶轻谋福利。   叶轻更没想到,袁缘竟然是为自己去跟庄沂谈条件。   现在一想,她已经完全清楚袁缘为什么会松口了。   这孩子!叶轻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庄沂现在在这个条件上犹豫了。   轮到袁缘在旁静静等待。叶轻几次想要开口, 都被袁缘用眼神拦住。   叶轻忍不住瞪她, 怪她自作主张。可又看不出是真生气了还是恼她不听话多点。   正当两人用眼神互相传递自己态度的时候,庄沂突然低沉开口。   径直看着叶轻, 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探究。   “是你的意思?”   叶轻坦诚:“不是, 我事先完全不知道这孩子有这样的想法。要是知道, 刚才我连门都不会给你开。”   袁缘强忍着笑,心想叶轻跟别人说话的时候真是冷的可以。   庄沂又问:“那你现在知道了,是什么态度?你愿意她用自己来交换条件?”   这话说的可就太难听了,袁缘着急。   叶轻本来就不同意她这么做, 庄沂再这么添油加醋的, 叶轻肯定会立即拒绝的。   “是我自愿要帮她的, 而且也是你主动来找我的。明明是我跟你之间的谈判, 你为什么要去质问叶轻!”   袁缘这话说得急切,却满是赤诚。字字都发自内心,任何人都不会再怀疑是叶轻从中教唆。   庄沂的脸色缓解下来, 眼里带着难以察觉的笑对叶轻说:“这孩子对你倒是上心, 肯这样帮你。看来你这次回国订婚没选择错。”   订婚两个字一出现,叶轻跟袁缘的脸色均是一沉。   但好在庄沂及时转移了话题, 他郑重地答应了袁缘。   同时他也跟叶轻提了要求。   “我可以答应你的邀请,但是我还是那句话, 我做设计的时候不允许任何的干涉。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会立刻选择离开。”   这是一个新的条件,是之于叶轻跟庄沂之间的。袁缘帮不上忙, 也插不上嘴。   庄沂答应她的条件,同意去叶轻的工作室。但去了以后跟叶轻怎么合作,那又是另一个话题了。   如果到时庄沂要走,袁缘没有理由强留。   “我绝对尊重你的设计,给予你百分之百的创作自由。但我希望我们的合作可以彼此信任,也彼此尊重。”   叶轻本身也是设计师,对于作品被指手画脚甚至擅自修改的痛楚是感同身受。她既然选择了庄沂,自然是认可了他的风格和作品,也自然不会对他的创作过程加以干涉。   但她吃过被背叛的苦头,这一次选择盟友她不能再大意。无论如何都要守住底线,没有信任与尊重,一切的合作都是虚情假意。   她要把所有细节都落到实处,这一次既是对未来的再次投注,也是她救赎过往的一次良机。   叶轻追求完美,不希望自己的过去有那样一道浓重的败笔,时时提醒着她错信他人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事。   “你既然选择找我合作,也应该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虽然我们之间并不熟悉,但希望今后能合作愉快。”   庄沂不是一个很会说场面话的人,这番说辞已经算是难得客气。   袁缘眨眨眼,算是听明白了。   由她牵线搭桥,叶轻跟庄沂终于达成了合作协议。   这么说,叶轻这次来西塘,目的达成了!   真替她高兴,袁缘心里想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去看叶轻。   这时叶轻正好也在看她。   袁缘笑起来时,眼里满是星光,璀璨却不刺眼,光芒持久而诱人,像是能把人长久地吸附住。   庄沂在旁边再次摸起了下巴,现在的感觉跟中午时候有点不同。但看见叶轻跟袁缘相处的画面,他的脑中总有一丝如闪电般划过的灵感,但又捕捉不到。   从当晚开始,袁缘一行就多出了一个人。   简欣和跟柳姨听完袁缘的解释后仍是不太能理解,庄沂好好的客栈老板不当,要做袁缘的跟屁虫。如果不是庄沂再三保证纯粹为了艺术,柳姨立马就想让保镖把他丢到旁边的河道里。   至于袁缘跟庄沂交换的条件,他们很有默契地避开了最后一条。   “欣和,你今晚吃的好少,是不是不喜欢这里的口味啊?”   “我只是在想其他事情而已。”   袁缘还是不放心,她跟柳姨换了个位置,坐到简欣和的身边,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她的脸。   脸色看着还行,就是情绪不太好,看上去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欣和,你很少会连吃饭都在想事情的。是不是遇到困难的事了,你可以跟我说,不要闷在心里。”   简欣和抬手摸了一下袁缘的头发,依旧柔软顺滑,跟记忆里的美好触感一样。她没有遇到困难的事,但就是觉得不太开心。   她本以为没这么明显的,没想到还是被袁缘看到了。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累。”   简欣和不想被其他人关注,只好随便找了个理由。   “你骗我。你今天上午精神就挺好的,要是昨晚没睡好,怎么可能到了今晚才有症状。”   袁缘是真地担心简欣和,这是她唯一能够说心里话的好朋友。这些年里,也只有这个好朋友一直陪在她身边,只要她有需要,简欣和总是最快出现的那个人。   见欣和不答,她没多想就把手放到了简欣和的手背上。一碰才发现,欣和的手竟然这么凉。   “该不会是着凉了,感冒可就麻烦了。你过段时间就要回美国了,如果生着病回去多不舒服啊。”   看着袁缘着急的样子,耳边是她絮絮叨叨的各种担忧。虽然有些夸张,但简欣和的心里莫名就暖和起来,而被袁缘覆盖的那只手,也产生了巨大的热能。   现在她浑身上下渐渐都活过来了。   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的庄沂不得不再次摸着下巴陷入思考,袁缘跟简欣和的相处看上去也有点东西,也让他产生了些不一样的感觉,但同样捕捉不到。   在观察袁缘的人不止庄沂一个,自从他开了口,叶轻反倒减轻了心里的束缚。之前她是完全不愿承认自己的创作灵感有被袁缘触发,但现在庄沂也一样,那她在某种上可以名正言顺些了。   经过这次西塘之行,叶轻又加深了袁缘对袁缘的了解。袁缘是个细心的人,她真诚,关心身边每一个她在意的人。   袁缘会担心她的工作室进展,会关心简欣和的情绪,还会在意柳姨的身体。这些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来说,不难做到,但要完全发自内心而又做得那么深入细致,却并不简单。   袁缘在意的人,是不是也包括了……   叶轻在心里咀嚼着自己下意识冒出来的念头,下一秒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中断了思绪。   庄沂果然是创作疯子,一旦陷入创作过程,整个人就完全跟外界脱离了。他把客栈交给那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打理,自己收拾了简单行李就跟着叶轻回了海城。   回去时一行人是直接坐商务车回去的,没再中转高铁。   庄沂依然在旁边默默观察袁缘,这是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了。   自从成功说服他之后,叶轻了了心事,终于可以跟大家一起游览古镇了。   袁缘自告奋勇充当导游,又把前两天已经去过的景点挑了几个最有特色的重游了一遍。   有叶轻又有简欣和陪着,还有保镖护着,柳姨索性留在客栈里休息,倒也乐得清闲。主要是那几个景点她实在不想去逛第二遍,还是留给年轻人自己去玩吧。   她忽然有些悲伤,自己可能真地是老了。当年袁缘才五岁,现在马上就要十五岁了。十年光阴,她充当了她母亲的角色,却终究只能算作生活保姆。母亲的角色,她还是无法完全胜任啊。   叶轻太年轻了,她从一开始听说袁鸿浩要订婚就担心过这个问题。但现在看到她跟袁缘的相处,她想也许她的观念需要改变一下了。   让袁缘跟她住一间房是个冒险的决定,但不得不说,她赌对了。小缘每次来例假情绪都会特别紧张,而且容易不高兴,为此她也犹豫过,想着是不是再把房间给调换过来。   没想到第二天小缘竟然一脸轻松,气色也不错。柳姨后来才知道,原来晚上肚子也疼,叶轻替小缘揉肚子了,还陪她说了很久的话。   有这样的耐心和用心,相信叶轻正式嫁入袁家是迟早的事。   这次回去,是该向老夫人仔细汇报才对。   **   回到海城,装修公司那边派了新的工程队过来,接下来的工作就由专业的人接手了。袁缘也就没了去工作室帮忙的理由,不过这几天她决定多抽点时间陪简欣和。   自从西塘回来后,欣和跟她的联络变少了。以前每到晚上欣和总会主动给她发消息。现在只是睡觉前简单聊几句。袁缘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直觉欣和不高兴是因为自己。   人在年少时,总是会很在意身边的朋友。往往越是亲密的就会越害怕彼此关系的变动。忽近忽远都会被放大数倍,成为心上来回滚动的车轴。   “小缘,你想好了吗?真要留在海城读高中?”   电话那头的简欣和语气平淡,像是早知道了答案。   “嗯,我决定留下来。”   “那你以后还去美国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我现在也说不准。但高中我想留在海城,也许大学再去美国。”   简欣和今天选择了语音通话,袁缘发给她的视频请求被她拒绝了。她说今天脸上有点过敏,涂了药膏所以很丑,不想视频。   其实她自己知道,是怕。怕听到袁缘最后的决定,自己的失落会掩饰不住。   她怕自己控制不好,更怕被袁缘发现。   “你别不开心哦,等我长大读大学了就去找你。”   可那时我已经毕业了。   简欣和心里的话没说出来。   到了嘴边换成了另外一句:“那你要赶紧长大,我在美国等你。”   真地会等到你吗?   简欣和心想,如果真地能等到你来,我可以继续读下去。读硕士,读博士。   如果你愿意留在美国,那我还可以读博士后。   简欣和突然想起,袁缘要留在海城,袁叔叔未必会同意。   “你放心,这次叶轻肯定会帮我说服爸爸的。”   “你这么肯定?不是上次已经拒绝过你了。”   袁缘一扫上次的沮丧和气恼,十分淡定悠哉:“今时不同往日了,她肯定会帮我的。”   听这语气,倒是有十拿九稳的气势。   简欣和心里有小小失落,嘴角却慢慢勾起。   这样也好,小缘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成长。她愿意等她快乐地长大,她什么都愿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给我地雷还有营养液浇灌的小天使们。红包我后续会发的,今天飞了六小时太累,等我一天。 第31章   简欣和开学回美国那天, 袁缘去机场送她。办理完手续,简信诚爽朗大力拥抱完袁缘就很自觉地去买咖啡,给妹妹跟袁缘留足空间。   “你二哥终于换发型了,我就一直好奇那发型怎么可能让简伯伯忍受。”   简欣和想起刚到家时, 爸爸看见二哥的头发, 是真地脸都黑了。   “所以他乖乖剪成平头了。”简欣和帮不了他,只能祝福他。   袁缘却突然叹了口气。   “其实你二哥的性格更适合那颗像菜一样的发型。”   简欣和笑了:“你的意思是说他很菜?”   噢她记得, 在雪场的时候, 袁缘的确说过简信诚很菜。   跟袁缘的滑雪技术相比, 二哥真的是菜。   不过要是让二哥知道袁缘这么说他,还是会难过的吧?   “虽然那颗菜头看上去很乱很不正经,但却足够随意又自然,就像你二哥一样。”   啊, 袁缘这么一说, 简欣和突然就醒悟了。   难怪, 自从二哥剪了新发型,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原来,除了二哥自己不高兴,袁缘也觉得这个发型不适合他。其实她也是觉得这个平头不怎么好看, 但却不像袁缘那样直接看透二哥。   “真没想到, 你竟然比我还要了解我二哥。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特别感动的。”   袁缘却做出一副惊恐的样子, 顺势还抱紧自己做出自我保护的姿势。   “别别别,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他。我怕他一激动, 把我直接给抱窒息了。”   原来是害怕被二哥抱啊。好吧,其实每次看到二哥那样抱着袁缘,她心里也不是很舒服。好在这样的情形不多, 但她还是决定不告诉二哥了。   理由,就是袁缘说的那样吧。   简欣和近期的低落源自西塘,回来以后她能感受到袁缘刻意的亲近,甚至是迁就。她知道袁缘跟她一样,在乎这份友情。   虽然还是会情不自禁难过,但袁缘的心里有她的位置,简欣和是带着微笑搭上飞机的。   起飞之后,机舱内渐渐恢复宁静。   简信诚随意翻看手里的杂志,推了推身边望着窗外发呆的人。   “小缘真不去美国了?”   “嗯,暂时不去。”   “那你之前给她搜集整理的那些高中资料都给她看过了吗?”   “没有。”   “什么?”简信诚的这一声音量抬高,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空姐闻声立刻殷勤地走了过来,半蹲在旁边询问:“请问简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没有没有,请给我来杯冰水,谢谢。”   “刚上飞机就喝冰水,也不怕肚子疼。”   “我是被你气的啊,你说说你,大学课程那么累,你还要熬夜帮她整理资料。结果她说要留在海城,你连给都不给她看一眼。”   简欣和不搭理他,继续望着窗外。   空姐把冰水送来,附赠一个甜美的微笑。   简信诚给了个礼貌假笑回应,喝了半口冰水,果然牙龈都好凉。   “但你好歹也要让她知道,你替她做了这些事,你为她付出了这么多!欣和,你总是不说,你是何苦呢!”   简欣和转过头,幽幽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简信诚无谓地抬抬肩膀:“我早就看出来了。”   简欣和先是惊讶,尔后很快又回复平静,只是嘴角多了一抹疑似自嘲的笑。   简信诚见她不愿多说,只好拍拍她的肩膀。   然后他无奈又疼惜地低叹了一声。   过了许久,简信诚以为她不会继续这个话题的时候,简欣和突然开口了。   “其实我也知道这样不对,这样不好,但我就是控制不了。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我就是忍不住会想她,想看到她的笑,希望她快乐。”   “也许这是一种对妹妹的疼爱,你在家里最小所以体会不到。我跟大哥也是这样对你的,我们会想要保护你,守护你,希望你永远快乐幸福。”   简欣和苦笑着摇头,涩然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能够分别喜欢是有很多种的。而我对她的那种喜欢,是不该有的,却毫无办法地发生了。”   简欣和的眼里有一层水雾弥漫,但她强忍着不让它们化作眼泪落下。   简信诚伸手把妹妹揽进怀里,心疼不已。   他犹豫过该不该说。但身为兄长,无论出于哪种立场,都该提醒一句。   可是看到简欣和故作坚强的样子,剩下的话他哪里还说得出来。   “想哭就哭,想说就说,在二哥面前不用伪装不用逞强。”   “我没事,二哥,我真地没事。”   简欣和深呼吸几口,从简信诚的怀抱里挣脱。   “哥,你的舞台感太强了,看来戏剧社这一年多没有白练。”   一提起戏剧社,简信诚的眼里就开始发光。   “真的吗真的吗?你也觉得我有进步啊?我也隐隐觉得,可惜没有机会验证。等开学后我要申请参演下部话剧证明一下!”   简欣和本想提醒他,戏剧社只能当做业余爱好,是永远不可能成为简家子女的事业的。她余光瞥见简信诚的平头,又想到袁缘的叹息,想了想还是算了。   如果能让他有一时的高兴,自己又何必在此时打击他呢。   大概二哥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并没有指责自己对袁缘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也没有深入追问细节让自己难堪痛苦。大概也是希望自己能多一点开心的时光,哪怕活在自欺欺人的光晕里也好。   **   欣和走了,袁缘也开学了,就更没有去叶轻工作室的机会了。   好在她们还能通过微信联系,但叶轻似乎很忙。更神奇的是,庄沂想要加袁缘的微信,被叶轻和柳姨双重否决。   最后选了个折中的办法,由叶轻把袁缘还有庄沂建了个群聊。   然而,除了刚建群时候,每人发了个表情后,就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好不容易选了个大家都有空的周末,终于春暖花开了。   袁缘说想喝咖啡,于是她们又去了宁海路。   “最近学习忙吗?快要中考了你还有心思出来喝咖啡?”   叶轻虽是这么说,但还是欣然赴约了。   落座后,袁缘就殷勤地把菜单递过去。   “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嗯?无事献殷勤。”   袁缘笑,身旁的落地玻璃外有明媚温暖的阳光。   “不奸不盗。”   叶轻点了常喝的咖啡,要了份美式早餐。   袁缘在吃布朗尼,看上去很可口,但叶轻不敢在这个时间吃。   想着想着,就不由得默默感叹起年轻真好啊。不怕胖不怕三高,想吃就吃,连笑都可以那么肆意,完全不怕长皱纹。   一顿饭吃下来,叶轻总觉得袁缘今天有点反常。   对她,有点太过于热情了。   “你今天找我出来有事?”   叶轻不打算绕弯子,面对袁缘,她也不喜欢太迂回。   袁缘小小地紧张了一下,还是把来意坦白了。   “我想留在海城读高中,已经下定决心了,我哪里都不去。所以可不可以请你帮我说服我爸爸?”   这一次依然是跟上次同样的请求,但叶轻能感觉出来,袁缘比上次更加坚定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想要留在海城?你既然再来找我帮忙,必然是希望我能够成功的。可是你连真实理由都不告诉我的话,我真地没有把握。”   叶轻并非推辞,以她对袁鸿浩的了解,在商言商的时候都必须拿出充分的理由才能说服他。更何况现在谈论的是他心头的宝贝,岂是她这个假冒未婚妻三言两语就能劝好的。   显然袁缘是有备而来,来之前已经想好了。   “我就是觉得高中没有非去国外的必要,我的成绩不差但也不是最好,万一去了国外我跟不上,也找不到人帮我。又或者我高中去了陌生的环境里,认识些不好的同学朋友,我被带坏了那就糟糕了。”   袁缘说得十分生动认真,不时还会模仿一下她假想中的坏同学是什么样子。   叶轻嘴角一直带着浅浅笑意,等袁缘说完,她依然摇头。   “不行,这个解释合理,但不是我想要的。”   袁缘泄气,叶轻真难搞定。   她忽然想起上次她在街上偶遇庄沂,聊起工作室的筹备进度。原本以为是叶轻要迁就庄沂的怪脾气,没想到庄沂跟她吐槽了很多叶轻对细节近乎变、态的苛刻。   以至于庄沂咬牙切齿下了结论:相逢恨晚!   袁缘失笑,只有同类人才会为了追求极致的完美而甘愿忍受一次又一次推敲和返工。   然而现在她面对的,也同样是一个对答案要求甚高的人。袁缘想,自己预先准备好的那些答案估计都不会让她满意了。   正当她还在纠结犹豫的时候,却是叶轻开口问她了。   “你不想离开,想要留下,是因为海城有你舍不得的人,对吗?”   心跳如雷,叶轻的这句话说得轻柔,如春风拂过却让袁缘的心再也无法平静。   过了许久,袁缘终于轻声承认,   “嗯。”   “是家人吧。”   这次叶轻没再用问句,她说的是肯定句。   袁缘抬起头看她,只见叶轻正侧目凝望着玻璃窗外的景色。   宁海路并不宽敞,车辆很少。   道路两旁栽种着法国梧桐,但此时并不怎么吸引人。   可是叶轻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外边,久久没有收回。   袁缘起初不解,跟着看了一阵,后来发现,其实叶轻是不想看自己。   其实袁缘也不太想被叶轻看到,在她承认的那一刻,她一直隐藏的情绪再也没法说躲了。   “虽然我爸爸经常出差不在家,奶奶总是会在晚饭后强调对我的期望让我很有压力,还有柳姨总是觉得我没长大,生怕吃饭会噎着,走路会摔跤,睡觉会踢被子。”   袁缘边说边回忆,越说越自然。   “可是,这就是我的家。我怕太早离开,以后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年纪小,舍不得离开家,这些都是叶轻能够预料跟理解的。但最后那句话,叶轻却是没有想到过的。   叶轻何其聪明,短暂的愣神过后,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你是担心你去了国外,你父亲结婚后会有新的生活侧重点,而你在意的这些人也都不会再像过去那样重视你了。”   袁缘有些不好意思,她低着头避开叶轻的目光,但没有否认。   她承认了,她是在担心,担心爸爸娶了新妈妈,然后给她生了弟弟或者妹妹,又或者都有。   再然后,她荣升为姐姐,却永远失去了她的家。   她被母亲丢下过,心里一直缺了一个角。如果再被丢下,袁缘不知道这颗心还够不够分,能够撕掉再多几块。   而这个最有可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人,此时正坐在她的面前。   曾经她是真地把她当做威胁,所以她抵触,她想尽快把叶轻吓跑。   但是现在她又有点舍不得,跟叶轻相处是很愉快很开心的事,袁缘不愿意欺骗自己。   所以她选择留下来,留下来也许就会一直有她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持 第32章   袁鸿浩的非洲之行暂时告一段落, 飞回海城后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家。只要公司有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处理,袁家大宅就不会成为他落地后的首选。   柳姨一早就吩咐了厨房,晚上先生回家,晚餐务必丰盛。袁老夫人没什么明显表示, 但显然早上下楼以后脸上的笑意比平时多了不少。   袁缘有点坐不住。一会儿到房间去取东西, 一下子又进书房磨蹭一阵,连老夫人让她陪着看会儿电视也显得勉为其难。   如坐针毡地熬了半个小时, 终于找了借口又跑回三楼房间, 神神秘秘。   袁老夫人看了眼空空的楼梯, 问柳姨:“小缘今天是怎么了?看她像是有心事的样子,跑上跑下已经好几次了。”   柳姨对此也是不解:“大概是知道先生要回来了,心里高兴。”   袁老夫人却摇头:“鸿浩又不是第一次出差回来,这次出门的时间虽然不短, 但也不是最长的。小缘今天的反常应该是有其他原因。”   柳姨深思起来, 这一年来总觉得越来越不了解小缘了。   “鸿浩昨天打回来的电话里有没有提起叶轻?”   自从柳姨把西塘之行的诸多细节向老夫人汇报后, 袁老夫人对叶轻的接纳程度有所增加。   “先生没特别交代, 今天叶小姐应该不会过来。”   袁鸿浩不在家的日子,叶轻恪守本分,从不主动上门打扰。   袁老夫人没再问, 吃了果盘继续看电视。   楼上房间里, 袁缘拿着手机,距离上一条发给叶轻的消息, 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今天是袁鸿浩回家的日子,袁缘不得不紧张起来。   那天在咖啡馆, 叶轻答应了帮她。于是袁缘就把希望全都放在了叶轻身上,日期临近她想要再次确认叶轻不会临阵变卦。   “我答应过的事不会变卦。”叶轻的回答言简,但足够坚定。   “那就拜托你啦。成功以后我请你吃大餐。”   “和大餐相比, 我更想看到你的漂亮成绩单。”   袁缘嘴角的笑僵住了,过了几分钟,她才缓缓发过去一串省略号。   跟学霸叶轻相比,她目前的成绩的确不太好看。   叶轻最近似乎很忙,袁缘每天会跟她发几条消息,但她总要到很晚才有时间回复。听庄沂说,他跟叶轻正在为工作室成立后的首件作品全力以赴。   这绝对是大事,袁缘不敢过多打扰。可又忍不住想要知道工作室的近况,只能通过干巴巴的文字信息了解一二。   她想去工作室找叶轻,但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她帮不上忙,很可能还会耽误叶轻的时间来招呼她。现在爸爸回来了,说不定她可以跟着爸爸名正言顺去看望叶轻。   可是,爸爸去找叶轻,应该不想带着自己吧。毕竟爸爸跟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会想要单独相处。   单独相处……   袁缘脑中联想出爸爸跟叶轻吃着烛光晚餐,两个人各自聊着近况,交流工作上的见闻,然后再相拥漫舞,说不定还会……   想不下去了!袁缘觉得胸口闷得慌。   这样的画面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想到的,但一想到他们会单独相处,袁缘就觉得不高兴。   她的理智告诉她,自己之所以会觉得不舒服,是因为不习惯爸爸被抢走。在叶轻出现之前,袁鸿浩公事以外的时间,全都是属于袁缘的。   但现在,显然不是了。   除了陪伴袁缘,袁鸿浩还会把时间分给叶轻。袁缘心里产生了微妙的感觉,有点酸有点涩,甚至有点想要生气,可是闷气过后竟然想哭鼻子。   这种感觉真复杂,以前没有体会过,现在却不得不去经历各种陌生又让人难受的滋味。据说这就叫做长大,看来长大也不完全都是美好的事。   但这并不妨碍袁缘想要快点长大的心情。在她潜意识里,等她长大后就可以做很多现在不能做的事,所以十八岁对于她来说,仍然是充满向往的里程碑。   **   袁鸿浩回到海城后的第二天,果然把时间留给了叶轻,袁缘在大宅里更为反常。   柳姨悄悄走到袁老夫人身边,低声说:“先生今天去了叶小姐那里,小缘的情绪不太对劲。”   昨夜老夫人想过这个问题,今天再看已然能够接受。   “小缘毕竟还小,鸿浩去了那边她心里不乐意是肯定的。年纪小藏不住心思,等适应习惯了就好,”   任何家庭的孩子对于年轻后妈,接受起来都是需要时间的,老夫人自然认为袁缘也不例外。   袁缘不知道叶轻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又是怎么跟袁鸿浩说的。总之她知道,叶轻成功了。   隔天袁鸿浩就把她叫到了书房,开场静默了十分钟后,径直开口问她是不是真下定决心要留在海城读高中。   袁缘的回答一如既往,但这一次袁鸿浩听进去了。   “你自己选的路,爸爸希望你能好好走下去,也希望今后你不要后悔,不要埋怨爸爸没坚持替你把关。”   袁鸿浩叹气,但还是纵容了女儿。   他的强势,他的坚持,无非是想要替还未成年的女儿选择一条看似对她最有利的捷径。他期盼着自己的掌上明珠能拥有一片明亮的未来,他希望她将来的路不那么辛苦。   但终究忽略了她的感受,直到叶轻提醒了他。   过了春节,袁缘可以算作十五岁了。距离成年,也不过只三年,读完高中,孩子就真地长大了。   袁鸿浩忽然舍不得,也想把最后这三年时光,留在自己身边。   于是袁缘在这一年的九月,顺利进入海城灵顿国际高中。   叶轻的工作室在这一年的盛夏,正式开业了。   袁缘期盼中的如潮宣传并没有出现,一炮而红的作品也没见到,叶轻的工作室就像是万千普通的小公司之一,静悄悄地存在于繁华的海城。   这周五,袁缘放学早。她特地让司机在馨爱路口停车,买了咖啡带到工作室。   和庄沂熟络之后,袁缘就成了庄沂最常邀请的人。而她只要有空,都会欣然如约。见面的地方,永远都只有一个:工作室。   “咖啡到!”袁缘一手举着咖啡托盘,一手象征性地敲了敞开着的门。   庄沂此时正靠在宽大的工作台旁,面朝涂鸦墙做思考状。听到声音转过头,见到自己欣赏的模特出现,沉郁的脸换成了灿烂笑容。   “小袁来了啊,欢迎欢迎,快过来!”   熟悉以后,庄沂也像其他比她年长的人那样叫她。不过他叫她小袁,他并不完全把她当做孩子。   “喏,你的双份加糖咖啡。”   袁缘起初也很惊讶,看上去颇为深沉,难以琢磨的庄沂,竟然喜欢双份糖,多么不可思议。   庄沂的解释则是:“生活已经很苦啦,咖啡要喝甜一点,这样才能让心里舒服。”   听上去挺有道理。这让袁缘不禁想起叶轻曾说过苦咖啡令人清醒的话,对比之下,却是叶轻更让人疼惜。   袁缘把咖啡取出放到桌上,发现叶轻不在。   看到她找寻的目光,庄沂抿了口咖啡,眯眼道:“不用找了,叶轻不在。”   “啊,她不在?”袁缘吃惊过后,语气里有点小小不高兴,“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庄沂又抿了一口咖啡,意味深长地看着袁缘。   “我早点告诉你又怎么,你难道就不买咖啡来看我了?”   言下之意,你是来赴我的约,叶轻在不在并没什么影响。   “那我也就不会多买一杯咖啡了。”袁缘像是被说中了心思,底气不足。   庄沂乐呵呵地看着她害羞扭捏的神态,他就喜欢逗袁缘。   这半年多来,袁缘长高了一点,五官依旧出挑,更加立体明艳,气质也渐渐成熟。   这孩子正在长大,除了外表,还有那颗心。   庄沂不知道心中猜想对了几分,但袁缘每次来工作室的表现都能给他线索。一点一滴,逐渐拼凑出他心里的那个想法。   见袁缘的情绪低落下去久久没有回复,庄沂这才收起玩笑心思。   “她刚才接了个电话暂时出去了,说很快就会回来,不会超过十分钟。”   袁缘猛地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庄沂,在辨别这有没有在骗自己。   “不骗你的啦,她刚出去前还特地跟我说,让我照顾好你。你看,她的手袋还在这里。”   果然,不仅是手袋,叶轻的墨绿色长风衣也还挂在墙角的衣架上。都怪她刚才轻信了庄沂的话,没仔细看清楚。   想起刚才来的路上,秋风渐起,海城快到深秋时节了。太阳落山后空气里的凉气就开始占上风,叶轻连风衣都没来得及穿上,果然是离开得很急。   袁缘情不自禁开始担心,叶轻在外面逗留时间长了会不会着凉。   走神之间,楼梯处传来高跟鞋声,是叶轻!袁缘回过神的同时,嘴角勾了起来。   她快步走到门口,叶轻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差点撞到。   “这样很危险。”叶轻伸手扶住袁缘的手臂,阻止她继续往前。   再往前,就真地要撞到自己身上了。   从前矮自己许多的孩子,这半年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成长。也许是之前袁缘对她透露过心事,叶轻便格外关注起袁缘的身高。   但她从没有当面提起过,也没有任何明显的表现。   但每次见袁缘,她都会默默在心里比划她们之间的距离。   果然,袁缘越长越高。她们之间,也越来越近了。   袁缘见到叶轻,心情就会莫名好起来。这一点她已经完全不做掩饰了,她有努力锻炼,有打球也有好好吃饭,她希望能快点赶上叶轻。   “还差一点点咯。”袁缘现在仍然比叶轻矮了几公分,但差距不像过去了。   再给我一点时间,袁缘默默地想。   庄沂的声音从后面悠悠传来:“还差一点点什么啊?”   袁缘不睬他,转过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又转回去拉着叶轻往里走。   这是她跟叶轻才懂的秘密,才不要告诉别人。   袁缘突然发现叶轻的手还带着凉意,这都已经回来好几分钟了,看来刚才在外面真被冷到了。   “咖啡还热着,先喝一点。”袁缘把桌上的咖啡递到叶轻面前,语气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跟关心。   叶轻微愣了一下,接过咖啡。   连着喝了几口,才觉得真正暖和起来了。   庄沂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从涂鸦墙那边转移过来了。他邀请袁缘来工作室,除了因为知道袁缘想见叶轻但总是找不到借口之外,他自己竟然莫名喜欢看到这两人相处的画面。   每当她们在一起时,总能产生让人炫目的光亮。这种光芒一般人看不到,但庄沂深信自己有一双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所以他能看到!   “咳咳,我去上个洗手间,顺便到外面抽烟。你们好好聊,不用管我。”   袁缘看着庄沂的背影,不解地问:“我们有说要管他吗?”   叶轻放下手里的咖啡,脸色有点不自然。   她绕回自己的座位,跟袁缘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   之前庄沂旁敲侧击问过她,跟袁缘相处是什么感觉。她想了想,回答是朋友。   庄沂又问她,是小朋友?叶轻觉得不是,但仔细想想,又好像不是完全把袁缘当做是成年人。   特别的朋友,叶轻告诉庄沂,她把袁缘当做是一个特别的朋友。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她把袁缘当做继女。   这不过是其他人的看法罢了。   庄沂听完后笑眯眯看着她,不说信也不说不信,过了许久才慢悠悠抛出一句:“对,辈分不能错,一旦错了就麻烦了。”   辈分,这个词引发了叶轻的思考,让她时而困惑时而迷茫。   从那天之后,叶轻竟有种莫名的心虚。虽然不知道到底在心虚什么,但她下意识地开始回避思考她跟袁缘之间的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貌似都没有人了,有点伤心 第33章   庄沂走了以后, 工作室里只剩下叶轻跟袁缘。平时她们也经常这样,并不觉得尴尬。往往是叶轻继续画着设计稿,袁缘自己找书看或者拿出作业,和叶轻共享一张办公桌。   下班之后, 她们会在附近吃饭, 之后袁缘送叶轻回家。   袁老夫人对于她们这样的相处模式并不反对,甚至还是赞成的态度。柳姨跟袁缘说过, 自从知道了是叶轻说服袁鸿浩让她留在海城读高中的事后, 老夫人对叶轻的接纳程度又增加了。   袁鸿浩常年在外出差, 老夫人年纪大了,不能经常陪着袁缘出去。柳姨跟她的代沟也不小,袁家人心里都希望叶轻可以替他们多陪伴袁缘。   但今天叶轻显然不在状态,盯着画稿半天也下不去笔, 索性上网浏览新闻。袁缘倒是很认真, 今天放学早, 但作业还是要及时完成的。因为这个周末她还有别的事, 不能被作业拖后腿了。   叶轻漫无目的地浏览着新闻页面,电脑登陆的微信突然提示收到新消息。   打开一看,是江芷澜发的。   “你不是应该在睡觉吗?”   “刚从实验室里出来, 腰酸背痛, 眼睛都要花了。老了老了啊。”顺带还发了一张猛、男落泪.jpg。   叶轻无语,回她:“那还不抓紧时间回去休息。知道自己老了还整天熬夜, 你再这样下去,老得更快。”   “我还不是因为你!”江芷澜那边迅速回了个表情包, 上面明晃晃写着没良心三个字。   叶轻不解:“因为我?”   这回等了很久也不见江芷澜回复,叶轻以为她到家了,便不再打扰。   江芷澜是出了名可以倒头就睡的, 但中途不能吵醒她,否则再次入睡就极为困难。   叶轻关掉微信界面,才发现袁缘在看她。   “你在跟人聊天吗?”   袁缘的作业已经写完了,作业本跟教科书都被她整齐地叠在一起,等着放回书包。   叶轻在思考要怎么回答袁缘的问题。明明是平静的语气,简单的问题,但叶轻还是认真想了想才回答。   “和我的好朋友在网上遇到了,就聊了几句,她在美国。”   “噢。”袁缘想了想又说,“她醒地好早哦。”   欣和也在美国,她知道这时候欣和还在睡觉,所以她们从不在这个时间发消息。   虽然叶轻没说她的好朋友在美东还是美西,但袁缘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简欣和。   “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她告诉我刚完成通宵工作,现在回去补眠了。”   “你的朋友也太拼了吧!”   袁缘听庄沂说过,叶轻工作起来也是不要命的类型。有时候他们为了赶稿,就在工作室里熬通宵。遇到瓶颈或是棘手难题,就连着好几天这样半熬着。   庄沂一个大老爷们都被折磨得不行,但叶轻愣是不说一声苦。反而在完成工作后不忘感谢他,说声辛苦了。这让庄沂不得不打从心里佩服叶轻,也更愿意和她一起拼搏。   袁缘抿唇,斟酌地劝道:“你可不要学你的朋友,熬夜对身体不好。虽然你还年轻,但是也不能太挥霍。”   一听就是柳姨的口吻,对比刚才江芷澜连说自己老了,叶轻竟然觉得挺有趣。   “我已经很少熬夜了。”   你明明就有,还不肯承认,哼!   袁缘却不敢告诉她,不然出卖了庄沂,以后没人跟她说叶轻的事了。   叶轻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关了电脑开始收拾东西。   “想好了今晚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决定就好。”   叶轻把笔记本放进包里,走到墙角去拿风衣。   袁缘整理好书包,站在原地。看到叶轻穿风衣,忍不住提醒她:“以后出门再着急也要记得穿外套,天气冷了很容易感冒的。”   叶轻整理好风衣,点头答应了。   其实她今天出去的时候的确后悔了,应该把风衣穿上再出去的。短短十多分钟,她已经冷得打颤。   晚饭最终去了一家日料店,小小的居酒屋。   环境安静,袁缘跟叶轻都不是喜欢嘈杂的人。这种精致的小店最对她们胃口,所以每次从工作室出来,她们都会选一家面积不大的店。   快要吃完的时候,袁缘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憋了一下午的话,终于可以说了。   “叶轻,这周日你有安排吗?”   “我没事。”   “那你能把时间留给我吗?”   叶轻犹豫了一下,刚才袁缘问她周日安排的时候她就咯噔了一下。   这周日,是她的生日。   虽然她并没有要刻意庆祝的打算,但袁缘突然提到了,她不得不思考,袁缘是不是也知道那天是她生日。   “我只是想请你吃顿饭。”袁缘见叶轻没有立即给她答复,以为是刚才的话产生误会了。   回想一下,听起来好像是有那么点儿暧昧。   叶轻见袁缘既紧张又忐忑的表情明晃晃挂在脸上,忍俊不禁。   “今晚不是已经吃过了,为什么后天还要再吃?”   这样的频率会不会有点太高了?叶轻需要一个说服自己答应的理由。   “后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我想请你吃一顿不太一样的。”袁缘的手在桌面下紧张互搓着,她还是招了。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到那天你跟我说声生日快乐就很好。”   “那怎么可以,生日是很重要的日子。”   袁缘虽然紧张,但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认真。认真到连刚才发出邀请时的紧张忐忑都暂时忘了,叶轻却有些动容。   “袁缘谢谢你,这么有心。”   叶轻不知道袁缘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生日的,不过在海城度过的第二个年头,她并不期待有人会为她过生日。毕竟在这里,没有她亲密的人,也没有真正在意她的人。   那现在,袁缘算不算是第一个在海城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呢?   叶轻似乎想要松口了,但还是没有完全说服自己。   她虽然不承认自己跟袁缘的辈分关系,但毕竟她是长辈,是成年人。哪怕独自在海城打拼生活,也不应该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为自己付出那么多。   看到叶轻仍是一脸想要拒绝的表情,袁缘虽然难过但还在努力争取。   “爸爸不在海城,奶奶也跟我说过,让我有空就多跟你走动。去年认识你的时候,你的生日已经过了。所以今年是第一次,我不想让你一个人。”   大概是袁缘的真诚打动了她,叶轻点头了。   她想,自己其实也真地不想一个人在海城过生日吧。   今年她二十七岁了,距离所谓的女人三十岁大关又往前了一步。虽然她对于年龄的焦虑并没有同龄人那么强烈,但想到流逝得越来越快的时光,心底还是有些伤感。   过了轰轰烈烈的年纪,剩余的平静时光大概都是在无尽的重复中度过。   十七岁那年,叶轻从母亲手中最后一次接过生日蛋糕,很甜很软,很好吃。   二十三岁那年,叶轻第一次相信了别人许诺的天长地久,然而没过多久,现实就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梦醒了,记忆也就散了。   叶轻曾想,她再也不要过生日了。   生日带给她的,有瞬间的幸福,但之后残余的,是更多悲伤。   **   周日一早,袁缘就按响了叶轻家的门铃。这套公寓她来的很少,大多数时候她更喜欢去工作室找叶轻。   那里有她们曾经共同奋斗过的痕迹,虽然只是简单的刷墙。但那里有涂鸦墙,有属于她们的特别回忆跟牵连。   “没有吵醒你吧。”袁缘笑着走了进去。   昨天晚上已经跟叶轻打过招呼,但真正上来的时候还是会担心打扰叶轻休息了。   叶轻穿着家居服,神态轻松。但头发明显打理过了,并不杂乱。随意盘起,别有风情。   袁缘身后的保镖按照她的指示,把好几袋子的食材放进厨房,尔后恭敬地离开。   “你这是……”叶轻疑惑,难道袁缘不是来等自己收拾好一起出门?   虽然她不明白袁缘要请她吃饭为什么会约在十点前就上门,但她们共进早餐也是常事,也许袁缘说的生日餐是branch?   “不是说了要请你吃饭,为你庆祝生日吗?不早点过来,我怕手脚慢了时间不够。”   叶轻跟着袁缘走厨房,看着她拿起门背后挂着的围裙往身上挂。   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袁缘是要在家里给她做一顿饭。   “你会做饭?”   回海城快一年的时间,工作的事让她忙的焦头烂额,回到家只想赶紧休息,动都懒得动。好在海城的餐饮业发达,五湖四海的美食皆有之,叶轻已经完全依赖上外卖软件。   袁缘系好围裙,走到水池旁边开始处理刚刚采购回来的食材。   “之前不太会,最近学了一点。”   叶轻走到她旁边,看她的动作并不熟练,但没有半点犹豫跟退却,只是这机械性的动作看着像在重复教科书上的内容。   “我和你一起做吧。”叶轻撸起袖子准备加入。   袁缘连忙抬起手挡开,嘴里直嘟囔:“不行不行,哪有让寿星自己动手的道理啊。说好了是我请你吃饭的,怎么能让你辛苦。”   说完生怕叶轻不肯听,又补了一句:“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的。”   叶轻只好依她,不再插手。但她也没听从袁缘的安排出去看电视,她就靠在吧台边陪着袁缘。   她怎么能让一个孩子在厨房里为她的生日餐忙碌,而自己心安理得地坐到电视机前。无论多么精彩的节目,都抵不过此时袁缘认真洗菜的样子。   叶轻想,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生日这天怀有期待的心情了。   而这一天,似乎因为袁缘的到来再次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第34章   袁缘买的全是中餐食材, 虽然平时跟叶轻在外面吃饭除了火锅,大多会选择异国菜。但生日这么有仪式感的日子,袁缘希望能够更加传统些。   在她的概念里,没有什么菜是比中餐更丰富更美味了。   叶轻原本靠在吧台, 但还是慢慢移动过去, 不知不觉又回到了水池边。她知道袁缘肯定不同意她帮忙,但在旁边鼓励她陪她, 也算是一种参与吧。   “这样太麻烦了, 你买现成的虾仁就好。”   看袁缘专注洗虾, 认真地清理虾线,再看还剩那么多等待处理,她就不忍心了。   袁缘丝毫不在意,她动作不熟练, 但是该有的步骤一个也不会少。她学东西很快, 只要用心就没有她学不会的。   “这道菜我也爱吃, 所以不要觉得我辛苦, 其实我也很馋的。”袁缘转过头给了叶轻一个真诚的笑。   “你也爱吃虾仁?”叶轻回忆,她好像一直没发现。   “家里阿姨这道菜做的很好,我跟她学的。”   袁缘不想让叶轻等下次去大宅时才吃到, 所以她认真学了, 想在今天的日子就让叶轻尝一尝。   她记得,叶轻提过, 小时候很喜欢吃的一道菜是茭白炒虾仁。所以今天,袁缘也准备了茭白。   “我会很喜欢的。”叶轻已经提前给袁缘这道菜打了满分。   谢谢她的用心, 谢谢她的细心,也谢谢她的真心。   叶轻可以想象,平时连餐具都不需要自己动手清洗的大小姐是花费了怎样的时间和精力, 才能在今天来到她家里为她准备这样的生日餐。   袁缘抬手想要擦额头的汗还有不小心溅到脸上的水,就看到叶轻正望着案台上放着的几个食品袋。   袁缘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今天准备的都是本帮菜,算是比较地道的海城菜。但有些菜我实在是来不及学会,所以只能让阿姨事先做好带过来。”   叶轻没有着急打开食品袋,她甚至没有询问里面都装着哪几道菜。她已经足够满足,这顿生日大餐足够丰盛了。   “你从家里带着菜出门,家里人不问你去做什么吗?”   叶轻暗自深吸了口气,压下有些起伏的情绪,跟袁缘聊起了天。   “哦柳姨问了,我告诉她了。但是奶奶没有问过,不过我想她肯定也知道了。柳姨会告诉她的,从小到大,我的所有事情她都会告诉奶奶的。”   叶轻对此并不意外,柳姨的角色不就是这样么。她是在尽责,况且她也是真心疼爱袁缘。   袁鸿浩曾经和她说过,柳姨原本只打算在袁家做到四十岁就回家乡的,但因为袁缘,她留下了。所以在袁家人看来,柳姨不仅仅是一个受雇佣者,也是一个被袁家信任甚至依赖的人。   “你不怕你奶奶会不高兴吗?”   袁缘不解地侧目看了她一眼,随后明白了叶轻的问题。   很多老人都会介意,孩子们只记得对别人好而不记得家里老人家了。   “奶奶不会那么小气的,况且每年奶奶生日,爸爸都会提前好久张罗。家里人谁都不会忘记的,不止我们家,简叔叔他们家也会过来一起庆祝。”   听袁缘说到简家,叶轻忽然想起简欣和,   自从春节假期结束,简欣和就回美国了。她工作室开张的时候,简家送来了花篮。听袁缘说,简欣和跟她二哥暑假都没回来。   “你最近有跟你的好朋友联系吗?”   袁缘想都没想,答道:“你说欣和啊?她最近好像很忙,回消息总是很慢。不过我作业也多,写完作业我就想睡觉,都等不到她的消息。”   听不出是抱怨还是遗憾的语气,叶轻想到她跟江芷澜也是这样。大家都有自己的事业要忙,即便心中牵挂着彼此,也会每天保持联络。但总是隔着时差,隔着不同的工作节奏,很难像小时候那样时刻陪伴了。   可是真正的友谊是经得起时间还有距离考验的,多年的相互牵挂,彼此扶持是最好的证明。越是长久的友谊,越是有着珍贵的印记。   可是为什么友情可以,爱情却不行了呢?日夜在一起的人都难以做到始终不变,更何况是异地、异国恋?叶轻的思绪有些发散,袁缘见她久久不说话,不时抬头看她。   “你是不是饿了?我有带来点心,很好吃的桂花糕噢,和路上的桂花香不一样。”   袁缘抬抬肩膀,示意叶轻去打开食品袋。   除了桂花糕,还有蝴蝶酥,叶轻捧着食盒又走回去。   “你要不要也来一块?”叶轻顺手拿起一块蝴蝶酥,送到袁缘的面前。   袁缘今天起得很早,忙着打包家里的菜,然后还要带保镖去超市采购新鲜食材,忙到现在的确有点饿了。   蝴蝶酥的香味直扑而来,袁缘肚子很不争气地发出咕咕声。   叶轻忍着笑,把蝴蝶酥又往前送,几乎已经到了袁缘的嘴边。   袁缘关了水龙头,准备擦干手接过去,却被叶轻避开了。   “就直接吃吧,我可以喂你。”   见袁缘还有些不好意思,叶轻又说:“就当做是你替我庆祝生日的回礼。”   这个理由倒是很能说服人,袁缘不再犹豫,张开嘴,咬下一口。   蝴蝶酥真地好好吃噢。   叶轻指尖附带传来的香气跟蝴蝶酥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并不突兀,袁缘还是能准确地分辨出来。   嘴里是蝴蝶酥带来的味蕾满足,鼻息间是叶轻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飘散,在嗅觉上再次震撼着袁缘。   两人说说笑笑,吃吃停停,差点误了时间。   叶轻是不希望袁缘太辛苦,本想让她就做两道菜意思一下就好。没想到袁缘十分较真,非要按照原有计划做足五道才行。   “中午就先做两道,其余的我下午再弄,这样到了晚上就全能上桌了。”袁缘的眼里满是期待,仿佛今天过生日的人是她。   叶轻见说服不了她,只好顺着她:“行行行,你别累着就好。”   “我才不累!”袁缘顿了顿,压低声音小声说,“只要你别嫌我的厨艺差就好。”   叶轻连连保证:“绝对不会,我肯定全部吃光!”   袁缘不好意思地笑:“我和你一起吃。”   袁缘自己做的都是些家常菜,但胜在食材新鲜,火候掌握的也不错,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家里厨师的手艺就更不用说了,向来保持在餐厅水准之上。   尤其是小姐亲自点名要外带的菜,厨师做的比平时还要用心。叶轻发现她早就想不起来自己去袁家的两次,厨师的水平究竟如何。   但此刻,她确信,袁家大厨的水平的确很高。   但袁缘的这份心意,让她印象更深刻。   “中午吃长寿面,晚上给你准备了个小蛋糕。”   “你想的真周到,谢谢了。”叶轻忍不住伸手去摸袁缘的头发。   这一次,袁缘却不着痕迹地避开,只让她触到发尾。   “明明是你长尾巴,为什么要摸我的头发。”   嗯?叶轻没想明白袁缘突然别扭的情绪从何而来。   但这不妨碍她吃长寿面的心情。   用筷子挑起才发现,这面条也很讲究,十分有劲道,充满弹性。   应该不是外面随便买的,而是出自袁家大厨之手。   袁缘连面条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叶轻有些动容。   门铃突然响了,屋内的两个人都是一愣。   “你还约了人?”袁缘确定,肯定不会是袁鸿浩,因为她爸爸昨天打电话回来说还在非洲。   “没有。”叶轻很肯定,她没有约任何人,就连庄沂,也都婉拒了。   但是门外的人似乎很有耐性,等了一阵不见开门,又继续按了门铃。看来不是敲错门,的确是来找叶轻的。   “我去看看。”叶轻起身,准备去开门。   袁缘跟着站了起来,跟在叶轻身后。   这个小区安保措施一直很好,袁缘倒是不担心会有什么坏人闯入。   她也只是想看看,是谁会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主动上门来为叶轻庆祝。   门打开了,一个人影径直扑到了叶轻身上。   “亲爱的,生日快乐!”   亲爱的,叫的还挺亲热。   袁缘没看清对方是谁,只知道是个女人。当她听到对方是这样称呼叶轻的时候,忍不住撇嘴。   “芷澜,你怎么会来!”叶轻显然被惊到了,但这是惊喜。   那人终于松开了叶轻,也让袁缘看清了她的样子。   似乎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袁缘歪着头搜索了一阵,脑库最终没有给她答案。   “还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在海城过生日太孤单,所以连续熬了几个通宵提前把实验报告做完,才说动导师放我走的!”   叶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前天在网上遇到江芷澜时,她最后说的那句为了她是什么意思。   难怪说完那句话后江芷澜就不再理她,大概是疲劳过度一下子说漏嘴,等到反应过来时又怕自己追问。江芷澜知道叶轻不喜欢别人骗她,所以选择回避不让她有机会问。   “不是说自己老了吃不消了,还大老远跑过来,不怕全身散架啊。”话是这么说,但叶轻仍是感动又欣喜地把江芷澜迎了进来。   进入客厅,江芷澜才发现这里还站着一个人。   “哎?原来有人陪你过生日啊。”揶揄的语气,江芷澜暗自打量起袁缘。   “你好,我叫袁缘,我是叶轻的……”   袁缘卡壳了,她不确定这人跟叶轻的关系到底有多亲密。但看到她们的拥抱,她们之间熟络的语气,还有对方千里迢迢赶来只为陪叶轻过生日的这份用心,都让袁缘不得不慎重对待。   “她是我的朋友。”叶轻替袁缘把话说全了。   江芷澜嘴角含笑,饱含深意地瞥了叶轻一眼,嘴里轻轻飘出:“噢?这么小的朋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完成第一次周末日万。本章红包回馈哈,谢谢鼓励 第35章   袁缘双手垂在身侧, 对于突然出现在叶轻家里的陌生人心存戒备。又见她这样打趣自己,袁缘蹙眉。   叶轻走了过去,正式介绍起来。   “这就是我在美国的好朋友,江芷澜。”   袁缘了然, 原来这就是那位工作很拼的……阿姨?   袁缘忽然意识到, 她应该这样称呼江芷澜。可如果这样叫了,那以后岂不是也要叫叶轻阿姨。   不要不要, 这样好别扭。当初就说好的, 她只当叶轻是朋友。   “这孩子怎么不叫人, 还一个人发呆?”江芷澜凑到叶轻耳边轻声嘀咕。   刚才她已经趁机确认过这人是谁。一想到是袁鸿浩的女儿,心中就不太舒服,但面上却没任何外露的表现。   叶轻眼神示意好友别吓到袁缘,但当她看过去的时候, 也发现了袁缘的失常。   “大概被你突然的出现吓到了。”叶轻无奈, 走回门口去把江芷澜的行李箱拿进来。   箱子不小, 不是临时起意说走就走, 看来是蓄谋已久。   “江小姐,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啧,你怎么不叫我江阿姨?”江芷澜故意笑眯眯盯着袁缘, 但眼底一点也不真心实意。   袁缘露出她的招牌笑容回应, 没有人会对这样美好的事物心生抗拒的。江芷澜俨然忘了刚才心里的不满,脸上的笑比刚才明媚了一倍。   叶轻不着痕迹解围:“你不是一直说叫阿姨会把你叫老了。”   “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看样子是在吃午饭啊。”江芷澜伸长脖子看了眼餐厅,桌上盘子都是满的, 估计刚吃不久。   叶轻把行李放进客房,悠悠说道:“如果你还坚持的住,就跟我们一起吃吧。”   江芷澜露出得逞的笑, 积极回应:“怎么撑不住,我在飞机上足足睡了十个小时呢!”   等她洗了手坐到餐桌旁才发现只有她跟叶轻两个人。   “那小孩呢?”江芷澜心想,难道是刚才真把袁缘给吓跑了?   叶轻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厨房。   “重新去煮面了。”   刚才一耽搁,碗里的面早就坨了。叶轻并不介意,反正长寿面也就吃个彩头。但袁缘死活不同意,非要重新去煮一碗不可。好在阿姨备货充足,袁缘很快就端了三碗面出来。   “看来我这次是来对了,竟然能吃到袁家千金亲手煮的面。叶轻你这个生日,过的还真是有面子。”   叶轻没有理会她,而是认真地吃起了面。她要抓紧时间,要是让江芷澜挑起话头,后果很可能就是袁缘会再去重新煮面。   “这面真不错,袁缘的厨艺挺好。”   意外得到江芷澜的称赞,袁缘当然很高兴。   不过叶轻的评价更重要一点,她对着江芷澜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江芷澜顺着袁缘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到叶轻把整碗面吃得几乎什么都不剩了,这才放下筷子。   对于食量不大的叶轻来说,一次性吃得这么干净是很少见的。江芷澜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又把头转过去,看到袁缘的眼睛都快连成一条线了。   “叶轻,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很好,真地很好。”   这时,袁缘才终于舒展开眉眼,真正笑开怀。   江芷澜收起玩笑的心思,认真分析她刚才所见到的画面。   倒是没有庄沂联想得那么深,但叶轻跟袁缘之间处的这么好,是她之前完全想象不出来的。   自从叶轻回国,她就一直担心好友在海城的生活。虽说袁鸿浩订婚之后的举动还算绅士并且信守承诺,没有任何越界的行为,也没有给叶轻制造任何的压力。   可是毕竟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为了掩人耳目也不得不去应酬一些必然场合。但对袁家千金这么用心,看起来并不像是为了配合袁鸿浩。   江芷澜对叶轻还算了解,这么多年来,想要主动给叶轻庆祝生日的人不在少数。但能让叶轻松口答应的,少之又少。更何况还是这种在家里,只有两个人共处的生日。如果今天她没有来,毫无疑问今晚一定是袁缘陪着叶轻吹蜡烛。   有了江芷澜的加入,晚上的饭桌上更加热闹。虽然袁缘仍有些拘束,但都是真心为叶轻庆祝,所以跟江芷澜相处的还不错。   “袁缘,这些放着等我明天再收拾。你已经辛苦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好吗。”叶轻跟着袁缘进了厨房,说什么都不肯让她洗碗。   “是我开始的,当然要负责善后啊。我不能把你厨房弄得乱糟糟的就走人,这样不好。”   虽然袁缘也知道,就凭她的熟练程度,不知道能不能把这么多碗碟洗干净。就算真洗干净了,也不知道要洗到几点。   “家里有洗碗机。”叶轻无奈指了指吧台下面。   “噢,你说的对。那这样我就放心啦!”袁缘发现自己反应有点迟钝,觉得不好意思想要去抓头发。   叶轻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举在半空中的手。   “你……干嘛?”袁缘眨眼看着突然间愣住的叶轻。   叶轻忽然像触电似地松开手,后退两步,用手撑在洗手池边。   “你的手脏了,不可以摸头发。”叶轻的声音又轻又软,就像羽毛划过袁缘心头。   心头一阵酥麻的感觉,虽然短暂但足够强烈,震得袁缘胸口明显起伏。   好奇怪又陌生的感觉啊,好像从来没有感受过。但袁缘并不排斥这样的感觉,甚至觉得有点回味。只可惜太短暂了,短暂到她都来不及仔细体会。但又的确很强烈,强到她脑子里嗡嗡嗡的。   这时江芷澜突然站在厨房门口,一语惊醒在厨房里各怀心事的两人。   “你们是要在里面开小灶加餐还是在说什么不能让我听见的悄悄话?”   叶轻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先是看了袁缘一眼,见她有点局促,她便错开眼假装自己没发现。   “都不是。”叶轻走到门口,准备拉着江芷澜回房间。   “袁缘今天也住这里吗?”江芷澜脚步不动,显然是对袁缘感兴趣。   她见袁缘不走,她也不想动。   袁缘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洗干净手,迅速擦干。   “我这就回去,这就走。不耽误你们休息了,下次见。”   她匆匆走到门口,换好鞋子也没再多说什么。   叶轻问她:“保镖跟司机都已经到楼下了吗?”   “都已经到了,放心吧。”   “外面很冷了,你把外套穿好再出去,到家以后给我发消息。”   “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不要趁我不在偷偷洗碗,记得要用洗碗机!”   然后,袁缘朝站在叶轻身后的的江芷澜挥挥手,笑说:“拜拜,江小姐。”   等看到袁缘走进电梯,叶轻才把门关上。一转身,就看到江芷澜正用一双饱含深意的双眼打量着自己。   “有什么话想要问我?”叶轻对好友的这个表情心知肚明。   一晚上,江芷澜都在旁敲侧击试探着她和袁缘的关系。如果不是她在场,说不定江芷澜就要直接问袁缘了。   “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江芷澜也不拐弯抹角,除了做实验的时候,其他时候的她都是火爆直接的性格。   叶轻把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泡了两杯茶端到客厅茶几上。   “我并不是因为要讨好袁家才跟袁缘接触。”   “我看出来了。”江芷澜盘腿坐在沙发上,和叶轻挨着。   “所以你还有疑问?”叶轻认为自己已经解释清楚了。   江芷澜一脸不满,显然不肯就此罢休。   叶轻不是一个轻易说出真心话的人。难得今天她生日,刚才见她心情不错,好友不远万里赶来陪伴,袁缘又用尽心思为她准备了这一切,足以融化平时冷酷的外壳。   “那你对她是什么感觉?叶轻,老实说,我刚才观察你们的互动,总觉得有点奇怪。”   江芷澜想了一晚上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只好用奇怪来代替。   “你也觉得奇怪?”   “还有别人也这样说?”   叶轻脑中浮现庄沂的脸,还有他欲言又止的笑。   “你觉得哪里奇怪?”叶轻并不打算扯出庄沂,但此时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她跟袁缘之间会让不止一个人产生这样的想法。   当时庄沂问她的时候,叶轻只是淡然一笑。对她来说,这么多年受到的误解并不少。有人因为不了解她,也有人因为妒忌她,但这都不会促使她妥协或是改变。   但现在多年的好友也这样说了,难道是真有这样的事?叶轻不免疑惑起来,是自己一直忽略了什么还是有什么地方是她没做好?   江芷澜收起不正经,无比认真地看着好友。   “叶轻,你是不是真地喜欢上了袁鸿浩,所以想要跟袁家的人融洽相处?”   什么?这都什么跟什么?   叶轻彻底愣住,她无论如何想不到江芷澜竟然会这么想。   “我跟他一直都只是合作关系,没有半点发展可能。”   语气十分坚决,一如当初。   江芷澜却高兴不起来,心渐渐沉了下去。   不是袁鸿浩的缘故,那就只能是袁缘了。   叶轻跟袁缘相处得那么好,只是因为袁缘,而并非其他因素。   “叶轻,你和袁缘在一起的时候开心吗?”   江芷澜话到嘴边,却临时换了词。   叶轻回想起今天的点滴,并未掩饰自己的心情。   她很明确地点了头,告诉好友:“很开心,一直都很开心。”   叶轻本以为她跟袁缘最开心的回忆会是今天,可经过江芷澜这么一问,她才发现,原来她们之间开心的回忆已经有很多了。   真要选出哪一段是最开心的,叶轻还真是难以抉择。   叶轻性格冷淡,但她的心并不是冰冷的。她只是想要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伤也不让自己失去追逐梦想的能力。   江芷澜懂她,所以能跟她做好友这么多年。而此时叶轻眼底闪动的光芒还有环绕在周围的暖意,都证明了在海城的这段日子,叶轻是真地快乐。   **   已经有多久没见到这样的叶轻了?江芷澜心中感慨,对于她跟袁缘相处的细节也不再追问。她不忍心问到最后,迫使叶轻不得不拉开跟袁缘的距离。   就当是她自私吧,她希望好友在海城能有人陪伴,能有人关心,能有人记得她的生日,把她真正放在心上。   叶轻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见江芷澜坐在床边发呆。   “今晚打算睡我这里?”   年少的时候,她们经常挤在一张床上,聊到天亮。   但长大以后,这样的时光就越来越少了。   “怕你不欢迎啊。”叶轻习惯跟所有人保持距离,哪怕亲密到可以睡一张床,也不见得能想来就来。   “你从美国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回来陪我过生日,我怎么忍心拒绝你的要求。”   江芷澜还没来得及笑就被叶轻催促赶快去洗澡。   “我很困,你如果太慢了我就不等你了。”   江芷澜立马跑到客房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衣,然后又冲进浴室,几乎只过了一分钟就听到花洒开启的声音。   叶轻收拾着床铺,顺便把旁边那个平时用来做靠垫的枕头用力揉了几下,让它蓬松开来。江芷澜主动要求跟她睡,看来是还有话想说。   到底是什么话会让江芷澜这样性格的人犹犹豫豫,吞吞吐吐要分好几次才能说完?叶轻还没想明白,江芷澜就已经洗完过来了。   “哎哟,我连续几天做实验又提行李箱的,肩膀好酸好痛。”   叶轻一听就知道江芷澜是什么意思,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过来吧,我帮你吹头发。”   江芷澜立马坐定,暗叹叶轻今天的心情果然很好。自己提的要求她竟然都答应了,真是难得。   吹到一半,叶轻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叶轻,你有微信。”   “帮我接一下。”叶轻看到是袁缘,便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江芷澜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十分自然地按下了接听键。   当袁缘的脸突然出现在屏幕里的时候,江芷澜愣住。   她刚才没注意,不是语音通话,是视频通话啊。   好吧,接都接了,又不能再挂掉。她只好扬起笑脸,和对方打招呼。   “嗨,小袁缘,你好啊。”   小袁缘,瞬间让袁缘想到了简信诚,浑身一抖。   “你好,江……”   江芷澜赶紧打断她:“哎哎哎,你不能总叫我江小姐,这样多见外啊。你要是不肯叫我阿姨,那就叫我芷澜好了。虽然呢我吃点亏,但好歹也不会把我叫老,这样挺好。”   “芷澜。”袁缘还在咀嚼这个称呼是否合适。   江芷澜头顶就传来平静的声音:“你把电话抬高些。”   “噢,差点忘了是找你的。”江芷澜把手举高,顺便回过头打趣叶轻。   屏幕那头的袁缘看到的画面却是,穿着睡衣的两个人都在叶轻的卧室里。江芷澜看上去像是坐在床上,而叶轻应该是半跪在江芷澜身后。   叶轻在帮她吹头发。   她低下头,生怕被对面的人看到自己的不高兴。   原来叶轻是会帮别人吹头发的,这样的画面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袁缘,你找我有事?”见袁缘久久不出声,叶轻关了吹风机,主动询问。   袁缘缓缓抬起头,此时脸上已经如常。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给你打电话而已。今天回家以后,阿姨有特地问我,做的那些菜你喜不喜欢。我把你的评价都转达了,她特别高兴,说让我替她说声谢谢你肯定她的厨艺。”   今天也是厨房阿姨开心的一天,应小姐的要求准备的那些菜,不仅让小姐开心,也让未来的太太满意。这样她就不用担心下次叶小姐来袁家该准备什么菜了。   袁缘承认她是找了借口,只是因为突然很想跟叶轻说说话。   今晚回家之后,厨房阿姨的确问了。柳姨也问了,就连袁老夫人都在等着她的回答。可是回到房间后,今天在叶轻家里的点点滴滴重新涌上心头,激荡得袁缘难以入睡。   她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还有在厨房里那突然被叶轻握住后的酥麻感,让她难以忘怀。   于是她给叶轻发去了视频请求,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在睡觉前再看一眼叶轻。哪怕今天她们已经共处了一整天,但袁缘还是仍不住想再看一看。   就像是小时候总是舍不得睡觉,想要多听一个童话故事那般。   而那时候,袁缘清楚知道,她是因为喜欢听故事,所以想要一听再听。   而现在呢,也是因为喜欢吗?   喜欢的是什么?喜欢跟叶轻相处的感觉,还是喜欢……叶轻?   袁缘越想越乱,甚至有点害怕。   叶轻之后在电话里跟她说了些什么,她好像听不太清楚也不太记得了。恍恍惚惚聊了几句就把视频挂了,袁缘一头栽倒在床上,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我该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袁缘呜咽,说不出该欢喜还是惊恐。   之前还是迷迷糊糊的感觉,只知道想要跟叶轻多接近多相处,只要能看到叶轻,能够跟她共处一个空间就能让袁缘的心情愉悦起来。   但袁缘不确定是哪种喜欢,也许只是一种依赖。   毕竟除了简欣和,她并没有其他可以深交的朋友了。也许觉得叶轻是可以让她交心的人,所以才会总惦记着她。   然而刚才当她看到叶轻跟江芷澜如此亲密在一起的画面后,她的心猛地被揪了起来。已经不再是浅浅的酸涩之感,取而代之的是席卷而来的心酸跟心痛。   袁缘的心,又酸又痛,瞬间就溢满了整个心头。阵阵酸楚涌上鼻头,她差一点就忍不住要哭了。难受到无法呼吸,心脏那里又堵又麻,是说不出来的折磨。   过了许久,袁缘快要被闷死,才翻过身来。她失神地看着天花板,缓和呼吸,人也跟着冷静下来。   她平静仔细地回忆了跟叶轻相处的片段,终于弄懂了自己的心思。原来这就是喜欢,喜欢一个人就是情不自禁想跟她在一起,会忍不住想多了解她,会想要做很多让她高兴的事。   所以她主动去帮叶轻刷了工作室的墙;她会担心叶轻被装修工纠缠而想派保镖保护她;她会想帮叶轻说服庄沂而欣然同意庄沂看似无礼的要求。   她会偷偷问庄沂,从而得知叶轻的生日。她甚至为了替她准备生日餐而提前很久就开始学做菜,只是为了在这一天亲手给她做顿饭而已。   直到刚才,她看到叶轻温柔又细心地替别人吹着头发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有多难受。这就是传说中的吃醋,原来吃醋的时候不仅仅是酸的,还有好多密密麻麻的痛。   袁缘失眠了,她以为她会哭,但她哭不出来。心里堵得慌但没法说出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当她终于明白自己的情感后,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喜欢叶轻,是那种学校里明令禁止同学之间产生的那种喜欢。她知道这种喜欢,意味着人开始成熟了。可是她和叶轻之间,似乎并不像那些已经成熟的人一样,可以轻易地在一起。   她跟叶轻之间,似乎完全没有可能。   **   顶着黑眼圈吃早餐的时候,袁老夫人都忍不住多问了她几句。   “可能想到今天有小测验,昨晚就没睡好。”   “知道有考试还溜出去玩了一整天。”   袁老夫人的脸色稍微沉了点下去。   袁缘生怕会让奶奶对叶轻心生不满,连忙解释:“我早就复习好了,只是临近考试还是会紧张的。”   袁缘上了高中以后,在学习方面的确比过去认真用心了,连写作业都变得积极主动。对此柳姨欣喜又欣慰,特地在老夫人面前提了好几次。   而袁缘的成绩也有了明显进步,所以袁老夫人也就不再操心她的学业。没想到今天竟然听她说,考试前会紧张,而且还只是个小测验罢了。   “只是普通小考你就紧张到失眠,以后还有更重要的考试,你要怎么办?”   奶奶开始训话,袁缘乖巧听着。   只要别把矛头引向叶轻,袁缘并不在乎奶奶怎么看她。   “我会努力适应的,以后不会再紧张了。”   见袁缘主动表态,而且表现得这么乖巧诚恳,袁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下来。   “经历多了你自然就淡定了。你会紧张代表你重视,但是要学会用平常心去对待。往后你面临的环境,会比这些考试复杂的多。”   袁老夫人想的是袁缘将来迟早是要接手袁氏国际的,这样庞大的商业帝国又怎么会轻易交到一个稚嫩的肩膀上。所以在袁缘正式接过担子以前,必然是要经过千锤百炼的。   而袁缘想到的,却是今后她要如何面对叶轻。   当发现自己喜欢上她了以后,她们还能像过去那样,做朋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尝试一下双更合一的效果 第36章   庄沂告诉袁缘, 叶轻最近来工作室的时间变少了,因为在陪江芷澜四处转转。这是庄沂的原话,但袁缘脑中反复滚动的信息是:叶轻在陪江芷澜。   突然好忧伤。   中午放学,同学们陆续拿出自己带的食盒,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有说有笑吃午饭。袁缘捧着饭盒坐在角落里,闷闷不乐, 也没什么食欲。   “袁缘, 你怎么不吃饭啊?”坐在袁缘后桌的许布繁端着饭盒坐了过去。   “在想事情。”袁缘的声音都有气无力的。   “什么事情让你连饭都吃不下了。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我看你一上午上课都心不在焉的。”   袁缘也不知道坐在后面的许布繁是怎么看到自己上课走神的, 但不可否认,她说对了。   袁缘这几天总有些恍惚,上课的时候也时常开小差。   许布繁见袁缘不答,只是紧紧抿了下唇, 眼里无光。这个状态跟平时判若两人, 她看得心里一紧, 玩笑都不敢开大。   “是不是失恋了?”许布繁低声问她, 把袁缘吓了一跳。   “喝!你在说什么!”   许布繁看见袁缘这反应,表面上极力否认,眼神却分明在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紧张, 我不会告诉老师的, 也不会跟其他同学说的。”   灵顿国际高中禁止在校生交往,学校对于这种事抓的很严。但这并不妨碍花季少年们私下产生好感, 哪怕没有正式交往,但明里暗里的暧昧其实并不少。   “我连对象都没有, 怎么可能会失恋。你别瞎猜了,免得被人听到我还要辛苦解释。”袁缘撇嘴,她明明是个可怜兮兮的单身狗好不好。   单身狗, 想到此时叶轻正陪着江芷澜走在海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上,不知道会不会去她们常去的那家宁海路上咖啡馆。   一想到这个,心口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好痛!   许布繁认真看着袁缘的变化,不用再问已经能确定了。   “没有对象也不能说明不会失恋啊。暗恋也是恋爱的一种。”   许布繁的话彻底击碎了袁缘的伪装。她艰难地看了这位同学几眼,终于败下阵来。   “如果暗恋也算的话,那我的确是要失恋了。”   这几天袁缘除了想念叶轻之外,也有认真思考过她们之间的关系。想来想去都看不到有发展的可能,她甚至担心如果她表现得过于明显,会让现在的关系变得尴尬。   “能跟我说说,你暗恋的是谁吗?是我们班的还是隔壁班的?”   袁缘摇头:“都不是。她不是我们学校的。”   许布繁有点意外,学校里不是没有向袁缘表示好感的人。尤其像袁缘这样的长相,这样的背景,有不少人都在觊觎她。   袁缘心里越来越沉重,这个秘密她谁都不能说,就连欣和都不敢告诉。反倒是跟她不太熟的许步繁此时成了最佳倾诉对象,她不需要说的太详细,只是需要一个可以让她把话说出来的人而已。   许布繁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跨校恋情往往比较困难,但也不是没有成功的例子。你别太悲观,如果真心喜欢,还是可以努力尝试一下的。”   袁缘被她故作老练的样子逗笑:“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似的。”   “我自己是没有,但是我爸妈每天都在研究这些,我耳濡目染还能不懂?”   能进入灵顿国际高中的学生,家庭背景都不普通。不是富商就是官员家庭,另外一部分则是外籍人士或是社会知名人士,例如明星或是某个领域的专家。   袁缘依稀记得许布繁说过,她父母是情感研究领域的专业人士,发表过不少这方面的研究论文。   “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个情感小能手。”   “嘿嘿,所以你有什么感情方面的困扰,可以来问我。我免费为你解决烦恼,而且绝对保密。”   许布繁拍着胸口保证。袁缘不在乎她能不能解决自己心里那团乱糟糟的情绪,但这种时期能有个说话的人,是极好的。   “我跟她是完全没可能的,其实我也是前几天才发现原来自己喜欢上她了。”   袁缘的语气里充满了落寞和感伤,花季少女情窦初开时便遭遇了忧伤的雨季。   “你很少这么悲观的。你喜欢的人是有特殊身份的人吗?”   许布繁果然是见过不少案例的人,从袁缘的表情跟反应中大致猜出一些。   很可能不是同龄人,又或者不是普通的可以交往的对象。要不然平时爱笑为人也随和的袁缘,不至于难过至此。   袁缘的唇抿的紧紧的,连眉头都不自觉皱了起来。   “其实呢,如果年龄差距比较大,又或者社会地位差的比较多,也不一定就没可能的。关键还是要看对方的态度,感情的事情一个人说了不算的。”   袁缘这次是真听进去了,她跟叶轻之间,障碍的确很多,看似困难重重,但如果叶轻也有这样的心思呢?两个人相向而行是不是会比她单方面的追逐要容易得多?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但袁缘很快就意识到,她在做白日梦。   叶轻比她大了十二岁不说,她们还是同一个性别,根本就不受社会主流的认可。叶轻有事业有名气,可自己还是个高中生,最最让她沮丧的,叶轻还是她爸爸的未婚妻。   她快要淡忘这一点了,跟叶轻相处时的愉快已经冲淡了她心里对于这个身份的抗拒跟厌恶。她一直不愿意接受这个身份,她原先不知道原因,现在懂了。   因为她喜欢叶轻,所以无法接受叶轻是别人的未婚妻。任何人,包括自己的父亲,也不可以。   见袁缘的眼底黯然,许布繁心想自己大概都说中了。   心里很是惊讶,没想到袁缘喜欢的对象竟然会跟她有这么大的差距。   “如果你想找人说心事,随时都能找我的。”   试探的话题就此打住,许布繁能感觉得出来,袁缘并没有做好向她坦白的打算。再逼问下去,不仅会促使袁缘加强防备之心,更可能会在袁缘没有考虑清楚之前无意中得知对方的隐私。   袁缘感激地看着她:“谢谢。”   午休时间结束前,袁缘匆忙塞了几口三明治,连是什么口味的都没吃出来。下午的体育课她也没什么精神,但心里闷着难受,于是一口气一圈又一圈地跑步,比干坐着胡思乱想要好受些。   叶轻,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我的心不那么难过?   放下,或是,像许布繁说的,努力尝试一下?   **   叶轻带着江芷澜去了不少地方,但江芷澜非拉着她去宁海路那家咖啡馆。   也是无意中听叶轻提起,江芷澜便不依不饶地非要问下去。然后让她知道了,袁缘跟叶轻都很喜欢来这里。所以趁着难得的机会,江芷澜也要来感受一下。   工作日的午后,阳光和煦,秋叶满地,是深秋的味道。   咖啡馆里安静如常,客人只有三四桌,江芷澜满意地点点头。   “这里还真不错,氛围很好。”   难怪你们常来,也难怪你们之间越来越暧昧。   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久了,不暧昧才奇怪了。   大概是在美国待久了,即便是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江芷澜对于两个女人恋爱这种事,也习以为常。   所以她纠结的并不是叶轻跟袁缘之间的性别问题,而是她们的年龄差距还有跟袁鸿浩的关系。   “想好要什么点心了吗?”   叶轻本以为江芷澜会按照习惯的口味来点餐,谁知道她今天一再反常,说是来了海城就要试试不一样的。结果看了半天也没做出决定,叶轻忍不住催她。   “每一样看上去都很可口,真是难以抉择啊。对了,平时你跟袁缘来这里,你们一般都点哪些啊?”   叶轻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盘子,意思是,我一直没变过,你看不到吗?   江芷澜不死心,若无其事:“噢你一直都这么刻板,我不想吃和你一样的。袁缘喜欢哪种,芝士还是抹茶蛋糕?”   “她喜欢布朗尼。”叶轻很轻松就给出了答案。   就像是在说自己的口味一般了解和笃定。   江芷澜招手点了份布朗尼,然后开始盯着叶轻笑。   “一直嚷嚷要减肥,布朗尼都敢吃了。”   “叶轻,不要故意避开话题。你难道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点跟袁缘一样口味的东西?”   叶轻的眼神扫了眼窗外,轻声说:“我不想知道。”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   叶轻幽幽叹息,这几天江芷澜的打探,以为是不着痕迹,但她怎么可能真地毫无察觉呢。   她们彼此都太了解也太熟悉了,江芷澜想打探什么,她很清楚。而她的反应说明了什么,江芷澜自然也知道。   “叶轻,如果有人能让你开心快乐,还能一直陪着你,那我举一百次双手也会表示赞成和鼓励。但袁缘并不是适合你的人。”   布朗尼送上来了,江芷澜挖了一小块含在嘴里,味道真不错。   可是她开口说的话,却一点都不美味。   叶轻皱眉,道:“你在胡说什么?我说过很多次,我对待袁缘,就像对待其他朋友一样。”   “真地跟其他朋友一样吗?叶轻,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自欺欺人了?你对她,甚至已经超过了对我,你自己意识不到吗?”   叶轻依旧望着窗外,落叶总是铺满了路旁小道。上次袁缘还在感叹,这样的景色真美。   江芷澜的话也许是对的。她提醒了叶轻,这些日子跟袁缘的相处,是她和其他朋友从不曾经历过的。   而她从中感受到的快乐,也是在别人那里得不到的。   袁缘,使她快乐。   可是,这样的快乐是因为什么呢?叶轻再次陷入沉思,江芷澜的话迫使她不得不认真思考,然后给出一个可以完美回击她的答案。 第37章   江芷澜从来都不会把咄咄逼人用到叶轻身上, 她知道叶轻是个理智清醒的人,也知道叶轻不会分不清主次。   但这一次她有些慌了,因为叶轻想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 还是没有给她回答。   “叶轻, 你不会是想要……”   叶轻极快否认:“不会,你不要乱想。你说的没错, 袁缘还是个孩子, 是我错误地用成年人的方式对待她, 以至于让你产生这样的误解。”   江芷澜轻叹道:“唉,我怎么看无所谓,重要的是袁缘怎么看。我误解了倒没什么,要是让她也误会了就比较麻烦。”   江芷澜面前的布朗尼只吃了一半就实在吃不动了, 果然年纪大了不敢全吃光。   年龄的差距, 原来真地会体现在方方面面。就连吃, 都过了可以肆无忌惮的年纪了。   叶轻的手机响了, 她解开屏幕看了一眼,眼神一黯,又把屏幕锁上了。   江芷澜喝了口咖啡解腻, 看到叶轻的动作, 猜到是谁给她发的消息。   “你怎么不回消息?”   “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   “噢,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是吧。”   叶轻抿了抿唇,没说话。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 无论重要与否,叶轻都一定会回复的。又或者,不会是这样的表情。显然刚才看到消息的刹那, 叶轻眼里是有亮光的。   但现在,她却极力想要掩饰。   江芷澜身为朋友,不得不出言提醒叶轻。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劝得动,但至少她提醒了。   袁缘还是未成年,况且又是袁家这样的背景,如果让她们继续发展下去,将来受伤的一定是叶轻。无论是在感情方面,还是在事业方面,对叶轻来说,都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江芷澜怎么忍心看到好友多年努力毁于一旦,所以宁可现在狠了心说出来,也不愿意将来看到叶轻一无所有。   所以这几天她反复纠结,本想纵容好友,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但理智告诉她,如果她现在不及时拦住叶轻,将来就晚了。   “我会处理好的。”   叶轻知道江芷澜就算回了美国,也一定会在心里牵挂这事。虽然自己的心有些烦乱,但她可以自己解决。   成年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每天处理自己的事已经让人精疲力尽,还要分神记挂朋友的事,这让叶轻感到抱歉。   叶轻总是这样,遇到苦难跟挫折,从来都不愿意诉苦。所有的艰难她都留给自己,宁可吞下所有苦涩也不想被人看见她的狼狈,她的勉强。   但江芷澜心疼,正因为了解她,也因为这么多年亲眼看过叶轻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现在,才有了如今的成就,她就更加心疼叶轻。如果不是袁缘,哪怕是跟袁鸿浩假戏真做,结局也许都会好得多。   “叶轻,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在的。有任何需要我的时候,都不要犹豫地告诉我。”   江芷澜轻轻拍了拍叶轻的手,当初巴黎工作室遭遇了那么大的打击,叶轻也始终独自扛着。如果不是从欧洲参加学术会议的同事回来时多嘴说了一句,江芷澜当真以为那段时间总是难以联络到叶轻是因为她工作繁忙。   她已经错过了一次在叶轻最需要的时候陪伴她的机会,这一次她不愿意再大意了。   “事情没那么严重。芷澜,你太紧张了。”   叶轻到了这时候依然不忘宽慰江芷澜,两人的身份像是对调,江芷澜才是那个要面对复杂问题的人。   叶轻的手机又来了新的消息,她甚至没有点开屏幕详细看内容,而是将其反扣在桌面上。   江芷澜看在眼里,却没再说什么了。   **   接袁缘的车停在校门口,司机见小姐的脸色越来越差却始终不开口说开车,这让他很是焦灼。   “小姐,我们已经在这里停了二十分钟了。”   “再等等。”袁缘头也不抬,依旧盯着手机。   可惜,她没有收到回复。   “真奇怪,怎么不回消息呢,是不是在逛街没看到?”   还是跟江芷澜聊得太愉快,根本就没有看手机?   袁缘的脸色更深沉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欲言又止,万万不敢开口再催了。   小姐的脾气很好,对待他们也都很有礼貌。但毕竟是主人家,现在小姐的心情明显很糟糕,他还是不要往上撞了,不然成了炮灰也没人会同情他。   袁缘想了一下,眼神忽然一闪,说:“去晓庄。”   晓庄火锅店,是她跟叶轻去的最多的一家火锅店。相比以极致服务出名的那家连锁火锅店,她们更喜欢晓庄这样的单店。   热气羊肉永远新鲜,空运毛肚总是供不应求,最重要的是他家的锅底特别特别香,再配上独家调配的酱料,让人入口难忘。   更重要的是,每次跟叶轻从晓庄出来,夜风拂面伴着她们在街头散步消食,淡淡温馨让她从头到脚都是暖的。   司机赶紧开车,虽然小姐要一个人去吃火锅有点奇怪,但总比放学以后不肯走要正常多了。   此时刚到饭点,停车位开始紧张。司机绕了一圈才找到足够的空间停下这辆宾利。   晓庄在食客中口碑很好,每当夜幕降临,很多人会开着豪车过来,袁缘的车虽豪华但不至于让人咋舌。   袁鸿浩也不愿意让女儿太高调,在确保舒适性和安全性后就不再追求过分奢华。树大招风,他怕过分高调会给袁缘招来危险。   袁缘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想到要来这里。等她真正进了大堂,看到到处都是热气腾腾的火锅还有热闹喧嚣的人群,她才回过神来自己冲动了。   她忍不住抬手拍拍脑门,懊恼自己怎么会因为叶轻没回她消息而直接冲了过来。再说,叶轻未必就一定在这里。   但她心里就是有个念头,叶轻会在这里。   她想见叶轻,所以她来了。   视线匆匆掠过,袁缘的视线刚落到平时她跟叶轻习惯坐的区域,熟悉的身影就落入眼帘。   袁缘的嘴角扬起,今天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   她快步走过去,停在桌旁。   正专注于锅内食物的人隔着雾气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江芷澜先是震惊,尔后迅速看了叶轻一眼。   反倒是叶轻,从头到尾都显得那么冷静。   过分冷静,袁缘一开始以为是她的错觉,但对比了江芷澜的反应后,她便确定不是错觉。   “原来你们真在这里啊,好巧。”   袁缘主动打了招呼,也很主动叫了芷澜。   江芷澜毫无尴尬地回应她,心想这情形是要一起坐下来吃了。   但叶轻不开口,她也不好主动发出邀请。   袁缘和江芷澜打完招呼,便又把目光转回到叶轻的身上。   她就站在旁边,没说要走也没说要留。但她的举动已经出卖了她的心,她想要留下来和她们一起,她在等叶轻的邀请。   以往这时候,哪里用得着袁缘等这么久。她们平时养成的默契早已不需要在这种事情上多言,然而现在袁缘心态变了,所以她紧张了。   而叶轻的想法也变了,所以她谨慎了。   江芷澜看着沉默的两个人,不得不出来打破尴尬。   “袁缘是不是没吃晚饭,要不坐下来跟我们一起?”   袁缘依然盯着叶轻看,她总觉得今天叶轻怪怪的。之前不回她消息也就算了,现在见面了还这么冷淡,甚至避开自己的目光,这就更奇怪了。   是遇到了什么事吗?袁缘心里想不出答案,但她的心很愉快地接受了江芷澜的邀请。   “好的,谢谢芷澜,我正好饿了。”   眼看袁缘要拉开叶轻那一侧的凳子,江芷澜赶紧说:“坐我这边吧。你那个位子人来人往的不安全。万一被烫到就麻烦了。”   袁缘看了眼周围,她所处的这个位置的确临近过道,今晚生意特别好,服务员忙碌穿梭会频繁经过这里。   她撇嘴,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走到了江芷澜那边,跟叶轻面对面。   平时她们两个人来的时候,也是面对面坐着。   但今天袁缘就是想坐在叶轻身边,大概只有这样,才能真切感受到叶轻的存在。   仿佛在一夜之间,叶轻就变了。袁缘吃不准是什么导致叶轻突然变得冷淡,但她毕竟心虚,不敢像以前那样直白地问。   她觉得自己变怂了,对待叶轻变得小心翼翼。这种感觉很陌生,但只要叶轻一个小小的回应,就能让她心花怒放。而且这种雀跃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那便是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是如此甜蜜。   除了最初时的错愕,叶轻之后的态度的软化了一些。加上有江芷澜在,配上热乎的火锅,气氛慢慢回暖。   “袁缘,你高中毕业后准备去哪里读大学啊?”   江芷澜这问题很多人都问过,袁缘如常说:“美国或是欧洲吧。”   “那就是肯定要出国读的是吧?”   江芷澜一边涮肉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叶轻大部分时间都是静静地听,很少主动开口。   袁缘下意识看了叶轻一眼,见她盯着自己的碗并没有看向自己,心里有点发闷。   “也不是非去不可。如果能考上国内合适的学校跟专业,我也可以留在国内读书的。”   袁缘说完后又看了叶轻一眼,见她停下了筷子,像是在思考什么。   江芷澜给袁缘添了几块刚涮好的肉,又继续往锅里加肉丸跟冬瓜。   “可我听说你读的是国际学校,应该不能参加国内的高考吧。”   呃,江芷澜人在美国,对国内的情况好像还挺了解。   袁鸿浩之所以松口同意让袁缘留在海城读高中,也是因为读的是国际高中,将来还是要出国的,只不过是推迟三年而已。   如果真像袁缘说的要留在国内上大学,恐怕袁鸿浩立即就会送她走。   “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果有让我留下的理由,我肯定就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过年了呢 第38章   说这话的时候, 袁缘一直看着叶轻。虽然不敢奢望叶轻有所回应,但她想留下的理由当然是叶轻。少年人的心思一旦觉醒,压根就藏不住。   江芷澜在心里暗暗叹气。她不是没看到袁缘一脸真诚,眼底闪动渴切, 却只得到叶轻淡然的浅笑。仿佛刚才那些话都与她无关, 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听众罢了。   这就是叶轻给予的回应,袁缘的心难过起来。   她趁着吃菜的机会, 低下头允许自己难过一会儿。等到碗里的肉吃光了, 她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江芷澜却是吃了一惊, 之前她还在叹息,这孩子注定是会难过一段时间了。没想到袁缘的自我调节能力让她意外,不愧是袁家这种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   叶轻心里有事,一晚上都心不在焉。她能感受到桌对面袁缘不时探来的目光, 但她都装作毫无察觉又或是即便对视也很快错开, 只当成是无意识地碰撞。   袁缘眼底的意外跟不解叶轻却没看漏, 这样她心里的自责又加重了些。江芷澜说得没错, 别人误解没关系,如果让袁缘误解了,那她就是罪孽深重。   袁缘看向她的次数如此频密, 以至于她就算刻意避开也能清楚感觉得到。如果是平常, 也许她早已与之回应,所以今天才显得如此反常。   袁缘越是不解, 叶轻越是自责。   她不该用成年人的方式去对待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袁缘毕竟还小, 身为成年人的她却没有注意保持距离跟尺度。青春期的孩子本就敏感多心,袁缘最初对她的抵触跟厌恶表现得那么明显,尔后态度逐渐转变, 直到现在变成了亲近。   又或者是,是江芷澜含蓄得没有直接说出口的,喜欢。   哪怕袁缘现在对她不是那种喜欢,但至少也超出了对普通朋友的亲近,甚至比简欣和更甚。叶轻过去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仔细对比,才发现不同来。   如果不及时制止,任由这样界限不清的感情继续发展,叶轻不敢保证,袁缘真地不会误解什么。   袁缘还小,没有与人交往的经验,所以她不懂。但自己呢,身为比她年长了十二岁的成年人,经历了那么多黑暗龌龊的时刻,难道还不懂这些吗?   叶轻,是你放纵了,是你刻意回避,不愿意正视这样的可能,一味地沉浸在袁缘带来的纯粹之美中。她贪恋袁缘的美好,却不敢承认也许会将袁缘带入万丈深渊。   越想心就越沉,叶轻无心加入江芷澜跟袁缘的对话,耳边嗡嗡嗡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她大致听到江芷澜在向袁缘介绍美国的一些学校,偶尔又听见简家兄妹的名字。   正当烦乱之际,碗里突然多了些青菜。叶轻刚想抬头说:“芷澜,我饱了。”   却正好对上袁缘的笑脸,依旧那么明媚,眼底是藏不住的关心和一丝,小心翼翼。   “你都没吃多少,我猜可能是吃肉觉得腻了。吃点青菜,解腻又有营养。”   这是叶轻曾经对袁缘说过的话,是因为当时发现每次吃火锅袁缘都不怎么爱吃青菜。于是她就会在把青菜夹到她碗里,半哄半吓。当然,能够吓到袁缘的,无非就是不吃青菜长不高。   到后来,袁缘已经养成习惯,吃火锅没点青菜都不完美了。   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它会让所有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   叶轻嘴里冷淡的话却说不出口,面前的袁缘,小心克制却饱含关心。也许连江芷澜都没注意到,但袁缘想到了。叶轻不想用错误的表达去伤害袁缘,这孩子什么都没做错。   “你也吃一些,不要光顾着我。”   袁缘微绷着的嘴角慢慢放松,尔后勾起了唇。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晚上她总感觉叶轻对她很冷淡,甚至是故意冷落。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亲近她,从前以为是习惯,现在才知道其实是本能。   因为我喜欢她,所以总忍不住想跟她在一起,想要关心她,想要她也对我好。   袁缘暗暗在心里想着,一整晚起起伏伏的心,最终在叶轻为她夹了一筷子青菜的转折中安定下来。   出了火锅店,叶轻婉拒了袁缘送她们回家。   袁缘没想到连这个都会被拒绝,往常跟叶轻在外面吃完饭然后送她回家,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她咬着唇,在晓庄门口站着,似乎在等叶轻回心转意。   但她等了几分钟,也不见叶轻再开口。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一阵冷风吹过,袁缘空荡荡的脖子处灌进丝丝寒意。   叶轻不忍,绕过江芷澜走到袁缘面前。伸手把她的毛呢外套扣紧,催促她:“快上车吧,现在外面温度低,站久了会着凉。”   袁缘却没有顺从,反问她:“那你呢?你这么晚了不让我送你回去,是有别的安排还是喜欢在冷风里慢慢走回去?”   叶轻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袁缘意识到自己的任性,但话既然问出口,就代表是心中所想。她的确想知道叶轻为什么不让她送她们回家。   眼看两人又要陷入僵持,江芷澜轻笑了两下,朝着袁缘解释说:“其实是因为我想要体验一下海城的夜景还有夜生活,所以拉着叶轻陪我。她知道你明天还要上课,所以不愿意耽误你的时间。”   “我也可以……”陪你们游车河的。   袁缘的话还没说完,叶轻淡然的声音就传来:“早点回去休息,学习更重要。”   抬手看表,的确不算早了,现在回去,到家也要八点多了。如果不是有保镖和司机跟着,袁家才不会让她在外面逗留到现在。可是奶奶再疼她,也不允许她太晚回去。超过时间回家是要被罚的,袁缘向来懂事,不想让奶奶跟柳姨担心。   她挨罚没什么,但她不希望叶轻被自己连累而破坏了在奶奶心中的印象。   “好,那我先回去。”   听她这么说,叶轻放在大衣外套里的手不自觉地捏紧又松开。   接着又听到袁缘说:“你们也别玩的太晚。晚上外面冷,也不够安全。还有,别喝酒。”   叶轻看出袁缘眼里的担心,微微点头:“好。”   看着袁缘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上了宾利离去。江芷澜才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叶轻身边。   “叶轻,这孩子的心里,有你。”   几乎不用再去验证或者试探,袁缘的表现太明显了,满腔热诚和一片真心实意,毫不遮掩地都流露了出来。但凡有心的人,都会有所动容。   叶轻定定看着车子远去,直到尾灯都已不见,才收回视线。   “趁还来得及,我会让一切在没更糟糕之前都暂停。”   语气是一如从前的冷淡,平静。   可江芷澜却听出了一丝落寞。而她开始心疼起好友,明知道这种感情是不可以发生的,所以她希望叶轻清醒。但当叶轻真地清醒了,她却感慨起这两人的境遇。   “叶轻,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今天说的那些话,你跟袁缘之间也许不会变成这样。”   叶轻却反过来安慰她:“当局者迷,我还要感谢你这个旁观者。如果没有你点醒我,我大概还会继续纵容自己的私心,只顾着享受袁缘带给我的灵感和关心,根本没去想过会给她造成怎样的后果。”   夜幕深处,除了冷冽激荡的寒风,还有叶轻不得不承认的事。   “说到底,是我太自私。”   江芷澜叹息,轻轻握住好友的手,想要传递给她力量。   刚触到叶轻的指尖,江芷澜就惊呼:“我的天,你这手怎么凉成这样!”   天气虽冷,但也不至于冷成这个样子啊!叶轻手上这温度,就像是冰块。   **   袁缘到家后,对叶轻今天的表现百思不得其解。她打开手机,在微信联系人里上下翻找,停在简欣和的头像上许久,却始终没有发出一个字。   她习惯了有心事就找简欣和说,后来有了叶轻,她也会告诉她一些在学校里遇到的事或是心里对别人不好意思说的话。   然而现在她的困惑,简欣和跟叶轻都不是合适的倾诉对象。她想到了许布繁,虽然不确定这个所谓的情感小能手到底是不是真有本事,但的至少是个可以陪自己说话的人。   许布繁听完袁缘的叙述,认真想了想。   “缘啊,你这个情况有点复杂。你说她突然就对你冷淡下来,之前你们也没发生争吵也没有其他矛盾,但就对你态度变了。”   今天的事已经够让她难受了,现在又被许布繁这样直白地概括出来,袁缘忍不住咬唇。   “就是这样,所以我才会觉得很奇怪。而且她的好朋友来海城看她,我本来还想陪她一起招待她朋友,可是她不停赶我,就好像我是多余的,打扰到她跟朋友一起玩了。”   越说越难过。袁缘这才发现,原来一整晚,她都在暗自比较叶轻对她和对江芷澜的态度。   虽然看不到袁缘的脸,但这逐渐低落下去的声音足以说明此时的心情。许布繁于心不忍,但又不得不问个清楚。   “那她是不是看出你的心思了?还是说你向她表白了?”   袁缘吓了一跳,连声否认。   “怎么可能啊!我自己都是不久之前才知道自己喜欢她的,怎么可能告诉她啊。”之后,她又不住嘟囔,“我怎么敢让她知道……”   袁缘承认她不敢,她连叶轻现在的冷淡都接受无能。如果她真表白了,叶轻恐怕再也不会理她了吧。一想到这种可能,袁缘几乎快哭了。   许布繁也开始困惑:“既然你没说,那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要不就是你没说但是她也知道了,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如果她知道了……   袁缘失神地滑落了手机,无力瘫坐在床上。这种可能如果是真的,那真是要命了。 第39章   有的事一旦开了头, 所有的心思都会往上靠。袁缘上课走神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老师的脸色都变了。但碍于袁家的背景,又照顾到青春期少女的心思,忍了忍还是没在课堂上点名批评。   下课后, 许布繁用圆珠笔戳戳袁缘的背。结果没等到袁同学的回眸, 而是看见她在被戳之后像漏气的气球,趴在了桌上。   许布繁赶紧站起来上前, 想看看袁缘的脸色。   整张脸埋在手臂里, 只看到头顶那微卷柔软的头发。班里的混血儿不止袁缘一个, 但还是袁缘这头发最让人有想要揉一揉的冲动。   之前许布繁跟她不算熟的时候,每天坐在她后面看着那头发发呆。好几次想伸手都忍住了,但现在两个人也算是可以说小秘密的关系了。   摸一下头发,应该可以的吧。   许布繁慢慢伸出手, 轻轻落在袁缘头顶。手指刚碰到, 面前的人立刻抬起头。一脸不快地看着她:“你干嘛?!”   许布繁眨眨眼, 诚实回答:“摸一下你头发啊。”   袁缘不解又带点气恼:“你无缘无故摸我头发干嘛。”   倒也不是不能摸, 只是这样的突然举动很奇怪。而且印象中,最喜欢不时摸自己头发的人,是叶轻。   可是最近, 叶轻都不摸了, 而且连见面的机会都变少了。她发消息找她喝咖啡,叶轻总是过很久才回她。不是错过了时间就是告诉她自己暂时没空。   只好下次再约。可是下次到底是哪次, 袁缘不好意思问,就只能默默地等。她在等叶轻下次有空, 可这个下次一直没来。   想到这,袁缘的眼神又黯了下去。嘴角勉强绷住,不知道怎么了, 最近总是很容易就想哭,心口那里也动不动就酸酸的。   许布繁以为是自己的举动惹袁缘不高兴了,虽然同学间这样的举动不算过分,但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欢这样。   “缘啊你别生气,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不经过你同意就碰你头发。”   许布繁真诚道歉,袁缘却没听进去。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叶轻,曾经那些跟叶轻相处的画面,最近总是浮现在脑海。就连一些曾被忽略的细节,也逐一被还原。   叶轻也从没问过自己,可不可以摸。可她就是摸了,而自己似乎也很享受,就像一只被顺毛的猫。   一想起自己满足眯眼的神态,袁缘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许布繁刚才光忙着道歉了,这时才注意到袁缘的表情变化。她算是看出来了,袁缘的情绪跟她一点关系没有!   亏她刚才还紧张要死,心里还不停懊悔。但看见袁缘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有气也撒不出来。   许布繁索性扯过旁边的椅子,坐到袁缘身旁推她:“你最近这状态不行啊,上课不认真,考试成绩也下滑。这样下去会被叫家长的。”   灵顿国际高中的学生家庭背景都不简单,学生家长自然个个都是大忙人。可是这所学校对于教育质量抓得很严,并不会因为这些学生的身份而故意放松。   如果学生在校表现出现明显反常,学校是会请家长来校谈话了解情况的。而且这种情形,来的人必须是家长或是亲属,并不是平时负责照料他们生活的管家可以代替的。   “叫家长就叫呗,反正柳姨也不会说我什么。”   袁缘倒是无所谓,她没犯大错。最近只是因为心情不好,情绪烦闷,所以对学习的热情减少,不愿意额外花时间用来提高成绩。   但她的成绩仍然处于中上,只是比之前的班级前三名有所后退。   “你难道不担心家长发现你的不对劲是因为感情原因吗?”   袁缘下意识摇头:“柳姨应该不知道。”   许布繁无奈看着袁缘,这人是不是太单纯了点?   “我只是建议你警惕一点,家长在这种时候其实都在暗中观察,他们比谁都上心。上个月,三班有一对情侣据说就是被叫了家长,然后没过几天就分手了。”   袁缘瞪大眼睛看她:“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只顾着自己悲春伤秋的,哪有空管别人的爱恨情仇啊。”   袁缘被她说得不好意思,撇开眼不说话了。   许布繁幽幽叹气:“听说那两人才刚交往没多久,最多一个礼拜。分开以后不到三天,一方突然办理转学了,之后这两人就再没见过。”   袁缘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夸张?”   都这个年代了,袁缘从没想过竟然还会有这样的桥段。她以为这样把情侣硬生生拆散的事,只会发生在小说或是狗血电视剧里。   “所以我说你天真嘛,你又不承认。别看平时家长们都和颜悦色好说话,什么尊重孩子自由,理解孩子选择,真到了这种时候,个个出手都是快狠准。”   袁缘不认同这个说法,她不否认有的家长是会这样,但也不是所有人家长全这样不讲道理。虽然是不被家长认可的感情,但也是付出了真心的,为什么就得不到一点尊重呢。   “袁缘,你看待世界真乐观,我要向你学习!”   袁缘懒得理她,拿出课本把刚才走神的地方又自己认真看了一遍。   但袁缘还是没法控制好自己,终于在她走神越来越频繁的第二个月,她被通知要请家长来一趟。   袁鸿浩上个星期回来过,昨天又走了。就算袁鸿浩在家,他也绝对没空来学校。但奶奶上个月突然感染了风寒,在家里静养好不容易缓解过来,柳姨要照顾奶奶还要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让她特地来一趟好像也不是很方便。   其实袁缘是不想让柳姨再分神来管她学习的事,这种时候给她添乱,袁缘有点不好意思。   那还能找谁呢?难道真要找那几个远房亲戚?开什么玩笑,逢年过节都不见得会碰面,也就董事会的时候据说有投票权的那几个会出席,其他的都只是躺在分红列表名单上而已。   欣和还在美国,就算她在海城,她又能用什么身份来学校呢?   “怎么,被叫家长害怕啦?”   许布繁看到袁缘放学了还坐在原地不动,一脸纠结。她拿著书包凑过去,本想打趣一下她之前说过的话,看到她的表情,玩笑就咽了下去。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我可以找的家长那么少。”   袁家的事外界了解的不多,但灵顿国际高中的学生们之间还是彼此知晓的。各自家长也会提醒孩子,不要误打误撞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尤其像袁家三缄其口从不提起的袁缘生母,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完全不知道。   “咳咳,你爸爸好像有个未婚妻。就是去年订婚那个。”   袁缘的生母不能提,那袁鸿浩的现任未婚妻总归不是踩雷吧。毕竟当初订婚也是极为隆重,虽然没有接受现场采访,但是袁氏国际是正式向各大媒体发了通稿的。   就算没有正式结婚,但在身份上,已经算是半认可了。   袁缘听人提到叶轻,脸上更是幽怨了。   “她都不理我很久了。”   语气里的委屈连聋子都快能听出来了,许布繁以为是后妈跟继女间常见的相处问题。一时间也觉得为难,如果她们关系本身就不好,来了也没用。   倒是袁缘像是突然有了灵感,情绪比刚才高涨不少。   “也许这次是个机会。”能让她理我。   **   叶轻手里的设计稿已经停滞好些日子了,庄沂看她又在对着电脑发呆,起身给她倒了杯咖啡。   “谢谢。”按压着眉心,手边咖啡杯里飘散出浓郁的苦涩。   “别再喝那么苦的咖啡了,生活要多一点甜才会开心啊。”熟悉的话语,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听到了。   叶轻拿起杯子,大大喝了一口。苦涩瞬间布满唇齿,好久没喝这么苦的咖啡了。   “袁缘好久不过来,你又喝回以前的苦咖啡了。”   庄沂靠在叶轻的办公桌旁,意有所指。   叶轻是在江芷澜回美国后才后知后觉想到,庄沂可能也早就看出她和袁缘之间的相处模式有问题。这么一想,之前庄沂问的一些似是而非的问题就有了理由,但叶轻不想回答。   她已经很疲惫,最近创作又总是找不到灵感,画什么都不满意,稿子一改再改,到最后又全盘被推翻。现在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向庄沂解释什么,她已经在按照自己的方式让关系回到正途。   她只需要对袁缘负责,她只要让袁缘健康正常长大就好。至于其他的,她不在乎。   庄沂见她有意闪躲,也不追问。虽然叶轻没说什么,但她最近情绪低落,做设计的时候经常走神,下了班也不走,在工作室里熬通宵都没太多成果,这些都足以表明最近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袁缘发来的消息带着从前没有过的小心翼翼,甚至连来工作室的频率都少了很多。两者一结合,庄沂大致猜到,应该是这两人之间出了问题。   具体是什么问题,他不想八卦。女孩子间的事情,他向来懂得不多,顺其自然就好。   叶轻无意识地摸着咖啡杯,温度在缓缓消退,留也留不住。   袁缘的消息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个时间段出现了,叶轻怔愣一下后才打开看详情。   “明天下午你有空吗?方不方便在下午两点半来我学校一趟,老师说有事情需要请家长。”   还不等叶轻回复,袁缘的下一条消息又过来了:“爸爸出差,奶奶养病,柳姨忙。无奈.jpg”   家里的每个人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这下叶轻也不用再问为什么要找她了。   可是她去,方便吗?学校不是说要找家长吗,她算哪门子家长?   消息已经发了一半,她突然停住了。 第40章   袁缘以为叶轻不会轻易答应, 她除了刚才发出去的那两条消息以外,还准备了好几个候补理由。―条―条都写在纸上了。   没想到十分钟之后,叶轻回复了简单两个字:可以。   袁缘愣住,等到反应过来叶轻这是同意去学校了, 才讷讷想到要说谢谢。   除了谢谢, 她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是近期她能找到的最名正言顺和叶轻相处的机会。按照她的设想,等叶轻跟班主任谈完话, 自然就会找自己询问原因。到时候应该很容易发现她最近情绪不佳吧, 不知道叶轻会不会像过去那样哄自己, 或是鼓励自己呢?   ―想起叶轻很可能会带着她出去吃饭,然后耐心地听她把心里的不安说出来,之后平静安抚她。她趁机多讨点安慰,表现得可怜―点, 这样应该可以让叶轻注意到她的变化。   她只是希望叶轻不要忽视她, 不要对她不理不睬, 不要什么都不关心她。至于其他的, 袁缘不敢奢望,只敢在心里偷偷地想。   她喜欢叶轻,是属于她自己的秘密。她不要在自己毫无能力的时候就把这么美好这么纯粹的―份感情放置在众人眼前。她也很清楚, 现在的自己, 根本就没有资格对叶轻说喜欢。   但喜欢―个人是控制不住的,心里塞得满满当当。―睁开眼, 第―时间想的就是她。袁缘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好自己的心,但当她在学校门口见到叶轻时, 她的心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狂跳,在马路对面看到叶轻身影出现的那―刻,袁缘的心跳就明显加速。视线再也无法移开, 完全焦灼在叶轻身上。从她的长卷发,到她的浅灰色羊绒大衣,再到她的细高跟鞋,还有她清冷却摄人心魄的美丽容颜。   从头到脚,没有―处是袁缘不喜欢的。   从头到脚,没有―处是不让袁缘心动的。   冷风吹在脸上,帮她驱散些许燥热。袁缘忍不住抬手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等到叶轻走近,她脸上的红晕才勉强消退。   许久没有见到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袁缘的嘴角情不自禁就扬了起来。正要欣喜开口打招呼,却看到叶轻的脸色很不好,看着自己的眼神也颇为严厉。   “怎么……了?”袁缘瑟缩了脖子,心里打鼓。第―次感觉紧张,终于体会到许布繁说的,有哪个人被叫了家长会丝毫不害怕呢。   袁缘以为自己会是例外,因为她叫来的才不是她的家长。她只是想借这个理由见见叶轻,也想让叶轻看到她的失落。但此时,叶轻严肃沉默着不说话的样子,的确有点家长的威严。   “你在这里站了多久?”   袁缘认真回忆,诚实说:“差不多半小时。”   叶轻的脸色更差了,袁缘果然害怕起来。她紧张得不知所措,这些日子无形的距离让她们变得生疏,刚―见面气氛又突然变成这样。   袁缘心想,她叫叶轻来,是不是错了?   “以后不要在外面站这么久,不是已经约好时间了。”叶轻的声音冷淡,语气有点生硬,比吹过的冷风还要让人难受。   袁缘连连点头答应:“我是怕你找不到,我们学校的门卫可严了。”   叶轻并未在原地停留太久,见到袁缘冷得已经缩脖子,她放在大衣口袋的手本能就想抽出来。她想替袁缘把衣领裹严实,她还想摸―摸袁缘的手,看看她身上到底有多冷。   但这个念头被她死死封在脑中,她的手紧紧扣着掌心。些许刺痛伴随着瞬间冒出的汗,终于让叶轻恢复理智。   “进去吧,不要让你的老师久等。”   叶轻迈步朝前走,袁缘转身看着她的背影,好―阵失落。   但看着叶轻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等她的意思,袁缘也只能咬着唇小步追上去。   不过她欣喜地发现,自己好像又高了―点。站在穿了高跟鞋的叶轻面前,却离平视她的眼睛越来越近了。这个发现让袁缘兴奋不已,她希望能够早点跟叶轻并肩而立。   虽然身份上还没改变,但至少在身高上,她不要再被当做是叶轻身边的孩子了。   孩子是不可以喜欢大人的,但等她长成大人以后就不是孩子了,那她就可以喜欢叶轻了。十八岁,等到十八岁,袁缘给自己许下的第―个成年愿望就是告诉叶轻,自己的心意。   领着叶轻到了班主任办公室,校方很重视每次的家长来访。跟普通学校不同,每次被邀请来的家长并不会被安排在老师办公室里进行谈话,而是有专门小型会议室。   显然,袁缘之前没有告诉班主任,今天来的是哪位家长。但袁家来人,肯定是要认真接待的。班主任特地把下午的时间都空了出来,即使常规谈话时间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当叶轻跟着袁缘走进来时,班主任还是怔了―下。   叶轻看上去就不可能是袁缘的家长,除非是她姐姐。但袁家只有―位千金,这在海城上流社会不是秘密。好在班主任也是见多识广的人,很快就猜出了来者何人。   “袁缘家长,你好,我是她的班主任,你可以叫我谢老师。请问你是?”   叶轻礼貌伸出手,跟班主任轻轻握了―下。   “谢老师你好。我是袁缘父亲的未婚妻,我姓叶,你可以叫我叶轻。”   叶轻在说自己是袁鸿浩未婚妻的时候,有明显的停顿,但很短暂。大概除了她自己有些不自在之外,在旁人听来并没什么异常。   虽然已经猜到了叶轻的身份,但确认之后谢老师还是忍不住暗自打量了―番。果然是容貌气质都出挑的大美人,难怪年纪轻轻就把海城最抢手的特级钻石王老五给绑住了。   据说自从去年订婚后,袁总裁的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其他适龄女性。就连随同他出差的秘书团队里,也已经把女性全部替换。   即使没有正式结婚,袁总裁的这番表态已经是尘埃落定的意思了。   “麻烦你今天拨冗亲自过来真是抱歉,请跟我到会议室详谈。”   会议室距离老师办公室不远,袁缘跟在后面,―言不发。   她本来想好了要怎么介绍叶轻的,她想告诉班主任:“谢老师,这是最了解我的人,叶轻。”   原来,在别人的眼中,了解不了解的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跟自己是什么关系,跟自己的父亲是什么关系。   原来不止谢老师是这么想的,就连叶轻也这样认为。   刚才听到叶轻自称是她父亲的未婚妻时,袁缘清楚听到心里有小山崩塌的声音。那是她为叶轻悄然筑起的,原本以为可以用这座满是情意的山峰将叶轻团团围住。   没想到,叶轻简单的―句话,就把它摧毁了。   进了会议室,班主任请叶轻先坐,准备等袁缘过来后就准备开始正式谈话。没想到等了―阵,也不见袁缘坐下来。   “袁缘,请把门关上好吗?”   ―直低着头的人闷声说:“好。”   玻璃门被关上,但人还杵在那里。   班主任无奈摇头,用眼神示意叶轻看看。   “这孩子最近总这样。”言语中不无担忧。   叶轻当然看到了袁缘的反常,她大致能猜到原因,但潜意识里又在回避,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句话能把袁缘打击成这样。   她是有阅历的人,如果言语的攻击力如此强悍,只能说明,她在袁缘心中的地位早已不同―般。   但看到袁缘失魂落魄的样子,叶轻终究于心不忍。她不想伤害袁缘,从始至终,袁缘都没有过坏心,哪怕最初那些威胁恐吓之语,也只是逞―时口舌之勇罢了。   天真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呢?如果袁缘的内心不够纯净,她又怎么可能保持如此纯粹干净的气质呢?   “袁缘,到我这里来坐。”   叶轻恢复了平时的语气,不再刻意冷淡,不再故意疏离。简简单单的―句话,却让袁缘想哭。   这些日子,她想要听到的,无非就是这样如常的话语而已。   她只是希望可以回到过去,然而却不行。   机械地走过去,叶轻早已把凳子移开等着她。   等到袁缘坐好,谈话正式开始。   班主任对袁缘很是喜爱,并非完全因为袁家的缘故。袁缘很聪明,虽然偶尔会偷懒,但是成绩―直不错。更重要的是,这孩子长得漂亮却不娇气,也从不仗着自己的优越条件在学校里搞特殊。   袁缘从来都是本本分分,安安静静,却又美好得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好学生。然而就是这样的好孩子,最近却莫名其妙出现成绩下滑,上课走神,情绪低迷的现象,这让班主任很是紧张。   谢老师从牛皮纸袋里拿出几份资料,平整摆放到叶轻面前。   “这是最近几次的课堂小测验,还有开学初袁缘的成绩单。”   叶轻当然知道老师的用意,她稍加对比,就能看到同样的科目,成绩倒退非常明显。语文和英语倒还好,毕竟基础在,地理和化学就倒退最多,其他科目也有不同程度的后退。   叶轻把成绩单放回桌面,看了眼袁缘,见她―直低着头不吭声,便又把视线转回到班主任脸上。   “其实从开学到现在也没多长时间,新学的内容不算多。这几次测试的题目大同小异,难度基本没有变过,照理说状态起伏不该这么大,所以才想请家长来―趟,问―下具体情况。”   言下之意,就是肯定不是因为学习难度增加而跟不上进度,完全是因为学习态度出现问题了。   叶轻点头表示明白,但袁缘好像―直在状况外,对于班主任的话并无反应。   袁缘不着急反驳,也不为自己找理由辩解,仿佛刚才班主任跟叶轻的对话,完全与她无关。   但叶轻知道,袁缘不是不在乎,她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她的情绪,   她伸手轻轻握住袁缘无意识互搓的手。当她细长净白的手指落在自己手背的那―刻,袁缘就看得出了神。   这手,真好看。每次看,都觉得那么好看。   袁缘失神地看着覆在手背上的手,哪怕这样的美好很短暂,但她依旧舍不得错过―秒。刚才班主任的话她没听全,但早就设想过多遍。   许布繁替她打探过几个被叫家长的详谈版本,免不了都是要挨―顿批评的。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老师告完状后叶轻肯定要说自己的。   但预想中的质问和批评并未出现,叶轻的语气出人意料的温和,甚至比过去跟她说话时还要柔软。   袁缘恍惚间又回到在西塘的那个夜晚。她疼痛难忍,心里又藏着难以言说的小秘密,却在昏黄柔和的灯光中,完全融化在叶轻的温暖里。   “是最近太累了吗?”叶轻没有提成绩的事,也没有问上课的细节,她只是关心自己累不累。   这就够了吧,哪怕就是简单的―句询问,也足以说明,叶轻是真正关心她的。不是首先关心成绩,不是生气在老师面前丢脸,她只是关心自己的状态。   袁缘还没开口,眼泪就先吧嗒吧嗒落了下来。来不及抽出手,滚烫的泪就滴落在叶轻的手背上。   叶轻觉得自己被灼到了,却仍然没有把手移开。   她担忧地看着袁缘,却没法给予对方想要的安慰。当初在订婚仪式上见到袁缘,哪怕当时她们身份对立,袁缘对她充满排斥,也都没见过这孩子如此难过。   反倒是现在,自己无意的关心却让她哭了。叶轻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但她知道,此时自己的心很难过,还带着―丝微疼。   班主任被吓了―跳,之前她找过袁缘谈话,言谈之间尽量克制,生怕伤害到少女的心。谁知袁缘不仅没有半点难过,结束后还朝她笑,说耽误老师下班真不好意思。   道歉的话说得情真意切,但下次还敢。   实在是对于袁缘的走神无可奈何,这才把家长请过来。   谁知道这还没说多少话,袁缘就哭了出来。当着家长的面把孩子说哭,这里面得包含多大的委屈啊!班主任顿觉头大,心想自己可能多两张嘴也说不清了。   叶轻轻轻拍着袁缘的手,却不再询问什么。她感应到班主任局促紧张的目光,只好抬起头回她―个浅笑。   叶轻没说什么,但她的眼神让谢老师明白了,眼前这位家长是讲道理的人,并没有因为孩子落泪而怪罪老师。   “谢老师,你刚才说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成绩有起伏是正常的事,除了顶级学霸,其他人都可能会有这样的经历。至于上课走神,我会跟袁缘谈谈的,请你放心。”   班主任暗地里松了口气,叶轻非但没有把责任推给学校,也没有把成绩的压力堆在老师身上。就连解决上课走神问题,也揽到自己身上。   这样的好家长,这年头已经很稀缺了,遇到―个就要珍惜―个。班主任由衷感叹,这样的女人能抓住袁总裁的心,―点也不奇怪。   之前―直有传闻,说袁总裁的年轻未婚妻跟袁家千金的关系并不融洽。加上两人之间只相差十二岁,于是各种狗血版本的传说她也听到过几次。   今天亲眼所见,这两人非但没有不合,看上去还挺亲密的。能够在叶轻面前哭,说明对她也是足够的信任跟依赖。当班主任那么多年,见过不少在家长面前落泪的孩子,要么就是真难过了,要么就是想要家长哄。   无论哪―种,都代表孩子对家长足够依恋。   青春期的孩子性格最多变,也最逞强。明明都要咬破嘴唇了,只要他们心里不肯屈服,那就绝对不会示弱服软。所以高中老师才会如履薄冰,不仅要抓学习成绩,还要关注学生们的心理问题。   “那就麻烦叶小姐了。辛苦你跑―趟,还给你添了麻烦。”   班主任的谈话任务顺利完成,用时不到十分钟,完全超乎她的预期。她之前没跟袁缘的家长深入打过交道,开学初的那次家长会是柳姨出席的,同样也是客气有礼,但她能感觉得出,柳姨对袁缘更宠溺―些。   “孩子的事本来也是我们做家长的事,有老师的协助让我们更加轻松,但是出了问题还是应该由我们自己解决会更好。”   班主任这下彻底放下心来了,叶轻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她起身准备送叶轻离开,但袁缘还坐在那里不肯动。泪水已经止住了,仍在不时抽噎。   见叶轻暂时没有要走的打算,班主任贴心地把会议室留给了她们。反正她预约了―个小时,剩余时间非常充裕。   “有话想跟我说说吗?”   叶轻叹息,从包里拿出纸巾,塞到袁缘手里。   她想替袁缘把眼泪擦干,但袁缘―直低着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况且叶轻也不敢,她怕自己见到那双透彻明亮的双眸此时饱含泪水,自己的心会痛到难以掩饰。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上课走神?”袁缘说话断断续续,她胡乱地擦了几下,勉强把泪痕擦掉。   “你想说当然会说,而且你已经长大了,学习的事情自己有分寸。如果觉得很累,可以调节―下,偶尔的成绩波动没什么大不了。”   袁缘好奇地抬眼看她,叶轻脸上的表情很是轻松,像是对老师刚才的话毫不在意。袁缘仔细看了―阵,断定她并不是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   “哪有家长看到成绩变差还这么无所谓的。”   “是你让我当你家长的,我向来都是这样的观点,你不满意下次可以不找我。”   “我没有不满意。”袁缘扭捏地解释,声音很轻。但会议室那么小,叶轻当然全听到了。   她勾唇又从包里拿出―张纸巾,轻柔地为袁缘把脸上剩余的狼狈擦干净。袁缘―直在看她,叶轻却假装不觉,只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其实我也不是累,就是总忍不住想其他的事情,所以上课没法专心。课后其实我有认真补习,但其他同学都太努力了,我稍微放松他们就追赶上来了。”   这种家庭的孩子,都是被当做未来精英培养的,不仅在学校里认真刻苦,课后还有许多的补习在同时进行。袁缘算是被散养的那―类,课后的补习少之又少。只有成绩不够稳固的科目才会有补习老师定期上门,其余时间袁老夫人都会让她按照自己的爱好去使用。   “该认真的时候就认真,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这样才不会觉得学习辛苦。暂时的成绩波动没关系,但如果―直这样,可不是好现象。”   叶轻没有追问她在想什么而导致上课不专心,她向来不喜欢窥探别人隐私,而且她隐隐觉得要是自己问了,袁缘也许会给她―个自己无法承受和面对的答案。   袁缘是藏不住心事的人,她的喜怒哀乐总是那么明显,尤其在自己面前。叶轻―边跟袁缘讲道理,―边忧伤地想,这样算不算自欺欺人?   “成绩差点也没什么不好,这样爸爸就不会心心念念非要送我出国读书不可了。”   袁缘轻声嘀咕,落在叶轻耳朵里却如惊天雷。   “原来你是这样的的心思。”声音瞬间就冷了,叶轻把纸巾收起,也不再温柔擦拭了。   袁缘知她不高兴,但话既然说出来了,也不再刻意隐瞒。   上课走神是主因,成绩下滑是结果。但这个结果看起来有―石二鸟的妙处,她就将计就计了。   “袁缘,你拿自己的成绩和自己的未来做儿戏,不觉得太幼稚吗?”   叶轻再次严肃起来,比刚才在校门口时还要冷。   会议室里的暖气好像瞬间就停掉了,袁缘觉得阵阵冷风袭来。她可以百分百确定,这寒气是从叶轻身上散发的。   现在她就像坐在―座移动的冰山旁边,而她无处可逃,也不想逃。   “我没有开玩笑,我只是不想出国而已。”袁缘小声辩解,却不敢看叶轻。   她―门心思想要留下,因为舍不得叶轻。好不容易等到十八岁的时候才能跟叶轻平等谈感情,她却要去到遥远的美国,那这样的十八岁还有什么值得期盼的。   叶轻起身拿起包,看样子是准备要走了。   袁缘连忙跟着站起来,她的书包―直随身背着,今天下午被请家长,她就提前请好假,想着谈话结束后跟叶轻―起离开。   她连今晚去哪里吃饭都想好,还去晓庄。   上次江芷澜还在,她都没吃尽兴。而且那天叶轻好像也没吃多少,明明晓庄是她们都很喜欢的店。   但现在叶轻似乎并不打算带着袁缘―起离开,她甚至没有跟她说再见。   “叶轻,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袁缘不解叶轻为什么突然变得像风―样,只好背著书包跟上去。   “你不回去上课,跟着我干什么?”   现在才三点不到,下午应该还有课。叶轻站定,袁缘喘着气,想笑又不敢笑,只好认真解释:“我请过假了,今天可以早走。”   “请假?你下午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请假?”   陪你啊!陪你还不够特别吗?   这话袁缘敢想却不敢说,她讷讷回答:“没有特别的事,但我想着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课,正好可以跟你……”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除夕快乐,本章随机掉红包哈,么么哒! 第41章   想要跟你一起吃晚饭的愿望还没说完, 袁缘就被叶轻难看至极的脸色给噎住了。她垂下眼盯着脚尖,心里一阵一阵难过涌来。   不明白为什么叶轻变得那么难以琢磨,越来越陌生。   “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还是回去上课吧。虽然缺席一个下午看上去并不重要, 但会对你的心态产生不良暗示。以后遇到不想上课的时候, 你就会像今天一样选择请假,”   袁缘沉默半晌, 僵在原地不动, 但也没转身回教室。   叶轻偶尔看她, 又不敢太过明显。显然她有点害怕和袁缘对视,她怕自己一旦看到袁缘的眼就无法像现在这样理智。   “为什么?”袁缘呢喃,执着看着叶轻。   “什么为什么?”叶轻不解。   “你为什么突然不愿意理我了?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现在好像完全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袁缘还是直白地问了, 她心里被堵得太难受。从小到大, 她向来是被捧在掌心疼爱的。有谁会不喜欢她呢, 个个都巴不得讨好她, 除了那个把她丢在大宅里的母亲。   如果叶轻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袁缘能理解。可是明明她们之前相处的那么融洽愉快,明明她能在叶轻脸上看到和自己一样的笑容。   袁缘以为, 叶轻心里跟自己是一样的, 都觉得开心和享受。   但现在似乎不是这样,叶轻的态度说不上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袁缘分析过, 依稀判断是在江芷澜出现后。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错觉,是自己小气, 不乐意叶轻把大部分时间用来陪江芷澜。直到江芷澜结束休假回了美国,袁缘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   叶轻真地不怎么理她了。   “袁缘, 我没有不理你,我只是希望你可以严肃认真对待学习。虽然只是高一,但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将来无论是在哪里读大学,你都应该端正学习态度。”   叶轻避开袁缘皱着的小脸和楚楚可怜的眼神,此时的她就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奶猫。听到袁缘略带哽咽的质问,叶轻心虚得快要坚持不住,但此时的说法也是她的真心话。   “你嫌弃我成绩差,所以不肯理我。”   袁缘自我推导出这样一个结论,反倒弄得叶轻怔住。   “芷澜告诉我,你以前一直是学霸,考试成绩总是前三名,而且还一直拿全额奖学金。”   袁缘本来不想说出来的,她想把它藏在心里默默当做榜样追赶。没想到今天在这样的情形下说了,但愿江芷澜不会怪她。   “别听她胡说,她总爱夸张。”叶轻有些不自然,耳根微微发红。   袁缘沉浸在悲伤难过的情绪里,没发现叶轻的不好意思。   她听叶轻这样评价江芷澜,并不赞同:“她说她是用做实验的严谨态度在跟我交谈的。”   叶轻无奈叹息,江芷澜还真把袁缘当做孩子了。这都什么跟什么,生怕袁缘不信她,还搬出做实验的态度。   看到袁缘坚定的小脸,叶轻虽然有点害羞但还是接受了她给予自己的学霸称号。   “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以过来人的经验建议你要好好珍惜高中的每一天。学习虽然枯燥,但能够帮你到达想去的梦想之地。”   袁缘咀嚼着梦想之地,遐想着她的梦想。   她的梦想?袁缘从未仔细想过,她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宏图大志,只希望能过平静简单快乐的生活。现在,要再加上一条:希望今后可以和叶轻在一起,要一直在一起。   叶轻终究还是不忍心袁缘闷闷不乐,见她态度软化了些,便放柔了嗓音劝她:“等下次你放假了,我再带你去吃饭。今天先回去上课,不要耽误正事。”   明显是哄小孩的语气,但袁缘还是无法狠心拒绝。叶轻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主动约她了,就算是为了哄她回去上课,袁缘也不想错失难得的机会。   “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回去上课,等我有空了,你不能不理我。”   叶轻点头,然后目送袁缘转身走回教室。   身边属于袁缘的气息淡了,叶轻缓步走向校门。她苦笑,原来还是被那孩子察觉了。她以为自己是不着痕迹地后退拉开距离,但袁缘当面问出来后,她竟然不敢正面回答。   叶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犹豫胆小了?   从前遇到这样的情况,叶轻也许也会用沉默回应,却只是因为她懒得解释。但刚才,她能真切感受到内心的紧张跟慌乱。   她说不出一个字,生怕弄巧成拙更伤袁缘的心。   但她终究还是伤害了袁缘,原本明亮爱笑的眼睛,蒙上浓雾,眼底竟有了哀怨之色。正是应该快乐成长的年纪,却因为自己的错误行为而影响到了她。   叶轻已经不仅是自责,甚至开始痛恨自己了。   她心不在焉地回到工作室,从抽屉里拿出那些以袁缘为灵感的设计稿,失神看着。   庄沂见到她回来的时候,愣了一阵。   “我还以为你今天提前下班,不会再回来了。”   叶轻无力笑了一下:“还有工作没做完,不回来怎么行。”   “不是去学校见老师吗,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还在想着你这时候大概在教训袁缘,那孩子是不是变调皮了?”   庄沂自己没有孩子,但偶尔年节聚会时也会听到亲戚们抱怨,孩子不省心,老是让他们到学校去给老师赔笑脸。没想到袁缘这么乖巧的孩子,竟也有被请家长的一天。   叶轻的指尖缓缓拂过设计稿表面,那些灵动飘逸的线条,勾勒出她汹涌而至的灵感,是她这些年里遍寻不获的好状态。   但却是以伤害袁缘为代价的,叶轻已经做了决定。   “她依然很乖,只是还没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   庄沂见叶轻的状态不太对,自从回来后眼神就没从设计稿上移开过。这叠稿子叶轻时常拿在手里但从没跟庄沂分享讨论过,庄沂曾经无意中看到过几张,没看出什么特别,但隐约有种熟悉感,总觉得似曾相识。   “其实学习成绩没那么重要,像袁缘这种家庭背景,只要成绩不是太离谱,总能替她找到出路的。”   叶轻对此却不认同:“可以不在意成绩,但学习本身是为了提升自己。袁缘就算有再好的家庭条件,也不应该放弃对自己的严格要求。”   叶轻不希望袁缘仗着自己有后路就懈怠,更重要的是不愿意吃苦而回避学习。这样对她今后的人生,并无益处。   庄沂玩味地看着叶轻:“真没想到你这个后妈当得还挺尽责的,替她考虑这么长远。”   后妈二字,十分刺耳。叶轻皱了眉,眼前浮现的却是袁缘一言不发的样子。   **   原本请假但又突然回到教室上课的袁缘,让班主任意外之余倍感欣慰,同时也对叶轻的来访感到满意。原本还以为年轻的后妈难以镇住袁缘,没想到这么快就见成效了。   袁缘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什么都不去想,专心听课。一旦有要走神的苗头,她就努力回忆叶轻当时的严肃表情,然后她就再也不敢开小差了。   她,不想被叶轻不喜欢。   终于下课了,袁缘缓步沿着走廊往前走,一直望着学校大门的方向,早就没有叶轻的身影。   许布繁从她回教室后就一直在看她,满是担忧。   “袁缘,谈话过程是不是特难熬啊?”   原本还是笑着说要去门口等叶轻的人,回来后竟是这样的神情,就连原本计划好的请假也突然取消了。许布繁猜,可能是老师告状,叶轻批评袁缘了。   “谈话过程不难熬,她不想理我才最难熬。”   许布繁吃惊,看到袁缘仍是望着大门方向,目光有些放空,嘴角竟然挂着一抹苦涩。   过于早熟的哀伤气质跟袁缘并不配,但许布繁有点懂了。   “袁缘,你是不是……”   许布繁还在筹措言辞,想着怎么样表述才更加隐晦得当。她怕自己猜错,也怕袁缘尴尬,但她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袁缘却极为坦然地转过脸,从容地说:“是,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她。”   许布繁吃惊地张大了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袁缘放下之前的羞涩与含蓄,如此坦诚自己的喜欢,原来比想象中要轻松。然而此时她却快乐不起来,说了喜欢又如何,叶轻依旧是疏离的态度。   哪怕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欢叶轻又怎样,她只想叶轻知道就够了。   “可是,她是你的……”许布繁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提醒。   “辈分没那么重要,只不过是一种称谓而已。”   袁缘的淡定让许布繁抓狂,不得不更加直白些。   她伸手勾住袁缘的肩膀,悄声在她耳边说:“你不在乎辈分但是你也要考虑到,她喜欢的是你爸爸。”   袁缘的腿瞬间就软了,要不是有许布繁在旁边扶着,她可能直接就坐到地板上了。   这是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的事情,从她发现自己的心意后,所有的思绪都在叶轻身上。她怎么就忽略了这个呢!叶轻是爸爸的未婚妻,他们是将要结婚的情侣。   一想到情侣两个字,袁缘的心好痛。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叶轻不在所以她无所顾忌。原来她只想着等长大后就能告白,却忘了已经有人告白过叶轻了。   如果不是,叶轻又怎么会答应爸爸的求婚呢。   许布繁忧心忡忡,最后的四十分钟自习时间,她一直陪着袁缘。可是袁缘却不再说话,紧紧抿着唇认真写作业。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42章   那天之后, 许布繁几乎再没听到袁缘提起过关于感情的事。但她知道,袁缘没有放弃,而是把它珍藏在心底。   每周五的下午是自习时间,可以提前放学回家也可以留在学校写作业, 老师们会留下来解答作业方面的难点。许布繁把书包拉好抱在怀里, 坐在她前面的人依然纹丝不动。   她用圆珠笔轻轻戳了一下前面的人:“袁缘,你不走吗?”   袁缘连头也没回, 依旧保持着奋笔疾书的状态:“我作业还没写完。”   许布繁疑惑, 把书包放在凳子上, 自己凑到袁缘旁边认真看起来。   “我就说嘛,怎么会有那么多写不完的作业,明明连我都写完了,你这么勤快的人怎么可能还没写完!”   原来是自己买的课后练习。   这种给自己加量的行为, 学校不鼓励但不会禁止。毕竟现代社会竞争太激烈, 有能力者多些技能傍身总是对的。   “我有些知识点还是不太熟练, 所以想多做几套题目巩固。”袁缘并没有掩饰自己开小灶的行为, 对于许布繁,她连心里最大的秘密都说了,这点小事又算什么。   “可是你的成绩已经很好了, 稳定在前五名, 就连谢老师都夸你。”   自从那次被请家长后,袁缘的学习态度有了明显转变。不仅上课变得专心了, 就连周五的自习时间也不浪费。班主任的欣慰之情越来越明显,伴随着袁缘成绩的稳步回升而逐渐明朗化。   终于, 从被含蓄批评到公开表扬,袁缘只用了一个学期的时间。   高一顺利结束,看着她带回家的漂亮成绩单, 袁老夫人自然是十分满意。袁鸿浩出差回来,听柳姨提起这事,也是连连点头。   “小缘,希望你可以继续保持这样的成绩。让爸爸看到你当初的选择没有错,也让我相信我的决定也没有错。”   自从被许布繁提醒后,袁缘一看到爸爸,就会自然想起叶轻和他的关系。然后她的心,就会有难以控制的闷闷酸酸的感觉。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除了让自己学会接受这样的事实,别无他法。   爸爸很忙,可是爸爸是爱她的。这么多年袁鸿浩一直没有另娶她人,除了工作忙碌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她。   爸爸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相伴余生的人,她也长大了,本应该替爸爸高兴的。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也想要跟那个人相伴余生。   多可笑,生平第一次为一个人动心,第一次全心全意喜欢上一个人,竟然是爸爸的未婚妻。   袁缘每每想到这个现实,都会头疼不已。她想破脑袋也找不到解决之法,只好强迫自己专注在学习上。她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她把所有能写的习题都做了,把所有能看的书都看了。   从高二开始,她不仅稳定在前三名。几乎每次大考,年级第一都是她。   许布繁生日,她邀请袁缘吃饭。两人最后在街上逛了一圈,决定去吃肯德基。   “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炸鸡了。”   这样的普通食品,在她们的家庭餐饮标准里,属于地道的垃圾食品。没有特别的理由是很少能吃到的,许布繁当然要珍一年一度的好机会。   袁缘慢悠悠吃着薯条,裹满番茄酱再一口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滋味真好。   “袁啊,你这次又考了第一,你爸准备奖励你什么?”   “没有奖励。”   许布繁吞下一口汉堡,一脸不可思议:“没奖励?是你不要还是你爸爸太小气啊?你都考了这么多次第一了,怎么都不给你奖励啊!”   按照袁家的实力,哪怕袁缘还没成年,送一辆限量版汽车都不算稀奇。   “努力学习,稳定成绩是应该的,有什么好奖励的。”   看着袁缘从容地又往嘴里塞了一根薯条,许布繁啧啧称奇。   “你怎么突然就变了性子,现在的你就像是学霸附身。”   学霸,最近这个词听到的频率有点高。   从前,这个词是袁缘一直在心里默念着。在她心里,学霸是跟叶轻相连的。而现在,有人开始把她跟这个词搭配在一起,是新鲜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而我最想要的,谁也送不起。   就连我自己,也不敢强求。可还是忍不住奢望,希望有一天能有求必应。   其实袁缘很想亲自告诉叶轻,她有听话,有认真学习,没有再开小差也没有再随便请假了。就算是发烧了,只要还能坚持她也会来上学的,她没有浪费任何一秒钟。   可是她考了许多个第一名,却好像离梦想彼岸依然遥远。   谁让她的梦想是叶轻呢。   从高一到高二,袁缘跟叶轻的私下联系几乎没有。年节时分,分不清是群发的还是终于被想起了,彼此的名字终于能出现在对方手机里。然而也仅限于那些特别的日子,之后很快又恢复平静。   袁缘还见过叶轻几次,都是在袁家大宅里。   是爸爸带她回家吃饭,又或是是奶奶主动开口让爸爸带她回来吃饭。   她能感觉到,奶奶越来越喜欢叶轻,而爸爸出差的频率也在降低。有时候刚出差回来,奶奶会不经意地提醒,让爸爸多抽点时间去陪叶轻,而爸爸对此并不抗拒。   **   袁缘揉了揉脸,已经晚上十点了。   今天爸爸没有回家吃晚饭,听柳姨说是带着叶轻去参加一个商业应酬。饭桌上奶奶跟柳姨说起这事都脸带微笑,只有她,恨不能把筷子咬断。   作业已经写完了,书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进去。袁缘却撑着不睡,她要等爸爸回家。   时间过的格外缓慢,寂静的夜晚,她的房间里只有台灯亮着。其实书房早在去年就改造好了,但不知怎的,袁缘在那里待不住,又改回到房间里写作业。   柳姨不明白她变来变去是因为什么,但还是无条件地顺着她。袁缘很少会任性不讲道理,但她知道在书房这件事上,自己的确任性了。   柳姨为了改造书房的事,前前后后忙碌好一阵,完全按照她的意思来弄。可最后她却没在那里待过几次,换做是谁都会伤心的。   可是袁缘实在撑不住,一踏进书房,满满的全是叶轻的影子。哪怕那间书房她再也没去过,可是深深刻在脑海里的印记,是怎么也抹不掉的。   越想淡忘,就越难忘记。   袁缘拉开抽屉,拿出一本黑色皮质的记事本。她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之所以保留这本本子,是因为上面有她的倒计时记录。   距离她的十八岁,又近了一天。   可是真到了十八岁又能怎样?她前些日子偶尔听到奶奶跟柳姨的谈话,说等到她十八岁以后,就让袁鸿浩跟叶轻结婚。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跑回房间的,慌乱间她下意识拿出手机找到叶轻的微信,点开对话框,打下一排字。   “等我十八岁,你是不是就要和我爸爸结婚?”   字打完了,还没发出去,袁缘的双眼就已经模糊了。原来,她的心还是这么痛。   泪水一遍又一遍打湿屏幕,最终这条消息没有发出去。   可是袁缘知道了,十八岁那天等待自己的,除了成年,还有失去。   那时的她,真正长大了,也将正式失去叶轻。   她的目光流连在被她一格一格划掉的日期上,回忆着一路走来的艰涩。   楼下传来声响,袁缘条件反射站起来。   她穿着睡衣冲了出去,跑下楼去寻找发出声音的人。   客厅里没有袁鸿浩的身影,袁缘四处张望,疑惑不解。   她明明听到声音了啊,低沉的,含糊的,好像还带了点醉意。   可是她能确定是爸爸无疑,因为大宅就爸爸一个男人。   隐约她还听到了女声,但很轻很远,不太真切。   袁缘转身上楼,赫然发现爸爸的房门开着,里面亮着灯。   爸爸回家了,袁缘等了一晚上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她正要继续上楼准备回房,却再次听到了那个女声。   这一次,她不走了。   “你喝醉了,还是让佣人给你煮一点醒酒茶吧。”   清冷平静,理智有度,是叶轻的声音。   袁缘犹豫着要不要去爸爸房间看一看,听叶轻这么说,爸爸应该醉得不轻。   平时应酬惯了的人,哪会这么容易就醉了。   还醉到让叶轻送他回家的程度,可想而知有多严重。   这么一想,袁缘仿佛找到了充分的理由,立即调转了方向快步往袁鸿浩的房间走去。   这一路并不长,但袁缘觉得自己好似踏遍万水千山。   她脑中不断变换着画面,想象着房间里的场景。她怕自己突然的出现,会不会打扰到他们,又会不会看到自己不想见的画面。   “爸,你喝醉了吗?”袁缘还是出现在了房门口,一开口,是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颤音。   袁鸿浩斜靠在沙发上,西装外套丢在一旁,领带被扯得歪歪扭扭,这并不符合袁鸿浩一贯的儒雅风格。   叶轻手里拿着一杯白水,站在他旁边两步开外的地方。   她侧对着门口,所以袁缘看不清叶轻的脸。   直到她出声,叶轻才转过脸来看她。   这时袁缘才看清,叶轻的脸。   她微皱着眉,似乎对袁鸿浩的状态无能为力又颇为苦恼。她化了非常美艳的妆,美到只需一眼就足以让袁缘窒息。   “需要我帮忙吗?”袁缘看到了叶轻的无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房间。   “你爸爸今晚喝了很多酒,回来路上就开始不受控制。我不放心才陪他一起回来,你最好让家庭医生过来看看。”   袁缘穿着棉拖鞋,就站在叶轻的身旁,近到可以仔细辨别她的香水味。   她今天喷了TF的香水,袁缘记得的。   在她的书房里,当时也是这样的味道。只不过她从不知道,原来精致书房里的TF也可以搭配在性、感晚礼服上。   虽然见过几次,但中间隔了太多人,袁缘又一直是半回避的状态。所以她们都没发现,彼此的身高距离,已经接近于零了。   叶轻的目光轻轻滑过,柔声叹息中有藏不住的惊喜:“你又长高了!”   “嗯。”   袁缘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每次叶轻来大宅,她都有默默在旁边比较过。 第43章   袁缘不敢看叶轻, 但又舍不得不看。毕竟这样近距离相处的机会对她来说,已不再像过去那样容易。   “你要不要……”袁缘刚想问叶轻要不要吃点宵夜再回去,沙发上迷迷糊糊的袁鸿浩似乎醒转了。   袁缘立即坐到沙发上,轻声询问:“爸爸, 你是不是不舒服?我给林叔叔打电话好吗?”   林叔叔是袁家的家庭医生, 已为袁家服务多年,对每一位家庭成员的身体状况都了若指掌。   袁鸿浩勉力睁开眼, 看到有人坐在自己身边, 突然挣扎着要坐直起来。袁缘赶紧伸手去扶他, 听到袁鸿浩一直哼哼唧唧,嘴里咕哝着,却又听不清楚。   “别走,不要走好不好!”   袁缘的手臂被袁鸿浩突然反手抓住, 非常的用力, 以至于她疼得都轻呼出声。   “爸爸, 你醒醒, 我是袁缘啊!”   “别走。你听我说,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袁鸿浩的手依旧牢牢抓着袁缘, 但他的意识已经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清醒了。袁缘无助地回头, 她需要一个可以帮她的人。   叶轻帮她掰开袁鸿浩的手,又和她一人一边扶着一米八五身高的高大男人躺到床上。袁缘从洗手间里弄了条湿毛巾帮他把脸擦了一遍, 其间还被袁鸿浩不耐烦地挥手打了几下。   叶轻悄然从她身后靠近,从她手里拿走毛巾:“还是我来吧。”   等袁缘反应过来时, 叶轻已经动作熟练地快要弄完了。她把毛巾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拉起床上铺着的毛毯,替袁鸿浩盖好。   等她转过身, 发现袁缘咬着唇,一直在看她。   “你爸爸已经睡着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如果不放心,可以让家庭医生过来。”   袁缘想了想,还是给林医生打了电话。虽然已是深夜,但爸爸很少会醉成这样,甚至连她都认不出来了,如此反常令她难以完全放心。   “时间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要不,今晚就留在这里吧。楼上还有几间客房,你可以选一间喜欢的。”   林医生从家里过来大概需要十五分钟,袁缘特地看了眼墙上的钟。   快要十一点了。   “没关系,司机还在外面,我回去挺方便的。”   刚要转身,却被人紧紧拉住。叶轻今晚为了搭配礼服,穿的是细跟高跟鞋。袁鸿浩房间里松软的地毯让她脚下一软,几乎是整个人跌进袁缘的怀抱。   她们的净身高已经很接近了,即便叶轻现在仍占优势也主要因为高跟鞋。   “袁缘,你要做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叶轻刻意保持着跟袁缘的距离。即便是到大宅来吃饭,也会尽量减少跟袁缘单独相处的机会。怕的就是现在这样,挨得太近便无法控制本能,忍不住想要去亲近。   “你穿的那么少,现在外面很冷了。而且你今天那么漂亮,独自回家太不安全了!要么你留在这里,要么我送你回去,然后我再回来。”   叶轻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袁缘牢牢抱住,像是抱着心爱的洋娃娃那般,死活不肯松手。   “你……先让我……站好。”叶轻努力保持着平静,生怕紊乱的气息出卖自己的心思。   “你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走。”   “你!”叶轻抬头,越过袁缘的下巴,看见的就是她脸上倔强的坚持。   虽然长高了,五官也更加立体深邃了,但脾气还是没变。   明明越来越像大人了,但做起事来还是像孩子。可是叶轻却强硬不起来,她可以冷淡,可以疏离,但是当着袁缘的面,她狠不下心来。   尤其像现在这样,袁缘穿着轻薄的丝质睡衣,依然是皮卡丘的图案,只是比之前她看到过的那套尺寸更大些,颜色深了点。   而自己的露背晚礼服,更是让自己的体温毫无遮掩地传递到袁缘身上。直到被袁缘揽着,渐渐地叶轻才觉出点温暖来。   一整晚陪在袁鸿浩身边,穿梭于酒会的各个角落。应酬着无数前来巴结讨好袁鸿浩的人,而她则理所当然地接受无数恭维。   袁鸿浩遵守约定,给她最想要的资源,今晚是海城时尚界最隆重的慈善晚会,就连平时已经很少露面的业界泰斗也如数到来。   所以叶轻才特意要求袁鸿浩带她去,只是没想到今晚袁鸿浩在中途接了一个莫名长途电话后就开始失常。起初叶轻忙着与人交谈没太在意,等到发现袁鸿浩竟然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豪饮,她才感觉到反常。   袁鸿浩的身份注定了他只要出现必定就是场中最受瞩目的人物,如果每次都像今晚这样喝法,他可能就要在医院办一张居住证了。   原本应该是袁鸿浩先送她回家,结果变成她不得不送他回来。好在袁鸿浩只是说些胡话,并没有对她动手动脚,算是个君子。   本来她不想进大宅的,潜意识里叶轻觉得自己并非袁家的人,这么晚了打扰别人并不是礼貌的事。而且她心底里也藏了别样心思,怕见到袁缘。   直到现在,心底发出阵阵舒服的叹息,却让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她是想见袁缘的。   越想见,就越害怕见。   叶轻抿着唇又试着动了几下,袁缘长长的手臂仍是牢牢将她圈紧,而且她越是想要挣脱,袁缘就越把她往怀里拉。再这样耗下去,她可能整个人都要被揉进袁缘身体里了。   下意识脑补了这个画面,叶轻突然间面红耳赤,心头甚至滑过丝丝暖流。   “你再这样,待会林医生来了会看到。”叶轻依旧冷淡,但语气已经像过去那样疏离。   “看见就看见,怕什么。”袁缘竟把头缓缓靠在叶轻的肩上,在她耳边低声说着。   她精致的下巴触到自己毫无遮挡的肩膀时,叶轻浑身一颤,腿更软了。她几乎半个人都靠在袁缘身上,如果没有对方的力量支持,叶轻可能真地会倒下去。   那就暂时借袁缘的力量维持一会儿吧,叶轻无奈笑了。她想,好像又开始自欺欺人了。   “叶轻,今天真地又冷又晚,你不要回去了好不好?你留在这里,我才放心。”袁缘轻声耳语伴着丝丝热气传递到叶轻的耳朵里,成了最有效的催眠药,让她再无无法拒绝。   “好。”沉默片刻,叶轻终于同意了。   袁缘无声笑了,她的欢喜通过她下巴的震动传到了叶轻的身上。   “你现在可以把我放开了?”   袁缘依然倔强不肯松手,甚至还带了点撒娇的意味:“你身上凉凉的,我再给你暖暖。”   其实袁缘自己身上也不见得有多暖,她房间里已经开暖气了,所以她只穿了轻薄的睡衣。袁鸿浩体质比袁缘要硬朗得多,所以他房间里的温度比袁缘房间要低不少。   我想一直抱着你,我想和你互相取暖。   袁缘心底喟叹,却不敢说出口。   她怕她真说出来了,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叶轻抬手,轻轻抚摸了袁缘的头发。熟悉的手感瞬间触动许多回忆,她虽然背对着袁缘,但她们却同时笑了。   管家开门的声音传到了房间,林医生来了。   叶轻再不舍得也必须挣脱这个温暖的怀抱了,装作看不见袁缘撅着的嘴,她迅速整理好微皱的礼服,和袁缘拉开一个人的距离。   “林叔叔,这么晚麻烦你跑一趟真不好意思。可是爸爸喝醉了,我不太放心,所以还是麻烦你替他检查一下。”   袁缘让管家带叶轻去客房,自己留了下来。   林医生迅速检查了一遍,确定袁鸿浩并无大碍,只是饮酒过量,需要充足的睡眠。   “这是护肝调理的药,明天记得让你爸爸按时吃。”   林医生在床头柜上放下一个白色的小小瓶子,温和地解释。   “那我就放心了,谢谢林叔叔。”   管家又折返回来,准备送林医生离开。下楼前,林医生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对袁缘说:“小缘啊,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忘了我上次跟你说的。”   每半年都会有一次全身体检,最年轻的袁缘身体状况却和她的年纪不太相符。详细交流后才知道,原来是学习太过刻苦,以至于睡眠不足导致免疫力降低。   “我知道了,放心吧林叔叔。”袁缘挠了挠头,有点心虚。   她不是不想早睡,她是真地睡不着。   如果不把自己的所有空余时间填满,她闭上眼就会想到叶轻。深夜里是最不容易控制情绪的时段,袁缘努力过,但失败了。   她不想变成总在深夜里偷偷哭泣的人,所以她拼命学习,把所有学过的知识点都复习一遍。如果精力还有剩余,那她就把没学过的东西也看一遍。   日日夜夜,她渐渐习惯了在疲惫不堪后倒下就睡。她终于没那么频繁想起叶轻了,虽然那人的影子一直在她心里。袁缘想,也许默默守着这样一份感情也不是坏事。   袁缘回到三楼,听管家说叶轻选了她隔壁的客房,心里小小激动了一阵。   本想直接回房,但犹豫再三还是敲了叶轻的房门。   “我刚送走林叔叔,想问问你住的习惯吗?”袁缘站在门口,也没敢说想进去。   叶轻刚洗完澡,穿了房间里准备着的浴袍。   “除了有点冷,其他都挺好。”   叶轻实话实说,没想到却给了袁缘启发。   “那你来我房间吧,我房间一直有暖气。”   袁缘喜欢赤脚在房间地毯上走,所以她房里的温度总是大宅里最高的。   “太晚了,下次吧。”   袁缘不解地眨了眨眼,不明白叶轻为什么考虑了这么久,更不明白叶轻为什么会突然脸红。   见叶轻仍站在门边,并没有邀请她进房的打算。加上时间的确晚了,看见叶轻眼底的倦色,袁缘舍不得再耽误她。   虽然很不舍,但还是讷讷地道别:“那你记得把温度调高一点,晚上被子要盖好。晚安。”   叶轻迅速回她:“晚安,好梦。”   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袁缘带着疑惑回到房间,直到她坐在床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邀请叶轻的举动竟还有另一层意思。   她捂着脸倒在床上,懊恼又害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她会不会误会我啊!”   袁缘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这个年纪的高中生,通过网络,通过同学朋友可以了解太多成人世界的故事。包括爱情,包括亲密接触。   她当然也知道,深夜邀请喜欢的对象到自己房间意味着什么,可是当时她真地只是担心叶轻被冻着,她只想给予叶轻更多的温暖啊!   原本以为叶轻睡在自己隔壁会让自己一整夜都睡不着,谁知今夜却是一个好眠之夜。皮卡丘睡衣上还残余着叶轻的温度和气息,袁缘睡着时的嘴角有了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只有一更,么么哒 第44章   袁缘特地把闹钟提前了一个小时, 今天是叶轻在袁家第一次留宿后的早晨,她想为叶轻准备不一样的早餐。   厨房阿姨已经开始忙碌,袁缘打了个呵欠钻进厨房,吓了阿姨一跳。   “小缘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   袁缘发现厨房里已经有现成的食物, 并不像是平时吃的那些。阿姨依旧在忙碌着, 也不像是提前完成工作的样子。   “阿姨,这锅粥是谁吃的啊?”   袁缘假装不经意地走到料理台旁, 上面放置着一个中等型号的砂锅。   “我的小祖宗哟!你可别乱动, 万一烫伤了可了不得。”阿姨紧张地走过来, 用纱布把锅盖完全包住,又轻轻把袁缘往旁边推了点。   “只剩下一半了,谁偷吃过了?”   袁缘心想,可能是爸爸早上醒来后饿了, 让厨房先准备些粥。   “是给叶小姐准备的。天刚亮的时候, 鸿浩少爷就吩咐过了。”   袁缘嘟嘴, 悻然看着那砂锅, 全然没了刚才的兴致。   原来是爸爸为叶轻准备的。   这本该很正常的事,袁缘却要花费一些时间去消化接受。她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懂事,但她知道自己心里并不舒服。   “那叶轻觉得这粥味道如何?”   厨房阿姨很是骄傲, 高兴地说:“叶小姐非常喜欢, 吃了一碗半呢。”   袁缘哦了一声,依然待在厨房。   厨房阿姨正要开始蒸包子, 对于厨房里突然多出一个人不太适应。   “小缘,你是不是也饿了?”   要不然怎么会起的比平时早, 一醒过来就跑厨房。   “啊,我其实……”袁缘正想说她不饿,视线正好落在砂锅上那块纱布。   她立即转了话锋:“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今天特别想喝粥。刚才本来想让你帮我熬一碗的,没想到竟然有现成的,可真巧。”   厨房阿姨宠溺地看着她:“炉子上有白粥跟菜粥,都是新鲜的。你想吃哪一种,我去给你盛一碗。”   “不用麻烦,我就吃这一锅好了。”袁缘指指眼前的砂锅,生怕阿姨听不懂暗示,眼神还一个劲地往那里飘。   “这怎么可以!这是别人吃剩下的。”阿姨正要把砂锅端走。   袁缘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不肯让阿姨拿走。   “我就想吃这个嘛,你不让我吃那我就不吃早饭了。”   袁缘的话虽然有些任性,但她并不是命令的语气。家里人从小都宠着她,让着她,见她坚持,也只好顺着她。   阿姨拿她没办法,只好把锅里剩下的粥重新加热,再倒进碗里端到餐厅。   “虽然是剩下的,但也是早上做的,还算新鲜。”   阿姨实在看不懂,袁缘今早是哪里不对劲。但见她吃的欢快,一口咽下脸上还浮现满足的笑。这可比平时吃到那些工艺复杂的大菜还要享受,只好无奈摇头,转身又从厨房里端了一个小盘子出来。   “这是叶小姐喝粥时候配的酱菜,你要不要也来点?”   阿姨只不过顺嘴一说,袁缘立马点头,生怕阿姨下一秒反悔。   毕竟柳姨常说,这样没营养。   “唔,真地好好吃噢。这粥怎么跟平时吃的不太一样呢。”   袁缘把满满一碗粥都喝光了,小碟里的酱菜也全部解决干净。她心满意足地擦嘴,靠在座椅背上,轻轻揉着肚子。   “跟平时的真没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这是二次加热的,而且还是别人吃剩下的。”   这孩子,有新鲜热乎的不吃,非要吃温度已经减退的粥,难怪都说青春期的孩子最难伺候。   袁缘只顾着笑,对于阿姨的唠叨也是哼哼几声应付过去。忽然想到另一件事,她探头往楼梯方向张望。   “叶轻呢,吃了早饭又回房间了吗?”   看那粥不像是刚出锅的,估计叶轻很早就醒了。   “叶小姐已经走了。”   袁缘大惊失色,几乎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什么!她走了?”   阿姨正把锅里蒸好的馒头包子陆续取出来装盘,又被袁缘吓了一跳。   今天早上她受到的惊吓实在有点多,以至于心悸的后遗症还很明显。   “叶小姐跟鸿浩少爷一起出门的。好像是有事要办,鸿浩少爷亲自开的车。”   袁缘的脸僵住,一时间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但心里是无尽的失落。   一睁开眼,她就满怀期待,可以等叶轻起床,还能和她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早餐。可是她却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而且还是跟爸爸一起走的。   一想到叶轻跟爸爸走在一起的画面,袁缘就开始眩晕。她已经逼着自己去适应去习惯,每次还是忍不住难受。   阿姨有点不放心,关了火走到餐厅,紧张地打量着袁缘。   “小缘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是不是刚才喝了粥不舒服?”   袁缘无力摆手,另一只手撑在桌面:“我没事,大概起得太早,又有点困了。”   她努力扬起微笑,不愿被人看出她的难过。   “这样啊,那你上去再睡会儿?”   距离早餐时间还早,袁缘又已经喝了粥。再回去多睡一会儿应该问题不大,总比现在这脸色煞白要好多了。   “好。你别跟柳姨说这些,我不想请假。”   要是让柳姨知道,肯定非得帮自己请假不可。她不想缺课,更不想一个人躺在房间里想念叶轻,却又无从思念。   最怕,想念一个人,却没有理由。   **   那天之后,叶轻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来大宅。袁老夫人问起,袁鸿浩解释说,她的工作室即将推出一批新品,最近忙着在做最后的筛选筹备,所以比较忙。   “忙工作不是坏事,但女人终究是要回归家庭的,事业心太强不是什么好事。”   袁鸿浩低声附和:“是的,我知道了。”   “叶轻人不错,样貌学识,人品能力都配得起袁家。就是性格淡了点,不过以后要打理袁家,太热情倒也不必。有点架子才像袁家未来的女主人。”   “啪!”袁缘的筷子突然掉到了地上。   袁老夫人跟袁鸿浩中断谈话,齐齐看向袁缘。   “对不起,我手滑没握住。”   接过阿姨递来的新筷子,袁缘继续埋头吃饭,但一直顾着吃白饭,面前的菜几乎不动。   袁老夫人便又继续刚才的话,她想找个机会跟儿子好好谈谈叶轻的事已经很久。但袁鸿浩总是忙碌,今天难得有这样的时间,她索性就在餐桌上把话说了。   “小缘已经高二了,转眼就要到申请大学的时候。明年这时候,你们的婚礼也该筹备起来了。袁家办喜事,马虎不得。”   “啪!”   这次是汤勺掉在了桌上,声音比刚才的小,但汤汁直接溅到了衣服上,更显狼狈。   “小缘,你今天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有心事?”   袁老夫人对于孙女异常的表现感到疑惑,这种基本的餐桌礼仪袁缘根本不可能会犯错。但是今天她却连续两次出错,一定是有不寻常的事发生。   “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房了。你们慢吃,我上楼了。”   袁缘缓缓站起来,动作虚弱到让人觉得她像个长期病号。   袁老夫人和袁鸿浩看着袁缘缓步上楼的背影,脸色凝重。   “鸿浩,这段时间你尽量少出差。叶轻那边你盯紧点,小缘也到了该选大学的时候,你多给点意见。”   “其实这事,我跟老简商量过。我还是想让袁缘去美国,信诚跟欣和都在那边,有个照应我们也能放心些。”   这次袁老夫人没有再舍不得,毕竟孙女大了,该放她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了。   而且将来要成为袁氏国际的继承人,没有漂亮的履历怕是也无法服众。袁家还有一堆的远方亲戚对公司虎视眈眈,袁缘未来的路,他们必须要为她铺好。   高二结束了,袁缘跟叶轻的交集越来越少,除了庄沂偶尔邀请她去工作室的时候能碰到,其他时候她们几乎不再联络。   就连客套的节日祝福,都偶有缺漏。   袁缘想,叶轻工作那么忙,她就不要去闹她了。如果自己的感情会给她带去困扰,那她宁可守在原地,就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默默地喜欢她。   只是少年人的心总是蠢蠢欲动,不到最后一刻仍旧不肯彻底死心。她小心翼翼后退,却不愿正式放手。   也许那一天会很残忍,她会亲眼见证父亲带着叶轻步入婚姻殿堂。但在那天到来之前,她仍然无法磨灭心中情感,那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心动。   第一次,为了一个人牵肠挂肚。为她哭,为她笑,却又不敢贸然靠近她一步。   但袁缘的黑色日记本上,被划掉的日子越来越多,距离她的十八岁,也越来越近了。   而在袁缘迎接十八岁之前,她收到的是袁鸿浩给她的一叠厚厚的择校资料。   “这些学校跟专业是我跟你奶奶为你选,你可以从中选取自己感兴趣的专业申请。细节方面有不理解的地方可以去问欣和,我跟她打过招呼了。”   这一次,没有商量的余地。袁缘必须离开海城,必须要去美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更了 第45章   高二结束的那年暑假, 海城格外炎热。袁缘失神望着窗外灼热的阳光,半开的厚重窗帘也无法完全隔绝屋外的热气。   袁缘靠坐在椅子上,面前的电脑显示屏已经暗了下去,桌面上散乱摆放着各种英文资料。纸上配图色彩鲜艳, 几所名校的标志格外显眼, 袁缘却无心于此。   书房的门被推开,柳姨端了果盘上来。进门后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袁缘的表情, 见她安静端坐在书桌前, 稍微松了口气。   “小缘啊, 今天天热,先来吃点水果消消暑。”   “柳姨,我不想吃。”   柳姨把果盘放在桌角,习惯性地替她收拾桌面上散乱的资料, 整齐堆叠到一起后放到她手边容易拿到的地方, 这才把果盘移到袁缘面前。   “没胃口就少吃几口, 我提前从冰箱拿出来的, 不太凉。”   袁缘的体质不能吃过于寒凉的食物,不然在生理期容易疼痛。虽然平时柳姨很注意细节,但袁缘似乎对于这件事自我保护意识特别强, 不愿意多说。   有时候实在忍得受不了才会开口讨一颗止疼药, 这让柳姨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小缘,去美国读书的事你也别怪你爸爸, 其实都是为了你好。”   柳姨斟酌片刻,还是开了口。   最近袁缘跟袁鸿浩甚至是老夫人的关系都有点紧张, 主要是在选择学校方面有分歧。袁缘读的国际高中里,绝大多数同学毕业后都是要出国深造的,所以从高二开始, 大家私下都开始讨论起将来要去哪个国家,要申请哪几所学校的话题。   袁缘自然避不开这些讨论,但她总是兴致恹恹,经常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同学们聊得热火朝天。   而唯一陪着她冷静沉默的,只有许布繁。   袁缘尝试过表达想留在国内读大学的想法,被奶奶跟爸爸一口否决。   袁缘直到现在仍记得,当时她说不想出国时,爸爸的震怒还有奶奶的探寻打量都让她心虚不已。她说出来的每一个理由都不足以撼动长辈们为她做好的决定,而心里最真实的那个理由,却只能在心头无声循环。   她想留在海城,她想跟叶轻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呼吸同一片空气。她想跟她生活在同一个时区,不想过着与她颠倒黑白的生活。   每次简欣和回美国,袁缘就觉得跟欣和之间的关系逐渐疏远,仿佛假期里好不容易恢复的亲近一下子又退回到之前。   她已经不习惯在第一时间跟简欣和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不仅仅是因为有了叶轻和许布繁,更主要的,是因为她跟欣和有时差。   她们的生活已经不同步,欣和的白天是自己的黑夜,她在忙碌的时候是自己最需要陪伴和倾诉的寂静时分。   哪怕欣和会刻意迁就她,但袁缘知道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她舍不得让叶轻也这样,哪怕她愿意为叶轻如此,可是遥远的距离和无可避免的时差,终究会彻底淡化她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现在的她们,也早已不如过去般亲密。但好歹都在海城,好歹生活里仍有彼此的影子,哪怕中间隔着父亲。   袁缘勉强露出笑容,还主动拿起一块苹果塞进嘴里。柳姨脸上的担忧让她无法再延续刚才放空颓然的状态。   她在书房里也已经想了几天,终于承认了现实:她无力反抗和改变家长替她选择的路。   美国,是非去不可。   “柳姨放心,我已经想清楚了。我会去美国的,我只是在苦恼应该选哪一所学校,它们看上去都很好的样子。”   袁缘特地指了指手边那堆刚被柳姨整理好的资料,其实上面的所有信息都让她心烦不已。但此时她却表现得难以抉择,似乎每一所都让她心动向往。   柳姨笑着鼓励她:“这些学校各有千秋,都是世界顶尖的。你按照自己喜欢的去选就行,不用担心能不能申请到。”   柳姨的意思很明确,既然老夫人跟鸿浩少爷特地挑了这几所学校,必然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只要袁缘喜欢,剩下的事无需她操心。   加上这两年来,袁缘的学习成绩十分优秀。灵顿国际高中的成绩单国外也是认可的,对于申请很有帮助。   袁缘抿着唇,唯有点头微笑来回应柳姨的关心和宽慰。   他们都是为自己好,可自己的心思有谁能懂呢?   **   袁缘考虑再三,还是背着那叠资料去了叶轻的工作室。   馨爱路上往来的车辆很少,两旁的树荫营造出丝丝凉意,竟比书房里的空调还舒适。   尽管如此,袁缘在踏上木质楼梯的时候,仍是紧张到出了一身汗。   她事先给庄沂发了消息,说有事请他帮忙。   “哎哟,小袁来啦!怎么选这个点过来,正好是最热的时候,你看这小脸都晒得通通红的。”   庄沂非常热情地把袁缘迎了进来,有意无意地往叶轻的工作台那边引。   他搬开叶轻正对面的一张凳子,对她说:“叶轻,不介意让小袁坐在你这边吧?我那里一堆杂物,也来不及整理了。而且还有好多颜料,我怕把她衣服给弄脏了。”   叶轻迅速扫了一眼庄沂所指的方向,那里的确乱成一团。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的创作习惯,她从来不干涉庄沂的这些事,现在也不好挑剔什么。   “随便坐吧,不用讲究这些。”   袁缘心里的紧张终于缓解,她在来的路上纠结了很多次,甚至想转头回家。   直到站在叶轻面前,她才知道自己如果不坚持过来,一定会后悔的。   只要能看到叶轻,一切都好似不用再纠结,不必挣扎。她的心会告诉她答案,见到喜欢的人,鲜活的心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愉快地跳舞。   “叶轻,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袁缘主动走过去,坐下后把凳子往工作台前拉近。她趴在台子上,双手垫着下巴,眨着明亮的大眼睛,直直看着对面的人。   叶轻快速抬眼,只看了她一下,便又很快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屏幕。   “还是老样子。”   似乎是对自己的这个回应不太满意,叶轻无意识地把耳边头发往后勾,咬唇又问:“你呢,最近学习顺利吗?”   袁缘仿佛早就等在那里。她话音刚落,就听见袁缘含着笑的气音:“挺好的。过完这个暑假,我就高三了。”   叶轻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似乎袁缘很期待高三?   回想起自己的高三生涯,细节早已模糊不清,但辛苦二字依旧历历在目。即便她的成绩一直优秀,也避免不了为了申请名校及全额奖学金而心存焦虑。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优秀的人,叶轻不否认自己的优秀,但也从不敢骄傲轻敌,因为她输不起。   她往前的每一步,都没有回头路。所以她必须要让自己优秀,优秀到让未来有更多可以选择的路。   叶轻微微点头,并不打算继续聊下去。但面前有个如此可爱的人眼巴巴盯着自己,哪怕她不说一个字,叶轻也已经无法再专心工作了。   她内心暗暗责怪自己定力太差,越来越容易分心了。可身体已经早于自己的心做出反应,开口继续跟袁缘交谈。   “高三会很辛苦,你做好准备了吗?”   袁缘的大眼睛连着眨了好几下,就像满天星光,瞬间照亮叶轻心里忽明忽暗的空白。   “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袁缘说得诚恳又迫切,巴不得明天就是高三才最好。   叶轻笑着摇头,这孩子恐怕还不知道高三会有多累多恐怖,竟然还这么期待。她能从中听出袁缘甚至是兴奋地在等着高三开始,还真是跟其他人不一样。   庄沂在旁边一直插不上话,好不容易抓住时机,假意咳嗽了几声,终于让人想起他的存在了。   他主要是为了提醒袁缘,明明找自己帮忙配合的人是她,结果来了以后忘乎所以的也是她。   如果不是了解袁缘的秉性,他还真以为这位富家小姐是故意在耍自己了。   “小袁啊,你不是说想让我帮你参考很重要的事才过来的吗?”   “噢噢,对!我带了这个,想要请你帮我参考参考,提供些意见。”   袁缘终于反应过来,她怕今天来的太突兀,会让叶轻起疑。所以昨天特地找了庄沂,请他配合演一场戏。   袁缘从书包里翻出那叠资料,在经过叶轻面前的时候故意放慢速度,好让她看清大致内容。   “这些是我准备申请的学校资料,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选,所以想请你帮我看看。”   庄沂装模作样地把资料接过去,等他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脸色为之一振。   “果然都是一流名校,专业也都是顶尖的。无论选哪一个,对你来说都是很好的。”   庄沂这话并不假,即使他没读过商科,但这几个专业都有所耳闻,的确是各自院校的王牌。   袁缘偷偷看了眼叶轻,见她也在注视庄沂手里的东西。   认真看了一阵,除了发出几声感慨之外,庄沂没再说话,大致看完,他装作为难的样子:“在我看来,这些学校都很好,实在是太难选了。”   然后不等袁缘接话,庄沂就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叶轻。   “你是学霸,在这方面肯定比我有经验,不如你帮小袁看看?”   袁缘立即转过头去看叶轻,眼里的期待任谁见了都无法说拒绝。   叶轻十分自然地接了过去,神情认真地浏览了一遍。   袁缘紧紧抿着唇,趁着她严肃专注看资料的间隙,贪婪地望着她。   叶轻看得很认真,她把每一页资料都完整浏览,不愿意错过任何一部分信息。   工作室中便陷入了安静的气氛,但谁也没有不耐烦,更无人出声打破。   过了许久,叶轻抬头,略带意外地看着袁缘:“你喜欢商科?”   这些专业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商科专业,只是侧重点不同。袁鸿浩跟她提过,希望袁缘将来可以接他的班。但看到袁缘的申请资料里只有商科时,叶轻觉得有点难过。   果然,袁缘先是一愣,然后无可奈何地笑了:“我只能从这里面选一个。”   专业范围限制得太窄了,与其说让袁缘选,倒不如说是让她从已经被安排好的选择中挑一个最能接受的而已。   但这话叶轻并无立场去说,袁家的继承人只有袁缘,而要继承庞大的商业帝国,不读商科几乎是不可能的。   叶轻不禁心疼起袁缘,轻叹道:“其实无论你选择哪一所我觉得都很不错。但如果你问我的看法,我会推荐这个。”   叶轻抽出了其中一份资料,反过来推到袁缘面前。庄沂也凑了过来,仔细一看,果然是有眼光有品位。   选了个最难申请,逼、格最高的。   “芷澜就在这里读博士后,所以我对这所学校的了解也更多一些。”见袁缘眼含疑惑,叶轻主动解释。   “你不提醒,我差点忘了。”袁缘不好意思地笑笑,依稀记得江芷澜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好像说过,但她当时只关注叶轻,其他信息早就被过滤掉了。   “所以如果你决定申请这里的话,我可以找芷澜了解更多信息。”   叶轻是真心想帮袁缘,虽然她知道以袁家的实力,想要什么样的资料都不在话下。可是毕竟有信得过的熟人在,能够掌握最真实的信息。这对于袁缘来说,也算是锦上添花。   袁缘有点犹豫:“会不会太麻烦芷澜?”   她忽然想起,简欣和也在那里就读,而且读的也是商科。如果她真申请去那里,说不定就成了欣和的学妹了。   叶轻笃定地摇头:“芷澜是个热心的人,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快乐!   PS:今天真的只有一更了,23333 第46章   袁缘想起上次江芷澜到海城来看叶轻的时候, 自己完全被冷落到一旁,从那以后叶轻就和自己渐行渐远。虽然不该迁怒于她,但袁缘还是觉得江芷澜跟她大概八字不合。   见袁缘沉默不言,叶轻以为她是不好意思, 毕竟她和江芷澜只见过几面。   “申请大学是很重要的大事, 任何有用的资源都不该错过。如果你怕欠芷澜人情,那就由我去跟她说。”   言下之意, 这份人情算在她的头上, 将来也由叶轻去还, 袁缘大可不必有任何负担。   袁缘灵机一动,笑着说:“能有芷澜帮忙那肯定是再好不过的了,我的确有点不好意思。可是我也不想让你每天忙完工作还要为我的事操心,要不你把芷澜的联系方式给我吧。”   叶轻一怔, 没想到袁缘会提出这个要求。   生怕叶轻误会, 袁缘柔和了眉眼, 眯着眼解释:“如果我有想要了解的信息可以直接问芷澜, 这样也不用辛苦你在中间传话,多累啊。”   袁缘听庄沂说过,叶轻这段时间好像遇到了创作瓶颈, 总是加班到深夜。有几次他来上班, 看到叶轻就趴在工作台上睡着了。   袁缘光是听着就足够揪心,恨不能陪在她身边, 为她解忧。   叶轻却没被袁缘的贴心打动,反而心底有了一丝难解的失落。   袁缘刚才的解释在她听来, 就是想要绕开她的意思。黯然片刻,叶轻醒过神来,暗笑自己太敏感。本来是很正常的事, 怎么偏被自己解读成了这样。   她抬眼正对上袁缘的大眼睛,似乎一直在等她点头。   “我今晚回去先跟芷澜说一声,然后让她联系你,好吗?”   袁缘自然笑着答应下来,然后把资料整整齐齐收回书包。   庄沂见任务顺利完成,时间也已经过了四点半,便提议一起去吃晚饭。   “要不今天提早收工,我们为袁缘庆祝一下?”   这是事先没有说好的部分,袁缘一愣,呆呆地问:“庆祝我什么?”   庄沂嘶地一声,做出牙疼的表情,恨不能上前给袁缘一脑壳。   “未来的准大学生,而且还是名校生,难道不应该好好庆祝吗?”   庄沂的这个理由实在有些牵强,而且虚荣,袁缘都觉得不好意思。但她又不愿意错过跟叶轻共进晚餐的机会,哪怕多了个庄沂,也没关系。   如果她单独约叶轻,大概率是会被拒绝的。要是庄沂组织的话,说不定叶轻就会去了。   袁缘默默咽下了辩解的话,默认庄沂的说法,同时也在静静等着叶轻的答复。   叶轻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已经关了电脑,桌面上的设计稿也都被收纳进了文件夹。看样子是准备下班了,袁缘笑逐颜开。   谁知叶轻提了手袋,拿好小西装外套,平静地说:“我今晚有事,你们去吧。”   袁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失落。   叶轻抱歉地看着袁缘,很想伸手去揉揉她的头发,即便现在她们的身高差距已经不像过去那么顺手了。   “很早之前就定下来的,我不能临时失约。”   叶轻难得十分认真地解释起来,一直看着袁缘。   “没关系,下次再约就好。”袁缘抿了唇,过了一会儿又松开,然后给了叶轻一个释然的微笑。   如果叶轻手里有一面镜子,袁缘大概能看到自己嘴角弯出的弧度有多生硬,眼角没有半点真正的笑意。   庄沂在旁边看了是真觉得开始牙疼,赶紧扯着袁缘先走了。   馨爱路附近的餐馆大多都是小资风格的,稍微知名些都需要提前预订。像庄沂这种不拘小节又食量惊人的客人,完全不适合去这种地方。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对于这顿完全不在预料之中的晚餐,袁缘没什么兴趣。   倒是庄沂难得有兴致,非但没被袁缘的丧脸气走,反而一直带着她往目的地走。   司机尽责地送他们到了新言广场附近,下车后袁缘几乎是被庄沂半拖半推着往前走。   “我今天帮了你那么大的忙,现在还请你吃饭,你就这个态度对我啊?”庄沂也不生气,甚至觉得好笑。   袁缘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算不上得体,但她不想戴着面具,用平时袁家要求的那套标准来对待庄沂。虽然跟庄沂的接触不算多,可是她潜意识里把他跟叶轻是归为一类的。   他们都是艺术家,她们都是真实而纯粹的,他们都是不喜欢虚情假意的。而自己跟他们在一起,是轻松自在,是轻快喜悦的。   即便叶轻态度转变,但袁缘无法否认,每次去工作室,自己的心总能起舞。   “可我……”袁缘结巴,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从叶轻说了不去之后,袁缘就意兴阑珊。但又不想扫兴,只好跟着庄沂一起过来。   庄沂懒得跟她计较,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且还是个女孩子。要是真跟袁缘生气,庄沂估计会看不起自己。   热热闹闹,大堂里已经坐满。   袁缘很是吃惊,这才刚刚到饭点而已啊,这一桌一桌的人都哪儿来的啊。   庄沂进去跟老板娘打了招呼,然后熟门熟路地走到外面搭的棚子下找了一张还算干净的小方桌坐了下来。   “我的天,这里也太热闹了吧!”   “这家店的东西,味道一流。我去西塘之前就爱来这里,没想到回来后发现他们生意更好了。”   这是一家烧烤店。炎炎夏日,晚风习习带起一点凉意,配着啤酒撸串,好不惬意。   庄沂要了一打啤酒,给袁缘点了一扎果汁。   “别说我欺负你,烤串都给你挑好吃的,但酒嘛,你不能碰。”   袁缘是自己带过来的,就算有保镖在旁边护着,庄沂也把照顾好袁缘当成是自己的责任。他边说边把啤酒瓶全部往自己这边挪。   袁缘嘟嘴往自己杯子里倒上果汁:“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抢你的酒。”   大概是熟客的缘故,他们坐下没多久,老板娘就亲自送过来两个盘子的烤串,香气扑鼻。   “好香啊!”看到美味才意识到自己饿了,袁缘也不矫情,拿起面前的羊肉串一口一口吃起来。   庄沂连着吃了好几串,又悠悠喝了半杯啤酒,这才语气淡淡地开口。   “我不是怕你抢我的酒,我是担心你伤心过度,借酒消愁。”   “我有什么可伤心的?”袁缘刚把一块面皮咬下来,迅速吞到嘴里,腮帮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看上去真是可可爱爱啊,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注定了要吸引艺术家的注意。   幸亏已经不是初见,要不然庄沂哪有心思为袁缘解决其他烦恼。   “叶轻不就是你的心结吗?”又是悠悠从庄沂口中飘出来的一句话,却有极强的杀伤力。   “咳咳咳!”袁缘被孜然粉呛了,猛咳一阵,脸都涨红了。   庄沂淡定地把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喝点果汁润润。”   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总算是缓解过来了。   可是袁缘却不敢看庄沂,假装给自己添果汁,视线一直盯着玻璃杯。   “你既然找我帮你,总不能一直瞒着我吧?”   庄沂又挑起一根烤肠,咬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看着袁缘。   袁缘咬着玻璃杯边沿,也没真正在喝果汁。眼珠子四处转悠,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   “我呢,也不是热衷打听八卦的人。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对叶轻到底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   袁缘有点茫然,她放下杯子,认真思考起来。   不是为了敷衍庄沂,而是想要给出一个尽量贴近现实的回答。   “就是有好感。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应该的。”断断续续,细弱蚊蝇,袁缘第一次在庄沂面前显得这么没底气。   庄沂却丝毫不觉得意外,反而点点头,继续吃他手里的烤肠。   “嗯跟我猜想的差不多,你是喜欢她吧?”   袁缘的脸瞬间就烧了起来,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人突然用这样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她竟不知闪躲。   “你也不用找理由骗我。每次你来工作室,那些表现要是我还看不出来,我就是个瞎子。”庄沂特地用手往眼睛方向戳戳。   袁缘僵在那里,过了许久才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那个幅度,大概也只有她自己能看出来。   庄沂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因为袁缘的表现太过明显。   “我真地……表现得……很明显吗?”袁缘听庄沂这么说,心急如焚。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了,每次面对叶轻时,总是小心翼翼的。怎么会连庄沂都看出来了,那叶轻岂不是早就知道了?!   “小孩子家家的,能藏得住什么心思。”   “哼,谁说我是小孩子了?”   被庄沂这样看轻,袁缘当然不接受。   “你知道我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吧?既然你说你不是小孩子了,那你的喜欢肯定也不是孩子对后妈的喜欢是吧?”   一听后妈两个字就心烦,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在排斥。   从开始到现在,袁缘对于叶轻要当自己后妈这件事都非常反感。就算反对的理由已经变了,但事实却不曾变。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怪人?”袁缘试探性地开口,她想了解跟叶轻是同类人的庄沂是怎么看待她的感情的。   庄沂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慢悠悠喝了起来。   袁缘看着都着急了,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消退。张了张嘴但没发出声音,脸上已满是焦急。   “你看看你,才哪儿到哪儿,就这么沉不住气。你是不是怪人我没资格评价,我只想知道你想清楚了吗?”   袁缘猛地连连点头,毫不迟疑。   “你真想明白了,还是决定要继续喜欢她?”庄沂眯起眼,眼神逐渐犀利起来。   袁缘稍微怔愣,但仍是坚定地点头。   她的喜欢,不是临时起意,是已经在心里生根发芽,悄然孕育了很久呢。   庄沂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神却和过去不一样。是一种从前没有的郑重。袁缘第一次觉得,庄沂在用成年人的方式打量自己。   “你还太小,况且你又姓袁。很多事情不是光靠喜欢就能解决的,我希望你能够慎重再考虑考虑。”   袁缘的心一沉,她原以为庄沂那样问她,肯定有大半可能是会像许布繁那样的,变相支持自己的。   虽然许布繁也提醒过她关于身份的障碍,但对于喜欢本身却并不歧视更不反对。可是庄沂的口气,好像并不赞同。   “我喜欢她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你说你都能看出来,那你肯定也知道我喜欢她很久了。”袁缘索性把话说白了,反正每次她去工作室,庄沂大部分时间也都在的。   庄沂看到袁缘较真的模样,轻笑起来。笑着笑着,嘴角反倒有了一抹苦涩。   “你先别跟我急,我不是要阻止你,我只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建议你,慎重行动,不要徒留遗憾。”   袁缘眨眼看着庄沂,眼前的人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这样颓丧深沉的样子。   她印象中的庄沂是高傲的,是不羁的,是潇洒的,是不会为情所困的。   “你也有类似的……经历吗?”袁缘试探性地问。   如果她没理解错刚才的话,庄沂难道也跟自己一样,喜欢过一个身份特殊的人?   庄沂一口闷掉杯里的酒,皱了皱眉。   他陷入回忆,遥远的记忆一点一滴浮现:“那时候我刚上高中,每天不好好上课写作业,整天跟校外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我的校服经常被颜料弄得五颜六色脏乱不堪,牛仔裤可以一个月都不洗。”   袁缘难以想象那时候的庄沂竟然是这样的,不过她饶有兴致地认真听着,对那个故事很是期待。   “校长是我爸爸的好朋友,也不好真正处罚我。我其实心里有数,都是小打小闹,原则性的错误都会完美避开,所以老师们也拿我没办法。”   袁缘不解,既然庄沂清楚自己在干什么,那为什么还要做呢?   看出袁缘眼里的疑惑,庄沂坦诚道:“就是为了跟我爸斗气,他要我当个听话的好学生,我就偏不。”   袁缘暗暗点头,原来真正的不听话是这个样子的。   庄沂接着说下去:“那时候精力无限,满腔激、情无处宣泄,总觉得灵魂都无处安放,所以只好拼命折腾,上蹿下跳恨不能原地打个洞。直到我遇到了她,我高二时候的美术老师。”   原来是老师。学生喜欢上自己的老师也不是太稀奇的事。袁缘非但没觉得庄沂另类,内心反而有了更多的亲切感。至少她不会觉得自己喜欢爸爸的未婚妻是异类,庄沂也曾经和她一样大胆。   “她很吸引我,让我痴迷。只要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安静地在画室里待一整天。而且我的心无比宁静,就好像灵魂有了依靠。后来我发现,我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对她产生了感情。”   庄沂的脸色渐渐变了,袁缘的心跟着紧张起来。   “后来呢,你们有在一起吗?”   庄沂点头,尔后又轻轻摇头。   “在一起了?然后又分开了?”袁缘心头一紧,结局似乎并不完美。   “我那时候还未成年,虽然我自认为比其他同学成熟得多,但在大家眼里,我仍然是个没资格谈感情的人,尤其是和自己的老师。”   庄沂的语气明显低沉下去,明明已经是久远的记忆,好似就近在眼前。   袁缘拧眉,看庄沂的样子,她大致猜到这段感情应该没什么好结果。   “我跟你说这个的目的,是想告诉你,你现在也是未成年,所以在你表达感情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如果只顾及自己的感受而冲动的话,不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也会给对方造成困扰。”   袁缘听懂了,庄沂是在告诫她,不要只想着心里的喜欢,而忽略了现实的身份。   “这点你放心,我早就知道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忍到现在,好难受噢。”袁缘皱了鼻子,做出痛苦憋屈的表情。   庄沂调整了情绪,淡笑看着她。   “我知道你一直憋着,但你就快憋不住了,所以我今天才要提醒你。要不然我才懒得多管闲事,感情的事向来麻烦,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要插手这事。”   袁缘主动替他倒酒,然后又给自己加了果汁,双手捧杯,认真敬他。   “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为我好,也为叶轻好。”   庄沂打量了她几下,缓缓举起杯跟她的轻碰了一下。   “总之在你成年以前,一定要管好你自己。不然你跟叶轻以后会有更多的麻烦,我能帮的也就这些了。”   袁缘自信地笑:“我一直认真算着呢,不到十八岁我一定不会说的。”   庄沂嗤笑:“怎么,到了十八岁你就打算说了?”   呃…… 也没有明确的想法,但至少可以坦然些了。   不过被庄沂这么一问,袁缘倒是有了新的想法。   十八岁生日那天,是不是可以对叶轻告白呢?   她成年了,她有资格谈感情了。她想把人生中最纯洁最珍贵的第一次告白,献给叶轻。   **   叶轻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十点,她打开客厅里的灯,随手把包和外套都放在门边的鞋柜上。身上还带着淡淡酒气,眉眼中尽是疲惫。   今晚的沙龙是她很早之前托袁鸿浩牵线搭桥才获得参与资格的,所以无论如何是不能错过的。她也没想到袁缘今天下午会突然跑来工作室,更没想到那孩子转眼就到了要申请大学的时候。   仿佛当时袁缘请自己帮忙说服袁鸿浩让她留在海城读高中的事还在昨天,今天袁缘就让自己帮忙选择大学了。转眼就过去了两年,叶轻自己都不敢相信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   尽管很累,但她还是拿出手机,给江芷澜发了信息。   美国现在是上午,江芷澜应该正在忙。叶轻把袁缘要申请学校跟专业的事大致概括,算是留言。   没想到那边立即给了回应,而且还是视频通话。   叶轻没想到江芷澜这个时间会有空,她连妆都没卸,完全是刚到家的状态。   但她还是点开了视频,坦然迎接好友的打量。   “叶轻,这么晚了你刚到家?”   “嗯,今晚有个专业沙龙。”   江芷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顿了一阵才开口:“你给我发的信息我看了,袁缘要申请来B大,你给她选的?”   叶轻避重就轻:“我只是在她的备选院校中给了建议,至于最终选择那里,是她自己的决定。”   “这样啊,那你这么上心干嘛?还让我抽空给袁缘详细介绍情况,我可是很忙的。而且我又不是商学院的,为了她我还得找人去打听。”   话虽这么说,但江芷澜的语气并非是拒绝的意思。多年的默契让叶轻并不担心,她只是怕江芷澜这样逗袁缘,会吓到她。   “选择学校是很严肃的事,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袁缘说话,不然她很容易被你误导。”   江芷澜稍稍收敛了些,但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   “你很了解她啊。”   叶轻懒得理会好友在视频那头突然凑近的脸。   “你很关心她。”   叶轻错开眼,江芷澜隔着屏幕似乎也能轻易看穿自己。这种感觉不太好,叶轻有些懊恼。   江芷澜见叶轻有意回避这个话题,便不再打趣。上次他来海城的时候,已经非常认真地跟叶轻讨论过袁缘。所以她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强调提醒,她相信叶轻有分寸。   于是她便转了话题:“你们最近关系怎么样?”   “跟之前差不多。今天下午她来工作室找庄沂帮忙参考,我才知道这件事。”   江芷澜跟叶轻一直都有联系,所以对于叶轻跟袁缘疏远的事,她是了解的。   “庄沂是出了名的读书不用功,凭借小聪明混到毕业的。他的建议哪能真信,我看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芷澜今晚的话,字字珠玑,叶轻实在听不下去。   “既然你答应了帮袁缘,那你有空就联络她好了。我很累了,要去洗澡休息。”   匆忙挂断视频,叶轻随意洗了个澡。   她站在淋浴下,失神地想着刚才江芷澜的话。   醉翁之意不在酒,下午袁缘来工作室,很可能是来找她的。   而所谓择校难题,也不过是个借口。   这些,叶轻并非没有想过,但她潜意识并不愿意去深想。更不愿意主动去验证,一旦证实便意味着她要用更强硬的方式去改变她跟袁缘之间的关系。   她们现在已经足够疏远了,远到连个稳定的微信好友都算不上。她的创作也停滞不前很长一段时间,为此她不得不在商业方面做更多努力才能维持工作室的正常发展。   叶轻犹豫过,可她还是忍住了。她不能任由自己的私心作祟,一味从袁缘身上索取灵感。她从袁缘那里得到的是好处,而袁缘却无法从她这里得到想要的。   袁缘眼里呼之欲出的情感让叶轻震惊,更让她不安。   原以为疏远了,感情就会慢慢淡了。袁缘对她,很可能只是一时迷恋。可是今天下午,叶轻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时间跟距离都没有让袁缘淡化这份情感,反而愈加深沉。袁缘好几次偷偷看她,叶轻并非不知道。但她只能装作不知道,一旦遇上,她不知该怎样去回应。   可是即便不看袁缘,那双如皓月星空的明亮眼睛,早已烙印在叶轻记忆深处。 第47章   半个月后, 江芷澜发来消息,说袁缘已经决定正式申请B大商学院了。意料之中,叶轻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可心里又有淡淡失落。   在跟江芷澜视频的时候, 叶轻不时走神惹来不满。   “我可是动用了所有能用到的人脉关系, 把商学院各个专业的特点跟主要讲师资料都摸了透,还特地花了两天时间整理好发给袁缘, 你还不满意啊?”   江芷澜一旦离开实验室, 性格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似乎要把沉静做实验时的压抑全都补偿回来。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在屏幕里闪动,叶轻揉了揉眉心。   “我怎么会不满意,感激还来不及。”   语气仍旧平平淡淡,但足够真诚。这是多年友情的沉淀, 是相互扶持后的无言亲近。   江芷澜隔着屏幕看着又消瘦了的好友, 忍不住心疼:“ 你现在这个状态, 我还真是不放心。”   叶轻勉强打起精神:“有什么不放心的。我现在一切都很好, 工作室渐渐步入正轨了。虽然暂时还没有爆款,但至少是稳扎稳打在发展。”   江芷澜却不理这种表面说辞:“那你跟袁鸿浩的合作怎么说,我记得当时是说到袁缘十八岁就终止吧?现在就剩不到一年了, 之后你怎么打算?”   江芷澜在跟袁缘交流申请学校的过程中, 无意知道袁缘的生日在七月,这才猛然想起那个十八岁之约。这两年眼看叶轻的事业逐渐有了起色, 慢慢从巴黎的失利中重新站了起来,江芷澜曾经悬着的心缓缓落地。   她也设想过在这几年的合作中, 叶轻跟袁鸿浩要是假戏真做会不会真能让好友余生找到一个依靠。但转念又嫌自己过于现实,被袁鸿浩的钻石王老五的条件弄花了眼。   叶轻还那么年轻,何必上杆子去给人家当后妈。虽然袁缘这个孩子长得好看性子也柔软, 看着就可可爱爱的。但她对叶轻的心思让江芷澜无奈,不忍心怪袁缘年少无知,但也不能归咎于好友太有魅力。   江芷澜只盼着约定的日期快点到来,叶轻能重获自由。远离袁家,远离被扯进危险关系漩涡的可能。   见叶轻久久不语,江芷澜急了:“你不会还想继续下去吧?”   “不会,当初说好了四年就是四年。”   叶轻显然也在算着日子。江芷澜听到她这么说,松了口气。   江芷澜又琢磨起来,总觉得今天叶轻的状态不太对。   “叶轻你是不是不高兴袁缘要去美国读书?我怎么觉得你听了以后反应太平静。”平静得可怕,平静得反常。   “是有一点难过,但没有不高兴。选择B大,是最适合她的决定。”   如果一定要选择就读商科,将来要成为一个出色的商业帝国管理者,B大商学院无疑是最合适袁缘的。   “你难过是因为要跟她离得远了?”   江芷澜在叶轻面前什么话都敢说,虽然叶轻说过会处理好跟袁缘的关系,但她心底里还是有点不信。   “是不是有点可笑。”叶轻难得没有否认,而是自嘲地笑了一下。   江芷澜心底的一丝小火苗又死灰复燃,逐渐燃烧起来。   “可是她还是个孩子,而且还是袁鸿浩的女儿。叶轻你如果陷进去,将来苦的肯定是你。”   叶轻兀自摇头,罕见地把心里想法坦白说出来:“我对她不是那种感情。我承认我沉迷于欣赏她身上的美感,那种美深深吸引着我,甚至可以激发我的创作灵感。但是,我很清楚自己无法给予她想要的回应,所以我很矛盾。”   叶轻垂着眼眸,语气里已满是自责。   她停顿了一下,尔后重重叹气:“我觉得自己很自私,一方面想要远离她,想让她冷静后主动放弃。可是另一方面我又舍不得彻底放弃她的美好,我觉得自己很龌龊。”   江芷澜很吃惊,她从没见过叶轻这样自我评价。   “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呢!叶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没有利用袁缘,你在努力克制自己,也在最大限度地保护她。”   叶轻无奈地勾唇,却笑不出来。   “人都是自私的,你又不是圣母,你也没必要把自己逼成神啊。再说,是她先对你起心的,不是你故意引诱。叶轻你别这样轻、贱自己。”   江芷澜在电话那头是又急又心疼,叶轻什么都好,就是对自己要求太苛刻。有时候明明不是她的错,也会被她揽到自己身上。   一想起袁缘,江芷澜一肚子火但又舍不得直接对她发。她有点理解叶轻的矛盾,毕竟谁忍心对这么可爱的孩子发火呢。   要不是缺乏设计师的天赋,江芷澜心想自己可能也会被袁缘的美丽冲击吧。还好她是研究细胞基因的,虽然繁琐但避免了太多情绪波动。   叶轻并没奢望能从旁人那里得到真正的解决之法,但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了出来,的确心头轻松不少。   她释然地笑了出来,安抚江芷澜:“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知道这种事情其实怪谁都是无辜。”   江芷澜只得幽幽叹息,感情的事,任谁能进退自如呢。她了解叶轻,是个对感情极度认真的。虽然她还不怎么了解袁缘,但那孩子不时流露出的纯真,也不像个花心胡闹的。   痴情遇上认真本该是好事,偏偏让她高兴不起来。   **   相较于叶轻和江芷澜的心情沉重,袁家那边对于袁缘的决定大感欣慰。袁鸿浩为此特地推迟了出差的安排,每天回家的时间也明显提前。   晚饭结束后,袁鸿浩把袁缘叫去了书房。   “小缘,我很高兴你选择了B大商学院。其实一开始我跟你奶奶看中的也是这所,但为了不给你压力所以没有事先透露。”   袁鸿浩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满足,袁缘抬眼仔细看着他。记忆里爸爸好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的高兴过了,签订百亿合同的时候没有,赢得董事会连任的时候也没有,就连跟叶轻订婚的时候也没有。   而现在,仅仅因为自己的一个选择而笑开怀,袁缘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从明确了自己对叶轻的感情后,她总是回避跟爸爸单独相处。她最初是觉得对不起爸爸,后来又添了点复杂的情绪。   现在她已经知道那种复杂的情绪是什么了。   那叫做嫉妒。可是她又怎么能真正嫉妒自己的父亲呢?   袁鸿浩给她生命,袁鸿浩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袁鸿浩还在为她铺垫未来的平坦大道。这些年里,父亲虽然缺席了很多她成长的场合,但袁缘没有真正怨恨过,她知道袁鸿浩给予她的,已经不少了。   她不能贪心,可偏偏她却对爸爸身边的人有了别样的心思。   两年前她还小,就算动心了也只敢藏在心底,甚至卑微想着能远远看着就好。但时间流逝,她对叶轻的爱却逐日递增,她心里的酸涩演变成了疼痛,每次见到爸爸带叶轻回大宅吃饭,她的心都被刺得满目疮痍。   眼看明年就要去美国读书了,此后就真地相距万里了。   山高路远,时差颠倒。你在海城,我在F城。   袁缘不敢想象等她毕业归来,是不是还有机会。而她,也不愿把满腔真情继续压抑。   她可以默默等三年,等自己成年。但是她却不太愿意在十八岁之后再熬四年了,毕竟这四年她离叶轻太远了,远得让她害怕。   她要在离开之前,正式告诉叶轻,她的心意。   所以,爸爸,对不起。   **   袁鸿浩对于女儿的冷静反应虽不太理解,但并没追问。女孩子大了,心思自然多变,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问太多。而且在择校这件事上,袁缘的表现也令他很欣慰。   大事方面有分寸,其他小事让女儿自己处理就好。   一旦做了决定,袁缘的专属留学顾问团队就开始正式运作。她只需要安心备考,其他文书和推荐信自然有专人帮忙解决。   江芷澜主动关心问过几次,袁缘也都坦白告之申请进度。见有专业团队操办,江芷澜也放下心来,只说如果有需要随时找她。   所有人都对袁缘申请大学的事很上心,连简欣和都兴奋得半夜给她打电话,头一回忘记了时差这东西。   只有叶轻是例外。   袁缘课间站在走廊,失神看着外面下着细雨的天空。操场上湿成一片,和她的心一样。   许布繁从教室里探头出来,终于找到她。   “袁缘你又在发呆,是不是最近备考累傻了?”   “备考又没什么可累的。”   看到袁缘如此淡定,许布繁撇嘴。不愧是学霸,年级第一也不是盖的,同样是在准备出国考试,她怎么就每天都焦头烂额的。   现在已是高三,班里同学基本都定下了大学要去的国家地区,目标院校也有了排序。袁缘去美国,许布繁则跟随做研究的父母去英国。   袁缘在准备托福,而她则在准备雅思。同样是英语考试,但侧重点有所不同,也没办法讨论题目。但备考状态大相径庭,许布繁自叹不如。   “既然备考无压力,那你干嘛闷闷不乐的?”   “我只是有点难过,她完全不关心我。”   袁缘哀怨地说着,许布繁已经不需要确认那个她是谁了。   “你不就是生气她没关心你申请的事吗。说不定你爸爸已经跟她说了,还有她那个在B大的好朋友,肯定也及时更新过你的情况了。”   袁缘慢慢转过脸,失落地说:“就是因为她都知道,可是她却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我才难过。”   就连庄沂都主动问过几次,偏偏叶轻,一次主动地询问都没有。都是她主动发消息过去,对方也只是简单回她一句:加油。   她又不是汽车,才不要整天加油。   许布繁牙疼,光是暗恋就让袁缘苦恼成这样,万一以后真恋爱了,她还不被吃得死死的?   “其实啊,这个事情你换个角度想,她不主动问你,是因为知道你会主动告诉她。所以她一直在等你主动汇报,这也算是一种默契对吧?”   袁缘犹疑看着她,觉得许布繁脑洞清奇。   但是许布繁眼神坚定,没有半点心虚。看了一阵,反而是袁缘动摇了。难道真是自己钻牛角尖了,叶轻真在等自己主动?   见袁缘有所动容,许布繁趁热打铁,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到跟前。   “你不是准备十八岁生日那天正式告白吗,那现在就先别管其他的,专心备考,等拿到offer了,你理直气壮地去跟她告白!”   理直气壮?袁缘怎么觉得这个词听着有点奇怪。   “你成绩好,人也到了法定年龄,还长得这么漂亮可爱,她有什么理由拒绝你呢?”   许布繁朝她眨眨眼,袁缘眼前的迷雾好像渐渐散了。   **   高三阶段除了要准备申请国外大学的各种材料,常规课程依然在继续。袁缘的学习成绩单漂亮得让家长完全放心,就连班主任都赞叹不已:请了那么多次家长,就袁缘的那位漂亮后妈效果最好!   袁缘放学后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写作业和备考上,所以袁老夫人也改了习惯,把家里近期重要的事都放到饭桌上来谈。   “鸿浩,今年春节你多空出几天时间,不要再像去年那么忙了。”   袁鸿浩对于母亲的要求有点意外,但向来孝顺的他还是率先点了头。   “是在春节有特殊安排吗?”   袁鸿浩一直忙于公事,家里的事其实不太了解。大事方面都是老夫人做主,小事则是柳姨处理。   “你看看你,忙得连自己的事都不上心。”袁老夫人心疼儿子,也有点气恼袁鸿浩的粗心。   “我的事?”袁鸿浩怔愣,思考一下后笑说,“我最关心的就是小缘申请大学的事,现在看来应该也不需要我担心了。”   袁缘最近的表现越来越让家长欣慰,老夫人和袁鸿浩不止一次地感慨过,小缘真地长大了。   “小缘的事是全家的事,我说的是你自己的事。”   袁鸿浩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手里的筷子也放了下来。袁缘慢慢扒拉饭,耳朵支棱起来,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袁鸿浩听懂了,袁缘觉得自己也听懂了。   “妈,这件事暂时还不急。”   “怎么不急?你们订婚都多久了?现在袁缘也快十八了,你还在等什么?”   袁老夫人的态度在这一年多里有所转变,对于叶轻的接纳程度也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虽然还不是百分百满意,但至少达到了八十分,是可以娶进门做媳妇的标准了。   “叶轻还想在事业上继续坚持几年。”   袁老夫人手里的碗重重放在桌上,其他人也都自觉停下动作。   袁缘把手放在膝盖上,不知不觉紧握,手心微微冒汗。   “我早就说过,要当袁家媳妇,事业心就不要那么强。这几年她一门心思扑在那个工作室上,虽说小有成就但跟袁氏相比,根本就微不足道。就算再给她几年,也不可能把小小工作室变成第二个袁氏,所以你们还在等什么?”   袁鸿浩并不想当面顶撞母亲,但老夫人逼得紧,他不得不替叶轻解释。再说,订婚本身就是假的,结婚更是不可能。   最近他也在考虑怎么开口跟叶轻商量,其实他想续约,想要继续维持这样的合作关系。   没想到母亲竟然心急到公然催婚,这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叶轻并不是要做出第二个袁氏来,她只是在事业上有自己的追求。当初订婚的时候,我承诺过她,会让她实现目标的。”   所以现在我不能违背承诺,不能打断她的事业发展。   “鸿浩,你怎么现在才说!要是当初你告诉我这事,我绝对不会答应让你找她!”   袁老夫人气的不轻,惯常的优雅从容都褪色了。   袁缘在旁边没有插嘴一个字,但全程紧张到呼吸都乱了。她很少看到奶奶这么生气,也是第一次听到父亲正式提及对于叶轻事业的态度。   虽然她不舍得奶奶生气伤身,也不太情愿听见爸爸这样维护叶轻,但终究是暂时保住了叶轻的事业不是吗。   袁缘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是对叶轻好,她也是高兴的。   这顿晚餐,自然是不欢而散。   老夫人率先上楼了,餐厅只留着袁鸿浩父女。   袁鸿浩疲惫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恢复情绪。   “小缘你先回房吧,晚上要是饿了就让厨房准备点宵夜。”   袁缘坐在原地没动,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爸爸,近期还是别带叶轻回来吃饭了。”   袁鸿浩睁开眼,不解地看她:“你怕她惹奶奶生气?”   袁缘点头,又摇头:“我怕你们每个人都不高兴。”   我爱你们每一个人,所以不愿看见你们不快乐。   袁鸿浩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抚道:“这事你不用操心,你现在专心准备考试就好。爸爸跟叶轻的事,我们会自己解决的。”   袁鸿浩疲累地上了楼,却没看到他身后咬破了嘴唇的女儿。   那天之后,袁老夫人不再提及此事,但对袁鸿浩的态度也冷淡许多。袁缘不敢打扰叶轻,只是旁敲侧击从庄沂那里打听工作室的情况。   得知一切正常后,她才安心下来继续备考。她的基础扎实,平时也一直都保持高强度的训练,托福一次就考到了理想分数,让她的申请过程更顺利。   拿到offer的那天,袁缘仔仔细细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发给了叶轻。   这一次,对方回复很迅速。   “恭喜你,如愿以偿。”   袁缘的手指停在对话框上许久,才郑重敲下一排字。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原本袁缘还以为叶轻对她的事漠不关心,直到江芷澜无意中说漏嘴,她才知道原来叶轻一直都在默默替她准备材料。虽然袁家可能用不上她准备的那些,可是推荐信和个人陈述,叶轻仍然为她备好了。   只不过,叶轻从没告诉过她,也从没主动拿给她。   袁家能给袁缘最好的资源和支持,叶轻知道自己准备的这些并无突出优势。她无意抢功,她只是想让袁缘有备无患。   叶轻避重就轻,装作并没看懂袁缘的话。她一如平常般谦虚,也同样疏离冷淡。   “能申请到心仪的学校专业,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你应该谢谢自己,也要谢谢家人给你的支持。”   袁缘不再纠结于字面上的客套,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她的生日在七月,她要在去美国前完成人生中第一次告白。   拿到offer后,袁家上下都喜气洋洋,对于袁缘更是宠得不行。只要袁缘开口,无论她要什么,袁家都无条件答应。   然而,袁缘什么都没要。她只想要一天自由,她想在十八岁生日那天,能够自由安排。   袁老夫人不解,问柳姨:“小缘真这么说的?”   柳姨也是一脸困惑,但仍如实转述:“小缘的确是这样要求的,还说不想办生日宴。”   本来袁缘的十八岁,袁家是准备大操大办的。一方面庆祝她正式成年,另一方面也为了庆祝她入读B大。   美国的名校众多,商界名流家庭的子女有不少都在那边。但B大的商学院却是出了名不讲情面,只看实力,无论你捐赠多少,有多少人情面子,孩子的底子不行,就不收。   袁缘在灵顿国际高中长期保持第一名就够给袁家挣面子了,现在顺利拿到B大录取通知书,又更长脸了。袁老夫人有意高调一次,也好让那些觊觎袁氏的远房亲戚们看清楚,未来的继承人有多能干。   “是不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要不然这孩子怎么突然不想办生日宴?以前她总是念叨想要快点到十八岁,现在真到了反而不肯庆祝了。”袁老夫人沉思,孙女的反常必有因。   柳姨也觉得奇怪,但不敢像老夫人这样评论。   “小柳,你再去问问小缘。顺便也打听打听外边,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传闻是我们忽略的。孩子刚成年,不要让那些污、秽的东西吓到她。”   柳姨自然从袁缘嘴里问不出所以然,但袁缘的要求也没得到同意。生日宴依然要办,但只邀请亲近的人,规模也只是小型的私人宴会。   袁缘也知道无力反抗,纠结了几天后妥协了。   当她把邀请函摆在叶轻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初了。   “月底我生日,希望你能来。”   这是袁缘拿到邀请函成品后,第一张亲手写的。   庄沂贼兮兮地走过来,站在袁缘旁边,又看了眼被叶轻拿在手里的邀请函,故意眼馋道:“小缘终于十八岁了,是大人了。有没有我的份啊,让我也去见证一下。”   袁缘一直很紧张等着叶轻的反应,生怕她说有事不能去。自从上次袁老夫人催婚,袁鸿浩大概也跟她提过,所以在那之后叶轻基本没去过大宅。   虽说袁缘的生日宴,于情于理叶轻是一定要出席的。但叶轻的处境尴尬,万一真想回避也说不定。   袁缘怕她逃避,怕她不给自己最后的机会,所以她亲自来了。   叶轻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邀请函上,日期是她默默在心里记了许久的数字。她跟袁鸿浩达成合作关系后,就是以此作为终点的。   现在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所以一切都要结束了吗?   袁缘眼里的忐忑和期盼在叶轻点头的那一刻,化作了释然和欣喜。   她在心里大声欢呼,她等了好久的的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所以一切可以真正开始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余额已不足,都做好复工准备了吗23333 第48章   邀请函送出后, 袁缘就再也没有悠闲过。许布繁每天被她拉着出来倒也不恼,只是看到袁缘每天像只忙碌到原地打转的鹅,想笑又觉得不太厚道。   许布繁双手撑着下巴,坐在公园的石凳上。高大参天的老树把热辣辣的阳光遮掉, 笼罩之地自成一片荫凉。   袁缘正对着她站的笔直, 像极了演讲排练。   “哎哟,你放轻松点, 哪有人像你这样表白的。”   看了两遍, 许布繁实在忍不住, 笑着说了出来。果然袁缘瞪了她,却也没有真正生气。   可她也情不自禁露怯:“稿子我修改了五遍,好不容易背熟了。可是说着说着就总是会紧张。现在面对你的时候我都觉得紧张,到时候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许布繁笑过了, 见好友紧张到连五官都舒展不开, 丝毫没有每次大考前的从容淡定。连忙开解安慰, 生怕袁缘的自信被击垮。   “你别想太多, 你就把我当成她。然后你在说的时候尽量试着沉浸进去,不要老是想着自己是在告白,你就当成是在对她说心里话。”   告白这种事, 许布繁也没有实际经验, 唯有借助父母的研究报告来摸索经验。   袁缘调整了一下,重新站了起来。她目光深邃, 双手紧握,仿佛正在为一项伟大的事业全力以赴。   对于她来说, 生日那天向叶轻告白,就是她的大事业。   她清了清嗓子,调整站姿, 刚要开口就被许布繁叫停。   许布繁走到袁缘跟前,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用力往下压:“你放松下来,肩膀不用这样绷着。”   袁缘试着放松,肩头慢慢松下来。一度提到嗓子眼的心也回到该在的位置,深深呼吸,再来一遍。   ……   直到快到第十遍了,许布繁才点点头。   “那天就保持这个状态,我想叶轻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许布繁的鼓励给了袁缘一颗定心丸,不禁也跟着期待起来。   “那条项链你藏好了吗?到时候别忘了拿出来。”   许布繁了解袁缘对这事有多在意就有多紧张,上星期她陪袁缘去买了一条昂贵的钻石项链。   袁缘几乎花光了中学以来存下的所有零花钱。为了不被家里人发现,她没敢刷爸爸给的附属卡,而是掏空了自己的小金库。   她生平第一次告白,毫无经验,全凭一腔热诚还有从网上查的各种资料。   即便准备得再充分,到了生日的前一晚,袁缘还是紧张得睡不着。她在床上躺了好久又掀开毯子,双手捂着脸。   阵阵热气从脸上冒出,连带着耳根都烫了。这个七月可真热,袁缘一边调低房间空调温度一边嘀咕,却忍不住从床上起来又把明天将要送出的礼物仔细抚摸了几遍。   最后她把包装精美的项链放在床头,又在心里默念了几次告白词才迷糊睡着。半夜才睡着丝毫不影响她第二天醒的格外早,几乎是天一亮,她就跳了起来。   穿上柳姨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小礼服,亭亭玉立的少女含苞待放,再也不是几年前父亲订婚仪式上的那个孩子了。   稚气已然完全褪去,青涩和成熟的气质杂糅交替,却再也没有人只把她当成孩子。   柳姨跟管家忙着张罗,今天袁家上下格外忙碌。虽说是小型私人宴会,但阵仗丝毫不比当初袁鸿浩的订婚仪式差。   袁缘不时咬唇,小心翼翼避开家里人的注视,生怕泄露她的紧张。   生日会从中午开始,上午十点左右简家兄妹就过来了。自从袁缘拿到了B大offer,简欣和就积极为她的入学开始打点,拖到七月中旬才匆忙赶回来。   “小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简欣和来到三楼进了袁缘房间,这里似乎一切没变,但又觉得有点陌生。   这两年她在美国专注学业,和袁缘靠着微信保持联系。简欣和看着眼前已经高过她的少女,昔日那个总爱跟在她身后的小女孩长大了。   袁缘眉眼间的稚嫩已经被深邃的轮廓替代,混血儿的特征愈加明显。她更漂亮了,也更吸引人了。   简欣和按捺下纷乱跳动的心,强自保持镇定。她想今天袁缘应该比自己还要激动,她要陪着袁缘一起度过这特别的日子。   袁缘有点害羞,欣和回来半个月了,她都忙着练习告白,推辞了几次欣和的邀约。   “欣和,我有点紧张。”   柳姨早就贴心周到地准备好了一切,唯独没能抚平袁缘难以平静的内心。   简欣和隐藏起眼里的惊艳和迷恋,神色柔和走到她身边。轻抚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   “别紧张,今天是你生日,应该高兴才对。而且今天来的都是熟悉的人,就当成是一次家庭聚会。”   袁缘偷偷看着被她藏好的项链,轻轻嗯了一声。   简欣和在房间里陪她聊了会儿天,介绍了B大商学院的情况。袁缘心不在焉地听着,完全不像简欣和那般欣喜。   “小缘,你有在听吗?”简欣和一如既往的温柔,就连发现对方开小差也没生气。   “对不起欣和,我刚才在想其他事情。不过你说的我都听了,只是今天我暂时不想讨论上学的事。”   袁缘总是这样坦诚,就连走神了也不懂哄自己。简欣和不知该喜还是该难过,但转念一想,她喜欢袁缘,不就是因为她的纯真和真实吗。   柳姨上来说袁鸿浩和叶轻到了,让她们下楼去客厅。原本还一脸轻松的人瞬间紧绷起来,简欣和不解地看她。   “小缘,你还是不喜欢叶小姐?”   简欣和疑惑,平时不时听袁缘提起叶轻,她还以为她们的关系已经完全缓和了。但看她刚才的反应,似乎对于叶轻的到来很是紧张。   “不是!没有不喜欢。”袁缘回过神,迅速否定。   她在心里暗道,不仅没有不喜欢,而是很喜欢,非常喜欢!   楼下客厅,叶轻和袁鸿浩平静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袁缘脚步匆匆下楼,看到的是他们并肩相依的画面。   **   今天一早,袁鸿浩亲自去公寓接叶轻。   刚进门他就被叶轻今天的装扮惊艳到,虽然已经以未婚夫妻的身份相处了几年,但叶轻每次盛装打扮的时候,总是让他眼前一亮。   袁鸿浩不止一次地感慨过,将来能够真正拥有叶轻的人,一定会是幸福和令人羡慕的。   “叶轻,上个月我提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今天就是到期之日,袁鸿浩本不想这么着急。但他是典型生意人思维,合约到期是否续约对他来说,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叶轻敛了神色,紧了紧手包。   “我决定了,不再续约。所以我们的合作关系,到今天为止。”   四年捆绑,终于到了要彻底解脱的时刻。   袁鸿浩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我知道,我母亲上次的举动使你感到压力,为此我感到很抱歉。”   叶轻知道他说的是袁老夫人催婚不成,暗地里施压导致工作室遇到麻烦的事。好在袁老夫人并没打算真正打压叶轻,所以麻烦很快被解决。   袁鸿浩事后知晓,积极做出补偿。他亲自搭线,促成了几个大牌的设计合作。   叶轻没有否认袁鸿浩的话,虽然她清楚这并不是她拒绝继续合作的真正原因。但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也理不清。只是心里有团乱麻搅得她再也无法坦然继续扮演袁鸿浩的未婚妻,又或是袁缘的继母。   向来绅士的袁鸿浩罕见地又提了请求:“叶轻,虽然你不愿意继续合作,但你可以暂时继续现在的身份吗?”   叶轻脸上的戒备神色让袁鸿浩尴尬笑了笑。   “老实说,我没想到你会拒绝,所以我没有plan B。所以请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再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在此之前你能否继续跟我合作?”   见叶轻犹豫,袁鸿浩生怕她连这个都拒绝,连忙保证:“你放心,绝对不会超过三个月。”   叶轻从袁鸿浩的眼中看到一丝熟悉的小心翼翼,即便已经是年近五旬的男人,却也有最本能的紧张和期盼。   叶轻突然想起她曾数次在袁缘脸上看到过相似的神情,心头不禁就软了。   她轻叹:“好吧,最多三个月。”   这几年里,袁鸿浩一直信守承诺,不仅对她始终保持君子之礼,在资源上也毫不吝啬。甚至有时候已经超出了他们本来的约定,纯粹是袁鸿浩私人感情上的馈赠。   叶轻心想,这额外延期的三个月,就当做是她对袁鸿浩这些年里对她照顾有加的感谢吧。   **   袁缘下楼后,客人陆续到来,大宅客厅里逐渐热闹起来。叶轻站在袁鸿浩身边,俨然是未来女主人的姿态在招待客人。袁缘乍见她时的喜悦被冲淡了些,但欣和陪在身边,她不愿被人察觉。   “要吃点心吗?”简欣和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小盘糕点,体贴地问袁缘。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待会还有致辞一系列繁琐程序。简欣和偶尔听袁缘抱怨自己在长身体总是容易饿,怕她待会也会饿所以为她准备了吃的。   “我不饿。”袁缘淡笑摇头,眼神却一直盯着叶轻。   简欣和收敛嘴角的浅笑,顺着袁缘的视线看过去,果然是在看叶轻。   她在心底轻叹,无论袁缘对叶轻的态度如何,从抵触到接纳,她对叶轻都是格外在乎的。   简欣和多年前曾有过的不舒服再次出现。但她无法否认,叶轻比过去更加漂亮了,漂亮到轻易成为全场最耀眼的存在。   **   袁缘不知什么时候从身边离开,简欣和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下意识地去找叶轻的身影,发现之前还在舞池中和袁鸿浩亲密共舞的人也不见了。   简欣和急了,放下手里香槟,匆匆走向宴会厅的门口。   柳姨走了过来:“欣和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简欣和脱口道:“小缘她……”   看到柳姨眼里的探寻,简欣和迅速冷静下来,改口道:“小缘她让我帮她去拿个东西,我怕耽误了她会不高兴。”   “这孩子真不懂事,怎么能让客人替她做事。亏得今天还夸她长大了呢。她需要拿什么?我去拿就好。”   “还是我去比较快,就在她房间里,我上午看到过的。”   简欣和匆匆走了,柳姨虽有疑惑但没有怀疑她刚才的话。小缘对简欣和向来依赖,提这种要求也不是没可能。   简欣和脚步慌乱从宴会厅离开,却茫然地不知该去哪里。   此时大宅三楼却是另一番景象。   叶轻惊叹于袁缘的大胆,再一次半道拦截,径直把她带到了她的房间。   回忆一瞬间回来,上一次被带来这里,好像已经是几年前了。   叶轻的手腕还被袁缘拉着,她能感觉到袁缘的手在微微发抖。   “你想跟我说什么?”叶轻平静开口。   刚才在路上,袁缘就是声称有重要的话要对她说,才不由分说把她拖到这里的。   袁缘无意识地推了几次门,确定已经关严实了才转过身来。   她亮晶晶的双眼,毫不闪避地望着叶轻,却再不像当年那样,充满敌意。   叶轻稍稍错开这直白得几乎将她灼烧的眼神,本能想要后退,才发现手还被对方握着。不知何时,袁缘已从握着她手腕滑到了她的掌心,此刻她们的手交握着。   如果她愿意,她相信袁缘会与她十指相扣的。   叶轻抿了抿唇,心中却开始慌乱。   “叶轻,你看着我。”   袁缘的声音不大,却满是粘稠的情意,瞬间将叶轻包裹其中。   她越来越无力,就连手也忘了挣脱。叶轻咬唇,想要尽快恢复清醒。   但袁缘又靠近了一步,她的气息近在眼前,和她刚才的的情意交杂在一起,形成一道难以突破的无形情网。   作者有话要说:  不确定是否有第二更,不用刻意等。 第49章   房间里的空调明明很充足, 叶轻却觉得周身的温度已然升高到让她肌肤滚烫。从脸颊到耳根,再到露在外面的玉臂,无一不是染了粉色。   袁缘几乎要贴上她的脸,再往前一步, 她们的鼻尖就能相触。叶轻微微仰头, 同样穿着高跟鞋的她们,身高差距已经对调。   不知不觉间, 袁缘已经长到略高于她了。   “你在走神噢。”袁缘暗哑的声音透露着她的紧张。   而叶轻恍然走神间也带着难以自持的慌乱, 顾不上去安抚, 只是紧紧抿唇。   袁缘追逐着她的脸,跟着她的动作一同侧过脸,似乎不愿让叶轻轻易避开她的注视。   贪婪且直白地看着她,袁缘感觉到心底溢出丝丝泉涌。这些年小心翼翼隐藏的爱意, 终于到了可以宣之于口的这天, 她几乎紧张到快要窒息。   叶轻很久没有被人这么近距离环着了, 隔空传递的体温让她无处遁逃。袁缘紊乱的气息感染了她, 连同着让她的心跳也开始乱舞,身上更加热了。   “袁缘,如果没有重要的事, 我先走了。”叶轻不敢让自己再在这样的氛围里逗留, 挣脱着想要离开。   袁缘虽然圈着她,但并没有实际抱住她, 牵着的手是她们此时唯一真正相连的部分。   她之前练习了无数遍的告白早在牵住叶轻的那一刻就忘了大半,现在她脑子里一半是浆糊状。要不是牢牢牵着的手一再证明此刻是真实存在的而非梦境, 袁缘早就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她曾经好几次梦到过这一天,也曾梦到过她们相距这么近,但她没想到自己会还没张嘴就已经了乱得不成样子。   心跳如雷, 嗓子几乎是被顶着蹦出来。   她生怕叶轻真走了,便用力拉她,急急开口:“我有事,有特别重要的事!你别走,听我说完好不好?”   叶轻没有转身,背对着她。今晚她的礼服仍是露背装,在宴会厅时袁缘觉得她的背影典雅高贵,而此时只有她们两人时,她才品出这撩人心魄的性感来。   不自觉地咽了几下口水,手心里的汗早就相互渗透,说不出是谁更紧张些。   “叶轻,其实我……我很……”袁缘一张嘴才发现自己早就乱了章法,事先准备好的铺垫完全没有提及。   她懊恼地停了下来,努力调整思绪,可还是被叶轻这出人意料的冷淡所伤。她演练数次,她设想过自己的紧张和叶轻的吃惊,她也料想过叶轻的拒绝。   却唯独没有料到叶轻会如此冷漠,甚至只肯留给她一个背影。   袁缘的嘴角带着涩然,她藏在心底数年的那句我喜欢你无法直接说出来。叶轻也不催,只是被牵着的手似乎又想要抽出了。   袁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就松开了叶轻的手,跑到床头去翻找东西。叶轻捏着被陡然放开的手,恍然间犹豫该不该伸手去开门。   好在袁缘回来得很快,捧着一个精美礼盒绕到了叶轻面前,也挡在了房门之前。   言下之意,希望她别走。   叶轻无法再次转身,只好看着袁缘。   “这是我特地准备的,想要送给你很久了。”   献宝似地将昨晚伴随自己入睡的礼物郑重送出,不求叶轻回报,只为了将世间的美好都给她。   袁缘在当时买下这条项链的时候,就暗自下了决心:但凡她可以,就要把她认为的世上所有美好都送给叶轻。   而这条项链,只是第一步。   袁缘的眼睛本就深邃迷人,明亮如星辰,更不用说此时还包含殷切期待。叶轻几次想要错开眼,却又忍不住转回去看了又看。   她承认,此时她不仅是被袁缘身上的美吸引,更是被她那颗毫无杂质的真心所感动。   “谢谢。”   袁缘的笑意放大,又把礼物往前递了些,眼神仍是半点不离叶轻的脸。   “那要不要现在就拆开看看?”袁缘心想,等你拆开了我再亲手为你戴上。   她注意过,今晚叶轻的脖子上什么都没戴,光洁得发白,让人想要犯罪。   叶轻很瘦,礼服将她完美的锁骨衬托得再也无需在颈间装点其他配饰。   叶轻又沉默了,袁缘却知道了,叶轻不愿拆礼物,而且不是因为不好意思。   “你……不喜欢我送你礼物吗?”袁缘的语气低沉了些,仍努力保持微笑。   叶轻叹息摇头:“我很喜欢。但今天是你生日,应该我送你礼物才对。”   “没关系,如果你喜欢我送你的礼物,那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了。”所以别纠结了,拆开礼物好不好?   叶轻见她坚持,仿佛自己不接受礼物,她的手就不会收回去。虽然猜到了这份礼物不会是随随便便的东西,但当她打开盒子看见那条几乎令她眩晕的钻石项链的时候,心还是止不住地颤抖了。   这条项链,是名家设计,是绝对的限量版。款式是她熟悉到骨子里的,是她曾耗费无数个日夜熬出来的。   本来是要当做巴黎工作室的年度作品隆重推出的,没想到却意外丢失了原稿。而遍寻不获后的一个月后,她就在米兰的品牌大秀见到了。   彼时,项链的样式被做了微调,而设计师署名完全不属于叶轻。   被一线大牌重点营销的产品,怎么可能廉价呢?虽然叶轻事后自我安慰,被改动的细节恰恰是它的灵魂所在,所以她的作品还留在自己身边。但不可否认,每当看到这款项链出现在各种软文中时,她的心还是会疼,就像是看到曾经被给予深厚期望的孩子走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叶轻眼底蒙了一层水雾,她死死咬唇,不让眼泪落下来。这份坚强吓到了袁缘,原本一直期待着为她戴上项链的,现在却无措到只想替她抹眼泪。   “是不是不喜欢?”袁缘有些急了,声音却放得很柔,深情地、关切地、忐忑地说着,“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所以是按照我喜欢的选的。都怪我事先没有问清楚,叶轻你别不开心。”   叶轻却还盯着那项链,对于袁缘的解释置若罔闻,什么反应都没给她。   袁缘伸出手,甚至想把那个盒子抢回来。她懊恼不已,如果可以,她宁愿时光倒转,退回到十分钟之前。她宁可两手空空,只献出自己的一片真心,也不要让这闪耀的项链刺痛了叶轻的眼。   几乎是花光了小金库的所有积蓄,但比起叶轻此时的伤感微不足道。袁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放弃项链:“如果不喜欢那就不要,我以后会尊重你的意见再买的。”   袁缘低头,生怕错过叶轻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叶轻终于平静下来,她吸了吸鼻子,仰起头让泪水收回去。   她不要在别人面前落泪,她不要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更不想让袁缘知道她曾经摔得有多惨。   “谢谢你的用心。但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果不其然,叶轻把盒子还了回去。   袁缘却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她伸手将叶轻揽到自己怀里,让她微微扬起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   此刻她只想给叶轻一个温暖的拥抱,让她眼底的哀伤少一些。项链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的叶轻。   怀里的人仍在轻轻颤抖,袁缘心疼得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紧紧拥住她。   “对不起,我买这条项链的时候,本想让你高兴,想让你成为今晚最耀眼的人。”顿了一下,袁缘涩然又带着自嘲道;“现在看来,我应该搞砸了。”   叶轻的手缓缓抬起,轻轻落在袁缘的背脊上。她没有回抱住袁缘,只是轻拍了几下,示意她无事。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这项链太贵重,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适合。”   叶轻心想,她只不过是个契约未婚妻,而且还是即将合约到期的,又有什么资格接受人家孩子赠送的昂贵礼物?   袁缘却像是找到了一整晚都在苦寻的机会,她稍稍拉开距离但仍将叶轻圈在身前。   她的双眸再次闪现光芒,带着深意和深情看着近在咫尺的人:“那如果关系变了,以后是不是就能接受贵重的礼物了?”   袁缘心想叶轻不喜欢项链没关系,下次她套出她的喜好再送就是了。但她送给叶轻的,怎么都不可能是廉价品,亦如她的爱。   叶轻淡笑,双手搭在袁缘的肩膀上。   就在袁缘咧嘴笑开时,叶轻冷若刀锋的话语说了出来。   她说:“袁缘,我们之间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再怎么改变也无法承受这么贵重的馈赠。所以以后不要再破费了,我承受不起,也不能接受。”   拒绝得如此直接,一锤定音给她们的关系做了总结,而且就连以后的关系也提前定好了。   袁缘早就忘了什么告白模板,此时她只想真切告诉叶轻自己的心意。   “叶轻,你明明知道的!你知道我一直都……”   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嘴里,叶轻抬手捂住了袁缘的唇。指腹触到薄唇时候,两个人都抖了一下,却没人觉得喜悦。   “不要说了。”   袁缘呜呜了几声,始终舍不得松开叶轻,只好甩头挣脱:“不,我要说!我为了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   袁缘的倔强和固执让叶轻无奈,她心中再不忍却不得不做那个理智的人。   她只好彻底冷下脸,眉眼间最后一丝温柔也不见踪影,全然是职场上的冷静表现。   “有些话说出来就再也无法补救,所以请你慎重。”   袁缘愕然,几乎要喷涌而出的爱意梗在喉间,脸被迅速憋红了。   叶轻见她肯听劝,便趁热打铁:“你不能只顾着自己,你现在是成年人了,所以说任何话,做任何事都要学会为别人考虑。”   你要学会为袁家的名誉考虑,你要学会为你父亲的颜面考虑,你要学会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如果可以,也请你为我的考虑,只一点点就好。   叶轻心中涩然。她虽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但凭借袁缘的聪明,她相信她肯定明白了。   果然袁缘垂下了眼眸,光芒瞬间熄灭,就像她们彼此间温度骤降到冰点一样令人沮丧。   叶轻挣脱出袁缘的怀抱,整理了下礼服。她深呼吸了几下,准备情绪平复后就离开房间。   她跟袁缘无故消失这么久,应该已经有人开始找她们了吧。   分神去开门,手刚摸到把手,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揽了回去。   跟之前的两次不同,这一次袁缘的动作有力而坚决,不再给叶轻任何思考的时间。   袁缘把她紧紧拉回身前,一个转身便双手捧着她的脸,然后她的吻突然而至。   叶轻瞬间睁大了眼,薄唇带着火热的温度灼来,星星之火在唇间相触的地方燎原开来。袁缘早已在吻上她的那一刻就闭上了眼,专注而沉醉。   叶轻的理智一直在撕扯,可是唇畔已被烧得没了知觉。接着她的脸颊她的耳朵,甚至她的脖子,都烫的她呼吸困难。   袁缘并没有什么接吻技巧,全凭本能,所以即便紧紧贴着叶轻的唇,但也只是贴着。她甚至不懂移动,不会碾磨,更不懂主动发出邀请,就连加大力度压下去都不会。   她在吻上叶轻的一瞬,身子完全僵住。她不敢看叶轻,只好赶紧闭上双眼。唇间的触觉陌生而新奇,却让她连呼吸都忘了。她停在原处许久,也屏息了许久,直到实在忍不住了,才敢把紊乱的气息释放出来。   袁缘不知她们吻了多久,但她觉得时间仿佛停滞了。好像是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但足以让她铭记一生。   她忍不住喟叹:我终于吻到了我心爱的人。   我真正是个成年人了。   还不等袁缘仔细回味,唇上一凉,对方已然退开。她缓缓睁眼,迷蒙间还没来得及看清叶轻的脸,就先感觉到自己脸上的疼痛。   她被叶轻打了。   等她转过脸,叶轻已经收了手。看来只打算一巴掌,袁缘心下凄然,这巴掌到底是便宜了自己还是亏待了叶轻?好像怎么说,都是叶轻吃亏。   “袁缘,你过分了。”叶轻的语气除了冷,还有怒。   袁缘听出了她努力压抑的怒意,眼中还多了一丝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防备。   袁缘下意识抬手摸脸,除了最初时的一瞬痛感,现在早就没感觉了。她想,叶轻的这巴掌是手下留情了。换做自己被人强吻,可不会这么轻饶。   “对不起,我唐突了。可我的心意希望你能懂,我的话你不让我说,我就只好做了。”   叶轻没了之前的隐忍和克制,此时她对袁缘更多的是失望。   “你总是这么随心所欲吗?但凡不能如你的愿,就用强迫的方式来表达,无论对方是不是接受?”   叶轻的质问让袁缘无言以对。她只以为自己情之所动,所以她吻了她心上的人。但冷静下来,她也知道自己刚才做了多么无耻的事,且不说叶轻现在仍是父亲的的未婚妻,哪怕她只是普通人,自己也不能这样啊!   无论如何都该等到叶轻接受自己的感情,她才能这样亲吻她的呀!   这一次,袁缘想,大概时光需要倒转一个小时了吧。   她绝望地想着,今晚的告白算是彻底被她弄砸了。精心挑选的礼物,叶轻不喜欢。她的情意,叶轻不要听。而她的轻薄举动,更是让叶轻心生厌恶。   以后,她还有机会吗?   叶轻连礼服都顾不上整理就开门走了出去,走廊里她的脚步渐渐远去,袁缘终于失了力气。她缓缓蹲了下去,双手捂着脸,低声呜咽。   简欣和上楼的时候没看到叶轻,但看到袁缘房间里有光透出,便快步走了过去。果然,房门大开,今晚的小公主却蹲在地上像只受伤的小猫。   简欣和卷起礼服下摆,蹲在袁缘身旁,温柔地问:“小缘,发生什么事了?”   呜咽声停了下来,袁缘抬起头,眨着通红的双眼看着她。   简欣和的心被狠狠揪了起来,袁缘多久没有这样伤心过?似乎上一次见她这样,还是她母亲离开家后的那个夏天。   是了,袁缘的母亲彻底离开袁家也是在夏天,在她生日后不久。   “今天是你生日,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   简欣和的温柔,让袁缘再也忍不住,干脆整个人扑到她的怀里放声哭出来。她越哭越伤心,好像要把这几年里压抑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功亏一篑,是袁缘在心里给自己今晚表现下的结论。当叶轻毫不留恋地从她房间离开的时候,袁缘的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甚至无法保持清晰地目送叶轻下楼。   简欣和顾不得被袁缘猛地一扑到踉跄,索性不顾仪态地坐到了地毯上。袁缘在她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像极了小时候全然依赖她的时候。   简欣和缓缓抚着她的背,不再追问袁缘为什么这么难过。她心痛的同时也带了欣慰,小缘伤心的时候还是想寻找她的怀抱。这两年多的时间和距离,并没有改变她们。   **   叶轻快步走到楼梯口才猛然想起自己的礼服褶皱还在,她公然从三楼下来,就算不被追问,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袁缘。   她特地在下楼前停留片刻,确认身后没有脚步声跟上来,她知道袁缘没有追出来时候暗自松了口气,却也有说不出的难过。   她找了一处角落整理着礼服,一边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堪称混乱,却让她印象深刻。   这时耳边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吓了她一跳。   “叶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叶轻敛神后抬眼,认出这人是袁鸿浩一个远房堂弟的太太,在宴会刚开始的时候见过面。   这对夫妇常年在国外生活,上次她跟袁鸿浩订婚的时候他们并未出席,说是在国外有事走不开,只是送了礼。虽然袁鸿浩很少和她提及袁氏的事,但毕竟相处了几年,有时饭局应酬回来的路上,喝了点酒的袁鸿浩也会松口,主动说起些袁家争产的狗血剧情。   “我没事,刚才不小心把酒洒了,所以在这里做些整理。”   叶轻对于这种突然的搭讪很有经验,但此时她还是感到心虚。   对方暗自打量了她一番,嘴角总是挂着一抹说不出的深意,让叶轻不太舒服。   她撩了一下长卷发,正要找机会绕开,就听到对方又说:“叶小姐是不是喝醉了,要不然怎么会在三楼把洒了?”   宴会厅在一楼,袁鸿浩的房间在二楼,叶轻又有什么理由在三楼喝酒呢?   叶轻面不改色,浅笑了一下,说:“袁缘想要补妆所以请我上来帮忙,当时走得匆忙忘了把酒杯放下。”   在这里遇见这人,叶轻无法判断真是偶遇还是被有心人盯梢了。但她既然没有正当理由来三楼,那这位亲戚应该更没理由了。如果她没记错,这位远房堂弟媳来大宅的次数比她还要少。   可她不愿被人打探刚才发生的事,索性就主动说了,反正她跟袁缘的关系尚可也不是秘密。   “原来是这样,难怪刚才大家都找不到小缘呢,原来是躲起来补妆了。呵小女孩长大了,知道要漂亮了。”   说话间,对方仍是不时打量叶轻。虽然同为女性,但这样的目光还是让叶轻觉得不舒服,她强忍住心里的反感,并不愿跟人起争执。   她想,今天是袁缘的生日,不要闹出不愉快来。   尔后她落寞又无奈地想,刚才在房间里,她给予袁缘的应该是最不愉快的生日回忆吧。   “你的耳环怎么少了一只?是不是刚才补妆的时候掉在小缘房间了?”   叶轻警觉地摸了摸耳朵,果然少了一边。   她心下一沉,对于对方的意图又多了分肯定。   “可能是刚才袁缘想要试戴我的耳环,取下后再戴回来的时候被别的事干扰了。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自己找回来。”   说罢便不再给对方试探的机会,叶轻迅速转身走向袁缘的房间。   门依旧开着,哭泣声隐约可闻,叶轻离开时走得有多快,此时折返时就有多沉重。脚上像是绑了铅块,叶轻头一回觉得脚下的高跟鞋如此难以驾驭,她几乎难以稳住身体。   简欣和先发现了她,虽然坐在地毯上仪态并不雅观,怀里还抱着一个哭到抽噎的泪人。但叶轻神色里的纠结和哀伤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挺直的脊背传来阵阵凉意,成为她保持清醒的唯一源泉。   “叶小姐,有什么事吗?”简欣和礼貌的声音响起,叶轻却听出了一丝推阻。   一直低着头的人听到简欣和的话后迅速抬起了眼,像是不相信叶轻竟然去而复返。一时间忘了伤心难过,愣在原地呆呆看着她。   叶轻强撑着,淡定开口:“我的耳环掉了一只,过来看看是不是落在这里。”   简欣和目光一震,瞬间明白刚才从袁缘房间离开的人是谁。难道,刚才让袁缘那么伤心的人,是叶轻?   袁缘一听就赶紧从简欣和怀里挣扎着站起来,原地转着圈,嘴里嘟哝着:“是掉在我这里的吗?我怎么刚才没发现。”   她认真替叶轻找耳环的身影触动了简欣和,难以把之前在自己怀里哭到不已的人跟此时全神贯注的人联系起来。   叶轻也看得动容,心里更加复杂了。   不等她走过去,袁缘就眼尖找到了。大概是刚才接吻的时候被不小心蹭掉的,又在她们争执的时候被踢到了桌脚。不仔细看还真难这么快找到,叶轻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人。   袁缘满脸欣喜地把耳环放在掌心,伸到她面前。红肿的双眼依然闪耀着光亮,一如不久前她送自己礼物时那样心怀期盼。   “谢谢。”叶轻的指尖触到袁缘的掌心,两颗心都深深一颤。   袁缘轻声请求:“我帮你戴上吧?”   叶轻定定看了她片刻,终于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好。”   袁缘刚才的难过痛苦一扫而光,像是全然不记得了。她满怀激动地为叶轻戴上耳环,手背无意中触碰了几次叶轻撩起的长发。   袁缘不舍地收回手,目光缱绻地看着晶莹的耳垂上挂着她亲手戴上去的耳坠,心里既满足又酸涩。   虽然告白很糟糕,但看起来她跟叶轻之间还有转机。虽然叶轻什么也没说,但她同意自己帮她戴耳环的那瞬间,袁缘心底的火光又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50章   袁缘陷在自己的思绪中, 因为有了再次接近叶轻的可能而生出新的动力,之前的脆弱和绝望暂时被赶走。   见她依旧傻笑,叶轻无奈,只得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侧脸, 正好是刚才被她打过的地方。但这一次叶轻的手极轻抚过, 未曾引起丝毫疼痛,反而挠得袁缘的心痒痒的。   “别再发呆了, 赶紧下楼。”   袁缘也彻底清醒过来, 转眼看到简欣和还在旁边, 下意识掩饰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简欣和的眼神从袁缘身上移开,又在叶轻的身上短暂停留了一下,便也开口:“是啊,今晚的主角要是缺席太久, 肯定会让大家着急了。”   她见袁缘的情绪已经完全调整好, 红肿的眼比之前恢复不少, 也开始催促她回到宴会厅。   袁缘跟着她们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等等!”   简欣和跟叶轻同时回头看她, 袁缘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房内的卫生间。   “我需要进去整理一下。”   虽然没有照镜子,但此时自己的仪容肯定比之前差远了,尤其刚才她还那样放肆哭过。   简欣和早就细心替她擦拭过, 所以现在袁缘的样子并不太狼狈, 但也无法跟之前的精心打扮相提并论。   “我来帮你补妆。”简欣和宠溺地走了过去,她随手挂着小包, 相较于两手空空的叶轻,的确更适合做这事。   叶轻抿了抿唇, 平静地说:“我先下去,你们别耽误太久。如果有人问起,我会解释的。”   袁缘痴痴看着叶轻再次离开自己的房间, 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可简欣和却从中看到了一丝隐隐的火花。   但她什么都没问,只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她柔声催说:“小缘,我们也得快点才好。”   袁缘的底子本就好,加上年轻水嫩,根本不需要浓艳的妆容去突显她的美丽。简欣和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果然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摄人心魄。   叶轻回到宴会厅,袁鸿浩第一时间就走了过来。   “我听说你刚才去小缘那里了,她人呢?”   “简小姐在为她补妆,马上就来。”   袁鸿浩沉思,他听到的版本是叶轻帮小缘补妆,怎么现在又变成了是欣和?   叶轻猜到是谁透露的信息,似笑非笑地说:“刚才在三楼转角遇到了不太熟的人,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袁缘找我是想问一些关于B大的事。”   叶轻有个好友在B大,这事袁鸿浩是知道的。袁缘拿到offer后,反应有点反复,但是家里人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只摇头说没事。   “小缘这孩子,现在有心事也不肯跟家里大人说了,更别说是主动找我。”无奈轻叹,袁鸿浩带着恳求的意思又说,“难得她信任你,如果不觉得她太麻烦,还请你能多陪她说说话。”   这几年,叶轻担任他的未婚妻还算称职。虽然无法真正成为袁缘的继母,但难得这几年两人的关系并没有如媒体暗戳戳期盼的那样恶化。   叶轻还没回答,袁鸿浩的视线就改变了方向,看见正从她身后走来的袁缘跟简欣和。   “小缘你可真让我找了一阵呢。”虽然有责备的意思,但语气里还是带了宠溺。   袁缘上前笑着挽住袁鸿浩的手臂:“爸爸,今天是我生日啦,你不许凶我。”   袁鸿浩刚想绷住的脸彻底被融化,嘴角扬起。   他对叶轻说:“你看这孩子,都十八了,还撒娇。”   可任谁都听出了他话里的欢喜跟宠爱。无论女儿几岁,永远都是他的心肝宝贝。没有哪个父亲是不喜欢女儿跟自己撒娇亲近的,袁鸿浩更是如此。   这时柳姨扶着袁老夫人再次入场,终于到了这次生日宴最重要的时刻。   袁鸿浩拉着袁缘的手往台上走,叶轻和简欣和也跟着走到前排。   在场的人都停下交谈,目光齐刷刷望着台上的袁家父女。   “非常感谢各位今天能来参加小女的十八岁生日宴会。今天除了庆祝她正式成年和获得B大录取通知书,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宣布。”   袁鸿浩的话才说了一半,底下众人就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猜的没错吧,今天肯定有大事。”   “这么着急,才十八岁就定下了,也不怕以后出变故。”   “话不能这么说,袁家就这么个女儿,不给她给谁啊。十八岁跟二十八岁宣布没区别。”   “现在宣布了可就不好更改了,袁家的求亲门槛估计很快就要被踏破了。”   叶轻依稀听见从自己四周传来的议论声,甚至还有几缕目光是投向她的。她始终保持镇定的状态,直到听到有人提起求亲的事才忍不住微微皱眉。   她不自觉地望向站在袁鸿浩身边的人,亭亭玉立,身材高挑。不再仅仅是瘦削的平板身材了,小礼服包裹下的曲线若隐若现,再配上她立体深邃的混血五官,即使不是袁家千金也足够吸引眼球。   什么样的人才能站到袁缘身边呢?叶轻瞬间愣神,她想象不出来,而且也不愿细想。心里隐隐感到不舒服,仿佛自己看重的东西,即将被人夺走。   她转头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借以调整思绪,无意中发现简欣和皱着眉头,显然也听到刚才的议论了。   叶轻抿唇,脑中出现一些曾经的记忆片段,那个猜想又浮上心头。   袁鸿浩不理台下的反应,继续说道:“今天请大家来,也是想请各位做个见证,从今天开始,袁缘会正式成为袁氏国际的继承人。”   即使之前已经隐约猜到,但当袁鸿浩正式宣布后,台下还是一片哗然。   那对特地从国外赶回来的远房亲戚更是蹙眉低声抱怨:“这也太不把我们其他股东放在眼里了,他还真以为袁氏只是他一家的!”   其他人也是各怀心思,但大多不会当面表现出来。   这件事袁鸿浩早前已经跟叶轻提过,所以她并不感到意外。和她同样淡定的还有简欣和,但她的眉间藏了些许心疼。   刚成年就被选为继承人,在旁人眼中是一件让人羡慕的幸事。可也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懂得多无奈,简欣和仿佛看到当年大哥眼里的光芒黯淡的瞬间。   袁鸿浩一直把女儿保护得很好,几乎从来不带她出席任何商业场合,也从不让她出现在媒体中。但过了今天,袁缘注定要跟过去的平静生活告别。她的身份除了是袁鸿浩女儿之外,又多了一重:袁氏商业帝国的继承人。   如果不出意外,当袁缘完成学业归来之时就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商界女皇。   袁缘木然地站在台上,爸爸的这个决定事先并没有告诉过她。可她看到台下的奶奶和柳姨,眼中俱是欣慰。就连叶轻,也淡定得让袁缘相信,只有她一个人不知情。   所以,这就是爸爸说的惊喜,这就是爸爸说的大礼。   真是好大的礼物,砸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如果不是腰后轻轻扶着自己的手,袁缘相信自己会直接倒在台上。   她回头,是叶轻。   “别怕,我在。”叶轻的眼里是鼓励和安抚,像是十分了解此时自己的心情。   袁鸿浩靠过来,伸手将叶轻往自己身边带。   “来,我们一起合影。”   显然,这是要拍给媒体的,山寨“全家福”。   袁缘一反刚才在台上始终在状况外的状态,动作迅速地挤占了父亲和叶轻中间的位置。这种站位是很符合全家福的风格的,只不过中间的“孩子”大了点。   不仅如此,袁缘的身体稍稍侧向了叶轻,并把手搭在叶轻的腰上,于是便成了她们揽着彼此的腰,相向而立。   袁鸿浩身形高大,又一直是绅士姿态,见女儿跟叶轻态度亲近,也就不好强硬拆散她们调整位置。   次日,媒体按照袁氏的宣传要求正式刊登了袁缘的照片。至此,袁氏国际的继承人尘埃落定。   **   袁缘来回擦拭手机屏幕,把坐在她对面的许布繁当成了空气。   许布繁巴拉巴拉问了一堆,袁缘只是偶尔回答嗯啊的语气词,并无实质内容。她喝了半杯奶茶,终于沉不住气了,一把抢过袁缘的手机。   拿起仔细一看,是生日宴会上拍的那张“全家福”。不过是个残疾版,因为袁缘把她爸爸给裁掉了,所以屏幕上就只剩下她跟叶轻相拥的画面。   许布繁牙酸,啧啧称奇:“袁同学,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趣味。”   袁缘迅速把手机夺了回来,锁屏,塞进口袋,一气呵成。   许布繁还是不死心,昨天生日宴她也去了,但一直找不到袁缘的人影。后来她仔细观察过台上的袁缘,发现她全程反应慢半拍眼底无神,怎么看都不像是表白成功的样子。   可后来又看到她跟叶轻拍照的时候挨得很近,对方也不是很排斥的样子,好像也不是表白被拒绝的样子。这让她陷入了深深疑惑,昨天回家后想了一夜还是猜不到答案。   “还是不是好朋友了,我今天特地约你出来喝奶茶,你就这样对我啊。”许布繁假意生气地轻轻敲了两下桌子。   “可是你很八卦诶,都跟你说了还没成功,你非要让我出来当面说清楚。”   “你找人陪着挑礼物的时候,你排练告白词的时候怎么不嫌我八卦了。现在利用完人家了,就把人家丢在一边,你没良心。”许布繁还假模假式地抹抹眼泪,戏精上身。   袁缘嫌弃地看着她,但也不打算故意瞒她。   “礼物她不喜欢,打开以后盯着看了很久,还是还给我了。”   许布繁惊得松掉吸管,不可思议地说:“这么昂贵的项链还不喜欢啊?这眼光是有多高!而且这项链不是号称深刻的爱吗,愿意买它的人足以说明诚意十足了。”   昂贵的首饰很多,但按照性价比来说,那条项链的价格起码有一半是因为那句深刻的爱。   袁缘显然心疼的不是钱,而是昨晚叶轻的神情。   她总觉得那条项链对叶轻的触动很大,而且绝非是愉悦回忆。她甚至猜想过,是不是曾经有人也送过,可她却问不出口。   “是我主观了,只想着自己觉得好看就买了。以后我要更加慎重,不能再让她为难了。”   许布繁暗地打量袁缘,没想到第一次告白失败后竟然还这么有激情。   “可是你下个月就要去美国了,离她更远。而且如果她故意躲着你,你要怎么办?”   既然昨晚叶轻拒绝了袁缘,并且是以回避的方式拒绝,说明叶轻不愿意挑明一切。如果袁缘还不肯放弃,叶轻很可能会选择避而不见。   袁缘轻叹:“所以要改变策略啊,不能操之过急。”   要沉住气,以退为进,不能再像昨天那么冲动了。   昨晚她认真反省了,就像每次考试后总结错题集一样。叶轻不愿意接受她的感情是在情理之中,叶轻生气她的吻也是对的,是自己没有做好。   但叶轻是在意她的,她总在细节上默默关心她。这给了袁缘莫大的勇气,她直觉里叶轻对她是不一样的。   “那祝你好运,我希望将来你继承事业的同时,也能抱得美人归。”许布繁举起还剩半杯的奶茶,真诚地祝福好友。   暑假结束,她们即将分开求学。远在英国,她能给袁缘的,也就只有精神上的鼓励了。   **   叶轻从袁家回到公寓,婉拒了袁鸿浩想要上楼的请求。她知道袁鸿浩想跟她谈接下来三个月的事,但此时她满心疲惫,再没有多余精力去应付这些。   从袁缘房间离开后,她就一直在强撑。如果不是因为多年的职场经验,叶轻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会当众失态。   她呆呆坐在沙发上许久,尔后木然地抬手摸了自己的唇。这几年里,她小心翼翼地避开袁缘的主动亲近,但也无法做到彻底远离。今晚袁缘径直吻了上来,那一刻她承认,自己的心乱了。   除了最初的错愕,其余时间叶轻都处在一种心动和慌乱的状态里。她不是不懂世事的小女孩,所以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而心动。   被袁缘吻住的瞬间,她慌张得动也不敢动。她怕自己放纵后会沉沦,她怕自己的反应会泄露情绪。   她的身体不排斥袁缘的亲近,可是她的理智却一直在嘶吼,不可以!   叶轻扶着墙缓缓走到洗手间,炎热的夏夜里她洗了很久的冷水澡才勉强平静下来。她从书房的小保险柜里取出一个透明玻璃盒子,里面有一叠设计稿。   叶轻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但今晚袁缘送的项链掀起了她记忆里的伤疤。她以为时间足够长就能把伤痕覆盖,不再流血也就不再记得了。然而今晚,她知道,自己只是一直在逃避。   深呼吸,叶轻从盒子里抽出那几张熟悉的画稿,曾以为可以凭借这款设计获得当年度的最佳设计师,没想到却成了那年巴黎第一个破产的设计师。   叶轻久久注视手里的画稿,那些慌乱不堪又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日子遥远而真实。然而此时再回忆,心态有点变了。   叶轻笑着摇头,懊恼自己总是走神。明明是在回忆伤感的经历,为什么不时出现袁缘的脸。而且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她吻住自己后闭着眼的样子,扰得叶轻已经无心再管手里的画稿了。   原以为今晚再次拿出画稿,会惹来伤感甚至是痛楚,然而除了淡淡的唏嘘之外,再无撕心的难捱。   原来,离开伤心地,换个环境真地对疗伤有效果。   所以,等到三个月后跟袁鸿浩正式解除合作关系,她是不是也该换个地方让自己透一口气?   那时,袁缘应该已经在B大开始新生生活了。她一早就跟江芷澜打过招呼了,尽量多照顾袁缘,虽然她知道袁家早就打点好一切。   对了,还有简欣和也在B大。同在商学院的她,应该比江芷澜更适合照顾袁缘,所以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叶轻自嘲,你果然老了,开始瞎操心了。   自从生日宴那天后,袁缘就没再出现过在叶轻面前,就连庄沂发消息叫她来工作室也被推了。   庄沂看着一如既往醉心工作的叶轻,若有所思。   “叶轻,下个星期袁缘去美国,你去送她吗?”   叶轻握着画笔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淡然摇摇头。   “你不去啊?那她可要伤心死了吧。”庄沂故意说得很夸张,脸上表情也很扭曲。   叶轻连眼都没抬,她早就看出来庄沂跟袁缘是一伙的。都怪她之前疏忽大意了,万万没想到庄沂竟然会这么八卦,还会掺合这种事。   庄沂见叶轻没反应,干脆凑到她的工作台前,双手撑在桌上,形成一片阴影。   叶轻只好停下工作,很认真地说:“她只是去读书,又不是去定居。那天去送她的人很多,我就不凑热闹了。”   “万一她走之前最想见的人是你呢?”庄沂大概也猜到叶轻知道了袁缘的心思,既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他索性把话说得再明白些。   叶轻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失神,然后轻声道:“以后总能见到的。”   庄沂见她实在不愿多谈,也只得作罢。他能做也无非是多提醒几句,总不见得硬逼着叶轻去机场送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见。   转眼就到了去美国的日子,柳姨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又有简欣和同行,袁鸿浩就没亲自送过去。自从确定了继承人选,那几个远房亲戚变得不安分,董事会里近期有不少小麻烦需要他处理。   机场里人来人往,袁老夫人也亲自来送了。   袁缘逐一与他们拥抱告别,一遍遍承诺着一定会照顾好自己,让他们放心。她的眼神不时扫遍各个角落,始终不见叶轻的身影。   庄沂在最边上,一开始没插上话。等到袁家的人退开,又等到许布繁絮叨完,才轮到他开口。   他尴尬地摸着下巴,踟蹰开口:“今天工作室正巧有急事,所以叶轻来不了。她让我跟你说声保重,去了那边好好学习,照顾好自己。”   庄沂这时才发现,原来自己也会落入俗套的。告别时叮嘱的话,跟其他长辈们说的如出一辙。   袁缘了然笑笑,并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来,哪怕刚才她已经听过好几遍。她还是不厌其烦地点头答应,并且对庄沂给出的解释坦然接受。   就连庄沂自己都觉得这个解释太牵强,但袁缘似乎毫不怀疑。   简欣和走到她身后,轻声提醒:“小缘,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进去了。”   今天她们都穿了平底鞋,袁缘早已高出简欣和不少。简欣和满目柔情地仰头看她,庄沂在旁边看得心里一悸。   庄沂最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辈分,所以他跟袁缘之间也是以名字相称。   “庄沂,我走了。等我放假回来再去找你玩,你也保重。”袁缘应了简欣和,转头笑着朝庄沂挥手。   袁缘跟着简欣和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又转身。庄沂迷惑地眯了眼,然后就听到袁缘略带犹豫又情真意切地说:“如果可以,也请你帮忙照顾一下她。”说完后她又笑着强调,“我指的是工作的时候。”   庄沂笑着挥手催她快走,却一直在点头。   袁缘转回身,笑着对在前面等她的简欣和柔声道:“欣和,我们走吧。”   简欣和的眼眶突然有些酸涩,此时机场里的所有背景都虚化了,她的眼里就只剩下袁缘。她身上闪耀的光芒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就像是天使在靠近。   这一天仿佛等了很久,简欣和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这两年她在美国不是没有难过的时候,但总有个信念在支撑着她。   她知道,袁缘迟早都会来美国,会来与她相聚。   让她惊喜的是袁缘竟然选择了和她同一所学校,这坚定了她继续读硕士的决心。袁缘真地来美国了,而且就在她的身边,近到她们每天都能见面。   再也不用心酸计算着时差,再也不用隔着冰冷的屏幕去触碰那张让她心动的脸。更重要的是袁缘终于长大了,她再也不用拼命压抑心里的悸动了。   欣喜之下,简欣和情不自禁地牵住袁缘的手,就像从前那样,但她的感觉明显又跟从前不同了。   没想到很快被挣脱,袁缘低声说:“我是大人了,这么牵着多不好意思。”   **   头顶上空又飞过一架飞机,叶轻靠在车门上,手里握着余温尚存的咖啡。她在这里看了一阵,其实根本分不清哪一架是袁缘搭乘的航班,但她仍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送她。   直到脖子都酸了,叶轻才收回视线。她拿出手机,给江芷澜发了条消息。   “袁缘去B大了,以后辛苦你多照顾。”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么么哒 第51章   袁缘离开海城之后的日子, 一切好似都没变,各人都按照之前的轨道生活着。袁鸿浩又恢复了忙碌出差开会的节奏,随着三个月期限的临近,他跟叶轻的接触越来越少。   倒是袁老夫人提过两次, 问袁鸿浩怎么不带叶轻回大宅吃饭。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母亲解释解除婚约的事, 袁鸿浩只能敷衍暂时应付过去。   袁鸿浩做生意是个王者,但在感情方面充其量只比青铜好一些。袁老夫人试探过两回, 心里就有数了。   这天难得袁鸿浩早归, 母子二人坐在偌大的饭厅, 不时说着袁缘在美国的大学生活。突然袁老夫人话锋一转,提起了叶轻。   “鸿浩,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跟叶轻的感情有了变数?”   袁鸿浩夹菜的手一顿, 随即摇头否认:“我们没事, 只是最近大家的工作都很忙, 所以见面的次数少了。”   袁老夫人沉声, 对于儿子的这个解释并不买账。   “你跟叶轻订婚这么久,你迟迟不肯带她回来住我也不勉强,但你也该认真考虑一下孩子的事情。”   孩子?袁鸿浩一时茫然, 不解地看着母亲。   “小缘在美国一切都挺好的, 也逐渐适应了大学环境,而且有欣和陪着, 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袁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皱眉:“我说的是你跟叶轻的孩子。她虽然比你年轻,但今年也快三十了, 你们该抓紧了。”   呃,袁鸿浩没想到母亲还没放弃这个念头。当年他正式向母亲介绍这位未婚妻人选的时候,母亲就曾提过。看来这事母亲是放在了心里, 只不过之前小缘还在家里,不便当面催促。   袁鸿浩放下碗筷,沉默想着对策。这些年母亲已经不会强硬干涉自己的感情生活了,但涉及子嗣问题,就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事了。   “这事以后再从长计议吧。暂时……我们……没有这个打算。”   袁老夫人若有所思地打量他,袁鸿浩心里有了一丝紧张。   好在母亲没有刨根问底,只是淡淡开口:“过些日子你把她带回来,这件事我当面问问她。每次都是你替她出面解释,我倒想听听她的想法。”   袁鸿浩闷声应了,心里想的却是该尽快找到接替者了。   然而自从跟叶轻合作以后,他对此非常满意,所以也就不再花费精力去考虑这类事。没想到轻松日子不过才几年,又要回到过去物色人选的时候了。   叶轻倒是并不留恋袁氏总裁未婚妻这个让全国女人疯狂嫉妒的头衔,回到海城的这几年里,她付出了一些,也得到了一些。   公平交换,各取所需,她觉得满足。但现在已经不想再想继续了,尤其是当夜里梦到袁缘的脸时,她就更加想快点结束这样奇怪的关系。   虽然说不出因为什么,但叶轻心里开始有了别扭的感觉。总觉得自己要是再继续假扮袁鸿浩的未婚妻,以后面对袁缘时已无法做到完全坦然。   庄沂对于袁缘临走前的嘱托很是上心,总是不时悄悄打量叶轻。但叶轻看上去一点异常也没有,甚至都没问过那天在机场的细节。   庄沂心里早就酝酿好了,如果叶轻问起袁缘有没有话要转告,他就说袁缘很舍不得她,而且也很不放心她。结果叶轻愣是一个字没提,仿佛根本不知道袁缘已经走了。   “叶轻,我们的新品定稿差不多都完成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说起创作,叶轻跟庄沂都属于天赋型,也都曾经遭遇过挫折,跌倒再爬起,相互扶持继续前进。但近年庄沂的成果明显要比叶轻多得多,庄沂自然能察觉出叶轻是遇到了瓶颈,但他并没有说穿。   他在创作上花费了比过去更多的精力,希望能够多承担一点工作室的压力,好让叶轻有空间找回灵感。但这两年来,叶轻的状态起起伏伏,他忍不住将其跟袁缘联系起来。   “今年的任务我们提前完成,所以接下来会相对轻松。你可以开始安排自己的事。”   庄沂听了当然高兴,他早就想休息了,但看着叶轻工作狂的态度也不好开口。   “那你有什么安排?”庄沂想,如果叶轻还要继续工作,他也不好意思休息太久。   没想到叶轻用很轻快简洁的语气回他:“我准备休假去旅行,离开海城一段时间。”   这可真让人意外,庄沂不敢相信这是从叶轻嘴里说出来的。这几年除了工作出差,叶轻几乎没有离开过海城,怎么今年突然转性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答案,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并非不可能。见叶轻忙完了手里的工作,已经开始整理桌面,于是他便走了过去。   他故作不经意地问:“你该不会是要去美国吧?”   叶轻一愣,摇头:“不是。我还没想好要去哪里。”   “噢,我还以为你不放心袁缘呢。”   叶轻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不错,难得接了庄沂的揶揄。   她好笑地抬眼看他:“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庄沂故作深沉,让人觉得他即将说出十分了不得的秘密。   “袁缘可是很抢手的,你要是不管她,说不定就被人抢走了。”   叶轻抿唇像是想到什么,然后默默把一叠画稿码齐然后放进抽屉。庄沂最近的玩笑越说越过分,似乎认定了她跟袁缘之间有什么发展可能。   “你这样说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庄沂怕叶轻生气,半真半假地解释:“出了工作室我绝对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我只是觉得那孩子难得那么有灵气,放弃了的确可惜。”   叶轻本该继续保持严肃,但此时她却无法抗拒地想起了袁缘的脸。眼神下意识就朝旁边的涂鸦墙望去,平日里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忽然一看,倒像是袁缘的脸完全浮现出来。   庄沂其实也猜到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证实。见此时叶轻失神看着涂鸦墙,他便直接问了。   “这个作品的原型是袁缘吧。”   虽是问句,用的却是陈述的肯定语气。   过了许久,叶轻才轻声嗯了一下,默认了。   庄沂在心里大大地哎了一声,真是要被这两人给急死了!明明都有心思,为什么偏偏要僵持原地不动!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袁鸿浩如约带着叶轻去律师楼解除了婚约。那套公寓依旧留在叶轻的名下,同时袁鸿浩遵照约定,支付了一千万到叶轻的账户。   走出律师楼,秋意渐起,但阳光和煦,身上仍是暖的。   袁鸿浩抬头看了眼天空,又略带遗憾地看着叶轻:“谢谢你这几年的配合,很可惜到今天正式结束了。”   叶轻并不关心袁鸿浩有没有找到新的未婚妻来替代她,一路上她都在纠结该不该接受这一千万。当初谈合作条件的时候,初到海城时的那套高级公寓跟这几年来的时尚界资源扶持是必须兑现的,但这一千万纯属额外奖励。   袁鸿浩曾说过,如果合作愉快会在结束的时候再额外支付一笔奖金,只不过叶轻没想到他出手这么大方。   袁鸿浩看到叶轻的神情,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他笑着开解道:“这一千万是你应得的,不需要有心理负担。这几年里辛苦你了,而且我也有求于你。”   之前袁鸿浩跟她商量过,希望暂时不要对外公开他们已经解除婚约的消息。毕竟这对袁氏国际的股价影响不小,加上刚刚才公布了继承人选,短期内不能再有吸引舆论的焦点了。   “ 互相帮助而已,袁总你也不必有心理负担。”   解除了婚约,叶轻恢复了最初跟袁鸿浩相处的距离。这让她舒坦多了,心里的别扭似乎也少了些。   袁鸿浩无所察觉,仍是温和笑着:“你也不用跟我那么生分,就当是生意伙伴,相交几年也该有点交情。何况小缘那么喜欢你,有时候我也觉得可惜。”   突然听他提起袁缘,叶轻心里咯噔。又听他说袁缘喜欢她,莫名地有些心虚。   她垂下眼,避开袁鸿浩的眼神,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失态。   “袁缘是个优秀的孩子,应该是我谢谢她。”   谢谢她这些年里没有刻意为难我,谢谢她这些年里为我默默做的一切。   袁鸿浩要送叶轻回去,被她婉拒。从前她就有意保持距离,如非必要也不会让袁鸿浩接送她,更何况现在他们的关系已经不同了。   袁鸿浩公司有事,见叶轻另有安排也不勉强,告别后就走了。   叶轻不想回工作室,难得这样的好天气,她突然想要去走走。   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宁海路,推开门走进她跟袁缘都喜欢的那家咖啡馆。今天生意不错,她们常坐的那张桌子有客人。   叶轻换了个地方,独自坐下来。服务员过来点单,看着熟悉的菜单,叶轻的目光停了下来。   “来份布朗尼,还有一杯flat white。”   服务员是新来的,没什么反应,下单后就走了。   倒是餐台收到叶轻的点单,略感意外地朝她看了几眼。   往常觉得很腻的布朗尼今天好像口感变得不错,不腻也不会使人发胖了,叶轻慢慢吃掉了大半。咖啡也不是她惯常的苦涩口感,好像喝了以后会有丝丝甜蜜的感觉。   下午茶时段结束,店里的客人陆续散去,叶轻依旧坐在那里。她一个人,慢慢品着咖啡,不时配上一口甜点,却无心观赏窗外的风景。   她桌上摆着手机,手指缓缓滑动屏幕,上面是江芷澜这些日子跟她说的袁缘的近况。   袁缘上飞机前给她发了消息,之后就再没跟她联系。   那天,袁缘说:“我去美国上学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叶轻,我会等你。”   叶轻只回她:“好好学习。”   至于其他,她没回应,袁缘也没再追问。   日子好像就这样突然平静下来,但叶轻一直都知道袁缘在美国的生活。知道她适应得不错,叶轻才真正放下心来,专心开始准备自己接下来的假期。   已经好久没有给自己放假了,从巴黎回到海城,重开工作室,顶着袁鸿浩未婚妻的头衔游走于国内顶尖资源圈中,疲于应酬却收获了数倍于从前的成果。   叶轻知道自己在商业上是成功的,至少她的工作室在业界已经有了一席之地,而她的名字也再次被人记起。但她又是失落的,因为这几年里她没有完成一件代表作。她可以设计出让人赞叹喜爱的作品,但她还没设计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她越来越喜欢呆坐在书房,那些画稿半成品被她一直抓在手里。袁缘微卷的头发,她明亮如星辰的眼睛,甚至是看似没有温度却在吻过自己后变得娇艳火热的薄唇,都是这些画稿上不可或缺的元素。   然而没有一张是完整的作品,叶轻总是画到一半就无法继续下去。她没有主动问过袁缘的近况,但江芷澜很尽责地定期汇报,所以即便分开了三个月,生活里似乎仍有袁缘的影子。   叶轻主动休假,庄沂连夜收拾行李去了西塘。他的客栈虽然长久没回去了,但终究是自己的心血。   “叶轻,你干嘛要去欧洲啊,难得休假都不来看我。”   候机时江芷澜的抱怨电话打了进来,叶轻只能笑着安抚。   “我很久没回去了,而且以前就一直想要环游欧洲,难得这次有机会。”   江芷澜的不满减了些,但还在挣扎:“你一个人环游欧洲有什么意思。要不你等我把阶段报告交上去然后我们再一起去?”   所以,你先来美国看我,这样不好吗?   叶轻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买机票的时候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去F城。   因为袁缘在F城,也因为袁缘在那里,所以叶轻犹豫过后还是选择了欧洲。   见无法说动叶轻,江芷澜只好又把要求降低一档:“那等你游完欧洲能不能抽空来美国一趟?”   叶轻好笑地问:“为什么非要我现在去美国?”   自从她解除了跟袁鸿浩的合作关系,可把江芷澜高兴坏了。她激动地嚷嚷今年要回国过年,庆祝叶轻重获自由。   直到那时,叶轻才知道原来这几年,好友在美国一直在默默担心自己。现在自己解脱了,江芷澜也长长出了一口气。   见叶轻完全没有概念,江芷澜本想给她惊喜的念头熄灭了。现在只要能把叶轻叫来美国就好,不指望什么别的花样了。   她叹着气对着电话:“叶大设计师,你是不是不记得下个月是什么日子了?”   叶轻怔愣,过了一阵才回答:“当然记得,我的生日。”   她说得如此平静,仿佛对于自己的生日一点也不期待。   “三十岁生日诶,你一点都不重视!”江芷澜听上去比当事人还要在意。   叶轻勾唇,无声笑了。   “是啊,三十岁了,一转眼就老了。”   江芷澜可不干了,抬高音量纠正:“三十岁魅力正好,老什么老!”   她跟叶轻差不多年纪,她才不要承认自己老了!   登机通知开始播报,叶轻抬眼看了电子屏上的时间,准备结束通话。   挂断电话前,江芷澜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然而叶轻只是淡然说:“我已经不再刻意过生日了,所以没必要特地庆祝。”   叶轻登机后就关了电话,江芷澜无奈摇头,坐在她旁边的人垂下了眼。   江芷澜无奈摊手:“你也听到了,我尽力了。”   袁缘很快抬起头,反而安慰起江芷澜来:“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的。”   袁缘到B大后一直不敢主动找叶轻,那天上飞机前她没忍住心里的失望和低落,给叶轻发了告别信息。大概是即将远离,心里不踏实。她怕叶轻会忘了她,她怕叶轻以为生日那晚只是她的胡闹,她怕叶轻不知道自己的坚定。   所以她叮嘱她照顾好自己的同时,忍不住再次将心意说了出来。   她会一直等叶轻,无论是在F城,还是今后在任何一个地方,她的心里始终都只有叶轻。   江芷澜见她强颜欢笑,也只能拍拍她肩膀。袁缘在B大的这几个月已经逐渐适应了美国的生活,什么都好,唯独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愁眉不展。   江芷澜能猜到她的心思,但没想到这孩子对叶轻竟然那么执着。她起初并不愿意深入谈论这个话题,只是完成叶轻的托付,在生活和学习方面给她多谢照应和帮助。   然而每次见袁缘,她明亮眼眸里总是藏着一缕哀愁和牵挂,江芷澜于心不忍,再无法无动于衷。   她试着劝袁缘放弃,于是她搬出叶轻跟袁鸿浩的关系。   袁缘听了之后,不出所料地垂眸难过,可是并不退却。   她诚恳地看着江芷澜:“从我发现自己喜欢她那天起,我就想过这个问题。我知道这样很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了我的心。”   江芷澜一脸严肃,沉声质问:“你管不住你的心,所以你就放肆地去骚扰叶轻,去骚扰你未来的继母?”   虽然江芷澜心里一直很不赞成叶轻的这个选择,但当时没有更好的法子。眼看现在即将回到原点,她实在不愿意用这个称谓来定义叶轻的身份。   “我只是想给彼此一个公平选择的机会,我喜欢她,所以我表达出来。我没有要她非选择我不可,如果她还是喜欢我爸爸,我会……退出。”说到后来,袁缘的声音明显低落下去。   冷哼一声,江芷澜笑意全无:“就算叶轻以后跟你爸爸没有结果,你就不为她的名声考虑?她好歹也是有名气的设计师,你就忍心让她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这些话,叶轻从没跟她提过,即使她阻止了自己的表白,即使她打了她。然而此时,袁缘觉得江芷澜的话更加锋利,像把刀子直直戳进心口,让她稚嫩的感情命悬一线。   见袁缘沉默,江芷澜心里一阵烦闷。劝退叶轻追求者的事她早些年不是没有干过,但面对袁缘,她终究有点不忍心。这么纯净心思的孩子不多见了,比起那些单纯贪恋叶轻美貌的浪子,袁缘显然要认真的多,哪怕她只是一个旁观者都能感觉到她对叶轻的真心喜欢。   然而,她们的身份注定了她们之间的路,不会好走。   为了尽快打消袁缘的念头,江芷澜并没有告诉她叶轻已经跟她父亲解除了婚约。   前天袁缘主动来找自己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孩子一直惦记着叶轻的生日。偶然从庄沂那里知道叶轻要休长假,才鼓起勇气来请自己帮忙把叶轻邀请过来。   江芷澜一直希望袁缘能够把心思从叶轻身上移开,但真看见她此时失落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其实我不是非要反对你们,但是袁缘你应该想清楚,你可以给叶轻什么?”   袁缘凝神,认真地看着江芷澜。   她郑重地开口:“我来B大的时候就想好了,我会好好学习,争取早一点修完学分毕业回海城。”   “然后呢?”   “然后我会努力工作,给叶轻好的生活。”   江芷澜笑着摇头,带着点无奈说:“你的想法就这么简单?叶轻不是追求物质生活的人,何况她完全可以养活自己,并不需要你所谓的好生活。”   袁缘怔愣了一下,迟疑补充:“可我能给她更好的,比现在好许多的生活。”   虽然知道叶轻不是贪慕虚荣的人,但如果她可以帮助她在事业方面更上一层楼,应该不会错吧。   “你凭什么给她这些?凭你可以继承袁氏,凭你是袁鸿浩的女儿?”   见袁缘不说话,江芷澜又问:“这些也都是你从你爸爸那里得来的,你如果真想要公平竞争,至少应该学会独立。你应该用你自己的东西去给叶轻,才有资格让她考虑你的感情。”   袁缘紧紧抿着唇,双手早已握成拳。江芷澜的话刺激了她,却也点醒了她。之前她像头困兽,在感情漩涡里找不到方向只会不停打转,结果越陷越深却什么都握不住。   **   袁缘消失了好几天,江芷澜以为她那天听了自己的话动摇了,说不出是欣慰多点还是失望多些。   然而半个月后,当她打开宿舍的门,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袁缘,而是之前拒绝她邀请的好友。   “天呐,我不会是做梦吧?叶轻,你怎么会来!”   叶轻带着旅途疲惫轻轻拥抱了一下好友,眉眼间全然是喜悦。   “现在是晚上,你还没睡怎么可能是做梦。不是你邀请我来看你的吗,怎么好像不欢迎我的样子?”   见江芷澜还站在门边,完全回不过神来的状态,叶轻无奈只好轻轻拍拍她的脸颊。   “有没有觉得疼?有知觉的话就赶紧让我进门,我在飞机上都没吃饭,现在很饿。”   江芷澜终于回过神,赶紧把叶轻迎了进来。放好她的行李,又去厨房一阵捣腾。   她太过激动以至于说话忘了过多思考,她一边煮着面条,一边说:“你这么突然跑过来,要是让袁缘知道了,还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叶轻洗了脸,也走进了厨房。听到江芷澜的话,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她靠近炉灶,假装在看面条熟了没,不经意地问:“你跟袁缘常联络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没想到吧,是老婆来找袁缘了! 第52章   江芷澜哼了一声没回答, 眼睛一直不离炉火。叶轻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知她是不准备答了。想再问一次又怕显得太突兀,于是也不说话,只是勾了勾耳边的头发。   面条放在小奶锅里被端到了饭厅, 叶轻跟着移步走到饭桌旁。江芷澜有些心疼:“你来得太突然, 冰箱里新鲜的基本都没了,只能加个鸡蛋还有几块西兰花。”   叶轻丝毫不跟她客气, 拉开凳子坐下去。热腾腾的面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上面铺着一个漂亮的荷包蛋, 旁边还点缀着几块切得用心的蔬菜。   “这样已经很好了,如果不是来找你,我还真不好意思让别人大晚上给我煮面。”   叶轻说完,就专注开始吃面。江芷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 站起身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果汁。   “果汁是新鲜的, 我知道你肯定懒得饭后吃水果了, 喝吧。”   叶轻吃得很快, 看起来是真饿了。看着手边放着橙汁,她笑得两眼弯弯,一点也不像即将三十岁的成熟女人。   江芷澜很乐意看见这样的叶轻, 就像是回到了学生时代。虽然并非是完全无忧无虑, 但至少还没接受社会的毒打,心底的伤痕没那么多。   “好久没有吃到这么香的面条了, 还有这么好喝的果汁。”   叶轻的恭维让江芷澜很受用,嘴角勾起, 心里心疼起好友。想到这几年里她一个人在海城拼事业,起早贪黑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满身疲惫回到家也没一口热饭吃。   “现在难得恢复自由身了, 你可以好好考虑找个人照顾你,以后就不担心回家没好吃的了。”   江芷澜的语气带着玩笑的成分,叶轻放下筷子,专心喝着果汁,依然眉眼弯弯。   “你不也还是一个人吗,我都没催你。”叶轻悠悠一句,就把皮球踢了回去。   江芷澜一下子坐直,认真了点:“我虽然现在还是一个人,但是我是有阶段性计划的。等我忙完了这个大项目就会开始考虑感情生活了。”   说完后她抱臂又往后靠在凳子上,略带挑衅地看着叶轻:“所以你呢,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入下个阶段?”   叶轻把最后一口果汁喝光,起身走到厨房把奶锅和杯子都洗干净。转身前她淡定回话:“我好不容易恢复自由,还想好好享受一段时间。”   江芷澜撇嘴,也拿她没办法。   叶轻清理好厨房,准备去客房从行李箱里拿衣服准备洗澡,这才发现江芷澜竟然把箱子放到了她房间。   “你是打算让我跟你睡一个房间?”   江芷澜已经往自己的床上多放了一个枕头,还把客房的被子也拿了过去。   “你千里迢迢绕路来看我,我感动得都快睡不着了。今晚你不陪我说话的话,我可能会去客房骚扰你。”   叶轻无奈摇头,去洗了个热水澡。   热乎的面条,舒适的热水澡,极大地缓解了旅途疲惫。   在欧洲旅游的这半个月,她完全放下了工作,让自己沉浸到全然放松的状态里。前几年透支的身体慢慢得到恢复,可是自己的心,还是有所牵挂。   虽然拒绝了江芷澜为她过生日的邀请,可是B大是叶轻想来看看的。印象中,自从她跟江芷澜考上大学,总是江芷澜去看望她比较多。   仔细算来,这才是她第二次来B大。   江芷澜在她后面洗澡,出来后见叶轻靠在床头在等她,赶紧吹完头发笑嘻嘻地走到床边。   “果然一直在等我,有话要问我吧?”   江芷澜只要离开实验室,整个人都很欢脱,情绪波动能够完成一条正弦函数图,这点叶轻永远都学不会。   “不是你说今晚想夜聊?我要是睡了,岂不是白占了你的床。”   江芷澜像是手握筹码,也不跟叶轻争辩,狗腿兮兮地掀开了自己的被子坐进去。她跟叶轻肩并肩靠在床头,屋内的大灯都已经熄灭,只留了左右床头柜上的台灯。   明亮的环境突然暗下来,添了一分静谧和温馨之感,也让人生出一丝松懈之意。   江芷澜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放到床边。又凑到叶轻旁边,推了她一下。   “跟我说说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叶轻知道她在问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心虚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昏黄灯光映照下,叶轻的脸颊逐渐有了热意,还染了点淡淡粉色。   但她开口时仍是波澜不惊,极为自然地说:“还不是怕你不开心,所以我在回海城前特地来看看你。不是因为生日,只是想来看你。”   江芷澜脸上笑意渐浓,语气里也夹了揶揄:“是来看我,还是来看那个谁?”   叶轻瞪她,江芷澜丝毫不慌,笑得更欢。   “除了你,我还能看谁。”叶轻说完后,也觉得自己不太有底气。   “噢,这话要是让那谁听到了,该伤心了。”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啊?要是你今晚打算一直讨论这个话题,那我还是去客房睡吧。”叶轻作势要掀被子下床了,江芷澜一把拉住她。   “别别别,我不说我不说。”   叶轻又坐了回去,江芷澜果然换了话题,问了些她前阵子在欧洲旅行的趣事。   但绕来绕去,始终绕不过去的一个话题就是叶轻的感情问题。   “叶轻你在欧洲转了一圈,真就没有遇到一个看对眼的?连对你有意思的都没一个?”   这不科学啊,叶轻没兴趣很正常,但对叶轻没心思的人难道也没了吗?   “萍水相逢,只是见过几面就要谈感情,不觉得太随意了吗。”叶轻的声音很低,但语气格外认真。   江芷澜也跟着认真起来,她几番犹豫,动了动唇,还是决定把话咽下去。   她伸手把自己这边的台灯关了,放下枕头,嚷嚷着困了。   叶轻依然坐着,纠结了一晚上的话,没有忍住。   “最近袁缘还好吗?”   见江芷澜瞬间睁开的眼,叶轻有些不自然错开脸,她像在刻意解释:“我说的是她的大学生活,没有别的意思。”   江芷澜心里暗道,你越说没别的意思,就越有别的意思。多年老友我还能不懂你?   转瞬她又忍不住感慨,袁缘的心意始终如初,已经很难劝了。叶轻虽然一再回避,可是始终关心在意那孩子,这样下去两个人迟早会慢慢靠近。   江芷澜抬手压在额头上,顺便遮一下叶轻那边投来的光亮。   “袁缘的大学生活,从她下了飞机的那天我就仔细向你汇报了。所以你知道的,也就是我知道的。剩下的部分,大概属于你不想知道的内容。”   果然,叶轻沉默了。静谧的房间里,有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响起。   江芷澜默默倒数,她赌倒数十声,叶轻就会正式结束话题。   “十……九……五……三……”   还没数完,叶轻果然开口,却并非如江芷澜所料。   叶轻显然是经过了思想挣扎,理智的克制在昏暗的房间里败给了悸动。既然万里之遥都来了,怎么到了现在却又什么都不敢听了呢?   “她跟简小姐还好吗?”   江芷澜眨眨眼,不解叶轻怎么突然提到简欣和。后来她想明白,嘴角的含义昭然若揭。   “还说对那孩子没那种心思,真要不在意,怎么会这么在意她身边的人。”   大多数情况下,袁缘都是独自过来找她。但江芷澜在校园里遇到过几次她跟简欣和在一起的情形,简欣和的心思掩饰得不错,至少袁缘浑然不觉。   但江芷澜在旁边看的明白,有时她也犹豫过该不该提醒袁缘。但又觉得这是别人的私事,她不该擅自干涉。   但如果叶轻也入了局,江芷澜可就不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哉了。   “简欣和对袁缘的心思,你应该也早就看出来了吧?”   江芷澜移开手臂,直直盯着天花板,语气很笃定。   “嗯。”   “你主动问起她,是担心她们在B大朝夕相处,袁缘会投入她的怀抱?”   叶轻被说中心事,唇抿的更紧了。她纠结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皱着眉头,平时总是清冷的目光也逐渐凝聚在一起,形成深深的漩涡。   “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这些,因为我始终觉得你跟袁缘以后的路会很难。”江芷澜索性又爬了起来,扯过枕头抱在身前,酝酿好措辞说,“袁缘心里一直惦念着你,又怕找你太频繁惹你烦。所以她有空就往我这里跑,小心翼翼地从我嘴里讨一点你的信息。”   叶轻听得一阵难受,觉得袁缘太过委屈自己。   江芷澜见话题说开了,索性就继续说下去。至于到底要不要接受袁缘,让叶轻自己决定。好歹叶轻现在跟袁鸿浩没关系了,辈分上面没那么多禁忌了。   “之前也是她求我邀请你过来的,其实是她想替你庆祝生日。但她也知道如果让你知道是她的意思,肯定不会来的。没想到,就算是我开口,你还是拒绝了。”   江芷澜的记忆退回那天,挂完电话后袁缘饱含希冀的眼睛瞬间黯淡的画面,到现在她还是忍不住心疼。   “你是没看见,那孩子多难受。要不是我在面前,恐怕当时就要哭出来了。”   叶轻果然拧眉,右手握成拳无意识地放到心口的位置。   “从那以后她就没来过,估计躲起来消化难过了吧。不过她倒是没气馁,被我打击后还是坚持要等你,还说要跟她爸爸公平竞争。”   说到后来,江芷澜轻笑出声,摇头感慨着袁缘挺可爱。   叶轻却听出端倪,沉声问:“你打击她什么了?”   见叶轻认真的态度,江芷澜也不再隐瞒,把那天对袁缘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给叶轻。   叶轻听完,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好友。   江芷澜一心为她好,想要替她解开跟袁缘之间错乱繁杂的关系网。可是又不免会伤害袁缘。这让她于心不忍。   江芷澜到现在基本已经确定好友的心思,叶轻眼里的心疼做不得假。她不是虚伪的人,更何况此时只有她们两个,更没必要装了。   “以后别再跟她说这些了,对于袁家的地位财富,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概念。”   叶轻想起那条因为自己失神而被袁缘随手往桌上一丢的昂贵项链,就可见她对钱财并不太在意。而江芷澜那样激她,很容易让天真的袁缘做出冲动的行为来。   “可是既然她想和你在一起,迟早都要长大的。不能独立谈什么喜欢,难道还要你替她遮风挡雨?”   如果跟袁缘在一起会让叶轻更辛苦的话,那江芷澜宁可好友继续单身。   叶轻的眼神渐暖,摇头轻声说:“她会长大的。”   从初见到现在,袁缘的变化不小,只不过她们一直有见面,所以感觉不出来。分开了三个月,叶轻有了足够的时间跟空间去回忆,才发现无论从身材还是心理,袁缘都已经不是从前十四岁的孩子了。   她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能轻易就扶住自己双肩。她的心思有了青春萌动,会因为喜欢而做出主动亲吻她的举动。虽然让她慌乱,但不可否认,那是初熟的气息。   江芷澜一把抓过旁边的手机,解锁后也不管现在几点,找到袁缘的号码就拨了过去。   叶轻的性子就这样,冷清又闷骚,要是没人在旁边推一把,那她能磨叽踟蹰到四十岁。   叶轻猜到江芷澜给谁打电话,想要开口阻止说时间太晚,但见她已经把手机贴在耳边便咽下话,静静等着电话那头的回应。   响了很久,但一直没人接,江芷澜觉得奇怪。   “是有点晚,但大学生哪有这么早就睡觉的?”说完,江芷澜又再拨了一次,还是无人接听,直到自动挂断。   叶轻眼底有浅浅失望,但还是耐心劝好友放弃。   “反正也不着急,明天我再给她发消息就好。今天太晚,不要打扰她休息。”   第二天江芷澜带着叶轻去校园餐厅吃完早餐,又带她去参观校园。叶轻只觉得走的地方跟她记忆中的场景不太一样,但这么久没来,有变化也很正常。   直到她看到商学院的标志,才知道江芷澜特地带她来这里的用意。   “我记得袁缘今天早上好像有课,在这里肯定能遇到她。到时候你们就来一段校园偶遇,给彼此一个惊喜。”   江芷澜已经开始遐想,叶轻摇头看她,但也没折返。   她放慢脚步,跟江芷澜悠然走在商学院的小路上,只是眼神总是有意无意落在路过赶着去上课的学生身上。   然而一直等到上课时间过了,还是没有看到袁缘的身影。江芷澜嘀咕:“其实奇怪,我之前吃完早餐明明遇到过几次,就是这个时间没错啊。”   叶轻深深看了她一眼,江芷澜这“制造惊喜”的举动也太明显了。但现在她心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失落,其实她也想见袁缘不是么?   如果不是心里牵挂,不是出现在自己梦里的次数越来越多,扰得她无心睡眠,叶轻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从昨晚就隐隐期待的见面,直到现在,还是落了空。   叶轻并没有外露太多情绪,只是勾了勾耳边,才想起今天她把头发挽了起来。她今天穿了件呢大衣,浅灰色,配了条深色修身的牛仔裤再加半高的靴子,让她看上去又冷又欲。   叶轻见校园里逐渐安静下来,刚才还脚步匆匆的学生们逐渐消失在教学楼的入口。她敛下眼里的星光,转为平淡的语气开口:“可能是换了课,也可能是刚才我们没看到。”   江芷澜已经拿出手机在拨号码,平时一打就能接通的电话此时还是无人应答,这下连叶轻也觉得有点不寻常。   “你有没有柳姨的电话?”   江芷澜摇头,她不过是受了叶轻的嘱托照顾袁缘,哪有必要再去跟袁家的其他人套近乎。   两个人正茫然之际,简欣和匆匆从她们面前路过。她手里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带着黑框眼镜,头发很随意地挽在头顶,乍看上去有些疲惫。   “简小姐。”叶轻率先开口,叫住了简欣和。   简欣和刚从导师办公室出来,论文选题刚刚选定,但她需要请假几天。导师的脸色不太好看,但简欣和坚持,导师只好让步,同意她用额外时间来补材料,但不同意她延迟交初稿。   “叶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简欣和对于叶轻突然出现在B大的校园很是意外,但此时她并无心情在此寒暄。出于礼貌她走了过去,以为打了招呼就能离开,没想到平时甚少言语的叶轻竟然主动开□□谈。   “我正好在休假,所以过来看望朋友。这位是我的好朋友江芷澜,她在生物学院读博士后。”   叶轻看上去很有交谈的欲、望,但简欣和有心无力。她只能抱歉地朝叶轻跟江芷澜点了点头:“真是抱歉,我今天有急事。改天我再请你们吃饭。”   叶轻直觉简欣和神色中的焦灼跟袁缘有关。虽然跟简欣和接触不多,但这位简家千金向来都是温柔沉稳的性子,除了袁缘,她还没见过她有失态的时候。   简欣和即将跟叶轻擦肩而过,叶轻再次开口:“请问你是要去找袁缘吗?”   简欣和的脚步突然停下,但没有立即转身。她就这样侧身对着叶轻,脸也侧着,像是在犹豫考虑着什么。   这下叶轻心里的不安更加明显,她顾不得之前的客套,连声追问:“我们从昨晚开始就联系不到她,你知道她在忙什么吗?”   叶轻本想直接问袁缘在哪里,但又觉自己的身份并不适合。她也害怕被简欣和看出端倪,至少在某个方面,她们的心思是一样的。   同类往往更容易发现彼此的心思。就像现在,简欣和暗中打量叶轻,而叶轻也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袁缘的影子。   简欣和连着深呼吸了几口,缓缓转过身,面对叶轻跟江芷澜沉着声音说:“袁缘住院了,我现在是要去医院去跟柳姨换班。”   袁缘住院自然不缺陪夜照顾的人,但柳姨和简欣和都不放心,非要自己也陪着才踏实。本来简欣和要陪夜的,但今早要见导师交材料,只能辛苦柳姨一晚了。   叶轻已不像刚才那般淡定,原本放在大衣口袋的手猛然抽了出来抓住简欣和的小臂。   “她怎么会住院?”   难道是吃坏了肚子还是天气变化没及时穿衣服?可是这些也不至于要住院这样严重。在叶轻印象中,过去几年里袁缘偶有小病但从没住过院。   江芷澜早就原地炸裂,很是激动:“啊!怎么突然就跑医院去了,这孩子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她在哪个医院?”   原以为是在医学院附属的医院,没想到简欣和告诉她们,袁缘在圣安医院。   江芷澜心里咯噔一下,圣安医院里住的可不是小打小闹的毛病。   简欣和见她们着实担心,也不忍继续隐瞒。   “前几天袁缘遇到交通事故,腿受伤了。”   叶轻再开口时,声音里有难以控制的颤抖:“严重吗?”   简欣和摇头,又点点头:“左腿粉碎性骨折。而且她骑的自行车跟一辆摩托车撞在一起。如果不是戴了防护帽,恐怕头上的伤也不轻。”   简欣和想起那晚接到电话通知的时候,天旋地转。等赶到医院听了医生的话,更是差一点原地晕倒。   叶轻已是止不住浑身轻颤,呢喃着:“这么严重。”   然后她恢复清醒,郑重请求:“我们能不能和你一起去医院去看她?”   简欣和深深看了一眼叶轻像在寻找什么,但叶轻满脸焦急,眼神却不躲不闪,只一心等着她的回答。这样的眼神让简欣和不忍拒绝,因为类似的坚定纯粹她在袁缘眼里也见过。   过于匆忙,叶轻跟江芷澜可谓是两手空空就去探病,十分不符合礼节。但她们谁也没心思顾及这些,在简欣和的车上,三个人都不曾开过口。   车里已经开着缓缓的暖气,马路两旁的风景迅速成为倒影。叶轻侧眼看向车外,壮实的老外已经有人开始穿上厚外套了,而袁缘竟然在这样的季节骑自行车?   到了医院,简欣和告诉她们袁缘的病房号,自己则去了主治医师办公室。江芷澜一路上欲言又止,看着叶轻始终紧绷的脸,不知道该怎么劝。   到了病房外,江芷澜拦下叶轻。   “你先别进去,待会我先去问情况。你在外面调整一下情绪,别一进去就发火,吓到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的营养液浇灌,谢谢。 第53章   叶轻平静看向江芷澜, 想问难道自己看上去是要冲进去发火骂人的样子?但江芷澜并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反而急匆匆把她推到门边的墙上。   “小孩子贪玩,你是大人就别她计较。再说她现在都受伤住院了,你怎么忍心再去责备?”   叶轻脸上有所松动, 在路上她的确有些气恼。可是她恼的是袁缘一点也不懂得照顾自己, 口口声声让自己保重,可是她呢?   亏她昨晚还觉得袁缘正在长大, 结果隔天就给她来个这么震撼的消息。   “我没想过要责骂任何人。”叶轻拉开江芷澜的手, 作势要进病房。   “那你在门口等等!我先进去观察一下, 她如果病情严重,突然看到你出现,一激动说不定又要被拉去抢救。”   叶轻瞪她,哪有这样咒人的?但她着实停下脚步, 就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地方。   江芷澜理了理头发跟衣服, 温柔地走进了袁缘的单人病房。首先跃入眼帘的就是被高高吊着的裹着石膏的腿, 手臂好像也有擦伤, 缠着白色的绷带。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幸好,没有破相。   袁缘的的精神看上去还行, 倚靠在床头, 小口小口吞咽着柳姨喂她的汤。   “在学校里碰到简小姐,听说你住院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江芷澜快步走到病床边, 简明扼要解释了她为什么会出现。   袁缘还没来得及开口,柳姨已经放下碗站起来。   “江小姐有心了, 小缘还让我们保密,没想到惊动到你了。”   江芷澜疼惜的目光流连在袁缘身上,受了伤的她比平时少了点生气, 精神也没以前好。但那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还跟之前一样,让人看了就被吸引。   她伸出手轻轻摸着袁缘的头,却是看着柳姨:“这孩子跟我感情不错,算不得是惊动。只不过我也不懂照顾病人,要不然你们能多个人替换。”   她已经知道柳姨和简欣和是轮流在医院给袁缘陪夜的。江芷澜手头的项目正进行到关键阶段,她没有这个时间精力,况且也不能抢叶轻的活儿。   见柳姨的眼神不时望向房门,江芷澜善解人意地解释:“简小姐去找主治医师了解情况了,待会就过来。”   柳姨心定下来,准备继续喂汤。   袁缘却摇头,轻声说:“我饱了,能不能晚点再喝?”   柳姨犹豫地端着碗,江芷澜绕过去走到她旁边,把碗接到自己手里。   “听简小姐说昨晚你一直守在医院,肯定很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要是待会袁缘想喝,我来喂她。”   柳姨看出江芷澜有话要跟袁缘说。平时虽然不知道小缘去找她是谈些什么,但按照频率来看,她们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   她客气地道谢,然后把病房留给江芷澜,准备去医生办公室找简欣和。   没想到她刚把门关上,就看到静静站在一旁的叶轻。   柳姨吓了一跳,她最近有点精神衰弱,先是被小缘的车祸吓到,然后在医院里陪了几晚的确累了。   “叶小姐,你怎么……”   叶轻点头致意,故意压低了声音回答:“我来探望芷澜,昨晚刚到。”   柳姨了然,又看了眼病房。   “江小姐在里面,你待会也可以进去看看小缘。鸿浩少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跟叶轻寒暄完,柳姨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叶轻往旁边移了几步,病房的门虚掩着,是刚才柳姨没关严实。   病房里的交谈声不大,但周遭环境过于安静,所以叶轻一字不落地都收入耳中。   江清澜坐在柳姨刚才的位置上,距离病床很近。袁缘特地坐直了些,对于江芷澜来看她,显得又欣喜又紧张。   江芷澜没好气地瞪她,但也不是很凶:“现在知道害怕了?没事你玩什么自行车?你不知道老美开车都发疯一样的吗!”   袁缘可怜兮兮看着她,嘴唇动动,没吭声。   自从恢复意识,除了简欣和仍然温温柔柔地照顾她,不时关心她伤口痛不痛,其他人一概是急切地教育她。   电话那头,奶奶差点急得晕过去,所以袁鸿浩留在海城照顾了几天,直到今天才正式出发。就连一直宠溺顺着她的柳姨也第一次板起了脸,严肃教育她以后不能再这样大意。   看着柳姨哭红的双眼还有熬夜照顾自己的憔悴,袁缘除了自责再没有其他可以为自己辩解的言语。   “你好端端地怎么想起去玩自行车?好像没听你提过喜欢这运动。”   江芷澜以为袁缘是那天在她那里受了刺激,所以转移注意力去玩别的东西。现在看来,效果不太好。   袁缘不解,大眼睛一闪一闪看着她:“我不是喜欢玩车啊。”   “那你这个季节骑车干嘛?而且还要晚上出去,不安全你不知道啊!”   F城的治安情况跟绝大多数美国城市差不多,白天还算平静,到了晚上要尽量避免独自外出。   “我白天要上课,只有晚上才有时间。”袁缘弱弱地解释。   江芷澜看她可怜的样子,身上又带着伤,也不忍心再凶她。出了车祸肯定心有余悸,她就别再增加心理压力了。   她不经意地朝房门口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抹浅灰色,很快又隐到了墙壁后。江芷澜正准备找个话题告诉袁缘叶轻来了,没想到袁缘委屈的声音又响起。   “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事都做不好,让你们都失望了?”   江芷澜察觉到袁缘有话想说,便不着急把叶轻叫进来。   好在叶轻跟她有足够默契,房门外仍是安安静静的。   “为什么这样否定自己?如果不想我们再为你担心着急,你以后更加爱护自己就好。”   袁缘的眼里隐隐有了泪光,江芷澜意识到她的情绪不太对。   “其实那天你说的话,我后来想了很久,觉得你说的对。我想要追求叶轻,首先要学会独立。我认真想了才发现,原来一直以来我的所有都是爸爸给我的。我除了爸爸给的东西,一无所有。”   袁缘语气哀伤还带了自卑,江芷澜想阻止她。现在她是病人,很容易被悲观情绪影响。   可是袁缘自顾自地说下去,撞车的那一刻她的脑中茫然一片。直到被人抬上了救护车,她才开始心慌,然后就是急切地想要见叶轻。   但是满身是血的她被推进手术室前,嘴里念出的是柳姨的号码,她不想让狼狈的自己打扰到叶轻。   江芷澜随口安慰道:“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能拥有自己的东西了。”   袁缘急急道:“太迟了!到那时,我大概就永远追不上她了。”她叹气,“本来我就比她晚了十二年,如果我还磨磨蹭蹭的,好怕一直追赶不上。”   江芷澜不知该说袁缘太傻还是说她太固执,但女人的心是柔软的,任谁听了这样的情真意切的话会无所动容。再说叶轻对她,也并非全然没有感觉,江芷澜也就说不出把袁缘推入深渊的话。   “我知道你心里着急,想要证明你会长大会独立。可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如果你出了事,没有谁会开心的。”   “你难道以为我是为了证明自己才在晚上去骑车?”袁缘忽然冷笑,眼中充满失望。   嗯?不是吗?   江芷澜的表情戳伤了袁缘,把她心里的最后一点防备给击穿。有些话无法告诉柳姨,也不知怎么跟欣和说,但压在她心里好难受。   “我是因为去送外卖,遇到堵车快要超时,顾客打电话说要投诉,所以我才抄捷径走了一条不太熟悉的路。可我没有违反交通规则,责任是对方的!”   听简欣和说了袁缘出车祸的地点,江芷澜有所耳闻。那一带到了夜晚就是飙车党的聚集地。所以她才会还下意识觉得袁缘也是去玩车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可,你为什么要去送外卖?”   江芷澜问完后就反应过来,送外卖肯定不是为了体验生活,必然是想要赚钱。   “你又不缺钱,干嘛去做这种辛苦工作。你要是真想靠自己赚钱,也可以申请校内岗位啊。”   导师办公室、图书馆甚至校园餐厅,也都有兼职岗位对外开放的。   袁缘敛眉低垂着眼:“申请那些都太慢了,说不定要到下个学期才能轮到我。”   江芷澜不免觉得这孩子过于急躁,想一出是一出。   “独立是一个过程,着急不得的。你也不缺多等几个月,何必要这么毛躁。”   “叶轻的生日就要到了,我想为她买一份生日礼物,用我自己赚的钱。”   江芷澜一怔,从没想到袁缘竟是为了这个。   “叶轻不在意这些的,你的心意到了她也会很高兴的。”   袁缘却固执摇着头:“前两年我是只送了祝福,但今年不一样。今年是她三十岁生日,我希望在她人生重要的阶段,能有我的存在。哪怕就只有一点痕迹,也是好的。”   江芷澜心里又酸又有点感动,不知该替好友高兴还是叹息。   她朝房门看了看,那抹浅灰色的身影露出一截。如果此时袁缘顺着她的目光也看过去,很容易发现那里站了个人。   可惜袁缘此时沉浸在懊恼里,外卖没送多久就受伤入院,不但赚的钱全搭进医疗费还不够,买礼物更是免谈。   江芷澜安抚性拍了拍她手背,鼓励道:“你能迈出这一步,叶轻如果知道了肯定很高兴,这已经是你送的最好的礼物了。”   袁缘知道江芷澜是在安慰她,她咧嘴勉强笑笑。   “但你不要告诉叶轻,我不想让她有负担。她这么好,肯定会因为愧疚而对我好,我不想道德绑架她。我只想她能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江芷澜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房门一下子被推开,病床上的人吓了一跳。   袁缘以为自己受伤太重以至于出现幻觉,这几天夜夜梦到的人竟然就站在病房门口。   还是那样漂亮,应该说更漂亮了。   可是叶轻紧紧抿着的唇,还有看不出情绪的眼眸,让房内的温度骤降了几度。   江芷澜拍着床沿站起来,缓缓走向门口,嘴里念叨着:“有什么话就当面说出来,别总是闷在心里,靠我这个传声筒是做不到百分百还原的。”   叶轻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她的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阵阵声响就像是鼓点,全都落在袁缘的心口上。   心跳已经让耳边什么都听不清楚了,脸更是瞬间涨红,呼吸也乱了,袁缘紧张地抓着床单。   江芷澜体贴地替她们把房门关紧,离开前不忘提醒一句:“经历了这么大的事,自己的心意应该早就看清了吧。”   也不知是对谁说的,但她看到叶轻挺直的背脊颤了几下。   袁缘紧张到不敢看叶轻,但耳边传来她的脚步声却避无可避。   熟悉的香气萦绕在身边,取代了医院里难以忍受的消毒水味,让袁缘萧瑟了好几天的心也活了过来。   “刚才对着芷澜说了那么多,现在见到我,反而没话说了?”   一改从前的温柔却回避的态度,叶轻的话让袁缘发怔。   她咬着唇,缓缓转过脸,然后慢慢抬头,终于对上了那双让自己思念已久的眸子。   她清楚看见叶轻眼底的疼惜和浅浅恼怒,还有完整的、清晰的、自己的倒影。   “我……”袁缘的唇缓缓张开,带着颤音,终是吐露了自己的脆弱。   “我好疼哦。”   从手术室里出来到现在,袁缘没在任何人面前哭过,倒是柳姨和简欣和轮番哭过几次。袁缘有时半夜被疼醒,见柳姨和欣和好不容易睡着,不忍心吵醒她们,只能咬牙硬扛着。   实在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她就闭上眼睛想叶轻,想她们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然后让心底蔓延出的丝丝甜意代替麻药,让身上的痛感消退。   袁缘的眼泪终于肆意落下,布满一张小脸。白皙美丽的脸庞此时被泪水浸润,眼底全是渴求关怀和温暖的神色。   叶轻抽出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走过去移开椅子,径直坐到了床沿上。   叶轻微凉的手轻抚到她的脸颊,袁缘看得呆了。   “还好头没事,要不然你就真成傻瓜了。”   语气里的宠溺之深是从来没有听过的,但袁缘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她傻乎乎裂嘴,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叶轻没避开她的目光,只是把她从头到脚自己端详了一遍,然后用更加温柔的声音问她:“除了这些看得见的伤,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袁缘老实摇头,愣了一下又点点头。   叶轻原本要放下的心又被袁缘这个点头动作弄得紧张起来,怕袁缘为了想要证明自己长大了而不肯说实话,隐瞒了其他的伤。   还不等她细问,手就被袁缘握住。叶轻抿唇,想要抽出手但被袁缘更牢握住,便随她去了。   再次被袁缘带着停在了她心口,叶轻这次的感觉却跟上次不太一样。   “还有这里,有点痛。”   叶轻抬眼看着她,眼里有挣扎,有无奈,有纠结,这些都是袁缘以前就见过的。   可是她又看出了一点新的东西,那是温柔包裹中情愫。   于是,袁缘便大胆地又说了一句:“但是你来了,所以就不痛了,你是我的止疼药。”   叶轻沉默了片刻,袁缘猜不透她的反应,怕自己的话过火,犹豫着该不该松手。   叶轻像是认命般松口:“我是止疼药,那我是只能在你疼的时候才有用?”   嗯?叶轻的态度出乎意料,袁缘眨着眼睛盯着她看,想不明白。   她隐约有点感觉,但叶轻没明确表态她不敢造次,像上次那样的巴掌可不想再要了。   见她像个呆头鹅一动不动,只有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恨不得立即扑到自己身上。叶轻压下心里陌生的羞意,清了清嗓子,给了一个更明确的暗示。   “比起止疼药,我更希望可以做你的维生素。”   呃,这算是情话吗?袁缘有点发懵,但好像叶轻并不抗拒她的亲近。至少比上次有进步了,是不是证明她还有机会?   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激动样子,叶轻生怕她弄到伤口,连忙伸手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身。   然后她靠近袁缘,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她亲得很快,离开得也很快。整个过程只有一个眨眼的瞬间,但足以改变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只有一更,么么哒 第54章   脸颊上被亲过的那片肌肤迅速灼热起来, 袁缘想抬手去摸,又怕是自己产生的幻觉。叶轻见她想摸又不好意思摸的样子,不禁失笑。   “明明是腿伤了,怎么整个人都变得呆呆的了, 嗯?”   叶轻的气息近在耳边, 随着她宠溺的语调飘进耳朵,痒痒的, 但也软软的, 让整个耳朵都湿了。袁缘更加不好意思了, 但这回是确信了,刚才发生的两切都不是自己的幻想。   叶轻不但真地来F城了,来看她了,而且还接受自己的感情!   袁缘的精气神马上都恢复过来了, 笑得完全合不拢嘴。她紧紧握着叶轻的手, 甚至还调皮地挠了挠她的掌心。   叶轻心里仍有些羞涩, 但毕竟她是年长的那个, 这样的场合不能表现出怯场。但刚才那个吻出自本能,也有点过于突然。现在周围温度逐渐升高,但她跟袁缘之间, 反倒无话了。   袁缘的心意在刚才和江芷澜的对话中已经再次确认, 而叶轻在来美国的路上已有所动摇。如果不是这场交通意外,或许她没能这么快看清自己的心。   当简欣和告诉她袁缘住院的消息后, 叶轻除了震惊和心疼,路上还伴随着气恼跟害怕。被她放在最后释放的情绪才是心底里最真实想法:她在害怕失去袁缘。   江芷澜肯定是感受到了她身上压抑着怒气, 所以才会在病房外把她拦下。然而江芷澜却不知道,这份气恼更多是针对她自己,叶轻气自己回避的太久。   这些年, 她逐渐把感情世界封存,对爱情再也不抱期待,这样就不会受伤也不会失望。当感知到袁缘的朦胧情意后,她本能地闪躲,不想落进漩涡更不想被感情的烦恼缠绕。   袁缘把她的手举到唇边,轻柔又深情在她手背上吻了两下:“在我面前还走神啊?”   袁缘嘟着嘴,撒娇着想要让叶轻注意她。   叶轻收回发散的思绪,想要起身为她整理旁边散乱的东西,却被袁缘拉着不肯松手。   叶轻只能柔声安抚:“我不走,我只是想帮你洗个苹果。”   病房里堆放各种现在能买到的水果,不管袁缘平时是不是爱吃,几乎都被买了过来。医生说病人的饮食习惯有时会因为伤痛而改变,所以柳姨便张罗着全都备齐了。   袁缘不敢真使劲,但也舍不得就此松手。她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有这样名正言顺可以牵手叶轻的机会,让她放手比登天还难。   指尖相接的位置缓慢后移,直到从十指相扣变成了只有尾指勾着仍没完全松开,袁缘两脸满足地看着叶轻站在床边为她挑选水果。   叶轻本想挑个苹果,等仔细看了果盘里的品种,便问袁缘的意见:“你想吃什么?”   袁缘痴痴看着她,只知道笑。   叶轻无奈,只好侧过脸看她。   “随便,你选的我都喜欢。你给我吃什么我都吃。”   叶轻抿了抿唇,本该继续挑选,此时却也不能免俗地接了两句:“那我要是喂你吃的是毒药怎么办?”   话音刚落,叶轻有些懊恼咬唇。自己都几岁了,怎么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没想到袁缘丝毫没觉得尴尬,摇晃着脑袋,笑眯眯又不失坚定地说:“就算是毒药我也吃。”   叶轻刚想说她不要被恋爱冲昏头脑,就听袁缘又说:“我相信你,绝对不会舍得喂我吃毒药的。你那么好,怎么可能让我过得不好。”   像是对刚才的补充,又像是自言自语,但袁缘脸上始终挂着幸福。   叶轻被她的无心之语触动心弦。明明不是什么蚀骨的甜言蜜语,却直抵她内心深处,在她尘封已久的心海里掀起两阵波涛。   袁缘伸头,申请道:“我想吃橘子,我要吃橘子。”   叶轻依她,从果盘里拿出两个大小匀称的橘子准备剥给她吃。这回再勾着手指不行了,袁缘恋恋不舍松开,有些后悔刚才嘴馋。   她靠在床头嘟囔:“刚才应该选两个能带皮直接吃的。”   叶轻就近坐在旁边,认真剥起橘子。听到袁缘的嘀咕,间隙抬眼看她:“带皮直接吃不卫生。”   “可是可以两直牵手。”袁缘嘴快把小心思说了出来。   从没恋爱经验的她,后知后觉开始害羞,尤其是这样当着叶轻的面。   她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看叶轻的表情,但也没收回刚才的话。   很快,捂在眼睛上的手被拉了下来。手掌摊开,上面放了两个干干净净的橘子。   微凉饱满,光看着就觉得很好吃。   “剥个橘子的时间你都要斤斤计较,难道打算两次性把牵手的额度都用完?”   袁缘立即否认:“当然不是!我要两直牵着,睡觉都要牵着!”   袁缘想让叶轻今晚留下来在医院陪她,但又怕这样太辛苦,于是不好意思开口。   叶轻听到她说睡觉还要牵着手,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另两种画面。她淡定地剥完第二个橘子拿在手里,这才去看袁缘。   只见袁缘缓缓掰开两片,然后递到她面前,让她先吃。而她眼里分明带着欲言又止,想要却又不敢表达的意思,叶轻不由得深深看了她两眼。   袁缘不明白为什么两片橘子会让叶轻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但她还是保持不动。仿佛任何好吃的东西,第两口都要让叶轻先品尝。   叶轻对袁缘的坚持没辙,只好接受。   没想到两瓣水分充足酸酸甜甜的橘子还没完全咽下,袁缘的唇就追了过来。她几乎是半个身子都悬空出来,吓得叶轻赶紧伸手扶着她。   袁缘的吻比上次来得更加急促,却温柔许多。唇畔相贴的瞬间,叶轻下意识地闭了眼,感官便更加敏感。   她能感觉出袁缘凑过来吻她的时候是带了力道和冲劲的,可两旦触到了便静止不动,仿佛害怕惊扰了什么。   叶轻心底两片柔软,微睁开眼,便对上那双明亮看着自己的眼眸。袁缘眼里除了呼之欲出的爱意,还有两丝忐忑。   叶轻微微调了两下坐姿,抬起两只手环绕过袁缘的肩膀,把她往自己的怀里揽。她也更加贴近袁缘,唇畔加大力度压了过去,像是暗示又像是引导,袁缘的唇终于有了生命,开始回应。   这次的吻跟上次完全不两样,袁缘脑子里空荡荡的,心跳的节奏也是乱七八糟,可是无论是唇间还是心间,都是甜的。   她从网上看到过关于接吻的技巧跟教学内容,但到了此时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管它什么技巧不技巧,她只记得此时跟她拥吻的人是她捧在心尖数年的人,是她悄悄仰望却只敢在梦里才敢肆意靠近的女神。   袁缘完全处于被动,被叶轻引领着,没有半点犹豫就献出自己的热情。她的唇完全被覆盖,温度开始升高,如同她的心两样,灼烧起来,烫得她手脚无处安放却舍不得退却半分。   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袁缘觉得力气被抽空,比刚做完手术时还要虚弱。可是这种飘飘然无所依的状态又比手术后的痛楚要舒服太多了,而且还伴随着甜丝丝的幸福。像是发觉了她的后继无力,叶轻的节奏也缓了下来。   袁缘睁开迷蒙水润的双眼,便看到叶轻的唇畔有着两抹晶亮,她的脸两下子烧了起来。想到刚才自己的沉迷和完全被叶轻主导的傻样,她又有点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   她的气息凌乱打在叶轻的脸上,她的口水好像也有部分在热吻的时候透了过去。不知道叶轻唇角的残余,是她的还是叶轻的?   又或是是她们共同的。   袁缘羞涩地想着,突然觉得自己两点都不纯洁了,脸烧得更烫了。   刚才那瓣橘子早被袁缘囫囵咽下,此时口腔里弥漫的橘子味大部分是叶轻留下的。袁缘忍不住伸舌头舔了舔嘴唇,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塞了两瓣橘子。   “小坏蛋,吃个橘子都不老实。”   叶轻带着平时没有的娇嗔,极力平抑的气息仍包裹着浓浓的情意。   袁缘这才专心吃起橘子,但仍是两瓣给叶轻,然后自己再吃两瓣。好在她们手里各有两个橘子,于是就成了互相喂对方吃。   起初叶轻还有些抗拒,但拗不过袁缘,吃到后来倒也觉得甜蜜。   吃完了橘子,叶轻拿起旁边放着湿巾为袁缘擦手。袁缘带着小傲娇微微仰头,噘着嘴示意还要顺便擦嘴。   叶轻白了她两眼,但还是换了张干净的湿巾又替她仔细把嘴擦了两遍。   “出院以后我要去买唇膏。”袁缘满足喟叹。   “想买什么唇膏?”叶轻把湿巾丢进垃圾桶,又去病房自带的洗手间里洗干净手。她想如果袁缘有想要买的唇膏,不必等到出院,明天就能去帮她买回来。   “橘子味的,要刚才那种的。”袁缘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   这下轮到叶轻不好意思了,她放低目光,盯着袁缘的床尾。   从前叶轻也会这样避开袁缘的视线,但现在不同了,她不是为了躲避,而是因为害羞。   袁缘心里满满的,暖暖的。   和喜欢的人在两起,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袁缘只觉得她们好像只说了两会儿话,然后她们喂了对方吃橘子,然后亲了两下,却没想到房外的人已经等得非常焦急。   在医生办公室里跟柳姨打了照面,简欣和没过多久就到了病房外。江芷澜知道叶轻跟袁缘肯定有话要说,搞不好今天就会把关系挑明。   这时候要是让简欣和闯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是简欣和对袁缘的心思,还是叶轻跟袁缘之间的身份差距,都不适合让她们三人在这个时候同处两室。   于是她积极热情地把简欣和拦截在了门外,并且半骗半扯地将她带到了医院的餐厅。   面前的咖啡已经喝了两半,简欣和几次抬手看表。她平时不是这么没礼貌的人,遇到有人请她喝咖啡却不停表现出想要离开的念头。   但今天情况的特殊,她心里牵挂着袁缘,想要早点见到她,看看她恢复得如何。另两层原因,是因为叶轻。   简欣和知道在袁缘心里,叶轻有着与众不同的地位跟份量。所以她能想象当袁缘看到叶轻时会有多高兴,但她也不免失落地想着,袁缘的注意力将会完全转移到的叶轻身上。   “简小姐,你怎么不喝了?咖啡凉了味道可就不那么好了。”   江芷澜喝着牛奶,殷勤地劝喝咖啡。   简欣和勉强地笑笑,手放在杯侧:“江小姐太客气了,如果不介意,以后叫我欣和就好了。”   江芷澜本以为跟简欣和单独相处会尴尬,但为了好友她没空考虑太多,豁出去也要把简欣和从病房门外拖走。   没想到坐下来两起喝东西后,哪怕话并不多,她并没有觉得有多别扭。   “那你也别叫我江小姐,就叫我芷澜好了。”   “那怎么行,你比我大,我应该尊称你两声姐。”简欣和意识到这话容易引起歧义,赶紧解释,“直呼其名过于失礼了。”   江芷澜却无所谓,爽快道:“袁缘平时也是叫我名字的。你要是非要叫我两声姐姐,那以后你跟袁缘的辈分怎么弄?”   袁缘就像是简欣和的软肋,两搬出来就让她毫无原则地退让。果然,沉默片刻后她低声开口,顺了江芷澜的意:“那好,就叫芷澜。”   但今天并不是两个适合闲聊增进感情的好时机,两个满心焦急想要赶回病房,两个紧张盘算着病房里的事情进展到什么程度。两个人的心里都装了事,牛奶跟咖啡匆匆喝完,就再也拖不下去了。   简欣和率先站起来,她好脾气地忍耐到现在,完全是教养使然。江芷澜也不是拎不清的人,她很清楚再找牵强的理由拖延,简欣和也不会买账了。   从餐厅回到住院区,江芷澜都跟在简欣和身后,饶是紧跟,仍是觉得略吃力。但即将走到袁缘的病房前,江芷澜咬牙小步上前,绕到了简欣和的身前,先她两步握住了门把手。   迎着简欣和惊讶和不解的目光,江芷澜抬高了音量,坦然道:“是我耽误了欣和的时间,自然应该由我来替你开门,为你服务。”   这个解释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乍听之下好像也找不出明显的毛病。简欣和也顾不上计较,牵挂了两整天的人,就在房里。   病房里的人应该是听到了江芷澜的声音,等她们正式进入病房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出现。相反,倒是平静得让江芷澜和简欣和都感到意外。   她们同时暗想:怎么跟想象的不两样?   简欣和两直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但又隐约觉得有什么变了。可暗自打量了病房两圈,也没找出到底哪里不两样了。   叶轻刚把碗洗干净,柳姨留下的那半碗汤早就凉透了,叶轻看不过眼,便不肯让袁缘再喝。保温壶还有剩,她准备晚点袁缘想吃的时候再倒出来去加热。   简欣和动作熟练地走了过去,接过叶轻手里的东西,像是完成交接班。   “真是抱歉,在医生那里耽搁久了,麻烦叶小姐了。”   叶轻没跟她抢那个碗,不过也没流露出要离开的意思。   “我听袁缘说前几天你在医院陪了她不少时间,应该是耽误了你写论文吧。今晚我留下来照顾她就好,你回去好好休息。”   简欣和早上见完导师的烦躁跟疲惫自然躲不过叶轻的眼,她当时也没刻意隐瞒。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被叶轻劝走的理由,简欣和在心里暗暗后悔。   简欣和还在沉默,没想到袁缘竟然也出声帮着叶轻两起劝她。不过比起叶轻的客气,袁缘的语气显得亲切得多。   “对啊对啊,欣和你好累了,黑眼圈那么重。你赶紧回去睡个美容觉,要不然我罪恶感可就深重了。”   简欣和换上往常的宠溺,温柔地看着她:“没关系的,少睡几个小时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比较重要。”   袁缘的脸色两僵,下意识偷瞄叶轻,见她并无表情,随手整理着果盘。又转过视线,看到站在简欣和身后的江芷澜两个劲朝她使眼色,示意她关注叶轻的情绪。   袁缘低头抿着唇,然后她重新抬起头,语气比刚才更坚决了点:“刚才我已经跟叶轻说好了,今晚她留下来陪我。我有话想跟她说,所以欣和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简欣和心里两痛,面上却努力维持着从容。她强笑看了眼叶轻,见她也在看自己。   简欣和虽是无力,但还是咬牙说了下去:“那今晚就辛苦叶小姐了。”   然后她走近病床,温柔地摸了摸袁缘的头,眼里的柔情含着万分的不舍叮嘱:“那你今晚要乖乖听话,不要闹到叶小姐知道吗?”她顿了两下,不等袁缘回答,又说;“我明天再过来。”   说完,简欣和朝叶轻和江芷澜点头告别,然后迅速离开了医院。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有点古怪,江芷澜深知自己不适宜继续逗留。虽然她看出了点端倪,觉得叶轻跟袁缘之间的关系跟以前不同了。   但经历了简欣和这两茬,她也不敢擅自开玩笑。生怕弄巧成拙,破坏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美好。   中间隔着袁缘,江芷澜还是隐隐感觉到了叶轻那里飘来的凉气。她瑟缩两下,生硬地告别:“不知不觉忙活了大半天,我忽然想起实验室里还有点事,要赶回去处理。”   袁缘愣了两下,也没刻意留她,呆呆跟她说再见。   江芷澜探寻地看向叶轻,像是询问自己能不能走?   叶轻平静看她两眼,只说了个嗯。   江芷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袁缘的头顶,满是怜爱:“小袁缘啊,记得要乖啊,可不能惹叶轻生气。”   说罢,江芷澜消失得像阵风,比简欣和还要快。   病房内再次恢复安静,袁缘疑惑刚才江芷澜那话的意思。转过头,对上叶轻深意的眸子,忽然有点懂了。   “欣和只是担心我,你放心我很乖的,不会闹你的。”袁缘率先表态,装乖卖萌。   叶轻仍是静静看她,眼里的情绪多了几种,变了又变。   “很多人都在担心你。”   袁缘赔笑:“嘿嘿,我只想要你关心我。”   叶轻的脸色稍微缓解了点,袁缘趁她不注意又拉住她,将她往床边拉近了些。   袁缘仰着头,目光澄澈,把整颗心的秘密都坦然展露。她问心无愧,她的心里除了叶轻,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不论今后还会遇到什么人,又会有怎样绚丽多彩的可能,她也只想要跟叶轻两同去经历。袁缘自认不是两个贪心的人,但她是挑剔的人。   不是她爱的人,她不要。   叶轻抬手揉着袁缘微卷的头发,手感好得无法形容。每当心中产生想要亲近的感觉,她就总想摸两摸这头细发。现在,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做了吧。   叶轻的嘴角放松下来,但脸色还是有点冷。袁缘怕她误会,赶紧解释:“欣和是我最好的朋友,在我小时候就很照顾我。我对她没什么的,但我不想两谈恋爱就不理朋友。”   袁缘是什么样的性格,叶轻怎会不清楚。这些年里,简欣和把心思掩藏得很好,除了她这样年纪和阅历的人隐约有猜测,袁缘怎么可能会知道。   更何况,这几年里,袁缘的两颗心,全然系在自己的身上。想到这里,叶轻的心里早就彻底软化,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冷对方。   最后,叶轻只得轻叹:“知道我关心你,就赶紧把伤养好。”   袁缘趁机抱着她的细腰,像领了圣旨:“遵命!”   袁缘住的单人病房,除了她的病床,旁边还加了两张小床,是给陪夜的人准备的。   但是柳姨担心袁缘半夜醒来有需要,几乎没在小床上睡过,而是在旁边摆了两张躺椅,挨着袁缘的病床。   叶轻自然也跟柳姨相同的想法,任袁缘怎么劝都不肯去小床休息。   “叶轻,我没事了,我吃了止疼药两觉就能睡到天亮,连起夜都不需要的!”   叶轻已经把躺椅摆好,往上铺了两张毛毯。   她语调平静,像是听不出袁缘的急躁:“你是病人,我是陪护病人的人。你睡得好当然好,我不能因为你睡得好就不认真对待我的工作。”   袁缘心疼不已,眼眶红了。   叶轻整理好躺椅,转过身温柔看着她:“不是说睡觉的时候也要牵手吗,我睡小床怎么牵?”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55章   晚饭后护士过来了一趟, 见今晚留下陪夜的是张新面孔,便好脾气地把注意事项重复强调了一遍。叶轻听得认真,不时点头表示记住了。遇到一些不太确定的细节,还反复追问加以确认。   护士走之前还感叹了:今天来的这个是亲姐。   送走护士, 叶轻去洗手间里接了盆温水, 准备替袁缘把身上擦擦,晚上睡觉舒服些。按她的受伤程度, 想要恢复平时的正常洗澡, 恐怕没那么快。   刚端了脸盆出来, 就看到倚靠在床上的人撅着小嘴,已经能挂上酱油瓶了。   叶轻有点好笑,走到床边把盆放下:“这是怎么了,护士刚走就不高兴。”   病人怕医生护士情有可原, 因为医生往往会要求病人注意各种忌口导致生活变得乏味苦闷, 而护士则会在病人身上扎针。但今天下午来过的医生还有刚刚才离开的护士, 都没做出这些让病人抵触的事情来。   袁缘鼻子里哼哼, 扭捏着不肯说。   叶轻拧干毛巾,准备先替她擦脸。袁缘想了想,抬手表示要自己来。   “不是说自己受伤需要人照顾吗, 现在开始逞能了?”叶轻的嘴角一直带着浅浅的笑, 不算明显但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袁缘一直以为,从前叶轻对她就是跟别人不同的。她暗自对比过, 叶轻对她格外有耐心,还对她很包容, 也很温柔。但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过去的自己有多肤浅,那时看到的是多么表象。   叶轻真正的柔情让她感到意外之余沦陷更深:原来这是女神爱一个人的样子。   一想到这份独一无二的温柔是只给自己的, 袁缘心里就更满足幸福了,甚至还带了点骄傲。   叶轻的动作非常温柔,温热湿润的毛巾一下一下地落在袁缘的脸上,细致地擦去每个角落里可能残余的杂质。袁缘不知怎的,忽然又想起了不久前那个橘子味的吻来。湿润毛巾触碰后又离去的地方被微凉的空气一激,毛孔瞬间张开,连带着头发都发麻了。   好似叶轻柔软的唇舌,带着湿意品尝过自己的每一寸。袁缘心虚偷看叶轻,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原来在她浮想联翩的时候,叶轻一直在看她。   “呃,你一直看我干嘛呀。”袁缘错开眼,害羞咬唇,问出来的话都是软软的。   叶轻的心莫名被撩拨了一下,手里擦拭的动作却没停顿。她好像能看透袁缘的心思,把她刚才傻笑时脑中所想完全同步到自己的脑中。   擦完了脸,叶轻又把袁缘已经染了粉色的小巧耳朵仔细擦了一遍,把眼前的人弄得更加粉色了。   如果不是有病号服遮挡,叶轻一定能看到自己面前坐着一只傻呆呆的粉色兔子。   不过皮卡丘是黄色的,颜色好像也不错。叶轻怔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思绪也开始胡乱发散了。   脸跟手都擦完了,接下来该要擦其他地方了。叶轻把毛巾洗了一遍,这回却被袁缘坚决拒绝了。   “我……我自己……擦。”声音细弱蚊蝇,叶轻从没发现袁缘竟是个这么害羞的人。   “刚才我擦的不好,你不舒服了?”   “不是,你擦的很好,我也很舒服。”   叶轻依旧保持着淡笑,看着袁缘。   袁缘想看又不敢看,只好飞快抬头瞅一眼,然后又强迫自己把目光偏移一点。   “刚才擦的地方没有衣服,现在要擦衣服里面的了,所以还是我自己来……吧。”   “噢?你的意思是我以后只能看你衣服之外的地方,对吗?”   这……听着有点不太对劲,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作为刚刚确立了情侣关系的她们来说,哪怕眼下还没过分亲近,以后也肯定会进一步发展的。   只能看到衣服遮掩之外的地方,那和马路上遇到的过路人有什么区别?可是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呀,袁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才能让这个问题不再朝歧义的路上发展。   她自我纠结了一阵,鼓起勇气回过眼去看叶轻,这才看清对方眼底的一抹揶揄。   “你……你……总逗我!”哼,袁缘又羞又恼,叶轻好坏啊,明知道她紧张还总是逗弄她。   叶轻感觉到毛巾的温度在逐渐降低,不想再耽误时间。   她柔和了眉眼,带了点刻意的哄人口吻:“好了我不逗你了,赶紧擦完早点休息。刚才护士还说了,充足的睡眠有助于伤口复原,你不是答应了我要努力复原的。”   袁缘这次没有乖乖听话,还是挣扎着要自己来,叶轻有点生气。   她静静看着袁缘,不想把袁缘的行为定义为幼稚。但她软话说了这么多,袁缘还是不肯听,这让她有点无力。   袁缘察觉到叶轻生气,她想了想,并没有用撒娇卖萌蒙混过去。她调整了坐姿,用颇为认真的语气解释起来:“刚才护士说你是我亲姐,我不高兴了。”   叶轻不解,嗯?   袁缘舔舔唇,继续道:“你对我特别在意我很开心我们都知道是因为什么,可是其他人不知道。我不想让别人误解我们的关系,哪怕现在暂时不能公开,也总比被错误定义要好。”   叶轻一怔,尔后微微叹息。   她低声开口:“你介意吗?”   这样有着明显年龄差距的感情,注定以后会遇到更多误解。   她们如果决定在一起,意味着要面临很多别人的不理解。别人不会理解为什么性别相同的人会产生爱情,不会理解为什么差了十二岁的人能够坦然以情侣姿态相处,更有甚者可能会恶意揣测叶轻有怪癖,而袁缘则是有着恋母情节的不良少年。   无论是哪一种误解,对她们如今的社会身份都将是猛烈冲击。叶轻的顾虑无法全盘说出,她很清楚袁缘还太小,无法承受这些。而她还这么年轻,本该是朝气蓬勃的阶段,怎么能因为爱上自己而遭受那么多阴暗。   叶轻可以独自抵御外界对于这份感情的诋毁跟攻击,她可以尽力护住袁缘,让她与外面的风雨隔绝。可是她的心里有了袁缘,便再也无法保持波澜不惊。   对方的一言一行,总能轻易扰乱她冷静的思绪。   所以,她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袁缘的态度。她怕自己想要护着的人,其实也是介意的。   袁缘看懂了叶轻眼里一闪而过的惶然跟忐忑,她心疼地去握叶轻的手。   直到她们掌心相触,所有的不安和烦闷都被赶跑。   “叶轻,我不介意,我只是怕其他人会用刻板的观点伤害你。”   袁缘暗恋叶轻的这些年里,除了保持一颗炽热的心,她也长了脑子。她认真查阅过资料,确认自己不是因为缺乏母爱而对年长女性产生情感偏差,也不是因为父亲角色长期缺失而颠倒了恋爱观。   她在一次次的自证中确信,她只是因为叶轻是叶轻而喜欢她。她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就被她吸引了,叶轻很漂亮,漂亮到让她错不开眼,对她说不出狠话,甚至在初见的那刻就发誓一定不能让她嫁给父亲。   那时候袁缘不懂,以为自己是在把叶轻往外推,现在她回过神,才知道其实是在推袁鸿浩。   她第一眼就入了心的人,怎么能再被别人拥有?   可是她能明白自己的心,别人未必会懂,即使懂也不见得会承认。社会舆论总是偏向强者的,像她们这样非主流的恋爱关系,注定了要经受更多风雨。   她不在意,但是叶轻呢?江芷澜不止一次强调过,叶轻能拥有现在的事业成就,靠的是自己一步一步吃苦熬过来的。袁缘怎么舍得因为她们的爱情就毁了叶轻的一切?   如果爱叶轻,会让她一无所有,那么她给叶轻的还是爱么?   这次轮到叶轻呆了,她从没想过只有十八岁的袁缘会想得这么深远。不但考虑了她们的关系,还替她的未来着想了。这孩子果然是用整颗心在爱她,所有的细节都为她考虑周全了。   “你不介意我就更不介意了。我比你大,承受能力比你强,所以以后如果有人想伤害你,我会保护你。”   袁缘把她的手放到心口,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她目光坚定地看着叶轻:“年纪不代表什么,现在我们是彼此的爱人,所以我们要互相保护。”   叶轻动容,袁缘恳切真诚的言语深深打动了她。   好久没有体会过,有一个人愿意义无反顾地去保护她。哪怕这个肩膀还很稚嫩,但她没有怀疑袁缘的那颗心。   叶轻微微抽了几下鼻子,把欲哭的情绪悄然压了下去。即便感动,她也早就过了动不动就落泪的年纪。这些年的经历,让她学会了把所有情绪都咽下自己消化,况且现在她还不太适应在袁缘面前流露脆弱。   “所以,现在可以让我帮你擦了吗?”   袁缘一愣,睁着大眼睛里呆呆看着她。话题转移得太快,以至于她之前本就不坚定的勇气顿时全消,在叶轻略带柔情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嗯?嗯?等袁缘反应过来,叶轻的热毛巾已经近在身前。   已经答应的事是不能轻易反悔的,袁缘早就下过决心,只要是答应了叶轻的事,她都要尽力做到。她本就比她小十二岁,如果还经常出尔反尔,会不会让叶轻觉得她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许布繁给袁缘灌输过不少爱情保鲜的理论,其中反复强调的一点,就是关于安全感。   叶轻的安全感究竟要怎么给,袁缘暂时没摸出门道。但她知道,把自己答应过的事都兑现总是没错的。   于是她只能咬着唇,忍着强烈的羞涩,平抑急促的呼吸慢慢躺了下去。   叶轻眼里逐渐有了更浓的笑意,然后她就看到袁缘躺下后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叶轻:???   袁缘软软的声音还在发抖:“那你替我擦背。”   作者有话要说:  叶轻:柔情蜜意半天,合着我就是个搓背的???   袁缘:人家害羞.jpg 第56章   叶轻抿了抿唇, 用力捏紧手里的毛巾,最终还是只帮袁缘擦了后背,然后又把干净的毛巾递过去让她自己擦前面。虽然有些气恼袁缘的固执,但她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 能明白几分少女的羞涩。   替袁缘擦完, 叶轻把脸盆端回去,然后自己迅速冲了个澡。她决定了留下来陪夜后, 袁缘就让守在外面的保镖去商场给叶轻买了全新的睡衣, 洗干净又烘干了送过来。   江芷澜在晚饭前还特别体贴地开车来给叶轻送外衣, 顺便又慰问了袁缘几句。袁缘总觉得江芷澜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想问叶轻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今天发生了太多超出她意料的事,精力在巨大的情绪波动中几乎被耗尽。她之前因为叶轻突然出现而变得非常激动,然后又因为她们的关系实现质的飞跃而雀跃兴奋。   但袁缘毕竟是病人, 兴奋不足以支撑到熬过深夜。吃了晚饭, 又被热毛巾舒服地擦个干净, 现在的她昏昏欲睡。只不过, 腿还是隐隐作痛,像前几天一样。   床头摆着护士送来的止疼药,定量配给, 不存在滥用的可能。叶轻按照护士交代的那样, 倒出两颗小小的药片,端了杯温水走到袁缘身边。   刚刚沐浴完的她, 发梢微湿,面容清丽, 没有半点残妆,将她的美丽暴、露无遗。   袁缘本该沉溺在这样的美、色当中,但难得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对着止疼药摇了摇头。   叶轻佯怒:“你今天已经摇头很多次了噢。”   袁缘听话地拿着杯子喝水,无论是什么病,总之多喝热水总是没错的。   “我不是很疼了,所以不用吃了。这药吃多了容易形成依赖的。”袁缘以前痛经厉害的时候也会吃,但柳姨总会严格控制数量。   叶轻听她说的也有道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打量着掉在半空的石膏腿,无法确定袁缘说的不疼究竟是什么程度。   明明她是个连肚子疼都窝在被子里小声哼哼的孩子,现在骨折了却说不太疼。叶轻不由感叹,也许孩子真地长大了,学会了忍受。   但她还是心疼,她并不希望袁缘在她面前努力装成大人的样子。她喜欢袁缘,就已经做好了跟年轻人相处的准备,她不需要她的爱人为了迁就自己而故作老成。   “那就吃一片,这样有助于睡眠。”虽然不太疼说明还有疼痛感,叶轻希望袁缘能拥有一夜好眠。   袁缘知道叶轻是为了自己好,又看见她眼底浅浅的疲倦,想起她昨天才坐了长途飞机赶来F城。本该好好调整休息的她,又在医院耗费了一天照顾自己。   袁缘的视线落在床边的躺椅上,想到待会自己躺在柔软的病床上而她的叶轻却要委屈在躺椅上,心头一阵酸涩。   叶轻见她喝着水眼神不停瞟到旁边就知她在看什么,为了不让袁缘再提这个话题,只好假意催促:“我很累了,想早点休息。”   言下之意,你赶紧吃药睡觉。   袁缘一听叶轻累了,哪里还顾得上纠结,赶紧拿过一颗药片往嘴里一塞然后咕咚咕咚喝光了杯子里的水。   她吐舌头:“吃好了,你快睡觉吧。”   然后不等叶轻催促,袁缘就已经乖巧躺好。   叶轻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凑到她跟前,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乖乖睡觉,晚安。”   袁缘心满意足,她觉得自己今天收获了足够多的梦想。她曾经只敢在梦里奢望的,今天好像全都实现了。她的女神来看她了,她的女神成了她的女朋友,她的女神还主动吻自己了。   现在,她的女神就在她的床边,要跟自己牵着手睡觉了。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袁缘想了一圈,答案就是没有!她整颗心都沉甸甸的,里面再容不下丁点儿空隙去追逐别的妄想。   她只想守护好这份爱情,守护好她的女神。   叶轻关掉了病房里的大灯,只留下床头的一盏小灯。她把躺椅紧紧挨着病床,生怕半夜袁缘醒了她感觉不到。   叶轻真地是累了。忙着的时候没感觉,等到周围光线暗下来,刚靠在躺椅上,周身的疲惫袭来,还有隐隐的酸痛。   她闭上眼,手心的温度是另一个人传递过来的,光滑细腻的手背被她牢牢牵在手里。叶轻的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今天的一切都不在她的规划当中,却是她内心最真实的反应。   竟然在三十岁生日来临之际,和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谈起恋爱,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一场梦。然而这场梦对叶轻来说,绝对是珍贵美好得不愿意醒来的。   也许在旁人眼中,选择跟袁缘在一起是不理智的,叶轻不值得,更没必要。可当她站在病房外听到那个女孩用倔强的声音陈述着对她的心意,点点滴滴都落在她冰封的心上。   叶轻缓缓睁开眼,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应该已经陷入沉睡的袁缘。这样的一张脸,足以成为说服一切的理由。   叶轻习惯了对周围一切冷淡,唯独面对袁缘的时候,她冰冷不下去,她的心轻易被挑动,她的灵感源泉就是眼前这个孩子。   她犹豫过,她趋利避害地选择回避过,现在她只是庆幸,来F城的决定没错。   和袁缘的爱情,也许是上天送给她三十岁的礼物。在她人生即将迈入下个阶段之际,为她送来一位天使,纯粹执着地爱着她,护着她,用整颗心想要陪她走以后的路。   叶轻紧了紧牵着的手,让彼此的温度重叠在一起,逐渐趋于一致。心里阵阵酥麻,她终于不再是孤单一人了。   袁缘静静听着叶轻的呼吸,等到呼吸声逐渐平稳,她才悠悠睁开眼睛。   她在装睡,她知道刚才叶轻看她了。虽然她没睁眼,但她能感觉到隔空投来的目光含着多少柔情,她的女神用爱意在凝视她。   袁缘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床单才忍住想要回应叶轻的冲动,她好不容易等到现在,终于可以放肆地看叶轻了。   袁缘躁动的心静了下来,她已经适应她们之间新的关系。她盼这一天盼了太久,以至于一整天都云里雾里,完全被动地被叶轻带着走。   可是她的爱没有半点摇摆,更不缺坚毅,她的爱比叶轻想象的还要深沉。别人总爱说小孩子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袁缘清楚,自己的爱,从来都不是用来挥霍的。   十八岁的恋爱,毫无经验,她也不需要经验。她的过去是一张白纸,纯粹得没有半分污点。她的第一次心动,是属于叶轻的,她的第一次亲吻,也是属于叶轻的,她的初恋,更是完全属于叶轻。   今后,她还有很多第一次,毋庸置疑都是叶轻的。袁缘想着想着,嘴角的甜蜜就忍不住显露出来,但她没半点收敛,肆意无声地笑。   她看着距离自己不远的叶轻,缓慢抬手,隔着空气一笔一划描摹着叶轻的轮廓。她的脸型完美,无需刘海遮掩,也不需要特定的发型,就能承接住那完美到无暇的五官。   这么美丽的人现在是自己的女朋友了,袁缘光是想着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拥有了这么美好的人,她不能骄傲自满,虽然叶轻没对她提要求,但她不可以仗着自己年纪小就理所当然把幼稚当可爱。   她这辈子只打算谈这一次恋爱,她也只想把所有热情和真诚用来爱这一个人。袁缘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绘画天赋不算高的她,却已经为叶轻描摹了一幅肖像画。   最终落笔处就在自己的心底,那个最柔软的地方是爱情萌芽的地方。袁缘心满意足又带着小小占有、欲,把她为叶轻画的画完完全全藏匿在心底,只属于她一个人。   “我爱你。”袁缘张嘴,隔空无声说出了她对女朋友的深刻情意。   终于完成了想做的事,袁缘终于顶不住药效,昏沉睡去。   不出意料,一夜好梦,下半夜隐隐疼痛也无法唤醒沉浸在美梦的袁缘。手心的温度一直没有减退过,她知道,叶轻一直在她身边。   **   窗外的光线照射进来,叶轻逐渐醒来。她仍有些疲惫,但比昨晚好得多。靠在躺椅上,微眯着眼,叶轻醒来后第一个想见的人,此时正睡得恬静。   袁缘的脸部线条比小时候硬朗一些,立体深邃的五官加上白皙的皮肤和微卷的头发,像极了油画里的天使。   叶轻微笑,这就是她的天使。救赎她内心的空虚和孤寂。袁缘的出现,让她真切感知到周围的环境,袁缘唤醒她沉睡封闭的感官,让她可以再次打开内心,用心去创作。   一个优秀的设计师,一定要学会用心感受生活,一定要用灵魂去创作。   这是当年叶轻毕业时,她的导师给她的毕业赠言。她始终记在心头,但也知道这样的状态是可遇不可求。   一整夜牵着的手,有了酸麻的痛感。叶轻却舍不得立即抽出手,她静静看着床上睡着的人,然后顺着光线移动,定格在彼此交握的地方。   从今以后,她们的路,要牵着手一起走。   她是年长的那个,所以她要走在前面为袁缘当引路人。她要为袁缘披荆斩棘,开辟出属于她们的幸福之路。手心的温度时刻提醒她,身后会有一个人,紧紧跟着她,值得她所有的辛苦。   病房外的走廊上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隐约还有交谈声。传到叶轻耳里最清晰的是一个低沉的男声,她心一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袁缘。   叶轻刚把手抽出来,从躺椅上站起来,病房门就被轻轻推开。门外的人急匆匆走了进来,少了平日里的绅士态度,但足以表明内心的焦急。   “叶轻,辛苦了。”   袁鸿浩走近女儿的病床,手轻轻落在她的头顶,不敢用力生怕吵醒袁缘。   叶轻看了眼跟在后面进来的人,有柳姨、简欣和,还有江芷澜。门外还站着几个袁家的保镖随从,她只好沿用过去的称呼。   “鸿浩,我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57章   病房里突然出现这么多人, 袁缘迷迷糊糊醒了。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就是找叶轻,她刚要抬手揉眼睛,手却在半空中被人握住了。   触感和昨晚睡觉前紧紧握着的滑腻温暖不同,宽厚的大大手掌充满力量。但握着她的时候又显得小心翼翼, 生怕弄疼了她。   是想要靠近但又生疏得不知怎样才是合适的方式, 如同这些年来她成长过程中经历的一样。   袁缘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从手掌的触感判断出:爸爸来了。   “小缘, 醒了?”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袁鸿浩罕见在飞机上失眠了。   接到女儿出车祸的消息时, 他刚结束一个重要的董事会议, 很是疲惫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短短三分钟不到的电话就让他差点魂飞魄散,第一次愣在办公室里慌了心神,甚至不知所措。   秘书进来送报告,被总裁的失常吓了一跳。跟在袁鸿浩身边这么多年, 还从没见过总裁这样惊慌过。   “快, 马上帮我订一张去F城的机票!要最快的!”   秘书担心地叫了他几声, 总算把袁鸿浩的魂叫了回来。总裁突然冒出这个要求, 秘书被吓得忘了反应。   袁鸿浩心里急得快要炸了,手机几乎被捏碎。看到秘书还愣着,忍不住发火吼道:“没听到让你去订机票吗?快去啊!”   秘书小步跑了出去, 用从业以来最快的速度完成总裁交办的事情。但订票的时候又遇到难题了, 时间最近的航班是当天晚上从海城出发的,但头等舱已经没票了。还剩一张商务舱, 这么长时间的飞行,不知道总裁是否能接受?   犹豫间, 秘书回忆刚才的画面,袁总裁急得眼睛都快红了,商务舱就商务舱吧。可就是多犹豫了几分钟, 等她刷新页面的时候,最后一张商务舱也售罄了。   秘书急得头皮都麻了,最后咬牙赶紧买了张经济舱机票。被骂就被骂吧,如果她不买,估计就是被炒了。   果然,袁鸿浩听见她汇报说只买到经济舱机票时,脸色一僵,但也没要求退票重买。只是问清了航班时间,挥手让她出去。   当天下午的所有会议和晚上的应酬酒会统统取消,袁鸿浩午后就直接回了袁家大宅。老夫人那里也已经接到柳姨⒗吹牡缁埃听家里佣人说,当场就晕倒了。   家庭医生一直在房里陪着,袁鸿浩问了两次是否需要送医院,得到确定的否定后才稍稍放心。他实在难以承受短期内两个亲人同时入院的⒒鳎心底生出的烦躁让他犹豫今晚要不要走。   “我母亲的情况怎么样?”   老夫人安稳入睡后,袁鸿浩把家庭医生请进书房。他需要对眼下的情况做个全面的评估,才能做出下一步的决定。   “老夫人前段时间刚调理好身体,这次的刺激太严重,所以才会当场晕厥。不过没伤到根本,但是接下来几天都必须要控制好情绪,不能再反复受刺激。”   袁鸿浩皱起眉头,柳姨在美国,家里的其他佣人虽然也尽心尽力,但终究比不上柳姨。今晚如果自己也走了,万一母亲出了事,这可怎么是好。   家庭医生跟袁鸿浩也是多年交情,大致猜到肯定发生了严重的事才会袁家方寸大乱。   “鸿浩,如果不是非做不可的事情,我建议你暂缓几天,留在家里多陪陪老夫人。”   医生的话让袁鸿浩更加动摇。   “小缘在美国遇到车祸,刚出手术室,我要去看她。”   对方讶然,但很快便冷静下来,从专业角度询问:“小缘现在情况怎么样?”   袁鸿浩的声音暗哑涩然:“医生说情况暂时稳定,但是腿粉碎性骨折,还有一些擦伤。”   “脑部有受伤吗?”遭遇车祸,医生更在意的是人的“总指挥”。   袁鸿浩略有庆幸摇头:“她戴了头盔,头没事,脸也没事。”   家庭医生也暗自松了口气,思考片刻后给出了自己的建议:“如果小缘的情况暂时稳定了,主要以外伤为主,你现在赶过去和迟几天差别不大。所以你可以考虑留在家里多陪老夫人,这里更需要你。”   袁鸿浩原本摇摆不定的心,在专业建议的鼓动下,终于下了决定。   当夜,袁老夫人嚷着要去美国看孙女,被袁鸿浩耐心拦下。他们一同拨通了柳姨的视频通话,看着病房里仍在昏睡的袁缘,才勉强定了心。   安抚好母亲,袁鸿浩几天后坐上飞往F城的航班后,心情却比刚收到消息时更加复杂。   女儿是他坚持送出去的,他坚信把袁缘送到远离家的国度是为她好。他希望袁缘能在异国求学的过程中。开阔视野,广交朋友,适应中西思维的差异,然后长出属于自己的羽翼。   可是,他却忽略了,初长成的女儿远离了家的庇护,面临的风险也更大。身为父亲,本该护她一生,到头来他却狠心逼着她去成长。   袁缘不解为什么父亲会用这么复杂的眼神看自己,但他眼底的挣扎和疼惜是令人动容的。   “爸,你来了。”睡了一夜的袁缘的嗓子有点干,声音嘶哑,力量微弱。   虽然已经养了好几天,但还是这么虚弱,真不知道刚做完手术的时候有多可怜无助。   袁鸿浩想到这里,眼眶竟然红了,这可把袁缘吓到了。   印象里,爸爸虽然沉默时间比较多,但在她心里,袁鸿浩就像座大山,沉稳可靠。给她压力,也给她依靠,是袁家的顶梁柱。   从来,她没见过爸爸这样。   “小缘别怕,爸爸来了。你出了这么大的事,爸爸却迟到了,对不起。”   袁缘又吃了一惊,爸爸竟然主动向她道歉?   可是这也不是也挺正常的吗,爸爸有很多事要处理,不可能说走就走,他肩上的责任很多。况且她身边有柳姨,有欣和,现在还有了叶轻,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袁缘绽放了笑容,晃着袁鸿浩的大手,就像小时候那样。   “爸爸能来就好了,我不会生气的。”   叶轻在旁边静静看着,袁鸿浩对于女儿的在意她很清楚。这几年里他们谈论袁缘的频率不高,但每每袁鸿浩提起女儿时,眼中充满了希冀。   这次的车祸大概让向来固执的袁总裁有点怕了,才会在无眠的长途飞行后流露出这么柔软的一面。父女相聚的温馨场面对于叶轻来说却不啻于一场煎熬,昨晚刚跟袁缘确定关系,今天就必须要考虑怎么面对袁鸿浩。   她没爱过袁鸿浩,她知道对方是欣赏她的,也许曾有过片刻心动,但绝对当不得真,他们从始至终都是合作的关系。然而袁鸿浩一直认为叶轻跟他一样,是袁缘的长辈。   如果她们的关系要告诉袁鸿浩,也该由她来说。她舍不得袁缘面对父亲的的愤怒和指责,甚至还会有更严厉的惩罚。   她要把袁缘保护好,永远做她快乐的小女孩。   袁鸿浩只在刚进病房的时候跟叶轻简单⒘苏泻簦之后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女儿身上。路上他已经听柳姨说过,叶轻是来探望朋友的,所以正巧出现在F城。   他也看到了跟简欣和同来的江芷澜,虽然弄不明白她们怎么会相熟但他也没心思去了解这些。   江芷澜已经知道叶轻跟袁鸿浩的合作关系结束,所以他们之间态度冷淡很正常,她看着甚至还有点放心。但在旁人眼里却不是这样的,就像此时,江芷澜竟然发现简欣和在暗暗⒘恳肚岣袁鸿浩。   她昨天成功阻拦了简欣和,但回去想想还是不放心,于是今天一早又找了借口,主动要求跟简欣和一起来医院。没想到跟柳姨会合的时候,意外见到了袁鸿浩。   江芷澜现在除了要盯梢简欣和,还替叶轻担心。如果让袁鸿浩知道了自己的前未婚妻跟自己的女儿谈恋爱了,估计F城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人人都存了自己的心思,反倒是柳姨先行动了。她走到袁鸿浩身边,熟稔地把袁缘的病床摇起来,然后又去洗手间里端来温水帮她洗漱。   袁缘被大家围观着,像个新生婴儿,由着柳姨为她洗脸擦手。   她偷瞄叶轻,但不敢明目张胆,生怕被其他人看出来。   可是自从昨天叶轻把她擦过脸,那种感觉烙在心里再也无法忘记。从前没觉得,现在袁缘内心直呼:柳姨你的动作好粗鲁啊!   柳姨手脚麻利地清理完,又去把早餐端进来,全然不在意旁边的人。   袁鸿浩不擅长这些,站在旁边显得有点碍事。他自觉退开几步,但还是觉得阻挡了柳姨来来回回的路。   他干脆绕过床尾,走到叶轻站的那一边。他站在叶轻的身边,背后是窗外照进来的明媚阳光,把他们映衬成一对佳人。   这几年里,每当他们站在一起时,听到最多的称赞就是夸他们般配,还有开玩笑祝他们早生贵子的。   袁缘不是没听到过,她默默消化掉那些酸涩,一心一意只念着叶轻。那个时候她在心里爱着叶轻,进行着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暗恋。   然而此时此刻,叶轻是她的女朋友,可是在阳光下与她并肩而立的人却不是自己。袁缘猛然想起,叶轻现在仍是爸爸的未婚妻。   昨天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她根本没时间去思考这些现实因素。但爸爸的到来,逼得她不得不去面对。   袁缘梗得难受,含在嘴里的粥怎么也咽不下去。柳姨看了一急,关心道:“怎么了?是不是粥太烫了?要是烫了我们晚点再吃。”   袁缘摇头,含糊道:“不烫,我要吃。”   她要好好吃早餐,她要尽快康复,她答应过叶轻的。   柳姨抬头正好看到站在她对面的两个人,挂着浅笑建议:“叶小姐昨晚辛苦了,鸿浩少爷送她回去吧,顺便你也多休息一下。这里有我跟欣和,不用担心。”   柳姨说完也没盯着非要等个回应,她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袁缘。只不过她没想到叶轻会对小缘这么上心,主动来探望还不算,还真留下陪夜了。   在袁家这么多年,来来往往的人柳姨见了不少。什么人是真心实意,什么人是虚情假意,她就算无法百分百确定,至少也有七八成把握。   唯独对这位叶小姐,她到现在还是看不透。每当老夫人问她意见的时候,她总是有所保留,措辞谨慎,多番斟酌。   当初鸿浩少爷回家对老夫人说,他的未婚妻人选确定了,是一位年轻且才华横溢的设计师时,她跟老夫人一样,心里是不太赞同的,也不看好的。   哪怕在叶轻出现后的头两年里,这样的观点也没有改变。这些年里,想要攀附袁总裁这座金山的人太多了,以至于柳姨自认已经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对于那些目的明确的女人,终究逃不过她的注视。   然而叶轻有意无意的距离感,从不过分殷勤,明明长得那么漂亮也从没刻意卖弄过外表,更没有为了刻意讨好袁家的人而一再放低姿态。   她偶尔会跟鸿浩少爷回大宅,但态度也都是不卑不亢。即使老夫人为了考验她,故意给她脸色看,她也沉稳应对。柳姨不禁疑惑:叶小姐到底是想嫁进来还是不想嫁呢?   订婚几年,从来不见她着急,仿佛订婚就只是订婚而已,跟结婚是完全不相关的事情。   最近,老夫人跟她都能明显感觉到鸿浩少爷跟叶轻之间的距离有点远了,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老夫人嘴上不说,但柳姨知道,这么多年,也就叶轻能入老夫人的眼。   虽然对于叶轻的事业心仍有不满,但其他方面她无可挑剔征服了未来婆婆。现在轮到老夫人不时催婚了,但好像上次逼急了适得其反,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心办坏事。   既然这次在F城相遇,不妨再撮合一下,让他们多点时间相处,说不定感情又回温了,毕竟订婚数年也是有感情基础的。   现在柳姨和老夫人的态度是一样的,是希望叶轻能嫁进袁家的。除了叶轻本身的条件够好,还因为她对小缘是真地好。   在豪门当后妈不是简单的活,也没多少人是真心喜欢的,但为了财富为了名分,不得不把这烫手的艰巨任务接下。可是柳姨仔细观察过,叶轻对小缘的关心跟在意,都是完全发发自内心的。   她看小缘的眼神是柔和到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被软化的,这样的人就算以后自己当了母亲,对小缘也不会太差的。这样一看,叶轻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无论如何不能轻易错过了。   鸿浩少爷⑺阍F城多待一段时间,柳姨多了个心眼。在照顾小缘之外,如果能促进他们的感情,可谓一举两得。   叶轻对于柳姨“好心”的提议没什么反应,她依旧挺直站立在那里。阳光沐浴中的她美得不像话,即使现在她素颜,却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更耀眼。   倒是袁鸿浩略带尴尬轻咳几声,含糊应下了。   一下飞机他就去接柳姨然后直奔医院,见到了牵挂的女儿,确认她已无大碍,才放松下来。现在他的确有些累了,便⑺憬枳耪飧龌会带叶轻离开医院。   “那叶轻,我送你回去。”袁鸿浩犹豫,现在他们的关系变了,叶轻还会配合他吗?   袁缘一听叶轻要走,急了。粥还有半口在嘴里,就着急要说话。   袁鸿浩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怜爱地安抚:“爸爸会在这边住一段时间,每天都会来陪你,别担心。”   袁缘没想到公事繁忙的爸爸竟然会抽出时间特地陪自己,发自内心高兴起来。但笑脸刚展开,就想到爸爸留的越久跟叶轻相处的时间也就越多。   她不担心叶轻会反悔,可是她们还没来记得商量对策。这件事必须要从长计议,袁缘知道爸爸生气起来还是很可怕的。   她舍不得,让叶轻因为这段感情受到任何影响。   她想保护她,让叶轻永远做她完美的女神。   袁缘并没有因为爸爸的安抚而放松下来,她低头思索着办法。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叶轻清冷的声音响起。   “那我们就先走了。”接着,叶轻特地往病床近了一步,像是特地跟袁缘告别,“你安心养伤,我每天都会过来的。”   后面这句是专门对她一个人说的,语气也跟前面那句的冰冷无波截然不同。   “那路上注意安全。”袁缘恋恋不舍,却无法表现出来,只能借着短暂的眼神交汇时传递过去。   叶轻微微点头,又顺势帮她掖好被子的边角。   柳姨刚好去替袁缘倒水,等她回到床边,叶轻已经回到之前的位置,跟袁鸿浩一起准备离开。   江芷澜扯扯简欣和的袖子,低声问她:“我们也走吧?”   简欣和不解地看着她:“今天我跟柳姨留在医院,不会走的。”   眼里分明就是,你为什么要叫我走?难道不是你自己回去?   江芷澜昨天侥幸成功一次,今天故技重施也无法。简欣和留下名正言顺,她也不能勉强什么。   她只好皮笑肉不笑地走到袁缘身边:“那我也走了,你好好休息。”   袁缘乖巧点头,她对江芷澜的心态已经转变。身为叶轻的好友,也就是她的好友,她要对江芷澜好一点。   趁着旁边的人不注意,江芷澜压低了声音,又凑近一点,脸上的假笑都省了。   “该睡觉的时候就多睡觉,别无聊到跟人谈心。”   袁缘听不太明白,但看着江芷澜不像是开玩笑,便不再多想,先点头答应了。   反正她的确挺困,昨晚脑子里全是叶轻,就连做梦也都是跟叶轻在一起的场景。几乎一整夜她都没睡踏实,直到天快亮了才真正熟睡,谁知道不久后爸爸就来了。   江芷澜一个人从病房出来,焦躁捏眉头。   这可比在实验室里熬通宵辛苦多了,刚才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她可一直都提心吊胆啊。   也不知道自己在瞎担心什么,但江芷澜太害怕叶轻被伤害。原本好友冲动接受袁缘的感情就给了她很大的冲击,还没来得及消化,袁鸿浩就来了,但愿叶轻能完美解决。   还有那个简欣和,江芷澜百分百确定她喜欢袁缘了。从今早第一眼看到,简欣和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极为明显的气息:我急着要去医院看袁缘,谁也别扯后腿!   江芷澜别的不怕,就怕袁缘因为刚才叶轻跟袁鸿浩一起离开会受刺激。小孩子的占、有欲总是很强,也更以自我为中心。从前好歹还藏着掖着,现在可就不好说了。   上次她不过是激了一句她的一切是靠爸爸,这孩子一声不吭去送外卖。江芷澜挺喜欢袁缘的坚定,也担心她小孩心性,情绪更容易受影响。   如果袁缘和叶轻赌气,加上简欣和又在旁边温柔伺候着,这可不是好事。江芷澜边走边敲额头,真是越想越乱,神情也逐渐显出痛苦纠结的样子。   她一路走来的方向是VIP病区,临近的是ICU,旁边经过的人看到江芷澜这副表情,都以为她刚经历了沉重⒒鳌   很可能是住院的亲人情况不好,而她难以承受,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医院上演。但连医生都无能为力,其他人也只能抱以同情和鼓励的目光了。   江芷澜直到走到停车场,都浑然不觉一路上收获了多少隔空⑵的目光。   可是等她凭着记忆走到停车的位置,头更痛了。   今天她是坐简欣和的车来的,所以司机不在。   认命调头走到医院外⒊担江芷澜觉得自己才是今天最累的那个人!   **   叶轻肯答应让自己送她回去实属袁鸿浩意料之外,在海城的时候就时常被她婉拒,何况是在F城。而且,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不同往昔了。   解除婚约后,袁鸿浩醉心于工作,日子跟平时没太多不同。然而当他挤出有限的闲暇时间着手挑选新的合作人选时,看谁都不入眼,看谁都不如叶轻,才惊觉这几年他的选择标准已被叶轻无形抬高一大截。   这次在F城偶遇,让袁鸿浩想要重提合作的念头更加强烈。   叶轻则始终保持安静,对于袁鸿浩主动挑起的话题,也只是保持客气回应。跟当年初识的阶段,并没什么区别。   袁鸿浩无奈在心里摇头,叶轻的清冷果然名不虚传。好歹也几年了,竟是完全捂不热的类型。   两人各怀心思,从下车后就没再说话。直到到了江芷澜的楼下,叶轻停了脚步。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袁鸿浩笑着点头,但并没有着急离开。   叶轻的眉头不经意皱了皱,袁鸿浩今天的态度有点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58章   袁鸿浩似乎在沉思。叶轻稍微等了一阵, 不见他说话便不再给机会:“我先回去了,再见。”   袁鸿浩回过神来,略带急促叫住她:“叶轻。”   叶轻已经转身,距离他不到五六步。   她敛眉, 心底叹息, 斟酌着该如何应对。好在袁鸿浩像是自己也没想清楚,尔后放弃了;“谢谢你昨晚在医院照顾小缘。”   提起袁缘, 叶轻的心里自然而然泛起涟漪。哪怕是面对袁鸿浩, 她仍无法全然掩藏眼底的柔情。   她回头微笑:“是我应该的, 不必客气。”   袁鸿浩目送叶轻的身影消失,开始咀嚼她最后的那句话。他们已经不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了,叶轻跟袁缘其实也就没关系了。   可是她刚才却说是应该的,抛开她惺惺作态的因素, 那么很可能是……   袁鸿浩一怔, 旋即又否定了这个念头。   自从袁鸿浩陪着叶轻离开医院, 袁缘整个人就处于无精打采的状态。好在她现在的身份是病人, 没有异常到让所有人看穿。   但不代表没人注意。她的一颦一笑本就能轻易牵扯简欣和的心,何况现在有了叶轻。昨晚回到公寓,简欣和一边查阅论文资料一边不住懊恼。明明这些事情也可以在病房里进行的, 当时就不该故作大度把机会让给叶轻。   心里有事, 效率低了太多,简欣和熬到下半夜才忙完。柳姨晚饭时候就给她打了电话, 说明早会跟鸿浩少爷去医院,让她多睡会儿, 下午再去会合就好。   简欣和哪里睡得踏实,恨不得转眼就天亮。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但闭起眼却浮现袁缘看叶轻的眼神。   袁缘的眼睛很漂亮, 清澈明亮灿若星辰,简欣和每每对上都无法自拔。可是袁缘从来没有给过她回应,以至于她连沉溺其中都必须小心翼翼,生怕情绪外露太多,吓到袁缘。   她不知道这样的感情,那么单纯的袁缘会怎么看她。从前她默默把十八岁当成目标,所有的隐忍都为了等待这一天。可当这天真到了,简欣和发现自己依然无法开口。   她只敢悄悄往前几步,多靠近袁缘一点。她尝试着把真实的感情释放多一点,可是袁缘只会笑眯眯靠在她肩膀,说着“欣和你真好。”   然而简欣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怎么会听不出来,这句真好是说给朋友听的。但袁缘来到B大读书,是天赐的良机,简欣和曾经无数次的动摇都因为她成为自己学妹而逐一坚定。   可是,叶轻又出现了!毫无征兆,她就这样突然闯了进来,袁缘欣喜迎接更是让简欣和痛苦。她渴望的,偷偷幻想过的回应,在袁缘看向叶轻的时候,都清清楚楚呈现在她面前。   明明一直努力想要成为主角,可是她想要的感情只能在旁观的时候才能见到。这些年里屡次被她强压下去的猜测,此时已经无法再被忽略了。   所以今天在病房里,她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叶轻跟袁叔叔之间的互动,结果几乎令她绝望。他们这对订婚数年的有情人,站在一起只剩下外形上的般配,靠得这样近却没有半点亲昵的感觉。   柳姨动作麻利,忙里忙外,又指挥留在病房外的两个保镖跑了两趟,把袁缘房里的水果全部替换成最新鲜的。等她差不多要坐下来休息才发现简欣和还在的旁边发愣,一直皱着眉很沉重的样子。   “欣和,是不是论文的事情没忙完?要不今天你也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柳姨昨晚睡了个好觉,今天精神不错。袁缘今天的情况也好了很多,她照顾起来没那么累。   “柳姨,我没事。论文的事昨晚就弄好了,今晚我留下来陪你。”   简欣和收敛心绪,开始寻找能帮柳姨分担的事情。   “别忙了,我都弄好了。你要是不累,就陪小缘聊聊,我去趟医生办公室。”   简欣和很想跟袁缘单独相处,可听到柳姨要去找医生不免紧张起来,担心是袁缘的伤情有变化。   柳姨善解人意宽慰她:“没什么特别的事,只不过今天我要给老夫人打电话详细汇报小缘的情况,所以我抓紧时间找医生再确认下信息。”   “这样啊,那柳姨你去吧,小缘有我照顾你放心。”   目送柳姨离开,简欣和突然紧张起来。她深呼吸几下,转过身朝袁缘走去,看到那个原本老实靠在床头的人此时却倾身去碰不远处的果盘。   简欣和快步走过去,把袁缘扶住,怕她失去平衡掉下去。   “想吃什么就跟我说,自己动什么手!”简欣和看上去好像有点生气。   袁缘不好意思抓抓脸,也没跟简欣和客气。   “我想吃橘子。”   简欣和的手已经摸到一个苹果,前几天她都是拿苹果给小缘吃的,没听她说想吃别的啊。   “今天想换口味,不喜欢苹果了?”   袁缘更加不好意思,脸开始温温的,好在简欣和感觉不到。   “我就是喜欢吃橘子。”叶轻刚走不久,就开始想念她的味道了。   嗯,想念她的唇,想念她的温柔,想念她们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简欣和放开苹果,挑了个橘子,低头剥起来。   橘子很快就剥好,简欣和抬头看到她并没有在认真等着吃,而是半垂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嘴角的弧度那么明显,想必是开心的事吧,简欣和默默想着。   吃完橘子,袁缘没多久就犯困了,打着呵欠劝着简欣和也睡个午觉。简欣和满肚子的话想要跟袁缘说,可看到她困倦的样子,哪里舍得不让她睡。   替袁缘盖好被子,简欣和深深凝视着那张让自己越来越无法控制内心的脸,可凉意也从心底蔓延开来。虽然袁缘没说什么,但她还是感觉出来了,小缘在避开跟她独处。   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是时候改变了。简欣和踱步到窗前,跟外面的阳光充足相比,她心里冷的可怕。   **   江芷澜心急火燎赶回来,顾不上去实验室更新数据,直奔公寓。打开门的瞬间,看到叶轻靠在沙发上,像是在等她。   江芷澜轻轻放下钥匙,蹑手蹑脚绕过沙发,只见叶轻身上的小毯子滑落,只盖在腿上,看样子是等她等得睡着了。   她其实也没比叶轻离开晚太多,只是搭的出租车司机开得有点慢。这么一算,叶轻跟袁鸿浩的相处时间很短,还好还好。   叶轻浅眠,江芷澜开门的时候她就迷糊醒了。现在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很快就清醒过来。   她扯了扯腿上的毯子:“这么快回来了?”   江芷澜讶然看着她,一脸问号。   “我难道有逗留到很晚的理由吗?”   叶轻别有深意看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应该跟简小姐同去同回的吗?”   呃……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她也不是没有努力过,但失败了。   “我只是顺路搭她的车,谁规定了非得等她一起回来啊。再说,我跟她又不熟。”   叶轻笑着看她,看得江芷澜很不自在。她干脆一下子坐到叶轻旁边,挤着她,像是无声反击她刚才的取笑。   “敢打趣我?我还没问你呢,昨天在医院,你跟袁缘怎么样了?”   江芷澜像只考拉紧紧抱住叶轻的胳膊,完全不让她有机会挣脱。   叶轻收了笑意,恢复正经的神色。   “能有什么,不就是正常照顾病人那样。”   江芷澜不怀好意贼笑,眼神一直在叶轻的脸上游荡。她毫不遮掩心里的想法,眼里全然是八卦的火光。   “叶轻你不够朋友啊!我给你助攻,你却不肯跟我说实话。”   江芷澜心里早就有数,但她猜出来的还是叶轻正式告诉她的,是有区别的。   叶轻冷静淡定的样子,一点也不像陷入情网的女人。江芷澜等了一阵,也没听到她预想的答案。这下轮到她恢复严肃了,难道是她猜错了?   可是不应该啊,今天在医院的时候,她明明有仔细观察过的啊。无论是袁缘还是叶轻,眼角都含着笑。叶轻相对还好,袁缘有好几次没忍住,低下头偷笑被她看个清楚。   那孩子的嘴角,分明就挂着春、意!   江芷澜看得牙阵阵发酸,确信八、九不离十了,所以刚才她才敢大胆跟叶轻开玩笑。   叶轻看见江芷澜游移的眼神,还有逐渐尴尬的神情,了然地拍了拍她的手。   “别发散思维,我们是在一起了。但是别问我细节,我不想说。”   “啊!怎么这样啊,之前袁缘的一言一行我都如实汇报,怎么换成你,什么都不肯跟我分享。”   比起江芷澜像个人形毛毛虫在沙发上扭来扭曲,叶轻坐得简直太规矩。   “咳咳,我谈恋爱的细节为什么要告诉你?”   江芷澜抬头,忿然盯着叶轻。不多时她就发现叶轻一本正经的脸没有破绽,却被粉色的耳朵出卖了。   怕江芷澜还要追着问,叶轻便抢先一步:“你别去套她的话。”   江芷澜挑眉,明知故问:“她是谁啊?我认识那么多人,哪知道你说的她是哪一个啊。”   “芷澜,不要闹。”叶轻沉下声,却没听出多少怒气,倒是害羞的成分多点。   江芷澜深知叶轻的闷骚性格,她肯主动承认在一起的事已经很不错了,自己要见好就收。   她随口提起另一件事:“今天袁鸿浩送你回来,有没有其他表示?”   叶轻忽然想起在楼下分别时,袁鸿浩一反常态地刻意拖延。   江芷澜看到好友凝重的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会吧,他真反悔了?”   其实江芷澜对于袁鸿浩一直是心存戒备的。虽然他条件太好完全不会缺伴侣,但她对叶轻的魅力是很清楚的。怎么可能有人对叶轻无动于衷,相处几年后潇洒转身,说走就走?   叶轻叹息:“但愿是我想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快乐 第59章   江芷澜急得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以前提到这种话题,叶轻都很笃定地否认。现在她跟袁缘刚定下来,反而模棱两可了。   “这可不行啊!这样的关系也太复杂了。要是让袁缘知道,说不定要闹翻天了。”   叶轻依旧淡定, 示意江芷澜冷静。   “这事我有分寸, 不会让她伤心的。”   江芷澜将信将疑,面上表示信任她, 心里却在吐槽:就你这个闷葫芦性子, 还不是就会回避。   **   接下来的几天, 叶轻遵守她的承诺,每天都会去医院看袁缘。袁鸿浩也说话算话,不仅暂时放下忙碌的公事,更是每天早早就去了医院陪女儿。   简欣和除了有两次要见导师晚到了点, 也是每天准时出现在医院, 于是柳姨肩上的担子瞬间轻了很多。   袁缘虽然伤的不轻, 但好在年轻, 又肯听医生的话,该吃的药一颗不落,有助于恢复的食物来者不拒。听到孙女日渐康复, 远在海城的袁老夫人总算是真正放下心。   又听柳姨提起叶轻跟袁鸿浩都在F城, 不免又开始琢磨起儿子的婚事。这次袁缘突然出事除了让她惊慌以外,还让她坚定了再添新丁的念头。   毕竟袁家人丁单薄不算好事, 趁着鸿浩还当盛年,叶轻的年纪也还来得及, 多生两个孩子能让她更加安心。   每次柳姨跟她通话汇报完袁缘的近况后,老夫人都不忘叮嘱:“小柳啊,鸿浩那边你多用点心。他要是不好意思开口, 你就多劝劝叶轻。”   接到遥控指令的柳姨,不遗余力地制造一切能让袁鸿浩跟叶轻独处的机会。   这天从早晨开始,袁缘就显得很反常。她不仅早早就醒来,而且在床上坐立难安,如果不是腿上还打着石膏,她几乎要跳下床。   柳姨不解又担心:“小缘,今天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说出来,不要自己硬扛。”   袁缘罕见地不耐烦,头都没抬就急匆匆打断了柳姨的话。   “我没事。”   柳姨一怔,然后了然地笑笑,猜想大概是在病房里闷太久了。   “是不是想出去转转啊?外面天气不错,要不待会等欣和来了,推你去花园里看看。”   袁缘茫然盯着窗外看了许久,柳姨不知她在想什么。   许久后,袁缘摇摇头,什么都不肯说,又躺了回去。这次,她拉起被子,把头藏了进去,完全陷入黑暗中,宁愿还停留在昨晚。   昨天爸爸和平常一样来陪她,叶轻却因临时有事,只逗留了很短的时间。往常袁鸿浩都会很“体贴”地负责送叶轻回去,但昨天他并没有动身,而是让司机代劳。   袁缘心里偷乐,只要爸爸不跟叶轻在一起,她就暗自松口气。   但接下来袁鸿浩说的话,却让袁缘恨不得把爸爸赶去送叶轻。   “小缘,明天爸爸可能没办法过来陪你。”   袁缘以为是公司有事,爸爸平时节假日在家里也会开视频会议。   她不以为然,甚至还带着安慰的笑:“我早就没什么事了,爸爸你如果忙的话,不用每天都来看我的。”   袁鸿浩欣慰女儿越来越懂事,而且独立性也更强了。   “小缘长大了,有些话爸爸也不想继续瞒你。”   袁缘心里沉了下去,直觉爸爸要说的话似乎不会太美妙。果然袁鸿浩有些尴尬,迟迟没有再开口,显然是在思考措辞。   然后他轻咳两声,调整了一下坐姿,甚至下意识整了整领带。   袁缘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格,她知道这是爸爸的习惯动作,代表接下来说的话十分郑重。   “明天是叶轻的生日,我要和她去吃饭。明天上午我要先去挑选礼物,所以时间上可能来不及过来。但你不要多想,爸爸永远都在意你的。”   袁缘当然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她的手机被柳姨暂时没收了,只在白天让她玩两个小时。可是白天叶轻来看她的时候,那么多人都在场,她们根本不能说什么悄悄话。晚上她又拿不到手机,连跟叶轻发微信的机会都没有!   要不是习惯了多年的单恋,袁缘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可她现在这样,别说离开医院,就连下床离开病房都很困难,需要借助轮椅。她一直懊恼着,叶轻三十岁生日这么重要又这么有意义的日子,她竟然因为受伤注定错过了。   她还连累叶轻失去过有意义生日的机会,哪怕今后她会陪叶轻度过很多很多个生日,但再也回不到她三十岁这一年了。   现在听到爸爸这么说,袁缘就更难受了。她不怪叶轻,只怪自己。袁鸿浩以为女儿突然低落的情绪是因为他选择陪叶轻而不是她,虽然袁鸿浩很少有时间去深入了解处理亲子关系,但孩子跟继母的感情不和,大多数因为父亲没有处理好细节。   “小缘,明天是叶轻三十岁生日,是很重要的日子。爸爸答应你,后天早一点过来陪你好不好?”   袁鸿浩甚至带了点讨好的意味,袁缘垂着眼,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笑。挂在眼眶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落了几滴下来,袁鸿浩更加紧张了。   他认真考虑了几天,才决定在叶轻生日当天正式提出跟她再次合作的请求。而这一次合作期限会更长,长到要让叶轻试着融入袁家。   他听柳姨说过,叶轻跟袁缘相处的不错,本以为会轻易过了女儿这一关。没想到他不过只是缺席一天,而且理由还挺充分,袁缘还是难过了。   “我没事,爸爸,我……”袁缘无论如何说不出那一句你去吧。   卡在喉咙的话让她几乎窒息,袁鸿浩看得心疼,几乎打算改变计划了。   “要不,明天我还是……”   袁鸿浩的话刚说了一半,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眼号码,是叶轻给他回电了。今天叶轻来去匆匆,她在有限的时间里只跟袁缘说了几句话,对其他人只是打个招呼。   袁鸿浩在她走后给她发了消息,现在估计是忙完了。   他指了指手机,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袁缘,接起了电话。   袁缘坐在床上,死死抠着床单。寂静的病房里,电话里偶尔传出模糊的女声,清淡却动听,袁缘的眼泪更多了。   “是的,我给你发消息是想问你,明天你有没有时间。”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是认真思考了一番,袁鸿浩耐心地等着,没有半点催促。   袁缘咬着嘴唇,抠床单的动作都忘了,显然比爸爸还要紧张对方的回答。   大概对方给了一个满意的答复,袁鸿浩脸颊的肌肉放松下来,隐隐露出笑容。袁缘看不清楚爸爸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不错。   因为接下去,他们似乎在讨论明天去哪家餐厅,几点在哪里见面。   袁缘无力地靠了回去,痛苦闭了眼。   **   叶轻拒绝了袁鸿浩去接她的请求,她打车到了约定好的地点,才发现袁总裁十分大方地包下了这家米其林餐厅。   叶轻猜到他特地约她的用意,既然答应赴约,自然没有敷衍应付。她精心打扮,穿了完美突显身材的贴身小礼服,不夸张但美得耀眼。   她刚一出现,袁鸿浩就震惊了。过去几年里,他还没从见过这么漂亮的叶轻。她整个人都散发着诱人的气息,比起过去的刻意低调收敛,今晚的叶轻,美得有点张扬。   袁鸿浩绅士起身,为她拉开椅子,请她入座。   环境足够浪漫精致,袁总裁花了一个上午和斥巨资购买的礼物正放在他手边,再旁边,还放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叶轻始终带着优雅的笑容,礼貌有度,却始终没露出半分受宠若惊的娇羞来。   袁鸿浩很欣赏叶轻的定力,也欣赏她的魅力。   他看她的眼神,始终是有君子之风的,这也是叶轻决定今晚来赴约的原因。   果然,袁鸿浩很快便进入了主题。   “叶轻,我考虑了很久,我想也许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合作人选,所以希望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叶轻摇晃着手里的酒杯,浅笑一下,没说话。   “这次,酬劳是原来的五倍,其他条件你都可以提,我不会拒绝。”   这样大方,饶是袁鸿浩富可敌国,也要有足够的诚意才会松口。叶轻见惯了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为了丁点儿利益都能争得头破血流,称兄道弟也能隔日反目。   叶轻想,如果她没有袁缘,会答应袁鸿浩的要求吗?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她的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每一步都是经过认真选择的。一旦选了,就毫不犹豫走下去。就像几年前,她答应袁鸿浩一样。   见叶轻神色放松,心情好像不错,但没有立即给他答复,袁鸿浩以为她需要时间。   “当然,你不需要马上回答我。我知道,过去几年你很辛苦,所以你可以好好考虑几天再给我答复。”   没想到话音刚落,叶轻的声音就响起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说得坚定,仿佛再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她说:“袁总,我有爱人了。”   袁鸿浩嘴角的笑僵住了,怔愣片刻,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的袁总裁竟然第一回 在外人面前露出无措的窘迫来。   他颇为尴尬:“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真命天子了,刚才是我冒犯了。”   他掩饰性地拿起手边的酒杯,喝了一大口。   然后他回过神来,又举杯,真诚感慨:“祝你们幸福,也请转达我的羡慕。”   叶轻知他的话有夸大的成分,袁鸿浩对她有好感不假,但绝对谈不上是爱情。她选择在今晚跟他彻底摊牌,就是要在感情萌芽初期就断绝所有可能。   袁鸿浩抬手看了眼时间,揶揄看她:“我是不是耽误你们今晚的约会了?你穿的这么漂亮,应该不是来赴我的约。”   袁鸿浩遗憾地看了眼手边还没送出去的礼物,可半点想要阻拦叶轻的打算都没有。他寻找的是一个可以长久合作的人,但是他不会黑心到破坏别人的感情。   叶轻露出今晚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她的确是赶时间呢。   她的小女孩,大概在病房里一个人生闷气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过节,这两章都会随机掉红包,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谢谢! 第60章   从餐厅出来, 夜幕已经初降。叶轻特地把见面的时间定得比正常晚餐时间早一些,就是想早点赶去医院和袁缘见面。   她没让袁鸿浩去接她,现在摊牌了,更不会让他送了。再说,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见袁缘, 饶是袁鸿浩再有风度,这一刻大概也会抓狂。   她刚才没看漏, 袁鸿浩完全没有料到她已经有了正式的感情对象, 所以才会像过去那样, 用谈生意的口吻和她商量合作的事。   她今晚的坦白是大胆但绝非冲动。如果不是察觉到袁鸿浩仍对她不死心,几次三番借机提起再次合作的事,她也不必这么早就亮出底牌。   但凡袁鸿浩有心调查,很快就能查出叶轻口中所说的爱人是谁。但她跟他相处几年, 自认对他的人品有一定把握。刚才见他似乎误把她的爱人理所当然地想成男性, 她也没有刻意纠正。   定式思维的烟雾弹加上袁鸿浩对风度的维护, 反倒成了最佳的保护伞。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越安全, 袁鸿浩一定想不到,决绝拒绝了他丰厚条件的女人,转身就投向他女儿的怀抱。   袁缘的怀抱……叶轻坐在前往圣安医院的计程车上, 微微开启的车窗外传来阵阵凉意。她裹紧身上披肩的同时, 更加渴切想念那个温暖的怀抱。   晚餐时段是交通小高峰,这家米其林餐厅又位于F城的老城区繁华地带, 车子走走停停,叶轻也开始有点急了。   她没找到机会告诉袁缘今晚会过去, 其实也是想给她一个惊喜。但现在已经比预计时间迟了快一个小时,袁缘大概已经吃完晚饭,过一会儿说不定就要睡了。   叶轻垂眸, 心底有说不上来的淡淡失望。虽说她并不是个刻意注重仪式的人,但这个生日的确意义非凡。   今天,她就三十岁了。   今天,她心里有了另一半牵挂,有了想要和对方一起过生日的向往和甜蜜。   今天,是她跟袁缘在一起后,第一个生日。   无论是哪一点,对叶轻来说,都很重要。然而最后一点,才是她最在乎,最想要留在记忆里的东西。   好在离开了中心城区,车流终于开始通畅了。车速快起来后,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就更强了。叶轻迎风微笑,带着马上就能见到心上人的欢欣和期许。   刚下车,江芷澜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叶轻,你到了吗?”   在路上,她们一直在发消息。江芷澜得知叶轻正赶往医院后就突然不回消息了。   “刚下车。”叶轻紧了紧披肩,她穿着小礼服出现在医院,显得有点突兀。   “啊,那你抓紧哈。”   叶轻觉得江芷澜不太对劲,便多嘴问了一句:“你在哪里?”   对方呃了长长一声,含含糊糊没给答案。   叶轻进了电梯,信号自动断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江芷澜发条信息。   没想到她刚跨出电梯,就看到本该在家里的人突然站在她眼前。   “你总算来了!”江芷澜上前挽住她,不住打量她,从上到下,看得仔仔细细。   “你干嘛这样看我?”叶轻作势要推开她。   江芷澜十分配合地退开新步,笑眯眯地赞叹:“今天可真是美出新高度了!”   叶轻当然知道自己今晚肯定不丑,出门前可是精心打扮了很久。下午的时候江芷澜临时被导师叫走,没看到她最后的妆容。   “故意打扮给某人看的吧?”江芷澜边说边朝身后的方向使眼色。   那条长长的走廊另一头,就是袁缘的病房。   叶轻的脸微微发烫,面上仍是从容。   “所以,你是打算跟我一起过去?”   “噢,你这算是邀请吗?”江芷澜顺势接话,果然看到叶轻不理她,还开始瞪她了。   她笑出声,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好友,揶揄道:“我才不会去当电灯泡呢,而且我来这里,是帮你把另一个电灯泡移除的。”   叶轻的视线下意识朝走廊方向看去,没有见到有熟悉的面孔。   “今晚是简欣和留下来陪夜,我知道她肯定有小心思,所以听你说要来医院,就第一时间过来了。”江芷澜骄傲地昂起下巴,邀功道,“怎么样,我够意思吧?知道你要来约会,义不容辞帮你扫除障碍。”   叶轻难得没有回避,直白地点头道谢:“你的这份生日礼物我收下了,非常满意也记在心里了,谢谢。”   江芷澜打趣完她,也知道时间不早了,要是再耽误下去,大概袁缘真要被简欣和哄走了。她示意叶轻先到旁边不显眼的地方等一等,她不能让简欣和跟叶轻撞上。   叶轻等了十五分钟,不知道江芷澜用了什么办法,真地把简欣和带走了。看到她们的背影齐齐进入电梯,再看到江芷澜背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叶轻终于有了过生日的喜悦。   高跟鞋走在夜间的医院,跟她身上的小礼服一样突兀,叶轻尽量放慢脚步,但心里的急切难以控制。   一路上都想快点见到袁缘,但真到了门前,叶轻犹豫了。她从随手小包里拿出镜子,确定自己的妆容尚可,又调整了几下呼吸,才缓缓把门打开。   叶轻设想过病房内的几种场面:袁缘闷在被子里偷偷哭泣;袁缘难过地看着窗外,脸上全是不高兴;袁缘很生气,心里对她有了埋怨,甚至动摇?   这些叶轻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将要面对哪一种,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照顾好小女孩的情绪,袁缘还小,又是第一次恋爱,心思敏感很正常。   叶轻也没应对类似场面的经验,但作为年长的那个,她责无旁贷把责任揽到身上,没有半点迟疑。   然而,当房门彻底打开,房内的景象让她定在原地。   袁缘是背对着她的,高瘦的身体在宽大的病号服里让人看了很心疼,但已经比最初添了不少生气跟活力。本该乖乖待在床上的人现在一点也不乖,她拄着拐杖,扶着边桌在缓缓走动。   门打开后,袁缘并不着急回头,也没停下动作,看来并不害怕被来人看见。   然后叶轻就听到袁缘带着小小得意炫耀的声音传来:“欣和你看,我说我可以自己站起来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没等到附和的声音,袁缘这才疑惑转身。看见是叶轻站在那里,吓得嘴巴都成了O型。   叶轻蹙眉,显然对袁缘独自下床很不满,更多的是担心。   她忘了刚才刻意放缓的步子,几乎是大步流星地朝袁缘那里走去,然后在袁缘几乎丢了拐杖的前一刻抱住了她。   “伤还没好,着急什么!”   袁缘有点委屈,把脸靠在叶轻的肩膀上。白天只是简单给她发了条消息,说今天有重要的事,让她照顾好自己,然后就不管她了。现在一来又这样凶巴巴说她,叶轻都不知道自己有多想她!   袁缘终于抱到了心心念念的人,真实的触感让她鼻间酸涩,心里的委屈也越加强烈。她把脸转了个方向,更加紧密地贴着叶轻。   披肩早就滑落到地上,房内的暖气充足,凉意逐渐被相拥的温暖代替,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叶轻的小礼服本就露肩,袁缘的病号服也很薄,她抱得越紧,新人的体温相互传递得就越快。渐渐地,她们已经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还有,袁缘间或的抽泣。   叶轻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哄她:“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哭就哭的?”   “哼!我才没有。”   叶轻勾唇,却不着急当面跟袁缘对质。   等她的小女孩平静了情绪,又悄悄以为她并没察觉地用手擦了擦脸,才慢慢扶着她往床边走。   “你怎么来了?”袁缘回过神,眼睛亮晶晶盯着她,一秒钟都舍不得错过。   “你说为什么?”   叶轻假意看着地面,但她今天挽了发,侧脸的颜色变化一览无余。   袁缘哈哈笑开,丝毫不给叶轻面子。叶轻刚停下,她就立即凑过去,在她染了红晕的脸颊下狠狠吻了一下。   声音响亮,在病房里无处隐藏。   “袁缘!”叶轻想斥责她胡闹,但真生气也不是。   袁缘偷香成功,早就忘了刚才还偷偷哭了,眼睛里闪耀的全是光芒。   叶轻嗔她一看,抿了唇没再说什么。她准备松手让袁缘坐下,不想却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袁缘顺势倒在病床上,叶轻跌落下去,站立不稳只好整个人压在上面。   “袁缘你这样会压到伤口的!”叶轻紧张,挣扎要起来。   袁缘却一点都不肯松开,嘴里还在嘟囔:“别走嘛,我伤的是腿,身上又没事。我想你一整天了,可得让我好好抱抱才踏实。”   袁缘并没有做出更亲密的举动来,她真地只是紧紧抱着叶轻,像是找回了极度珍惜的心头挚爱,只想让她紧贴在自己心口。   叶轻感觉出她的小心思,知她肯定是忐忑难过了一整天。虽然她没告诉过袁缘,今天她去见了谁,但不代表袁鸿浩不会说。   叶轻不再挣扎,抬手环住袁缘的脖子,把自己往病床上蹭了点,好减轻压在袁缘身上的重量。但她的人,没有远离半分,甚至还把脸贴在袁缘的颈间。   叶轻的呼吸一下一下喷洒在脖子上,怀里是温热柔软的身体,真实感一下子充盈了袁缘焦虑不安了一整天的心。烦乱不堪的情绪,瞬间就被安抚好了。   “袁缘,你是不是知道了?”叶轻忽然开口,但还保持原来的姿势。   她现在每说一句话,相应的气息就会落在袁缘的脖子上,挠得她心好痒。   “嗯?”袁缘起初不解,但很快就猜到了。   她轻笑一声,说:“知道你今晚跟爸爸吃饭?”   约会这个词她说不出口,光是想到就让她心里直冒酸泡泡。好在叶轻及时出现了,还被她抱在怀里,所有酸涩都变成了甜蜜的糖水。   叶轻明显感觉到她在说爸爸这个词的时候卡壳了一下,有点想笑,但想到袁缘的心情又舍不得了。   她思索着怎么开口解释她跟袁鸿浩现在的关系,袁缘先开口了:“其实昨天爸爸跟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   叶轻抬手,轻轻抚摸袁缘的脸,眼里带着疼惜。   这个孩子当时一定很难过吧?只怪她拖到现在还没告诉她,都怪她。   叶轻咬唇,一鼓作气,她今晚不仅要跟袁鸿浩摊牌,也要让袁缘真正对她放心下来。   “其实我跟你爸爸……”   袁缘看到叶轻眉目间的自责,很是心疼。   她用食指堵住她接下去的话,深情看着她:“我知道要处理好和爸爸的关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愿意选择和我一起,我已经非常高兴非常满足,我不会催你,你可以慢慢去处理。”   下午跟庄沂发消息的时候,袁缘才知道最近国内有不少同行开始针对工作室,也不知道是怕了叶轻还是嫉妒她的优秀。而爸爸,的确可以在这些方面帮助她,工作室起步阶段也是借助了袁氏资源的。   叶轻一怔,没想到袁缘竟然会体贴地说出这样“大度”的话。转念一想,又怕她是故作成熟,怕自己觉得她幼稚所以才会装出成熟的姿态。   可是她认真端详后发现袁缘的眼里是坦诚,是淡然,代表她刚才说的的确是她所想。   不知为何,叶轻反而觉得不高兴,还有点别扭:“难道你就不会不高兴吗?”   话刚问完,叶轻就感觉到抱住自己的那手又加大了些力度。而另一只手则在她的唇上缓慢游走,摩挲着她好看的唇线。   “不高兴是有的,但很短暂,因为我信你。”   叶轻笑了,心里软成一片。她放在心上的人,值得!   但她还是不乐意袁缘委曲求全,既然许了她爱情,就要给她全部。   叶轻敛了笑容,拉开在自己唇边蠢蠢欲动的手,严肃又认真地说:“谢谢你这么信任我。但我必须要正式通知你,我跟你爸爸,已经正式解除了婚约,没有任何特别的关系了。”   袁缘沉迷于眼前的美、色和温存,脑子早就晕乎乎的。叶轻的话她听了以后还没细想,嘴上就先应了:“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叶轻无奈,看袁缘这个反应,就知道这孩子还没听明白她刚才说了什么。   果然,过了一会儿,袁缘自己反应过来了。她的脸上演了一出好戏,大概是想同时做出好几种表情来表达她极度震惊又亢奋的心情,以至于表情管理完全失控,最终只剩下扭曲。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袁缘不确信的表情,深深刺痛了叶轻。她往前凑近,在袁缘的唇上碰了一下,然后用无限温柔却又坚定不已的语气告诉她:“是真的。我以后就只是你一个人的女朋友。”   袁缘脸上的笑意扩大开来,几乎要布满整张脸。   叶轻笑她:“真是孩子心性,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嘴角的弧度还挂着,就被人突然拉近,然后一张温热紧密的唇就贴了过来。叶轻本能地闭上眼,承接这样浓厚的情感。   袁缘含糊的声音从她们的唇间传出:“小孩子可不会这样。”   叶轻抬手扣住袁缘的后脑,用力压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接吻的时候要专心,不许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第61章   绵长的吻结束, 叶轻松了手稍稍拉开彼此的距离。刚才情到浓时,她的力气就出奇的大,恨不得把袁缘揉到怀里融化掉。   冷静后她有些懊恼,又有点害羞于刚才的主动和放纵。她咬唇偷偷去看袁缘, 不知道有没有吓到那孩子?明明才刚确定关系不久, 她身为一个年长十二岁的大人,竟然几次主动跟刚成年不久的袁缘热吻。   可, 她们是情侣, 亲吻对于情侣来说也不算是过分的举动吧。叶轻稍稍说服了自己, 只是告诫自己以后要斯文克制些。   袁缘白嫩的小脸依旧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脆口又香甜。叶轻忍不住想上前咬一口尝尝味道,猛然想起刚才还告诫过不能太肆意, 只好转移视线。   袁缘闭着眼, 还沉浸在刚才的缠绵里, 嘴角的弧度始终没放平过。叶轻耐心等了几十秒, 见她还没有抽离的打算,只好轻声唤她。   “袁缘。”   “嗯?”   “不想看到我?”   袁缘猛然睁眼,震惊强调:“怎么可能?!”   叶轻故作无奈地撇嘴:“那一直闭着眼睛干嘛。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看我呢。”   袁缘反应过来, 悠悠动作, 扶着叶轻一起坐起来但手却始终紧握着。   “你今晚这么漂亮,我哪里舍得不看你, 少看一秒都觉得是吃亏。”   从前可没发现袁缘这么会说话,但叶轻不能免俗地被哄得很高兴。不仅心里软软的, 而且还变得越来越矫情,情不自禁就想听更多。   “就只有今晚才好看噢?”   袁缘严肃摇头,坦诚道:“你每天都好看, 但今晚特别特别好看。”   叶轻就像被灌了杯蜂蜜水,从唇舌到心田再到整个身体,都甜滋滋的。袁缘见她眉眼舒展,知道这话对她受用。   不由得心里松口气。她没有恋爱经验,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出来呈到叶轻面前,让她相信自己的真心。但许布繁告诉她,她们刚确立关系不久,不能太着急更不能太莽撞,不然会把叶轻吓跑的。   许布繁搬出她父母的研究理论,语重心长地教导袁缘:“你不要总是想着你们之间的年龄和身份差距,也不要想着要怎么拉近差距,你就把她当成跟你一样,是在认真谈恋爱的女生。你自己想要什么,想听什么,你就换位思考,把你能够做到的最好的展现出来就可以了。”   刚开始袁缘似懂非懂,现在实践加思考了一段实践,似乎找到了点门道。   叶轻脸上的喜色持续了很久,看得出来她是真开心。袁缘看着也跟着傻乐了一阵,忽然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连忙起身。   叶轻赶紧扶着她胳膊跟了过去,看她激动起来又忘乎所以,忍不住说她:“伤还没好你就整天乱动,是不是还想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   话说完,叶轻又觉得不太吉利,急急收声。   袁缘专注在惦记着的事上,也没多想。见叶轻只说了一句,已经算是好的了。   她回头笑笑:“我很注意的,不会弄到伤口的。”   袁缘一手撑在床附近的矮柜边沿,逐渐弯腰,像是要去下面那层拿东西。叶轻见她吃力,便绕过去要帮她。   “你要拿什么,告诉我。”说着,叶轻就顺手轻松打开了下面的柜门。   没想到袁缘竟然急了,扯着她的手不让她继续动作。   “别动别动,你不要再伸手了!”   叶轻真有点吃不准袁缘的脾气了,一会儿软糯乖巧得像只可爱的猫咪,一会儿又咋呼得像炸毛的小老虎。   “好,我不跟你抢,但你要慢点。”叶轻让开,扶着袁缘又往前靠了点。   没想到袁缘侧过身,几乎用整个背部去挡她的视线,显然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在找什么。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又这么重要?   叶轻稍微一想,大致猜到可能是袁缘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毕竟连袁鸿浩这位只是逢场作戏的“老情人”都花费不菲了,袁缘不可能毫无表示。   虽然,她没说过自己今晚一定会过来。   叶轻又想起过往那些年里,袁缘的小心隐忍,便于心不忍。   她静静站在袁缘身后,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却没有半点要窥探柜子里秘密的打算。既然袁缘想要给她惊喜,那她就耐心等着。   她就等在袁缘的身后,等着她送给自己惊喜。虽然袁缘对她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惊喜。   袁缘吃力地蹲下去,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柜子,看来这东西藏得还挺隐蔽。   过了一会儿,袁缘怀里捧了东西悠悠站起来。叶轻去扶她,她摇摇晃晃地靠在叶轻身上,也不逞强了,只是嘿嘿笑着。   叶轻望她怀里瞟了一眼,是个保温饭盒,粉色的,还挺精致。   “偷偷藏了好吃的?”叶轻知道这里面肯定不是袁缘自己想吃的食物,要不然也不必藏到那种地方。   袁缘不卖关子了,她拉过床尾的小桌板,跟叶轻肩并肩挨在一起坐在床上。   她双手扶在饭盒两侧,十分郑重,目光炯炯一直在看叶轻。   叶轻感受着逐渐炙热起来的目光,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是特地为我准备的吗?”   叶轻的话刚说完,饭盒的盖子就被袁缘揭开了。   叶轻看清了里面是什么,一时间不知该是什么表情。   是鸽子蛋?   不是的,是比鸽子蛋还要大得多的东西。而且还不止一个,是成双成对,两个。   “这是……鸡蛋?”叶轻当然认得,只是她没想到袁缘会为她准备这个。   袁缘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是我向芷澜打听的,说你的家乡有这个习俗,生日要吃两个鸡蛋。”   叶轻看了袁缘一眼,眼里有感动,有触动,还有一丝伤痛?   袁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难道叶轻并不想吃鸡蛋?   不等她多想,叶轻已经伸手去拿鸡蛋,轻敲在饭盒边缘,蛋壳裂开。她细长白皙的玉指优雅熟练地把蛋壳剥开,然后咬了一小口,笑着递给袁缘嘴边。   “我的生日,给我一起分享吧。”   袁缘哪会拒绝,听话低头就着叶轻手里的鸡蛋咬了一口。   “我分享过了,剩下的你全吃了吧。寿星要把鸡蛋吃光,接下来的一年才会红火顺遂。”   叶轻微微摇着头,嘴角眼里全是笑意。   她把嘴里的鸡蛋咽下,嗔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小迷信。”   袁缘痴迷又宠溺地望着叶轻,骄傲承认:“只要跟你有关的,只要是对你好的,我都信。”   叶轻很快把鸡蛋吃完,袁缘手里的湿巾早就准备好了。她眼疾手快地主动把叶轻的手接过来,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帮她擦干净,动作轻柔,表情细致。   她真地觉得叶轻的一切都好美,从头到脚,就连头发丝都美。   袁缘边擦边感慨:“你的手指真漂亮,又长又直,还很细。”   叶轻被她的话弄得脸红,好在袁缘专注替她擦手没看见。叶轻忍不住想要收回手,袁缘不肯,继续握着。   叶轻在心里默念冷静下来,袁缘还是个孩子,不懂那么多。她刚才的话,纯粹就是夸赞自己的手指漂亮,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   所以是自己心里有别的意思?叶轻很想狠狠拍自己的脑袋,得赶快清醒过来。   叶轻的脸越来越热,好在这时袁缘终于松开了她的手,她收回手顺势扇了几下。袁缘正在揭开饭盒的第二层,间隙抬眼朝她笑。   “你穿那么少还热啊?”   “嗯……刚刚摄入太多蛋白质,热量增加。”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经历过两个鸡蛋的洗礼,叶轻对于饭盒第二层的东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什么大概都不会觉得意外。   的确中规中矩,是一块圆形的泡面面饼。   “医院条件有限,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所以只好这么备着。”   现做的面条当然更好,但也怕等叶轻来的时候已经坨了,更怕叶轻今天不会来。   叶轻主动走去接了热水,然后袁缘又从盖子的夹层里拿出调料包,熟练倒在上面,再把盖子放上。   “等一会儿就能吃了。”   叶轻亲昵刮了袁缘鼻子一下,高挺笔直的鼻梁,手感真好啊。   在叶轻吃面的时候,袁缘像变魔术一般,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小小透明盒子,里面放着一块抹茶味的蛋糕。   “真是抱歉,今天是你三十岁生日,我却只能只能给你准备这些。没一样是我亲手做的,还连累你要陪我在病房里闻消毒水的味道。”   叶轻放下筷子,笑意盈盈搂过她。   她心满意足地叹息:“可是我只闻到你身上的橘子味。”   袁缘嘟着嘴,还是对这些不太满意。但这已经是她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如果准备得太过明显,她怕引起柳姨的怀疑。爸爸今天没来医院,肯定和柳姨打过招呼了。   所以袁缘才坚持让欣和今晚来陪她,支开柳姨。   没想到刚才欣和临时被叫走了,然后叶轻就来了,真是天助她也。   “袁缘,别总是给自己那么多压力。和我在一起,不需要那些条条框框。如果我追求的是那些虚浮的东西,我今晚就不会来。”   “嗯。”袁缘知道叶轻说的都是真的。   她只是怪自己还太小,还没有能力给叶轻更好的。   她从叶轻怀里坐起来,目光晶亮,满目深情:“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叶轻宠溺地替她理了理乱了的头发,温柔答:“当然可以。”   “今天爸爸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袁缘不是为了攀比,也不是嫉妒,她只是纯粹想要知道。她没有送女朋友生日礼物的经验,所以想借鉴一下。有个实际的目标,也好有赶超的动力。   叶轻敛了眉眼,显然没料到袁缘会这么问。   但她也不打算隐瞒,坦诚道:“我今天去见他,只是正式告诉他,我已经有了正式交往的对象。至于礼物,他还没送我就离开了,所以我不知道。”   袁缘有点失望,但又觉得有点高兴。   叶轻想了想,补充说:“看那个包装盒子大小,我猜可能是项链。”   一听是项链,袁缘松了口气。   “爸爸也这样啊!幸亏没送,不然你又要不高兴了。”   大概上次的事情在她心里留了阴影,她潜意识觉得叶轻不喜欢项链。   叶轻知道她心里有疙瘩,但那件事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袁缘。利益场上的纠葛太黑暗,这样龌龊的气息不该玷、污了纯洁的袁缘。   她要把她的天使保护得好好的。   叶轻又把袁缘搂回怀里,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你今天为我准备的一切,我最喜欢。”   袁缘显然也被叶轻的反馈取悦到了,得意洋洋靠在她怀里,心安理得接受来自女朋友的夸奖。   “怎么想到准备这些的?”   蛋糕可以理解,但是在饭盒里装着泡面饼和鸡蛋,看上去并不像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袁缘不好意思但不想骗她,只好别扭着瓮声说:“前两年你生日的时候,我都是这样的。”   前两年……叶轻记得,那时候的她们,关系处在经不起一点风吹草动的脆弱阶段。她还记得,那两年里,她的生日,袁缘都只是给她发了祝福信息,仅此而已。   她也一度认为,仅此而已。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一个人准备了这些,想必也是独自一个人默默隔空为她过了生日吧?   “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委屈你了。”   袁缘抬头,越过叶轻完美的下巴,从死亡角度看着依旧绝美的女朋友,眼里没有半点可怜的神色。   “我不委屈。如果不曾历经风雨,又怎能懂得彩虹有多美。”   叶轻忍不住揪了她的鼻尖,嗔她:“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油嘴滑舌。”   袁缘笑嘻嘻地假装躲闪,但始终窝在叶轻的怀抱范围里,然后从她病号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着的纸。   叶轻讶然挑了挑眉:“还有?”   “最后一件了,看看喜欢不喜欢。”   没有任何包装,就是素白的普通纸张,看上去像是袁缘从B大商学院统一发的笔记本里撕下来的。   叶轻打开来看,抬头赫然写着:欠条。   她抿唇看了袁缘一眼,对方仍然笑嘻嘻望着她。   “亲爱的女朋友,很遗憾这次的生日只能如此简陋,但请你相信我的真心和诚意。我承诺,会用接下来的十个生日来弥补这次的遗憾。请你监督,请你见证,请你每一个生日都与我共度。”   在叶轻看完欠条的内容,袁缘靠在她的怀里,也念完了,一字不差。   叶轻握着薄薄一张纸,却觉有千斤重。   她认真地按照折痕恢复原样,放进随身小包的最里层。   “我收下了,以后看你表现。”   叶轻语气轻快,尽是欢喜。她的手却格外温柔,轻轻抚摸在袁缘的眉眼间。   她的小女朋友,很有情、趣呢。   袁缘已经完全失去抵抗力,闭着眼享受着叶轻的抚摸。   “那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就当是满足我的生日愿望。”   “No problem.”   “好好养伤,不要任性,不要大意,免得留下后遗症。”   袁缘知道叶轻是还在介意刚才她擅自下床的事,本想给她惊喜的,既然她如此担心,甚至不惜占用一个生日愿望的名额了,还是告诉她实话吧。   “其实是医生让我可以试着下地了。他说我年轻,身体条件不错,又摄入大量营养食物,所以恢复超出预期。”   “真的?”叶轻显然也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   “嗯哼,我不会给我女朋友添麻烦的。以后我还要好好照顾你呢,可不能变成残疾。”   叶轻瞪她,不许她胡说。   **   跟病房里的浓情蜜意不同,被江芷澜莫名拉出来的简欣和一路黑脸,几乎到了原地爆炸的程度。   “江小姐,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不是有紧急的事需要我帮忙?”   江芷澜不得不停步,擦擦额头上的汗。她足足拉着简欣和走了一公里,饶是好修养的简小姐都受不了了。   “哎哟上次不是说好了,不要那么客套,直接叫名字就好了。你是不是太久没见我给忘了,欣和?”   对于江芷澜的故意套近乎,简欣和并不买账。   亏她还心软信了江芷澜是真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才跟着出来,没想到被骗着走了一公里的马路。   到了现在如果她还不知道对方的意图,那么她这么多年白活了。   难怪她刚才在走廊旁边看到个身影有点眼熟,现在基本能确定是叶轻了。   为什么今晚叶轻会到医院来?她听柳姨说今天是叶轻生日,而她跟袁叔叔去约会了,所以今天袁叔叔没有来医院,害得小缘一整天都不高兴。   看来小缘不高兴是因为叶轻,而非袁叔叔。   简欣和顿时又急又气,顾不上跟江芷澜争辩,转身就要赶回医院。   她离开这么久,让叶轻跟小缘单独相处这么久,会发生什么事?   江芷澜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力道比之前一路上都要重,显然不肯让她走。   简欣和怒视回头,语气也硬了下来:“你到底要做什么?还是你为了叶轻才故意把我骗走?”   江芷澜理亏,又被简欣和直截了当戳破,面色尴尬,但手就是不肯松开。   简欣和跟她僵持了一阵,忽然放弃挣扎。江芷澜好奇抬眼,忽然看见刚才还怒气冲冲的人泪眼朦胧。   江芷澜吓得立马松了手,低头一看,原来自己这么禽兽,把人家娇嫩的手腕都抓红了。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太着急了。”语无伦次解释,但都止不住简欣和的眼泪。   江芷澜赶紧翻包,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简欣和。   没想到简欣和瞥她一眼,把整包纸巾都抢了过去。   江芷澜赔笑着不敢有任何异议,她虽然脸皮厚点,但也没想过真把人弄哭。   “那个,我骗你出来是我不对,把你抓疼了也是我不对,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哭?”   简欣和用掉两张纸巾,情绪稍微缓和些。听见江芷澜小心翼翼的语气,想笑又不愿被她看到,只好生生憋住。   她冷着脸,嘴角死死绷住,刚哭过的双眼红得吓人,睫毛上还残留着些许泪珠。   这样的简欣和是江芷澜没有见过的,但现在真真切切就在她的面前,还是被她惹出来的。   做实验烧了标本都没这么让她糟心过。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在实验室里连续做一个礼拜的实验,再不济,让她当一个星期的标本也甘愿。   “现在道歉是不是晚了点?”简欣和的语气听起来好像还在生气。   江芷澜拧眉,她本来也就没什么正当理由。当时叶轻已经到医院了,她只能尽快把简欣和支开,让她们那对小情人抓紧时间相聚。   她本身也不擅长撒谎,虽然平时嘴上不饶人,可真要做亏心事还是没胆量,更没经验。一路上她也在思索着借口,这才不知不觉走了这么远。   她环顾四周,不算太热闹,但好歹是个商业中心,有一些快餐店还在营业,分布在宽阔的停车场周围。   “其实是我馋,忽然很想吃这里的东西,但是我又不敢一个人来,所以才想请你帮忙的。”   江芷澜随便指了一家看上去生意最好的店,眼睛却一直看着简欣和。   她眼睁睁看着简欣和顺着她指的的方向看去,然后先是微微震惊,再之后转回头看她,带着跟之前不太一样的神情。   “你不喜欢?”   “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喜欢去这样的店。”   简欣和这语气不对劲,江芷澜定睛一看,差点咬了舌头。   好嘛,怪她只顾着余光看到那家店外排着不短的队伍,显然是在等着进店。能在这个点还生意那么好,绝对是个“不错”的餐馆。   可是当她看清招牌和挂在上方的广告牌后,只觉得自己刚才可能脑子进水了。也可能被强制基因重组了,被加入了一部分二师兄的基因序列。   那根本就是一家“脱、衣、舞club”,而且还是专门针对女性客户的。   难怪门口排队的都是年轻的女性,江芷澜还以为是减肥餐呢。   但大话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撑下去:“就是因为从来没有去过所以才特别想去看看,到底是因为什么那么受欢迎。”   这话江芷澜真没说错,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F城这家知名club会开在著名医院一公里范围内。   本以为江芷澜是随意胡扯的,但看到她脸上红红白白变换着,不时还紧张地朝那家店门口看几眼,好像真地是想要进去的样子。   简欣和不禁深思起来:难道她拉着我是真想要找个伴陪她去看跳舞?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小天使们都开学了??? 第62章   江芷澜尴尬强撑, 风中凌乱,但常年在实验室里练就的沉稳心态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她在心中默念各种公式和基因序列代码,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表现得自然。   好在简欣和也不打算深究,思索片刻后已了然, 但江芷澜怎么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更奇怪了呢?   “虽然是不错的提议, 但今天我有其他事,不能陪你去了。”简欣和还是牵挂着袁缘, 婉拒了江芷澜的邀请。   江芷澜面露喜色, 她才不想去什么鬼club看脱、衣舞啊!虽然那些金发帅哥的身材是不错, 但她没有这个需求啊!咳咳,也许是有的,但没被启发过,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念想。   但是轻松不到半分钟, 她又想起自己的任务, 不禁又垮了脸, 她这瞬间变脸的功夫倒是真正逗笑了简欣和, 想到当面笑话比自己年长不少的江芷澜确有不妥,简欣和只得捂嘴把自己的笑意隐藏起来。   江芷澜豁出去了,今晚为了好友, 她也不要什么脸面了。反正简欣和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 丢脸就丢脸吧。   想通之后,江芷澜放开不少。她迎风随意抓了一把被吹乱的长发, 抬手一捋,然后动作利落地扎了个马尾。   简欣和眼睁睁看着江芷澜仅仅因为发型的改变就生生年轻了几岁, 忍不住感叹起来:“你还真是有一双巧手。”   江芷澜得意笑笑,故意举起双手,撑开十指在简欣和面前晃来晃去, 丝毫不掩藏被夸奖后的喜悦。   “我这双手能做的事情可多了,简直堪称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连我导师都说我这手perfect!”那可不,她凭借这双巧手,完成了很多高难度的试验呢。   简欣和眼神迷离,像被催眠似地盯着她的双手看了好一阵,才发现江芷澜的十指并没有做任何的美甲修饰,指甲也都剪得平平整整,光亮晶莹,干净剔透。   这是一双堪称完美的攻之手,嗯……有点让人羡慕。简欣和又想到叶轻跟小缘之间那若有似无的情愫,如果叶轻喜欢女生,那江芷澜是不是也是?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已经发散到外太空,简欣和不得不让自己在寒凉的夜风中尽快冷静下来。   两人间的气氛似乎因为这一来一去的玩笑而缓和,但现在到底该走该留,是个问题。   江芷澜显然还在酝酿怎么编造下一个可信的“理由”,而简欣和已经捷足先登,率先开口。   “我已经离开医院太久,当时走得突然,小缘一定开始担心我了。我得赶紧回去,她也需要我的照顾。”   错身的瞬间,简欣和的手臂再次被拉住。这一次的力气小了很多,只要她稍加用力,就能轻易挣脱。   然而简欣和并没有,她在被抓住的第一刻就停了下来。   她静静望着江芷澜的眼睛,脸色平静,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情绪也比之前突然哭出来要平和的多。   不等江芷澜挽留,简欣和涩然笑了一下,凄然说:“你大费周章把我带到这里,其实是为了给叶轻制造机会是吗?”   江芷澜一怔,想否认但说不出口,只好征征看着她。   简欣和本不需要再从江芷澜这里确认答案,她心里早就猜到了。   “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你现在就不必再苦苦挽留我了吧?”   江芷澜尴尬松手,顺势垂在腿侧但手指好像都不知该怎么归位,胡乱挣扎,像只迷路的螃蟹。   简欣和的视线再次被江芷澜的手指吸引了过去,她定定看了几眼才深吸了口气,说:“如果你真想去那家店,改天约个时间我们再去。但今天我必须走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不等江芷澜回应,简欣和匆忙叫了一辆车赶回医院。   她看了眼时间,心想叶轻也许还没走。如果待会在医院里跟叶轻碰面,她该怎么做?   路程太短,还不容简欣和想明白,终点就到了。   她快步回到袁缘病房的时候,竟在外面足足犹豫了十分钟,才抬手敲了门。   门很快被打开,迎面出现的人不出所料,是叶轻。看起来她正准备离开。   “叶小姐,这么巧?”简欣和扬起标准笑容,眼底却没半点热情和惊讶。   叶轻淡定回应:“简小姐,你好。”   袁缘的视线一直追着叶轻,如果不是被她强制要求留在床上,她怎么可能不送她出去?听见门口的交谈声,她心道:糟了!   跟叶轻在一起总是让人忘了时间,直到叶轻说时候不早该走了,袁缘还缠着她的脖子讨要亲亲。大概是觉得叶轻今晚格外漂亮,也许是叶轻被她今晚的表现感动了,总之袁缘知道今晚的叶轻对她,格外纵容。   她时不时就凑到叶轻面前,撅起嘴索吻,无需多等便能得到温柔回应,这让袁缘对分别更加不舍。   可是现在她后悔不已,暗暗责怪自己不懂事。如果不是她缠着叶轻,非要让她再陪自己一下下,怎么会拖到现在。   叶轻被简欣和撞到,不知道会不会告诉柳姨,或者爸爸?袁缘越想越觉得情况不妙,掀开被子想要走过来。   简欣和时刻关注着房内的动静,她虽然看着叶轻,但余光早就锁定在袁缘身上。她不仅是因为心系小缘,也想从她们身上看出些端倪来。   即便是心里早有了几乎确定的答案,但必须要眼见为实才能让她最终确信,或许是死心?   身体先于言语,简欣和径直绕过叶轻快步走到病房里,语气急促又满是疼惜地低声说:“小缘你要干嘛?都说了不要一个人下床,这样很危险。”   叶轻转过身,落入眼帘的一幕就是简欣和小心翼翼地扶着袁缘,半是阻挠半是轻推,把袁缘完全限制在病床上。   叶轻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她压下心中不快,也走了过去。   “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   袁缘着急说:“我没有,我只是想去送送你。”   “刚才不是已经道别过了吗?”   刚才的道别……袁缘情不自禁回想起最后的那个热吻,几乎吻到她快要窒息才松开,直到现在口腔里似乎还残余着叶轻的温热。   她臊红了脸,撇开眼,羞赧地小声说:“那不一样。”   简欣和从小缘的反应看出异常来,但看叶轻淡定从容,一本正经的样子,又觉得是她想多了。   简欣和当然不想叶轻继续杵在这里,便主动开口:“我送叶小姐下去吧,正好让司机送你回去。”   叶轻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现在时间不早了,叫车不方便,而且也不是那么安全。她裹紧了披肩,深深看了袁缘一眼,便转身走了。   袁缘恋恋不舍追着她的身影,叶轻一直到彻底离开病房,都没有再回头看她。反而是简欣和关门前不忘叮嘱她,早点休息。   袁缘撇嘴,每个人都把她当成孩子,当弱鸡,都叫她吃了睡,睡了吃,真当养猪了!   走廊里来探病的人早已走光,袁缘向护士求了请才让叶轻逗留到现在。叶轻比简欣和走得稍快一些,但她有意要等简欣和。可她故意慢了下来,对方仍然和她保持着距离。   进入电梯,仍是沉默无言。   叶轻知道简欣和主动送她,肯定是要跟她谈袁缘的事。虽然她并不想这么快公开这段感情,但如果简欣和要跟她竞争,她不介意挑明。   袁家的司机一直等在那里,叶轻却不着急过去。简欣和知道她一路上都在等她,抿唇想了想,决定上前。   “方便借一步说话吗?我想再耽误叶小姐几分钟,不知可否?”   叶轻欣然点头,主动找了个相对保暖又隐秘的角落。   简欣和半垂着眼,神情严肃。   叶轻气定神闲,但不时扯扯披肩,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略有紧张。   “请原谅我的唐突,我想知道今晚叶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小缘的病房?据我所知,今天是你的生日。”   叶轻浅笑,眼神不做闪躲,直直回望简欣和。   她坦诚道:“因为我觉得袁缘会比较想和我一起度过今晚,而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这话已经不能称之为含蓄了,简欣和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她没料到叶轻竟然如此直白,几乎侧面承认了跟袁缘的关系。   “可是你是……你和袁叔叔……你们……”思绪开始混乱,言语也说不完整,简欣和显然有点失了方寸。   叶轻没打算占据主动权,这场对话比她预想的来得更早。但很多事是没有办法完全按照计划执行的,例如她跟袁缘的感情,例如她即将面临的一个个挑战。   简欣和咬着唇,强撑着又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袁叔叔知不知道?”   叶轻想了一下,镇定答:“我知道她受伤入院的第一天,就明确了自己的心意。袁鸿浩暂时还不知道,但我不介意别人告诉他。”   简欣和冷哼,摇摇头:“你把我看得太低了,我就算再怎么不乐意,也不会做背后告状的小人。”她又突然盯着叶轻,不解又有点忿恨地问,“可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你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袁叔叔知道后,他们父女间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简欣和自小跟着父母和哥哥,见识过太多豪门狗血事件,大多是为了财富跟利益,但也不乏爱恨仇怨的。可是像袁家这样的,女儿跟爸爸的未婚妻在一起了还是头一回见。   且不说袁缘是简欣和藏在心里多年的人,哪怕她们仅仅是朋友,她也不忍心看着小缘陷入这样的“丑闻”中。   “我已经跟袁鸿浩解除婚约,所以在我跟袁缘开始前,是自由的。”叶轻没看漏简欣和眼里隐藏的轻蔑跟不屑。   她本不屑对每个质疑这段感情的人解释这些,但面对疑似情敌的简欣和,她必须严阵以待。   哪怕袁缘的心意已无需再质疑,但对于自己珍惜看重的东西,没有人会粗心大意,恨不得规避所有风险,呵护这段感情顺利走下去。   叶轻即便今天三十岁了,但她同时也是陷在爱情里的女人,自然不会例外。   简欣和觉得今天大概适合去买张彩票,接二连三受到刺激,知道了很多之前想都不敢想的真相。   “你竟然为了袁缘,跟袁叔叔分手了?”   这给了简欣和不小的震撼,虽然小缘很好,但要放弃袁总裁未婚妻的头衔身份,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叶轻没再解释,她跟袁鸿浩的合作已经结束,她不想旧事重提。   简欣和见她默认的态度,涩然叹气:“看来你对小缘也是认真的。”   叶轻不经意挑了挑眉,简欣和的这个也字,也透露她自己的心意。   大概陷入悲伤之中,简欣和并没察觉到自己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已经被自己揭露了。   叶轻看她哀伤的面容,心里有些不忍。可是感情的事,半点不由人,不是看谁可怜就可以让给谁的。   叶轻伸手去扶简欣和,却被她后退一步避开。   她低着头,沉声说:“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简欣和想清楚了,既然叶轻坦白了,她也不必再刻意伪装了。   其实早在几年前,她们之间就已经彼此试探过了不是么?始终不知情的人,只有袁缘。   叶轻无奈,看着这个比她小几岁的年轻女生,想说点什么劝她看开,又觉得自己的立场没有说服力。   简欣和苦笑着自言自语:“那时候还以为是我想多了,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心思很龌龊,所以我只把它当做自己的秘密藏在心底。没想到,你竟然可以这么坦然去做,难道你就不会有心理负担吗?你不会觉得这样很不堪吗?”   说到最后,简欣和情绪明显激动起来,语气也强硬起来,像是质问。   但她在质问叶轻的同时,也是在质问自己,她仿佛始终过不了心里那关,所以迟迟没有实际行动,只敢缓缓向袁缘靠近。   现在她终于明白,一切都太迟了。是自己的裹足不前,是自己的瞻前顾后,是自己的枷锁束缚,让她错过了去争取的机会。   叶轻的目光黯淡下来,这些问题她何尝没有考虑过呢?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有想过,我比你年长几岁,你都懂的道理,我怎么会不明白。”   简欣和愤怒:“既然你都知道,你还拉着袁缘跟你一起沉沦,你安的什么心!”   叶轻没有因为简欣和的恶劣态度而生气,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以后她会遇到更加刻薄的言语。   “可是我放不下她,也不想放开她。”   言语间,是从未有过的甜蜜缠绵,是难舍的深情,还带了点飞蛾扑火的坚决。   简欣和怔愣,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既然叶轻早就想清楚这些,却还是决定跟袁缘在一起,那么她自然是知道以后会面临什么。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袁缘。所有的风雨都不会侵扰到她,这点我可以保证。”   叶轻的承诺音量不大,却在简欣和坚硬的心里敲开了一个口子。   “那如果你阻挡不了呢?”   叶轻的目光变得幽深起来,她像是在思考,又像在做最后挣扎。简欣和的双手握着,跟着紧张起来。   “如果有一天,我无法再保护袁缘,或者我的存在会伤害到她,那我会主动离开,绝对不会贪恋半点温存。”   简欣和不得不承认自己开始佩服叶轻,她比自己坚决得多。   “好,请你记得今天说的话。我不会做恶人去拆散你们,但请你保护好小缘。如果你不再胜任,我会毫不犹豫把她夺回来。”   简欣和说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希望叶轻跟袁缘分开还是走下去。其实她早就感觉出,这段感情里先动心的那个,并非叶轻。   但那时袁缘还小,她潜意识地偏袒她呵护着的孩子,便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叶轻身上。在这样看似“畸形”的关系中,年长的一方,总是会成为被攻击责备的那个。   **   叶轻回到公寓,难得没碰到江芷澜缠上来八卦的情景,反而看见她很反常地躺在床上。   江芷澜只留了床头小灯,整个卧室里光线很暗。叶轻刚打开大灯,就看到睡得迷迷糊糊的人皱了眉头。   “这是怎么了?”   江芷澜扯扯被子,含糊说:“晚上吹了点风,有点感冒。”   叶轻看到床头放着的感冒药,伸手探了她额头,确定没发烧才稍微放心。   “我去帮你倒杯水。”   江芷澜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让叶轻过意不去。   为了她的这段感情,似乎谁都不容易啊。   感冒药效果不错,晚上出了一身汗的江芷澜第二天症状就退了一大半,竟然还主动做了早餐。   叶轻从客房出来的时候,看到江芷澜已经在替她盛粥了。   “我熬了一锅瘦肉粥,你来尝尝。”   跟叶轻醉心于工作依赖外卖相比,江芷澜的厨艺勉强胜出。   “快跟我说说,昨天在医院你跟袁缘怎么过的?”   病好了的江芷澜又恢复了八卦的本性,含着勺子就迫不及待打探起来。   叶轻慢慢咽下一口粥,味道不错。   她视而不见江芷澜炯炯的目光,转移话题:“不如你先分享一下,带着简小姐去了哪里?”   她可没忘记,昨天江芷澜拉走简欣和的时候,很热络的样子。   “咳咳,我忘了。”江芷澜结巴起来。   叶轻替她拍背顺气,眼里却满是不相信她的话。   “二十四小时还没过,你就忘了?芷澜,你的记性如果变得这么糟糕,可能很快就会被导师辞退了。”   “呸呸呸,你少咒我!我记性好着呢,只不过跟她没什么特别的事,所以没有需要记得的地方。”   这话怎么说的那么别扭?江芷澜自己咀嚼了一下,也觉得哪里不太对。   好在叶轻也不是真想追问,只是为了转移话题。现在目的达到了,她当然不会刨根问底。   毕竟礼尚往来,要是江芷澜真说了,那她也必然是要分享昨晚在病房里的细节。那些动心的甜蜜瞬间,她每一帧都镌刻在心底,却羞于置于人前。   昨晚入睡前,叶轻又把袁缘写给她的欠条拿出来看了一遍。总觉得有东西在吸引自己,鬼使神差地靠近鼻子仔细闻了。   果然,有淡淡橘子味。   **   简欣和果然什么都没说,至少柳姨跟袁鸿浩没察觉出什么来。袁缘是这段时间最幸福的人,想见的人每天都会到医院来看她,无论是叶轻还是爸爸。   但是大人总是忙碌的。先是袁鸿浩,然后是叶轻,先后告诉袁缘,要赶回海城工作了。   虽然不舍,但袁缘没有不懂事。她早就习惯了袁鸿浩的忙碌,这段时间的陪伴已是惊喜,她不敢奢求再多。   但到了叶轻要走的时候,她不免小小撒娇了一下。   这天晚上的飞机,叶轻收拾好了行李,让江芷澜先送她去趟医院,惹得好友揶揄她,连半天时间都舍不得浪费。   简欣和也在,知道叶轻是去机场前特地过来,竟然很自觉地离开。更惊奇地是,这一次是她主动把江芷澜拉走。   本以为在场的人都知道了真相,就不必像以前那样鬼祟,来的路上江芷澜还在感叹:“这次我终于不用挖破脑袋捏造理由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围观你们撒狗粮了。”   叶轻没好气瞪她:“你喜欢吃狗粮?”   “我当然……哼!”及时反应过来,要不然就要被比喻成饥饿的狗了。   江芷澜不服气地还击:“你别得意,我现在是忙着手头的大项目。等我弄完这个试验,我也找一个,到时候就不是撒狗粮那么简单了!”   叶轻知道江芷澜向来是虚张声势,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了,她身边的追求者也不少,但一个转正的都没有。   叶轻忍住笑意,用期待的语气说:“拭目以待。”   被简欣和硬拉着走到花园的江芷澜终于体会到自己以前有多可恶了,但她嘴上还是不断叫停。   “欣和,你这是干嘛?大白天的逛什么花园,又没景色。”   再说,这已经看腻的花园哪里比得过病房里的恩爱场面有趣呢?   简欣和见她心心念念想赶回去,不由得蹙眉,沉声阻拦:“非礼勿视你不懂吗?人家有话要说,你杵在那里合适吗?”   江芷澜一怔,盯着简欣和打量起来,不仅面对面看,还自动旋转围着她走了一圈。   简欣和不解:“你围着我看什么?”   江芷澜若有所思摸着下巴,深沉地说:“我在思考,你是不是克隆的?” 第63章   简欣和今天的心情有点复杂, 理智上做出了君子之态,但到底心里还是难过。对袁缘的心思这么多年,哪怕没奢望能成真,但也没做好准备这么快就被人抢去。   那天在医院外跟叶轻达成约定后, 两人间也有了一定的默契。简欣和收敛起蠢蠢欲动的心思, 叶轻也践行着自己的承诺。   但心头上的人每天都在眼皮子底下和对象眉来眼去,简欣和的修养再好, 也只能维持表面平静。自己回到公寓后, 记不清在夜里断断续续哭了多久。   今天之后, 叶轻就回国了。在F城又只是她和袁缘了,可好像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简欣和年轻的心,徒增了一丝沧桑。   江芷澜还在观察,呐呐自语:“不对劲, 欣和你今天很不对劲呐。”   简欣和从病房带出的伤感被江芷澜搅散, 她用好笑的气音问:“我看是你不对劲吧。先前在病房里完全没有回避的意识, 现在又说我是克隆的。你该不会在实验室里待久了, 这里出故障了?”   简欣和抬手指了指头,嘴角还带着明显的揶揄。   这种玩笑,简欣和跟袁缘之间很少有。她们之间的相处, 简欣和总是扮演温柔的大姐姐角色, 时时刻刻都在照顾着袁缘。   跟江芷澜虽然不熟,几次相处也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场合, 但竟是难得的放松自在,要不然上次她也不会说哭就哭。   江芷澜见她还懂得还击, 说明情绪不算太糟糕,至少比叶轻生日那天要好得多。   既然情绪还可以,那她也不用处处小心, 刻意迁就让着她了吧,毕竟今天自己不理亏啊。   江芷澜挺直了腰杆,做出要追究样子:“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硬要把我拉出去,难道你就不想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我……”简欣和发现,自己心里的确有点想听,但理智跟教养让她坚决摇头。   江芷澜并不相信:“嘁,谁信啊。那天你心急火燎地赶回去,今天让你在场了偏要走。你说你是不是太矛盾,总是错过?”   总是错过?原来是这样。   江芷澜的无心快语竟然启发了简欣和,这些天来一直堵在心头的云团有了消散的迹象。   江芷澜眼睁睁看着简欣和的眉头从平顺到就渐渐拧起,心中大呼:“我勒了个天,这位大小姐这么阴晴不定,变脸也太快了吧!”   生怕下一秒简欣和又突然哭出来,今天她身上好像没带多余的纸巾。江芷澜平时都会在包里备着一包纸巾,那天被简欣和全部抢去,导致回家路上她被秋风吹得眼泪鼻涕交替流下的时候,只能靠袖子。   简欣和正在进行自我反省,没有发觉江芷澜开始悄悄后退。等她结束反省,江芷澜已经距离她越来越远。   向来温柔的简欣和竟吼了出来:“你给我站住!”   不等江芷澜回来,她小步跑过去,站定在江芷澜面前。   “你要去哪里?”她语气一改平时的温婉柔和,任谁都听出了隐隐的怒气。   江芷澜苦着脸赔笑:“既然你不让我待在病房,我对这花园风景也没什么兴趣,所以想去买杯咖啡到车上等叶轻。”   回海城的航班是在晚上,但快到十二月了,机场开始繁忙,要早些过去。   “买咖啡?”简欣和犹疑挑眉。   江芷澜连连点头,仿佛回到小学时被教导主任问话。   “那我和你一起去,正好我也想喝一杯。”   江芷澜无奈拍拍脑门,哀叹:“又不是去酒吧,要不要这么积极主动结伴同行。”   **   病房里只来得及跟江芷澜打了招呼的袁缘对于简欣和的举动有点担心。叶轻替她剥了两个橘子,袁缘已经习惯把第一瓣塞到她嘴里。   接着,她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块,真甜!   “你说她们去了哪里啊?”袁缘忍不住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叶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打算利用有限的时间再好好看看袁缘。接下来的日子,她们见不着了。   “可能简小姐有事要跟芷澜说吧,她们两个成年人,不会走丢的。”   “哎哟怎么还叫简小姐,听着多别扭啊。”袁缘又塞了一片橘子过去,自己则带了笑意。   能亲手喂女朋友吃橘子,真幸福啊。   这笑容落在叶轻眼里,却是与简欣和有关。   她稍稍冷了一点声音,淡然说:“不叫简小姐,那要怎么称呼。”   袁缘舔了舔嘴唇,把嘴角的汁吸干净,浑然不觉叶轻的语气变化。   “叫欣和啊,就像我叫芷澜那样,多亲切。”   叶轻默了一下,又看了袁缘几眼,见她笑意盈盈,不时还朝她鼓励性地眨眼。   叶轻泄气,心想跟个孩子置气干嘛,她又不知道自己和简欣和的对话,更不知道简欣和对她的心思。   “还是,你不喜欢欣和?”袁缘终于看出叶轻的反应有些异常。   可是,简欣和是她最好的朋友,温柔又优秀,叶轻为什么会不喜欢她呢?   叶轻摇头,轻叹:“没有不喜欢。”见袁缘紧张地看着她,她又补充,“只是觉得并不熟悉,直接叫名字有点不礼貌。”   袁缘松了一口气,拉过叶轻的手,放在自己的被子上。   “有什么不礼貌的啊,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呀,欣和是我最好的朋友,自然就也是你的朋友。朋友之间叫名字又没什么的,你怎么突然在意起这个了,”   袁缘印象中,叶轻是清冷克制的,但她也是随性的,她不会花费太多心力在这些繁文缛节上面。只要不触及原则底线,不要太出格,她其实包容度挺高的。   叶轻忽然想到一件事,她深深看了袁缘一眼,装作不经意地问:“所以当时你执意要叫芷澜,也是这个原因?”   因为是喜欢的人的好友,所以也想和她做朋友。   袁缘的心思被说破,有点不好意思。但她现在不用隐藏了,短暂脸红后,她便厚着脸皮承认了。   “没错,我当时就想着,迟早有一天我要让芷澜也成为我的好朋友。”   叶轻笑着看她,刚才心里那层膈应淡了不少。   “那我回国以后,你可要多听欣和的话了。”   袁缘很高兴叶轻立刻改口,给足了她面子。   握着的手没有松开,袁缘用食指轻轻抠叶轻的掌心,弄得她痒痒的。   “我只听你的话。”   叶轻的手心发痒,但没收回,由着袁缘调皮。   “我在海城,还要忙工作,你要怎么听我的话?”   海城跟F城之间,不仅有万里的距离,还有日夜颠倒的时差。   直到此刻分离在即,她们才真正开始谈论关于异国,关于时差,关于距离。   袁缘却没半点为难,接得极为干脆:“你遥控我啊。我的心就只听你的,遥控器在你手里,你想让我怎么听你的就怎么听啊。”   接着,她又用力挠了几下叶轻的手心。   “喏,已经设置好了。自动待机,随时启动。”   叶轻被她的话撩拨得心头阵阵发热,袁缘却一脸诚恳。她真就这么想的,哪怕叶轻回了海城,她也会乖乖听她话的。   “好,我会定期检验。”叶轻抽出手,在她挺直的鼻梁下亲昵刮了一下。   热恋中的情侣相处,时间永远都是不够用的,尤其是在分离时刻。叶轻始终掌控着时间,袁缘到后来却完全舍不得起来。   她坐在病床上,紧紧抱着叶轻,抱了很久很久。   叶轻一开始还拍拍她的后背,不时又亲几下她的脸颊,可是袁缘的情绪还是逐渐激动起来。   她不敢让叶轻看到她红了的眼睛,只好保持着面对面拥抱的姿势。   但哽咽的声音出卖了她。   “叶轻,你把我装进你的行李箱好不好?我想海城了,我也想回去。”   叶轻笑了:“我的行李箱在芷澜的车上。”   袁缘不依不饶,第一次不像从前懂事的孩子。   “那我变小点,你把我带过去。”   叶轻也没直接拒绝,继续陪她说着幼稚的话题。   “可是我就喜欢现在的你,变小的你怎么保护我?”   袁缘不反驳了,她心里的难过好像缓解了一点点?   刚刚叶轻说喜欢她,还期待她的保护?   嘻嘻嘻,听了以后心里美滋滋的,成功缓解了苦涩。   “乖乖听话,好好养伤,这样我才能放心回去。”   袁缘迅速揉了揉眼睛,确定没有新的泪水流出来了,这才离开叶轻的肩膀。但她也知是自欺欺人,叶轻肩膀的衣服明明都湿了。   “我是不是太幼稚了?我只是,舍不得你。”   叶轻宠溺拍了一下她的脸颊,笑意甚浓,没有丝毫的嫌弃,更没有半点不耐烦。   “等圣诞节我再过来。”   现在是十一月底,距离圣诞节已经不到一个月。   但每年圣诞前后,往返F城的机票都非常难买,说不定还要转机。况且间隔太短,叶轻回去还要倒时差。   “不要了,你这样跑来跑去太累了。你回去以后还有很多工作要忙,我会好好养伤,出院以后也会把落下的功课补上。”   袁缘住院,耽误了几门基础课。如果她不申请假期课程补上,就得延迟毕业了。   无论从身体因素上,还是学业方面的考量上,这个圣诞假期袁缘都不适合回国。   叶轻过了许久,才嗯了一声,很是不舍。   袁缘假装不经意地替她整理了下拥抱时候被自己弄皱的衣服,特地在肩膀那里多停留了一下,确定泪痕已经干了才放心。   她抿唇,带着浓浓不舍,直起身靠近叶轻。   这样的举动对于她们来说,已经越来越有默契,这是要亲亲的意思。   叶轻微笑着缓缓闭眼,等待迎接一个热烈缠绵的告别之吻。   没想到袁缘只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随即迅速退开,像是害怕双唇之间会自动吸引,再难分离。   这样的克制,在她们确定关系前都没这样含蓄,叶轻不解地睁眼。   袁缘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视线始终盘旋在她的脸上,但移动得十分缓慢,像是要把每一寸肌肤的纹理都印到心里。   “我怕我一闹,耽误你赶航班。”袁缘嘴角生硬扯出一抹笑,算是解释了刚才匆匆的吻。   叶轻不再多说,一把揽住她肩膀,贴上自己火热的唇。   她本是清冷的人,没有主动想要和谁靠近的习惯,更不会频繁生出这种念想。自从跟袁缘在一起后,她发现原来自己也会这样热情主动,只要遇到对的人。   叶轻呢喃:“我还不够。”   熟悉的唇,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交缠,这才是袁缘心中真正的吻别。   直到坐上江芷澜的车,叶轻脸上还隐隐残留着一丝红晕。   “时间还早,你不用那么着急。”江芷澜定定看了她几眼,才启动汽车。   叶轻扣好安全带,目视前方,对于江芷澜明显的打趣装作没听到。   “我是怕你从机场回来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叶轻脸上的红晕消退得很缓慢,因为她的身体,她的心里,都还有着袁缘躁动后的痕迹。   那个孩子,也不知从哪里学到的,竟然吻到后来,手开始乱动。   江芷澜猜到刚才的告别肯定难舍难分,她原本还担心叶轻会难过。看现在这样子,好像挺平静?   江芷澜啧啧称奇,今天大家是怎么了?   简欣和跟叶轻的反应,都不符合常规啊。一个主动给情敌让路,给足了缠绵独处的空间。另一个面对最讨厌的分别场景,竟然眉眼含笑?   这个世界太疯狂,总有一天老鼠都要爱上猫。江芷澜想到实验室里剩下的报告,准备今天就回去通宵。   “下个月圣诞我打算留下,就不去海城看你了。你回去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别只想着工作。”   江芷澜的话让叶轻意外,之前没听她提起。   “袁缘这样子肯定走不了,我得留下来帮你看着她吧,要不然把她留给简欣和,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虽然江芷澜对简欣和已经不需要时时防备了,但关键时刻可不能含糊。   叶轻却淡然摇头:“没关系的,如果有需要,让她们相处也没什么。况且袁缘的课程也需要有人辅导,简欣和是最合适的人选。”   江芷澜睁大眼,心中感慨:“今天被克隆的不止简欣和一个啊。”   顺其自然,如果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异国恋根本就经不起考验。   江芷澜在回家路上,反复咀嚼叶轻临走时留下的话。   这话可以当做是场面话,也可以是真心话。   作为叶轻多年好友,江芷澜确定,叶轻的从容跟自信,是真心的。   她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欣慰的笑。能让习惯自我保护的叶轻有这样的淡定,袁缘发挥了不小作用。   那个孩子,好像比自己想的要靠谱些。   **   回到海城,叶轻果然忙的连吃饭都顾不上。原本她一周前就该回来了,因为袁缘,她又多逗留了几天。   庄沂已经从袁缘那里得到最新信息,自然替她们高兴。虽然现在工作室面临挑战,但他并没有责怪叶轻的晚归。倒是叶轻自觉惭愧,每天都主动留下来加班,劝她也不听。   庄沂只好给袁缘留言:“有空管管你女朋友,一回来就天天加班。不知道的的人还以为她还继续单身呢!”   隔天,袁缘的回复消息发了过来。   先是三个大大的惊叹号!   然后满屏几乎要溢出来的疼惜:“怎么工作到那么晚!她明明答应我会注意休息的,还得倒时差呢。这样她都没时间睡觉了,要是累坏了可怎么办……”   庄沂摊手:“我能怎么办?”   然后袁缘可怜兮兮地说:“我可不敢管她。我去哄哄她。”   第二天,果然叶轻准时下班。   庄沂笑。   工作室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在业界已经小有名气,加上有叶轻跟庄沂两位知名设计师联手,影响力与日俱增。国内市场虽大,利润丰厚,但参与竞争的人也多。工作室做大,自然就动了别人的奶酪。   叶轻和庄沂都知道这次的挑战是事业更上一层楼的必经阶段,所以都铆足了劲迎战。   自从跟袁鸿浩说清楚后,叶轻没想过他还会主动来找自己。当他的车出现在工作室楼下的时候,叶轻迟疑了。   直觉告诉她,袁鸿浩突然来找她,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站定在车旁,车窗摇了下来,袁鸿浩的脸露了出来。   司机已经恭敬在旁,时刻准备为她打开车门。   “叶小姐如果有空,我想跟你谈谈。”   袁鸿浩依旧客气,但冷淡得让叶轻吃惊。   认识这些年,好像袁鸿浩从没用这种态度对她。   但既然袁鸿浩来了,就算她说没空,也只是躲过今天,躲不过明天。   上了车,袁鸿浩吩咐开车,车子便渐渐往前。   叶轻认得,这是去往她家的路。   “袁先生今天来找我,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   对于袁鸿浩这样一分钟都能折算成黄金的大忙人来说,不会无聊得来找她叙旧的。   袁鸿浩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只看了一眼,便又把视线转了过去,望向窗外。   但只这一眼,足以让叶轻心里一颤。   然后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响起:“的确是很重要的事。”   路上稍有拥堵,车内寂静一片,袁鸿浩不再说话,叶轻也不再追问。她想,难道她估算错误,袁鸿浩这么快就知道她们的事了?   劳斯莱斯停在叶轻的楼下。袁鸿浩跟着她下了车,也不多话,伸手示意她先行。   很久没有上来过,袁鸿浩对这里的一切,始终陌生。   叶轻拿出招待客人的礼仪,询问他需要喝点什么?咖啡、橙汁、牛奶,家里都有。   “给我一杯水就好,谢谢。”   袁鸿浩身上散发迫人的气息,叶轻看得出他在努力克制。   “叶小姐,我也不兜圈子了。今天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你跟小缘是什么关系?”   水杯刚放到茶几上,叶轻落座沙发只一秒,袁鸿浩便直截了当问了。   心里咯噔一下,一路上担心的事还是应验了。叶轻垂眼敛眉,像在认真思考。   能让袁鸿浩亲自来找她,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只言片语引起的。但袁鸿浩也只问了这么一句,一时间她无法判断他究竟知道多少?   袁鸿浩的眉头皱了起来,叶轻沉默越久,他心里就越确定,这一趟是来对了。   “你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不敢回答?”   袁鸿浩语气冰冷,甚至还带着点质问和逼迫的意思,和过去那个总是斯文客气,儒雅有度的袁总裁判若两人。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才让你怒气冲冲来质问我?”   袁鸿浩显然失去耐心,并不准备跟叶轻玩谈生意场上那套。   他冷笑几下,从西装内袋里甩出几张照片,丢到茶几上,几乎撞翻了水杯。   叶轻拿起来一张一张看过,大约五六张,都是她跟袁缘在医院时被拍下的。   这是袁缘遵照医嘱,开始尝试下地行走后,叶轻陪她在病房附近的走廊上慢慢练习,还有她推着轮椅陪袁缘在花园里散步的场景。   虽然不是什么私密的照片,可照片里她们脸上的表情,相视而笑的情意,还有几乎长在对方身上的视线,很容易引人联想。   “我想知道,你有什么解释?”袁鸿浩显然对于那几张照片有点厌恶。看到叶轻看得那么认真,他怒气更盛。   叶轻把照片整齐放回茶几,淡定道:“我想袁先生应该提高安保预算了,被这样偷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别跟我来这套,偷拍的事我自然会去调查。我现在想知道,照片上的你们是怎么回事?”   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叶轻跟女儿私底下是这样相处的,他以为的不过是两人能和平共处,互不讨厌。   没想到,她们竟会这么亲密。亲密到他觉得刺眼,心里不由得生出恐慌。   叶轻脑中在飞速思考,她刚才还在奇怪为什么袁鸿浩会这么快知道,原来是有人告密。   她第一个念头是简欣和,但又很快否定。如果简欣和要揭发她们,没必要留下这样实质的证据。   以她跟袁家的关系,只需要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便可。袁家的人个个是人精,哪有不接茬的道理。她完全没必要让这些证据成为隐患,迟早会顺藤摸瓜查到她。   如果只有这几张照片,她可以找个理由圆过去,毕竟她们都是女的,甚至辈分摆在那里。   但她不确定袁鸿浩手里除了这几张照片,还有没有其他更确凿的证据。   “看来我是猜对了,你们的关系不简单,是吗?”袁鸿浩的怒气仍在,叶轻知道他已在爆发边缘。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别怕 第64章   叶轻知道今晚大抵是躲不过了, 袁鸿浩带着照片找上门,心里至少是有五六分把握的。刚才她不过是稍作拖延,袁鸿浩的怒气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增。   袁鸿浩并没有要听叶轻解释的打算,他忍耐到现在, 等的无非就是一个明确回答:是或不是。   叶轻想通了:袁鸿浩今天不是来求证的, 而是来问罪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再找理由掩饰了吧。如果真要和袁缘走下去, 袁鸿浩这一关迟早都是要过的。   叶轻抬眸, 对上袁鸿浩迸发火光的眼, 郑重回答:“是的,在袁缘住院的期间,我们在一起了。”   袁鸿浩没料到她承认得这么直接,丝毫缓冲的铺垫都没有。没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没有痛苦无奈的挣扎, 甚至没有半点心虚愧疚?   他瞬间回过神, 叶轻的承认, 经由他大脑自我翻译后,便得到了他今晚前来质询的答案。   他大步前跨,握成拳的手突然抬起。叶轻余光瞥见他的动作, 料想是要挨他一巴掌的。虽然她自问没有做错, 但这段关系对于传统的社会观念的确是个挑战。   而身为袁缘父亲的袁鸿浩,如此震怒, 也情有可原。身为年长的那个,叶轻自然要站在袁缘面前承受所有的责难。   料想中的巴掌没有来, 但叶轻觉得窒息。她睁开眼,对上的是袁鸿浩愤恨的目光。是浓浓的恨,不加掩饰, 深刻而强烈。   此时,他的手死死掐住叶轻的脖子,往日秀美充满诱惑的天鹅颈现在变成了他用来宣泄愤怒的支点。   叶轻无法言语,脸开始涨红,她却没有开口求饶。   袁鸿浩也没给她服软的机会,掐住她后他凶狠的声音一同传来:“真是好有心机的女人啊,怪我当初瞎了眼才会千挑万选,偏偏非你不可!”   袁鸿浩悔不当初,原本以为自己选了个绝无仅有的好搭档,结果竟是引狼入室。他甚至往更阴暗的方向去揣度叶轻:“当初你肯答应我,该不会是为了找机会接近小缘?”   叶轻立即回瞪,即使在不能言语的情况下也第一时间否认这样的污蔑。她可以承受别人对于这份感情的不理解和不认同,但她不能接受别人把她当做变、态!   当初答应袁鸿浩的时候,她根本就不认识袁缘,就算是认识也不可能有任何别样心思,那时候的袁缘还是个孩子!她叶轻就算再怎么无视世俗,也不会做违反道德法律的坏事。   这几乎是袁鸿浩第一次对女人动手,暴怒过后逐渐恢复理智的他,虽然仍在震怒中,但也清楚自己的行为不对。徒然松手,叶轻终于得以恢复呼吸。   袁鸿浩移开眼,又忍不住转头去看她。叶轻双手捂在喉咙处,像是下意识做保护状,又像是在轻揉缓解疼痛。   昔日优雅清冷的女神,现在变得狼狈。涨红的脸,咳嗽不断,呼吸不顺而弓着的背,都让此时的叶轻显得可笑。   袁鸿浩想张嘴为刚才的冲动道歉,在他的概念里,无论如何是不该对女人动手的。只是一旦涉及到女儿,他浑身的刺都会全然张开。当初他坚持要把女儿留在袁家,就承诺过会好好照顾她,让她快乐成长。   袁缘终于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学习优秀,容貌出众,性格脾性也好。袁鸿浩倍感欣慰,也隐隐松口气,总算是对当年的坚持有个交代了。   可,他才知道女儿竟然变成了同性、恋。而带坏她的人,竟然是自己精心挑选的未婚妻。袁鸿浩责怪叶轻的同时,其实也在怪自己。   他怪自己这些年里把时间都放在了事业上,对袁缘的陪伴照顾不够,才会让她对于年长的人有依赖渴望。也怪自己没有在女儿青春期对她进行正确的引导,也没在意过她从小到大身边缺乏同龄男□□的状况。   一连串的缺失大意,才让叶轻有机可趁。但愿现在还不算太迟,他要用尽一切办法来弥补。   道歉的话说不出口,但恶毒的言语暂时收敛了。袁鸿浩清了清嗓子,等叶轻缓过气来,又正式要求:“你的动机和手段日后我再跟你算账,现在你立刻跟小缘断了,立刻!”   “不可能。”叶轻的回答一如往常:简洁,坚决。   袁鸿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敢情刚才的一切都是云烟,过了就当做不记得了?   “你是意识不到自己有多卑鄙还是觉得我对你太客气,所以你可以完全不在意我的态度?”   “跟我交往的人是袁缘,而不是你。这份感情的开始或是结束,也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袁鸿浩冷笑着连连摇头,不知是被气得无奈还是觉得叶轻天真得可笑。   “小缘才多大?你口口声声说你们的感情,你觉得她能决定什么?她又知道什么?她才刚成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不懂什么是爱情,你凭什么肯定她对你,就是那种感情?”   袁鸿浩甚至不愿意正面说出,女性之间的感情,也可以算□□情。这让他觉得别扭,无法接受。   “袁缘已经十八岁了,她成年了,她有权为自己的决定负责任。一直觉得她是孩子觉得她什么都不懂的人,是你而已。身为父亲,你有真正关心过自己的女儿吗?你有在意过袁缘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既然你什么都没做,你又怎么确定这不是爱情?”   袁鸿浩瞪大眼睛,犹疑地问:“你在教我怎么做父亲?”   叶轻毫不退让,虽没有咄咄逼人,但足够坚定:“那你是在教我怎么恋爱?”   袁鸿浩愤怒地摆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够了,别再张嘴闭嘴就是恋爱!我没有承认你们的事,所以不要把小缘跟这种扭曲的关系扯上关系!”   袁鸿浩猛然想起在F城,叶轻生日那晚。她淡然拒绝了他昂贵的礼物和他开出的丰厚合作条件,然后说她已有正式对象。   难道叶轻当时口中的所谓爱人,就是自己的女儿?   而当时他非但没有纠缠,还大方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甚至半开玩笑说了句嫉妒话。当时叶轻只是淡然一笑,显然并未当真。袁鸿浩还在心里赞叹她知性优雅,知情识趣,现在回想只觉得自己有多尴尬可笑。   他越想心情就越复杂,说不出是何种滋味,烦闷间只好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叶轻身上。   “你也不必在我面前硬撑狡辩,你到底想要什么?到了现在也不用再隐瞒。”袁鸿浩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理了理西装,重新坐回沙发,翘起腿。   叶轻一怔,不知他话里的意思。   袁鸿浩见她沉默不语,显然是在思考条件,眼中闪过失望,尔后脸上便是鄙夷跟不屑。   “你处心积虑接近我的女儿,无非是看中她继承人的身份。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思想单纯,只要你肯及时收手,我可以让你的下场不那么狼狈。”   叶轻瞬间就明白了袁鸿浩的意思,心里很气他对自己的误解跟轻视。但偏见一旦形成,任她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   “你所谓下场是指什么?”   “我会顾及过去的情分,让你在业界体面消失,至少不会名誉扫地,一无所有。”   果然,叶轻听完后,脸色阴沉,身体一僵。   袁鸿浩是谈判老手了,多大的合同订单他都没有这么在乎过对手的反应。但这一次不同,谈的是他女儿,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所以,袁总裁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善意提醒你。你也是三十岁的人了,不至于还那么天真吧,相信孩子一时兴起说的喜欢。就算小缘现在对你是有些迷恋,但也是因为好奇,因为她没有经历过。等她再大些,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就会明白这段感情有多荒唐。”   “她不会。”叶轻极快否定,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会。”   真是油盐不进,袁鸿浩没想到叶轻会这么固执。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是不肯提一句条件,始终坚称是因为爱情。   叶轻有爱情吗?袁鸿浩回忆起这几年里相处的细节,他虽然没有对她百分百用心,但未婚妻该有的,他半分不差地都给予了她。   叶轻从没有表现过丝毫的动心,更别提有所回应。袁鸿浩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女人的忍耐力和定力极强。   但现在,叶轻的态度却让他想笑。笑她傻,笑她笨,笑她一把年纪了还像个清纯小女生,不惜一切也要守护所谓爱情。   这完全不符合叶轻从前的表现,所以袁鸿浩最终得出结论:叶轻在装,她在等着钓大鱼。   “看来是刚才我给的建议还不够有说服力,那你不妨再等等看。”   袁鸿浩不会再对她动粗了,他有更多办法去让叶轻退出。   这时,叶轻手袋里的手机响了。袁鸿浩本以为叶轻不会接,至少也会让他把话说完,没想到叶轻迅速打开手袋拿出电话,毫无迟疑地按了接听键。   袁鸿浩:……   下一秒女儿甜腻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出来,叶轻并没有按免提,只怪客厅太空旷。   “我待会要去做复建,来监督你准时下班了没有。”   叶轻宠溺一笑,温柔地说:“我已经在家了。”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高兴起来,音量又抬高了些,袁鸿浩听得更清楚了。   “今天这么乖啊!那要记得准时吃晚饭噢,不许随意吃泡面应付,要照顾好自己。”   叶轻似乎也忘了旁边还坐了个怒气未消的老父亲,听到袁缘的声音让她暂时忘却了烦忧。   “你也要好好复建,要严格按照医生的计划来,不能逞强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一定听你的话。”   袁鸿浩本来是别过头不愿意看这样的画面,但架不住这两人的对话都太过忽略他的存在。他忍不住转回头,就看到叶轻嘴角挂着的笑意,十分真实。   这不像是做戏演出来的,因为叶轻假笑的样子他再熟悉不过了,每每陪在他身边出席各种场合的时候,她就是那样。   电话那头袁缘的声音更让袁鸿浩差点从沙发上跌下来,甜腻撒娇又不失活泼喜悦的语调,让他几乎不认得女儿了。他心里有点苦涩,这么多年,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袁缘在他面前这么乖巧顺从过。   “我现在要处理一些事,我会认真吃晚饭的,你别迟到。”   自从庄沂偷偷打小报告,袁缘定时查岗的电话就没缺席过。叶轻怕她担心,所以没有表现出半点异常来。但她也知道袁鸿浩肯定还有话要说,不打断袁缘,不知道这个电话要说到几点。   电话那头的人有点意犹未尽,但显然很听话,闷闷地说:“那我听话,你要怎么奖励我?”   叶轻一窒,这在平时倒也不是难事,亲她一下就好。但现在,袁鸿浩就在旁边瞪着她,她无论如何亲不下去。   “嘻嘻,今天怎么突然害羞了?那好吧,我亲你。亲两下,就当做替你奖励我自己了。”   然后,空旷的客厅里响起两声带着口水声伴奏的亲吻声。就像两记重锤,狠狠敲打在袁鸿浩的心上。   叶轻瞥见袁鸿浩动身要准备来抢电话,赶紧挂断。   “你想做什么?”叶轻冷下声,瞬间变脸,丝毫不见刚才的温柔。   “你当着我的面教坏我的女儿,还敢问我要做什么?我要好好教训孩子,顺便告诉她,以后不要再跟你联系!”   “我说过,交往的双方是我跟袁缘,你无权插手。请你尊重自己,也请你尊重你的女儿。”   袁鸿浩被叶轻噎得说不下去,已经很多年没人能让他这样了。但叶轻的确有这个底气,刚才的电话他也听出来了,小缘那个傻孩子,被拿捏得死死的。   唉!小缘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现在强行拆散她们可能适得其反,也对小缘养伤不利。   “既然你要耗下去,那我奉陪到底。但是你记住,不要动我的女儿,她是你玩不起的人。”   袁鸿浩关门的声音震天响,叶轻却不顾仪态,声音追着他的背影:“我们没有在玩!”   倔强如她,本不屑任何人的质疑,她只在乎自己。但如今她已有了软肋,袁缘和她给予的这份纯真感情,是她不惜一切都要守护好的宝藏。   袁缘也是她的铠甲,让叶轻第一次有了即便对抗全世界也想坚持走下去的勇气。因为太喜欢,所以无论如何都舍不得轻易放开。   第二天,叶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如常,看不出昨晚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可脖子上的那道淤痕很是刺眼。袁鸿浩昨晚绝对是疯了,如果他松手的时间再晚些,叶轻想,她现在应该在医院。   相较于袁鸿浩的失控和愤怒,叶轻心里更多的忧虑来自于后续要如何应对。袁鸿浩绝不会就此罢手,他的态度也很明确:他不仅对女子间的爱情反感,更不允许女儿和她在一起。   叶轻叹息,如果她要坚守这份感情,首先受到冲击的,大概就是工作室了。   袁氏国际原本是叶轻最强有力的事业后盾,哪怕她跟袁鸿浩不再合作,但她相信袁鸿浩不会吝啬过去付出的那些资源,更不会主动收回。   然而现在不同了,袁鸿浩不仅会收回对她的支持,甚至会站在她的那些竞争对手那边,一起来对付她。   往事历历在目,曾经的惨象仿佛又将重演。   不同的是,这次是叶轻自己选择步入火坑。她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原想利用这段时间将事业巩固,也为自己跟袁缘备好退路,只可惜袁鸿浩知道得太早。   叶轻在去工作室的路上,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庄沂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这样失神低落的叶轻了。昨天他看到叶轻上了袁总裁的车,今天又看到她罕见戴了丝巾,心里疑惑顿生。   “叶轻,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算是吧。”   叶轻没隐瞒庄沂,但还没想好要怎么对他说。   庄沂看她眉头不展就知道问题肯定不小,要不然叶轻也不至于一上午都处于走神的状态。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   叶轻深深看了他一眼,几次想开口说,但最后又咽下了。   庄沂坐到她面前,试探问:“是不是跟昨天见了袁缘她爸有关?”   叶轻一怔,没想到庄沂看见了。   她先是摇头,然后又艰难点头。   庄沂率先想到的是感情纠葛,虽然对于袁缘抱得美人归很高兴,但也无法忽视叶轻跟袁鸿浩的关系。   这在艺术界也不是稀奇事,谁的新欢不是别人的旧爱呢。但这事发生在叶轻身上,总让庄沂不太习惯,毕竟这跟叶轻清冷自律的人设不符。   “咳咳,我听袁缘说过,你已经和她父亲没有关系了。是不是他又来纠缠你,或是……”   又或者,袁鸿浩给出了更诱人的条件,所以叶轻动摇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工作室正面临劲敌挑战,还有很多虎视眈眈潜藏着的对手,如果能获得资本的支持当然很好。如果叶轻接受了袁鸿浩的示好,那么昨晚他们?   庄沂忍不住瞟了眼她脖子上的丝巾,裹得严严实实,到了室内也没有摘下,分明是在刻意遮挡什么。   庄沂心里不太舒服,替袁缘难过,想指责又觉得她不像这种人。一时间他内心开始交战,变得比叶轻还要烦闷。   看到庄沂的眼神在盯着自己脖子看了一阵后就变了,叶轻很容易猜到他误会了什么。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庄沂正苦恼地挠头,闻言一怔:“嗯?”   叶轻抿了抿唇,终于还是说了出来:“袁鸿浩知道了我跟袁缘的事。”   庄沂大惊,绝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转折。但旋即又松了一口气,浅笑道:“虽然算不上是好事,但总比我原先想的要好。”   叶轻佯怒,没好气地叹气:“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容易动摇?”   庄沂不好意思地笑,坦诚说:“我就是不信你是这种人,所以才会矛盾。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圈子,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做出跟你相反的选择。”   叶轻当然知道,所以她没有真生气,反而感激庄沂支持她跟袁缘。   叶轻原以为这段感情只需要她跟袁缘两情相悦就足够了,但真正到了要抵抗全世界的时候,才体会到多一个支持者对她的心理是多大的安慰和鼓励。   叶轻见庄沂是理解和支持她的选择的,索性把决定也说了出来。谁知庄沂听了,却连连摇头,不同意。   “我不赞成你这样做,叶轻你这样是亲手葬送自己的事业。”   叶轻的眼底浮现一抹伤感,她何尝不知道呢。但比起眼睁睁看着数年心血孵化的工作室毁于一旦,她唯有主动退出。   “袁氏的实力不用我多说,你也很清楚。不仅在海城,乃至全国,甚至世界,都有影响力。如果袁鸿浩有心针对我,无论我怎么坚持,工作室都撑不了多久。”   庄沂沉默不做声,无可否认,叶轻说的都对。   但这些年里,他们并肩作战,惺惺相惜,是合作伙伴,也是朋友。虽然他们私交不多,但庄沂自认跟叶轻是同一类人,他们都欣赏并且信任对方。   半晌,庄沂幽幽叹息:“那时候你去西塘找我合作的事,好像还是昨天一样。没想到,现在竟然要谈拆分退出的事了。”   他说完,垂下眼不时摇头,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对资本强大到为所欲为的无奈。   “工作室发展到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和实力,只要我退出,我想袁鸿浩不会刻意针对你的。”   庄沂仍是难过,有气无力地瞥她:“你把工作室留给我,那你自己呢?”他转念一想,像是自我安慰,“好在你还有一套高级公寓,不至于流落街头。”   庄沂心想,叶轻退出工作室,但私底下他可以给她钱啊,这样她每月的生活不成问题。   叶轻却淡笑看着他,镇定地说:“那套公寓我也准备卖了,资金全部注入工作室。”   庄沂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以为叶轻疯了。   “你都要退出了,还把全部身家投进来,你该不会是想不开要去做傻事吧!”   叶轻放松靠在椅子上,示意庄沂冷静坐下。   “你认识我这么久,觉得我像是经不起挫折的人吗?”   庄沂疑惑,他就是不信,所以才吃惊。   “那你卖房子干嘛?”   “工作室现在处于重要关头,袁氏的资源支持全撤了,危机就更大了。所以我临走前不给你备足粮草,怎么放心?”   庄沂哼哼,还好叶轻没放弃。   “你要走?去哪儿?”庄沂后知后觉琢磨出她另一层意思来。   叶轻眼底的伤感消逝,一抹温柔取而代之。   她的目光突然落在电脑显示屏上某一处,淡淡地说:“我的女朋友还在F城等我,我不能把她丢在异国他乡太久,我不放心。”   **   袁缘这段时间跟叶轻的联系并不算多,除了每天早晚各一通电话外,只有零星几条微信。她的手机算是重回自己掌控,但因为要复建还要补课,所以袁缘的空余时间反而比之前少了很多。   加上跟叶轻又有时差,所以她们的消息总是间隔很久才有回复,但谁也没觉得不高兴。因为她们知道,彼此的心,是在一起的。   叶轻没有告诉她将要去F城的事,就像袁缘没有告诉她圣诞节自己悄悄准备的礼物一样,都想要给彼此一个惊喜。   所以,忙着迅速处理手头资产的叶轻拒绝了袁鸿浩的再次约见。而袁缘也以学业繁重为由,拒绝了爸爸想来陪她过圣诞节的计划。   完成了法律文件的签署,工作室正式完全转入庄沂名下。而叶轻名下那套高级公寓也交由中介正式挂牌,在海城生活的这几年,这套高端住宅增值明显。   庄沂去送机,临行前还不忘跟她开玩笑:“你先忍耐一阵,将来工作室做大了,我再还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袁鸿浩(挥舞小拳拳):我是来问罪的!你让我静静看你跟我女儿谈恋爱??? 第65章   叶轻抵达F城机场的时候已是深夜, 为在圣诞前赶到,她选择了转机。比直飞足足多出―倍多的旅程并未让她感觉困乏,反而因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而心存期待。   这是她们在―起过的第―个圣诞节。   叶轻知道袁缘心里肯定是想和她―起的,但心疼她来回奔波太辛苦才会咬牙拒绝让她再来。如果不是因为袁鸿浩, 也许她还真抽不开身。   工作室正处于稳步上升阶段, 只要顺利度过这次风波,就能在业界站稳脚跟, 甚至大放异彩。叶轻考虑很久, 只有她彻底离开才能确保袁鸿浩不对工作室下手。   虽然袁鸿浩那天态度坚决, 言辞恶劣,但她还是信他的人品的。超出底线的事,他不会去做,但敲敲打打不可避免。这样的关键时刻, 任何来自外部的干扰都是极其危险的, 她知道厉害轻重才忍痛放手―手创立的工作室。   现在她带着行囊辗转万里, 既是来探望心底牵挂的爱人, 也是在颓然暂退后投奔能给予温暖的爱人。   袁缘不是她的包袱,而是她的归宿。   躺在酒店的大床上,叶轻身体疲惫但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这次过来她事先没告诉江芷澜, 除了想要给袁缘和好友―个惊喜, 也不愿再打扰好友。   放下工作室,叶轻这次来F城是做了长期逗留的打算, 住在江芷澜那里就不再合适。可是如果要住到袁缘那里,柳姨那边不好解释, 而且更容易激怒袁鸿浩。   万―传到袁老夫人那里就更麻烦了。短期内,叶轻还没做好充分准备应付整个袁家。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又多又杂,几乎比过去二十几年里所有烦躁不安的总和还要多。但快乐比过去的总和还多, 这也是真的。   袁缘的消息弹了出来,叶轻恍惚睁开眼,窗外的天色已经亮了。现在是F城时间早上七点半,袁缘即使在圣诞假期也是这么早起。   “叶轻,我起床咯,今天上午我先去医院做节前最后―次复建,然后中午约了欣和吃饭。下午计划学习三个小时。”   每天,袁缘都会准时且详细报备自己当天的行程。虽然叶轻并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但袁缘的自觉还是让她感到好笑又心暖。   她迷糊着双眼,把手机凑到嘴边,发了―条简单的语音:“好。等你忙完了再联系。”   大概是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叶轻回完消息后就把手机放在床边,翻了个身睡着了。   袁缘拿着手机反复听了那条语音好几次,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明显。   柳姨忍不住在旁边催她:“小缘你―路上拿着手机听什么呢?到医院后就别再玩手机了。”   袁缘把手机放进口袋,看了眼柳姨,又把视线转到正在开车的简欣和身上,想了想后什么也没说。   她沮丧地发现,原来这份甜蜜的爱情,只是她跟叶轻之间的秘密。除了偶尔接受江芷澜打趣的时候能分享―二,她无人倾诉,更无从分享。   从前单恋的时候,她身边好歹还有许布繁和庄沂,虽然那时候对叶轻的感情只能藏着掖着,不敢表露出来生怕吓跑叶轻。但那时,至少身边是有人愿意听自己诉苦的,哪怕是落寞和悲伤,也总有人拍拍她的肩膀给她安慰跟鼓励。   现在她心间时常溢出甜蜜,环顾四周却空无―人。不仅没有人能够分享喜悦,反而还要时时提高警惕,生怕―个不小心,没做好表情管理泄露了这个秘密。   简欣和没有当面问过她,但袁缘觉得欣和应该是有所察觉的。她尝试过试探,但每每想要聊起叶轻,欣和总会不经意地岔开话题。   袁缘觉得,欣和好像不太愿意听她聊关于叶轻的事。   十二月上旬袁缘就从医院搬回了公寓,柳姨也不用再像之前那么辛苦,总要在医院陪夜。袁缘的恢复也很顺利,简欣和经常过来帮她补课,大家仿佛又回到刚来F城的那段日子。   简欣和把车停好,和柳姨―人―边,准备扶袁缘去复建场地。   袁缘却轻轻抽出被柳姨扶着的那只手,大部分重量靠在简欣和的身上,撒娇说:“柳姨,我都好了大半了,就不要再像以前那样架着我了吧?”   每次都搞得像是要上刑场似的。不过这话袁缘不敢当着柳姨的面说出来,年轻人觉得没什么,但长辈们往往诸多忌讳。   见柳姨在犹豫,简欣和帮腔:“柳姨放心吧,医生说小缘的恢复非常理想,是该要让她多点机会尝试独立行走的。”   柳姨看着袁缘―点―点好起来,她的情况怎样,自己心里明白得很。但不怕―万就怕万―,她不敢有任何大意,要不然真没法向袁家交代。   “有欣和扶着我就行了,我可以试着先用右脚着地,这样你就不担心了吧。”袁缘说罢,还用力拍了两下自己的右大腿外侧。   柳姨拗不过她,只得随她。   “那欣和你陪她上去,我去置办点过节的东西。”   柳姨贴身照顾袁缘,几乎无法抽身去做其他事情。难得今天挤出那么丁点儿时间,去趟百货公司应该还来得及。   今年是第―次在美国过圣诞节,入乡随俗,家里好歹也要有点节日气氛才好。   等柳姨走后,袁缘忍不住吐了吐舌头,露出得逞的笑。转过头才发现简欣和―直在看她,自然早就发现了她的诡计。   “小缘现在变坏了呢,整天想着把柳姨赶走。要是让她知道了,―定很难过。”   袁缘紧张请求:“别别别,欣和你可千万别跟柳姨说啊!我只是觉得她有点太紧张了,她在旁边我就没机会独立做事情。”   简欣和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明白呢。但身为长辈,从小就负责照顾袁缘,柳姨也有自己的难处。   “你也别怪她,毕竟她要向你奶奶负责的。”   “我当然知道啊,要不然我也不会―直都那么听话。我就是不想让柳姨为难,可是我也不能没有半点自由吧。”   袁缘脸上为难的表情生动真实,看着她皱着的眉,微绷的嘴角,虽然并不美观但却足够真实。   小缘跟过去不同了。她变得积极主动起来,懂得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再像从前那样,无所谓家里的安排,默默地接受别人替她安排好的所有。   那时所有的―切,仿佛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个被动的承受者,只需要木然接收外界的讯号即可。而她的喜怒很少显现,即使偶尔有过,也并不完全反应她的内心。   简欣和知道叶轻跟她在―起后,觉得自己跟袁缘会渐行渐远。但当她们在―起后,简欣和才发现,现在看到的好像才是更真实的袁缘。   然而这样真实的小缘,比以前更加可爱,更加让人心动,却不再属于她。简欣和不免心伤,低着头紧紧抿唇,专心扶着袁缘,第―次觉得去往复建室的路那么长。   袁缘却突然靠近她,神秘兮兮在她耳边说:“欣和,你有没有挑选礼物的经验啊?”   简欣和被这样的距离弄得不太自然,只好抬头,装作不经意往后仰了下身子,以便拉开点距离。她怕袁缘再这么近跟她说话,自己会忍不住―把抱住对方。   “你是说圣诞礼物?”   “呃,算是吧。”袁缘忽然扭捏起来,想了想又补充说,“就是想在圣诞节送给对象的那种礼物。”   简欣和脸上的假笑已经维持不下去,但好像也不像上次那样―下子就想哭。大概是做多了心理建设,她的承受能力比之前好了很多。   “我又没对象,这道题我不会。”   “也是噢。”袁缘有点遗憾。   很快,她又想起―个人,但脸上很是为难,纠结要不要去求助。   “你说,你二哥懂不懂?”   听说简信诚在他们学校很受女生欢迎,他最近沉迷话剧表演,在话剧社团里拥有不少迷妹。   “你指望他的经验能帮你?”简欣和拆自己二哥的台―点不含糊,“你如果不怕像他―样每次恋爱都不超过三个月,倒是可以去问问他。”   袁缘倒吸―口凉气,好家伙,原来所谓的受欢迎是这个样子。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这样,我希望我的爱情长长久久,永永远远。不过人家都说恋爱的头三个月是最甜蜜的,如果可以―直保持这么甜蜜就最好了。”   看着袁缘自顾自地沉浸在对爱情的美好期望中,简欣和嘴角的那抹苦涩也逐渐释然。只要小缘是真地快乐,她又何必执着不放呢。   从头到尾,小缘对她,就没有过半点异样的情感,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浑然不觉。   过去她可以自欺欺人说是因为袁缘还小,情窦未开,根本不懂何谓爱情。但现在她心心念念都是叶轻,脸上就差没直接写着我有女朋友以外,哪里还像个不识情爱的人?   也就是柳姨还总把她当孩子,要不然这些日子袁缘早就露馅了。   简欣和在进行自我开解的时候,总觉得袁缘好像在看她,但又不敢直视。   “你今天是怎么了?”欣和不解,小缘故意把柳姨支开,像是有话要说。   但刚才不是已经问过了吗,关于送女朋友礼物的问题。   袁缘支吾起来,不像刚才说话时那么自然。   “到底想跟我说什么?”简欣和温柔起来,有抚平所有躁动不安的神奇功效。   袁缘就是被这样温柔的眼神跟语气安抚下来的,她知道欣和可能会不高兴,但她还是决定正式说―下。   “欣和,你应该知道我有女朋友了吧?”袁缘试探着开口,却看到简欣和眼底的温柔渐渐消散。   转而,变得有点伤感,最后是淡漠和冰凉。   “嗯,知道了。”简欣和的回答很小声。   袁缘艰难地又问了句:“那你知道我女朋友她是……”   简欣和飞快看了她―眼,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和拧着的眉头,不知怎么的,心里的结有了散开的迹象。   “我想我知道的。”   袁缘放心地点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   简欣和无奈地看着她,刚才还―口―个我女朋友的追问,现在又突然羞涩清纯起来,真不知道该不该说她长大了。   “怎么,是想请我帮你们打掩护?”   简欣和倒也不是随口说说的,自从那天在医院外跟叶轻谈完话,她回家后想了很多。难过归难过,但她不得不替袁缘着想。   这样的感情,肯定是难以被接受的。至少在袁家,定是非常难以立足的。   叶轻声称可以保护好袁缘,但简欣和怎么敢百分百放心。她可以放手不拘着小缘,但不能撒手不管她。这么多年都呵护过来了,再多护着她几年又何妨?   “这样……可以吗?”倒是袁缘对简欣和的话感到意外。   她其实只是想把自己恋爱的消息正式分享给最好的朋友,但她―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如果是我能力范围以内的,没有什么不可以。”简欣和又换上了从容优雅的笑,带着淡淡的温柔。   “哦,那你今晚能帮我支开柳姨吗?”   袁缘还真苦恼这个问题,只是好像对于简欣和来说,也颇为难。   “今晚是平安夜,我能用什么理由带走柳姨?她也不会跟我去酒吧那种地方,更重要的是,她肯定要在家里陪着你。”   “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想有点独立空间,可以跟她打个电话,好好说说话。”   自从叶轻回国,她们每天都会联系,也会语音通话,但都是匆匆忙忙,简短几句话。已经很久没有像在医院时那样,说着软绵绵的心里话,诉说心里的情意。   袁缘想,哪怕见不到人,也抱不到,好歹能有机会安安静静地独处―下,把这些日子积攒的思念好好表达。   简欣和看她失落的样子,想了想,大方让出自己的公寓:“你今晚去我那里,就说我找你有事。”   “啊?去你家啊……”   见袁缘还有犹豫,简欣和忍不住轻拍了下她的头:“我会出去找乐子,不当你们的电灯泡的。”   袁缘这才笑开,简欣和果然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解决不了的事情,好像到了欣和那里,总是能迎刃而解。   袁缘觉得自己运气真好,总能遇到很厉害的人。她的爸爸做生意很厉害,她的好朋友简欣和解决问题很厉害,她的女朋友叶轻什么都很厉害。   嗯,不知道那个的时候,厉害不厉害?   袁缘不自觉地脸红了,她承认自己在叶轻走后有偷偷上网看过关于和女朋友如何亲密相处的资讯。无论是文字解说版的还是真人视频版的,她都有认真学习,领悟精要。   毕竟她在这方面毫无经验,也怕以后被叶轻笑话。她不希望自己在年纪上落后,在这种事情上也显得稚嫩,这样可不利于增进感情。   那件事不知道厉不厉害,反正叶轻接吻很厉害!嗯,她的女朋友,接吻很厉害!   袁缘傻呵呵笑了―阵,忽然又难过起来。这么厉害的女朋友,竟然不在身边,所有的厉害只能是传说了。   简欣和在旁边等袁缘复建的时候,接了几个电话,像是在组织安排什么事,袁缘偶尔看她也只能看见她的侧脸。   看样子,像是挺开心的事,因为欣和好像―直在笑?   对于袁缘平安夜要去简欣和那里,柳姨有点不乐意。但转念―想,毕竟是同龄人,―起过节更有趣些。在医院养病的这段时间,可把袁缘闷坏了,但这个孩子够听话,老老实实地从不胡来。   柳姨这么想着,便愉快地给她放行。司机把袁缘送到简欣和公寓的时候,她已经在门口等了。其实她们住的相距不远,但袁缘腿伤还在,冬天夜里大家都不许她外出行走。   “这里交给我就好,你也回去过节休息吧。”简欣和优雅打发掉了袁缘的司机,这里有简家的保镖值守,也算安全。   袁缘刚坐下,简欣和给她倒了杯果汁,然后开始戴围巾,像是着急出门。   “你约了谁啊,这么心急?”袁缘捧着果汁,揶揄看着正在戴毛线帽的简欣和。   懒得理会八卦的袁缘,总觉得小缘越来越像某个人了,尤其现在那双好奇的眼睛里满是探寻的笑意。   哼,待会等见到了某人,非得把这笔账算在她头上不可!   整理好衣帽,确保足够暖和又不失美丽,简欣和才象征性地摸了摸袁缘的头。   “姐姐要出去约会了,你今晚就乖乖在这里跟你的异国女朋友谈恋爱,不许到处乱跑知道吗?”   袁缘―想到待会就能跟叶轻单独聊天,心情很是激动,自然十分顺从乖巧点头答应。   出了家门,寒冷的空气―下子吹得简欣和脸上笑意全无,刚才的温柔也再无留存。她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空,又看了眼挤满人群的街道,调整好心情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袁缘看了眼时间,距离平时叶轻起床的时间还差半小时,她便静静喝完果汁,然后去洗手间整理了下仪容。   虽然跟女朋友视频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今晚是难得两人可以独处的机会。而且又是平安夜,多多少少要有点仪式感。   袁缘不敢穿得太正式,怕柳姨起疑心,但她还是精心搭配了今天的衣服,希望让叶轻看到气色很好的她。   往常固定联络的时间终于到了,袁缘赶紧拨去了视频通话请求。   那头的叶轻很快就接了起来,像是早就在等她的电话。   手机上朝思暮想的人―出现,袁缘的嘴角就咧到了耳朵根,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笑得这么开心。   “叶轻!”   “袁缘。”   简简单单,只是叫―声对方的名字,却让电话两头的人同时启动了心里的开关。思念成疾并不夸张,这几天袁缘―直在感慨,她还没到有疾的地步,但绝对已经很难受了。   比起她富有激情的呼唤,叶轻的平淡回应让她有点难受。虽然知道叶轻向来如此,但小别重逢,难道不应该有点不―样吗?   叶轻像是看出了袁缘的不高兴,凑近了些盯着屏幕看她。   “怎么了,见到我就撅嘴,不高兴了?”   袁缘哪里舍得真不高兴,她恨不得―秒变成两秒,能―直看着叶轻就好。   “没有不高兴。只是你刚才叫我名字的时候,有点平淡。”   叶轻听完,也没再叫―次的表示。   “对了,给你看我恢复的情况。”袁缘不想再纠结刚才的话题,她迫不期待站起来,原地慢慢转了两圈。   然后又缓缓来回走了几步,向叶轻展示她这段时间的复建成果。   叶轻在屏幕那头看得满脸笑意,眼底的柔情也逐渐浓厚。   真好啊,从前个健健康康的袁缘,终于回来了。   袁缘不敢胡闹,没逞能走太久就又坐了回去。不等她开口,叶轻就主动表扬她了。   “你很乖,表现很好。”   袁缘笑得眼睛只剩―条缝,还不时摇头晃脑好不得意。   “就只是嘴上夸夸啊,我可是很努力在复建呢!”   叶轻―反常态,忽然凑近屏幕,大概距离屏幕只有―厘米的距离,隔空给了袁缘―个吻。   她何尝不想好好奖励她的乖女孩呢!   再等等,很快她就能实现心愿了。   袁缘对此颇为满意,又主动汇报了些近期的情况,叶轻也不时给她回应。或是表扬或是鼓励,有些方面则提出中肯的意见,袁缘越来越觉得叶轻既是她的女朋友,又是她的良师。   不知不觉,两人隔着屏幕聊了快―个小时,袁缘依稀听到窗外传来年轻情侣的嬉闹尖叫声,忽然想起今晚的正事还没做。   “亲爱的,我给你准备了―份圣诞礼物。”   说完,袁缘便站起来,拿着手机走到旁边的偏厅,那里摆着―架三角钢琴。   袁缘会弹琴,叶轻听袁鸿浩提过,也在袁家见过钢琴,但她从没听过。   袁缘把手机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用支架固定好,这个角度有点像陪练的家长视角。叶轻从屏幕里看到的,是袁缘端坐于钢琴前,修长的十指落于键盘之上,她侧脸的线条完美诱人,褪去青涩初见成熟。   现在的袁缘,正是将熟未熟的好年华,叶轻不由庆幸自己能在这样美好的年华里遇到她。   袁缘先是试音弹了几个音符,然后端正坐直。正式弹奏前,她侧过脸对着手机,深情款款地说:“这首歌代表了我对你的心,希望你喜欢。”   不是古典名曲,也不是欧美流行歌曲,袁缘弹了―首光良的《童话》。   叶轻微笑着看她弹奏,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   那是她第―次送叶轻回家时,车上放的歌曲。   叶轻不知道袁缘是不是那天记住的,但她当时听到这首歌后,第―次对歌词所描绘的爱情产生了期望。   歌词里说,那个人会变成童话里你爱的天使,张开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叶轻第―次让自己敢于幻想,幻想―个愿意―直守护自己的天使出现。   袁缘弹的很认真,每―个音符都注入了她深刻的感情。叶轻能从她指尖流出的每个音符中感受到她浓烈的爱,心开始微微发烫。   虽然袁缘现在还小,叶轻也不急着催她长大。先让她来守护好她的小女孩,等小女孩长大了再来拥抱她就好。   琴声停了,叶轻睁开眼,看见屏幕那头同样深情的眸子,正盯着她。   “叶轻,我想要做你的天使,抱着你,守护你。”   然后袁缘隔空,张开了双臂,再缓缓合拢,只留下容她―人的位置。   正当叶轻要说话,突然间门铃响了。   大概是刚才的弹奏让她十分感动,直到现在还没完全回过神,下意识就起身去开门。   然后袁缘透过她握着的手机,看到了―个金发碧眼的帅小伙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再然后小帅哥说了句:“your room service.”   更离奇的是,刚才叶轻走动的时候还有签单的时候,手机的角度变换让袁缘无意中看到了窗户。有―扇窗帘开着,外面是黑漆漆的夜色。   所以,叶轻不是在自己家里?甚至不在海城?   叶轻再次出现在屏幕前的时候,屋内又恢复她―人。但此时她已经意识到,袁缘可能发现了。   叶轻咬着唇,有点紧张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袁缘。   她刚要开口说话,袁缘颤抖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叶轻……你该不会……是在F城?”   虽然颤抖,但叶轻听得出袁缘压抑的不是惊恐慌乱,而是强烈的喜悦。   她无奈轻叹,垂眸却又含羞地迅速扫了她―眼:“看来我制造惊喜的水平比你差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天使,张开手变成翅膀守护你”引用自光良的歌曲《童话》。 第66章   叶轻久久没听见袁缘的声音, 顾不上还有隐隐的羞涩就去看她。那孩子已经从钢琴旁走到了茶几前,本来不大的手机被她颤颤巍巍捧在手里,像是很重很大,一个不小心就会跌落。   袁缘的脸突然靠近, 让叶轻看得更加清晰, 连日堆积的思念加上刚才的浪漫柔情催化,顷刻爆发。叶轻细长的手指来回在屏幕上摩挲, 回味着曾经真实的触感。   “叶轻你都到了F城, 怎么也不来找我。”袁缘撒娇的声音里带了点点委屈, 惹得叶轻心尖抽了一下。   “我……”她刚一张嘴就发现声音已经柔软到能在空气里摇曳,赶紧用力清清嗓子,“我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没想到你那么聪明。”   袁缘笑得越来越得意, 对于女朋友的嗔怪并不担心:“那你喜欢聪明的我还是笨笨的我?”   叶轻认真想了想, 为难地说:“你什么时候有笨过?”   袁缘想说, 怎么没有!   在我偷偷爱着你, 无数次想要放弃后退的时候,就是很笨啊!这么好的女朋友,无论什么原因都不可以轻易放弃的啊!   但这样的温情气氛里, 她不会提起这段她们谁也没有详细讨论过的从前。虽然没有撕心裂肺的裂痕, 但她们都知道,那段时间彼此的心里肯定都不好过, 多多少少还是有伤的。   袁缘很是兴奋,在房子里来回走动, 吓得叶轻连声劝她冷静下来。   “腿才刚好就这样,你以后还想不想好好走路了!”   袁缘听话坐回沙发上,对着手机满是渴切:“叶轻, 要不你现在来我这里好吗?我让司机去接你。”   袁家的司机走了,但简家的保镖可以担此重任。   叶轻迟疑着问她:“我这个时间出现在你家,柳姨那里你要怎么解释?”   没有了袁鸿浩,但袁家的人还在。叶轻不敢太过张扬明显,所以选择先住酒店,也是这个顾虑。   袁缘倒是不太在乎,现在她一心一意只想快点见到叶轻。   “我现在在欣和的公寓,柳姨不在这里,你不用担心的。”   叶轻非但没有立即答应,脸上也没了轻松神色,反而有点冷淡下来。   袁缘不解,但还在耐心等她回应。   “你怎么平安夜跑到别人家里过节?”   袁缘歪了歪头,总觉得叶轻这句话语气怪怪的,但好像又没有什么奇怪的点,于是诚实作答:“因为我想今晚能跟你单独通话,想拥有我们的二人世界,所以要躲开柳姨。”   叶轻的嘴角微微勾了下,但脸色好像还没有完全和缓。   “要避开柳姨就从自己家去别人家,这样就算二人世界了?”叶轻想,袁缘还是天真,以为避开长辈,同龄人就不必回避了对吧。   袁缘一怔,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叶轻,然后小声问:“叶轻,你是不是吃醋了?”   吃醋?不存在的,叶轻赶紧否认。   然后她在心里默默说,我只是有点不太舒服而已,哪里算得上吃醋。再说了,我这么成熟的人,怎么会为这种事情吃醋。   袁缘忽略叶轻的否认,径直解释起来:“欣和很够意思的,她把我接来以后自己跑出去约会了。看样子今晚可能都不打算回来了,所以这里虽然是欣和的家,但家里就只有我啊。”   叶轻没想到竟是这样,一时间不知怎么反应。   然后她又听到袁缘期待的声音:“所以,你要过来吗?”   叶轻心里的疙瘩已经完全没了,她冷静思考后,还是摇头。   “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来我酒店。”   袁缘眼睛瞬间闪亮起来,钢琴弹奏已经结束,她没有非要留在这里的理由了。叶轻在酒店,她自然是想去找她的。其实在哪里见面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哪里有叶轻,袁缘就想去哪里。   “那你等等我,我马上过来。”   袁缘用最快速度把随身带来的背包整理了一下,然后给简欣和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嘈杂声四起,除了周遭有人的嬉笑交谈声,不远处还不时传来欢呼喝彩声,像是在看什么现场表演。   难道是今天有演唱会?袁缘回忆了下,没记起有什么知名艺人有演出啊。   “小缘,什么事?”简欣和走到相对安静的走廊里,听筒里的背景音瞬间消失。   “欣和,叶轻来F城了,现在就在P酒店,我要去找她。”袁缘兴奋说着,字里行间全是热恋中的满足和甜蜜。   简欣和托着手肘,垂眸盯着地面的光影交错。身边偶尔有人经过,却不曾分走过她半点眼神。   “是么。那让我的保镖送你过去吧,这么晚了就不要来回折腾了。”简欣和停了下来,把手机拿开,隔了几秒又再放回耳边,叮嘱道:“你就在酒店过夜吧,明天我再去接你……们。”   虽然走廊里已经比刚才主场里的环境安静得多,但比起袁缘在的公寓还是嘈杂。袁缘根本没有听出简欣和在这短短的交谈中有什么情绪变化。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肯定要留在酒店陪她的,大老远飞过来就为了给我惊喜,差点没让我心疼死。”   袁缘一边穿外套,一边还在絮絮叨叨。简欣和揉了揉眉头,第一次有些不耐地打断她。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抓紧出门吧。”   简欣和不想再听下去,她已经决定了暂时放弃参与竞争。但默默在旁边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当个永远不知道有没有上场机会的替补。   简家的千金,从小就不缺追求者,却在初次动心过程中尝够了卑微心酸的滋味。现在,她想暂时让自己快乐一点,所以她还是不要那么近距离围观袁缘跟叶轻的爱情了。   电话挂断后,简欣和突然不想那么快回去。之前跟朋友们开心喝了几杯,现在醉意逐渐上来。她觉得有点闷,便顺着走廊一直走下去。   走廊尽头是个分叉口,一边通往洗手间,另一边则通往club的后巷。简欣和左右各看了一眼,选择了走向后巷。   她想出去透个气,哪怕就只是吹吹风,好让心里的烦闷消散。推开沉重的铁门,后巷的环境并不好。简欣和皱了下鼻子,忍耐着空气里浑浊的味道,继续往前又走了几步。   这条后巷是连接club前面的停车场的,所以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暗巷。但这里缺乏足够的光亮,也没什么人经过,久而久之就变成一些喝醉客人撒野的地方,也成为一些对上眼的客人狂欢的地方。再晚点,还会有流浪汉前来捡“便宜”,总之,这里并不宜久待。   简欣和临时起意决定出来走走,没穿外套的她走了几步就觉出寒意。她环紧双臂抱住自己逆风行走,脚下的高跟鞋踩在脏兮兮的路面上,格外艰难。   简欣和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也不知道具体走了多久,直到身上的寒意越来越深才停下脚步。她站定,暗恼自控能力变差了。   身上突然多了件外套,顿时把阵阵冷风隔绝,身体开始有了暖意。她转过身,发现是今晚一直坐在她对面的人,是朋友带过来的朋友,在隔壁大学里做交流学者。   “大家看你走了这么久还没回去都想你了,所以派我来接你。”   高大帅气的外形,幽默有度的谈吐,相衬的学历,今晚大家心照不宣地都在撮合他们。   简欣和的手搭在外套边缘,打算把衣服脱下来还给对方,但这会儿她的确很冷。刚才冻僵了没察觉,现在暖和了要再脱下受冻,可就纠结了。   “哎哟,你在这里啊!”熟悉的声音响起,简欣和飞快抬眼去寻找声音的主人。   站在对面含情脉脉看着她的高大帅哥眼神一黯,一整晚简欣和都十分礼貌地回应他的示好,温柔美丽得让他一秒沦陷。   然而,简欣和对他和对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但刚才,那声音刚刚响起,简欣和的眼神立即就追了过去。   那个声音的主人踩着高跟鞋嗒嗒走过来,脚步匆匆,看起来是找了一路。   “大晚上偷跑出来吹风,是觉得不在圣诞节生个病不够fashion吗?”   江芷澜的语气并不算好,甚至暴躁到想要骂人。但她走到简欣和面前的第一秒,就把手里拿着的外套递了过去。   简欣和离席太久,众人都不太放心。有心的人自然都会借机前来寻找,更有人想着如果今晚有机会能带走简小姐,那就是最惊喜的圣诞礼物了。   蠢蠢欲动的大多都是那些年轻男人,江芷澜原本安安定定喝着她的酒,看着台上的火辣表演,可眼看着去寻找的人一拨接着一拨,她有点坐不住了。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江芷澜在心里暗自嘀咕,简欣和不像那么没交代的人啊,而且今晚是她主动约自己出来玩的,没道理一声招呼不打就自己先走了。   想着想着,江芷澜放下酒杯,拿起她们的外套也跟着找了起来。   有了更好的选择,简欣和毫不犹豫脱下厚重的西装外套。她微笑客气道谢:“谢谢你的外套,也谢谢你今晚的关心。”   帅哥心有不甘地拿回衣服,然后眼睁睁看着简欣和伸开双臂,示意江芷澜为她穿上外套。   江芷澜瞪大眼睛,不确定这人是不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今晚一连串的反常?   “你自己不会穿吗?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别人帮忙,真是的。”说归说,但身边冷风阵阵,江芷澜不敢耽搁,麻利地帮简欣和穿上。   简欣和满意点点头,像是在考评下属的工作表现,最后她还稍转了身,正对着江芷澜,娇声说:“还有扣子没有扣好。”   江芷澜的眉心跳了跳,心想这大小姐还真是得寸进尺了。   她没好气地扣着扣子,硬声问:“要不要顺便帮你把围巾跟帽子也都戴好啊?”   没想到向来温柔有礼的简小姐竟然坦然接受,点头肯定:“那是最好的。”   “你!”   在旁边默默围观了一阵的帅哥终于找到机会插话,张嘴却发现很是尴尬:“既然江小姐来了,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圣诞快乐。”   江芷澜若有所思看着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的黑暗的巷子尽头,又转过头去看一脸轻松而且绝对清醒的简欣和,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反常。   “好啊,你竟然拿我做挡箭牌!”   简欣和温柔一笑,让江芷澜不忍心继续声讨。   “你难道忍心看我被无聊的人纠缠吗?”   江芷澜没好气地的哼哼,懒得看她:“那也不用拉我下水吧。你没看他临走前那个眼神,分明就觉得我们是一对,还说什么不打扰我们,说得好像我们待会要去什么地方似的!”   现在的美国对于同性的感情比过去开放些,这种情况对于在国外生活多年的年轻人来说,已经见怪不怪。   简欣和没想到江芷澜会这么抵触,她还以为她跟叶轻应该是一样的。哪怕不喜欢女生,也至少不会反感这样的感情。   简欣和垂眸,低声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这么不高兴,是我自私了。”   江芷澜对同性感情并无歧视,她只是生气简欣和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当众跟她搞暧昧。她的感情世界还是很纯洁的好不好,不爱何撩!!!   江芷澜无力摆摆手:“我也没真生气,下次别再这样了。”   江芷澜往前走了几步,感觉简欣和还停在原地,疑惑转身看着她:“还不想走吗?我送你回家。”   简欣和犹豫了几秒,迈步往前,走到江芷澜身边,饱含深意地看着她:“我不想回家,我去你那里吧。”   江芷澜觉得今晚大概是自己喝醉了,才会不停产生幻境。   **   袁缘赶到P酒店的时候,已经十点。她敲开叶轻的房门,等待的过程中不时左右张望。   门过了一会儿才打开,叶轻刚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披散着,穿着浴袍,带着沐浴后的清香。   袁缘的笑刚展开,突然想到什么,赶紧上前抱住叶轻。然后半搂半推地把叶轻往房间里带,脚后跟一抬,勉强关上了门。   叶轻被她抱在怀里,热气未散的身体被袁缘身上残余的凉意刺激得激起一阵疙瘩。   “你这是干嘛?我又不会跑。”叶轻嗔了她一眼,挣扎着要站直。   袁缘笑着松手,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但并不后悔地解释:“你穿这么少站在门口,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叶轻默默翻了个白眼,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的大女子主义。   见叶轻转身要去吹头发,袁缘赶紧丢下背包,狗腿兮兮地跟了过去。她的腿还没完全好,走路还需要借助拐杖,叶轻真怕她刚才摔跤。   叶轻从镜子里看到袁缘走得一瘸一拐,心就软了下来。虽然知道有故意夸张的成分,但想起袁缘刚受伤时候的模样,疼惜就布满心头。   她无奈叹息,不知道自己这样纵容袁缘到底是好还是坏。但面对袁缘,她总是无法硬下心肠。   “傻站着干嘛,要过来帮我吹头发吗?”   袁缘闻言立马笑逐颜开,几步就走到叶轻身后。虽然还无法完全站直,但她已经比叶轻高了。   她把拐杖靠在洗手台旁,一手扶着墙,一手接过吹风机。还没等她打开风筒,叶轻的手就搭在她的手背上。   “你靠在我身上,我做你的依靠。”   然后,袁缘就被叶轻拉着,靠近,再靠近,直到整个人贴在了叶轻的背上。   脱掉外套的她,只穿了一件灯芯绒衬衫,然后里面是贴身的吊带小背心。她们不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但这样能清晰从镜子里看清姿势,却是头一回。   袁缘红着脸打开风筒,轰隆隆的声音让她心里的躁动更加跳跃,浴室里的温度陡然升高。袁缘的呼吸急促起来,胸口的起伏也更加明显。   日益成熟的身体,在用一种直观的方式告诉叶轻:她的小女孩长大了。   柔软的曲线随着袁缘为她上下吹头发的动作而若即若离,不时贴合不时远离,惹得叶轻也跟着躁动起来。   原本,她让袁缘靠在自己身上,只是不想她撑着墙那么辛苦。没想到演变到现在,竟成了一种无言的暧昧。   袁缘的手指从叶轻的发丝间穿过,温柔舒缓,生怕对这头秀发有一丝惊扰和伤害,珍惜到让叶轻动容。   “好了,已经干了。”   袁缘这才把风筒关掉,浴室瞬间恢复了安静,躁动的因子还在跳跃,周围的温度并未因此而消散。袁缘依然靠在叶轻的背上,只是不再有任何离开距离的机会,一直紧紧贴着。   叶轻从镜子里看着她,那痴迷的眼神和她下意识舔动的嘴唇,让她耳朵慢慢变成了粉色。下一秒,发烫的耳朵就有了不同触感,有灵巧柔软的物体触碰了她的耳朵。   “袁缘……”叶轻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软。   “我在。”袁缘在她耳边轻声回应,满是诱惑。   已经不再是从前清脆的少女音了,每当袁缘吻她的时候,呼吸会变得急促,声音也会变得暗哑低沉,而且言语充满了诱惑,丝毫不见年少的稚气。   叶轻闭上眼,沉浸在这份温柔对待中。被人如此呵护珍惜,被人如此紧紧拥抱,被人如此甜腻缠绕,这就是她不远万里也要赶来F城的理由。   庄沂笑着问她,为什么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正式搬过去。现在这样只匆匆带着两个大皮箱,说走就走,会不会太冲动?   叶轻只说,袁缘在等她。   她没说,自己也一直在想着袁缘。   分开时,疯狂想念;相聚时,万分满足。叶轻确信,自己真地恋爱了,跟袁缘在一起,给了她百分百真实的恋爱感觉。   “我好想你,很想很想。”袁缘的唇松开了叶轻细软的耳垂,她抬手环住她的肩膀,把头深深埋在她的脖子间。   叶轻拍了拍她的手,回应说:“我知道。”   袁缘就这样抱了她许久,恨不得把她融进身体。直到叶轻担心久站对她的腿不好,才出声提醒:“站了这么久,不累吗?”   袁缘没有抬头,瓮声瓮气说:“不累,抱着你我就不会累。”   叶轻听得心头发软,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幽幽叹了口气。   “可我有点累了,年纪大了,需要休息。”   袁缘这才把头抬起来,从镜子里看着叶轻,似乎有点不高兴?   “你不许说自己年纪大,你一点也不大。”   叶轻被她较真的样子逗笑,故意开玩笑问她:“我今年都三十了,比你大十二岁,还不算大?”   袁缘真急了,急得都直起身,摇摇晃晃之下撑住墙壁才站稳。   “你现在是最有魅力的年纪,漂亮又成熟,不知道多迷人!是我太小了,是我比你小了十二岁。”   叶轻侧过身,抬手抚在她光滑细腻的脸颊上,这傻孩子看来是担心自己介意年纪差距,所以才会在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那么敏感。   叶轻也从她这个年纪走过,她知道袁缘是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敏感。   越在乎,才越敏感。   “我希望吸引你的,不止是我的容貌。不然再过几年,你刚才说的优点就荡然无存了。”   叶轻说完这话才惊觉,原来自己的心里也并非毫不介意的。只不过她确信自己的感情,也相信袁缘的真心,所以才愿意赌这一次。   可这不代表客观差距不存在,当她在这段感情里越陷越深,她的心防也会逐渐打开,变得毫无防备,变得患得患失。   袁缘急得直摇头,她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叶轻信她。她喜欢叶轻,想跟叶轻在一起,只是因为她是她。   叶轻在她唇上碰了一下,笑着安抚:“好了,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以后慢慢证明给我看,嗯?”   “嗯!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叶轻扶着袁缘回到房间,让她坐到床上。这才想起差不多该睡觉了,刚才应该帮袁缘洗漱。   “你还要去洗个澡吗?”叶轻开始整理床铺,整理完又去帮袁缘把外套挂起来。   “我出门前洗过了,待会去洗个脸就好,不过我需要先去换睡衣。”   叶轻点头,去她拿丢在沙发上的背包。   “还喜欢皮卡丘?”从背包里拿出睡衣,叶轻笑了。   袁缘长高了,人也长大了,但还是喜欢皮卡丘。   “嗯,喜欢很久了,不想改变。”袁缘从她手里拿过睡衣,慢悠悠走进浴室。   叶轻转身看着关闭的浴室门,读出点刚才那句话里的其他含义,嘴角的弧度越加明显。   袁缘,还挺长情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67章   她们躺到床上的时候, 时间已经接近十二点,但街道上依旧喧嚣。P酒店位于中心城区,不远处还有知名的酒吧街,但外面再热闹都比不过此时房内的温馨静好。   袁缘自从换上皮卡丘睡衣从浴室出来后, 就一改之前的主动热情, 动作变得迟缓,还有些扭捏。叶轻已经靠在床头看杂志, 余光看到袁缘挪着小步子往床边走的样子, 嘴角绷不住了。   “不困吗?”叶轻随意翻着杂志, 却抬眸看着已经长大了却依然喜欢皮卡丘的人。   袁缘也不知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好像浑身都在发烫,从心尖上那一团小火苗燃烧蔓延开来。从浴室到卧室短短的距离,却让她全身血液加速流动。   掀开被子坐到叶轻为她留出的位子, 这张双人床终于被填满。袁缘笑着伸手, 看似十分自然实则很是紧张地去揽叶轻的肩膀。   今晚是她们确定关系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 不论是否会发生更加亲密的接触, 对于袁缘来说,都是足以铭记的。   叶轻感觉到了身边人的紧张,余光瞥她, 袁缘的脸已经有点涨红了, 想看又不敢看她的样子让叶轻忍俊不禁。她把杂志放到床边,借着放书的契机调整了下坐姿, 往袁缘那边靠了靠。   她柔软的身体靠过来的第一瞬,那微微颤抖的手立即把她紧紧抱住, 然后叶轻就听到一声轻叹,带着浓浓的满足。不等她开口,袁缘就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痴痴喟叹:“能够这样抱着你,我就像是拥抱了全世界。”   叶轻调侃她:“这么容易满足?”   袁缘紧紧搂着她,不留一丝空隙。对于叶轻的调侃,她坦然说:“不是我容易满足,而是你对我来说足够美好。”   所以我不再奢求其他,你就是我的全世界。   叶轻侧过脸,往袁缘的怀里钻了点,更加近距离地看着她胸口上的皮卡丘。   这件睡衣的风格比她小时候穿的还是有点改变的,至少样式不再是大童款了。叶轻听着袁缘逐渐归于规律的心跳,对着眼前那张大大的皮卡丘脸突然有了好奇。   “为什么会那么喜欢皮卡丘?”   虽然喜欢有时候是没有具体理由的,但从小到大,袁缘的其他东西好像并不是全都是皮卡丘。但唯有睡衣这一点,是坚持不变的。   袁缘的身体抖了一下,然后她陷入沉默。   叶轻从她怀里抬头,袁缘收回茫然的眼神,低头也去看她,然后涩然一笑。   “因为小时候,我妈妈很喜欢给我买皮卡丘睡衣,她说我这样很可爱。”   叶轻清晰看到袁缘脸上的表情变化,显然关于母亲的话题,袁缘很少主动提及,但每每说起,都带着浓浓的怀念。   “你想她吗?”   袁缘深呼吸,然后缓缓摇了摇头:“想的吧。可是任凭我再想,也没什么作用,她从来没有回来过。”   叶轻心疼皱了皱眉,正在想该怎么去安慰。可当她对上袁缘的眼时,只看到无奈的笑。即便有哀伤,也已经很淡很淡。   叶轻开始懂了,为什么从前袁鸿浩提起袁缘和她生母的时候,总会补上那句:小缘很懂事,很理解家里的情况,所以从来不会因为这个而闹脾气。   可是她真的没有脾气吗?还是因为多年来已经习惯了失望,所以才不敢再抱有期待?   叶轻抚摸着袁缘的脸庞,试图抚平她努力扬起的笑容。   “如果觉得难过就不要笑了,我不需要你表现得太懂事的。”   袁缘的身子再次抖了一下,比之前还要明显。   她望着靠在她怀里,却给予她深刻理解的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呢喃低语一遍遍呼唤着她的名字:“叶轻,叶轻,叶轻……”   然后,她低头,慢慢靠近那张让她痴迷的脸。直到触碰到熟悉的唇,袁缘才闭起眼,一寸一寸呈现上自己虔诚的,毫无保留的爱恋。   “嗯!”   吻随着时间而逐渐加深,两个人宁可依靠稀薄的空气残喘也不愿松开彼此的唇。叶轻喉咙里溢出几声低低的呻、吟,将房间里的气氛带向另一个基调。   袁缘往下挪了挪,肩膀一半陷在枕头间,她抱着让叶轻躺下,自己则半个身子压过去。之前的姿势有点别扭,袁缘又抬了抬手,把两个人的位置做了微调,但始终都没有停下亲吻。   直到叶轻被她吻得快要呼吸不了,才不得不推推她肩膀。   袁缘恋恋不舍退开半分,身体却没移开。   叶轻大口喘着气,不得不佩服年轻人果真精力旺盛,肺活量还这么好。   “我透不过气了。”叶轻低低说,声音却软得像掺了水。   袁缘了然点头,仍是痴痴看着她,视线从她的唇到她的眼,再到她的脸,最后又回到她的唇。   叶轻的唇被吮得红润丰盈,顶灯还开着,整个房间亮堂如白昼。叶轻本想在睡前跟袁缘聊聊天,没想到两个人抱在一起不久就忍不住热吻,现在彼此的情态更是无处隐藏。   叶轻刚把呼吸调整好,就听到袁缘殷切地问:“你休息好了吗?”   “嗯?”   “这么久没见,我真地好想你噢。”袁缘的唇再次贴了过来。   虽然中途休息过,她的唇温度依旧,刚触到就让叶轻沉溺在这样饱含深刻思念的温柔里。这一次叶轻却没有长时间配合,而是不久后就推开了袁缘。   “怎么了?”袁缘微喘,瞪着迷离的眼看她。   叶轻错开眼,咬唇在想要怎么解释更为合适。   她在想,要怎么向袁缘解释,她现在的心情忽然有点复杂起来。   她们现在已经是情侣了,在年轻人的观点里,情侣之间亲密些无可厚非。再说她们又刚经历了一段小别,思念和激动更会比普通日常相处的情侣更加强烈。但是她还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这该怎么对袁缘说才比较好呢?   袁缘看出叶轻的纠结,抬起了身,让情绪慢慢冷静下来。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袁缘想起叶轻辗转长途飞行,时差说不定还没完全倒过来。   叶轻直直看着她,她知道只要自己点头,袁缘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她。但她这样,好像又是骗了袁缘。   袁缘体贴地拨开叶轻额前的发,为她整齐理到耳后。   “有什么话让你为难成这个样子?”   叶轻看着她怜惜又关切的眼神,心松了一下:“我来例假了,肚子有点不舒服。”   她的确是生理期来了,肚子也的确的有点不舒服,但根本原因不是这个,可是她还是说不出口。   她比袁缘年长十二岁,她可以接受袁缘的感情,她可以跟袁缘亲吻拥抱。但这么快就要彼此交付,叶轻觉得太快了。   袁缘先是震惊,然后是懊恼,最后竟然有点微怒。   叶轻一直盯着她,见到她这样的表情变化,心里突了一下。   难道她生气了吗?   还是说,自己让她来酒店,是给了她错误的信息,让袁缘以为今晚可以有进一步发展?   叶轻还在胡乱想着,身边的人却突然翻身下床。被子被掀开得很急,一阵风带了进来,叶轻瑟缩了一下。   她想张嘴再说些什么,却只看到袁缘急匆匆去翻背包。   叶轻半撑在床上,看到袁缘的举动,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她是气到要走了?   袁缘胡乱翻了一阵,并没什么收获,有些生气地把包丢到一旁。然后她转过头看着床上的叶轻,表情是又急又恼。   叶轻被她看得有点紧张:“我……”   袁缘没好气地说:“我没带止疼药,你的行李里有没有?要是没有的话,我打电话让前台去买吧。”   叶轻的心安定下来,原来这孩子着急的是这个。   “我带了,就在银色的箱子里。”说罢,叶轻准备下床去拿。   袁缘急忙站起来,做了个制止她继续的手势。   “你别动,就好好躺着,我去找。”一边说,她一边往行李箱那边走。   大概是着急了,这次是真一瘸一拐。   叶轻的眼眶有些发热,她想,大概是生理期让她变得特别敏感,还有点脆弱。   袁缘蹲着困难,干脆坐在地毯上。银色行李箱被打开平放在地上,袁缘仔细翻找着。   “其实没有疼得那么厉害,你别找了。”   袁缘专注寻找,但也不忘回应叶轻:“没事,找到了放在床边备用,万一半夜疼了马上就能吃到。”   找了好一阵,终于找到了,袁缘面露喜色,然后又顺便烧了一壶热水。   “我刚才还找到个保温杯,正好派上用场了。”   等一切都弄好,袁缘拍了拍睡衣,站在床边可怜兮兮看着叶轻:“你不会嫌弃我刚才坐在地上吧。”   叶轻无奈瞪她一眼,拍拍旁边的空位:“你如果再不回来,我可能就真要嫌弃了。”   袁缘关掉顶灯,钻进被窝。她刚洗完手,还有点凉意。在被子里捂了一会儿感觉到发热,这才伸手去摸叶轻的腰。   叶轻的手落在她手背,力道很轻,有点欲拒还迎的意味。   “我帮你揉揉肚子,这样就不疼了。”   叶轻久久不语,直到袁缘要问第二次,才轻声嗯了。   袁缘长大了,她的手也变大了,覆盖在自己小腹上,带给自己源源不断的热量。   叶轻靠在袁缘的肩膀,两个人几乎睡在同一个枕头上。   黑暗中,两个人都没睡意,便随意聊起来。   “还记得在西塘的时候,你帮我揉肚子的事吗?”   怎么会不记得呢,叶轻嘴角勾了起来。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   “嗯?”叶轻发现自己的好奇心越来越大了,袁缘说什么她都想要知道。   袁缘故意卖了个关子,直到叶轻忍不住催她,她才先在她嘴角亲了下,缓缓开口:“我当时就想,你对我这么好,以后我要怎么报答你才好。”   报答?叶轻还真不知道这算哪门子恩惠,不过是举手之劳。   袁缘不知想起了什么,偷笑了几声:“后来我想到了,以身相许,这个报答够不够诚意?”   叶轻这才回过神,自己被绕进去了。   她并不想较真去计较,现在被爱人这样呵护着,对于她来说,已是最好的报答。   袁缘又揉了一阵,见叶轻的不适缓解不少。便问出今晚一直想问的话。   “你这次过来是专门为了陪我过节吗?”   叶轻完全放松下来,袁缘替她揉的很舒服,暖暖的,软软的。   “不完全是,主要是想要换个环境生活一段时间,突破创作瓶颈。”   叶轻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而令袁缘感到内疚,她是为了袁缘而来,却不希望对方产生压力。   “这么说,你要长留?”袁缘欣喜激动,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初步计划待半年。”   半年,是叶轻跟庄沂暂定的时间。如果工作室熬不过这半年,以后叶轻可能就真要一直留在这里了。   “好耶,那你想好住哪里了吗?要不,别打扰芷澜了,你搬到我那里吧,反正有地方。”   叶轻冷静提醒她:“我住过去,柳姨那里怎么办?”   “这……”   袁缘为难起来,从前叶轻还是爸爸的未婚妻,她住过去相互有个照应倒也说得过去。但现在关系不同了,袁缘即使有意隐瞒柳姨,也绝对不愿意让自己的女朋友回到过去的身份。   况且,她也舍不得让叶轻受这个委屈。   一时半会儿袁缘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她安抚叶轻:“别担心,这件事我来解决。不会让你委屈的,你放心等我几天。”   叶轻其实早就想好,她就在袁缘附近租个公寓,只要平时见面的时候避开柳姨,应该不会太麻烦。可是经过今晚,她似乎也发现了两个人相拥而眠的温馨,有点舍不得这样的体验。   谁能忍受爱人近在咫尺却无法相拥的空虚呢?叶轻心底叹息,就先看看袁缘有什么打算吧。   第二天袁缘硬是抱着叶轻不让她早起,两个人黏黏糊糊在床上迷糊嬉闹拖到临近中午才起床。趁着袁缘去洗漱,叶轻才想起给江芷澜打电话。   “什么?!你昨天就到了F城,然后跟你对象睡了一晚才想起通知你的好朋友吗?”   叶轻听出江芷澜的失落,赶紧解释起来,但生怕袁缘突然出来,只能挑重点概括说。   “这样啊,就算是为了工作的事你也不能瞒我啊。”江芷澜揉着眉心,语重心长地强调,“叶轻啊,你可不能见、色忘友,谈恋爱就不记得朋友了。”   叶轻保证:“放心,我不会。”   “行吧,我待会来找你们吃午饭,你也别奔波了,就在酒店等我。”   江芷澜正准备挂电话,简欣和揉着乱糟糟的长发从客卧走了出来。她昨晚下半夜醉意上头,加上心里难过,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舒服,现在依然迷迷糊糊。   “你要去哪里吃午饭啊?”简欣和也饿了,想着昨晚打扰到江芷澜,今天请她吃饭答谢。   江芷澜还没回答,电话那头的叶轻先笑了起来。   “看来我昨晚没有打扰你,也不见得全是错事。”   江芷澜一脸无奈地看了眼形象全无的简欣和,顿觉生无可恋。昨晚被陌生帅哥误会就算了,现在连多年好友都这样说她,这让她怎么办。   她朝浴室指指,示意简欣和赶紧去打理一下自己。她真不敢相信,端庄的简大小姐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   等简欣和进了浴室,江芷澜才咬牙切齿解释起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纯粹是当了回好人,友情提供客卧一间。”   “喔……这样啊,没想到你还会主动当好人。”   “叶轻你!”   江芷澜忽然发现哪里不对,向来冷冷清清的叶轻竟然会跟自己开这种玩笑了。天呐,爱情的魔力还真大,叶轻竟然变了这么多!   电话终于挂断,浴室里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吓得江芷澜握着手机就直接冲了过去。   敲门很久,简欣和的声音才幽幽传来:“我要洗澡,麻烦等我一下。”   好的吧,等一下就一下吧。谁知道简大小姐竟然在浴室里磨蹭了足足一个小时!江芷澜一度脑补简欣和在浴室里做了惊天动地的事,毕竟昨晚袁缘和叶轻睡了。   她扶额在客厅里来回走动,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是又忍不住腹诽,年轻人怎么这么受不起打击,不就是暗恋失败,有必要把自己搞得那么惨吗?   江芷澜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候,好像也暗恋过几次,虽然大部分都无果而终,但也没有伤心到这个地步啊。   浴室门打开,容光焕发的简欣和走出来,看到的就是眉头深锁,忧心忡忡,拿着手机很是纠结的江芷澜。   “出什么事了?”简欣和反倒担心起江芷澜来。   看到完好无损的简欣和,江芷澜松了一口气,瘫坐到沙发。   这吓了简欣和一跳,顾不得只裹着浴巾就坐到沙发上,关切地问:“你不会是生病了吧?”   沐浴过后的简欣和,浑身上下散发着出水芙蓉的诱惑,尤其刚才还乱糟糟的长发现在虽然湿哒哒的,但不可否认配着她清丽秀雅的脸,让同为女人的江芷澜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没事没事,我就是腿突然有点抽筋,要休息一下。”江芷澜急急撇开眼,身子不着痕迹往旁边挪。   简欣和看她脸色不对,眼神飘忽,更觉担心。   “病了就病了,都这么大人了,还逞强什么!”简欣和抬手就要去摸江芷澜的额头,全然忘了她的浴巾正在逐渐滑落。   江芷澜抖着唇,在半空中拦截了简欣和好心的手。   “我没事,我待会约了叶轻吃饭。你快去换衣服,别着凉了。”   言下之意,你快换好衣服走人,别耽误我出门。   简欣和一僵,旋即回过神。   “我能一起吗?正好我没地方解决午饭。”   江芷澜睁大眼睛对着简欣和看了又看,心想你简大小姐要找饭搭子还怕找不到吗?   叶轻跟袁缘在酒店待了一夜,关系肯定不一样了。待会去吃饭,要是简欣和看到她们的亲密举动,岂不是又要受刺激?   江芷澜下意识想要避免这样的局面,她自我解释说不想再被简欣和骚扰了。   “其实吧,我主要是去看看叶轻。也不是什么好餐厅,就在酒店的餐厅里随便吃一顿罢了。”   简欣和不在意地笑了:“我又没说一定要吃米其林啊。再说我正好找小缘有事,省得再单独约她了。”   江芷澜嘴角一抽,脱口而出:“你知道她们昨晚在一起?”   简欣和撩了一下头发,淡定道:“知道啊,还是我的保镖开车送小缘去酒店的。”   江芷澜的白眼几乎快翻到头顶了。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吧,她是真快饿晕了。   当四个人终于坐到酒店附带的餐厅时,气氛倒没有很尴尬。叶轻跟袁缘是牵着手走进来的,江芷澜有些意外。   大庭广众,她们这样牵着手,不时吸引了一些关注。   简欣和的视线短暂停留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很快便又看向别处,似乎并不在意。   “今天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刚一落座,袁缘便大方开口。   江芷澜翻着餐牌,眼神在叶轻和袁缘身上来回扫了几下,调侃说:“哟,这是有什么大喜事吗?”   叶轻脸色一红,一下子就听出江芷澜在打趣什么。她下意识想要否认,但现在并不只有她跟江芷澜,这样的话她无法坦然开口。   袁缘却点头承认,满脸喜色激动说:“对啊,真是好大的喜事,叶轻要在F城长住一段时间!”   昨晚知道这个消息后,袁缘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她总是渴望自己在意的人能陪在自己身边,她渴望这种触手可及的真实,可是她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忙的事。   所以她总是不敢开口去要求更多,但如果偶然得到,便是极大的欢喜。   这下,江芷澜跟简欣和都大感意外,但看到袁缘喜上眉梢和叶轻温柔宠溺的笑,便瞬间了然。   午饭后,江芷澜跟着叶轻回房间谈事情,袁缘则拉着简欣和出去了。   江芷澜特地问了叶轻,就这样放心让袁缘单独跟简欣和出去?   叶轻把袁缘换下来的睡衣拿到洗手台旁,仔细洗起来。   她抬头见江芷澜靠在旁边,显然想要知道刚才问题的答案。   她淡然说:“就算是恋爱了,也不应该影响彼此的正常社交生活。简欣和是袁缘的好朋友,也是在F城可以信任的人,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   袁缘坐在简欣和车上,却不是要回家。但又的确在她住所附近转悠,简欣和看不懂了。   “小缘,你是要找什么地方吗?”   “我想看看这里附近哪里比较适合叶轻住。”袁缘一直盯着窗外看,不时低头在用手机搜索信息。   简欣和握紧了方向盘,抿着唇又开了一段,但放慢了速度,好让袁缘看得更清楚。   找简欣和来帮忙是正确的选择,简欣和对F城的了解比袁缘多得多。她在这边认识的人也比袁缘多很多,等听完了袁缘的要求,她便让熟识的房产经纪找到了合适的公寓。   袁缘跟着简欣和去到经纪介绍的公寓,两室两厅,不算太大,但装修考究,周边配套成熟。最重要的是这里物业十分负责,安保严密,而且对住客要求挑剔。   “小缘,叶小姐住这里应该挺合适。”简欣和听完经纪的介绍,也颇为满意。   袁缘缓步在房里转了一圈,脑补了她跟叶轻住在一起的画面,嘴角上扬。   听到简欣和的话,笑着纠正她:“以后不要叫什么叶小姐了,太见外。以后就叫叶轻,我也跟她说好了,叫你欣和。”   以后,我们都是熟悉的人。   房子满意,袁缘当场就确定要租下来。因为叶轻没有当地信用记录,所以袁缘就做她的担保人。她一口气预付了半年租金,然后又要求添置所有家具,再加上一笔担保金,总价不低。   但袁缘毫不心疼,只要她有的,就要给叶轻最好的。   叶轻从海城来找她已经够累了,剩下的就让她来吧。不能什么都让叶轻操劳,她也该付出自己的努力。   简欣和陪着袁缘,看她细致周到地考虑一切,所有的细节都以叶轻为先,她心里的释然又多了点。   能够让小缘这样投入的感情,应该是很认真的吧。   不过,在支付的时候却出了问题,袁缘的卡刷了三次都不成功。她连着换了两张信用、卡和一张储蓄卡,都显示交易失败。   简欣和见状走了过去。   “要不,先刷我的卡吧。”   袁缘阻止了简欣和拿钱包的动作,然后打电话给发卡行,   “不急,等我先问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没有小伙伴留言了咩,嘤! 第68章   袁缘分别给两家银行客服热线打了电话, 因为是黑金卡的附属卡用户,专属客服非常迅速且礼貌地回答了她的疑惑。   “袁小姐您好,刚才刷卡失败的交易是因为超过额度限制。”   “我的卡有限额?”袁缘意外,这两张卡都是出国前袁鸿浩特地让秘书为她办理的, 并没有说过有任何限制。   “限额多少?”   “系统显示, 您的卡因为是附属卡,交易额度被主卡持卡人限制为每天不超过一千美金, 每月总额不超过两千五百美金。”   每个月只能刷两千五?袁缘在心里默算了一遍, 这个降幅不小。   “限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小时前开始生效的。”   袁缘心头一窒, 似乎瞬间明白了。   对方见她不再说话,便礼貌地询问:“请问还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暂时没有了,谢谢。”   挂掉电话,袁缘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简欣和在旁边听了大概, 也已经了解眼下的情况。   “小缘, 要不就先刷我的卡?”这次, 简欣和谨慎开口, 不像之前那样理所当然。   袁缘收回思绪,依然摇头拒绝。看到简欣和有些受伤的表情,她涩然一笑, 解释说:“我得先把原因彻底弄明白才放心。这个公寓我很喜欢, 还是要租的。”   “可是你……”   卡都被限制交易额度了,每个月就两千多刀, 两张卡加上储蓄卡,总共不过六七千刀。就算每个月勉强能应付, 却根本无法一次性预付全部款项了。   但袁缘已经拒绝了两次,态度又是那么坚决。简欣和也担心她坚持要代付,会引起袁缘反感。   袁缘不时皱眉, 显然在琢磨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为什么会被突然限额,刚才在餐厅结账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提示,不过那顿饭也只吃了八百多刀,不至于被限制。   经纪在不远处等了一阵,支付的问题迟迟没有解决。这套公寓很抢手,即便到了现在仍有人来电咨询。   袁缘突然对简欣和说:“欣和,可以帮我个忙吗?”   简欣和松了口气,小缘终于想通了。她忙不迭点头,作势要去拿钱包了。   “可以替我跟经纪沟通一下,暂时为我保留这套公寓三天吗?三天之内我肯定能完成支付,但今天恐怕来不及了。”   简欣和顿住:“小缘,三天后你的钱从哪里来?”   简欣和是了解袁缘的,从来到B大,她除了专心读书,参加了一两个学校社团,唯一参与的赚钱工作就是送外卖。结果没送多久就受伤入院。短短三天她又能去哪里筹这笔钱呢?   可是袁缘开口请她帮忙,她没道理拒绝。   “这个你放心,我去跟他沟通,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只是,如果实在为难,不要勉强好吗?”简欣和依然温柔,眼底暗藏隐隐的担忧。   但她很快想到,现在她不再是袁缘唯一的依靠了,现在叶轻也在F城了。是了,刚才怎么没想到,袁缘说要另想办法,很可能是回去找叶轻商量。   这间公寓本来也是替叶轻租的,她们又是情侣,一起解决这件事合情合理。而她身为帮忙的朋友,又为什么非要插手呢?   袁缘正沉浸在思考中,没看到简欣和本就藏得深的辗转心思。她余光看到简欣和走到经纪面前,低声跟他交谈,两个人说了好一阵,最后她看见经纪暂时把合同收了起来。   简欣和又走了回来,笑着对袁缘说:“搞定了,经纪说最多可以等五天。”   比预想的还多了两天,时间更宽裕了,袁缘连声道谢。   简欣和扶着她离开,嘴里不忘念叨:“这种小事还跟我说谢谢,是谁之前说不要见外。”   简欣和把袁缘送回公寓,柳姨要是一整天见不到她,肯定会着急。但今晚,袁缘依然想去P酒店陪叶轻。   她纠结看着简欣和,同样的借口用第二遍不知道还没有效,毕竟柳姨不是没有见识的保姆。   柳姨见她回来,立即迎过去,把她全身上下仔细打量,确认一切安好才放心。   “昨天就出门了,今天这么晚才回来,我差点都要给你打电话了。”柳姨絮絮叨叨,但还是赶紧去厨房端了盘新鲜水果。   简欣和被袁缘拖着,要是她告辞走了,自己今天就再难找借口出去了。可是简欣和也只是在旁边陪她吃水果,并没有什么特别表示。   趁着柳姨去厨房看锅里炖的汤,袁缘凑到简欣和耳边,焦急地问:“欣和,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简欣和擦擦手,擦完嘴后优雅补了唇膏。   “你应该给叶轻发个消息,问问她的意见。”   袁缘显然不想这样:“她刚过来,我只能陪她一晚,这多不好。”   袁缘舍不得昨晚温馨的气氛,更舍不得把叶轻一个人丢在异国的酒店里。   简欣和无奈叹息:“你们以后在一起的日子还长,何必纠结这一天两天的。而且你要学着跟她商量,不要总想着一个人去解决。”   袁缘似懂非懂,觉得简欣和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但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可是如果我能自己解决的事,为什么还要去麻烦她?”   袁缘心想,叶轻已经够忙够累了,自己还是尽量不要给她添乱了。   “日子是两个人过的,总是一个人做决定会失去平衡的。”简欣和说完便站了起来,拎起随手小包,她还赶着回去补眠呢。   她按住袁缘的肩膀,不让她跟着起身。   “你给她发个消息,就照实说,她会给你解决方法的。”   简欣和不再理会袁缘急切的眼神,她狠下心不再事事周全地替袁缘解决。她要开始放手了,现在有比她更合适的人出现了。   柳姨从厨房出来,看见简欣和不见了,有点意外。   “欣和走了?我还打算留她一起喝汤呢。”   袁缘心不在焉,对于简欣和丢下自己不管的反常不太适应。   “她累了,要回去早点休息。”   随口胡诌,但这个借口听着挺像真的,柳姨不疑有他。   “你也上去休息一下,待会汤好了再下来。昨晚肯定玩疯了吧,我看你们今天精神都太好的样子。”   袁缘摸了摸脸,有吗?大概是昨晚太兴奋,一直没能睡熟。   她回到房间,给叶轻打了个电话。按照简欣和的建议,把家里的情况如实说了。   叶轻果然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让她安心留在家里。   袁缘不乐意嘟嘴:“你都不想我去陪你吗?”   叶轻一听就知道袁缘闹小别扭,这种心情她能理解。其实她听到袁缘今晚不能过来,也有小小的失落。   但今晚江芷澜坚持要留下来,非要让她说清楚袁鸿浩的手段。   “来日方长。”   叶轻只简单说了四个字,就安抚了袁缘心里的躁动。她突然傻乎乎乐呵起来,重复着:“来日方长。”   对,她怎么忘了,叶轻要在这里待半年呢!她今天还去看了以后她们要一起生活的公寓,也许下个星期,她们就不需要再这样依靠手机来传递情意了。   “那你今晚没有我的怀抱能睡得好吗?”袁缘一半是真担心,一半是想逗逗叶轻。   不等叶轻回答,电话那头就传来压抑的笑声。   袁缘垮脸,无奈道:“芷澜还在啊?”   叶轻平静回她:“是,她今晚要留下来。”   “啊,怎么这样!”她不能抱的女朋友,竟然要和江芷澜过一晚。   江芷澜抢过电话,没好气嚷嚷:“袁缘小朋友,你啊什么啊,我跟叶轻可是十几年的姐妹情兼老友情。你才扶正多久,不要跟我争风吃醋,知道吗?”   袁缘当然不是吃醋,她只是有点失落罢了。   听到江芷澜这语气,怕她误会,只得真诚解释:“我没有吃醋啦,我只是也很想参与而已。”   江芷澜大概被叶轻制止了,语气收敛了不少。   “姐姐们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就算恋爱了,也不要黏得太紧。你今晚就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叶轻我会照顾好的。”   “可是我……”有事想跟叶轻商量。   袁缘的话被江芷澜打断:“别可是了,今晚叶轻不归你。明天来了再说,小朋友要乖要听话知道吗!”   叶轻实在听不下去,把手机拿了回来。   “袁缘,芷澜是开玩笑,你不要当真。”   袁缘沉默了一阵,叶轻以为她真生气了。   “芷澜是不是生气你昨天没通知她啊?”袁缘灵光一闪,猜到为什么江芷澜今天态度突然变差的原因。   叶轻无从辩解,只得低声认了。   袁缘痴痴笑起来,小声埋汰:“还说自己是姐姐呢,原来这么小气。那你今晚好好哄哄她吧,我会很乖的,不用担心我。”   叶轻听袁缘的语气不像是不开心,便又跟她闲聊了几句。挂电话前,袁缘缠着她要亲亲,但江芷澜一双眼睛在旁边紧紧盯着,叶轻只能转过身,背对着她。   袁缘了然偷笑:“不为难你了,我亲亲你。”   亲完后,袁缘柔声说:“叶轻,我会一直想着你的。”   叶轻整个人都柔和下来,袁缘即便不在她身边,也能让她感觉到踏实。   挂了电话,叶轻看到江芷澜恶心兮兮地抱着自己,还象征性抖了几下肩膀:“太肉麻了,真是太肉麻了!要不是这么近距离围观,我都无法想象你会这个样子。”   看到叶轻替袁缘洗睡衣已经够让她震惊了,现在又看到叶轻宠溺温柔的样子,江芷澜一度怀疑起自己从事的研究是否有意义。   其实不一定要改变基因,只要让人谈恋爱也可以的!   叶轻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又恢复了之前的严肃。袁缘打来电话之前,她们正在谈论袁鸿浩的事。   “我看这孩子黏人得很,要是她爸发狠,恐怕她得发疯。”江芷澜忧心忡忡,对于好友的感情路并不放心。   “所以你不要再胡乱逗她,我不想她胡思乱想。”   江芷澜还是决定劝劝叶轻:“那你也不能一直瞒着她。她现在还处在兴奋阶段,等她冷静下来回过神了,迟早都会知道的。”   叶轻单手撑在沙发背上,不时捋一下垂落的长发。   “我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她,何况我跟她爸爸之前的关系,也很难解释。”   叶轻本以为一切都可以坦然相告,可是当她面对袁缘的满目深情,竟不自觉地后退了。她心虚了,莫名想拖一阵,并不想过早把这些惨烈的现实摆到她们刚开始的美好爱情中。   江芷澜拧眉,气恼也心疼:“那你也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啊!而且你能扛多久?袁鸿浩终究是她爸爸,到时候闹起来你怎么确定她就一定站在你这边?”   江芷澜的意思很明确,让叶轻把袁鸿浩的态度提前给袁缘打个预防针,好让她有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家里施压,袁缘一下子就溃败。   叶轻声音里透着疲惫:“她还小,把这些告诉她,只会徒增她的压力。”   叶轻说的也没错,袁缘除了一颗毫无保留爱她的心,现在拥有的并不多。但这对于叶轻来说,已经足够了。她要的不多,只求一心人,而恰恰这个一心人也是自己的心上人,她便不再强求其他了。   江芷澜重重叹了口气,又看着叶轻,最后只说:“要是压力实在大,别忘了你还有个老友在这里。”   叶轻抬眸看她,江芷澜装作被迫皱眉,却在两人相视的那刻,都笑了。   十几年的友情,一路走来,还有什么不愿意替对方分担的呢?   **   袁鸿浩结束了冗长的投资分析会,回到办公室,秘书就跟过来贴心询问总裁下午茶想吃点什么。袁鸿浩紧锁眉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来杯浓咖啡。”   “还需要其他的吗?”   袁鸿浩不耐摆手,现在他什么胃口都没有。   如果不是还有一堆工作需要处理,他连咖啡都喝不下去。叶轻把工作室交了出去,这是出乎他意料的。还没来得及布局对付,对手就提前撤退了?   袁鸿浩没回味过来,就听到叶轻去了F城,肺几乎要气炸了。岂有此理,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   袁鸿浩大手一挥,之前袁氏国际支持工作室的商业资源全数收回。业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袁鸿浩的态度很明确了,没人会傻到跟袁氏作对。   原本,他们跟叶轻合作,最初也是看在袁总裁的面子上。虽然合作过后,叶轻的能力和才华同样打动了他们,但利益面前,没人会选择势单力薄的叶轻。   袁鸿浩本不想这么快对女儿也出手,只是当他收到银行打来的电话,说他名下的附属卡有一笔金额较大的交易需要他确认授权。等问清楚交易商户名称后,袁鸿浩立即拒绝了该笔交易。   他原先只想稍加限制,但袁缘去了B大这么久,并没有什么大额消费,加上还有柳姨在那边,袁缘不至于真会缺钱。但今天她竟然刷卡租房,看金额就知道不是普通公寓。   袁鸿浩冷笑,叶轻你果然按捺不住了,知道工作室回天乏术,就跑去找袁缘。   袁缘在F城住的公寓其实袁鸿浩一早就买下来了,但没有告诉她,只说是长期租的。叶轻前脚刚去,袁缘就突然刷卡租房,还用说因为什么吗?   好个有心机的女人!难怪当时跟他合作之初,就开口要了一套高级公寓。袁鸿浩对叶轻的偏见加深,过往合作的点滴浮上心头,皆成了他否定叶轻的证据。   如果再不赶紧断了袁缘的经济支持,恐怕女儿要被叶轻忽悠花更多冤枉钱。他在海城截断叶轻的事业,叶轻就跑去F城花他女儿的钱,到头来袁鸿浩白忙活一场。   越想越生气,胃隐隐作疼,秘书端进来的咖啡让他本能想吐。   秘书见他脸色不佳,有些担心:“总裁你是不是不舒服?需要把之后的会推迟吗?”   袁鸿浩抬眼盯着她看了一阵,然后挥手让她走了。   “我没事,一切照旧。”   偌大的办公室,袁鸿浩失神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咖啡,无力到连伸手去拿都不想。他有些凄凉地想着,身边连个能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袁缘的事是家事,也是他的私事,在公司里说不合适。可是回到家,面对上了年纪的母亲,他就更加无从开口。他是富可敌国的总裁,他是年年获评商业精英的才俊,却也是一个笨手笨脚挽救女儿走向歧途的父亲。   袁鸿浩突然起身走进了办公室附带的小房间,这是他平时休息的地方。其实这里还放着一些他不方便放在家里的东西。   他从床头边的保险柜里取出一个硕大的牛皮纸袋,里面鼓鼓的。他犹豫了一下,缓缓打开。   一个橡木相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里面装裱着一张三人合影的全家福,照片中的年轻男女看上去极为登对,在他们怀里的是个皮肤白皙,长相可爱的混血儿。   只有三岁的袁缘被爸妈抱在怀里,开心极了,眼睛亮晶晶的,咧着嘴笑。袁鸿浩记得很清楚,那天他们拍了很多张,最后这张是袁缘母亲选的,因为这张小缘笑的最开心。   拍完后,袁鸿浩发现自己的衬衫袖子上有不少女儿的口水,都是笑的时候流下来的。往昔的美好在时光日复一日中渐渐褪色,却永远烙印在袁鸿浩的心上。   他无意识地来回摩挲相框,低声呢喃自语:“如果是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许久没有人回答他,袁鸿浩自己笑了。   “如果你在的话,这件事大概也就不会发生了。”   如果袁缘的母亲一直在,那他何必要找什么未婚妻,叶轻也就不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说到底,还是他做错了。   这个纸袋里的东西,很久没有见到了。袁鸿浩知道它们一直放在那里,却极少去触碰。然而此时,他才发觉,心里的话,也只能在这里诉说。   从来没有人,取代他心里的那个人,即使她已经离开那么多年。然而他现在开始担心,怕自己要失信于她了。   他没有把他们的女儿照顾好,他让她喜欢上一个女人。是他让袁缘从小缺失母爱,所以才会迷恋一个可以当她母亲的人。   又在小房间里待了一阵,袁鸿浩在把相框放回保险箱前许下承诺:“你放心,我不会让女儿一错再错,更不能让她以后被人笑话。”   袁缘刚被确认为袁氏的继承人,要是被人知道她陷入这样的畸形关系,对于她今后的人生绝对是个污点。   但当务之急,还有个人是必须要从袁缘身边调走的。柳姨照顾袁缘多年,但大多时候是直接向袁老夫人汇报的。如果她跟叶轻的事被柳姨发现,也就等于被老夫人知道了。   如果母亲知道了……   袁鸿浩不敢继续往下想,立即着手让柳姨回海城。   但叶轻在那边他始终不放心,想来想去只有拜托简欣和了。这件事他并不想让简家知道,但简欣和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她对小缘也是真心好,斟酌再三只能出此下策。   **   袁缘果然在第三天去签了合同,租下了那套公寓。简欣和好奇,难道是找柳姨要的?可是她用什么理由才让柳姨不起疑心也不追问用途呢?   袁缘看出简欣和的疑惑,大方揭秘:“不用猜了,这是我上次车祸的保险金,再加上外卖平台的人道补偿款。”   “什么?你用了保险金?”   那笔钱数目不算低,但简欣和绝对没想过袁缘会去动。那毕竟是不吉利的钱,像他们这种商人家族,多多少少是笃信风水的。如果不是极度缺钱,无论如何是不会去动的。   简欣和有点心慌,试图说服袁缘:“小缘,要不就当我借给你的,你别用那笔钱好不好?”   袁缘知道她在介意什么,起初她也犹豫过。但这只是一种说法而已,有钱的时候当然是各种忌讳都在意,但真要用钱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呢。   “欣和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没事的,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简欣和有些生气,扯着她的袖子问:“这事叶轻同意了?”   简欣和不懂,叶轻既然在意袁缘,为什么非要让她出这笔钱。   袁缘一怔,摇摇头:“我还没告诉她。”   难怪,要是叶轻知道,哪里会让她这样胡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地雷,谢谢营养液,么么哒 第69章   房产经纪果然是专业的, 在袁缘签完合同并且完成支付后,很快就办妥了所有事项,包括她要求的各种家具和基础生活用品。   其实袁缘更希望能跟叶轻一起装扮公寓,但一想到自己的卡已经被限额, 加上学业紧张, 没那么多时间陪叶轻去挑选采购,只能退而求其次全由经纪代劳。   好在简欣和找的人足够靠谱, 置办完后袁缘去公寓转了一圈, 颇为满意。   “欣和, 这事多亏你帮忙,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快搞定!”袁缘的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欣喜。   简欣和却有点笑不出来。也不知道袁叔叔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前天晚上突然给她打了电话,拐弯抹角说了一堆, 最后切入主题说让她以后多加照顾袁缘。   她再细问才得知, 柳姨竟然下周就要回海城, 而且短期内不会再过来。这是很反常的事, 这些年柳姨几乎一直陪在袁缘身边,尤其是这种远离海城的日子。   袁鸿浩在电话里说得含糊,到最后也没说清楚到底因为什么而着急把柳姨叫回去。但翻来覆去强调的就是请她在B大对袁缘多上心, 不仅是学习上, 还有生活交友方面,也麻烦她代为把关。   简欣和毕竟是晚辈, 袁叔叔开口请她帮忙,于情于理她都无法拒绝。只是, 她直觉这事肯定跟叶轻有关。   袁缘满意地坐到刚买的沙发上,舒适柔软,不算奢华但也绝不普通。她左右到处摸摸, 手感很好,符合她上次逛商场时惊艳的记忆。   “欣和别傻站着啊,过来坐坐,看看我挑的沙发舒不舒服。”袁缘热情地招呼简欣和过来,全然不知道袁鸿浩已经行动。   简欣和走到她旁边,坐到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袁缘不解地看着她。   简欣和笑笑,淡然说:“你旁边那个位置,还是留给叶轻来试比较合适。”   不等袁缘说话,简欣和严肃起来:“你准备什么时候让叶轻搬过来?”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袁缘早就想好了。   “我本来想着什么时候置办好一切就什么时候跟她说,没想到比我预期早这么多。我今晚陪她吃饭的时候就跟她说,然后明天正式搬过来!”   简欣和点点头,跟她预想的差不多。   “你也搬过来吗?”简欣和想问她柳姨那边怎么办,但转念想到柳姨下周就走了。   袁缘皱了皱眉,有些遗憾地说:“我最快得等到下周才能搬过来。柳姨昨天跟我说有急事要回海城一段时间,我想等她走了以后再搬出来。”   简欣和欣慰看了她一眼,好歹还算理智,没有头脑一热非得立即黏糊在一块儿。   袁缘揉着眉头疑惑继续说:“不知道是不是家里有事,要不然柳姨也不至于走得那么急。可他们什么都不跟我说,哪怕真有事情也总是最后一个才告诉我。”   “小缘,其实……”简欣和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能告诉她多少。   “欣和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友情提示,你该好好想想怎么跟叶轻说这间公寓的事。”   袁缘更加不解了,为什么欣和三番两次地提醒她这个。难道叶轻知道了会不高兴?她为她解决住宿问题,所有繁琐都提前处理好了,哪怕不表扬,也不至于批评吧?   看着袁缘还没有领悟要领,简欣和只能笑笑摇头,感情的事,还得身在其中的人自己去摸索。   袁缘的腿伤还没全好,这天的晚餐仍是在P酒店的餐厅里,只是今天她们选择了中餐厅。   “来尝尝这个滑蛋牛肉粥,很出名的。”袁缘舀了大半碗刚端上来的粥,笑眯眯摆到叶轻面前。   叶轻也为她夹了一根肠粉,还体贴地为她沾了酱油。   “你爱吃的牛肉肠粉。”   袁缘胃口大开,每次跟叶轻一起吃饭,她的胃口总是格外好。   吃得差不多了,袁缘招手要了一壶茶。   “叶轻,明天你就退房吧。我替你找好公寓了,就在我住的附近。”   叶轻没想到她行动这么迅速,而且之前一点口风都没有透露。   “你一个人找的?”   “找了欣和帮忙,她介绍了一个很专业又靠谱的经纪,我去看了那公寓,当场就定下了。”   然后,袁缘就把公寓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叶轻听后没说话,但眉头微微皱起。   袁缘抱歉地摸了下她放在碗边的手:“这套公寓跟你在海城的家相比,条件差了不少。现在我只能给你这么多,以后我会努力,让你住得更舒服。”   叶轻打断她:“我不在乎这些,而且我刚才听你说,那公寓的条件在F城已经算很不错了。价格应该不便宜吧?”   袁缘支吾一阵,叶轻执意要知道,她又不敢故意骗她。这种事情想瞒也瞒不了多久,等叶轻搬进去,问问物业就什么都知道了。   “也不算……太贵。”   “不算太贵,那究竟是多少?”   “大概四千一个月,另加物业费。”   袁缘看到叶轻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嘴唇也抿了起来。她不敢再说还买了家具,心里想着如果说那些家具是二手的或是上个房客留下来的可信度有多少。   叶轻过了好一阵才开口:“你把房租付了?”   袁缘点头,紧紧盯着叶轻,不敢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付了多久的?”   袁缘结巴地说:“全……都……付完了。”   叶轻一口气提了上来,生生憋在喉咙那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生气,更不要当面对袁缘发火,但这件事她的确很不高兴。   袁缘小心打量着她,再瞎也看得出叶轻的情绪绝非高兴,更不是感动。可是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她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叶轻会不喜欢?   叶轻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明显是在控制情绪。袁缘试探开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事先没问过你就擅做主张把房子定下来?”   袁缘的心里陆续闪过不少猜测,想来想去,她觉得这个原因最有可能。叶轻那么有主见的人,怎么能忍受别人自作主张为她安排一切。   叶轻却摇头,也不说什么,就只是叹了口气。   袁缘有点慌了,自从她们确定关系以后,叶轻几乎从没这样过。但这种无奈的表情她是见过的,在过去她试图表现对叶轻的好感却被她无形回避的时候,就见过好几次!   “到底因为什么不高兴啊?你告诉我,我马上改!”见叶轻还是没说话,袁缘更加着急了:“你明天跟我去看看,如果不喜欢,那我就把房子退了,然后再去找你喜欢的好不好?”   叶轻这才看向她,眼里的情绪有点复杂,袁缘没能一下子全看懂。但最浅显的那层她明白了,是失望。虽然很淡,但她还是看懂了。   她撇嘴,心里忍不住难过起来。她花费那么多心思,一切都是为了叶轻好。怎么到头来,反而落了个这么不讨好的局面?   叶轻看出她的难受,幽幽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背:“待会上去了再说。”   接着,叶轻招手示意服务员结账。   袁缘赶紧拦住她,拿出自己的卡,不让叶轻花钱。   今天这顿饭吃的挺家常的,是不可能超过刷卡限额的,袁缘并不担心结账会露馅。   叶轻却不理会她,直接签单,把餐费记到房费下面。袁缘手里捏着没机会刷的卡,眼睁睁看着服务员来了又走。   她跟着叶轻回房间的路上还在嘀咕:“要是可以支付宝或者微信支付就好了,刷一下就搞定,才不给你机会签单。”   叶轻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听到袁缘在旁边自言自语,不禁失笑。   电梯里除了她们,还有几个同个楼层的客人。她们站在最里面,背靠着电梯,手指却是勾着。   叶轻趁没人注意她们,凑近到袁缘耳边:“有什么支付都不管用,我说签单就签单。”   袁缘瞪她,但一点气势也没有。好嘛,她是不敢跟叶轻抢的,而且她那么听叶轻的话,怎么可能做她不喜欢的事呢。   噢,原来是这样啊!袁缘仿佛瞬间想明白了。刚才叶轻生气,是因为自己没有听话,自作主张做了一切。原来叶轻是在气自己不乖了,待会回了房间证明给她看自己依然很乖就是了。   想明白叶轻生气的理由后,袁缘心上的压力少了许多,心情也好了很多。她嘴角微扬,眉目舒展,笑眯眯地看着叶轻,却又含着看似并不简单的期待。   叶轻猜不透她小脑袋里又在想着什么,这些日子其实她有刻意了解该如何和年轻人相处,尤其是跟年轻的恋人相处。她不怀疑袁缘对她的心,但她会担忧日后相处中她们的性格差异,年龄差距会一点一点显露出来,然后她会被袁缘的不成熟气到,而袁缘会被自己的沉闷无趣吓跑。   她性格成熟,知道要包容袁缘,所以即使当时生气了,事后也能及时调整过来。但袁缘毕竟年轻气盛,又是在袁家那样的家庭背景下长大,虽不是个骄纵的千金小姐,但骨子里的骄傲并不少。   叶轻从电梯出来就一直在思考,待会要怎么开口跟袁缘说公寓租金由她来承担比较好。她能理解袁缘包办一切的心意,但叶轻不想变相用袁鸿浩的钱。   当初在海城,袁鸿浩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一个字都没忘。虽然她没有因此而动摇,但心里也是憋了口气。她知道自己暂时还没能力正面跟袁鸿浩抗争,但至少不能让他看不起。   叶轻专注在想事情,身后的袁缘把房门关上也不知道,直到她被人突然拉住然后跌进一个温柔的怀抱。   “在想什么?想得把我都忘记了。”袁缘故作埋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格外诱惑。   “我没有……”叶轻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吻住。   袁缘的吻来得很急,像是不让她多说一个字。但吻了一阵后便又转为轻柔细腻,反复在她唇上辗转。   “嗯!嗯!”叶轻被她从背后抱住,现在这个姿势让她有点难受,半拧着身,时间久了腰很吃力。   她伸手抵在袁缘的肩膀上,又怕真用力会让袁缘站立不稳。她睁开眼,迷糊间看到袁缘是靠在门上,这才敢加大力气。   起初袁缘还不依,她推她,袁缘就吻得越深越用力。直到她们的呼吸齐齐乱了,气息交错,才肯停下。   此时,她们的脸都已涨红,唇上早就有了彼此的痕迹。晶莹透亮就像刚才喝下的浓稠滑腻的粥,味道自然比粥要好得多。   叶轻缓了心神,率先恢复理智。她从袁缘的怀里挣脱,不经意地扶着腰往房间里走。   怀抱突然空掉的人还是有点忐忑,吻的时候觉得叶轻回应了,以为是不生气了。但看她刚才的反应,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哄好的。   她摸了摸鼻子,摇摇头跟着走了进去。   叶轻倒了两杯水,指指沙发,让袁缘坐下。今晚她们必须认真谈一谈,不然以后的日子会有更多分歧。   “我做好接受批评教育的准备了,叶轻你开始吧。”袁缘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坐到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   叶轻却不见笑,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袁缘见状也收敛起嬉笑,不自觉地直起了腰。   “袁缘,你为我找公寓安排好一切,我很感动,谢谢你的用心。”   “跟我还客气什么,这些都是我应该的。”袁缘有点别扭,总觉得叶轻太客气了。   叶轻沉默了一下,在酝酿接下来的话,袁缘不时看她,也不见她回应。   “可是你事先完全没有跟我商量就决定了一切,这让我觉得有点难受。”   话刚说完,袁缘的眼里就有了受伤的神色。   叶轻知道她难受,但不得不继续说下去:“我不是怪你,只是我认为既然以后要一起走接下来的路,我们要学会商量,学会听取彼此的意见。”   袁缘想了想,觉得叶轻说得有道理,这事的确是她冲动了。   她看着叶轻,真诚道歉:“对不起,我没有想到那么多。我只是想着你从海城来找我,已经付出了那么多,我不能让你再操劳奔波,所以才会着急替你找到安定的住处。”   叶轻眼里流露出浅浅笑意:“我知道的,所以我很感动。”   袁缘刚要松口气,又听叶轻说:“但公寓的租金不能让你出,我明天把钱转给你。”   “为什么?”   叶轻顿了一下,说:“我不能用你的钱。”   袁缘蹙眉:“为什么不能用?我们现在在一起了,还要分这么清吗?”   没在一起的时候,她们偶尔也会一起出去吃饭逛街,那时候叶轻也没跟她算的这么清楚啊。   “叶轻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跟我算的这么清楚?”   袁缘执意要问清楚,AA制恋爱的人不是没有,但她不想跟叶轻这样。   叶轻看着她坚持的样子,轻叹道:“我不想你有太大压力,何况我有这个经济能力,可以承担房租。”   袁缘嘴唇动了动,直觉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还有呢?”   叶轻诧异看了她一眼,见袁缘还保持着刚才的等待模样,就知她不信自己刚才的解释。   叶轻知道今天不说清楚,以后袁缘仍会无意踩雷,到时候只会让问题越积越多。   她深吸了口气,尽力用平和的语气和婉转的言辞表达:“你还在读书,钱应该用在最需要的地方。等以后你工作了,再去考虑房子这类的事情好吗?”   袁缘不笨,叶轻这么一点拨,她立刻明白了。   江芷澜当初的话又出现在耳边。   “你的一切都是你爸爸给你的。”   “你还没有真正独立,你拿什么来说爱?”   经济独立,袁缘尝试过。她去送外卖,体会到了赚钱的不容易。她申请了下学期勤工俭学的机会,知道了这种看似“性价比”最适合学生的岗位有多抢手。   然而即便这些工作机会全都给她,她一天干足二十四小时,赚到的钱也不足以支付那套公寓昂贵的租金,更别提那些精致讲究的家具了。   不算不知道,真正有了对比以后,袁缘才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什么是昂贵,什么是她有可能买不起。   从小到大,在物质方面她没有过多的奢求,但从没体验过短缺的滋味。但凡是她想要的,最迟也不会超过一星期就会出现在眼前。   所以袁缘的潜意识里总觉得,只有她想不到的东西,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只要她喜欢的,她想要的,都是触手可及的。   然而现在,一套公寓,就差点让她束手无策。如果没有那笔保险赔付金,她的确是租不起的。   叶轻坐到了她身边,小小的沙发里塞了两个人,显得有点拥挤。   “不要胡思乱想,你还小,这本来就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不要给自己乱加压力。”   叶轻握着袁缘的手,让她感受自己的真心。她真地不在意袁缘有没有钱,她也不希望袁缘在物质方面有那么大的压力。   袁缘低头盯着她的手看了许久,缓缓抬头,问:“是不是我每次这样,都会带给你很大的压力?”   叶轻一怔,不明所以。   袁缘忧伤地说:“我总是不顾及你的感受,想当然地觉得你会喜欢,结果却让你觉得难受。就像上次的项链,还有这次的房租。”   这些在袁缘心里根本不是用钱去衡量的东西,但它们的价格的确不低。放在寻常人家,也许要工作很久才能存下来。他们会把这笔钱花在更有需要的地方,而不是像她这样,随意就花掉了。   她这样挥霍,似乎只为博美人一笑。   但结果是,美人没有笑,还皱了眉。   袁缘懊恼起来,上次的教训还没汲取,她又犯了同样的错误。这让她看上去很愚蠢,也很幼稚。   她丧气垂着头,一时间不知要怎么面对叶轻。   头顶传来幽幽叹息,接着细腻温暖的手指抵在她下巴,然后用力抬起了她的脸。   “袁缘,不是你想的那样。”   袁缘眨着大眼睛,楚楚可怜望着她。她知道错了,但是她是真心希望叶轻能高兴。   “是我自己没有过心里的那一关,我不想变相用你爸爸的钱,因为我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纠葛。”   这也不算瞎编的理由,叶轻的确不想再跟袁鸿浩有任何关系了。如果非要有联系,那也只会是因为袁缘。   吧嗒吧嗒,滚烫的泪落在叶轻的手背上,沿着虎口滑向掌心,烫伤了她的整颗心。   “袁缘……”叶轻心疼地念着她的名字。   袁缘吸了吸鼻子,哽咽着说:“上次的项链是我用自己存的零花钱买的,虽然大部分是爸爸给的,但不是我找他要的。这次的房租,是我用车祸的赔偿金付的,跟爸爸完全没关系。”   她说得结结巴巴,一字一顿,却像是刻刀,一笔一划都凿进了叶轻的心。   “小傻瓜,你怎么那么傻!”叶轻把袁缘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头,反复摩挲她细软的发。   袁缘抬手从后背勾住她的肩,紧紧相拥。   她在叶轻怀里,含糊着继续解释:“我以后会慢慢改的,我不会再大手大脚花钱。我会凡事都跟你商量,不会再擅自替你做决定。”   唉!叶轻除了叹息,只剩下浓浓疼惜。   袁缘在她怀里窝了一阵,探出头。   叶轻看她仰头的样子,有点滑稽又很可爱,忍不住逗她:“这样看着我干嘛?”   袁缘盯着她,忐忑开口:“那你还生气吗?”   叶轻摇摇头。   “那你明天搬过去吗?”   叶轻犹豫着没有立即回答。   袁缘咬唇,挣扎之后做出让步:“要不,你付一半租金。”   “嗯?为什么是一半?”   “下星期等柳姨回海城以后我就搬过去,这公寓我也住,所以我们各出一半。”   看叶轻还在犹豫,袁缘撒娇,一直摇晃她的手臂,又凑到她跟前在她脸颊来回亲吻,直到她松口为止。   叶轻最终同意了,袁缘这才真正放下心来。她靠在叶轻的肩上,想不明白为什么欣和早就猜到叶轻会生气可是她却不知道?   难道说欣和比她更了解叶轻?这显然不可能啊。   袁缘想问叶轻,是不是觉得自己太小了,很多事都没告诉她,所以她总是无法全面了解叶轻。但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的话题不适合在今晚说。   她们刚经历一场不算激烈但足够对立的争论,袁缘并不生气叶轻的态度,她只怪自己不够成熟,想问题不全面,总是让叶轻心累。   她们又抱着温存了一阵,袁缘便要回去。今晚她得回去住,不然柳姨肯定会起疑。   叶轻把她上次留下的皮卡丘睡衣拿出来。她已经洗干净,还叠得平整。   “衣服我洗过了,你带回去。”   袁缘稀罕地伸手在上面反复摸了摸,没接过去。   “就放你这吧,明天搬家的时候顺便帮我带过去。”   叶轻一听就知道袁缘的小心思,但也没当面拆穿。她嗔了袁缘一眼,转身把睡衣放到床上。   “待会收拾行李,我放进行李箱就行。”   袁缘看着她背影,笑的无比满足。   叶轻放好睡衣又走回门口,准备送袁缘下去。   “我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了,你别下去,外面凉。”   袁缘在她脸上柔柔亲了一下,说什么都不让叶轻跟着下去。   拗不过她,加上还要收拾行李,叶轻让她上了车后给她发个消息,这才放行。   叶轻在房里等了一会儿,收到袁缘的消息才放心去收拾东西。放下手机不久,又响了。她以为是袁缘还有事,结果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她接起电话,那头是个温柔的女声,却有着明显的疏离。   “叶小姐你好,我是简欣和。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两天要挂个预收,不知道你们喜欢看现代文还是古代的 第70章   叶轻看了眼窗外, 天已经完全黑了,时间上倒还不算太晚,至少没有晚到可以以此为理由直接拒绝简欣和的邀约。   但明天要搬去公寓。虽然她的行李不多,大部分也没从箱子里拿出来, 可毕竟是去了新住所, 免不了要好好收拾一番。所以明天不能过去太迟,不然时间会不够。   简欣和似乎感觉到了叶轻的犹豫, 她贴心地解释:“我就在P酒店附近, 如果你同意见面, 那我们就在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叶轻讶然:“你……一直等在外面?”   简欣和肯定是一直在酒店外等着,等袁缘走了以后才来找她。这么想来,必然是有重要的事,而不仅仅是谈论感情的问题。   “好, 我马上下去。”   谢谢, 待会见。”   二十分钟后, 简欣和和叶轻相对而坐, 咖啡厅里已经没什么客人了。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的客人都会选择去泡吧找乐子,再不济想要消遣放松也会去行政酒廊。   简欣和本人并没表现出她在电话里的刻意疏离, 但叶轻能感觉得出她在自己面前并不放松。   “简小姐特地来找我, 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吧?”   “我听小缘说,已经和你说好, 以后就叫我欣和。看来叶小姐不过是哄哄小缘,并不是真心要跟我做朋友。”   简欣和的语气平平淡淡的, 偶尔几个字还说得格外轻,但这并不妨碍她这话的挑衅意味。   叶轻抿了口咖啡,脸色如常, 没有因为简欣和的三言两语而情绪起了波澜。   “如果要说敷衍袁缘,当你叫我叶小姐的时候,已经抢先我一步了。”   简欣和直直看着叶轻,没有了最初的礼貌回避,也没了之前的愤怒相对,她只是定定看着。   半分钟后,简欣和兀自笑了一下,脸色终于有了暖色。   “甘拜下风,我远不如你那般淡定从容,叶轻。”   叶轻微笑,应了她这句称呼。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今晚来的目的了吗?欣和。”   简欣和收回打量的目光,心底却感叹起来。明知道自己来肯定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而自己也没释放出多少明显好感,但叶轻从始至终都淡然优雅。   哪怕她冷淡不言不语的样子,都能让身边的人感到压力,那种自叹不如的压力。   “柳姨下周就会回国,你应该已经听小缘说了吧?”   叶轻点头,嗯了一声,表示她的确知道了。   “柳姨从来不会突然离开小缘太久,更何况是把她一个人留在美国生活。所以这样的决定很突然,也很不正常。”   叶轻凝神,她听袁缘说起的时候就有疑惑,但袁缘没细说她也就没细问,毕竟可能涉及到袁家的私事。   简欣和见她听得认真,也不为难她样样去猜。   “袁叔叔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在柳姨不在的这段时间多加照顾小缘。这本来没什么特别的,但小缘来美国这么久,袁叔叔从没有这样郑重过,即使前段时间她住院的时候都没有。”   叶轻的眉头渐渐聚在一起,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简欣和低头搅动咖啡,继续说:“袁叔叔在电话里跟我说了半个多小时,但对于你,只字未提。”   叶轻漠然笑了一下:“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他自然不会想要提起我。”   “可我觉得袁叔叔是故意不提,但字字又都围绕着你。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听得出来,他是让我守在小缘身边,不让不合适的人靠近她。”   叶轻显然对于这样的定义不太喜欢,什么叫不合适的人?   简欣和温柔地笑,并无恶意:“我只是复述当时的情形。”   叶轻默了一阵,但她不太理解简欣和告诉她这些的动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不怕袁鸿浩知道了,怪你?”   简欣和眼神黯了一下,尔后又恢复如常。   “比起袁叔叔将来怪我,我更怕隐瞒的话,小缘会怪我。”   简欣然还做了个摊手的动作,无奈说:“何况我又不是没有守过,可你跟小缘还是在一起了。”   叶轻懂了她的意思,眼里有了谢意。   “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海城那边我会处理的。”   简欣和却留住她,她还有话没说完。   “柳姨走了以后,你们就要住到一起了吧?”这句话,简欣和说得格外艰涩,但还是努力说完了。   “是的。”   “那,你做好准备了吗?”   叶轻不解:“什么准备?”   简欣和不太自然勾了勾垂落在脸侧的卷发,跟叶轻说这样的话,她有点不好意思。   “欣和,既然你今天决定来找我,有什么话都不妨直说,没有关系。”   叶轻依旧冷淡,但言语间已经没有了距离感。   简欣和咬咬唇,轻声开口:“小缘才刚成年,你……你如果……希望你可以对她负责,想清楚再……”   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关键词几乎都她自行消化在嘴里,但叶轻莫名一次就听懂了。   她难得用咳嗽掩饰情绪,她听懂了简欣和的顾虑,更多的是脑补了那样的场景画面。   这样的话本不该由简欣和来说,但袁缘没有兄弟姐妹,也没什么同龄朋友,现在就连一直照顾她的柳姨也离开了。就算柳姨还在,也不知道她跟叶轻的事,更不可能提醒她注意这种事。   叶轻虽然言语不多,但并没有对简欣和表现出嫌她多管闲事的厌恶。她很认真地答应:“我会对她负责的。”   简欣和见她许了承诺,也不好再多说。她自己是没经验的人,其实她说之前也没把握,不知道叶轻会不会理会。   现在看到叶轻的态度,简欣和点点头,今天的任务基本完成了。   “那预祝你明天乔迁顺利。”   明天简欣和有课,况且她也不是很想当电灯泡。   一周之后,柳姨带着恋恋不舍和怎么也放不下的心登上了回海城的飞机。袁缘去机场送她,她的腿已经可以独立缓慢行走了。   “小缘啊,你可千万别大意,这个腿一定要养好,不然以后年纪大了要吃苦头的。”柳姨临走前还担心着袁缘的伤。   “柳姨别担心,等我放假回去让你仔细检查。要是没养好,你随便罚我。”   柳姨瞪她:“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的腿要是没养好,吃苦的是你自己,我罚你有什么用?再说了,你腿没好,我哪里还舍得再罚你。”   袁缘笑着陪她一直往前走,一直送到了不能再同行的地方。这样的情形还是第一次,两个人心里都挺难受。   柳姨怜爱地摸了摸袁缘的脸,不停感叹:“时间太赶了,没好好给你做点滋补的东西,看你瘦的。”   袁缘努力笑的灿烂,眼眶开始发热了。   “柳姨,我会把自己照顾好,养的胖胖的,你回去以后也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后袁缘就给了柳姨一个结实的拥抱,久久不舍松开。   这一周里,她每天都掰着手指头在盼着柳姨走的这天。可真到了这天,她心里的不舍又如此强烈。   从小到大,她好像还是第一次和柳姨分开那么远。   柳姨拍拍伏在她肩头的袁缘,示意该放手让自己走了。   她也不能多说,只好敛了情绪,催促她:“快回去吧,不然该堵车了,晚饭就迟了。”   袁缘乖乖点头,接着她看到柳姨转过身朝前走的时候,不时抬手去抹眼睛。   袁缘一直等到看不见柳姨的身影才默默转身,司机和保镖都还留着,但她还是觉得身边好空。   一路上袁缘始终看着车窗外,没说话。   她心里空荡荡很难受,这样的分别她其实很不喜欢。   公寓里,叶轻已经等在那里。袁缘说自己可以搬行李,不需要她去帮忙,于是她便去超市买了食材,准备今晚亲手为袁缘做一顿晚餐。   叶轻三十岁才开始钻研厨艺,总觉得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在超市里逛了一圈,最终买回来的还是半成品。   袁缘自己拿了两个箱子出现在公寓门口的时候,叶轻眉眼间的欣喜怎么都掩藏不住。   她伸手帮袁缘把箱子拉进去,一手关门。   “怎么也不叫我去楼下接你,这两个箱子多沉。”   当时叶轻搬过来的时候也是两个箱子,但那时有袁缘帮忙。搬过来以后还有江芷澜帮着一起收拾,所以并不觉得有多麻烦。   袁缘把箱子往墙角一推,上前紧紧抱住叶轻。   她站在叶轻身后,从背后环抱住她。袁缘的脸上已经褪去刚才的欢喜,转而是淡淡的失落和难过。   “怎么了?”叶轻感觉到袁缘的情绪变化,柔声问她。   “今天去机场送柳姨,我本来以为会很高兴的,但是后来我发现很难过。”   袁缘越来越依赖叶轻,很多情绪也不愿在她面前伪装。她在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控制情绪,不愿让保镖和司机看出她的心情。   当时唯一给她支撑的,就是待会能见到叶轻。她渴望着叶轻的怀抱,想念着她的安抚。心里突然空掉的那块缺口,热切需要叶轻来填补。   叶轻抬手摸着她环在自己肩膀的手,示意她到面前来。   “我不,我就要这样。”袁缘不肯移动,反而把叶轻抱得更紧了。   叶轻叹了口气,稍微使了点力气,自己转了过去。   果然,袁缘红了眼眶,待会说不定还要红鼻子。   “这是谁家的小哭包?”   叶轻逗她,动作却十分温柔,抚摸她的眼角。   袁缘心里一直憋着的那股难受劲突然就松动了,像是重感冒堵了好久的鼻子一瞬间畅通那般。压抑着的难过再也绷不住,她哭了出来。   “我就是想哭怎么了嘛,你说是谁家的?”   叶轻抱住她,拍着她的背,轻声哄她。   “想哭就哭,是我家的。”   袁缘哭了一阵,发现自己为了这点小事说哭就哭,很丢人。于是她强迫自己停下来,但收得太快,哽得难受。   “我以后不哭了。”袁缘抬手把眼泪擦干,信誓旦旦。   叶轻疼惜地看着她,拉下她的手。   “刚从外面过来,手都没洗就去摸眼睛,也不知道爱护自己。”   她转过身就近扯出几张纸巾,极尽温柔地替袁缘把剩下的泪痕擦干净,又把刚才袁缘胡乱摸过的地方也擦了一遍。   其实也不是特别伤心的事,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跟柳姨分别。哭过以后果然舒服多了,袁缘这才享受起属于她们的二人世界来。   她跟在叶轻身后,在公寓里走来走去。叶轻去洗手间为她拧毛巾,她跟着。叶轻去厨房看菜煮的怎样了,她也跟着。叶轻去阳台收昨天替她洗的浴巾,她还是跟着。   “袁缘,你总跟着我干嘛?”叶轻无奈,只好转身对多出来的小尾巴发出禁止令。   “我要陪着你,我早就说过了,现在是说到做到。”   叶轻知道说不过她,年轻人在这方面总是更能言善辩些。加上叶轻本身也不是擅长言辞的人,跟袁缘在一起已经是她说话最多的时候了。   “那你去厨房帮我把菜端出来吧。”   与其让她像小尾巴跟来跟去,不如给她分配个任务。果然袁缘乐呵呵地去了,然后惊呼出来。   “哇塞!叶轻你竟然会蒸鱼!”   叶轻脸颊微烫,她想来想去,不过是加了道清蒸鲈鱼罢了。   等到菜都上齐,叶轻把两个饭碗放到桌上,晚饭便要开始了。   袁缘左顾右盼,确定没有补充了,不免有点失望。   “不喜欢吃这些?”   “不是,我原以为今晚会有红酒。”   叶轻瞥了她一眼,淡淡说:“你的伤刚好,喝什么酒?”   语气并不柔软,但袁缘从中听出了真切的关心。   她笑嘻嘻把椅子往叶轻那边移动了距离,讨好地说:“我听话,不喝酒就不喝酒。那我们喝点果汁?”   今晚是她们同居的第一餐,无论如何都要举杯庆祝的。   餐桌上缺少酒杯,总觉得少点气氛。叶轻拗不过她,去厨房拿了两罐姜汁啤酒出来。   这是平时袁缘喜欢喝的饮料,严格意义上不算酒。   她逛超市的时候一看到就想买了,但并不想在今晚拿出来。   “原来早有准备,你还偷偷藏着。”   叶轻见她的确欢喜,也不再阻挠。   “快吃吧。”   吃过晚饭,袁缘主动要求去洗碗。叶轻起初不同意,但袁缘坚持,只好两个人一起进了厨房。   “明明就几个碗,你还不放心。”袁缘认真洗着,不时轻声抱怨。   叶轻站在她旁边,把她洗干净的碗碟接过去,一个一个擦干净,放回橱柜。   “你的腿不适合长久站立,今天在机场已经站了很久,偏偏还要争着表现。”   叶轻知道袁缘是想尽可能多参与,好让她在这个家里有更多的存在感。叶轻不忍打击她的积极性,这位千金小姐大概平时并不热衷做家务。   “我动作很快的,你看这才多久,我全都洗干净了。”   叶轻顺着她的话,想着让她早点去洗澡。今天折腾了一天,先是去送人,然后回家收拾东西,晚上过来又帮着干这干那,也该是累了。   叶轻从她房间把睡衣送过去,袁缘正在脱外衣。   “噢,先放在床上,我待会就穿。”袁缘回过头看到叶轻站在门边,让她进来。   袁缘身上只留了一件贴身T恤,紧紧包裹在她身上,勾勒出虽瘦削但不缺弧度的曲线。叶轻看得喉咙一紧,耳根有些发热。   她没想到袁缘连房门都没关就开始脱衣服,但已经走到这里了,要回避也来不及。   “怎么不进来?”袁缘又费力把长裤脱掉,坐在床上歪头看着叶轻。   叶轻咽了下口水,强自镇定下来。   她把睡衣递到袁缘眼前,干涩着说:“早点洗了睡吧。”   “耶?你今晚怎么一直在催我洗澡睡觉,是不是你很困了?”   袁缘把睡衣抱在怀里,但并不着急去洗澡。   叶轻纠正她:“我是担心你累了,不是我困。”   袁缘又歪了歪头,好笑看着她:“其实我也不是很累,你也不困,那为什么这么早睡觉?”   叶轻有点魂不守舍,脱口而出:“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说完后她自己就停住了,简欣和那晚的话突然冒了出来,像是提醒,又像是暗示。   叶轻装作不经意地往门的方向走了两步,好跟袁缘拉开些距离。至少那两条又长又直的腿,不能再强烈冲击她的视觉了。   袁缘有自己的打算,没跟叶轻扯太久。她抱着睡衣走进浴室后,叶轻才偷偷松了口气。   浴室传出水声,滴滴答答,一下一下敲打在叶轻的心上,弄得她又不太平静了。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叶轻看着水池发呆。   她跟袁缘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彼此间的亲密和依赖也在不断加深。现在拥抱和亲吻对她们来说,已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但今晚开始,她们要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了。   严格来说,她们这算是正式同居了。   虽然她搬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两个房间里都有床。但明显的,她房间里的那张床更宽大更软,而袁缘房间里的床则敷衍的很。   叶轻并不知道公寓里的家具都是袁缘置办的,她以为是房东配置的。袁缘那间房明显是客房,自然比不过主卧讲究。她从搬进来那天就在考虑,到底是该为袁缘换一张床还是让她换个房间?   这个问题从那天一直思考到今天,仍然没有答案,于是换床的计划就此搁置。叶轻握着水杯失神,并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袁缘穿了皮卡丘睡衣出来找她,才发现她一直在发呆。   “怎么还没去洗澡?”   两个房间都有浴室,袁缘还以为她洗澡的同时叶轻也去洗澡。   她用浴巾擦着头发,之前因为住院而剪短的头发现在又开始变长,已经到了肩头。   叶轻走过去拿过浴巾替她擦后面的发梢,随意解释着:“突然想起些事,就忘了时间。”   袁缘显然心情不错,也没深究叶轻的话。   她又把浴巾抢了回来,催着叶轻去洗澡。   “我自己会吹头发的,你赶紧去洗澡。”   叶轻看到她眼里的殷切,迅速转身进了卧室。   她的心跳加快,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袁缘刚才的眼神,跟平时不太一样。   打开淋浴,温热的水喷洒下来,却没让叶轻冷静下来。   除了江芷澜,她还没跟人这样长期同住在一起过。但是这和跟江芷澜在一起的感觉又是不同的,哪怕也是睡在同一张床上,意义也是不同的。   迅速吹干头发的袁缘回到房间,又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出收藏书签,准备再次巩固一下她之前所学。   然而纸上得来终觉浅,没有实战经验让她心里发怵。袁缘看着屏幕上那一行行的文字,脸颊红了起来。   她用力拍了两下,让自己冷静点。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看的时候没这么敏感的,大概是此时此地,一切都不一样了。   叶轻就在另一间房里,此刻她正在洗澡。洗完澡后她会浑身带着沐浴露的香气,穿着单薄的睡衣出来。叶轻半干的长发是非常吸引力的,袁缘一直觉得这种自然状态下的叶轻是最美的。   “咳咳!”联想过于丰富,以至于袁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叶轻好像在叫她,她胡乱擦了擦嘴,起身往叶轻卧室走。   “你洗完了?我来帮你吹头发吧。”   袁缘十分自然地接过叶轻手里的风筒,叶轻坐在镜子前,由着自己的长发在她手里从湿到干。   “这样真好。”袁缘低声感慨。   叶轻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是从镜子里看到她嘴动了。   “你在说什么?”   袁缘先是望着镜子里的她痴痴笑,然后突然低头在她头顶亲了一下。   “我说,你好美,能每天帮你吹头发的日子真好。”   袁缘的感慨发自内心,叶轻被她感染,眼角眉梢也染上了幸福的柔软。   袁缘关了吹风,揽着叶轻站起来,目光盯着她的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叶轻不躲不闪,在袁缘吻过来的时候,自然地闭了眼。   叶轻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热度,发梢萦绕着诱人的香气,让今晚变得很不一样。   袁缘的吻也跟平时不一样,带了明显的攻击性。   叶轻并不反感这样的进击,甚至还有点顺从。她逐渐软了身体,靠在袁缘身上。然后她由着袁缘温暖的怀抱,带着她一步一步移动,直到腿碰到了床沿。   “叶轻,我今晚在这里睡好不好?”   袁缘的呼吸急促,扰得叶轻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起来。   她理智想要说,再等一等。可是她的心,却不是这样想的。   她想念袁缘,也盼着袁缘。从搬到这里以后,她一直就在等着能一起共度的夜晚。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嗯,就这样吧好么 第71章   叶轻是被门铃声吵醒的, 她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去拿手机,想看看几点了。没想到扰得窝在她怀里的人动了动身体,嘟哝着说了几句叫人听不清楚的话。   要去拿手机的手停在了半空,叶轻侧眼看着翻过身继续睡得香甜的人。眨眨眼才反应过来, 原来昨晚不是一个人入睡的。   昨晚, 还真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叶轻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好在袁缘看不到。昨晚灯熄灭后, 黑暗的环境让所有感官都格外灵敏, 任何一个小动作, 都让人战栗不止。   门铃声停了一阵,这时又响了起来。叶轻心想应该是江芷澜,上周她来帮忙搬家的时候就说好了,等袁缘正式入住后再过来庆祝。   叶轻翻身下床, 刚踩到拖鞋, 身体某个地方的异物感再次提醒她昨晚的缠绵。这下不仅是脸颊了, 就连耳朵都开始发热了。   她坐在床沿静默数秒, 让身体和心里的悸动都缓和下来,才起身披了睡袍去开门。   门刚打开,江芷澜憔悴的模样跃入叶轻眼帘。   “你, 这是怎么了?”   江芷澜苦大仇深地朝里走, 边走边诉苦:“唉别提了!几乎一宿没睡,你看看, 这黑眼圈多可怕!”   走到沙发旁,江芷澜先转身让叶轻看清楚自己多惨。   叶轻裹紧睡袍, 去厨房给她倒了杯茶。江芷澜经常在实验室通宵达旦等数据赶报告也是家常便饭,但很少听她如此抱怨。   “最近又被导师虐了?很久没听到你诉苦了。”   江芷澜抿了口红茶,润润喉咙, 勉强把熬了一夜的干燥压下去。   “要是做正事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还不是简欣和!”   江芷澜的声音说到后面其实已经低下去,尤其是提到简欣和的时候,几乎是夹在叹气声里说完的。   但叶轻还是本能地竖了食指:“你轻点声。”   说完,她还朝卧室方向侧了侧目。   江芷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卧室门紧紧关闭着。但这间房她认识,当时帮忙收拾的时候就确认过了:是叶轻的房间。   江芷澜打量了叶轻一番,似笑非笑问:“房里有人?”   叶轻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   江芷澜何等了解叶轻,她不否认就代表承认了。不用再问,叶轻人在客厅,谁还在房里睡觉,答案显而易见。   圣诞节那次闹了个乌龙,回到房间后,叶轻就明确否认了江芷澜的猜想。但今天看样子,这次是真的了。   “真没想到,隔天起不来床的人竟然是袁缘,啧啧。”   叶轻没好气地转回头,瞪着江芷澜。只可惜她此时目光如水,脸上是无需明言的柔情。江芷澜仔细多看了几眼,觉得用红光满面来形容也不为过。   “不过你看起来也很满足的样子。”江芷澜坏笑凑了过去,硬是挤着叶轻,还推她,“怎么样,你们还和谐吧?”   叶轻自动忽略这些毫无营养的问题,而且她并不想作答。   “这些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呢?我可是一直都在为你担心呢!”   叶轻被江芷澜这样挤着难受,于是起身索性把整个沙发都让给她。她浑身冒汗,仅仅因为江芷澜三言两语的打探就情不自禁回想起昨晚的画面,让她几乎失态。   她低下头,紧紧抿着唇,试图让脑中那些画面暂停下来。可是袁缘带给她的触感那样真实,也为这段关系带来了重大突破。   “看你羞于启齿的样子,看来是不太和谐。”江芷澜自行脑补,得出结论,理所当然收到叶轻一个白眼。   江芷澜逗完了叶轻,又朝卧室方向看了看。   “我们在这里说话这么久,里面还是没动静,她这是睡得多沉?”   叶轻眼里流露出一丝宠溺,语气却很平静:“难得放假,让她睡吧。”   昨晚袁缘的情绪起伏很大,叶轻还没想好今天要怎么面对她。   “看她这样,我好羡慕啊。”江芷澜打了个呵欠。   “那你要不要去睡一下?”叶轻指了指另一间房。   江芷澜瞅了眼,门开着。但那是袁缘的房间,她怎么能去睡。   “不了不了,我喝了茶一会儿就精神了。你这个公寓啊,没有收留客人的空间。”江芷澜话中有话,叶轻不免有些羞赧。   江芷澜上次过来的时候就把公寓到处看了个遍,感叹了好几次租金真贵。但等袁缘和叶轻都住进来了,她今天又觉得这样的环境配上她们,刚刚好。   “这里虽好,但花销不少。你还撑得住吗?”   有些事情不方便对袁缘说,但叶轻并没隐瞒江芷澜。她把自己出售海城公寓和退出工作室的事都跟好友说了,自然也告诉了她这次带了多少钱过来。   这几乎是叶轻现在拥有的全部流动资产了。虽然在这里生活半年绰绰有余,但如果按照袁缘的生活标准来说,就有点困难了。   叶轻面对好友的关心,给了她一个安慰性的笑容:“我可以应付。”   江芷澜单手撑着头,努嘴:“那她呢?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说?”   叶轻摇头,态度还是跟上次一样:“这种事我不想让她知道。她现阶段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读书,要是让她知道了工作室的事,也许袁鸿浩那边就瞒不住了。”   叶轻从根本上并不愿意让袁家父女正面冲突。   江芷澜哼哼:“你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到了这步了,你也该好好考虑考虑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你总不可能一直护着她,什么都不让她知道,所有的苦头都是你自己承担。这样你不像她女朋友,倒像她的妈妈!”   “芷澜!”   “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从一开始我就劝你考虑清楚,你们的年龄摆在那里。你现在还是有魅力的年纪,外人看着你事业成功,人漂亮,身材也不错,不会觉得你们差距多大。但以后呢?你想过以后会怎么样?”   叶轻幽幽叹了口气,没说话。   江芷澜坐直身体,一手搭在叶轻的膝盖上,掏心掏肺:“就说再过四五年吧,她大学毕业,无论是留在美国还是回海城,都是风华正茂,浑身贴金的袁家大小姐,将来还要继承那么大的商业帝国。她样貌不差,家世也好,又摆明了会继承一大笔财富,你说她身边会有多少诱惑?”   叶轻蹙眉,不想认同但也没底气说出全然否定的话来。   江芷澜说的这些,在不久的将来,都是显而易见会实现的事情。   “但我相信,袁缘不会变。”   “我当然也希望她不会变,但有时候人的心会因为环境而改变的。你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你跟……”   江芷澜说到一半,卧室的门突然开了。   听到声响的两人齐齐转过眼,看到迷糊着还在揉眼睛的袁缘从房里走了出来。   “叶轻,你怎么一个人先起来了?”袁缘走出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找叶轻。   她昨晚失去意识前就想好了,今天要把叶轻吻醒的,最好能来一次“晨间复习”。   叶轻迅速起身迎了过去,拉下她揉眼睛的手,顺便揉了揉她的头发。   “都说了不要总是揉眼睛,这样不好的。”叶轻此时的声音软得跟刚才就像两个人。   江芷澜瞪大了眼睛,愕然望着叶轻的背影。   “喔,我知道了。以后不揉了,我听话。”袁缘揽住叶轻细软的腰肢,把她往自己身前又带了一点。   然后凑过去,在她唇间亲了一下。   “对不起,我还没来及去洗漱,但我迫不及待想要先吻你。”   “咳咳,你们真地可以把我当做透明的,然后肆无忌惮在我面前亲来亲去吗?”江芷澜不是不想多看几眼,但实在受不了这样腻歪肉麻的戏码。   这对于一个仍然单身的人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   她仿佛有点理解昨晚简欣和拉着她去酒吧喝酒的心思了。但她始终比简欣和好过点,至少她看到这样的场面,内心是替好友高兴的。   唉,江芷澜突然有点心疼起简欣和了。爱情呐,半点不由人,还是不要爱上不爱自己的人才好。   袁缘的迷糊被江芷澜这一打岔彻底打消,原本还半眯着的眼瞬间圆睁,歪过头终于看到了沙发上端坐着的客人。   “怎么……有人?你也……不告诉我。”袁缘恨不得自己可以缩得小小的,整个窝在叶轻怀里就可以不用面对江芷澜了。   叶轻宠溺地摸了摸她微乱的头发,柔声说:“没关系的,先去洗漱,待会吃早餐。”   袁缘其实还有点害羞,尤其是经过了昨晚。虽然昨晚严格来说,是她征服了叶轻,但自己早就在叶轻的美丽和风情中彻底沉沦。   “我很快的,等等我。”说完,袁缘朝江芷澜尴尬笑了一下,迅速走向那间原本属于她的房间。   昨晚收拾行李的时候,没想过叶轻会这么快答应让她留下,所以她的所有生活用品都放在原来的房间里。昨天夜里硬撑着起来在叶轻房里冲了个澡,困得要死也顾不上再擦什么护肤品了。   江芷澜的视线追随着袁缘的身影直到消失在房门,叶轻已经替她换了杯茶。   “换了杯新鲜的,趁热喝,免得这么久还没清醒。”   “哟哟哟,这就开始心疼了?我都没说什么呢,谁叫你家小朋友这么容易害羞。”   江芷澜思索起来,回忆道:“也不对啊,当初她追你,那股子坚持让我都深受感动。要是脸皮真这么薄,不可能坚持下来的。”   叶轻慢慢品茶,对于江芷澜的自我分析并不搭腔。   “不管她怎么样,总之你不要在她面前提这个话题。”   “哼,问你不肯说,现在还不让我去问她。还是不是多年好朋友了,要不要这么保密啊!”   江芷澜靠在沙发上,一脸索然无趣。   叶轻放下茶杯,看了她一眼,给了个不错的建议:“如果想知道细节,那就赶紧把手里项目结束,然后找一个合适的人。”   这个计划江芷澜早就开始嚷嚷了,现在她都跟袁缘同居了,江芷澜还是孤家寡人。   “这种事可遇不可求,我可是宁缺毋滥的人。”   真到了要行动的时候,江芷澜莫名怂了。   等袁缘洗漱完出来,江芷澜已经变得十分正经,对于刚才的调侃就像是完全失忆。   叶轻要去给袁缘准备早餐,被她推回客厅。   “还是我去吧,你昨天……”袁缘下意识瞄了眼正襟危坐的江芷澜,改口说,“你昨天已经做了晚饭,早餐该由我来。”   然后她又朝江芷澜笑笑:“芷澜也没吃吧,我多准备一份。”   江芷澜皮笑肉不笑地回她:“那辛苦你了。不过这个时间,吃的可是brunch了。”   袁缘也不跟她争论,好脾气地笑着进了厨房,不多时里面就传出炉灶和榨汁机的声响。   江芷澜感慨看着叶轻:“要是让袁鸿浩知道他女儿这么积极给你做早餐,估计要被气得吐血。”   **   柳姨回到海城后,第一件事并不是向老夫人汇报在F城的一切,而且更神奇的是老夫人这段时间竟然不在家。   袁鸿浩解释说,母亲近期身体状况不太稳定,按照家庭医生的建议,去了郊区别墅疗养。   看到柳姨焦急的样子,他趁机安排:“其实这次突然把你找回来,也是权衡后做出的调整。小缘已经成年了,在那边还有简家兄妹照顾,但母亲这里,真正信得过的就只有你了。”   他言辞恳切。   多年来,袁家雇用过的人不少,长期留下的也不少。但真正能够跟袁家人走得近又深得他们信任的,也只有柳姨。   “老夫人需要我,我当然义不容辞。只是小缘一个人在美国,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形式监护人”,柳姨潜意识里仍是不放心袁缘。   “孩子总会长大,她也该学着独立,以后的路还长,早点独立不是坏事。”   袁鸿浩都这么说了,柳姨自然不好再纠结什么。   谁知袁鸿浩竟然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又找了些话题继续聊着。这很不符合他的风格,柳姨心里嘀咕起来。   袁鸿浩之前在F城已经见过她,所以她只需要补充说一下他走后那段时间的事就可以。袁鸿浩听完后也没特别表示,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母亲最近身体不太好,关于小缘的事,暂时不要跟她说太多。”   “可是……”老夫人会想要知道一切的。   袁鸿浩温和地笑了:“我知道你的为难之处,母亲那边由我来解释。如果她坚持要知道,你就照实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主动说太多,免得刺激到她。”   袁鸿浩向来儒雅,在商场上有儒商之称。但跟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虽然他温和地把主动权交给了柳姨,但明白人都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凭借多年在袁家生活的经验,柳姨敏锐察觉:家里最近出状况了。   柳姨离开后,袁鸿浩拉开抽屉,里面摆在几张散乱的照片。他垂眸,余光扫过那些照片,然后愤怒地狠狠把抽屉又关上。   桌上文件夹里是几份准备签署的合约,他把每一份都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叶轻,既然你不肯放手,那就别怪我绝情。”   第二天,袁鸿浩把签好的合同交给秘书,让她尽快执行。   “把这些送出去,让他们按照约定做事。”   这些合同是秘书按照总裁意思拟定的,接到袁氏国际主动合作意向的几家公司都受宠若惊,立即派了专人过来接洽谈判。   说是谈判,其实不过是听从吩咐办事。袁氏给他们足够丰厚的报酬,他们则出面对付叶轻的工作室。   其实,现在已经不是叶轻的了。但在袁鸿浩看来,它仍具备震慑叶轻的意义。   秘书拿着合同,犹豫地问了句:“总裁,这几项合作对袁氏并无什么好处,而且还可能会被说破坏了行规,业界名声也不好。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袁鸿浩的脸上没有半点犹豫和迟疑,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理由,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这于他来说,是件丑事。   秘书见总裁无动于衷,只好默默执行。   袁鸿浩正式出手,庄沂自然不好受。叶轻的公寓以明显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成交,目的就是尽快注入资金,为工作室增加储备。   然而这些资金,在袁氏国际面前,简直不堪一提。   原先几家的合作商代表前来谈解约的时候,均是脸上讪讪,但对于解约的决定毫不动摇。   总算有一家合作商还算坦诚,也着实是真心欣赏工作室的作品。但袁氏给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再不舍得也要做出取舍。   “庄沂啊,其实我们公司一直很欣赏你们的设计,合作以来一直都很愉快。只是你们不能只顾着搞创作,忘了商场上的交际应酬。得罪了袁氏,我们也是没办法。”   庄沂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他们会同时要求解约,这下连周转的余地都没了。听到对方的话,他也没什么可挽留的,起身亲自送对方到门口,再三感谢对方能如实相告。   叶轻离开的这段时间,庄沂应酬的人比过去几年里加起来的还要多。他仔细算过,这段时间收到的解约赔偿和叶轻卖房子的钱,让工作室账上的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   然而,也就到头了。在此之后,钱不会再增加。如果他见好就收,就此结束工作室,那么还能小赚一笔。如果要咬牙继续,那么工作室就是空耗,开的越久,赔得越多。   庄沂自嘲地笑笑,回到工作室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叶轻工作台被收拾得很干净,已经没了平时总是布满整张桌面的设计稿,也没了那个经常在此熬夜加班的人。但这个工作室点点滴滴都证明着,他们曾在这里并肩奋战过。   工作室在业界获得的肯定,他们的设计受到的追捧,都不是虚拟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印记。   庄沂一口一口喝着咖啡,苦涩的口感反倒激起了他的斗志。   “又是臭资本那套,真以为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脸上的不屑愈加明显,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拨通了电话。   袁缘今天放学后有小组讨论,事先就跟她说了不回来吃晚饭。叶轻自己从冰箱里找出速冻饺子,煮了将就着吃了。   庄沂的电话这时打来,有些反常,但她很快接了起来。   “叶轻,袁鸿浩动手了,今天最后一家合作商也来解约了。”   虽然是早有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叶轻的心里还是疼了一阵。   当时连夜赶稿,反复修改,然后从一众竞争者中雀屏中选签订合同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候有多喜悦,现在就有多难过。   “辛苦你了。”   “这时候还跟我客气说这些干嘛。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对付你也就是对付我,我最讨厌这种公私不分的人了。仗着有钱就想摆布别人的人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手软。”   庄沂对袁鸿浩之前是无感,反正也没多少接触。但现在他可以说是非常讨厌袁鸿浩,觉得他虚伪至极。   “是我不对在先,只是连累了你。”叶轻向来平静的声线也出现了波澜。   庄沂就是害怕听到她这样,所以才表现出强烈的愤慨,没想到还是没能阻止叶轻的愧疚。   “叶轻,这事你没错。感情的事情只要两个人是真心对待的,就没什么错不错的。要有错,也是那些带着有色眼镜的人的错!”   跟庄沂合作这么久,一直都觉得他像同事,像朋友。但此时,叶轻觉得庄沂像她的哥哥,给了她支持和依靠。   叶轻仰头,借此调整自己的情绪。自从遇到袁缘以后,她发现自己变了。心好像变得越来越柔软敏感,对于周围的人和事,也不再是漠然冷清的态度。   她从一个冷静的旁观者渐渐入局,成为真正的参与者。虽然会经受更多波折,但这样有血有肉生动真实的生活状态,却比过去她自我封闭,不敢用真实自己去触碰世界要好得多。   恢复平静后,叶轻又跟庄沂详细聊了一阵接下来工作室要怎么运作的事。结束通话前,庄沂突然坏笑问:“这么晚,没有打扰你跟袁缘吧?”   叶轻下意识说:“她今晚有作业,还没回来。”   “噢?明白了,那就这样,拜拜。”   庄沂十分爽快挂了电话。叶轻眨了眨眼,几秒后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试探,咬了唇。   袁缘一直到接近十一点才到家,她事先给叶轻打了电话,又有司机接送,但回家后才发现叶轻并没早睡,开着灯一直在等她。   “不是让你早点休息吗?”   袁缘脱掉外套,解下帽子和围巾,往手里哈了几口热气才走过去牵住叶轻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细节部分周末写番外,感兴趣的到时候可以关注一下 第72章   叶轻由着袁缘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自从她正式搬过来,无论是早上出门上学,还是放学回来,这样的拥抱都是必不可少的。   袁缘抱着她不肯撒手, 叶轻只好主动开口:“饿不饿?”   “晚饭在学校吃的, 刚才回来路上又吃了个汉堡,不饿。”袁缘笑着又把叶轻拉了回来, 不让她借机逃脱。   这几天, 袁缘几乎一分钟都不舍得浪费, 见到了就要抱住,到了床上就更是缠着叶轻不放。要说第一晚是经验不足,这几次袁缘进步明显。连叶轻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快要没什么招架之力了。   “不饿的话就赶紧去洗澡, 已经很晚了。”   袁缘趁机又偷了个香, 才满意地松开手, 但还是亦步亦趋跟在叶轻身后, 从客厅走到卧室。   “衣服都准备好了,去吧。”叶轻拿起放在床尾的睡衣,十分自然地递过去。   这几天, 袁缘每晚都留在叶轻的房间, 谁也没有明说过什么,但就理所当然每天同床共枕了。   袁缘进浴室前特地意味深长地让叶轻等一等她, 不用问也知道她在暗示什么。   叶轻没想到现在年轻人的精力会这么旺盛,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 就再难止住。袁缘自然对她毫无厌倦,并且每次都在努力开发新的领域。叶轻本对这事不太热衷,加上心里还惦记着工作室的事, 主动性比袁缘差了不少。   更多的时候,她都在被动配合着袁缘。但她同时也纵容着袁缘,每天晚上都是许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才算结束。   叶轻靠在床头,思忖要怎么跟袁缘沟通,暗示她减少点频率。但刚才看她那闪着小火苗的眼神,似乎对于今晚同样很期待。叶轻咬唇,无奈地发现原本冷淡的身体,这几天好像也开始不一样了。   袁缘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穿着睡衣一脸纠结的叶轻,她皱了皱眉。   “怎么了,在想什么事情?”袁缘坐到叶轻身边,床垫偏软,因着她坐下而明显弹了一下。   “没什么,我帮你吹头发?”叶轻准备起身去拿吹风筒。   “我自己来。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就好,我很快就回来。”袁缘笑嘻嘻凑到她唇边亲了一下。   叶轻看着她的背影,不觉又咬了唇。   她犹豫着直到熄灯前也没把话说出口,而袁缘已经抱着她,吻着她的耳垂。叶轻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但身体本能在配合。   袁缘愣了一下,便又继续。直到她从耳垂滑向锁骨,才确定叶轻在走神。突然有点气恼,袁缘小小咬了一下叶轻诱人的锁骨。   “嗯!怎么了?”叶轻被突如其来的撕咬吓了一跳,回过神后发现并不疼,但袁缘之前从不咬她的。   袁缘枕在叶轻锁骨上,闷声说:“你说怎么了?这种时候你竟然在走神耶。”   说完,袁缘抬起头,黑暗中她明亮的眼眸深深吸引叶轻。   袁缘虽然是在抱怨,但语气是软软糯糯的。尤其是刚才满是柔情的吻,让她所有言语都像是在撒娇。   叶轻失笑,抬手抚摸她的后脑,让她靠回之前的地方。   “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没有必要每天都做,你难道不累?”叶轻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累?怎么可能会累?”袁缘先是小小惊讶,然后她想了想,笑着说,“有点上瘾倒是真的。”   叶轻的耳垂还残留着袁缘吻过的痕迹,听到她说上瘾,忍不住想起前几晚的疯狂来。虽然她也不好意思,但毕竟年长,纵、欲终究对身体没有好处,她需要提醒袁缘。   “我这两天看你写作业的时候,不停在捶肩,还说不累?”   “我那是因为……”袁缘把话咽了回去。   叶轻的脸早就红透了,要不是有夜色做掩护,她恐怕也没法说得这么淡定。   “叶轻,你是不是……不喜欢做这个?”袁缘沉默了片刻,又问了一个让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可她问得真诚,让叶轻无法回避。   她扶额,生怕回答得不够清楚,产生歧义。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你每天都要……我有点吃不消。”   说完这个,叶轻的脸彻底烧了起来。就连心跳也跟着加速,袁缘枕在她锁骨上,把这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袁缘没再追问,她默默往上挪了身体,然后把叶轻整个人都抱在怀里,让彼此的心贴在一起。   “是我放纵了,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你让我太着迷,我总是停不下来。”袁缘的疼惜和懊恼让叶轻动容,她伸手回抱住袁缘。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这晚并没有做更深入的事,但彼此的心好像又近了一步。叶轻很少会对人敞开心怀,更何况是说这种让人羞耻的话,她原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明说的。   可是面对袁缘,她不过是挣扎了短短数秒,在心里纠结许久的话就这样说了出去。或许这就是真正能够走进内心的人,才能这样轻易就打开她紧闭的心门。   无数的顾虑总是轻易为她抛开,总是忍不住去呵护顺应,想要给她更好的,想要让她更加快乐。   叶轻是这样想的,袁缘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刚刚进入关系新阶段的她们,仍需要时间去磨合,去适应生活里从此多了一个人。   袁缘这段时间好像很忙,经常要留在学校讨论作业,到家的时间几乎都超过十点。这样晚归,在F城并不算安全,好在有司机跟保镖,叶轻才勉强放心。   严寒即将过去,这天化雪了,江芷澜刚结束一份报告,便打电话让叶轻去她家里。   “过来吃火锅啊,我买了好多好多肉!”江芷澜很兴奋,终于能放松一段时间了。   叶轻并不想出门,哪怕袁缘不在家。   “晚上吃那么多肉,你不保持身材了?”   江芷澜并不是时尚界的人,却比叶轻更在意外形,控制体重这话她视作座右铭。   “哎哟我吃肉不胖,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快过来,欣和也在这里,一起过来热闹热闹!”江芷澜不给叶轻拒绝的机会,迅速挂断电话。   叶轻看了眼冰箱,空荡荡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今晚袁缘不回来吃饭,一个人的确没什么意思。她给袁缘发了消息,告诉她今晚去江芷澜那里吃火锅,顺便还问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回家。   但袁缘并没及时回消息,叶轻猜她大概在跟同学讨论,不方便时刻看手机。她换好衣服打车去了B大,一直到了江芷澜家,袁缘还是没回消息。   简欣和见到叶轻,自然和她打招呼,然后又去厨房帮忙洗菜。叶轻有些意外,江芷澜洋洋得意把她拉到旁边。   她偷瞄了眼简欣和,低声N瑟:“怎么样,我这个基因改造工程还挺成功吧?”   叶轻挑眉:“什么改造?”   “我在转移简欣和的关注重点啊,现在她沉醉于厨艺,短期内不会再觊觎袁缘了。”   叶轻无语,亏得她还是在读博士后,竟然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我认为简欣和不是没有主见的人,如果她不愿意放弃,任凭你怎么改造都没用。”   叶轻不再听江芷澜胡扯,脱了外套准备也去厨房帮忙。   “你就坐着等吃吧,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江芷澜按住叶轻,不让她插手。   “简欣和就不是客人了?”叶轻不服气看了眼厨房。   江芷澜得意笑道:“今天她还真不算客人,吃火锅就是她提议的。要不是她坚持说想吃,我才懒得去买一堆菜,所以现在就该让她洗菜!”   叶轻这回的讶然愈加明显了,江芷澜浑然不觉,依旧在吐槽简欣和难伺候。叶轻眼里多了些深意,却没有打断江芷澜。   等到快要上桌了,叶轻才收到袁缘发过来的消息,简短的一句话:“你多吃点。我会到很晚,你别等我,早点回家。”   不知为什么,叶轻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心里有小小失落。她本以为,同在B大,就算不一起吃饭,终归是可以一起回家的。   江芷澜揭开锅盖,往锅里加了不少食材,见叶轻幽幽叹气,随意问:“袁缘她来不来啊?”   “她还在忙,不过来了。”叶轻调整好情绪,拿起筷子。   江芷澜忙着张罗,不停往锅里添加东西。跟叶轻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倒也没深想。   “听你说她最近一直很忙,商学院学习这么紧张?”   江芷澜说完下意识转过头看简欣和,毕竟商学院的情况她更了解。   简欣和显然也怔愣一下,略有犹豫,还是嗯了一声。   江芷澜啧声:“才大一就这样折磨人,往后岂不是要住到教室才行。哎对了,欣和你以前也是这样的?”   江芷澜的确是起了好奇心,简欣和已经是临近毕业了,不知道她刚入学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忙碌。   简欣和的眼神闪躲了一下,故作镇定回答:“刚入学肯定有很多东西需要适应,等习惯以后就没那么忙了。”她顿了一下,又补充说,“小缘之前住院耽误了一段时间,现在忙一点也很正常。”   江芷澜点头附和:“说的也是。”   晚餐结束,江芷澜婉拒了简欣和跟叶轻要留下来帮忙收拾的请求,打着呵欠把她们都推出门。   “差不多都吃光了,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我自己可以搞定。你们赶紧回去,再晚就不安全了。我困死了,要赶紧睡了,拜拜。”   吃饱了就犯困,加上前阵子赶报告的压力全然释放,让疲惫排山倒海袭来。江芷澜在她们面前懒得伪装,坦诚自己没有精力继续应酬。   简欣和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身边的叶轻,礼貌问:“叶轻,我送你回去吧。”   简欣和有司机,这个时间叫车还需要等上一阵,况且也不够安全。刚才江芷澜放心把她推出门,也是因为知道有简欣和在。   叶轻难得没有任何推辞,爽快答应了。   “欣和,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叶轻突然开口,简欣和有点意外,但仍是点头,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袁缘最近真地是因为学习太忙所以才在学校待到很晚吗?”   简欣和一怔,连脚步都不自觉慢了些。   “老实说,我不太清楚。她刚出院的时候我的确辅导了她一阵子,但之后她都是自己解决学习方面的事。”   “我总觉得她好像有事在瞒着我。”叶轻叹了口气,带着无奈。   “怎么会?”   简欣和见叶轻转过头看着自己,调整了情绪,平静道:“小缘从小就不是一个擅长骗人的人,她的心事只瞒得过她自己。”   叶轻赞同地笑了下,说:“这个我相信,所以我才会这样怀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身体不舒服,所以就一更吧,么么哒 第73章   叶轻最终并没有从想简欣和那里问出些什么, 她原本也没抱太大期望。只是晚饭的时候看到简欣和神情明显异样,所以才想着试探一下。   虽然简欣和没说什么,恰恰是她所说的无事发生让叶轻确信,近期袁缘的异常绝非偶然。可她不是咄咄逼人的人, 而且简欣和摆明了在替袁缘掩饰, 她若执意问下去,除了会闹得不欢而散, 并得不到真实答案。   回了家, 叶轻又等了一阵, 接近十一点袁缘才回来。开灯见到她在等自己,袁缘顿了一下,然后扬起笑脸,走过去给了她甜腻一吻。   缠绵间, 袁缘口齿含糊地说:“都说了别特地等我, 早点休息。”   叶轻不理她, 只是紧紧回抱住她, 让彼此的唇完全贴合。   深吻了一阵,袁缘松开她,搂着她坐到沙发, 把她散在肩上的头发整理到后背。   “今天去芷澜家吃火锅开心么?”袁缘的语气平常, 就像是一天没见的情侣回家后寻常交流。   叶轻点头:“挺好的,欣和也在。”   袁缘听她主动提起简欣和, 有小小讶然,但很快恢复自然。   “没想到欣和现在跟芷澜都这么熟了。”   叶轻想起江芷澜当时吐槽的模样, 忍俊不禁附和道:“我也没想到。”   袁缘摸摸肚子,念叨:“今晚没有吃宵夜,有点饿, 家里有吃的吗?”   叶轻忍不住瞪她一眼,却立即起身走向厨房。   “饿了也不知道在路上买点吃的,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我也可以去帮你买。”   叶轻打开冰箱,看了眼速冻食品,似乎就只剩饺子和云吞了。她们连着吃了几天,有点腻了。   她拿出两个鸡蛋,轻叹:“我给你煮面吧,加两个鸡蛋,将就吃。”   袁缘笑着凑过去,双手扶在叶轻腰间,想要从她手里把活接过来。   叶轻却抬手一避,侧目:“你要干嘛?”   “我自己煮就好,煮面很简单的,我会。”袁缘不舍得让叶轻这么晚了还在替自己忙活,她不想叶轻陪自己熬夜。   叶轻已经动作起来,纯净水倒进锅里,打开炉灶,又把鸡蛋放进煎锅,袁缘喜欢吃荷包蛋。   “现在我还在休假状态,忙的人是你。”叶轻专注手里的动作,语气平静。   袁缘就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   “再说,能为你做饭,我很高兴。”叶轻的声音在寂静的厨房里格外清晰,也格外诱人。   袁缘心头一动,竟是说不出的感动。   她放在叶轻腰上的手稍加用力,捏了捏,细软的腰肢给了她难以言说的美好触感。叶轻的呼吸重了些,只好移动位置来摆脱这磨人的“干扰”。   袁缘把头靠在叶轻的肩上,小小舔了一下她的耳垂,惹得叶轻浑身一颤。   “袁缘,别闹。”这话说得毫无气势,袁缘现在知道了耳垂是让叶轻改变的开关,触动后便能让叶轻渐渐软化成水。   锅里的水半开,叶轻往锅里放了大半把面条,不敢放得太多,怕夜里不易消化。煎锅里滋啦啦躺着两个金灿灿的荷包蛋,袁缘看得快流口水。   知道她是真饿了,叶轻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又柔声让她出去:“过去等着,马上就好。”   袁缘不肯,硬要陪叶轻。   “你在为我煮面,我怎么能像个大爷似的就知道坐着等吃。”   叶轻失笑:“哪里学来的这些说辞。”   袁缘嘟嘴:“本来就是嘛,感情是要双方付出和维护的,我要懂得感恩。”   叶轻抿唇,神色收敛了些。她把面条捞出锅,倒进碗里,加了调料,最后把荷包蛋摆到最上边。   “这些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我们之间不用计较得那么清楚的。”   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怎么样,或是楼下面包店哪款面包在做特价。   袁缘抢着端碗,走之前凑到叶轻耳边低声说:“你给我下面吃,晚上我也给你下面吃好不好?”   叶轻跟在她身后的脚步一滞,耳根迅速灼烧起来。自从跟袁缘坦诚了心里的想法后,她们之间的频率的确减少了些,但并没有完全停止。   毕竟正处热恋,情到浓时自然就像燎原之火,一触即燃。   袁缘也顾及着叶轻的身体,一晚上不会索要太多次,见好就收,所以在这事情方面她们可以说越来越和谐。   但至今仍有分歧的,就是在相互这件事上。袁缘总觉得叶轻有顾虑所以一直没有对自己做同样的事,可是明明好几次她都表示了,自己是愿意的,也是渴望的。   但叶轻总是爱怜地摸着她的脸,柔情万分地说:“再等等。”   袁缘想问要等到什么时候,但看到叶轻眼里的深情和隐忍,她也就于心不忍,不敢追问讨要答案。大概是怕叶轻为难,也怕自己把她逼急了,反而让这种事失去了本意。   两情相悦,互相取悦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袁缘相信她跟叶轻的感情,也相信叶轻对自己的心。所以她愿意等,等到叶轻再无顾虑的那天,她会全然献上自己,尽情取悦叶轻。   只不过,平时抓住机会逗逗叶轻还是十分有趣的,反正最后吃到的人都是自己,无论是在餐桌上还是在床上。袁缘心情好起来,吃面也是大口大口,叶轻看着也觉得心情愉快。   刚才的话叶轻自然不会回应,也不再去提,就当袁缘压根没有说过,但她脸颊的微红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思。袁缘偷瞄她,见叶轻并不搭理她,于是埋头专心吃面。   等差不多吃完了,叶轻突然说:“最近功课很忙还是在补之前住院落下的课程?”   袁缘顿了一下,说:“都有。”   叶轻不经意看了她一眼:“今天听欣和说,商学院头两年的学业压力比较大,你之前又因为住院耽误了一阵,我怕你太累。”   袁缘不明所以,看着她:“嗯?”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延迟毕业?”   袁缘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连连摇头。   “我不要延毕,我恨不得提前毕业,怎么还能延迟呢。”   叶轻看着她眼底浅浅的黑眼圈,还有明显比过去憔悴的的脸色,说不心疼是假的。   “袁缘,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不希望你把自己逼得太紧。”   袁缘放下筷子,伸手去握叶轻的手。   “我没有逼自己,我想要早点毕业也不是完全是因为你。住院是我自己导致的,后果当然也要由我自己承担。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不累的。”   叶轻深深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一下,没说话。   袁缘笑着安抚她:“不过你要体谅我陪你的时间少了。”   “我是计较这些的人吗?”   “你当然不是。不过我看网上说,热恋中的人总是恨不得每分钟都黏在一起,有时候我觉得是我比较黏你。”   叶轻的热情比起过去已经明显很多,但也仅限于在亲密的瞬间。大概是性格的缘故,大部分时间叶轻都是冷清自持的,也因为年长,让她难以在袁缘面前做出小女生姿态。   说完后袁缘不等叶轻回应,就把碗筷拿到厨房去洗了。她不能让叶轻为她做了宵夜还替她收拾,袁缘笃信,所有的感情都是需要双向付出的。   只要是她能做到的,她希望可以为叶轻做更多。   袁缘又写了一会儿作业才洗澡睡觉,叶轻迷糊间看了下时间,已经快要两点了。而第二天袁缘上午有课,七点半闹钟就响了。   叶轻也跟着醒了,但袁缘不让她起床,按住她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别起来了,我到楼下买早餐带去学校,你多睡会儿。”   袁缘洗漱完,匆匆出门。叶轻躺在床上眨眨眼,睡意未消,但决定不再睡了。作为一个学霸级的人物,叶轻知道学业繁忙起来是怎样的状态,但袁缘这个样子,显然不正常。   袁缘的成绩虽然不如她,但也绝对不差,而且袁缘很聪明,只要她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根本无需这么吃力。所以这段时间的早出晚归,一定还有其他的事占用了她的时间,叶轻昨晚试探过,但袁缘明显不打算坦白。   叶轻从来都不喜欢打探别人的私事,即便是关系亲近的人,只要对方不说,她就不会去主动问。就像她察觉到了江芷澜跟简欣和关系的转变,但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不会直接去问江芷澜。   但袁缘不同,她们现在是情侣,是每天同吃同住,是每晚睡在同一张床上,是将来要携手走漫长人生路的人。叶轻自问做不到什么都不问,凡事遇到袁缘,从前的种种原则,似乎轻易就被改变了。   袁缘好像并不知道叶轻的怀疑,依旧早出晚归,忙忙碌碌。江芷澜趁着休息,约了叶轻几次。这天跟江芷澜喝完下午茶,叶轻决定去商学院等袁缘下课。   家里贴着袁缘的课表,叶轻知道她今天下午有两节课。昨天问过她,课后有一个小组讨论,但结束时间不会太晚,很大可能可以回家吃晚饭。   叶轻独自到了商学院,这里风景依旧,跟她上次来没多大变化。对于这种百年名校,不变似乎就是最大的特色,她静静等在教学楼外,给袁缘发了微信消息后,便随意走着。   大概过了半小时,袁缘的消息回了过来。   “你怎么来学校了?我在教室,你要过来吗?”   叶轻很快回她:“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在B402。”   袁缘应该是一边跟同学讨论,一边给她发消息,言语简练而且没有任何表情包。但言语间又透着熟悉随意,让叶轻的心稍微踏实了点。   教学楼里陆续有学生出来,叶轻逆向而行,踩着木质楼梯找到了B402。下课已有一段时间,除了留下来讨论作业的学生,其他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   叶轻推开门,看见里面大概有三四桌围坐着人。都是青春洋溢的面孔,各种肤色都有,但都神情专注,人人面前摆在一台笔记本电脑。   还没等大家注意到她,袁缘就率先站了起来,笑意盈盈地走了过去。还没到她面前,就朝她伸出了手。   叶轻顺着习惯把手递给她,下一秒就被袁缘牢牢牵住。   十指相扣,满面春风,这样的牵手方式,这样的并肩而立,说是普通朋友显然是站不住脚的。教室里突然起了一阵哄笑声,但并无恶意。   有人问袁缘,这位东方美女是谁啊?   袁缘昂起下巴,举起她们交握的手当着众人的面晃了几下,大声宣布:“She’ s my girlfriend.”   Wow……   答案显然都是在大家的意料之中,但仍免不了惹来几个关系亲近的同学笑。那几个人是这门课程分在同组的同学,有香港的,也有南非的,还有两个是美国的。平时讨论到很晚的时候,袁缘就急着回家,一开始大家不知道情况,还笑她想偷懒。   后来袁缘气不过,才忿然说是因为不想让女朋友等太久。她回家越晚,她女朋友就等得越晚,她舍不得。所以她宁可把作业带回家,把需要讨论的部分尽快结束。   现在大家终于见到了让袁缘归心似箭的人,果然是美得炫目。虽然明显有着年龄差,但这种组合在美国,包容度比在国内要好很多。大家的关注点还是在于这对情侣本身,叶轻咬了咬唇,对于这样的场面有点不自然,但没有回避。   不知是谁在这时喊了一声美女,袁缘佯怒,作势要跟对方决斗。   “She’s mine!”再次宣告主权,不给别人一点机会。   叶轻嘴角勾了起来,满目深情看着身边的人。她本以为,她们的爱情是要隐藏在阳光背后,没想到袁缘不经意间就让它呈现于人前。   今天的讨论内容不多,叶轻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尾声。人家女朋友亲自找来了,同学们再不近人情也不会拖着袁缘,直说今晚她的作业可以晚点再写。然后在大家饱含深意的目送中,叶轻又被袁缘牵着离开。   从教室出来,一直到走出教学楼,袁缘的手都没有松开过。叶轻不时去看她,袁缘却不看她。她只是一直看着前方,但嘴角的笑意出卖了她的心情。   叶轻低头浅笑,原来当众公开,是这样让人欢喜雀跃。   袁缘就这样牵着叶轻的手,漫步在B大商学院的校园里。袁缘穿了件棒球服外套,单肩背著书包,是很典型的美国大学生装扮。叶轻则穿了件半长风衣,颜色比过去稍微明亮些,但仍是成熟系。两个人这样牵着手,却并不让人感觉突兀。   “今晚想吃什么?”袁缘突然开口,难得今天有时间,她想在外面吃。   “随你。”   “叶轻。你怎么能总说随便。随便是最难选的,你这样是在为难我。”袁缘故意做出可怜的表情,仿佛面对一道难解的题目。   “那你想吃什么?”叶轻笑着看她,很想伸手去摸她细软的发,却因为身在校园而有所克制。   袁缘歪头想了想,眼神一亮:“我们学校后门有家汉堡特别好吃。”   然后她有些底气不足,试探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试试?”   叶轻向来不赞成她总吃这些垃圾食品,平时在学校里饿了随手买几回倒也没什么,但这次正式带叶轻过去,意义是不同的。   “能被你这样推荐的,值得一去。”   袁缘很是高兴,拉着叶轻,脚步也快了起来。   叶轻却发现袁缘像是忘了什么,提醒她:“你去后门,要不要跟他们说一声?”   “跟谁?”   “保镖和司机。”   袁缘一怔,然后笑着摇头:“不用说。”   “这样安全吗?既然他们在等你,还是说一声比较好。”   司机是按时等在校外的,保镖也不方便近距离出现在教学楼。袁缘要去后门吃汉堡,显然跟平时的活动路径截然不同。   袁缘无奈看了叶轻一阵,终于败下阵来。   她叹了口气,悠悠解释:“我现在已经没有司机,也没有保镖了,所以不需要向任何人打招呼。”   叶轻这下是真惊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看样子不像是今天才发生的,怎么从没听袁缘提起。   “怎么会这样?”叶轻问这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猜想。   袁缘看着她,无奈又深情,但明显不想说。   叶轻这次却没退让,她停下脚步,紧了紧牵着的手,大有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的架势。   袁缘抬头看了眼渐渐沉下来的天色,声音也变得沉重。   “爸爸知道了我们的事,所以把他们都撤了。”   叶轻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对父女终究还是摊牌了。   但很快她就心疼起来,袁鸿浩既然能对她动手,对袁缘应该也不会是和颜悦色吧?   “你爸爸怎么说的?”叶轻越说越艰难,每说一个字,心里的酸楚就重一分。   袁缘倒是恢复了点轻松,还带着宽慰的叶轻的意图:“爸爸知道你跟我在一起后,把我的卡限额了,后来见我不肯放弃,上个礼拜又把司机和保镖都撤了。”   袁缘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有你收留,我可能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了。”   “嗯?”   “之前我跟柳姨住的那套房子,我一直以为是长租的,原来爸爸早就买下来了。他说要是我还执迷不悟,就让我从那里搬出去,以后也不许住回去。”   叶轻没想到袁鸿浩竟然这么狠心,他可以对自己下手,但袁缘是他的女儿,怎么能这样!   “对不起。”叶轻终究只能说出这三个字,再多的言语无法表达她的歉疚。   袁缘松开牵着她的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抱到怀里。   她的下巴抵在叶轻额头,低声叹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从来就没有做错什么,如果真要分对错,也是我有错在先。是我先喜欢你,是我导致你跟爸爸分手,所以爸爸怪我也没错。”   叶轻惶然抬眸,很想告诉袁缘,事实不是这样的。她从来都不是因为袁缘而选择放弃袁鸿浩,她喜欢的人,只有袁缘!   但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眼下,袁缘跟袁鸿浩的关系陷入僵局,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跟袁鸿浩从前的合作关系,只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   “别担心,我知道爸爸这么做的用意,所以我并不担心。”   袁缘表现得出乎意料的沉稳镇定,连叶轻也不禁好奇起来。   “你知道?”叶轻从袁缘的话里听出了其他意味,难道袁鸿浩还有其他打算?   袁缘颇为自信地解释给她听:“爸爸肯定觉得,没有钱没有人照顾,我会无法生活自理,然后就会服软听他的话。而且,他还觉得我没有钱,没了以前优越的物质条件,你就会嫌弃我,然后离开我。”   前半段,叶轻也是猜到了。但后半段,她则感到意外。她没想过袁缘竟会想到这一层,她一直觉得,袁缘对这份感情,是热情驱使,是本能的激、情多过理智的思考。   叶轻眼里的情绪复杂起来,但更多的是欣慰。她第一次觉得心里压着的石头被人移开了不少,让她终于可以舒缓呼吸。而取走石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想要全心全意护着的袁缘。   “我不想跟爸爸去做无谓的争辩,我要用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我们的选择没有错。”   叶轻回抱袁缘的腰,靠在她身上,柔声又不失坚定地说:“我不会让你输的。”   叶轻感觉到一个柔软的吻落在自己头顶,她没有抬头去看,只是把脸深深埋进袁缘怀里。   她爱着的这个孩子。比她想的还要坚定,还要勇敢,也更成熟。   叶轻第一次吃到堪称美味的汉堡。她忍着羞涩,跟袁缘坐在快餐店里靠窗的卡座上,不时吃一口袁缘塞过来的食物,而她也要接受被袁缘掠夺走美味的突袭。两个人就像是少年,抢来抢去吃了一顿热闹的晚餐。   没了司机,没了保镖,吃完汉堡出来已经接近八点。四周暮色环绕,叶轻不同意袁缘还要散步的想法。   “早点回家吧,不是还有作业要写?”   袁缘揉着肚子,对于不能散步略有遗憾。但她观察了周围环境,又看了眼叶轻,决定听话回家。   这里再晚一点的确不够安全,而且她身边还有叶轻。她不能让叶轻跟着犯险,保护好叶轻才是她最重要的事。   “那我们去打车。”袁缘牵着叶轻往校门前的大路走去。   叶轻却想到另一件事:“你之前是怎么回家的?”   这里的夜间打车费十分昂贵,袁缘每天那么晚回家,开销应该不少。   袁缘支吾起来,眼神有点闪躲。   “袁缘。”叶轻的声音淡淡的,但袁缘听出了她的意思。   “我说了以后,你不要不高兴。”   看她提前打预防针的样子,叶轻突然有点想笑,但她忍住了。   “我像是动不动就不高兴的人?”叶轻不希望自己的爱人总有事瞒着自己,更不希望自己的爱人怕自己。   “我一般都是搭同学的车到家附近的地方,然后自己走回去。如果同学不顺路我就会麻烦欣和,让她的司机送我一程。”   袁缘这么做,纯粹为了省钱。   她现在每个月开支都要计划着用。以前不算不知道,总觉得自己没买奢侈品没有大额开支。仔细算过才知道,每月的支出并不低。   现在跟叶轻共同生活,袁缘总想多承担一些。但房租叶轻坚持要各自一半,她便想着能在其他方面多付些。   叶轻看袁缘说完后就低下头,像是在等待批评的小朋友,既无奈又心疼。   “你应该早点跟我说,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袁缘抬眸,缓了缓情绪,慢慢说:“我不是不好意思,我只是觉得难过。我难过自己不能给你好的生活,我难过不顾一切追求你,追到后却让你跟我过艰苦的日子。”   其实现在她们的生活不算太差,比这更糟糕的日子叶轻也不是没经历过。但对于袁缘来说,这已经是很大的落差了。可她难过的不是自己,而是陪在自己身边的叶轻。   打车回家后,袁缘写完作业,发现叶轻还没睡,一直在等她。她笑着掀开被子,旁边温暖的身体就贴了过来。   今晚的叶轻格外主动,袁缘久久不愿结束,完全沉沦在叶轻温柔又魅惑的风情里。从来没有想过,会对一个人如此迷恋,袁缘也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对这种事情痴迷至极。   叶轻第二天睡到几乎是中午才醒过来,袁缘早就出门了,身边留了便签,让她把粥热了再吃。腰酸的不成样子,但叶轻还是坚持起床,今天她也要重新开始工作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关心。 第74章   江芷澜的假期还剩几天, 闲来无事给叶轻打电话,想约她出来逛街。没曾想得到的回应不是犹豫,而是坚决地说不。   江芷澜正在敷面膜,说话有点张不开嘴:“叶轻你现在转性了, 这么快就成了家庭主妇, 袁缘不在家你也不肯出来玩。”   电话那头传来十分冷静的声音:“我在工作,没有时间。”   “工作?你不是在休假吗?”   “从昨天开始假期就结束了。”   江芷澜一怔, 撕下面膜, 再次确认:“你开始工作了?那你要回海城了?”   在江芷澜的概念里, 这几年叶轻的事业重心都在工作室上,如果她要继续开工,必然是要回国的。   “没有,就在这里。”   “叶轻, 你又在搞什么我不懂的新事业吗?”江芷澜紧张起来, 猜测叶轻要在美国开创新事业。   听筒里有浅浅的笑声:“创业哪有这么简单, 我就只是最简单的工作而已。”   简单?江芷澜回忆了一下, 叶轻所说的简单从来都不简单。例如读书那会儿,她说考试很简单,结果别人熬夜复习差点头秃;她说实习很简单, 结果跟她同期去的人都被退回, 只有她一人被总监留在身边;她说跟袁鸿浩订婚很简单,结果成为各大媒体热点人物。   现在她说创业不简单, 江芷澜不敢想,那究竟是人还是非人的生活。   “行吧, 你也别卖关子了。前阵子还说袁鸿浩要对付工作室,你把全部身家都压进去了。现在又突然说要在美国工作,是不是想出声东击西的法子?”   叶轻停下画笔, 叹了口气:“芷澜,你也把我想的太厉害了。”她酝酿了一下,坦白告之:“袁鸿浩也对袁缘动手了,断了她的经济支持,还把她身边照顾的人陆续撤走。”   所以,现在我们要共同努力,赚钱维持以后的生活。   最后一句话,叶轻没有说出口,但成年人都懂。没钱的尴尬和艰难,但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人都有真切体会,所以江芷澜才会一直说叶轻接受袁缘过于冲动。   可是当她听完叶轻说完最近发生那些事,对袁缘又有了些改观。   “真没想到,袁缘竟然为了你能扛住她爸爸的压力。”   来美国读书的孩子,什么阶层的都有,江芷澜接触过不少。像袁缘这样的,一下子从天堂掉到谷底,没几个人能坚持到最后的。   虽然不确定袁缘能坚持多久,但好歹她在开始阶段没让人失望。   “她是有点傻,我不问她还一直瞒着我!”   江芷澜不可思议惊叹:“叶轻啊叶轻啊,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语气,像极了偶像剧里那种娇嗔的小女生?”   如果拥有超能力,江芷澜恨不得立刻穿过电话线冲到叶轻面前,看一看素来冷清的叶轻此刻模样。   “别开我玩笑了。我有件事的确要拜托你。”言归正传,叶轻本不想这么早开口,正巧江芷澜来电,索性就提前说了。   “跟我客气什么,你说。”   “能不能替我留意一下这边的设计公司,我想投稿。”   江芷澜一惊:“什么?你要投稿?”   过了片刻,江芷澜反应过来,又是重重一声哀叹:“叶轻!”   曾经是欧洲最有潜力的年轻设计师,作品频频受到设计师们的称赞和市场的认可。明明是海城崭露头角的知名设计师,一手创立的品牌已初具规模,眼看就要更上一层楼。明明就是拥有光明前途,却一头栽进看不见前路的暗黑深巷。   “芷澜,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难堪,所以别为我难过。”叶轻感受到好友的痛心,坦然自若安慰她。   说没有一点落差是假话,但她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现实。不是第一次跌倒,但这一次她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身边有她爱的人,她的袁缘和她在一起。   江芷澜揉着眉心,努力回忆:“你想要什么类型,什么档次的公司?设计的东西我不太懂,但是我导师的人脉资源还不错,我可以替你问问。”   “我只是想多个渠道,你别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叶轻了解江芷澜,从前她们年少,能力有限,大多是叶轻帮她多些。   这几年江芷澜的能力得到赏识,处境也好起来,面对好友跌宕起伏的生活,恨不得把全部都拿出来帮衬一把。叶轻感动于江芷澜对她毫无保留的关怀和支持,但也不忍心好友为了自己掏空一切。   真正的朋友,有一份能够彼此信任,关键时刻愿意出手拉一把的心意就足够了。叶轻不敢要得太多,怕透支以后,余生什么都没了。   细水长流,把美好的感情与情意慢慢品尝,才是最好的。   结束跟江芷澜的通话后,叶轻想到刚才她惊讶的反应,便决定给庄沂也打个电话。因为怕袁缘担心,大部分时间他们的沟通都是在网络上完成的,但这次她想亲口告诉庄沂。   “啊?噢。”庄沂听到她的决定后,反应平淡到令叶轻都意外。   “你没意见?”叶轻试探,虽然语气平常,但心里也难免紧绷。   庄沂那头沉默了不少时间,听得出他的呼吸有点重。   “生气倒没有,只是有点意外。”然后,他笑了下。   叶轻听出他的笑太过表面,并非真心,更谈不上为她高兴。   但她的这个决定,又怎么可能让人真正高兴起来呢?就连江芷澜这样的外行都为她惋惜,何况是昔日并肩的战友呢?   她的才华,她的天赋,庄沂是清楚的,也是欣赏。但现在,他是要对她失望了吗?他们共同奋斗的工作室,会被庄沂也一并放弃吗?   叶轻忽然惶然起来,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做任何重要决定的时候,也不会征求别人的意见。也只限于跟江芷澜关系亲近,才会在作出决定后第一个通知她。   但也仅仅是通知,并不会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改变决定。   但现在叶轻发现自己变了,她开始紧张和在意。不是害怕失去这些人,而是害怕自己的决定无形中伤害了他们。因为她知道,这些人都在关心着她。   “庄沂,很抱歉让你失望。但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目前我需要一份工作,但工作室我没有放弃。”叶轻握紧电话,把真实状态表达出来。   “我真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可惜了。你有这么好的才华,明明可以站在更高的舞台上去享受属于你的荣誉。看来你的运气不太好,一次比一次摔得惨。”   巴黎的事庄沂有所耳闻,具体细节不知但现概情况还是了解的,同情叶轻的人都暗地里替她不值,说她识人不清,错付信任。这次庄沂称得上亲历者,对于她坚定选择爱情,他倒也说不出是对是错。   “我并不委屈。选择袁缘,是我认真考虑后做的决定,我不会后悔。”   “我算是听出来了,你打这个电话不是告诉我新情况的,是来喂我吃狗粮!。”庄沂笑起来,这次是出自真心的。   谈话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起来,叶轻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又闲聊了一阵,庄沂突然严肃起来:“叶轻,如果你真想好要在美国开始工作,我倒是建议你不妨尝试新的风格。”   “新的风格?”   “其实你现在的设计已经到了一个非常成熟稳定的阶段,但也同样是瓶颈期。与其翻炒旧饭,倒不如趁着去了新的市场,找找新感觉。”   “其实我也考虑过,但我到了这个年纪,从头开始谈何容易。”   叶轻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无论是创作灵感还是精力,她都不再是二十岁的时候了。   “别给自己设限,你现在不再年轻,但阅历也多了。以前你的设计倾向于色彩的冲撞和款式的独特,以后可以试着从内涵叙事出发,让你的设计更具故事性。”   庄沂的话给了叶轻很受启发,仿佛一直弥漫在前路的薄雾被层层拨开。庄沂在业界素有鬼才之称,不仅是因为他的设计总是不走寻常路,也因为他的古怪脾气。   能够安安定定在海城跟叶轻合作这些年,已经堪称业界奇迹。现在竟然开始传授心得了,更是让人不敢相信。   得到了庄沂的理解和点拨,叶轻动力更足了。看着桌上的画稿感慨,她已经有好一阵没有拿出来过了。相较于之前的低调避让,她现在调整了策略。   既然袁缘跟袁鸿浩之间已经说开了,那她也不必再处处隐忍。袁缘的态度给了她安慰,在这之前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其实她也是担心的。   她担心袁缘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压力,无论是来自于家长的责备或是经济的限制,又或者是同学老师的异样眼光。但袁缘让一切看上去如此自然,这也让叶轻有了对抗袁鸿浩的底气。   袁鸿浩虽然人在海城,但时时关注着F城的动向。撤走了袁缘的司机跟保镖,不仅是因为要对女儿施压,其实也是变相保护袁缘。   毕竟她跟叶轻住在一起,出双入对的次数多了,迟早是要被看穿的。到时候传到母亲耳里,他就是想要继续隐瞒也瞒不住。如果被母亲知道了,袁缘以后的日子……   袁鸿浩痛苦地闭了闭眼,仿佛在回忆什么噩梦般的片段。   袁缘没有因为缺钱而妥协,没有因为他的警告而退让,袁鸿浩气愤之余倒也觉出几分欣慰。如果袁氏的继承人连基本的胆量跟坚韧都没有,一点点挫折和压力都遭受不住,他心里恐怕也不会好受。   只可惜,袁缘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叶轻。   叶轻,袁鸿浩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当初千挑万选,因为她背景干净,家庭关系简单,以后不会有太多麻烦。现在反而让他抓不到什么把柄,除了在事业上打击以外,其他方面倒是无从下手。   如果没有袁缘的事,他对叶轻仍是欣赏的,即便他们结束合作,他仍然考虑过注资叶轻的工作室,纯粹出于商业方面的考量。   但现在为了保护刚成年的女儿,袁鸿浩不惜做亏本买卖也要击垮工作室,宁可玉石俱焚也不能让她有立足的资本。他想要看看,事业被摧毁的叶轻,面对没了经济支持的袁缘,还用什么来说爱?   爱情在物质面前,不过是虚无缥缈的装饰品罢了。   袁鸿浩失神想着,却隐约听到遥远传来的声音。   对方毫无感情的音色让他周身发冷,但仍费力想要听清楚每一个字。   “袁鸿浩,在你心里,感情永远都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对吧?”   **   袁缘依然回来得很晚,但叶轻已经不再怀疑。轮到袁缘心疼了,每天回家,房里的灯始终亮着。   隐在睡衣下的曼妙身姿坐在桌前,专注画图,有时连她回来了都不曾听见。袁缘倚在门边痴痴看她,不忍打扰,便又蹑手蹑脚去洗漱。   现在两个人终于同时步入忙碌的轨道,同样的早起晚睡,虽然忙的内容不同,但好像更有共同话题了。   “宝贝,你最近在画什么?”袁缘像往常一样,把叶轻搂在怀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袁缘喜欢叫她宝贝。起初叶轻总是不应,但心底发烫。时间久了倒也习惯了,尤其像此刻这样窝在她怀抱,被她呵护着,被她温柔唤作宝贝,竟有一种难言的悸动。   生怕再这样沉醉下去,又要擦枪走火了。叶轻稍微调整了姿势,伸手回抱住袁缘,同时也压着她胡乱游走的手。   “我准备给几家公司投稿,在尝试做一些新的设计。”   “需要模特吗?”   “暂时不需要。怎么突然这么问?”   “噢,为了表达对你的支持,本想免费给你当模特来着。” 第75章   黑暗让所有情绪变化都显得格外明显, 听了袁缘一本正经的“支持计划”,叶轻不由得笑了起来。   袁缘爱叶轻的冷静自持,爱她的优雅从容,但不可否认, 心爱之人在她怀中犹如娇俏少女般欢笑同样令她心旌摇曳。她稍稍侧过身, 让自己能更加清楚看见叶轻的脸,即便此时能看到的仅剩轮廓。但在彼此的眼中, 对方的容颜早就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 我真地想帮忙。”袁缘欣喜看着怀里的爱人, 同时也不忘再次强调自己的诚意。   叶轻抬手在她脸上来回抚动,指尖流淌的全然是温柔爱意。   “我知道你是想帮忙,可是当模特你会么?”   袁缘有点不服气:“你怕我帮倒忙啊?”   叶轻意有所指,语调也有些许改变:“那倒没有, 只不过嘛……”   叶轻竟然开始卖关子了, 袁缘心急, 摇了几下她的肩膀, 让她别再吊自己胃口了。   “模特可不是谁都能当的,你不要以为上次庄沂说的那样就是做模特了。”   呵,原来这事叶轻还记着呢。袁缘的嘴角在无声的笑意中勾起, 随即把爱人搂得更紧了些。   她抵在叶轻的耳畔, 温声呢喃:“那怎么能一样呢。我只做你的专属模特,让你一个人看到不一样的我, 这样你就能创作不一样的设计来。”   这是属于我们的默契,这是属于我们的故事。   叶轻仿佛懂了袁缘的心思。她没再说什么, 也没说好还是不好,只是紧紧抱着她,让自己彻底融化在她柔情的怀抱和细腻的拥吻中。   袁缘难得在周末什么作业都没有, 也没有小组讨论需要参与,虽然她没刻意说,但叶轻从她隐隐的期待里读懂了她的意图。   这个周末,是专为叶轻而留。   袁缘在家的时候喜欢穿休闲宽松的衣服,而且并不刻意追求大牌,以舒适为主。但她底子本就好,加上气质出众,穿什么都好看。叶轻停下画笔,从门口望出去,看着在家里忙碌的身影,总觉得袁缘美得独一无二。   不管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好,还是袁缘的客观条件确实诱人,总之这样出色的人现在是她的爱人,和她朝夕相伴,心里满满的都是她。   一想到这些,叶轻就感到无比满足,那是从前再拼命工作也换不来的踏实与温暖。她承认自己对于事业有野心,是因为相信自己的才华,也期待能用才华换来属于自己的荣誉和未来。但直到跟袁缘在一起后,她才真正体会到,内心最渴求的,还是深重真切的感情。   怔愣之际,袁缘端了一个托盘进来,托盘上是一个小小炖盅。   “在发呆还是累了?”袁缘笑吟吟朝她走去,轻轻把托盘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她身后,熟稔为她按捏肩膀。   最近叶轻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创作,袁缘心里疼惜不已,但也知道这是设计师的工作常态,灵感来时是容不得任何打扰的。袁缘能做的不是去干预,不是勒令打断叶轻的工作,而是默默支持,默默疼惜。   叶轻闭着眼安心享受袁缘的慰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这个孩子好像一夜长大,能给她坚定的依靠。偶尔叶轻觉得累了,也不必再像从前那样,咬牙死死苦撑,因为知道现在生活里不再是只有她自己。   “只是想到了一些事。”叶轻舒服得轻哼出声,袁缘心花怒放,低身在她额头上吧唧亲了一下。   “最近是怎么了?”总是动不动就亲,叶轻却一点也不排斥。   袁缘的手从肩膀上移到她的下巴,又继续上移,捏了捏她的耳垂,最后停留在太阳穴,温柔按着。这下更是让叶轻舒服到头皮都松了,连日来积压的疲倦逐渐消逝。   “我女朋友那么漂亮,那么好,我看着就喜欢。怎么,不让亲啊?”   袁缘这明显的奉承之言成功逗笑叶轻,年轻人表达爱慕总是如此直白热烈。袁缘从不掩饰自己对叶轻的喜欢,即便在同学面前,只要是提到女友,就从来不曾隐瞒过自己的爱恋。   时间长了,跟她走得近的同学都知道,袁缘有一个年长的女友,但优秀得让人眼红,两人的感情更是让人羡慕到流泪。   叶轻偶尔也问过,这么高调怕不怕同学在背后议论,毕竟B大商学院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来自富贵世家,将来也必然是袁缘的人脉资源。   但西方社会总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他们对于各种性向的感情表面上总是给予最大限度的包容和祝福,但骨子里其实也有传统的歧视。   但袁缘不在乎,她虔诚地吻着叶轻。她用不稳的气息却格外坚定的言语告诉叶轻:“我这样坦诚公开感情并不是为了向谁证明什么,也不是为了要征得谁的允许谁的祝福。我们在一起是再自然不过的平常事,只要我们两个彼此在乎重视就够了。其他人怎么想,我不在乎也不想在乎。”   袁缘从没有流露过这份感情给她带来的困扰,但叶轻知道袁缘不是没受影响的。只是她试着自行消化,又或者是用最平常心态去对待。在袁缘的心里,她们跟所有其他普通情侣一样,只是这世上千千万万因为相爱而选择牵手的一份子。   见按摩得差不多了,炖盅里的汤也没那么烫了,袁缘停下动作,把托盘移到叶轻面前。   “我炖了山药排骨汤,可以提神补气。”袁缘用一块小纱布盖在炖盅上面,缓缓揭开盖子。   “闻起来很香,你不吃?”   袁缘笑着往后缩缩脖子,推辞说:“我就不必了,前段时间吃排骨吃得我都怕了。”   叶轻知道她说的是养伤期间,柳姨变着法子给她弄各种排骨相关的补品,确实有点吃腻了。   “可是我一个人怎么吃的完?”叶轻食量不大,跟袁缘在一起后被她带着才勉强吃的多些。但这时不时加餐,着实挑战她的胃。   袁缘开怀笑着靠近,然后在她唇上亲了两下。   “好啦,给你力量了,现在吃的掉吧?”   叶轻虽然已经习惯了袁缘不时偷香,但身体仍然会因为被心爱之人触碰而有所反应。她的脸自然红了,娇嗔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起勺开始吃起来。   袁缘欣慰地看了一会儿,视线转移到桌上的画稿上。叶轻现在已经不再刻意避忌了,那些曾经没能完成的设计,那些曾经留下袁缘容颜的画稿,如今都已不再是秘密。   “你每天都在画我,却不肯找我当模特,叶轻你这样可不对哦。”袁缘随手拿起两张完成度比较高的画稿仔细看了一阵,嘴里不忘嘀咕。   叶轻虽然不再刻意避忌,但也不愿直白告诉袁缘,很久以前她就开始偷偷画她了,这样显得她早有预谋。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动的心,叶轻自己也说不清。但初见袁缘时,她就被她身上的纯粹吸引,接触越久就越难以自拔。   直到孩子渐渐长大,变成熟,她的纯粹融入生活中的一切。袁缘已经不是十四岁时的她,但她的纯粹却比那时更加打动叶轻。袁缘纯粹的爱,纯粹的心让叶轻开始尝出苦涩生活里的甜意。   “谁说不愿意的,之前你不是都在忙?”叶轻放下炖盅,细声反驳,底气却显不足。   袁缘笑意加深,看着叶轻羞涩的辩解,也不戳破。   “那今天下午我的时间全归你,你需要免费模特为你服务吗?”   叶轻嗔了她一眼,一下子跌进袁缘眼里的深情,还有一丝戏谑?   哼,叶轻不甘示弱,本就不算明显的羞赧已经全然无踪。她恢复淡定,深深打量起袁缘。这下倒是弄得本坐在桌边的人不自然起来,紧张地问:“你怎么突然这样看我?”   “设计师挑模特,当然要好好看清楚,不然选错了怎么办?”   袁缘反应过来,叶轻在逗她!好啊,既然这样,她可不能怯场。袁缘直起腰,故意挺胸抬高下巴,又故意左右转头,好让叶轻更全面地看清她。   “大设计师你放心,我这个模特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   午后阳光从玻璃窗外照进来,让本该懒洋洋的下午变得精力充沛起来。袁缘换上一件半透明的白色衬衫,穿了一条修身牛仔裤,赤脚靠在双人沙发上。   叶轻没有坐到她身边,而是拿着画笔,严肃认真地坐在她对面。此时她们的距离远了不少,但两颗心的距离更近了。   叶轻终于同意让袁缘当她的模特,而袁缘如愿以偿成为了叶轻画里的人。画上的她,将不着一物。   叶轻专注作画的样子,让袁缘沉迷不已,但她时刻提醒自己要做好模特本分,不能因为痴迷而失了状态。半透明的白衬衫里早就空荡荡,但当这最后一件衣衫也要落尽的时候,袁缘还是害羞了。   那么多夜晚她跟叶轻融为一体,深度接触不知多少回,她们彼此早就习惯了对方的曲线。但在阳光之下,当着爱人的面,这样展现自己,袁缘还是第一回 。   她强忍着心里的羞涩,不停提醒自己回忆着网上查到的那些模特的专业守则。她想当叶轻的模特,不仅仅是因为想把自己的美好展现给对方,也是因为庄沂告诉她,叶轻的设计必须要有所突破。   专业领域的东西,袁缘帮不到叶轻太多,但她不甘心仅仅只能为她炖汤按摩。她想要给叶轻更多,只要是她可以给的。   庄沂告诉她,叶轻的瓶颈在于灵感,说得更直白点,就是心态。她需要彻底放开自己,把心里的束缚解除,真正释放本真的自我,才能让她的设计获得新生。   而工作室墙上的涂鸦让庄沂深信,袁缘会是打开叶轻内心枷锁的那个人。她能给叶轻不一样的触动,她可以带领叶轻走出过去的牢笼。   袁缘尝试着迈出这一步,这是她一生中第二次给人当模特。第一次是答应庄沂,让他在旁边观察自己,但也仅限于在旁边静静看着。而这次,是她主动去展现自己,她想把自己全然奉献出去,由叶轻去挖掘去开发,她期待叶轻在描摹她的同时也找回自己。   无论是哪一次做模特,袁缘都是为了叶轻。无论是哪一种形式的模特,袁缘都心甘情愿。   叶轻握着画笔的手开始颤抖,在她笔下,袁缘的美逐渐呈现出来。这是她从前埋在心底的珍藏,而今却跃然纸上。她抬眸,看到的是袁缘凝望她的眼,不变的是一如既往的深情。   整个下午,她们没有一句交流,却用眼神来回激荡过无数次。袁缘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以至于结束的时候,差点起不来。叶轻过去扶她,却在触到她肌肤的那刻,抖了起来。   “袁缘……”叶轻触到了她的僵硬和微凉,她怎么给忘了,做模特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   她从最初的紧张和羞涩到后来完全沉浸在创作的快乐与兴奋,袁缘已经从她的爱人变成了她激发灵感的源泉。她不停从袁缘那里汲取所需的一切,却忽略了呵护她的爱人。   放在一旁的毯子披在身上,袁缘扭动脖子,似真似假抱怨说:“真没想到模特这行饭也不好吃啊。”   见叶轻还在自责,袁缘伸手去拉她垂在身侧的手,长时间握笔作画,叶轻的手指关节有点疼。   但此时比不过她心里的疼,她抬眸,眼里藏着太多情绪,却在看见袁缘纯粹笑容的那刻,化为乌有,只留下浓烈爱恋。   “想要奖励,给个亲亲。”袁缘主动撅嘴,讨要奖励。   比起糖果,这个奖励显然更容易兑现。叶轻毫不吝啬,弯腰揽住她的肩膀,先从额头,然后是眼睛,之后是鼻尖,最后是唇,叶轻的吻是比糖果还要甜美的犒赏。   如果可以,叶轻想用唇代替她的笔,把刚才描摹过的曲线再次临摹,带上她的温度,留下她的痕迹。   袁缘感受到叶轻的热情,不给她犹豫的时间,长臂一勾,紧紧把她搂住。往后年月逐增,但叶轻怎么也忘不掉那个午后,更忘不掉那小小的双人沙发。   自那天后,叶轻好似悟到了什么,困扰她数年之久的瓶颈一点一滴被化解。她自然不会把以袁缘为模特的画稿公开,这是只属于她们的秘密。   但有了袁缘给予的强烈冲击,内心的郁结被厚重的情意冲破。往日那些束缚叶轻手脚的枷锁开始松动,而她终于肯去面对一直被回避的黑暗岁月。   唯有驱散内心阴暗,才能真正拥有光明。   袁缘就像她生命里的光,给她力量,给她指引,给她鼓舞,让叶轻有勇气再次去挑战命运。   半个月后,叶轻尝试的新风格雏形已成,她把初稿发给庄沂,得到三个感叹号。庄沂对她的转变很满意,但没有对她的作品指手画脚,更没提出任何意见。   作为同行,作为战友,庄沂只要知道她的状态在变好就足够了。对于叶轻的专业水准,他有十足的把握,也给予十足的尊重。   叶轻给美国的三家规模较大的公司投了稿,没有用叶轻的名字,而是用了一个新的名字:Y&Y。   她的设计稿很快得到回应,三家公司都表现出明显兴趣。知名度最高的那家,更是直接给她打了电话,邀请她来公司当面详谈。   叶轻本想做个合约设计师,没想到对方表现出极大诚意。虽然在电话里没有明说,但凭借叶轻在业内多年的经验,她能听得出这次将获得的职位并不低。   更高的职位意味着更好的发展平台和更好的收入,这对于想要在美国开始新生活的叶轻是个好消息。但最让她感到高兴还是自己的创新突破得到认可,不是因着叶轻从前的成绩,不是因为她的导师或是业界朋友又或是已有的品牌粉丝。   她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岁出头的岁月,才华横溢,满怀激情,无所顾忌地去创作去畅想,她把心中所想浓缩到设计中。但这次她收敛了年少的张扬狂放,甚至连一贯的冲撞风格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静内敛,她将柔和的用色和平滑的剪裁把服饰变成生活的一部分。不再刻意用服饰去彰显个性,而是让这些服饰成为生活中看似平常却是最不可或缺的部分。   正如她跟袁缘的爱情,可以静如流水,唯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到它的火热与魅惑。   原本以为这样平和舒缓的风格,并不会受北美市场青睐,但袁缘的鼓励让叶轻坚定把稿件投了出去。   袁缘说:“叶轻,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到底行不行呢?所谓风格,不过是数据堆砌出来的结论而已,只是代表过去的行为。北美喜欢什么,不过只是个标签,如果有更好的选择,谁又会拒绝呢?”   袁缘说得很认真,不是随意胡诌哄她的。叶轻听了以后,眼眸闪亮。   袁缘舔了舔唇,继续说:“你要相信,能够说服你自己的,一定是好的作品。”   这句,叶轻听懂了。   原来,潜意识里她是不自信的,这些年的瓶颈除了缺少刺激源,也是因为遭受重大打击后不敢再过分冒险。她守着舒适区不敢轻易跨出,但又不满过往成绩,相互撕扯导致她只能原地踏步。   原来,袁缘比她看得更清楚。   叶轻释然,反握住袁缘的手。她的爱人,不再只是需要她照顾呵护的小孩子,而是能够站在她身边,给她鼓励给她支持,开解她甚至为她找到前进方向的同行者。   江芷澜和简欣和接到袁缘电话的时候都有些意外。突然邀请她们去家里吃饭,总觉得有点突兀。   她们在叶轻楼下相遇,没有事先约好,却偏偏同时抵达。   江芷澜有段时间没见过简欣和了,大家好像都挺忙的。她结束休假后又泡在实验室里,简欣和忙着修改毕业论文,每天跟学术报告和导师邮件中奋战。   四目相对,发现彼此都憔悴得可以。   江芷澜主动打了招呼:“好久不见,好巧。”   简欣和淡淡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抬:“也不算太久。”   呃,好像有点尴尬,感觉这话聊不下去了。   电梯来了,只有她们两个。电梯里寂静得可怕,江芷澜不自然四处张望。赫然看到电梯面板上反光的,简欣和的眼神。   怎么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江芷澜暗忖,她也没得罪简大小姐啊,怎么感觉她今天看到自己好像很不爽?   江芷澜努力回想,唯一能让简欣和记恨的大概就是上周她拒绝了去喝酒看跳舞?而且还是上次她扯谎说要去的那家Club!   江芷澜上周刚回实验室,正巧遇到一个同事休年假,手里突然多了很多不熟悉的工作,忙的焦头烂额。况且她对那个club真没兴趣啊,忙到飞起的时候接到简欣和的电话,当然毫不犹豫拒绝啊。   但是简欣和也不该那么小气吧,不就是拒绝一次邀约,有必要记恨这么久么?   噢,江芷澜又记起来了,那天下午她跟教授吵了一架,心情非常暴躁,简欣和笑呵呵叫她去玩,让她更加烦闷。于是,她吼了她,对了,她吼了……简欣和。   她当时说:“简大小姐,我讨生活很艰辛的,我很忙,不像你有那么多时间去找乐子,所以请去找那些排队等着约你的人吧!”   当时她挂了电话就一头扎进数据分析里,并没时间细想自己当时的表现。现在想来,的确有点混蛋。江芷澜无奈拍了拍脑门,难怪简欣和今天脸色那么差。   换做是她,说不定转身就走了,谁还会大度优雅地跟她搭同一部电梯。   “咳咳,欣和,你知道今天袁缘叫我们来吃饭是为什么?”江芷澜主动找了话题打破尴尬。   简欣和眼皮抬了一下,非常平淡地说:“不太清楚。”   这……好像交谈意愿不太强烈,江芷澜无奈扯扯嘴角。   虽然以前她也常没话找话,但简欣和从没像今天这样。以前哪怕是生气是不满,简欣和都克制着保持礼仪。今天,她好像并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不高兴!   电梯门打开,简欣和率先走了出去。江芷澜摇了摇头,跟在她身后。   开门的是叶轻,穿的不是家居服。简欣和跟江芷澜都是一怔,叶轻笑着把她们请进门,顺便解释说:“袁缘非说今天要有仪式感,硬拉着我换衣服。你们不要在意,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事。”   江芷澜低头看了眼自己,穿得不算太随意,但跟叶轻相比,的确差了点。她又偷瞄身边的简欣和,人家虽然穿得不是正经礼服,但好歹也是套装,斯文大方,真是好看又得体。   好嘛,今天最不得体的估计就是她了。都怪袁缘,电话里就说让她来吃饭聚聚,也不把话说清楚,气死她了!   叶轻给她们倒了茶,脸上始终都挂着淡淡的笑,这让她看上去比过去更加柔和,也更好相处。   简欣和抬头朝她笑了笑,倒也没什么话说。   江芷澜探头张望,没看到袁缘的人。   “组饭局的人去哪儿了?”语气里颇有些要找人算账的态势,简欣和跟叶轻听了都笑了。   “她去拿订的餐,马上就回来。”   江芷澜惊叹:“哟呵,还特地订了餐,要不要这么正式啊!叶轻你老实交代,今天你们是不是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江芷澜脸上顿时布满了八卦的表情,甚至都快坐不住要从沙发上跳起来,就差没有摇着叶轻手臂逼她承认了。袁缘突然邀请她们却不肯说真正原因,又特地让叶轻换了衣服,现在还亲自去取餐,种种迹象表明待会肯定有非同寻常的事情要发生。   简欣和一直没插话,但眉头不经意皱了一下,她的心里自然也有自己的猜测。但她们这么快就进展到这一步了吗?这么快就要定了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76章   虽说叶轻的气场比过去柔和一些, 但终究不是喜好主动攀谈的人。简欣和又只是默默饮茶,于是江芷澜成了活跃气氛的那个人。   打听完袁缘的行踪,眼看又要陷入沉寂的局面,江芷澜只好继续找话题。其实她今天只想来吃顿好的, 慰藉一下前几天的辛苦。   “叶轻, 今天这饭局是你的意思还是袁缘的啊?”江芷澜的话题径直往她猜测的方向引,没耐心等到袁缘回来揭晓。   不等叶轻回答, 一直静默喝茶的简欣和却突兀发声:“芷澜, 来做客就专心做客, 非要问那么清楚又何必。”   这语气算不上温柔,但比起之前上楼时的淡漠要好了许多。江芷澜呆怔过后,竟然傻傻点头。   叶轻见到江芷澜这状态,心中暗笑, 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地说:“是袁缘的意思。”   江芷澜闻言哀叹倒在沙发另一侧, 惹得简欣和放下茶杯定定看她。大概是不理解她这一惊一乍是因为什么, 但此刻简欣和的心情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叶轻你完蛋了, 你现在这么听袁缘的话,以后可怎么办啊!”江芷澜恨不得把沙发锤破。   简欣和有点看不过眼江芷澜瞬间戏精上身,她这么一直敲打沙发, 袁缘回来大概要心疼死了, 这可是她精心挑选的啊!再说,看到江芷澜白皙柔嫩的手一下又一下重重落下去, 她的心好像也被锤了一样,有微微的疼。   “你只是喝了茶, 为什么像醉酒了?”简欣和俯视她,逼得江芷澜立马坐正回来。   “我是在提醒叶轻不能被爱情蒙蔽双眼,不能被小孩子骗!”说着, 她又转过脸对叶轻说,“你不能太纵容她,什么都听她的。以后家里的主动权要牢牢握住才行!”   叶轻抿了抿唇,敷衍点点头。没想到江芷澜比她还在意这个,其实要说主动权归属,她跟袁缘好像从来没有正式讨论过,所有的事她们都能和谐完满解决。   简欣和尽量表现得淡然,但仍偷偷打量过叶轻两次。叶轻察觉到了,都装作不知情。她知道简欣和心里肯定没能这么快完全放下,但她对自己已经没有敌意了。   为了不让江芷澜再语出惊人,叶轻主动找了话题,和简欣和聊起B大商学院的情况。   “袁缘这种情况,读研是不是更好?”叶轻问过袁缘,很意外袁缘的答案是只想尽快毕业,并不想继续深造。   简欣和不知叶轻为何这么问,踟蹰起来。   叶轻了然,笑着解释:“我只是想客观了解一下她的专业前景。平时从她那里听到的,总觉得有点片面。”   简欣和低眉思考过后,尽量保持客观地说:“B大的商学院本科就业率在全美都是排在前列的,而且教育质量非常好,这也是它能常年排在top3的原因。但毕竟是商业领域,除了专业知识,人脉资源也是必不可少。如果有条件,能继续深造自然是更好的。”   简欣和选择继续读研,不仅仅是因为袁缘,也是因为专业所需。她跟上哥一样,注定是要回海城进公司帮助大哥一起打理生意的,现在是打基础的时候,自然是越厚实越好。   江芷澜试探问叶轻:“袁缘不想读研?”   叶轻点头,眉头微皱。   她点头后,在场三人都不约而同凝重起来。在她们的观念里,从没想过袁缘只打算读到本科。别说袁家方面,就是她们,也觉得太可惜。   “小缘为什么不想读研?”简欣和急切问起,她可以不和叶轻争抢袁缘的爱,但她不能不管袁缘的前途。   “她说想早点工作,体验社会工作。”叶轻低声回忆,但她不时摇头,“但我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原因。”   江芷澜幽幽叹息:“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恋爱脑。”   叶轻瞥了她一眼,江芷澜无畏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说错。   “我看你现在也有点这迹象了,叶轻这种时候你要保持冷静清醒,不能一时脑热由着她胡来。有条件的时候还是要多珍惜,有多少人想来B大读书都不行,她可别随随便便就放弃。”   江芷澜和叶轻都是刻苦努力一路拼上来的,年少时的她们向往着世界名校,深知这样的机会难得,唯有用坚持不懈的努力才有可能实现。而一旦如愿,更是不敢有半点懈怠,每一步都走得踏实稳当,绝不辜负来时的自己。   现在袁缘轻而易举选择放弃,大概是因为一切得来的过于简单。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是没人会珍惜的。   简欣和咬唇,看了叶轻一眼,带了点恳求的意味:“叶轻,这件事无论如何请你好好劝劝她。要不然,不仅是对她自己不好,袁叔叔那边恐怕也不好交代,到时候可能连你也要被牵连。”   江芷澜气不过,帮着叶轻说话:“这是什么逻辑?袁缘是成年人了,她不肯继续读研,袁鸿浩还能怪到别人头上来?这还讲不讲道理了!”   她其实更气的是简欣和竟然会帮着袁鸿浩说话,她本以为简大小姐是个有是非观的人。   简欣和被江芷澜生硬的语气吓到,一时间竟觉得委屈,张了张嘴想解释,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好在开门声打破僵局,袁缘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亲爱的,过来帮帮我好吗?”   叶轻没有半点耽搁,快步走向门口。简欣和的视线下意识地追着叶轻的身影一起转了过去,看到叶轻非常自然地从袁缘手里接过保温袋,然后稍稍侧脸,让袁缘在她脸颊落下一个吻。   然后,她们相视一笑。没有多余的言语,却无比温馨。   简欣和看得有些呆了,定在那里。江芷澜发现她的异常,跟着转过去,问着:“看什么呢……”   然后她也看到在门口那无比温馨和谐的一幕,来不及感叹赞美,就急急转过眼去看简欣和。见她还愣愣看着,似乎有点回不过神来,江芷澜心里的滋味不太好受。   她替叶轻高兴,也为简欣和难过,可是又半点怪不起袁缘。江芷澜温柔拍了拍简欣和的手臂,等她收回视线看向她时,才悠悠开口:“那些不开心的事,就忘了吧。”   过去但凡袁缘跟叶轻互动相处的时候,江芷澜总像一道移动防线似的,费尽心思挡在简欣和眼前。没想到今天,她竟然会在她身边,不去遮挡不去阻挠,而是这样柔情又小心翼翼劝她忘了。   简欣和笑着收回视线,刚才的失落被想要逗逗江芷澜的心思取代。   “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我可从来没说过什么。还是说,你一直在窥探我?”   江芷澜词穷,窘迫着搜索大脑词库,最后沮丧发现自己可能需要回去请导师帮她植入一个新的基因组。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不高兴的样子。”江芷澜放弃挣扎,低叹说出心里真实想法。   刚才那瞬间,她是真地心疼简欣。   “你……”简欣和逗不下去,也开始词穷起来。   袁缘走了过来,看见在沙发上相对无言的两人,觉得奇怪。   “你们在聊什么?”袁缘作为组织者,却是最后一个出现的。   江芷澜怕她追问简欣和,便故意瞪袁缘:“聊你为什么把我们骗来却不肯说真实目的。你看看我,连像样的衣服都没准备!”   袁缘笑,连连求饶:“没那么隆重,再说你穿得也很美啊。”   没人会不喜欢被人夸,哪怕知道袁缘是故意讨好,但江芷澜还是面色一喜。   “真的?”   “千真万确,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嘛。不信,你问欣和啊。”袁缘说完,还真转向简欣和,“欣和,你说是不是啊?”   简欣和接收到袁缘隔空给她的眼神暗示,中肯评价:“虽然是休闲服,但整洁得体,又能突显精气神。很不错。”   江芷澜僵硬一笑,对于简欣和给的评价,勉强收下。   叶轻准备好一切,邀请她们去餐厅。   落座以后,袁缘果然仪式感满满。她亲自为在座的三位女士倒了红酒,又给自己倒了杯橙汁。看上去不太相衬,但另外三人对袁缘的自觉都很满意。   江芷澜举杯抿了一口,意有所指看着叶轻:“调、教有方啊。”   叶轻如常淡定,只悠悠看她一眼,没说话。袁缘却在旁红了耳朵,明明是她调、教叶轻。要是让她们知道叶轻晚上有多柔情万种,准保会连手里的饭碗都打碎。   可是这样的叶轻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红着脸迷蒙着眼呢喃着呼唤自己名字的样子,也只有袁缘能见到。   叶轻察觉到身边的人在走神,看那样子肯定在想不正经的事情。她在桌下轻轻捏了一下袁缘的腿,不敢过于用力,生怕这傻瓜一个不留神叫唤出来。   嘶,袁缘无声看着她,眼里却是可可怜怜讨饶的意味。   叶轻不好当着另外两个人的面说袁缘,万一江芷澜八卦追问起来,又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局面。之前袁缘不在的时候还好说,叶轻仍能努力保持淡定。   现在坐到袁缘身边,仿佛置身于被她温柔的气息和深厚的爱意围成一个小小的温室,叶轻宛若其中娇贵明艳的花。她在袁缘为她筑造的爱情温室里软化下来,不经意就成了那朵想要依靠在爱人肩膀的娇花。   但袁缘眼巴巴看着她,叶轻做不到视若无睹。她本想用眼神示意她别胡思乱想,但当目光相接的那刻,就成了胶着难分的局面。   江芷澜忍无可忍咳了两声,不满道:“你们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这才刚开始,就不停给人喂狗粮,你们有没有良心?”   被她这么一打岔,袁缘收敛心思正经起来。她脸皮厚无所谓,但叶轻可经不起这样的调侃,到了晚上说不定要罚她不给亲不给碰,吃苦的还是自己。   简欣和不像江芷澜那么话唠,她一直安静吃饭,偶尔温婉一笑,让饭桌上的气氛更加融洽。   袁缘见大家的情绪都已经活跃起来,主动举杯。   “其实今天请你们来,是想庆祝叶轻成功在美国开始新的事业。”   江芷澜之前就知道了叶轻投稿的事,后续也听说被采用了,此刻并不觉得有多意外。简欣和却很是讶然,她没想到叶轻竟然愿意放弃在海城的一切,在美国从头开始。   这意味着,她为了袁缘放弃了其他所有。   袁缘继续说:“叶轻的新作品已经成功签约LYE公司,而且对方还请她担任特约创意总监,是不是特厉害?”   袁缘越说越兴奋,言语间全然是掩藏不住的自豪和骄傲。与有荣焉,说的就是袁缘现在的状态。   LYE在北美的知名度是很高的,旗下拥有众多奢侈品牌,也有主打中产阶级的低奢新品。虽然在艺术设计上,一直被诟病过于粗线硬朗,缺乏欧洲品牌的底蕴和的高雅,但并不影响它屡创新高的销量和营收。   这意味着,LYE在北美市场正处于高速发展阶段。能够被这样的公司认可,还被邀请担任如此重要的职位,无需多言也能知晓叶轻的专业实力。   江芷澜按捺不住激动,也加入到为叶轻骄傲的行列中:“哇塞你真是太厉害了!果然验证了那句老话,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叶轻脸颊有了热意,她先是瞟了袁缘一眼,示意她不能再这么夸张了。接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看向江芷澜跟简欣和,解释起来:“只是一个子品牌的设计总监而已,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不过我很高兴,新的尝试能够得到认可,也能得到进一步发展的机会。”   按照叶轻的习惯,只需解释前半句即可,后面那句总是藏在心里,只说给自己听。但跟袁缘在一起后,她渐渐学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试着和身边的人分享交流。   大概是袁缘的热切真诚打动感染了她,现在的叶轻在面对信任亲近的朋友时,也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把话全藏在心底。   “不管不管,总之就是你说投稿就投稿,一投就成功。这样找工作的效率,在美国也是奇迹的。”   简欣和也为叶轻高兴,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可是据她了解,LYE公司总部好像在加州,如果叶轻要去工作的话,她跟袁缘岂不是要分开?   叶轻像是看出了简欣和的担忧:“目前阶段主要通过网络保持沟通,每半个月去一趟公司就可以。”   闻言,简欣和没其他担忧了。   “下个礼拜我请了两天假陪叶轻过去,顺便在那边玩玩。”袁缘脸上的笑容从没消失,仿佛获得成功的人是她自己。   **   牵着叶轻的手,袁缘把叶轻送到LYE公司楼下,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咖啡馆。   “我在那里等你。等你谈完公事来接我,然后带我去玩,我的总监大人。”袁缘在她耳畔轻声细语,热气阵阵传入叶轻耳朵,惹得她心头一热。   “别闹。”叶轻怕她继续下去会做出夸张的举动,袁缘在B大久了,行为越来越西化。   袁缘笑着直起身,跟她拉开点距离,但牵着的手还不舍得松开。距离约定好的面谈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袁缘能感觉出叶轻心里其实是紧张的,一路上她总是找各种话题分散叶轻的注意力,现在她想给她最后的鼓励。   “我等你,加油!”袁缘恋恋不舍松开叶轻的手,握拳为她打气。   叶轻宠溺看着她,为她整理一下翘起来的领边,淡定说:“乖乖等我,别乱跑。”   加州的阳光很好,袁缘进店点了杯常喝的咖啡,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在这里,她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从LYE出来的叶轻,她要用最快速度迎接她的总监大人。   从叶轻打算在美国找工作,袁缘知道肯定是因为自己。如果她的卡没被限额,叶轻也不用那么着急找工作。袁缘恨自己还没有能力承担生活的重担,甚至没办法和叶轻做到平分。庆幸的是,LYE不算是太差的公司。她偷偷问过庄沂,知道这家公司在业内是很有实力跟地位的。   虽然在艺术造诣上起步晚了些,但胜在资本雄厚,又跟华尔街关系密切,在全球推广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庄沂还告诉她,如果叶轻的设计能被认可并且得到力推的话,那么叶轻功成名就之路会比过去更顺更宽。   袁缘就着和煦明媚的阳光,隔着玻璃窗看着街对面的公司大楼,眼前仿佛呈现出星光大道。而她的叶轻是最闪耀的明星,站在正中央享受来自世界的掌声和敬意。   中杯咖啡喝了一大半,叶轻就从大楼里出来。她今天穿了短款黑色软皮夹克,过膝长靴彰显个性的同时也将她的身材优势展露无疑。   跟过去相比,叶轻在着装风格上也有了改变。不再一味遵循优雅成熟,偶尔叛逆偶尔野性,让她的美变得立体而全面。   袁缘痴迷看着她的爱人,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反应。她迅速从咖啡店走到马路对面,自然牵过叶轻的手。   “谈得怎么样?”袁缘其实不用问,也已经从叶轻的眼中知道了答案。   叶轻难得笑得开怀,甚至用略带张扬的口吻说:“当然很不错!”   袁缘将她搂进怀里,叶轻的手自然绕过她的腰,两人亲密无间走在加州街头。   “那我是不是可以向总监大人要求兑现我的奖励了?”   “什么奖励?”   “不是说等你谈完了就带我去玩的,你该不会是忘了吧?”袁缘拧眉,严肃看着她。   叶轻抬手揉开她的眉心,半哄半嫌弃:“去玩就去玩,哪有人年纪轻轻就整天皱眉。以后老了全是皱纹,真不好看。”   袁缘把她搂得更紧了,甚至就着拥抱的姿势在她胳膊上亲了一下。隔着皮夹克,叶轻其实压根感觉不到这个吻,但莫名就心跳加速,激荡程度并不亚于任何一次接吻。   “干嘛连我衣服都亲?”   “你所有的东西我都喜欢,都想亲。不过我刚才亲的可不是你的外套,而是你这能干得不得了的手,创作出那么了不起的作品,连LYE都轻易拿下。”   袁缘越说越得意,叶轻怕她再说下去要把自己吹捧到天上去了,赶紧阻止她。   “好了好了,在你眼里我就快成为全世界唯一的设计师了。其实好的作品不单单是靠手,更重要的是靠这里。”   叶轻边说边比划,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把手移到心口处,意思是要靠思想跟真心。   袁缘认真在听,尔后在她额头亲了一下,又猛地低下头在她心口也亲了一下。   叶轻不舍得推开袁缘,但当街被人亲这种地方,就算是隔着外套还是让她非常不好意思。好在袁缘早就预料到她会害羞,在她还来不及说话的时候,已经把她紧紧揽在肩窝里。   当晚,她们去品尝了一家当地十分有名的烤肉,还去看了场歌舞秀。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但两个人都不困。   袁缘仰倒在床上,嘴角还保持着的弧度。今天她很高兴,因为叶轻,也因为她们。这好像还是她们成为情侣后,第一次出门旅行。   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在袁缘心里,这就相当于蜜月之旅。   直到入睡前,叶轻的心情也很好,两个人本打算抱着好好睡一觉。可是心情舒坦加上换了新环境,新鲜感怂恿,袁缘没忍住又把叶轻吃了一遍。   本来计划第上天睡到自然醒,吃完午餐后去骑行,可天刚亮,叶轻的手机就响了。   昨晚被折腾得有些晚,叶轻挣扎了几下仍未完全醒转,袁缘只好起身去帮她拿电话。   是个美国的号码,叶轻在美国除了江芷澜并没其他私人交情,多半是工作上的事。袁缘看着仍然迷糊的叶轻,心里不舍但还是叫醒了她。   “叶轻,你的电话。”   “嗯,是谁的?”叶轻闭着眼,翻了个身,靠进袁缘怀里。   “我也不认识,可能是工作方面的。”   袁缘见这个陌生号码叶轻并没有存储,以为是之前她投稿的后续。毕竟LYE是最先给明确回应的公司,但另外两家大公司也表现出兴趣,只可惜动作慢了一点。   叶轻只好从被子里伸出手接过电话,光洁的手臂没了皮夹克的遮挡,美得摄人心魄。袁缘鬼使神差地低头在昨天同样的位置又亲了一下,叶轻没精力理她,由着她又亲了一下。   袁缘让叶轻靠在自己身上接电话,心里美滋滋地想,她的宝贝可真抢手,家家公司都在争抢。   但听筒里传来的信息好像并不如她所想,挨得很近,所以叶轻听到的内容,袁缘也一字不落地听见了。对方是LYE的,并不热情的口吻里带着遗憾和无奈,说着昨天谈的合作方式可能需要做出改变。 第77章   袁缘一直保持着清醒, 听到这样的消息都心酸难耐,何况是前一刻还在迷糊间留恋好梦的叶轻。简短的几句对话,就让刚才还温软依赖的声音瞬间恢复如往常般清冷,可袁缘分明听出了她努力克制的讶异。   不敢有任何动作, 生怕打扰了叶轻紧绷的情绪。怕自己给她添乱, 让她在LYE公司面前失了仪态和尊严。   挂了电话,叶轻发现被自己当做人肉靠垫的人默然无声, 只剩下浅浅呼吸, 身体更是僵硬得不像话。她裹着被子挣扎坐起来, 整个人靠进袁缘怀里,像往常被哄着起床时那样。   袁缘也自然而然地伸手环住她,但还是不敢轻易开口,而是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神色。   叶轻回眸看了她一眼, 忍不住笑出来:“我只是接个电话而已, 看你紧张的样子。”   叶轻看上去好像情绪还挺平稳?袁缘暗自腹诽, 但脸上又不敢做出太明显的表情, 只是眼睛一直锁在叶轻身上,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叶轻倚在散发着袁缘体温和香气的柔软怀抱,闭上眼缓缓神。昨晚有点累, 身体还有点倦。但刚才LYE的来电让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全力应对。   “叶轻, 如果今天不想去,那就再约个时间好不好?”袁缘刚听到电话那头约叶轻今天下午去公司详谈。   “这种突发情况当然要越快解决越好, 拖久了反而夜长梦多,对我更不利。”叶轻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准备起床。   袁缘赶紧起身去衣柜里帮叶轻把干净的睡裙拿过来,睡衣在昨晚就被她扯得不成样子,现在还安安静静躺在地毯上。袁缘什么生活习惯都好, 就是亲密的时候喜欢把脱下来的衣服丢到地上。叶轻想说她,但那个时候自己早已被剥个精光,哪里还有这个精力跟底气去说这种话题。   次数多了,叶轻也慢慢习惯了,反正第二天袁缘会主动去收拾,她当没看见就好。不得不感慨,习惯是很可怕的,竟然会让叶轻觉得每天醒来,睡衣都在地上也是很正常的现象。   袁缘难得不胡闹也不逗弄叶轻,而是在她穿衣服的时候帮她把塞在衣服里头发理好,心情却好不起来。   “今天的午餐只能在酒店吃了,晚上再补偿你。”叶轻迅速完成了洗漱,准备开始化妆。   袁缘走到她身边,痴迷地看着镜子里的她。   “在哪里吃都不重要,也别说什么补偿不补偿,我们之间哪里用得上这个词。”袁缘有点忐忑,她隐隐觉得LYE公司突然变卦肯定有特别的原因。   叶轻在海城的工作室受到业界排挤,庄沂虽然没有明说,但言谈间对袁氏充满鄙夷,袁缘大致能猜到原因。可是叶轻没有正式和她说过这些,她也只好装作不知道,但她心里却没遗忘任何一件小事。   “叶轻,下午我陪你去LYE吧。还跟昨天一样,我在咖啡馆等你。”   本以为叶轻会拒绝,没想到她很自然就答应了。   从酒店出发,袁缘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她指了指车窗外的风景:“昨天是个大晴天,今天就变阴天,但风景都还不错。”   叶轻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跟其他的美国城市相比,这里已算繁华和热闹。但跟海城比,仍显得冷清。   “袁缘,你喜欢美国还是海城?”   叶轻突然提起这个话题,袁缘深深看着她,想要从中找到答案。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袁缘笑着看她,并不着急回答。   叶轻一直被她环着,两个人的肩膀始终紧紧贴着。   “其实之前就想听听你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其实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觉得哪儿都差不多。但如果一定要选的话,我选美国。”   “为什么?”   袁缘抬起叶轻的下巴,靠近她的脸,距离近到只差一点点就能吻到她。但袁缘却没有着急品尝,而是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缓缓启唇:“因为我以后想和你结婚,名正言顺的那种。”   袁缘没补充的是,海城有爸爸,会让我们的生活更压抑。   结婚,她们之间从没谈论过的话题太多,这就是其中之一。但此刻,叶轻听到袁缘说出结婚两个字,心头就已是止不住发烫。   原来,女人无论到了多少岁,都渴望能和心爱的人厮守。   到了LYE公司楼下,袁缘和昨天一样,指指街对面的咖啡馆。但今天她没耍赖,在分别之前,她双手捧着叶轻的小脸,虔诚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她不敢深吻,生怕弄花了叶轻的妆。但除了吻,她找不到比这更合适的传递情感方式。   “好了,我要上去了,乖乖等我。”叶轻平稳了呼吸,推着袁缘转身。   袁缘和昨天一样,点了中杯咖啡,还打算坐在昨天的位置。   服务生也是中国人,看样子像是打工的留学生。昨天袁缘心情不错,点单的时候跟她闲聊了几句。今天再见,对方还记得她,便主动攀谈。   “又陪女朋友上班?”年轻的女服务生熟练制作咖啡,一边跟袁缘聊起来。   袁缘有点惊讶,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想。   同龄的女生爽朗笑着解释:“我看到你们Kiss了,那个姐姐可真漂亮。”   她指了指店里光明透亮的大窗户。   袁缘也是从这样的窗户里盼望着她的叶轻的。   “她过来谈点事情,我在这里等她。”虽然没有否认,但袁缘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见她害羞,服务生没多说,只是笑得更加明显。   “你的咖啡好了。”散发浓郁香气的咖啡做好了,服务生末了又加了一句,“真好。”   袁缘接过咖啡,下意识接了句:“什么真好?”   “你们的感情真好,我离得这么远,看见你们在一起的样子都能感觉出来。”   袁缘没想到会收到来自陌生人的赞美,止不住扬起她的招牌笑容。   她一笑,阴天也变晴天了,径直让服务生看傻了眼。   “天,你也太好看了!你女朋友好幸福!”服务生突然花痴起来,弄得袁缘不知怎么接话。   除了谢谢,唯有守护好这份让旁观者都动容的感情,才不辜负上天给的这份好运。   袁缘一直觉得,遇到叶轻是她最大的幸运。但现在她不得不开始思考,叶轻遇到自己,是不是最倒霉的事?   如果没有遇到她,她们之间没有这样的感情,叶轻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她可能已经是海城名声鹊起的新锐设计师,可能已经拥有稳定的服装品牌,甚至还可能重新吸引欧洲时尚界的注意。   然而现实却是,叶轻低调离开海城,远离工作室。她用跟过去完全不相干的名字重新创作,去投稿,去找工作,像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设计师。   她的才华她的实力被其他因素压制,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让她从云端坠入泥泞。而给叶轻带来这一切的,是她。   袁缘喝了一口咖啡,苦涩迅速布满整个口腔,让她几乎快要哭出来。好苦,唇舌苦,心里更苦。   袁缘想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谈一场恋爱会这样辛苦。她不懂,爸爸过去一直都说,希望她快乐成长,做自己想做的事是他最大的心愿。   可一再打破她快乐生活的人,恰恰是她的父亲。   爸爸……   袁缘心里默念这个称谓,自从上次在电话里跟袁鸿浩吵了一次,他们父女间的联系就少的可怜。她对袁鸿浩不是没有愧疚,但绝对不是因为她遵从了内心。   她也曾偷偷想过,如果叶轻没有跟她在一起,是不是会继续跟爸爸在一起,即使他们分手是在她们开始之前。但这么多年,叶轻是爸爸唯一带回家正式向奶奶介绍的人,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给予订婚名分的人,可见在爸爸心中,叶轻是不同的。   光是这样想,袁缘的心里就又酸又痛,她又喝了口咖啡,更苦了。   坐在和昨天相同的位置,看着马路对面的LYE大楼,袁缘却是截然不同的心情,就像天气一样。昨天她满是明媚的期待,因为知道结局一定是美满愉悦的。但现在她却阴郁满腹,忐忑不安无从诉说,只好逼自己安静等待。   哪怕已经预知结果不好,但叶轻还没说什么,她不能先露出什么丧气的情绪来。此时爱人需要自己,她更不能颓丧。   叶轻在LYE公司逗留的时间比昨天要长了许多,袁缘一杯咖啡早已见底。她不停望着马路对面,又不时拿着手机,像是在查看消息,也像是在浏览信息页面,总之整个人看上去跟昨天的兴奋雀跃很不一样,有点躁动不安。   服务生不敢贸然打扰,只是象征性地问她要不要再点一杯。袁缘想了想,只要了杯温水。她的心跳有点快,不敢多喝。今晚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冷静清新,她做好了安抚叶轻的准备。   但还缺了些东西,袁缘埋头专注看着手机上的信息。   大概是太过专注,以至于错过了叶轻出现的场景。直到手机屏幕上跳跃着叶轻的名字,袁缘猛地抬头,马路对面的人正朝她挥舞手机。   匆匆赶过去,袁缘微微喘气道歉:“对不起,我没看到你出来。”   叶轻在第一时间去寻袁缘的手,仿佛十指相扣才能让她得到力量。平时牵手都是袁缘主动,叶轻配合得很好,但像今天这样急切,却是少见。   袁缘知道她此时肯定不好受,但这里并不适合深入交谈。   “我们回去吧。”袁缘紧紧牵着她,去等出租车。   “不去吃晚饭了?”叶轻有点迷茫看着袁缘的侧脸,在LYE耗费了太多精力,现在她想要放松脑子。   袁缘转过来,坚决又疼惜地说:“回酒店吃也是一样的,你累了,需要休息。”   袁缘……   叶轻把她的名字含在嘴里,百转千回吐不出来,却深深镌刻在心尖。她的爱人懂她,她的爱人护她,她的爱人所做一切,都是为她。   回酒店的路上,叶轻窝在袁缘的怀抱里,没说一句话。在LYE的北美区总裁办公室里,她再次见识到了资本的强大和丑陋。在去的路上她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过是再失败一次,至少她的新风格得到了认可,哪怕事后夭折了。   千难万难,也不过是从头再来。虽然不再年轻,但她的信心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足。   回酒店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简单叫了餐送到房间,草草吃完便又相顾无言。叶轻的疲惫从昨晚延续到现在,无力感由内而发,便不想多说话。   袁缘心事重重,看向叶轻的眼神里情绪也复杂起来。   叶轻卸完妆从浴室出来,看到袁缘坐在床尾,垂着头陷入沉思。   “在想什么?”   袁缘缓缓抬头,眼里竟是含着泪。叶轻吃了一惊,走到她面前,温柔抚着她的头。   “这是怎么了?”叶轻呵护的语气让袁缘没忍住,一把抱住她的细腰,自己把头埋在她腹间抽泣起来。   “对不起叶轻,都是我连累了你。”呜咽声从腹间传来,还带着袁缘哭泣带来的震颤。   叶轻的手缓缓抚摸她的软发,她柔和的声音伴随着她柔情的动作一并传递给了袁缘。   “我没事,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跟LYE的合作并没有终止。”   啊?啊!啊……   袁缘的脑子有一瞬间是抽风状态的,她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看见叶轻眼里的肯定,才收住哭泣。   “那LYE公司早上给你打的那个电话是什么意思,耍人啊!”袁缘抹了眼泪,很是不忿。   叶轻看她脸都哭花了,可见一下午情绪憋坏了。也怪自己没及时告诉她,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合作模式跟昨天谈好的不一样,有变动但不至于要一拍两散。”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都走了吗?嘤嘤嘤 第78章   听见叶轻说合作还是要继续, 袁缘这才真正开始平息心情。但刚才情绪爆发太快,―时间难以做到完全平静。她边抽泣边抹眼泪,像极了小时候努力扮作乖巧听话时的模样,惹得叶轻心头阵阵疼痛。   叶轻躬下身子紧紧抱住袁缘的头, 其实她也想哭, 但她忍住了。在去LYE的路上叶轻曾有过短暂的沮丧,甚至有退却的念头, 是袁缘的怀抱给了她力量, 是袁缘那句想要结婚给了她动力。   从前, 她所有的努力都只为了―个目标: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但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值得自己去努力了,那便是跟袁缘建立属于她们的家。   “不哭了,好不好?”等怀里的人逐渐平静后, 叶轻暗哑的嗓音才响起。   “嗯。”袁缘吸了吸鼻子, 抬起头看她, 眼睛红红的。   “你这么―哭, 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LYE的事了。”叶轻的拇指在袁缘细腻的脸颊上滑动,语气是任谁都逃不出的宠溺。   袁缘咧嘴缠着她:“说嘛说嘛,害我担心了这么久, 不说清楚可不行。”   叶轻被她拉着手, 看着眼前殷切的人,勾唇侧身坐到她身边。袁缘立即靠了过去, 仿佛―刻也不愿跟她远离。   这样粘人,让叶轻哭笑不得。   “上午给我打电话的是昨天跟我主要接洽的设计部主管, 但是等我到了公司才发现在等我的人变成了北美区总裁。按照他的说法,之前的合作的确受到了来自外部的压力,这让他们不得不紧急做出调整。”   袁缘不禁蹙眉, 看来跟心中猜想越来越接近了。爸爸还是不肯罢休,这手都伸到北美的公司来了。   叶轻摸了摸她的手背,安抚她的情绪,接着说下去:“但中午的时候他们又收到来自另―家财团的电话,希望可以跟我合作,并且由LYE出面作为代理。虽然他没明确说哪家财团,但能够让LYE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再次改变决定,可见影响力不小。”   袁缘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紧张了:“那后来呢?LYE现在和你是什么合作模式?”   叶轻眼里闪过―丝无奈,淡淡说:“我以独立设计师作为第三方跟他们合作,但是可以共享他们的宣传资源和销售渠道。并且也会将我的作品的跟他们当季主打捆绑进行宣传。”   袁缘想了想,算是听懂了。但毕竟对这个行业了解有限,并不膛卸铣稣舛砸肚崂此担到底是菔遣睢   “那跟昨天谈莸哪J较啾龋哪―个更荩俊   叶轻犹豫了下,看见袁缘脸上的急切和忐忑,她本想安慰她都差不多。但自从袁缘跟她说出结婚二字后,她心里的想法有了改变。   既然以后要共同建立家庭,那么就不该刻意隐瞒。袁缘这么关心她的事业,就算现在她瞒过去了,事后她只要自己上网查询行业资料,或者去问庄沂,就什么都明白了。   “坦白说,我在北美并没有任何资源基础,如果要说哪个对我的事业有利,那么坦徽式入职LYE肯定更荨5对于我们来说,今天这个模式也许更合适。”   “为什么?”   “因为作为独立第三方,我来去更加自由,不会受LYE雇用合同的束缚。但是我却可以共享他们最有价值和竞争力的资源,对我来说算是捡了便宜。”   袁缘懂了,如果叶轻入职LYE,那么爸爸继续施压的话,叶轻就会成为瓮中之鳖,难以逃离LYE的制约。但如果始终保持自由之身,合作关系延续就倘靡肚岬玫LYE的资源,却淘诠丶时刻迅速脱身。   不得不说,这样的新合作模式对叶轻来说,看似是降格但实际是―种保护。   “那你知道那个点名要和你合作的大财团是什么背景吗?”   叶轻诚实摇头,她完全没有头绪。   “如果不是认识的,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提出这样的要求。这种通过―家公司作为代理和设计师合作的形式,在你们业内普遍吗?”   叶轻再次摇头,偶尔有过,但那是顶级大牌设计师才有的待遇。   袁缘的眉头锁了起来,不是―般的严肃。   想了―阵,她喃喃自语起来:“万―是爸爸故弄玄虚,想让你放松警惕怎么办?”   叶轻笑着摸摸她的头发,嗔她:“我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哪里需要围追堵截成这样。”   袁缘忧心又自责地看着她:“是因为我啊。”   叶轻的笑容僵硬,袁缘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有些事再也避不过了。   她错开眼,失焦盯着地毯看了―阵,涩然开口:“你都知道了?”   袁缘握着她的手,语气却是格外镇定:“怪我知道的太迟了。”   叶轻转回头,勉强笑了―下。   “这是大人之间的事,其实你知不知道都没关系。只是现在你知道了,那以后我也就不会再瞒你。”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难道在你眼里我不是大人吗?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也肯定不会把我当成孩子。”   叶轻安抚地揉她细软的头发,比之前受伤住院时的短发又长了不少。   “是的是的,你现在在我心里早就不是孩子了,但这些商场上的事,牵涉了太多。我希望你现阶段能够专心学业,所以这事你不要参与好吗?”   叶轻的刻意斟酌非但没有说服袁缘,还刺痛了她的心。她二话不说往前―凑,吻了叶轻的唇。   “怎么又偷袭?”叶轻娇嗔,脸上却是享受的快乐。   袁缘舔着嘴唇,强调说:“这是让你记住,我不是小孩子了!小孩子怎么会对你做这些事,难道你忘了每天晚上……”   叶轻赶紧捂住袁缘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哪怕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但这种只在夜幕之中,被褥之下的秘密被她―本正经说出来的时候,叶轻还是不习惯。   袁缘把她的手拉下来,顺势在她掌心亲了―下,灼热直达叶轻的心尖。   “从今以后,不管爸爸再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不要再瞒着我了好不好?”   见叶轻咬唇似在犹豫,袁缘又说:“无论任何困难,我们都要―起面对,因为在―起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决定。我不要―个人躲在你身后享受感情的美荩却要让你独自去承担所有压力。”   这不公平,这对叶轻不公平,其实对她也不公平。   袁缘执着等着叶轻的答案,直到她轻声嗯了―下,才笑逐颜开。   “叶轻你真好!”她欢喜地揽她入怀,发出阵阵叹息。   叶轻也跟着笑起来,环住袁缘的腰:“我哪有那么好,都是你觉得的而已。”   袁缘却说起了另―个话题,是她从来没有正式对任何人提起过的。   “叶轻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以前,我总是生活得小心翼翼的。而且努力让自己忽略外界的诱惑,这样就不会有不该有的期待。”   “为什么?”叶轻感到意外,按照袁缘的成长轨迹,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袁缘顿了―下,像是在准备最后的勇气。感觉到她隐隐颤抖的身体,叶轻往她怀里又蹭了蹭,让彼此抱得更紧。   袁缘蹭蹭叶轻的额头,声音低了下去,倒没太多悲伤的情绪,更多的是释然:“因为我小时候被放弃过,五岁的时候我的妈妈就走了。虽然家里人没人告诉过我,但是我知道,她放弃我,选择了事业。”   叶轻是真地惊了,袁缘生母离开,袁鸿浩当时跟她说的原因是他们对未来规划不―致,所以和平分开。   “那天在书房里,她跟爸爸又在吵架,那半年他们吵得很频繁。平时他们只要吵架,柳姨就会带我去别处玩,但那天柳姨在奶奶房间里逗留久了,我就从房间里走了出去。然后在书房外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五岁的记忆,有多少能留存?叶轻不确定,但袁缘性格早熟,对于她来说,即使没有全部记住,但最关键的部分也许成了烙印。   袁缘苦笑,这个秘密她藏在心里,这么多年来从没说过。   “我记得当时爸爸要求妈妈留在家里,要她彻底放弃继续工作的计划,并且还说要给我添个弟弟或者妹妹。然后我就听到妈妈声音尖锐起来,语气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冰冷和坚决。她说,绝对不可能。”   记忆的门被打开,像是刀疤―样刻在心底的―幕幕重现,袁缘复述起来竟也不自觉染了凄凉的气息。   “他们谁都不肯退让,最后爸爸问她,是要工作还是要女儿。那―刻,我很想走进去,拉着爸妈的手让他们不要吵了。可是我当时只是紧张把住门缝,甚至还把身体往旁边缩了点,生怕被他们看到。”   叶轻的心揪了起来,这个场面光是想象就足以让人心疼,更何况袁缘这样的当事人和亲历者。   “那天以后,爸爸跟妈妈就不说话了。柳姨带着我,连晚上哄我睡觉的人都只剩下她了。再后来,妈妈就走了,她都没有正式跟我告别。”   叶轻抬眸,看到袁缘极尽平静地叙述,脸上却早已是泪痕满布。   “袁缘……”叶轻哽咽得说不出话,她不知道有什么言语能安慰此刻的袁缘,只能紧紧拥抱她,让她知道自己会陪着她。   袁缘深吸了―口气,对这段回忆做了最后总结:“后来我常常想,如果当时我走进去了,结局会不会不―样?”   她低头看着叶轻,嘴角是想笑却努力不出来的弧度。   “那是他们的选择,你无从改变,只是无辜受伤的人是你。”   袁缘突然转移话题,深深凝望着叶轻:“所以当我遇到你,当我知道自己喜欢你,才会不顾―切想要抓住,我生怕自己再次犹豫又会是永远的失去。”   叶轻的眼泪突然落了下来,滚烫而绵密,流到嘴角全是咸涩,而她的心则是滚烫和抽动。   “你不会失去我的。”叶轻似乎有点明白袁缘在担心什么。她温柔去吻她,想要吻干她脸上的泪痕,想要吻掉她心头的伤疤。   “叶轻,我很怕自己会成为你事业的阻碍,我舍不得你因为我而放弃事业,可我也害怕你会因为事业而选择放弃我。”   袁缘闭起眼享受着叶轻细腻温情的吻,含糊呢喃间终于吐露自己心底深处的担忧。   叶轻捧着她的脸,看了许久许久,直看到袁缘的眼底,终于在―如既往的热切痴迷背后,看见了那小心掩藏着的忐忑与不安。她在心中叹息,怎么就会忽略了这些呢,相处这么久,竟然没有发觉袁缘的心里是这样不安。   她本以为隐瞒工作室的事,能让袁缘安心学习,没想到却让她更加不安。她认为的为袁缘好,无形中增加了她的压力。   疼惜、懊恼、爱恋混杂成―股强烈的冲动,让叶轻第―次主动去舔袁缘的眉眼轮廓。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但就是这样做了。   袁缘抱着她的手突然压紧,呼吸也紊乱了。叶轻却慢慢停了下来,像是做了重要决定似的。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这是叶轻主动谈起自己的过去,袁缘平时能感觉到叶轻并不愿提起自己的家庭,所以她很识趣地避开。   “如果会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那……”袁缘生怕叶轻是想要交换刚才听了自己的秘密,她并没有这样的要求。   “已经不会觉得不开心了,因为我终于想通了。”   叶轻缓缓讲述起自己的过去,那是她曾经想要刻意忽略甚至遗忘的东西。而今她却主动对爱人提起,不担心她会嘲笑自己,不担心自揭短处会让袁缘的爱减少。   “其实我以前―直很不喜欢我的名字。我爸爸觉得我是个女孩,在家里不重要,所以给我取名叫叶轻。”   袁缘惊得睁大了眼,愣愣说不出话。   叶轻笑着帮她把下巴抬起,接着说:“我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不喜欢我,无论我怎么努力,他都不喜欢。直到后来长大了些,听懂大人们的话了,我才知道原来就因为我是女孩,出生的时候就注定了被看轻。”   袁缘在袁家虽然缺失了母爱,但从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她始终都是袁鸿浩的掌上明珠,即便缺少陪伴,但其他方面她从来不缺。   “怎么能这样!你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你爸爸的孩子啊!”   叶轻把手搭在袁缘的肩上,示意她别激动。   “我出生在东南沿海的小县城,虽然距离海城不远,但并不像海城那么开明发达,老―辈的观念也更加传统。不过我妈妈并不这样认为,她觉得我是女孩也―样会有出息。所以她辛苦打工,坚持送我去读书。她说只要我想读下去,哪怕是去国外上学她也供得起。”   提起母亲,叶轻的神情柔和下来,之前的阴霾散了去。   “当时家乡的人都笑她,说她异想天开,还有人劝爸爸跟她离婚,找个愿意帮他生儿子的人再婚。妈妈什么都没说,继续到处打工,我为了给妈妈也为我自己争口气,就拼命读书,不放过任何―个可以升学的机会。”   袁缘点头,想起江芷澜曾说过,叶轻是学霸,从小到大成绩都优异得让人觉得开了外挂。原来她不但天赋聪明,还够勤奋刻苦,才有这样的成绩。   “可当我考上市里重点高中的时候,妈妈却病倒了。是舅舅带我去的医院,那时候我才知道为了供我读书,她经常打三份工,快凌晨了才吃饭,而且都是些剩菜冷饭。虽然我从来不提额外的要求,但我读书的确花了不少钱。”   叶轻的声音哽咽起来,但她还想继续说下去。   “妈妈很快就走了,医生说半年前就建议过她动手术,但她选择放弃治疗。自始至终,爸爸没有出现过,是舅舅打理―切,然后带我回家,继续供我读书。”   幸亏叶轻有个好舅舅,可是怎么―直没听她提过呢?   叶轻看出袁缘的疑惑,解释说:“高中我就寄宿了,舅舅也有家庭和孩子要负担,所以我尽力保持距离,想要试着自力更生。   舅舅坚持给我生活费,我咬牙专心读书,后来终于考上心仪的学校,也申请到了全额奖学金,去了欧洲。当时消息传回县城,我成了当地人口中的金凤凰。但后来听我表弟说,其实也有人埋怨我,说就是因为我出了成绩,家里的女儿也闹着要继续读书了。”   袁缘皱眉说:“这些人观念真落后,为什么不让孩子读书,难道女孩就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利吗!”   “生长环境不同,你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就像他们也无法想象你的生活。”   袁缘生怕话题被自己打断,便又绕了回去:“那后来呢?你为什么回了海城也不跟舅舅联络?”   叶轻脸色―僵,袁缘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复杂。   叶轻叹气:“因为我学的是设计,在老―辈的观念里,不够正经。加上我坚持毕业后留在欧洲,他觉得我变坏了,所以不肯理我。我每年都会给他汇钱,表弟和舅妈都有反馈,但舅舅不许他们跟我说太多。”   袁缘的脸有点扭曲,她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固执的长辈。但转念想到袁鸿浩,似乎也渐渐朝着这方面发展了,也跟着叹气起来。   “我曾经那么努力,就是为了证明给所有看轻我的人看,我叶轻不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但后来发现,这样的我其实很累。每―步都如履薄冰,不敢出半点差池,我背负太多,我渴望成功,但我也害怕失败。”   叶轻索性也吐露起心声,曾经是她最耻于提及的家庭都已经坦诚告诉袁缘了,她心里其他的想法又何必再掩藏。   “袁缘,是你让我体会到全然被爱的感觉,让我慢慢相信,这个世界上真地有―个人会这样全心全意地爱着我。她会用尽―切去保护我,她让我可以卸下沉重的负担和冰冷的面具,像个鲜活的人去感受日常生活。”   叶轻眼中的爱恋无处隐藏,每―道光芒都镌刻着对袁缘的爱意。   “是你让我勇敢去做自己,抛开曾经受伤的脆弱,让我变得勇敢让我敢于去争取自己真正想要的。我不再为了向别人证明,也不再为了强调自己的价值,我就只是我自己。因为即使我只是个普通人,你也会爱我。”   袁缘哭得比叶轻还厉害,但她是高兴地哭。   她的爱终于融化了叶轻心里的坚冰,她终于真正走进了叶轻的心。她从不想去窥探叶轻的秘密,但并不代表她不想了解叶轻的过去。有谁会真不在意心爱之人的成长之路呢,即使不曾―路同行,但仍会充满好奇。   “叶轻,以后都不要那么累了,以后的生活让我们共同承担,以后的路我们―起走。”   和叶轻紧紧拥抱,不知什么时候她们已从床尾滑落,双双跌坐在地毯上。此时她们背靠大床,狼狈坐在地上却紧紧相拥,真正是相依为命了。   彼此坦诚了秘密,心里的郁结瞬间消除大半,两个人哭了―阵便开始相互嘲笑起对方挂满泪珠的花脸,又同时为对方仔细擦拭。   等叶轻睡熟后,袁缘披上外套轻轻把房门关上。她到走廊尽头,看着窗外深沉的天空,不再犹豫,拨通了袁鸿浩的号码。   海城应该是午饭时间,应该没有打扰到爸爸的工作。   袁缘没等太久,电话就被接起。电话那头是不出所料的冷漠声音,但她还是听出了熟悉的激动,只是被袁鸿浩克制住了。   “爸爸,是我。”袁缘率先开口,语气没有明显热络也没有刻意冷漠,倒有点像叶轻了。   袁鸿浩轻哼了―下,但还是回应了:“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时间给爸爸打电话了?”   LYE公司的事他昨天才传话过去,那边虽然顾及他面子,但毕竟主要市场并不重合,所以对他是客气为主,并没有像国内那些合作商般顺从。   “爸爸,可不可以不要再针对叶轻了?”   袁鸿浩本想缓和关系的话刚到嘴边,听到袁缘这话,―股无名火升起。   “怎么?她自己没胆找我,让你来跟我说?”   听见父亲用这样的语气说叶轻,袁缘心里很难受。   “她从没有提过这样的要求,是我想求你放手,可以吗?”袁缘试图软化些,希望爸爸可以顾念父女之情,高抬贵手。   “不可能。”   袁鸿浩的拒绝正式撕破了他们之间最后的平和,袁缘的态度也跟着硬了起来。   “爸爸,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先对她动心也是我先表白的。你惩罚我―个人就够了,我是你的女儿我不会抱怨不会怪你,但这和叶轻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迁怒到无辜的人身上,这样也太没风度了!”   “我没风度?”袁鸿浩的声音明显沉了下来,呼吸声也加重很多。   袁缘听得出来,爸爸生气了,很生气。   “袁缘,你该不会以为我之所以这样对叶轻,是因为我喜欢她?”   虽然不愿承认,但袁缘真地这样想过。她试图说服要理智客观看待这份已经结束的感情,但感情是最主观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凭借三言两语就让人完全冷静下来呢。   “你们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而且她是在跟你分开后才和我在―起的。所以爸爸你非要责怪,也请算在我身上吧。”   是我断绝了你们复合的可能,袁缘心酸地想着。   她却没想到袁鸿浩说的下―句话让她几乎眩晕。   “袁缘,你别那么幼稚天真了。你真以为她对你是真心的?叶轻和我从―开始就是合作关系,她是我协议的未婚妻,她在海城拥有的―切都是从这段虚假关系里获得的。”   “你说……什么?”袁缘死死捏住手机,另―只手紧紧把住窗框,但还是觉得头晕,腿也有点飘。   袁鸿浩的话说得并不快,甚至是―字―顿在讲,袁缘听的时候,就自动脑补出爸爸咬牙切齿的样子。   可是,比起爸爸的态度,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话里的意思。   听到女儿几乎颤抖到无法连续说完整句话,袁鸿浩心里也不好受。   他低声叹气:“袁缘,本来这事我不想告诉你,是不希望你被打击。但叶轻缠着你不肯放手,哪怕我打压她的事业,她还是跑到美国粘着你,摆明就是拿你做筹码跟我对峙。我不希望你再被蒙在鼓里,继续被她利用。”   袁缘哽咽制止他:“爸爸别再说了,叶轻她不是这样的人,她不是!”   “你能不能别傻了!你才几岁,她几岁?你们都是女的,她凭什么无端端跟你谈恋爱?这些问题你问过自己吗?   我给她的条件足够丰厚但她还是―口拒绝,转身就跟你在―起,那是因为她知道你是袁氏继承人。跟你将来会拥有的相比,我现在给她的―切,微不足道。   所以,你懂了吗?”   袁鸿浩几乎是怒吼着说了―通,袁缘茫然看着窗外,夜色沉寂到让她看不到―丝光明。   作者有话要说:  她们的心更加靠近了 第79章   袁缘不记得最后是怎么挂断电话的, 也不记得自己在窗边站了多久。直到双腿僵硬,之前受伤的地方隐隐作疼,身上有凉意袭来,她才不得不挪动步子回房。   叶轻睡得很沉, 连日来的疲惫和压力终于在昨天那场大哭宣泄后得以消除。即使没了袁缘的怀抱, 她依然拥有难得的好眠。   袁缘扶着发疼的那条腿,慢慢踱步走到床边, 生怕动静太大吵醒叶轻, 她索性坐到地上。她曲起右腿, 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拖着下巴,凝望叶轻。   其实室内仍旧很暗,只有浴室里透出的微弱光亮让人影若隐若现。但这一点也不妨碍袁缘注视爱人的深情, 她的脑中浮现出很多片段。   那年冬天在大宅的初遇、她莫名其妙把叶轻带回卧室后的窘迫、她们一起粉刷工作室、她默默隐藏爱意却始终不肯放弃……叶轻突然出现在她的病房……   酸甜苦辣, 袁缘在这段感情里仿佛都尝过。她无法说出哪种滋味最令她铭心刻骨, 但每一种味道都让这份感情在她生命里更添厚重。   袁鸿浩的话给了她很大触动, 她承认最初知道他们这些年不过是协议订婚,是错愕的,但很快便有了窃喜。原来, 她的爱人, 从来不曾爱过她的爸爸,这让她心里的那个小小疙瘩突然就消失无踪。   袁缘的脑中一遍一遍回响着袁鸿浩的那句质问, 就像一只可以伸到万里之外扼住她喉舌的手,掐得她无法呼吸。袁缘有一刻冲动, 想把叶轻叫醒,问她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她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是袁缘一直以来刻意忽略的。她不愿意只是因为这个而错过爱叶轻的机会, 但所有人都在不断提醒着她这个事实。   是不是相差十二岁,就让爱情变得令人难以信服?要不然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她们是真心相爱呢?   袁缘的思绪胡乱发散,这些年里的点滴片段,印象深刻的又或是曾经没在意过的,突然成群结队地冒了出来。忽然,久远回忆中那抹红色身影一闪而过,那个在欧洲雪场偶遇的人,让袁缘心里一怔。   有那么一瞬,袁缘竟觉得那个穿着红色滑雪服的女人就是叶轻,因为她从对方感受到的气息如此熟悉,和她眼前静静睡着的叶轻完美契合。很快她又摇头失笑,怎么可能是叶轻呢,平时几乎没见过她穿红色系的衣服。况且那个时候,叶轻应该已经在海城准备订婚仪式了吧。   知道了真相以后,袁缘开始释然,再想起那场订婚,心里已经没有那种生疼拧巴的感觉了。   她摇头低叹:原来自己到底还是有些在意的,好在现在知道得不算太迟。   叶轻翻了个身,背朝着袁缘。看到她本能把头往自己的枕头上靠,袁缘的嘴角勾了起来。   叶轻,叶轻……   默念着令她震颤的名字,袁缘竟这样靠在床沿睡着了。   等她恢复意识,是有人在揉她的头发。   “嗯……”袁缘眯着眼,缓缓抬头,手已经被压麻了。   刚抬眸,就对上一双明媚又带着心疼的眼睛。   叶轻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看样子应该有一阵子了。   “怎么从床上睡到地上去了?可别告诉我是昨晚我做梦把你踢下去的。”   叶轻似怨似嗔的语气惹得袁缘心头的火燃烧起来。她果断站起来,不顾腿麻手麻,行动迅速地蹭掉拖鞋爬上了床。   叶轻被她突然挤到,又不舍得真把她推回地上,只好一边掀了被子让她进来一边往另一侧后移,好让她有地方躺下。   “不是你做梦踢我的,是我自己做梦掉下去的。”袁缘笑着解释,成功接收到叶轻一个白眼。   “天已经亮了,说梦话没人会信的。而且,说谎话鼻子会变长,就像匹诺曹。”叶轻伸手捏了捏袁缘的鼻子,并没真正用力但象征性地晃了晃。   袁缘后仰躲开,顺势抓着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惹得叶轻身子一抖。   自从有了最亲密的接触后,她们之间已经越来越熟悉,彼此的身体依赖也越来越重。也许身体也是随着主人意识的,一旦认准了对象,便轻易能被挑起念想。   袁缘敛起笑意,往叶轻的方向靠过去,眼里的火苗毫不掩饰她此时的想法。叶轻的呼吸逐渐加重,一只手被袁缘紧紧握住,另一只手也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却无处可依。直到袁缘整个人压过来,她的手才终于有了熟悉的依靠。   “叶轻,你真美,我昨晚坐在地上一直在看你。你睡觉的时候也好美,再也没人比你更好看了!”袁缘心里的爱意几乎快要溢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叶轻的爱完全属于自己后让她心里最后一丝克制也放弃了。   叶轻抬手勾住袁缘的脖子,对于爱人这样的赞美她听得太多,却总也不会腻。刚开始时会害羞,觉得袁缘言过其实,她有些不好意思。但后来她逐渐习惯,并且因为有了这些发自肺腑的溢美之词令她的感觉来得更快更强烈。   在袁缘一次又一次的强烈来袭后,叶轻的心防终于全然打开,她彻底相信了袁缘的爱。她卸下最后的防备,让自己从里到外,再无遮掩地展示给袁缘。   她的过去,她的阴暗,她的恐惧,还有她的骄傲,全都毫无保留呈现到了袁缘面前。   昨晚错过的美妙时刻在晨间得以补回,并且持续时间比晚上更久。这让袁缘产生了新的想法:不如以后早上也安排一次?   叶轻闭着眼,额间还有细汗不停渗出,呼吸仍未完全平息,袁缘温柔地替她拨开挡在眼前的发。   “要不要去洗个澡?”   叶轻嗯了一声,却没动。   “累了?”袁缘见叶轻不动,她也不着急起来,继续抱着温软的身体。   叶轻微微睁开眼,便看到近在眼前的笑脸。   “昨晚是怎么了,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了?”   叶轻忽然这么说,袁缘嘴角的笑容有些僵,但来不及收了。   “没事,就是睡不着,起来走走。”   叶轻却不信,但也没有逼她。   “你平时睡眠质量很好,如果不是有事,不会半夜起来这么久,而且还坐着睡。”   袁缘有点装不下去了。但袁鸿浩的话太过伤人,她说不出口,哪怕用委婉的方式转述她也做不到。   她舍不得叶轻再受偏见和言语之伤,过去她已经为此承受太多,现在自己应该替她遮风挡雨的,而不是再把暴风雨引进来。   “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激动得睡不着。”   “什么事?”叶轻显然也起了兴趣,能让袁缘兴奋得一夜不睡的事,应该不会是小事。   “我想对你负责。”袁缘深情看着她,现在的她们靠得这样近,无论是身,还是心。   从未有过的紧贴,让袁缘恨不得把叶轻刻进自己的生命。   叶轻一愣,她在想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负责的意思。袁缘的年纪,应该不会想到那种事的。   可是下一秒,她耳边就传来袁缘隐隐颤抖的请求:“叶轻,嫁给我,让我永远对你负责好不好?”   嫁给我……叶轻眩晕起来,哪怕此时她还躺在袁缘的怀里,仍是止不住她的眩晕。   “怎么突然想要结婚?”叶轻强忍激动,努力保持镇定。   她不是不想结婚,只是觉得现在还太快。她并不怀疑袁缘的爱,但此时的她们,还没准备好。   “其实很早就想和你结婚了,只是那时候还太小,不敢想更不敢说。”袁缘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很快她故作严肃,强调说,“而且我很传统的,对你做了这样的事,当然要负责。”   说完,袁缘还特地在被子里用腿蹭了蹭叶轻,示意她说的是哪种事。然后,她成功看见怀里的人,脸颊由粉到红,像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咬一口。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正经,整天就知道说这些。”叶轻无力地转移话题,但眼底的欣喜和羞涩无处隐藏。   袁缘却不肯轻易结束,低声追问:“你愿意吗?嫁给我,做名正言顺的袁太太好吗?”   叶轻察觉到她的认真,虽然不明白袁缘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她不愿随意敷衍也不忍残忍拒绝。   “袁缘,其实我……”   叶轻刚要开口,就被袁缘急急打断:“如果我不再是袁氏继承人,你会愿意跟我结婚吗?”   你会愿意吗?只做普普通通的袁太太,而不是袁氏继承人的妻子。   袁缘眼里的紧张出卖了她的心思,她在叶轻面前似乎总也藏不住秘密。   叶轻隐隐猜到一种可能,但又不敢确定。但她知道昨晚在她睡着以后,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袁缘今天如此“失常”。   她斟酌了一番,坦诚告诉袁缘:“我愿意和你组建家庭,愿意和你一直走下去,无论你是哪种身份。但,袁缘,现在并不是合适的结婚时机。”   当感情中有一个人过于狂热,那么另一个人就必须保持理智冷静,才能让这份感情保持平衡。叶轻已经不再是二十岁青春冲动的年纪了,她想要好好经营一段绵长的感情。   她希望能给予这份感情开花结果所需土壤更多的营养,她想要给她们的未来更多保障。   袁缘显然被她前半句话取悦了,也犹如吃了定心丸。哪怕有朝一日她不是袁氏继承人了,叶轻还是愿意嫁给她的。那么爸爸的假设就不成立,叶轻并不是贪图财产物质才选择了她。   见袁缘并没有因此而失望难过,反而比刚才更开心,叶轻的猜想基本有了答案。   “袁缘,你老实跟我说,昨晚是不是跟你爸爸联系过?”   呃……叶轻的聪明让袁缘又爱又恼,但她最终还是诚实点头。   见她承认,叶轻不禁皱了皱眉。   “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叶轻的声音低了下去,但隐隐有些紧张。   袁缘赶紧吻了吻她的嘴角,安抚道:“爸爸的确说了你们以前是合作关系,但我听了以后没有生气,还有点小高兴。”   叶轻挑眉,诧异看着她:“你竟然还高兴?”   袁缘把她抱得更紧:“那当然啦,那说明真正能让你动心的人,只有我!难道我不该高兴吗?”   叶轻见她着实没有生气的迹象,又是全然欢喜的样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一直憋着心里不知该如何开口,更没想到如何解释的话,竟然这样轻巧地被解决了。   不得不说,袁缘的反应让她意外,也让她感动。   叶轻不傻,她知道袁缘的心里肯定是有波动的,也许昨晚的失眠便和这事有关。但最终她选择了相信自己,这样纯粹坚定的爱,除了珍惜,叶轻想不出还有更好的回应方式。   这件事说开以后,叶轻心里又轻松了点,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袁缘没有再追问结婚的事,但叶轻把这事记在心里,她知道袁缘是想跟她过一辈子的。   **   海城今年的春天来得有点迟,在郊区别墅疗养身体的袁老夫人坐在窗边赏景,桌上放着刚炖好的燕窝。   “小柳,你离开美国那么久,小缘会过得惯吗?”   最近老夫人主动问起美国的事频率越来越高,柳姨也越来越不好糊弄。她是不敢故意骗老夫人的,但鸿浩少爷最近好像很忙,来探望老夫人的次数也少了。   没人解围,她被迫说的也就越多。   所以,老夫人终于知道了叶轻去了美国,也知道了袁缘跟她走得很近。   好在柳姨并不知道,她们已经同居了。   “真没想到叶轻能有这份心。”喝着燕窝,袁老夫人突然幽幽说道。   “老夫人的意思是?”   袁老夫人带着仿佛洞悉一切的浅笑,解释给柳姨听:“她放下工作室,特地跑到美国去陪小缘,这不是已经做了选择吗?”   老夫人说的是,当年袁缘母亲所面临的选择。   要事业还是要家庭和女儿?   现在看来,叶轻做了和那个女人不同的选择,而这个答案深得老夫人的心。   “可是……”柳姨总觉得叶轻去美国好像并没那么简单,但她又说不出所以然。   只是在医院的时候,她感觉到叶轻和小缘之间的相处有点奇怪,但究竟是哪里怪又说不清楚。仔细想想,她发现有时候简欣和也会这样,便觉得是她多想了。   但那种怪异感会不时冒出来,例如刚才老夫人说的时候,柳姨心底突然跳出否定的答案。   老夫人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想要进袁家的门总是要做出取舍的。前几年她坚持要拼事业,鸿浩也由着她,前段时间听说他们不太愉快,关系也远了。这不,她自己醒悟了,什么是该把握住的,难道还要别人教吗?”   叶轻年纪不小了,要是连这么简单的选择题都做错的话,那么这样的人也不配当袁家的媳妇。   柳姨见老夫人难得有这样舒坦顺心的时候,只好把嘴边的疑惑咽了回去。她自我安慰,反正也只是她的疑惑而已,又没有实际证据。或许是她想错了呢?   当晚袁鸿浩来探望母亲,顺便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母子间在饭桌上又谈起袁缘,似乎他们之间只剩下这个核心话题了。   “鸿浩啊,你年纪也不小了,这段时间抓紧把正事办了吧。”   袁鸿浩怔愣,茫然地看着母亲。   袁老夫人笑着摇头:“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叶轻去美国陪小缘这么久,再任性的孩子也该接受这个继母了。况且小缘从小就懂事,肯定不会再反对的。”   袁鸿浩有种五雷轰顶的焦灼,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解释。   他的目光犹如一道锋利的尖刀,直直刺向旁边的柳姨。   老夫人帮腔:“是我问起的,你不要怪小柳。再说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的,你是不是担心我还在怪她?”   袁鸿浩闷声无语,只是摇头。   “其实我都是为你们好,都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想着早点成家。现在继承人已经确定,小缘的一切都好,再过几年等她毕业进了公司帮你,你也就该退下来了。”   袁鸿浩心里更不好受,他正值盛年,需要这么早退休吗?而且退休以后干嘛?听母亲的意思,是想要他在家带孩子?   袁鸿浩的脑子突然抽风,竟然脑补出他帮着叶轻带孩子,而那孩子自然是袁缘很叶轻生的。   走神只是短短一瞬,关系混乱得却足以让他一颤。   “鸿浩,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见自己几番敲打都没得到明确回应,袁老夫人失了耐性。   “我跟叶轻可能没法走到你期望的那一步了。”袁鸿浩还没想好要怎么说袁缘的事,或许永远都不会说。但他跟叶轻的关系,还是要跟母亲说清楚的。   “你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正式分开了,订婚关系也已经解除了。”   哐当!老夫人竟然直接丢了汤勺,足见气极了。   她这段时间静心调养,心脏状况好了很多。但袁鸿浩的这个消息,还是让她几乎晕厥。   见她捂着心脏,脸色煞白,袁鸿浩和柳姨都吓坏了。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吃了药缓了过来,老夫人却不肯回房休息,坚持要袁鸿浩交代清楚。   袁鸿浩满心烦躁,一面要把他跟叶轻的关系分割得足够彻底,好让母亲断了让他们再续前缘的念想。另一方面他还要小心斟酌措辞,生怕让母亲听出端倪,察觉了袁缘跟叶轻的关系。   袁鸿浩愤恨想着,他竟然不知不觉在替女儿掩饰这段不、伦之恋!   明明前几天他在电话里还振振有词地质问袁缘是否感到羞耻,现在他却要以实际行动来掩饰这段感情,真是天大的讽刺。   袁老夫人听完后,许久没有说话。袁鸿浩跟柳姨都不敢出声打扰,只好静静等在旁边。   许久,老夫人终于开口:“既然她不行,那就换一个。只是,要尽快。”然后,她转过头看着袁鸿浩,目光冷冽,“鸿浩,这些年你浪费了太多时间。所以,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袁鸿浩从郊区别墅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汗。他拿着西装外套,从没发现一件衣服竟也会让他觉得沉重如此。他疲惫至极,满心萧瑟,仿佛刚从战场回来。   而他,输的惨烈。   十几年前,他也是这样悲伤,却不敢深想。   但今晚,他再度经历,却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他的确后悔了。所以这些年,他的心里再也没有容纳过别的人。   只是,那个一别经年的故人,对他始终避而不见。   从母亲那里回来后,袁鸿浩没给自己太多时间悲伤自怜,他知道迟早是瞒不住了。昨晚母亲因为听了他跟叶轻正式分手的消息而激动生气,所以才会忽略了其他。等到母亲冷静下来,便会发现蹊跷。   袁鸿浩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迫使袁缘跟叶轻分开,必须分开!   他本想给她们双方施压,从中挑拨分、裂她们的关系,没想到适得其反。LYE公司那边的反应很奇怪,没有明确拒绝但也并未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做,袁鸿浩不得不动用其他关系。他不能让叶轻在美国扎根,更不能让她的事业在北美市场开花结果。   他深知叶轻的才华和能力,抛开她跟袁缘的关系,叶轻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投资对象。从前有多欣赏,现在他就有多心急。但凡给叶轻一线生机,她就会像星星之火迅速燎原。   在选择叶轻之前,他调查过当年巴黎工作室的事,所以他知道叶轻在当时输的多惨。可就是输的一败涂地的她,在海城迅速站了起来,并且站得比之前还要高远。   如果让她在美国站稳脚跟,他想要再把袁缘从她身边带走就更难了。袁鸿浩几番挣扎,还是做了痛苦的决定。虽然袁缘是自己的女儿,但为了能让她及早回头,只好对她也下狠手。   他亲自给银行打了电话:“从今天起,把袁缘名下的所有卡片全部冻结,对,包括储蓄卡。”   对于还在读书的女儿,他无需做太多,只要彻底断绝她的经济来源即可。就算叶轻找到工作,但袁缘绝对不会接受叶轻来养她的。   他的女儿,他最了解。   挂了银行的电话,他又把秘书叫到跟前。   “工作室那边,你再拟定一份计划,让它失去所有订单。”   秘书面色一僵,犹豫开口:“袁总,之前为了减少工作室的订单,我们已经买断很多货了。如果要全部买断的话,会是一笔明显的亏损。”   袁鸿浩眼皮子都没抬,只是冷冷说:“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总之我要工作室的资金链在一个月内断裂。至于亏损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就用我的自有资金。” 第80章   袁鸿浩自掏腰包, 甚至不惜亲自出面应酬相关合作商,觥筹交错间不经意就把自己的心思流露了出来。这些公司平时巴不得能跟袁氏国际合作一次,现在能得到袁总裁的亲自招待,个个都是受宠若惊。   从饭局出来, 晚风吹在袁鸿浩微醺的脸上, 让他清醒了一些。今晚的酒喝得并不多,即便那些公司负责人巴巴挨个向他敬酒, 他也只是象征性喝一小口。   雄厚的资本给了他骄傲的底气, 哪怕他一口不喝, 也丝毫不会影响这些公司卖力替他执行计划。走到这一步,海城业界还有哪家公司不知道,叶轻的工作室成了袁氏的眼中钉。   有幸被选为棋子的供应商除了在最初暗自替叶轻惋惜几句,之后便再无心思为他人考虑。这是难得的机会, 他们都想有个好的表现, 能让袁总裁留下好印象。   要是能跟袁氏国际形成长期合作关系, 那些小规模的工作室又还有多少价值呢。   但袁鸿浩得了这些供应商信誓旦旦的保证后也不见得高兴, 反而心里越来越堵。   “小张,开车四处转转,先别着急回去。”袁鸿浩打开一点车窗, 想要更多的清醒。   司机遵照指示, 把车在城区开了一圈又一圈,但也不敢开得太远, 生怕总裁随时想回家。   然而一个小时后,袁鸿浩仍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司机放慢了些速度, 紧张询问:“总裁,已经快十一点了,要回去吗?”   袁鸿浩一直望着窗外, 果断拒绝:“再开一会儿。”   最初他只是单纯不想回去,现在竟被窗外景色吸引。这些年总是匆忙,不是在出差的路上,就是从应酬的酒局上归来。   往常上了车就闭目养神,鲜少有机会像今天这样。袁鸿浩恍惚想起多年前,他开着车带人游车河的场景。   “鸿浩你看!那边的灯塔好漂亮啊!”   “鸿浩,我们再转转好不好?我不想那么早回去。”   “鸿浩,你把车窗开太大了,风吹的我好冷,我要抱抱。”   “鸿浩,回去吧,太晚了我想休息了。”   “鸿浩,你不用送我,你去忙你的事吧。”   记忆如潮水般袭来,袁鸿浩从不敢像今晚这样,放任回忆肆虐。平日刻意压制的记忆逐一复苏,让他更加清晰体会到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怎么变化的。   明明没有喝多少酒,袁鸿浩却感觉今晚的自己格外脆弱。商场上再多的风雨,他都可以坚韧抵御。唯独此刻,他的内心犹如刀割。一直被他放在心尖疼爱的女儿,如今成了他处心积虑要对付的人。   都怪叶轻,袁鸿浩的苦闷无处宣泄,只好迁怒于叶轻。他已经做了决定,等这件事解决,他要让叶轻从袁缘的生活里彻底消失,再也不给她们接触的机会。   如果他无法守住袁缘,那就只能让叶轻再也不要出现在袁缘的眼前。两个人之中,他只要稳稳控制住其中一个,这局面就能重回他的掌控之中。   袁鸿浩的心绪平静下来,这时才对小张说:“回去吧。”   司机得了指令,大大松了一口气,悄悄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   **   袁缘只能请两天假,加上LYE临时变卦的插曲,两人原本计划好的加州一日游最终没能成行。不过她们倒不太失望,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回到F城,袁缘在整理行李,叶轻就接到了庄沂打来的电话。袁缘一边把衣服从行李箱里拿出来,一边探头张望在客厅里打电话的人。   叶轻最初接起电话时是带着浅笑的,打招呼的语气也是明快的。   但此时,不到十分钟,她的神情就变得凝重。袁缘观察过,叶轻说话的频率变少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庄沂在说。庄沂平时虽然爱开她的玩笑,但本质来说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这个电话,非同一般。   袁缘心里下了结论,并没有去打扰叶轻。她加快动作,把两个人的衣服都收拾好,又把卧室打扫了一遍。她不停给自己找事情做,管住自己想要去旁听电话的心。   半个小时后,通话结束,叶轻依然坐在沙发上。   袁缘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叶轻侧了侧脸颊蹭蹭她,见她依然保持不动,只好拍拍她手臂:“过来坐好。”   现在她们的默契够多了,一听这话,袁缘就知道叶轻准备和她说刚才那通电话的事了。她赶紧乖巧坐到叶轻身边,但仍然紧紧挨着她。   “坐好,我好热。”天气渐暖,袁缘还像个暖宝宝似地挂在她身上,叶轻忍不住推开她。   “噢,一点点。”袁缘果然象征性地挪开,真地只有一点点。   叶轻拿她没辙,在这种事情上她永远争不过袁缘的。但被这小小插曲打断,刚才沉重的心情好像恢复了一点。   “庄沂是不是说了不好的消息?”袁缘不再胡闹,拉着叶轻的手,轻轻地捏。   “是不太好,不过暂时还能应付。”   袁缘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不让叶轻逃开。   “不要说得那么笼统嘛,不然我只能干着急。”袁缘已经不想再躲在叶轻羽翼之下,她想要和她并肩抵御风雨。   叶轻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笑她:“别人都是嫌麻烦,避开还来不及。你偏偏要把麻烦往自己身上揽,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虽然这样说,但叶轻的确没有再隐瞒她。   “庄沂和我说,最近工作室承受了很大压力,之前签订的合同已经减少大半,但前天开始,所有订单都被取消了。对方甚至愿意无理由赔款,但就是不愿意继续合作了。”   叶轻尽量说得平淡,但语气里仍是掩不住的落寞。   这是她过去几年倾注所有心血才建立起来的事业,朝夕之间,几乎是被逼到绝路。   “是……爸爸做的吧?”袁缘问完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先是失望,然后是满腔怒火。   “真是太过分了,爸爸他怎么能这样!”明明就说过了,有气就冲她发,责任都是自己的,凭什么要让叶轻来承受!   袁缘突然站起来,叶轻赶紧拉住她。   “袁缘,你要干什么?”   “我不能让爸爸再这样乱来!他这样,简直就……太卑鄙了!”袁缘痛苦闭眼,对于她来说,评价自己的父亲卑鄙,是件让心滴血的事。   叶轻叹息,手却没有半点松动。   “你先别激动,这件事我早就预料到了,所以我跟庄沂还在想办法应对。你不要参与进来好吗?”   “叶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疲惫应战,而我只是袖手旁观,我不能啊!”袁缘气叶轻还是把她排除在外。   叶轻见她激动,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劝她:“就算你去找他又能怎样?如果他肯听你的话,现在也就不会有这样的局面。除非你妥协,答应他的要求。可是袁缘,你会妥协吗?”   叶轻的手在颤抖,袁缘低头看着扣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代表叶轻此时也不平静。   “我不会妥协,永远都不会妥协。叶轻,你是我的勇气,也是我的底气,我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事而放弃我们的感情。”袁缘打消了去找袁鸿浩理论的念头,狠狠抱住叶轻。   叶轻揽住袁缘的腰:“海城的事有我跟庄沂,你别担心了。不过接下来,你要好好规划一下我们在F城的生活。”   “嗯?”   叶轻咬唇从袁缘的怀里挣脱出来,深深看着她。   过了好一阵,叶轻终于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坦白道:“按照目前的情况,我们可能很难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平了。”   说得直白点,就是我们的钱不够了,以后生活品质要降档了。   这种话放在不久之前,叶轻就算对江芷澜开口都不会告诉袁缘,但现在她在学着改变。她相信了袁缘的爱,也相信了袁缘的人。从今以后,她们的日子就让她们两个商量着过。   袁缘一怔,尔后笑开:“没事没事,大不了我们就把公寓转租出去,然后找一间小公寓。而且等到了大二,我把之前落下的功课补上以后就有时间去找兼职了。”   叶轻一听她要去兼职,不免想起她出车祸的事。   “不许再去送外卖。”   “好,不送外卖。”袁缘事后也认真分析过,送外卖的确不是长久之计,性价比不高。   叶轻见她答得爽快,生怕她有了其他点子,忙又补充:“也不准去加油站上夜班!”   这类工作是贫困的留学生最热衷的,好找又比普通小时工收入高一。,但更辛苦,也更危险。   叶轻本来想着入职LYE后基本可以维持她们在美国的生活,即使她一个人工作,也可以负担起袁缘的学费。但改了合作模式后,转成了佣金收入,而且要销售后才能收款。   这样一来,周转就成了问题。海城那边如果还想坚持,就必须源源不断注入资金。两边都需要钱,叶轻的确捉襟见肘。   叶轻还在愣神之际,袁缘就从房间里拿出了一本笔记本,还拿了两支笔。她拉着叶轻坐在茶几旁,递给她一支笔。   “来,我们一起规划一下以后的日子。”   袁缘完全没觉得现状窘迫,叶轻看着她一脸轻松的模样,不忍再说些什么。   她看着袁缘率先在笔记本上落笔,上面写着:每月固定开支。   再往旁边看,又写了下:每月浮动开支。   叶轻见她写的认真,不时打开手机app查看平时的消费记录,又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补充修改。   “不用这么仔细,只需要一个大概的数就好。我们还没穷到这个地步。”叶轻勉力维持笑容,袁缘仔细算钱的样子,和年轻时的自己何其相像。   她穷过,所以她知道那种每天都在算着钱过日子的难捱。但是袁缘从没有经历过,所以现在她觉得新鲜?又或是好奇?   叶轻不知该不该提醒她,这不是体验生活,很可能将会是她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维持的状态。但她又不知如何开口,才能让从来没有穷过的袁缘真切明白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   江芷澜和简欣和同时出现在公寓的时候,叶轻和袁缘都是意外的。   “你们怎么来了?”   叶轻还在门边愣神,江芷澜二话不说就把她拖进了房间。   简欣和微笑着跟进门,温柔关上门,转过身朝茫然的袁缘招招手:“小缘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然后,这两位客人分别领了一位主人在各自房间里谈话。   虽然处于不同空间,但问题倒是出奇相似。   江芷澜皱眉,气呼呼地往叶轻手里塞了张支票。   “你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你还把不把我当朋友啊!”   叶轻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东西,立即明白了。   “芷澜,你工作那么忙,我不想你再因为我的事而烦恼。”   江芷澜丝毫不领情,还瞪了她:“哼,你分明是谈了恋爱就忘了朋友。当初我们可是说好的,就算恋爱了,友情还是在的啊。叶轻,所以你是不是有了袁缘就不记得江芷澜是你朋友了?”   叶轻见她今天像是真生气了,赶紧解释:“绝对没有,你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真的?”江芷澜像是不信,便要叶轻再次确信。   “绝对,我发誓。”   江芷澜这时才露出笑容,不容反驳地说:“既然是真的,那就收下支票别废话!我早就说过,只要你来美国,我养你又如何!”   叶轻很感动,但拿着支票还是犹豫。   “你放心,钱虽然不多,但足够你跟袁缘维持一阵子的。你是我朋友,我不会不管你对象的,要养当然是一起养啊。”   叶轻知道江芷澜是想开解她,但她要怎么解释,自己已经在跟袁缘规划好了,而且还有了基本方向。   另一间房里,简欣和给了袁缘一张卡。   “小缘,这张卡你先暂时用吧。”   “这……我用不到。”袁缘把卡推了回去,对于简欣和的好意心领了。   简欣和眼里闪过一抹失望,温柔地说:“是我的名字,也是我的私房钱,所以不要有压力,就当是我借给你的。”   袁缘连连摇头,这就更不能要了。   简欣和有点生气,开口却是格外低落:“为什么要变得这么见外?你以前想要什么东西都会直接开口,现在却连我借给你的都不肯要。难道我们之间,已经这么生疏了吗?”   袁缘很少看到简欣和这个样子,在她印象中,欣和永远都是温柔的大姐姐。她是善解人意的,她是包容的,她是不会生气的。   但眼前的简欣和显然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欣和,我没有疏远你,也不是跟你客气,而是我真地用不上这笔钱。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钱不够用。”   简欣和停下悲伤,抬眸看着袁缘。她印象中的小缘何曾这样理智淡定地谈论过钱财,她一直以为袁缘对金钱是没什么概念的。   袁缘拿出她的笔记本,有些不好意思地摊开给简欣和看:“喏,把你当好朋友才给你看的秘密。我跟叶轻已经仔细计算过,我们接下来的生活其实是可以维持的。”   简欣和看完后低呼:“你们准备换公寓?”   “嗯,换到我学校附近,只要一间卧室就够了。”   “你们还要自己买菜做饭?”   “正好可以锻炼厨艺,总是吃外卖对身体不好的。”   简欣和看着最后那个汇总金额,和普通学生情侣的生活费差不多。公寓租金的预算也是学校周围的均价,甚至只能租到年头较久的那种。   “小缘,这样的生活……你能适应吗?”简欣和满是心疼,从小到大,袁缘哪里吃过这样的苦。   袁缘满不在乎,自信地说:“我不敢打包票说一定怎么样,但我可以确定,只要能跟叶轻在一起,这样的日子我就已经满足了。”   这一次,简欣和不再难过。她从袁缘信心满满的脸上看出了她对叶轻坚定的爱。简欣和知道,就算没有叶轻,她也不可能得到袁缘这样的爱。   那么,她还有什么好留恋和遗憾的?   “那叶轻呢?她也愿意吗?”简欣和又担心起叶轻来,毕竟是成熟的人,还愿意过这样清贫的生活吗?   袁缘这次比刚才更加自信坚定:“那当然了,我们说好了是一起过的!”   简欣和笑了,她的心彻底站在了这一边。她不再旁观等着候补机会,她想要伸手助力一把,让这份感情更加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准备写个穿书故事,题材包括了金丝雀、恋爱合约还有替身追妻hzc,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到专栏点一下收藏,近期就会开了。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81章   从袁缘家出来, 简欣和一直不语,但眉眼间已然没了来时的凝重。走在她旁边的人也是一言不发。她稍稍侧目,江芷澜浑然不觉,眉头紧锁。   两人站定在电梯前, 简欣和没有动作。等了一阵, 江芷澜毫无反应,像个木头人毫无意识地跟着停住, 仅此而已。   心中轻叹, 简欣和上前一步按了电梯按钮, 直到叮咚一声才让江芷澜收回飘荡已久的神思。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们两人。简欣和身上是淡雅的栀子花香水味,江芷澜比她张扬些,用的是属于成熟女人喜欢的迪奥。   两股味道混合在一起竟然不难闻, 甚至还在这密闭空间里产生了诡异的特殊香气, 勾得人心神不宁, 至少对简欣和来说, 是这样。   控制板上的数字不停变动,眼看就要抵达目的地。简欣和终于开口:“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江芷澜茫然看着她:“我有开车来的。”   她们虽然同时出现在袁缘的公寓,却并非结伴而来。她们怕单独来无法说服两人, 所以才约定好在楼底见面。   “你这个状态能安全驾驶吗?我可不希望明天的新闻出现你的名字。”   江芷澜一怔, 尔后反应过来简欣和说的是什么。   她恢复了点生气,音量也抬高了, 就连语调也有了起伏:“呸呸呸!你可别这样咒我,好歹我们也是朋友, 你怎么能这样!”   简欣和强忍住嘴角的笑意,严肃转过身:“我说的是事实,难道你要否认刚才你一直在走神吗?”   江芷澜结巴:“我……”   明明说一句我没有就能反驳回去, 江芷澜偏偏说不出口。她发现自己在简欣和面前越来越难说谎了,大概是以前骗得多了,现在于心有愧。   看江芷澜吃瘪的样子,简欣和终于笑了出来。   江芷澜白眼瞪她,简欣和非但没有收敛,用手掩着唇,但笑意依然从她明亮的双眸中跳了出来。   “好啦好啦,我承认我刚才一直在进行非常严肃的思考,但这并不影响我待会开车。”   电梯门打开,江芷澜抢先一步走了出去。她的车停在公寓的对面马路边,而简欣和的车和司机应该是在地下车库等候。   然而走着走着,江芷澜发现身后多了一个人。   她回头不解地看着多出来的小尾巴:“你跟着我干嘛?”   简欣和淡定回答:“去验证你刚才说的话是否真实。”   江芷澜心头窒息,对着简欣和无论如何说不出赶人的话,这口闷气只好自己消化。可是当她看到简欣和跟着自己坐进车里,而且还十分自觉地在副驾驶座位上扣好了安全带,这口闷气怕是消化不掉了。   “欣和你到底要干嘛?我已经恢复清醒了,也没想事情了,我可以专心了。”   简欣和目视前方,依旧淡定,语气里却掺了一点点调皮:“我知道啊,所以你可以开车了。”   简欣和的话就像是指令,她怔愣后启动引擎,开出一小段后又琢磨出些不对。   “我要回实验室,你跟我好像不同路吧?”   简欣和这才转头去看她:“本来是不太顺路的,但现在应该是同路了。”   “你什么意思?”   “还记得上次你说的话吗?欠我一次,所以今天就补偿了吧。”   江芷澜拧眉,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是欠了什么。   “你就真那么想去看跳舞?”江芷澜不解,简欣和这样的名门闺秀怎么会沉迷那种东西。   “你去不去?”   “去,既然欠了你的,当然要去!”   江芷澜在下个路口把转了个大弯,朝着那家club开去。   **   送走了客人,袁缘和叶轻手里各自拿着从朋友那里得到的东西靠近。   “你看这个……”   “我这里有……”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看了眼对方手里的东西,愣了片刻后便开怀大笑。   袁缘从叶轻手里抽出支票,仔细看了上面的数字,惊呼:“天呐,我从来不知道B大的博士后竟然能存下这么多钱!”   叶轻抿唇,神色中仍有动容。   “除了博士后的工资,还有芷澜这些年做其他项目攒下来的钱。”   这些年她们不常见面,但联络时都不忘交换彼此事业上的进展。江芷澜虽然不像叶轻那样独立创业,但她的科研能力也是有目共睹,在规则的范围内接一些导师允许的私活,为她带来不少收入。   江芷澜的小梦想就是能在美国买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而她的终极梦想则是拥有一间实验室。   袁缘自觉交出自己手里的银行卡:“这里是欣和的私房钱,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我想应该不会比支票上的钱少。”   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商量好的,同时上门,就是为了来送钱。   虽然叶轻和袁缘一再解释她们对于未来已经有了规划,也有能力维持接下来的生活。但江芷澜打出友情牌,简欣和以站队为诱饵,最终让这两笔钱得以留下。   “我们该怎么处理这些钱?”   短期内肯定是送不回去了,叶轻思索后决定先把钱留下。   “明天我们去开个新户,把钱存进去,等以后有机会再还回去。”   袁缘自然都听叶轻的,今天她们收获的不仅仅是金钱的支持,更难得的是这份无需多言便及时出现的友情。   工作室的情况恶化很快,虽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庄沂和叶轻通话时还是流露出悲痛。   “庄沂,既然袁氏已经公开要对付工作室,我们就不要正面抵抗了。”叶轻思考再三,忍着心头滴血的痛楚说出了决定。   “你什么意思?叶轻,你这是打算要放弃了?”   电话那头的庄沂一怔,怒气跟着就提了上来。   “我没有要放弃,但我不能再连累你了。庄沂,工作室能有现在的成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努力,也有你的功劳。”   叶轻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连累庄沂,工作室没了可以再创立,但设计师的名声跟口碑败了,也就基本跟这行告别了。如果庄沂再强撑下去,叶轻失去的是金钱,而庄沂则可能会失去更多。   “别说这些溜须拍马的话,我不需要!”庄沂大概是气得要暴走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暴躁。   叶轻一愣,噤声。   庄沂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顿了一会儿,才讷讷说:“对不起啊叶轻,我脾气上来了没控制好。我最近压力太大了,好多事要处理,不知怎么的就变暴躁了。”   “我明白,我不会介意。”   “既然你把工作室交给我照看,我就不可能让它在我手里失去生命力。西塘的客栈我已经抵押出去了,贷款估计下星期就到账了。”   “庄沂,你……”   电话那头貌似没在意叶轻说了什么,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联络了以前在欧洲的那些朋友,估计也就这几天能给答复。不过好久没联系了,不知道人家还愿不愿意趟这个混水。”   虽是这样说,但庄沂丝毫不见泄气。   “所以叶轻,我们还没输,我们还有机会的!”   叶轻握着电话,眨了几下眼,卷翘的睫毛翕动,晶莹的泪滴翻涌而出。   她哽咽,努力保持平静,却还是让声音打了颤:“嗯,我们没有输,我们不放弃!”   袁缘放学后没有立即回家,她事先给叶轻打了电话,说是会带学校后门那家汉堡回来,让她晚饭可以少做一点。   叶轻自从挂了电话后,静坐在书桌前半个小时。她本想用自己的退却来保全身边这些为她着想,为她挂心的朋友。可他们的无畏和坚定深深打动了她,既然他们都不怕输,自己又为什么要退缩呢?   她拿出画笔,赶着完成跟LYE合作的第一批设计。约定在下个月交稿,成品应该能赶在夏季上市。如果市场反响好,她应该会有不错的收入,但估计要到秋天才能真正见到钱了。   但愿工作室能撑到那一天,叶轻紧捏了捏画笔。   袁鸿浩人在海城,心却早就飞到了F城。他撤回了袁缘的司机跟保镖,不代表他在美国没有眼线。根据最新的消息,袁缘在放学后会去学校附近看房,而且看的清一色是小户型。   他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甚至还是他一手主导的。在他停掉了女儿的卡后,他就一直在等着,等着有人来向他服软认输。   不管是叶轻或是袁缘,只要有一个人先动摇了,这事便好办了。叶轻那边他暂时还没办法直接打探到什么,只知道工作室还在苦苦支撑。近期不知道从哪里又注入一笔资金,看样子是打算再吊一口气。   袁缘的表现更加直观,她放学后会去附近的超市买打折食物,偶尔还会买连锁快餐,现在又开始找小公寓。所有的迹象都说明,袁缘的钱包即将见底,而叶轻显然没能维持住她们的生活水平。   袁鸿浩扬起嘴角,看了眼安静躺在桌面的私人手机。用不了多久,袁缘就会打来电话,不用再苦口婆心劝说,吃了苦头,尝到了穷困滋味的女儿自然会回来。   袁鸿浩无非是想让她们见到彼此狼狈不堪的一面,没了钱的袁缘和前途尽毁的叶轻,大概很快就会相看两厌。没有钱的生活,再相爱也抵不过柴米油盐和一地鸡毛。   虽然让袁缘吃这样的苦并非他本意,但比起让她继续被叶轻欺骗蛊惑,他别无选择。如果等母亲出手,袁缘要遭受的,远远不止如此。   果然不出袁鸿浩所料,没过多久老夫人那边就看出端倪来。袁鸿浩去郊区别墅的频率更少了,每次都要柳姨给他打电话才会过去。多多少少是存了逃避的想法,他还没做好完全面对母亲的准备。   但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海城工作室半吊着一口气,奄奄一息就是不肯彻底垮掉。袁缘的电话始终没有打来,叶轻的消息更是少之又少。就连LYE那边都开始推脱,对于他的要求更是敷衍了事。   但母亲那里,却逐渐藏不住了。袁鸿浩心焦难忍,嘴里竟然同时长了三个溃疡。   “小柳,我让你去查的事有消息了吗?”   “应该快了。”   “应该是多久?给我个具体时间,不要总是拖延。”老夫人的语气很是严厉。   柳姨垂着眼,心里不停叹气,今天又是鸿浩少爷没来的一天。   “最迟不超过三天。”   叶轻抛下海城的工作去美国,一待就是几个月的异常举动在袁鸿浩表明他们已经解除婚约后变得更加可疑。既然已经分开,叶轻为什么还要去找小缘?   “这件事务必要抓紧,我不能让那个女人不明不白待在小缘身边。她是袁氏的继承人,身边的人必须都要干干净净。”   柳姨心情愈加沉重,但在老夫人面前万万不敢露出来。此前的猜测更加强烈,叶轻跟小缘之间,大概不是老夫人想的那样。   她倒希望宁可是老夫人想的那样,到时候给叶轻一笔钱打发就得了。但她在医院里可是亲眼见证过,叶轻一出现,小缘整个人都活过来的样子。   那时候她一心盼着小缘赶紧康复,见她精神好转她心里也跟着高兴。现在回过头细想,才发现有那么多蛛丝马迹。   原来早就有迹可循,都怪当时注意力都放在小缘身上,又有个欣和在旁边扰乱视线,这才让她忽略了。   对了,欣和!如果叶轻跟小缘不对劲,那欣和她……   柳姨痛苦扶额,不敢再往下想。人到中年,她竟然开始失眠。   三天后,调查结果出来了,柳姨的脸色彻底煞白。   **   袁鸿浩查清了庄沂抵押西塘客栈给工作室续命,不禁冷笑:“还真是有能耐,人在美国都能忽悠别人把家产都卖了。”   越是如此,他就越担心留在叶轻身边的袁缘。女儿从小到大就被呵护在袁家羽翼之下,物质上面从没短缺过,在精神世界里也没让她经历过暗黑时刻。   他希望女儿能简单快乐成长,没想到小白兔刚成年就被恶狼给诱惑走了。叶轻在袁鸿浩眼中已经不是狐狸精可以形容的了,狐狸精没有她那样的野心和手腕。   柳姨给他打过电话,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他焦头烂额。袁鸿浩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焦躁过,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把处处跟他作对的人都制住。   袁缘的电话还是没有来,袁鸿浩按捺不住了,他拨通了简欣和的电话。   身为世交长辈,袁鸿浩的脸面拉下来一次已经足够为难。但为了袁缘,他不得不再次拉下脸。   “欣和啊,最近小缘在B大一切还好吗?”袁鸿浩装作自己知道的并不多,语气也是淡然且夹杂着关切。   “袁叔叔,小缘在这里一切都好。课程基本都赶上了,按时毕业完全没问题的。”   袁鸿浩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还是高兴的。   “那真是太好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那她最近生活方面怎么样?海城家里有事,柳姨过不去,我有点担心她。”   简欣和有点为难,她明知袁鸿浩在骗她,但她也没法当面揭穿。无论是顾及简家的颜面还是世交的辈分,简欣和都不能这么做。   但她已经决定要帮袁缘和叶轻,便不能再当袁叔叔的内应了。况且,她也不赞成袁叔叔这样的手段。   袁缘被限卡的时候,简欣和的确意外但很快释然。富家孩子谁不听话,家长往往都会采取这种方式加以管束。朋友间有时也会相互借钱,就是用来周转度过这种时期的。   但她从江芷澜那里听说了LYE的事后,心里就起了抵触的情绪。   她虽然身在富商之家,学的是商科,深知如何有效运作资本才能让利益最大化。但资本不是万能的,如果违背人性,一味用资本去打压去逼迫,那跟恃强凌弱有什么区别?   无论有多少财富在手,首先都是一个自然人,之后才具有社会属性。   无论富贵还是贫穷,不作恶是最基本的品格。   见她久久不语,袁鸿浩便又叫了她一声:“欣和?”   “袁叔叔,小缘其实很能干,独立生活的能力也很强。所以她现在都很好,你不用太担心。”   “是吗?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过阵子我正好要去出差,就麻烦你再费心帮我照顾她一段时间。”   挂了电话,袁鸿浩脸色更冷。现在他知道,连简欣和也不帮他了。   事到如今,看来真要他亲自出马使出杀手锏了。   他按下桌面的电话让秘书帮他订一张下周去加州的机票,他倒要看看LYE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对新开的预收完全不感兴趣么?似乎没人喜欢?   哭唧唧,枯萎.jpg 第82章   袁鸿浩在秘书订好机票后, 让她顺便预约一下和LYE负责人见面。有些事在电话里总是说得含糊,当面谈效果会更好。   然而秘书带来的消息却是对方近期预约已满,如果要见面,则需要多等三天。   袁鸿浩足足怔愣了三分钟, 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被冷待的滋味了。秘书僵在原地不敢出声, 总裁最近很是反常,就算跟着他多年也还是摸不透。   “三天就三天吧, 这次过去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你把会议延期, 等我回来后再处理。”袁鸿浩选择了妥协。   能让总裁都退让, 秘书哪里敢提醒他会议被一再延期会造成董事会不满。想必总裁也是充分权衡考量后做出的取舍,秘书出了总裁办公室后心情并不美妙。   在她印象中,袁鸿浩是一心扑在事业上,公私分明的有为总裁。可这次的加州之行分明充满了个人感情、色彩, 之前不惜一切代价打压工作室的行为已经很不理智了, 这次还把董事会季度会延迟, 执意要和业务并不重合的LYE公司接洽, 摆明都是因为叶轻。   秘书已是人到中年,家庭稳定,是个严谨本分的人。她无法理解为什么总裁到了这个岁数会为爱昏头, 如果让董事会知道, 恐怕这个总裁位置又会冲到冲击。   上一次总裁之位不稳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她刚转过来跟着袁鸿浩, 战战兢兢陪着他加班,甚至连续熬通宵到眼睛都快滴血了。但那时候的袁总裁是坚定而专注的, 是不会因为私情而影响事业的。   没想到十几年后,竟是河东河西了。秘书失神好一阵,最终也只能幽幽叹息, 怅然过后照旧把总裁交代的事情一一做好。   如果说把见面时间拖延,是LYE敷衍态度的表达,袁鸿浩就过于天真了。他没有带走公司里的任何一名员工,这次加州之行显然不是去谈生意的。但秘书在海城依旧为了他此行忙碌,因为就在他登机后,LYE那边突然传来消息,说是预约要再次改期。   办完入住手续的袁鸿浩,坐在奢华的套房客厅中,气得脸色发白,几乎快把手里的酒杯捏碎。   秘书在电话那头还等着他的指示,不敢贸然答复LYE:“总裁,对于新的见面时间,您的意思是?”   袁鸿浩深吸一口气:“可以。但你告诉LYE,这是最后一次更改。”   袁鸿浩根本没有心思去体验加州发达繁荣的文化产业,甚至连酒店也懒得离开。他的电脑里不时传来最新的消息,关于女儿在F城的生活。   小缘瘦了点,但人看上去更精神了。至少每张照片上,她都是笑着的。   袁鸿浩厌恶地把她跟叶轻在一起的照片删除,只想看女儿的独照。可袁缘跟叶轻相处的时间很长,除了去学校上课,她几乎跟叶轻同进同出。   袁鸿浩度过了最初的气恼,慢慢冷静下来。他靠在吧台,喃喃自语:“真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   来加州两天了,原本明天就能去LYE,但更改后,变成了还要多等一天。他从健身房回来,简单冲了个澡,不愿再出门,就叫了餐。   十分钟过后,门铃响了。袁鸿浩疑惑地去开门,这厨师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门外的人让袁鸿浩几乎慌了神,他竟是忘了所有反应,只是呆愣站在那里,连手还搭在门上也不记得了。   “辛……”那个名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完整,只是开头第一个字就让他倍感心酸。   相较于袁鸿浩的失神和怔愣,对方显然平静了许多。见他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只好出声提醒。   “袁先生,方便进去谈一谈吗?”   袁鸿浩木然松开手,侧身让出位置,绅士本能让他下意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当看到对方走入房间的背影,他有些鼻酸。   对方径直走到客厅沙发前,优雅转身,仪态丝毫未变。仿佛眼前的人只是普通的商业谈判对象,而不是曾经亲密无间的爱人。   “袁先生对于我的到来好像不太欢迎。”   袁鸿浩关上门,脚步错乱地走了过去。凭借多年来在商场历练出来的经验,勉强维持镇定。   “怎么会,求之不得。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袁鸿浩语气涩然,想要多看她几眼,突然没了直视的勇气。   对方见他这个样子,鼻间竟是逸出一丝冷哼。声音极轻,却如一记重炮,把袁鸿浩狂跳的心脏轰塌掉一半。   “本来我没打算来的,但你亲自来了加州,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了。”优雅的女人率先落座,并不在意袁鸿浩的落寞。   袁鸿浩六神无主,面上的镇定只是伪装,心里早已乱如麻。此时他在突然出现的访客面前早就没了傲气,甚至连底气都在一点一滴流逝。   “谈什么?”袁鸿浩茫然看着她,袁缘很像她,又跟她不完全一样。   这些年,袁鸿浩幻想过无数次她的样子。他曾想过,有一天当他们都老了,是不是还有机会平心静气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过去。   现在这样的假想实现了一半,至少他们坐下来了。不过变老的好像只有自己,袁鸿浩不知该喜还是该悲,曾经的爱人依然美丽。   “谈谈我们的女儿,袁缘的事。”对方开门见山,没有半点拐弯抹角。   袁鸿浩露出一抹苦笑,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直接。可是早已物是人非,他却可笑地充满怀念。   “小缘她……”袁鸿浩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正要吐槽女儿让人不省心的恋情。   他突然打住,凝神打量对方的脸色。袁鸿浩总算是恢复了理智:“你已经知道了?”   看对方如此镇定淡然,开口就要谈小缘的事。丝毫不像多年未见后急切想要知道女儿近况的样子,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那就是她早就洞悉一切。   对方朝他笑了一下,但笑容很浅,完全不走心。   袁鸿浩有点受伤,但更郁闷的是,他已经猜到LYE背后的靠山是谁了。看来这次LYE故意给自己下马威,也是眼前之人的意思了。   “是你让LYE继续跟叶轻合作的?”虽然已经猜到,但袁鸿浩还是想要亲自确认。   “叶轻是个很有才华的设计师,LYE没道理放着钱不赚。既然你开了口,LYE不想得罪你,那就只好由我出手,这样LYE可以继续赚钱,也不会被你记恨。”   袁鸿浩渐渐找回从前相处时的感觉,听到对方轻描淡写的话,更是火冒三丈。   “你帮叶轻就是在纵容袁缘!你难道同意让自己的女儿跟一个女人厮混?你要让她成为笑话吗?”   面对袁鸿浩的质问,沙发上的女人依旧优雅。岁月沉淀,世事历练,让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叫做从容的光芒。她混血的面容如雕刻般坚毅,眼神和嘴角却被妩媚占据。   “笑话?如果你爱护她,支持她,试问你袁鸿浩的女儿,怎么可能成为笑话?如果真要说变成笑话,那也是因为你放弃了她,想让她成为笑话。”   “荒谬!这么多年我疼她爱她还来不及,她要什么我哪样是不同意的?但是这件事我绝对不可能接受,你可知道叶轻是什么人?”   袁鸿浩正准备滔滔不绝说下去,却被对方冷声打断:“我当然知道。叶轻是你未婚妻,曾经的。”   袁鸿浩像是被戳破的气球,顿时就泄了气。他收回自己的气焰,几番张嘴但吐不出一个字。   “倒是比我勇敢不少,至少懂得及时止损。”   袁鸿浩有气无力看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勇敢?止损?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袁鸿浩忿恨想着,但气势上还是颓了。   “她大概和从前的我一样天真过一阵子,不过比我醒悟得快。虽然我不赞成她跟袁缘在一起,但我不会像你这样卑鄙。”   袁鸿浩的火气又蹿了上来,仿佛回到十几年前那段每天都在争吵的岁月。   “既然你也不赞成,那就别添乱!你对我有意见,我们可以单独解决。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条件,都可以提。”   “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你永远都站在自己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你永远都觉得自己是对的,而且还觉得是为对方好。”   对方并不打算跟袁鸿浩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总之她不允许袁鸿浩动用资本和卑鄙手段打压叶轻,更不同意他意图强行拆散她们。   逼不得已,袁鸿浩只好把他跟叶轻之前的关系坦白交底。说到后来他已经不敢再去看对方的眼睛,自己也越说越小声。   “幼稚!你几岁了,还想着用这样的方式来应付你母亲。袁鸿浩,你到底要过多久才能真正长大?”   “你关注的点是不是错了?我是让你看清楚叶轻的心思,知道她是怎么样的女人!”   “叶轻是什么样的人,我了解的不比你少。她跟袁缘能不能在一起,就看她能不能通过我的考验。如果她通过了,那么我会无条件支持她们。至于你,我不做评价。”   袁鸿浩气急,指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   见谈话的目的已经达到,对方也不愿久留,仿佛跟袁鸿浩同处一室会让她觉得不适。   袁鸿浩靠在沙发,用手捂着胸口,没有起身相送。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他突然开口:“之前一直听说你在非洲,这些年我去了非洲无数次都没找到你。”   没想到,今天突然就见面了。袁鸿浩自嘲笑着,这种惊喜对他来说,有点难以承受。   对方没回应,轻轻把门关上了。   **   袁缘并不知道在加州发生的一切,这段时间她过的十分充实忙碌。除了要应付学业,还要找房子,再然后就是买菜做饭。   除了学习,其他事本来说好是两个人共同承担的。但叶轻最近赶稿常常熬到下半夜,有时候甚至直接通宵。看到叶轻强撑到早晨为自己做好早餐才去补眠,袁缘哪里舍得让她来做这些琐事。   袁缘从网上找了好几本初级入门菜谱,类似于那种家常食材,洗干净切好放进锅里炒炒就能成为一道菜。但即便是如此简单的操作,刚开始她还是手忙脚乱。   例如很多菜,她认得它们被装在盘子里的模样,却认不出它们躺在超市货架上的样子。有些甚至连名字和样子都对不上号,袁缘只好用手机搜索图片,边看边买。   磕磕绊绊,首先解决了买对食谱上所说食材的问题。接下来她发现,有些食材在选购上面很有讲究,例如色泽,例如水分,例如回来后要及时处理。这些问题又让袁缘钻研了好些日子,有时站在水池边洗菜,袁缘会不禁感慨:从前她以为自己是会做饭的,现在才知道配菜工序都是阿姨代劳了。   叶轻正在思考新款服饰的配色问题,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三天。袁缘回家后就去厨房忙碌,只在刚到家时来房间里匆匆吻了她一下。   桌角有东西在持续震动,叶轻抬眸才发现是袁缘是顺手放下的手机。   虽然她们彼此间已经没有秘密,也足够亲密,但叶轻并不喜欢窥探对方的隐私。她尊重袁缘,也信任袁缘,所以她从来不会擅自查看袁缘的手机。   她拿起手机走到厨房,倚在门边带着笑意说:“你的电话。”   袁缘正在洗芦笋,今晚准备做芦笋炒鸡蛋。她侧过脸,不以为然地说:“是谁的?”   一串陌生号码,不是熟人。   “你帮我接一下吧,应该不是找我问作业的。”   叶轻依言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话飞快,还带了点西班牙语口音。   聊了两三句后,叶轻才搞明白,对方询问是否有家具出售。叶轻对此一无所知,但还是问了句袁缘,没想到袁缘竟然点头,接着便迅速洗干净手,把手机接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83章   袁缘并没有刻意避开叶轻去讲电话, 但她的声音的确越来越远。她先是走到客厅,对着沙发和墙角的一张按摩椅仔细打量一番,然后又瞄了眼电视柜。再之后,她又走到了那间一直处于半空置状态的客卧。   她是在进一步向电话那头的人介绍这些家具的细节, 例如什么牌子, 购买时间和地点,和图片上的有无色差等等。叶轻依然站在厨房门旁, 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靠在门框上。   她想起前阵子袁缘不时在家里用手机拍照, 当时她问为什么, 袁缘只说心血来潮。叶轻一直以为这些家具都是房东配置的,没想到竟也是袁缘买的。   她不但为自己租下了这套高档公寓,还贴心细致地购置了所有家具。住进来这么久,虽然袁缘从来没有刻意提起, 但叶轻能感觉得到, 她是真心喜欢这些家具和布置的。   现在, 因为自己的缘故, 袁缘要一件一件把这些精心置办的家具低价出售。在北美,人工比较贵,所以每逢搬家旺季, 都会有人以极低价格出售二手家具, 目的并不是为了回款而是为了节约搬家具的人力成本。   叶轻还在怔愣之际,袁缘已经走到了主卧。但她逗留的时间很短, 很快就走了出来。叶轻看到她已经挂断了电话,手机还握在手里, 脚步匆忙地走向厨房。   “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肚子饿了?”袁缘来到厨房门外,温柔地抚了一下叶轻的脸颊。   “袁缘,你要把这些家具都卖掉吗?”叶轻维持平静, 心里有淡淡的忧伤。   袁缘又回到水池边,把剩余的食材迅速清理干净捞起来放在备菜盘里。刚才的电话耽搁了不少时间,今天的晚餐时间肯定要迟了。   袁缘加快手里的动作,背对着叶轻回答:“是啊,这个礼拜我选中了好几间不错的公寓,准备周末我们一起去看看。如果合适说不定下个月就能搬过去。家里这么多家具,我就提前挂到网上卖。”   袁缘敲了两个鸡蛋在碗里,加了点盐,倒了点黑胡椒,用筷子搅拌起来。见叶轻沉默,她转身对她笑笑,又说:“我本来以为这么多家具要卖很久,没想到刚才那人说全都有兴趣,要打包买。”   难得运气这么好,信息发布不久就有人回应,而且一口气几乎全都买了。这对于袁缘来说,省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在价格方面倒是可以再给些小让步。   叶轻忽然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抱住袁缘的腰,脸紧紧贴住袁缘的背。   “没事的,这些家具我们也带不去新的公寓。早点卖掉也少了件麻烦,而且还能收回不少本钱,可以再买新的家具放在新房子里。”袁缘的语气轻快淡然,完全没因此而难过。   “袁缘,我不舍得。”   “不舍得这些家具?”袁缘停下动作,凝思了一会儿,倒是没想到叶轻竟然也这么喜欢这些。   “我不舍得你为了我变成这样。”   叶轻说不下去,说不出袁缘为了跟她在一起,从富家小姐变成要卖家具的穷学生。她曾说过会保护好袁缘,可现在她连基本的生活都快无法保障了。   她工作起来便是全情投入的状态,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袁缘不仅要买菜做饭,有时候硬生生等自己吃饭就要等上一两个小时,直到实在熬不住了才把饭菜加热胡乱吃几口。但留给自己的那份,永远都是精致可口的。   叶轻知道这些日子冷落了袁缘,她累得几乎一沾到枕头就睁不开眼,有时梦里也都是关于设计的修改,用色的调整。所有心思全都扑在稿子上,连和袁缘的日常交流都快无法保证了。   但袁缘一句抱怨都没有,往常连自己话少时都缠着她要抱抱要亲亲的人,却默默在自己身后打点一切。无声无息间,已经完成了这么多繁琐细碎但每一件都必须有人去处理的事。   袁缘把手里的碗放下,反握住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不用舍不得的,叶轻。”她停了一下,然后柔声低叹,“这就是生活啊,这是我们的生活。”   山盟海誓,豪情万丈,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似水流年里的平凡琐事。袁缘已经在不知觉间完成了角色的转变,成为叶轻生活里的依靠。   叶轻不再说话,但环在腰间的手并未松开。她们静静在厨房里相拥依靠,袁缘用并不宽厚的背脊给了叶轻无限力量,而叶轻也用火热跳动的心给予袁缘百分百的信任和爱恋。   不知具体过了多久,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袁缘知道如果她不开口,叶轻会一直这样抱着她。虽然很享受,可是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完成。   “先乖乖等我一会儿,不然今晚我们都要饿肚子了。”袁缘轻拍紧紧缠在自己腰上的手。   背后传来难得一见且软糯的撒娇声:“那就不吃晚饭了。”   袁缘失笑,逗她:“不吃饭不会饿得睡不着吗?”   “吃你好了。”   袁缘一怔,意味深长地稍稍回头:“吃我?我都送到嘴边多少次了,你吃过吗?”   “我……”叶轻彻底语塞。   她当然想吃啊,而且很想很想吃。每当袁缘在夜里对她为所欲为的时候,她在快乐到极致的时候,伴随脑中烟花绚烂绽放的瞬间,想的便是这件事了。   然而现在,她还不能。   袁缘理解叶轻的隐忍,所以只是逗她却从不逼她。见她再度沉默,袁缘怕她又在自责。   “要么去客厅休息一下,要么就在旁边看我做饭,你选哪种?”   叶轻恋恋不舍松开手,她晚上还要继续赶稿子,而袁缘也有作业要完成。   “我在这里看你做饭,顺便休息。”叶轻又回到刚才的位置,倚在门边。   她不是不想靠的更近,但她太了解袁缘。如果她离太近,袁缘会一直注意她有没有被油烫到,有没有被炉火热到,总之今晚的菜会大失水准。   这不仅是今天的晚餐,还是袁缘明天要带去学校的午饭。她不能害得袁缘连着两顿都吃不好,但她实在舍不得结束这短暂的温存。   袁缘见叶轻情绪恢复得差不多,又跟她聊起最近找房子的事。   “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我在学校附近看了一圈,大概有四五间符合条件的公寓。这个周末就能去看,如果合适我们就定下来吧。”   袁缘把芦笋从开水里捞起来,接着又往锅里到了橄榄油,然后把鸡蛋倒进去翻炒,最后把芦笋倒进去迅速炒了几下。   “你做决定就好,我相信你。”叶轻闻到菜香,才意识到自己饿了。   袁缘下意识地把盘子递给叶轻,叶轻便转身端到餐桌上。然后她又走到厨房,打开电饭锅,开始盛饭。   袁缘揭开另一个锅看了眼,又把火调小了点:“蒸鱼要再等等。”   话题回到刚才房子的事上,袁缘不赞成完全由自己做主。   “这个房子是我们两个一起住的,怎么能我一个人说了算。我当初选这个公寓的时候就已经犯过一次错误了,难道你想让我做一个知错不改的差生?”   叶轻端着两碗米饭走出去,听到袁缘的话,情意绵长地看了她一眼。   “你在我眼里,是最优秀的尖子生,第一名。”   袁缘高兴得隔空飞了个吻,叶轻只是笑笑。但袁缘知道,叶轻收下了。   **   由于约好了周末去看房子,叶轻在周四和周五连续加班,终于腾出周六的时间。但她浓重的黑眼圈让袁缘心疼不已,尤其是在出门前特地喝了杯浓咖啡提神,更是让袁缘一度犹豫要不要改期。   叶轻戴了一副大墨镜,几乎遮住半张脸,但整个人的超模气质也更明显了。   这些日子她瘦了,但脸上的光彩比之前加倍都不止。瘦而不柴,脸上还有显而易见的幸福,让她的魅力值直线爆表。   袁缘牵着叶轻走在街上,虽然没有人会明目张胆盯着她们。但有人不时悄悄回头,她们却是清清楚楚的。   “叶轻,和你一起,我好风光啊。”袁缘把她们牵着的手抬了起来,阳光下白皙的手相扣,美得耀眼。   “是我风光。”叶轻侧目,嘴角有骄傲之色。   袁缘的美,袁缘的优秀,在人群中是无法掩藏的。从前她以设计师的眼光,一眼就发现了这块璞玉。而今,她以恋人的眼光,更是无法错过爱人的光芒。   “好吧好吧,就让我们互相骄傲。从今以后我们就是F城最骄傲最亮眼的一对!”   B大附近的公寓主要面向的都是学生群体,还有一些是刚毕业不久,经济实力有限的职场新人。所以不是每间出租屋都通过中介发布,有些则是房东直接招人。   袁缘挑了其中位置、大小和预算都符合她们要求的几间,打算今天和叶轻看完后就确定下来。第一间公寓租金最便宜,但内部环境实在不敢恭维。大概是上一任租客太夸张,房东宁可不要最后一个月的租金也要赶人。   袁缘和叶轻跨进门的第一秒就闻到了屋内隐隐的特殊气味,心里一沉。这间屋子不能住,周围环境也复杂。她们相视一眼就达成了共识,和房东简单聊了几句后就告辞了。   第二间公寓距离前一个不远,但房东临时变卦,说前天已经找到租客了,所以不再出租了。   袁缘拿着电话气得直跺脚,叶轻在旁边劝她:“算了,这种事常有,我们去看下一个就好。”   虽然知道叶轻说的有道理,但袁缘依然不忿:“怎么能这样啊,一点契约精神都不讲!明明说好了周末去看房的,提前租出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白跑一趟!”   袁缘从前很少接触这类人,她的消费档次决定了服务态度绝对不会差。   叶轻抚着她的背替她顺气,看她气恼的样子,想笑又怕袁缘生气。   “难道你都不生气吗?”袁缘余怒未消,但舍不得对着叶轻发火。   叶轻收敛笑意,看着眼前忙碌的马路,思绪有点飘散:“以前我在巴黎找房子,遇到不靠谱的事可比这样的更夸张。而且工作以后,被爽约更是家常便饭。”   袁缘一听,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娇气又矫情。她有点不好意思,恨不得时光倒退十分钟,她只要把刚才连续跺脚的片段删除就好。   叶轻看她的别扭样子就猜到她在想什么,笑着拉她赶往下一个公寓。   第三间公寓是经纪带看的,各方面都不错,但房东要求有点苛刻。要求对租客做背景调查,还要求很高的入住担保金。   袁缘皱眉嘀咕:“这不就是我们现在住的公寓缩小版吗?”   正是因为想要节省各种不必要的开支,她们才会选择搬家,这一间公寓自然也被pass了。   跟经纪告别,袁缘拿着手机继续发消息。此时已经过了午饭饭点,但房东约的时间无法更改,她们只好饿着肚子赶过去。   这间公寓距离B大不算近,但社区很有艺术氛围,袁缘一看就喜欢。   “这里很有艺术气息,你住在这里说不定能有更多灵感。”   袁缘指了指街道两侧的涂鸦,叶轻看了眼,浅笑不语。   房东是位中年男士,穿着西装,头发梳的非常整齐,整个人都散发着华尔街精英的气息,跟这个社区显得格格不入。   袁缘一开始以为认错人,直到拨通对方号码后才相信这就是要见的人。对方看出她眼里的错愕,礼貌解释:“这是我叔叔的房子,他已经搬去疗养院了,所以让我代为出租。”   “原来是这样。”   那人领着她们进了公寓,里面的装修有些年头了,但看得出当年是花了不少心思的,而且这些年里也挺用心保养。袁缘一直牵着叶轻的手,每到一处都会询问叶轻意见,两个人的亲密显而易见。   房东一直站在门口,并没有随她们进入,突然他轻咳了两声。   袁缘闻声回头,这意味着对方有话要说。她在想,也许是看出了她们对这里的喜欢,所以要正式谈租约的事了。   袁缘牵着叶轻朝门口走去,停在房东面前,脸带微笑。   她正要开口,却听对方说:“冒昧问一下,两位是什么关系?”   袁缘笑着看了叶轻一眼,然后迅速转过头,她动作太过迅速以至于忽略了叶轻眼底的忧虑。   她十分坦然地答道:“我们是情侣关系,她是我的partner。”   袁缘的话音刚落,就明显感觉到手背传来微微刺痛,那是叶轻的指甲划过皮肤的触觉。   还来不及去问叶轻怎么了,耳边就传来沉重的冷峻声音:“真是抱歉,这个房子恐怕不能租给两位了。”   袁缘愕然,什么都还没谈,怎么就突然不能租了呢?   对方依旧保持礼貌,但她看得到对方脸上有一种极力克制的神情,叫做嫌弃,也许还叫厌恶。   “因为信仰不同,我们家族无法接受同性感情,请谅解。”   对方的话说得足够克制,甚至没有带任何一个脏字,但莫名让袁缘心头窒息。   她想要争辩解释,却被叶轻拉住。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叶轻此时却抢了话:“谢谢你的坦诚相告,这间公寓的布置很特别,很高兴今天能欣赏到。”   说完,叶轻便拉着袁缘快步离开,头也不回。   直到走过两个街角,叶轻才放慢脚步。袁缘的脸色则是由红变白,原本的愤怒化作难过。   “叶轻,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房东,今天带你出来尽是陪我受罪了。”袁缘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头也低垂下去,丧气非常。   叶轻静默了几秒。她定定看着袁缘,扯下她抓头发的手,握在手心。   “这没什么的,这就是社会的百态。从前你生活在某个阶层,接触到大多是固定的同一类人,现在你从舒适区出来,必然会遇到各色各样的人。”   叶轻异常从容,眼里丝毫不见任何伤心或是难堪。   袁缘好奇看着她:“你不会觉得刚才那样……”   很让人生气,却又无能为力么?   袁缘这时才体会到江芷澜和简欣和都曾提到过的,别人的有色眼镜。她从来都不觉得她们的感情有错,然而她忽略了,身处社会,便注定了无法只跟叶轻两个人生活。   社会中,有人赞同就会有人反对,有人祝福就会有人鄙夷。袁缘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未来将要面对的压力。   叶轻看出袁缘的沮丧,她比袁缘更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但当初义无反顾选择牵手,此刻便没有理由退缩。   “不是还有一间?我们抓紧时间看完了然后去吃午饭好不好?我肚子好饿了。”叶轻柔弱的声音激起袁缘的保护欲。   “要不最后一间推了吧,我们先去吃饭。”袁缘心想,今天的运气实在太背,说不定下一个更糟。   叶轻却不依。甚至还在催她抓紧:“你难道也要学前一个房东那样临时爽约吗?”   想到刚才自己的气愤,袁缘当然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的人。   最后一间其实是五间候选公寓里袁缘最不抱期待的,原因有二:距离B大最近,学生多意味着周围环境嘈杂;另一个则是房东是位独居的老太太,就住在她们对面,据说两套公寓都是她的。   虽然没有太多的租房经验,但网上的吐槽贴她看过不少。但凡跟房东住太近的,都不会太舒坦。但其他条件又都符合,所以便放在最后一个。   没想到,前面四个全都不合适,最后一个袁缘打算随便看看就好。   袁缘的积极性受到打击,走路都变得懒洋洋,到最后反而是叶轻拉着她往前走。   老太太已经等在路口,她们迟到了五分钟,叶轻连连抱歉,老太太则宽容地笑着说没关系。   “其实这套公寓的信息我在网上都写的很清楚,来询问的人不少。”老太太在前面领路,主动跟她们攀谈起来。   袁缘兴致缺缺,叶轻倒是主动搭话,一路上并未冷场。   这是一栋只有四层高的小型公寓,侧面有巨幅涂鸦,看得出每年都有保养,色泽如新。   “其实这栋楼都是我的,只不过楼下几间公寓想留着让孙辈们回来时有地方住,所以只出租一间。”   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口齿清楚,身体也硬朗。   楼道里被打扫得非常干净,木质地板也很有历史味道。这在北美并不常见,有种欧洲的感觉。   “这个房子的内部设计是我妹妹弄的,她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满世界跑。去过许多地方,结果哪儿也没待住,最后又回到这里。”   公寓内部面积不大,但格局完美,光线充足。晴天的话阳光会从阳台和客厅大大的窗户照进来,让整个屋子都温暖起来。   客厅不大,但有一个精美的壁炉,再旁边竟然还放着一台黑胶唱片机。袁缘和叶轻走近一看,这不是近年出的复古机器,而是的的确确有年头的好东西。   “房里的基本家具都有,不过没有床,如果你们有需要,我可以代为置办。”老太太也是站在门边,但眼中始终带笑。   袁缘忽然想起什么,犹豫看了眼她们牵着的手,想了想还是没有松开。如果今天为了要租房而松开叶轻的手,日后可能还会为了更多其他的事而松手。   叶轻感应到她的目光,视线也落到十指相扣的手上。她笑着安慰她,又轻轻摇头示意她别担心。   老太太见她们在屋内看的仔细,像是对这间公寓很有兴趣。   但她始终没有开口催促,袁缘其间偷瞄过她,都看到她带着笑。这种笑是来自长辈特有的宽厚跟包容,是经历过时光岁月淬炼后的温润。   这让袁缘烦躁不安的心莫名安定下来,她忽然有了想要住在这里的冲动,不仅仅是因为这间公寓真的很好。而且老太太的笑,让她有了亲切感。   她用眼神试探叶轻的意思,对方笑着朝她点点头,表示自己也很喜欢这里。   接下来便是谈具体租房的事了,老太太对房客的要求并不低,而且早就在网上写的清楚。她希望租客可以安静有礼,希望租客社会关系简单,不要带乱七八糟的人回来过夜,希望租客不抽烟不吃药。   她还希望租客能够有稳定的工作跟社会关系,最后一点就是希望可以长租。   袁缘自认她们都符合要求,但经历了之前的事,她为了避免今后真住过来了闹尴尬,索性提前把话说清楚。   等她别扭说出意图后,老太太竟出乎意料地摆摆手,一脸无所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刚出现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噢,如此平静。   袁缘有点回不过神,原本以为年纪大的人可能更保守更固执。   “租给你们和租给其他情侣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同,但我的要求都是一样,不要大声吵架,更不要在我的房子里打架。”   袁缘赶紧打包票:“这个您请绝对放心,我特别爱我的女朋友,绝对不会和她吵架的,更不会打架。”   叶轻怕她口无遮拦,赶紧拦住她。   袁缘莫名眨着眼睛,不懂叶轻为什么不许她继续说了。直到老太太笑眯眯看着她许久,她才缓缓回过神来,刚才好像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从老太太的房子里出来,袁缘像是做了一场梦。原本最不抱期望的,竟然成了最合适的。   “叶轻,通过今天租房子的事,我又学会了一个道理。”袁缘兴奋抓着叶轻的手,迫不及待分享今天的心得。   “是什么?”叶轻的心情也很好。   “哪怕只剩一线生机,也不要轻易放弃,不管经历了多少黑暗。”   袁缘不顾还在街角,凑过去在叶轻脸颊亲了一下:“就像我们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84章   租房的事情搞定, 两人心情大好,准备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谁知商量来商量去,竟然还是去了B大后门那家汉堡店。   袁缘牵着叶轻推开汉堡店的门,笑着说:“你确定不是为了省钱才说要来吃汉堡的喔?”   叶轻抿唇看着她, 大大的墨镜后面藏着她含笑的眼睛。   “本来就没多少钱, 省什么省。”   两人间的默契越来越多了,袁缘前一句开着玩笑, 叶轻便自然地接着说了下去。   钱包缩水是近期内无可避免的现实, 她们心里早就接受, 所以能够坦然地以此说笑。要是一方心里还有疙瘩,这绝对会是禁忌的话题。   但她们笃信彼此心里已无芥蒂,并且相信对方也有足够的承受能力去面对。苦中作乐成了她们现在的写照,虽然跟寸去相比是差了不少, 但和周围大多数普普通通的人相比, 她们并不差。   叶轻是真饿了, 刚拿到汉堡就迫不及待擦了手捧着吃起来, 沙拉酱沾到嘴角也顾不上。袁缘边吃着薯条边用空着的手替她把酱擦掉。   叶轻起初还不太好意思,侧头想要避开。谁知袁缘的手够长,追着非要给她擦不可, 拗不寸她只好就范。   “这样才乖嘛。看你吃得满嘴都是, 不让我擦,你的形象还要不要了?”袁缘趁机多摸了几下叶轻柔嫩诱人的唇, 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时旁边的玻璃窗突然传来声响,把袁缘和叶轻吓了一跳。扭头看寸去, 两三张青春的脸距离玻璃窗极近,无一例外是笑着看戏的模样。   袁缘随口就叫出他们的名字,叶轻才想起是袁缘的同班同学, 上次在教室里见寸。   他们并没有进来的打算,应该是路寸的时候看到袁缘就寸来打个招呼。袁缘隔着玻璃和他们挥手,完全忽略他们眼里的戏谑。   短暂的偶遇在几个年轻人离去的背影和明亮的口哨声中结束,在彻底消失前飘来一句大声又满是赞叹的Good day!   袁缘笑着跟叶轻解释,这几个人跟自己关系最好,平时总爱打听她的恋情。   “所以今天被他们撞到,肯定要来刷一下存在感。”袁缘无奈耸耸肩,很美式的动作。   叶轻知道这些人并无恶意,年轻人之间总是喜欢聊类似话题。她也相信袁缘有分寸,不会泄露太多她们之间的秘密。   但袁缘的乐观和单纯还是让叶轻有所忧心。虽然她说服自己不要多虑,但今天租房的遭遇,给她提了个醒。   “袁缘,以后在学校里还是适当低调些吧。”   袁缘吃完薯条,正准备啃汉堡。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她咬了一口汉堡,认真想了想,又问,“是不是刚才他们的举动你不喜欢?”   “当然不是,他们都是你的好朋友,我怎么会介意。我只是担心学校里有人会在背后议论你,也会影响到你今后的学业。”   袁缘即将升读大二,不出意外的话还会读研,意味着她还将在B大待四五年。虽然她自己并不觉得异常,但不代表其他人都这么想。   叶轻不敢冒险,她宁可让自己低调甚至隐匿在袁缘的校园生活中,也不希望袁缘有朝一日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错失本该属于她的荣誉和机会。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学校里是有人比较保守,但这并不会影响到我们。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会有人借此来夺走我的一些东西,可是我相信,上天一定会补偿给我的,就像我们今天租房一样。”   袁缘这么说了,叶轻也无法再坚持什么。她从心里是不愿意打击袁缘的,没有人愿意把爱人改造成一个畏首畏尾,看待世界是灰色的人。   没关系,只要再给她一些时间,等她跟LYE的合作步入正轨,她就有更多能力来守护袁缘。叶轻暗笑自己还是寸于世俗了,竟然忘了袁缘的纯粹是多么难得。   而她,一时昏头想要亲手打碎这天赐的美好,企图教袁缘做一个主动伪装并且深藏在柜子里的人。   **   江芷澜打寸几次电话询问搬家的事,得知她们找到新公寓后便约定帮忙搬家。叶轻原本不想麻烦她,但江芷澜上次来她家的样子,让她不敢再说拒绝。   挂断电话前,江芷澜补了一句:“搬家那天估计简欣和也去,你要是定外卖的话多算一个人。”   “你跟简欣和好像变得很熟?”   “才没有,我只是猜的。好啦我要去做实验了,到时见。”   江芷澜匆匆挂掉电话,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叶轻本想打趣几句,但见江芷澜这个反应,她反倒不敢开太大的玩笑了。   袁缘从厨房端了炖蛋走进来,看到叶轻把手机抵在下巴处,不知在想什么,表情一时晴一时阴。   “芷澜又质疑你们的友谊了?”袁缘把炖蛋放在桌上,慢慢扯出叶轻手里的手机放在一边。   “搬家那天你见了芷澜可别跟她开这个玩笑,不然我也保不了你。”   “切,我才不怕,反正有欣和帮我。”   叶轻一怔,想起刚才江芷澜的话,便问:“搬家的事是你跟简欣和说的?”   “是啊,欣和昨天打电话问我找房子的事,我就都告诉她了。”   叶轻这下想通了,嘴角扬起,惹得袁缘更好奇了。   “怎么怎么,是不是有什么八卦分享?”   看到袁缘闪动的八卦眼神,叶轻伸出食指点点她的额头,让她别凑那么近。   “哪来这么多八卦,想看八卦新闻自己刷手机看。”   袁缘知道叶轻这么说,肯定是套不出什么真话了。她视线一转,看到叶轻手边的设计稿已经基本完成,面露喜色。   “你都弄好了?”   距离交稿时间还剩一周,袁缘心里紧张但面上不敢露出半分,生怕给叶轻徒增压力。   “就差一点收尾部分了,问题不大。”叶轻揭开炖盅,香气伴着热气扑到鼻间,让她心情更加美好。   “欧耶!那这样我们就可以轻松搬家了,还可以去选家具。”   叶轻前阵子忙着工作,没顾上家具的事。现在袁缘提起,她便参与进来。   “房东太太说公寓里没有床,你上次也没让她置办,你是不是有看中的?”   袁缘一脸愕然,然后指了指床的方向,说:“这不是现成的吗,为什么还要买?”   叶轻以为袁缘打算把这里的家具全都卖了,没想到她竟然要把主卧的床搬寸去。   “不仅是床,还有那张双人沙发,我也要带走。”袁缘目光灼灼,说话间竟还不知觉地舔了舔唇。   叶轻突然想起了什么,瞬间就明白了袁缘坚持要带走这两样家具的心思。虽然她们之间已经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画出对方的程度,但衣着整齐谈论这样的话题还是让人羞涩。   “都用了这么久,怎么不趁机换个新的?”   “这可是我跟你之间的重要见证,怎么能说换就换。”袁缘故意凑近叶轻,唇贴在她耳畔,低语,“再说,上面那些痕迹你舍得卖给别人吗?”   “袁缘!”   “哈哈,好了我不逗你,赶紧吃蛋。”   **   袁鸿浩跟LYE的这次见面并没什么实质收获,但对方还是给了他尊重,至少在表面上是郑重接待了他。   他也知道加州之行不会得到想要的结果,几乎无法阻止LYE和叶轻的合作了。袁鸿浩从LYE大厦离开的时候,心里是失落的。   他跨出几步,忽然不舍得就此离开。偶然瞥见马路对面有家咖啡馆,便径直走了寸去。随便点了杯咖啡,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虚无地看着马路对面的高楼。   他在想,那个人会不会突然出现,就在这街角的咖啡店。叶轻的事没成功,他有些不开心。但让他的心空荡荡的,是因为想要再和那人见一面,却被告知无可奉告。   回国前,他想去F城一趟,可是去了又能怎样?也不寸是亲眼看见女儿跟叶轻的亲密举动,只会让他更生气。此时海城的公司更需要他,袁家也需要他。   回国前一晚,袁鸿浩接到柳姨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说话都是颤抖的,喘气声听得袁鸿浩都跟着呼吸不畅。上次袁缘受伤住院,柳姨都不曾这般惊慌。   袁鸿浩按着眉心靠在沙发:“这么着急找我,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鸿浩少爷,这可比家里出事还要严重啊!”   袁鸿浩停下手里动作,眉头深锁,久久不语。电话那头的人小心翼翼等着他回应,久等不到,只好再次开口。   “小缘她真的……和……”柳姨说得磕磕巴巴,叶轻这个名字始终说不出口。   这些年里,叶轻这个人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她是鸿浩少爷的未婚妻,是未来最有可能成为袁家女主人的人。同时她也是袁缘的未来继母,一旦她正式嫁入袁家,那也意味着会正式取代她,全权接寸照顾袁缘的责任。   对柳姨来说,这是一种解脱,也是一份不舍。这么多年的照顾相伴,她早把袁缘当做自己的女儿,即使她们没有血缘,没有名分。   同时,柳姨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她和老夫人站在同一个角度去打量去考察叶轻。从最初的不放心不顺眼,到渐渐接纳,再到后来颇为满意,这样的转变寸程有袁缘的缘故,也有叶轻自身优秀的因素。   可是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乍听起来荒唐可笑,冷静下来又觉得事态严重,细想寸后却也觉得有迹可循。一时间柳姨也慌了神,只知道不顾一切压下来,当务之急便是找鸿浩少爷商量对策。   “这件事很复杂,等我回去后再和你当面说。这件事,母亲知道吗?”   “暂时还不知道,但也瞒不了多久了,我只能再拖一两天。”柳姨的声音渐渐虚弱,仿佛已经预见真相大白的那一幕。   “那就用尽你全部本事拖住。”   **   叶轻亲自去了趟加州,当面把设计稿交到LYE手里,对方看了以后大加赞赏。叶轻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步她走得可谓惊心动魄,好在结局还不错。   虽然对于市场反响还未知,但她有信心,这些设计不会毫无水花。她不奢求一飞冲天,但至少可以帮助她在北美市场打响名头。   本以为会在加州待个三四天,但现在心有牵挂,多待一天都觉得是折磨。叶轻好不容易熬寸了LYE为她举办的合作宴会便匆匆订了第二天早上的机票回F城。   从宴会回到酒店,叶轻的脸颊还留有余热。刚才来找她敬酒攀谈的人不少,大多都是LYE内部的人,但无一例外都是看寸她作品的。   她能感觉出,这些人除了商业上的恭维外,对她的设计也是真心喜欢的。这让叶轻有种他乡逢知己的快乐,不知觉就多喝了几杯。   她洗了把脸,清醒了些。袁缘给她留了言,明早有课所以今晚不能和她视频了,让她回来后早点休息,明天放学了去机场接她。   门铃响了,叶轻看了眼猫眼,门外站着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高挑女人。模糊间看不清楚脸,但叶轻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   叶轻以为是有人敲错门,不打算理会。门外的人等了一阵见没反应,再次按响了门铃,同时补了句:“请问叶轻在吗?”   这便是来找她的了,叶轻把门打开,借着房间里的灯光才看清眼前之人。   这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很熟悉却也很陌生。   相似的轮廓,那是她朝夕相对的爱人也有的。而眼前的人则更成熟,也更沧桑。   心里隐隐猜到对方的身份,但叶轻还是谨慎询问:“我是叶轻,请问你是?”   那人笑了下,声音则平静无波:“你好,我是辛雅。”   见叶轻微怔,那人又补了一句:“我是袁缘的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文是不是太平淡了?好像大家不怎么喜欢的样子 第85章   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叶轻此时也不禁怔愣, 她绝对想不到袁缘的母亲会突然出现在眼前,更想不到她似乎知道自己是谁。   某种意义上说,叶轻算是成熟女人,但此刻跟眼前的辛雅相比, 她仍显得有点嫩。   辛雅见她如此反应, 并无不悦。她嘴角始终含着浅笑,用并不明显也不算冒犯的眼神打量了叶轻一番。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听说你明天一早就会离开所以才选了现在过来。”   辛雅的话惊醒了叶轻, 她立即将人请进房间。待辛雅落座, 叶轻从迷你吧中取出一瓶矿泉水放在茶几上。   “时间不早了,我想茶或者咖啡都不太适合在这个时候享用。房里也没有其他可以喝的,只能将就了。”叶轻礼貌地解释,心里有点小紧张。   从前去袁家大宅见老夫人的时候都没这样的心情, 现在反倒是在袁缘十几年没见面的生母面前感到拘谨了。大概是知道在袁缘心里, 这位失踪多年的母亲仍占据了重要地位, 她爱屋及乌便也跟着重视起来。   紧张,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在意。   辛雅看上去不像是苛刻难以相处的人,但叶轻知道, 她不是柔弱单纯的主。   “你也别站着了, 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谈谈袁缘的事。”   辛雅比上次去找袁鸿浩时还要直接,不过很对叶轻的胃口。她们都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 某种程度上她们是有些相似的。袁鸿浩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可能潜意识里一直在找前任爱人的影子, 又或者是替代。哪怕不会真正动心,但能让他另眼相看的,也具有前任的特性。   叶轻依言坐到了辛雅的对面,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窄窄的茶几。叶轻这次过来订的是中等酒店的普通标间,跟袁鸿浩的套房不能比,和辛雅平时入住的行政房也不能比。   她随意环顾了一圈,淡笑说:“看来我该跟LYE的人说一声,下次你再过来交稿,要给你订一间更好的酒店。”   叶轻又是一怔,这回是很快反应过来了。   “你就是点名要跟我合作的人?”   辛雅嘴角的弧度加深,很喜欢叶轻的聪明。   “本来应该早点跟你见一面表示诚意,但前阵子被一个故人拖住行程,只好在这里等你来。”   叶轻点头,表示理解。但她又想到一个可能,脸上就不像之前那样轻松。   “所以,你这么做是为了袁缘?”   辛雅迅速回答:“不是,我这么做纯粹是因为你。”   “因为我?”   “叶轻,我很欣赏你的才华。我研究过你过去的作品,这次你给LYE的投稿是一次极大的突破,而且非常吸引我。”   类似的话今天晚宴上叶轻已经听过不少,都是业内精英赞许之言,这让叶轻很高兴,也更坚定了坚持新风格的决心。但这话从辛雅嘴里说出来,她却不敢贸然欢喜。   辛雅和袁鸿浩比起来,目光更锐利,似乎要把人看穿。如果袁鸿浩是温润如水的君子,那么辛雅便是搅动风云的辣娘子。   “不要有心理负担,你能拿到这份合约,是因为你的能力。不过我也不否认,坚决要保你,是有袁缘的缘故。”   辛雅足够坦诚,反而打消了叶轻的疑虑。既然今晚她直接找上门,必然也不打算隐瞒了。   “谢谢你对我的肯定,工作方面我会更加努力,争取不辜负你的期望,也不会浪费你给我的机会。至于袁缘,我不想把她牵扯进来。”   叶轻自己并未发觉,言语之间已经是将袁缘当做私有般护住了。   辛雅突然笑起来,眼角都微微弯了。   “你们的故事我听过好几个版本,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听原版的。我只想问你,你对她,感情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   叶轻全然冷静下来,不同于和袁缘依偎时的你侬我侬,也不是情不自禁表白内心时的娇羞和柔软。此时的她,满身戒备,无论对方是谁,一旦想要深入试探这段感情,她就无法轻松面对。   “你可以不告诉我。但如果你肯说实话的话,或许我能帮你们。”   辛雅见叶轻不肯松口,便率先表明态度。   “你愿意帮我们?”在此之前,叶轻一直考虑的是如何说服辛雅不反对,至少不厌恶。   如果让袁缘知道,她的亲生母亲因为她的选择而心生厌恶,该有多难过?叶轻绝对不忍心看见袁缘承受这样的痛苦,她宁可所有的指责都让自己来面对。   辛雅不再说话,似乎等着叶轻给她一个明确回复。是否愿意帮助她们,那要取决于叶轻的回答。   叶轻显然也领会了辛雅的意思,她理了理思绪,压下心里羞涩,面对一个刚认识不久但身份特殊的人剖白内心。   “这段感情是我有生以来除了母爱之外所能感受到最真切的真情,她也是我割舍不掉的人。我和袁缘在一起虽然有很多人无法理解,但我跟她之间都很坚定。”   辛雅面无表情听着,修长的手指不时敲击沙发扶手。   “热恋时候的情侣都是这样想的,甚至愿意为了对方去死。”她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眼底却闪过涩然。   叶轻没有着急反驳,她向来冷静,不喜欢和别人争辩。但她也固执,但凡她内心认定的事,除非自己放弃,否则谁也劝不动。   “袁缘还不到十九岁,未来有无限可能。她的身份注定了她未来不可能只做一个普通人,也不可能只接触你一个优秀的人。你比她大了这么多,就没有考虑过这段感情对她的影响吗?”   相似的质问叶轻听得多了,即使没有直接传到自己耳里,但隐晦的表达并不少。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见识过那么多人情冷暖,这么浅显的道理怎么不懂。   “这些我都懂,也都想过。”叶轻露出一个无能为力的笑,像是全然认命般,“可是,我爱她。”   辛雅紧紧盯着叶轻,像是要认真辨别她的话是真是假。可是很快她就收回打量的目光,这样真切的感情,曾几何时她也有过。   作为过来人,她太清楚全身心爱着一个人的滋味了。   “我应该替袁缘感到庆幸,遇到的是你。她的性格像我,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义无反顾并且头也不回朝前走,但我不希望她有一天会撞的头破血流,我更不希望她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   辛雅的态度软化下来,语气里透着恳切。叶轻听得心头一紧,她曾经听袁缘说过,当年辛雅离开袁家前,跟袁鸿浩闹得很不愉快。   “我和袁缘都很用心在经营和维护这段感情,我们都希望可以开花结果。”提到结果的时候,叶轻脑中不自觉浮现结婚二字。   “你的能力迟早会被业界认可,到时候你也会发光发亮,不至于配不起袁缘。只是,袁家那一关可不好过。”   辛雅这话,显然代表她这一关是过了。   袁家,叶轻想到了那位老夫人,似乎很挑剔。   “我知道你和袁鸿浩假扮情侣的几年里没少接触他母亲,想必你能猜到,袁家最大的坎就在于她。”   一别经年,自从离开袁家大宅,辛雅再也没有见过袁老夫人。但是对于这位昔日的准婆婆,她仍是疏离。   叶轻跟她有同病相怜的苦恼,两人相视一笑。   “现在我们还卡在袁鸿浩这一关,更别提老夫人了。”   虽然袁缘一直强调,她爸爸那边由她来解决,但叶轻还是放心不下。   辛雅不以为意:“袁鸿浩那里你不用担心,我来处理。但是老夫人那里,我恐怕就无能为力了,毕竟当初是她把我赶出来的。”   辛雅忆起当年的情景,已经没了哀怨和痛恨,但淡然中也无法否认印象深刻。   “是她赶你走的?可是,我听袁缘说,当年是你主动离开的。她还说……”叶轻及时打住,想着后面的话当着辛雅的面说不太好。   一直保持优雅从容的辛雅此时激动起来,她追问道:“她还说什么?”   叶轻从她脸上看到了身为母亲特有的关注和焦灼,那是真心爱女儿才会流露出来的。当年她就曾在自己母亲脸上看到很多次。   叶轻不希望袁缘和母亲之间存有化不开的死结。不妨借此机会试探一下辛雅,也弄清楚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番挣扎,叶轻做了决定。   “她说是你主动放弃了她,选择了离开。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袁缘的描述中,叶轻所了解到的辛雅,是一个为了事业前途而放弃家庭的人。她不能说这样做是百分百的错,毕竟有理想有抱负并不只是男人的特权。   可是身为母亲,她却走得毫无留恋,且消失得一干二净,这点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   辛雅错愕万分,她足足呆愣了五分钟,脸上只剩木然的表情。   之后,她喃喃自语:“袁鸿浩就是这么跟女儿说的?他说过会好好照顾女儿,给她所有最好的。”   却原来,他给女儿的,只是一个被抹黑的母亲形象。   “不是袁鸿浩说的,是袁缘自己听到的。”   叶轻生怕引起更多误会,索性便把那天袁缘告诉她的话复述了一遍。   辛雅听了以后久久不能平静下来,甚至带了哽咽。   “我没想到,那天她在门外。”   久远的记忆,在叶轻的提及下,轻而易举就跳了出来。几乎无需特意提醒,辛雅一下子就想起了是哪天,又是怎样的画面。   她下意识地把手握成拳,放在胸口前,以此为力量支撑自己。   “我跟袁鸿浩是在欧洲的滑雪场上认识的,他水平太糟糕,撞到了我,然后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当时我还在读书,还在兼职当模特。本来我的梦想是当个职业模特,但认识他之后就改了想法。”   叶轻意识到辛雅是要对她剖白往事,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对方的思绪。   “那时候我为爱痴狂,为爱不顾一切,放下事业,放下学业跟着他去了海城。后来我们有了袁缘,名字是他取的,他说我们的相遇就是天赐的缘分。再后来,他承诺过的婚礼一直没有办,但他对我还是很好。我也不是在意名分的人,我更看重感情,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结不结婚我没那么在乎。   后来我才知道,是他母亲不同意让我进门,说我是混血,身份不够纯正。但是袁缘很可爱,老夫人很喜欢,又不忍心直接赶走我。袁鸿浩一直在做他母亲的工作,但时间久了,我知道他累了,也犹豫了。”   叶轻回忆起过去几年跟袁鸿浩的相处,他们之间并没太多深入的了解。在她印象中,袁鸿浩是孝子,对母亲的恭敬绝对称得上满分。   “我们的矛盾激化是我们失去第二个孩子之后,那时候我怀孕一个月但我没意识到。在袁家太压抑,我想要出去工作,于是就接了以前合作过的公司发过来的邀请。我本来以为只是短暂一周的拍摄,没想到需要水下拍摄,还要做攀岩的造型。孩子本就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叶轻看到辛雅脸上反光的泪痕,无论过去多久,母亲对于孩子的爱,总是难以释怀的,哪怕孩子还未成型。   她抽出纸巾递了过去,轻声问:“所以因为这件事袁鸿浩就不许你再出去工作?”   辛雅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只是一个导火索。他一直希望未来妻子能留在家里相夫教子,对于我要回到职场的想法,无法理解。”   叶轻想,这样的分歧在现在也很常见。只不过很多家庭不具备袁家这样的资本,自然也没有底气硬把妻子留在家里。   “可是你离开袁家后,为什么一次也没回来过?难道你就不想念袁缘吗?”   如果辛雅对于那个十几年前尚未谋面就失去的孩子都如此挂念,又怎会对袁缘不闻不问那么多年?   “我当然想她,可当时的条件不允许。我一直没跟袁鸿浩结婚,而袁缘又是出生在海城,她的国籍是中国。当时她已经五岁了,我如果执意跟袁鸿浩打官司,并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赢,而且会给袁缘带来不好的影响。   所以我答应他的条件,不带走女儿,而他也答应我,不会在袁缘成年前找继母欺负袁缘。可是唯一的条件,就是在袁缘成年之前不能见她。”   叶轻听到这里,完全颠覆了之前袁鸿浩在她心里儒雅有礼的形象。   “我知道,这肯定是他母亲的意思,但他肯定也对我心存怨恨。我当时已无路可走,只好先答应他。我想着等我回到职场拼搏几年,有了底气再去找他理论,我原本以为我跟袁缘不会分离这么久。”   当年辛雅以为凭借她的资本和人脉,哪怕重回模特圈,也能有一席之地。   “不知道是我太倒霉还是袁缘运气不好,重新工作后不久,我就因为一场拍摄意外而受伤住院。我身上的衣服被意外点燃,我整个背部全被烧伤了,从此以后我就再也没办法当模特了。”   叶轻无法想象当年的辛雅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苦难。但如今的她从容优雅,除了提起女儿时激动落泪,其他时候都是云淡风轻。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南非的富商,他把我带到南非,和他一起做慈善,慢慢地,我就看开了。再后来他去世了,无儿无女就把遗产留给我。”   原来如此,难怪辛雅现在财力如此雄厚。   “我想过要去看袁缘,但后来听说袁鸿浩在找我。就当是我不懂处理感情吧,我意气用事地不想见他,更不想被他发现行踪,所以索性就连女儿也不见了。”   这大概是辛雅做过最后悔的事,但当时的她,就是这样做的。   叶轻唏嘘不已,但指责的话无从开口。她没有做过母亲,无法体会母女分离的痛苦。但她知道辛雅这些年肯定不好过。   “那你现在,还想要见袁缘吗?”   现在袁缘已经成年,她跟袁鸿浩之间的约定也就失效了。辛雅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很难说不是为了去找女儿。   辛雅的眼眸瞬间闪亮,但很快被她掩饰起来。   叶轻看出她的担心和窘迫,笑着鼓励她:“如果有机会,我替你试探一下。”   这回轮到辛雅惊讶了:“你肯帮我?”   “其实我不是帮你,我是在帮袁缘,我希望她能一直快乐。如果这个阴影不解除,她心里会一直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我希望她以后不要再这样想,我希望她能相信自己值得被爱。”   这是袁缘教会叶轻的,现在叶轻也想帮袁缘实现。   辛雅的目光柔和下来,她换了一种身份去打量叶轻。   “袁缘遇到你,也不算太糟糕。”   叶轻有点不好意思,她一直没想好要用什么身份面对辛雅。于公,辛雅是她老板,决定了她将来的事业发展;于私,她是袁缘的生母,无论有无名分,她都是她的婆婆。   但辛雅生袁缘的时候很年轻,所以现在她们的年纪相差并不多,称为姐妹也不算过分。   辛雅像是看出了叶轻的困扰,笑着替她解围:“我常年在国外,不在乎那些称谓。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名字。”   直呼其名,简单平等。抛开繁琐的辈分,只单单跟这个人交往。   叶轻这才觉出,袁缘还是像母亲多一些的。   **   前一晚辛雅在叶轻房间逗留到很晚,她们之间又聊了很多。第二天叶轻迷糊着眼洗漱,虽然依旧困倦,但回家的喜悦支撑着她。   上机前她给袁缘发了消息,在飞机上安稳补了一觉。辛雅的出现,让叶轻对于袁家多了点了解,也对未来多了份信心。   至少袁缘的双亲,有一方是站在她们这边的。   叶轻去加州只带了简单的随身行李,下机后快步往停车场走。但没走出几步,就被手机里的新消息惊到了。   赶不上回复消息,直接拨打了电话。过了许久,电话才被接起。   “袁缘,芷澜怎么回事?”   “芷澜现在没事了,别担心。我刚从医院出来在去机场的路上,你等我一下,见面后详谈。”   听出了启动汽车的声音,叶轻不敢继续打扰她。匆匆挂了电话,她却无法淡定。等待袁缘的期间,她又打了江芷澜的电话,毫无意外被转到留言信箱了。   叶轻想了想,又打了简欣和的号码。这个号码是袁缘替她存的,说在美国朋友不多,多一个朋友就多一份保险。没想到今天还真用到了,叶轻边拨号边想着。   电话过了许久接通了,简欣和涩哑的嗓音差点让人认不出来。   “是欣和吗?”   “是我。”简欣和像是刚哭过,而且是撕心裂肺那种哭。   “我是叶轻,我听说芷澜受伤了,她的电话打不通,所以我想……”   话还没说完,简欣和就接了下去:“是的,她住院了,刚做完手术。我会在这里陪她的,你刚下飞机吧,先休息一下再来看她。”   “能告诉我具体发生什么事了吗?”作为江芷澜的好友,叶轻无法安心在不了解清楚的情况下回家休息。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又开始抽泣了,压抑着的呜咽声让人听了心疼。   “是我不好,非要拉着她去酒吧。她替我阻挡骚扰,我们走出酒吧的时候被人纠缠,然后有人用木+仓大想要打我,她挡在我面前。”   一段话被说得断断续续,但足够惊心动魄。叶轻光是听着就心惊肉跳,但看简欣和这个状态,她实在不忍心追问下去。既然现在芷澜没事了,剩下的就等袁缘来了问她好了。   F城不大,机场距离市区并不远。叶轻从来没有觉得等车的时间这么难熬,但现在她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袁缘身边。   叶轻坐进车里是在四十五分钟之后。车门打开,袁缘就闻到熟悉的清冽香气,短暂的分别让她非常想念眼前归来的爱人。   探过头亲吻了她的脸颊,得到叶轻的回吻一个。   “我知道你想要知道芷澜的事吧,我昨天半夜接到欣和电话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怕影响你,所以没告诉你。”   袁缘掉头,开车回家。   叶轻的确很急切,但此时却目视前方,声音清冷:“袁缘,专心开车,回家慢慢说。”   虽然只是小别,彼此的心里仍充满了对爱人的牵挂。无论是在加州还是在F城,都发生了让人措手不及的意外。叶轻有些累,但想着身边的人是袁缘,她是来接自己回家的。   袁缘似乎也感应到叶轻所想,经历了混乱又紧张的一夜,现在的她不敢有半点松懈。安慰了简欣和,她也急需寻找一个依靠。但她知道,叶轻比自己更需要依靠,所以她来带她回家。   回家,真好。 第86章   这辆车是叶轻确定会留在美国工作后买的, 平时主要是叶轻在开。她没想到袁缘会开车来接她,乍听到芷澜出事,让她无暇顾及这个细节。   等她反应过来后又不敢在路上干扰袁缘,只好一路紧盯前方, 心里的紧张程度不亚于驾驶汽车的人。   好在这个时段并非下班高峰, 路上车不多。回程比去机场时要顺利得多。好不容易回到家,袁缘刚把叶轻的行李放下, 转身就给了身边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抱得很紧, 像是久别重逢, 又像劫后余生。叶轻感觉出她的情绪波动,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让她抱着。   “叶轻,昨晚其实我也怕的。”抱了好一会儿, 袁缘终于主动倾诉她的真实情绪。   叶轻像往常一样, 温柔抚着袁缘的背, 语气却是比往常还要极致的贴心:“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她们约定过, 如果不在彼此身边,那无论是否睡觉,都会开着机。她们说过, 不管在何时, 在何地,都要让对方第一时间能够找到自己。   “本来是想的, 后来想想觉得舍不得。”袁缘吃吃笑起来,语气有几分傻气。   “傻。”叶轻虽这么说, 却抱得更紧了。   袁缘抱够了这才牵着叶轻走到沙发,伺候她换了拖鞋又去给她倒了杯柠檬水。   “你肯定想知道昨晚芷澜到底出了什么事吧?”袁缘坐下来,准备详细讲述昨晚的经过。   叶轻抿了一口柠檬水, 低声说:“我给欣和打过电话,大致了解。”   袁缘一怔:“什么时候?”   “在机场等你的时候。”   袁缘了然点头:“那我再给你补充点细节,免得你担心。”   袁缘回想起她离开医院时简欣和的状态,不确定在电话里能否准确回答叶轻的问题。从小到大,她从没见过欣和如此慌乱无措过。   “我昨晚睡得比较早,迷迷糊糊睡到一半接到欣和的电话,一开始还以为是打错了。听说芷澜进了医院,我一路上也吓得要死。好在只是擦伤,没有真正中、弹。”   袁缘语气沉重,仿佛又回到昨晚的慌乱和惶恐之中。   “没有中、弹?”   “是,只是被擦伤,然后就是头被玻璃酒瓶砸了几下,需要缝针。但心理创伤略大,所以被要求留院观察。”   叶轻稍微放了点心,转念又觉得不太对。   “如果只是外伤,你们怎么会在医院守了一夜?而且我今天听欣和的声音,似乎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她还说芷澜刚做完手术。”   袁缘无奈地按着太阳穴。她也不想这样的,但简欣和的反应实在太大,以至于所有的人都跟着一起紧张起来。   “对欣和来说,缝针也算手术。而且欣和不放心,非要给芷澜做什么彻底全身检查,又找关系联络了知名医生。你也知道大半夜要让医生赶来,可不得等好久么。”   叶轻无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欣和倒是比我这个当好友的还要紧张了。”叶轻若有所思。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芷澜这伤是因为欣和而起。我昨天听了也吓了一跳,原来她们竟然偷偷去什么club好几次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什么club?”叶轻也很意外,从没听江芷澜提过啊。   袁缘于是又简单叙述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总之就是两位大美女太过亮眼又过于清高,对于搭讪一概不理。在那样的场合,过分清冷并不是多好的特质,反而显得眼高于顶,不尊重人。   叶轻嘴角微抽,一时间不知该做何评价。   袁缘昨晚接收的信息量多大,仿佛重新认识了一个全新的简欣和。但这话她无处可说,只能和叶轻吐槽。   “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欣和竟然喜欢去那种地方,而且芷澜竟然还陪她去?”   叶轻淡淡看她一眼,心想她果然还不知道简欣和的心思。这分明是借酒浇愁,企图用刺激来转移失恋的痛苦啊。   至于江芷澜嘛,大概就是嘴硬心软特质发作,看不得简欣和难过,于是舍身作陪。这下倒好,还真是把自己赔进去了。   叶轻打断了袁缘的念叨,既然知道了芷澜的伤并没想象中严重,也就不着急去医院了。她看着袁缘憔悴的样子,伸手拉她从沙发起来。   “陪我进去休息一会儿,晚上我们再去医院看芷澜。”   叶轻知道如果她不睡,袁缘肯定不会睡的,说不定还要忙着给她做晚饭,正好她也想念这熟悉的怀抱了。   分隔两地,两个人的睡眠质量都直线下降。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抱在一块儿马上就对比明显。几乎一夜没睡的袁缘率先睡着,叶轻静静看着她的睡颜,想着昨晚辛雅在她房间说的话。   眼皮逐渐沉重,长期赶稿而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在失去清醒意识之前,叶轻往袁缘怀里靠近,找到属于自己的熟悉位置。   她喜欢贴着袁缘的心睡觉,她知道自己一直被放在心上,而她也不愿远离这颗为她跳动的火热的心。   **   补眠后两人精神不错,袁缘给简欣和打了个电话,知道她还在医院,便说要去换她。   “欣和,我跟叶轻出门了。你有什么需要我买了带过去的吗?”   “什么都不需要,我已经让人都买齐了。”   “哦好的,那待会见。”   袁缘挂了电话,跟叶轻走进电梯。刚才一直没说话的人看了她一眼:“欣和的状态稳定下来了?”   “没之前那么激动了,不过听上去好像很累的样子。待会我们到了医院就赶紧让她回去休息,不然我担心她也要住医院。”   “先去医院再说吧。”叶轻欲言又止,除了那段无法启齿的单恋,她隐隐觉得好友跟简欣和之间,似乎也不简单。   袁缘领着叶轻去了江芷澜的病房,比当初袁缘受伤住院时的还要奢华,一看就价钱不菲。   “叶轻!”江芷澜看到突然出现的人,很是激动,刚要起身就被人按住。   “你别激动,别激动!你忘了医生是怎么说的吗?”简欣和不复往日的温柔含蓄,无论是动作还是言语,都强劲有力,容不得江芷澜半点反抗。   被强硬留在病床上的人只能眼巴巴看着好友靠近,近到看清叶轻眼里的戏谑。   “好哇,好朋友受伤住院了你也不伤心难过,反而是来看我好戏的?”江芷澜气呼呼,在简欣和那里撒不出的气借机朝叶轻发了。   袁缘知道平时她俩爱开玩笑,但江芷澜一开口就这么咋呼,她忍不住出声替叶轻鸣不平。   “叶轻刚下飞机听说你住院就着急要来看你,哪里不伤心了。”   江芷澜头上缠着纱布,又穿着病号服,所有人当中就她的样子最经不起比较。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在她身上,让她没来由地心生气恼。   简欣和像是看懂她的心思,拿起旁边的杯子递到她嘴边,悠悠说:“喝口水,降降火。医生交代了,你要平心静气,伤口才能好得快。”   江芷澜试图用眼神震慑简欣和,奈何丝毫作用都没有。简欣和拿着杯子毫不退让,仿佛她不喝,这杯子就会一直放在她面前似的。   江芷澜只得放弃挣扎,轻声嘀咕:“真是服了你了,每次都这么倔,是不是我喝了你就肯回家了?”   得知叶轻跟袁缘要来医院后,江芷澜就劝简欣和回去休息。昨晚她们喝了不少,要不是遇到意外,大概率是回家倒头就睡的。她受伤后迷迷糊糊也算是睡了一觉,而简欣和一直在医院忙碌,连眼都没闭过。   然而到现在,简欣和还是没有半点要离开的意思。   江芷澜的头皮突然抽痛,连带着面部表情也扭曲了。叶轻还没来得及开口,简欣和就抢先关怀:“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说话间伸手就要去按床头的呼叫铃,被江芷澜拦了下来。   “我的大小姐哟,我就是低头喝个水,哪里会扯到伤口。”   简欣和大概是昨晚被吓坏了,直到现在还无法完全平静下来。袁缘睁大眼看着简欣和一系列举动。像是发现了陌生人。   她悄悄勾了勾叶轻的手指,用眼神示意她也看。叶轻早就把一切看在眼里,只不过她的关注点不在简欣和身上,而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身上。   病房门被突然撞开,有人如风一般冲了进来,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江芷澜更是惊得手发抖,刚要送进嘴里的水洒了出来。   简欣和赶紧抽了手边的纸巾替她擦干净,尔后抬眼要看是谁这么没有礼貌。   “二哥,你怎么来了?”看清来人后,简欣和怔愣了。   袁缘这也才看清站在简欣和身边的人是谁,明明都在一个城市读书,但就是这么久没见到了。听欣和说,信诚这学期参加交换项目去了加拿大,估计刚回来。   “欣和,我听说你的事就马上赶来了,没事吧没事吧?”简信诚收起往时的漫不经心,扯着妹妹的手臂左看右看。   “我没事,有人救了我,所以现在替我受罪的人是她。”简欣和挣脱简信诚的手,为他介绍病床上的主角。   简信诚这时才把视线转过去,这一看又是一惊。   江芷澜也觉得他有点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尴尬沉默了片刻,还是简信诚先开口:“这位小姐似乎有点眼熟。”   江芷澜现在的样子跟平常形象出入比较大,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很难迅速辨认出来。   江芷澜锁眉,开始在记忆库里搜寻。但她深思的样子却惹得简欣和不乐意。   “二哥,你这老套的搭讪方式早就过时了,而且用在这里也不合适!”   说罢,她又转过去对江芷澜说:“你是病人,现在主要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别总是想东想西。”   简信诚想要申辩,他是真地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啊。   江芷澜更是无辜,她不过就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罢了,为什么也会引起简大小姐这么大的反应。   简信诚又偷瞄了江芷澜几眼,模糊的记忆终于清晰起来了。   “噢噢,我记得了!那年在欧洲雪场,我撞到的人是你,对不对?”   江芷澜被他这么一提醒,自然也想起来了。几年没见,当时还带点青涩的大男孩成熟不少。   简信诚就要毕业回国了,早已习惯了西装革履,发型也换做了中规中矩的商务款,再也没了年少时的不羁。   简欣和印象里也记得当时二哥的窘迫,没想到撞到的竟然是江芷澜。一时间她也不知该说这算不算缘分,但莫名就觉得太神奇。   袁缘茫然中在简家兄妹和江芷澜之间来回看了几次,最后侧过脸看着叶轻。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强烈的预感催促着她去探寻。   她轻声问:“所以,那年你也在雪场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营养液,感谢地雷支持。 第87章   袁缘的问题突兀而离题, 几乎没人能在第一时间明白她想问什么,但叶轻是那个例外的人。悠远的记忆鲜活起来,她怔愣片刻,然后缓缓勾起唇角。   早已不是当初小心忐忑的少年了, 袁缘只从叶轻这小小的表情变化里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原来, 她们早就遇见过,比那场订婚仪式更早。   江芷澜被简家兄妹团团围住。一个是对于重逢的惊喜上头, 不停寒暄聊着近况, 另一个则不断阻止来自二哥对病人的打扰。   向来对妹妹疼爱有加的简信诚也忍不住皱眉看她:“欣和, 我只是多跟江小姐说几句话,对她的伤没有大影响的。而且刚才不是说这只是些皮外伤么,你那么紧张干嘛呀。”   不知道情况的人肯定以为简信诚是借探病之机来害人的,总共也没跟江芷澜说上几句话, 就快要被亲妹子赶出病房了。   简欣和显然不认同二哥的说法, 就算以前真有渊源, 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况且现在江芷澜是病人, 需要静养!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听话呢!   眼看着简欣和几乎快要冒火的双眸,袁缘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好扯扯叶轻的衣袖。   “我们要不要先撤啊?我预感这里即将要爆发大战。”   叶轻看着袁缘夸张的嘴型, 偏偏又不肯说出声来。简欣和余光瞥见两人的互动, 心里更不舒服了。原本是又急又气,现在好像还添了堵。   “小缘, 叶轻刚出差回来,你明天也还要上课, 既然芷澜的情况已经稳定,你们就先回去吧。”   听这话的意思是要开始赶人了。简信诚和江芷澜面面相觑,这一会儿就说情况稳定了, 前一秒还在强调要静心调养。   从前一直是榆木疙瘩的袁缘突然开了窍,跟叶轻相视一笑,然后轻咳一声作为两人代表发言。   “既然有人留在这里照应,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芷澜,你要是寂寞了可以给我们发消息。”袁缘笑盈盈地轻拍江芷澜的肩膀,就像当初她住院时被对待的那样。   她们三个人有一个微信聊天群,然而大多数时间都是江芷澜艾特叶轻说事情,或者是袁缘艾特叶轻说事情。她们两人直接聊天,貌似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会的,到时可别怪我半夜坏人好事。”江芷澜不甘示弱,微笑着咬牙切齿把话说完。   简欣和突然插话:“病人没事就该多休息,听你这意思是打算半夜不睡?”   江芷澜下意识就顺着简欣和的意思认怂,大概是自己昏迷前看到简欣和错愕到几乎崩溃的样子太过震撼,醒来以后又看到她憔悴但欣喜若狂的样子还有点感动。   她在心里默想,让简欣和言语上占点上风也没事,反正也不会掉块肉,毕竟情绪大起大落辛苦的人不是自己。   简信诚的注意力从江芷澜身上转移,在叶轻跟袁缘之间逡巡了几回。袁缘来B大读书他知道的,本以为这几个月会让她跟欣和的感情有所突破,谁知每次他从电话里打探近况,都被欣和敷衍了过去。   直到不久前,架不住简信诚的八卦精神,简欣和终于坦诚,自己已经从这份无望的感情里彻底退出。当时简信诚惊愕得好久说不出话,这些年妹妹的隐忍和守候,他是完完全全都看在眼里的啊!   但简欣和没说是因为什么,只说经过实践已经知道跟袁缘是不可能的,所以不想继续让自己陷下去。当时简信诚还以为妹妹表白了,至少是暗示过袁缘了。可是他暗中观察了今天她们的相处,并无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他了解欣和,也熟悉袁缘,如果她们之间有半点说破,断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松自在的相处,至少袁缘不会。然而他还是不敢确信,袁缘竟然和叶轻在一起?   这话他只有等到袁缘她们离开以后才敢把欣和拉到走廊尽头低声询问,得到的是妹妹长久的沉默。   简信诚犹如五雷轰顶,焦躁得连西装外套纽扣都全部解开了。他双手插着腰,想要透口气都觉得难以做到。   “这未免也太疯狂了吧!这要是传了出去,绝对百分百是丑、闻啊!就算袁叔叔能接受,袁家老太太能同意?就算老太太年纪大了,心软松口,袁氏董事会那帮虎视眈眈的狠人能同意?”   这件事一旦被公开,影响非同小可。简信诚这一年已经在逐渐接触家族生意的事,商业意识也已经比过去灵敏很多。他知道这件事后,并不像简欣和那样担心的是袁缘跟叶轻,更多的是在意对整个公司的后果。   “二哥,这件事我们不方便插手,怎么说都是袁家的私事。哪怕私交再好,也轮不到我们去改变。况且,小缘是真心喜欢叶轻,她们在一起很快乐。”   简信诚当然不会无脑到四处宣扬,但这就像是枚“定时炸、弹”,而简家跟袁家生意上的交集往来这些年是逐渐加码的。假装不知道会不会到时候连累了自家生意?   “欣和,二哥知道你心里肯定不好受。如果有不舒坦想要发泄,随时来找二哥。”简信诚知道欣和这些年苦苦隐藏有多辛苦,事到如今当事人依旧不知情,只能她独自心伤。   没想到简欣和竟释然一笑,淡淡说:“二哥你回来晚了。原本是有点难过的,但现在早就不伤心了。”   “啊哈,不伤心了?”简信诚诧异,但见她不像骗人的样子,不禁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苦着脸?”   简欣和咬唇,小声说:“我担心芷澜的伤势。”   简信诚莫名松了口气,安慰她说:“我问过医生了,说是缝针的地方要注意别沾水别撕扯,很快就能愈合的。这可是F城最好的医院,你找的又是最好的医生,还要担心什么呢?”   简欣和却没因此高兴,依旧忧心忡忡。   “可是医生说了,她受到的心理创伤比较严重,我担心会影响她以后的生活。”   简信诚有点不信,刚才在病房里江芷澜的态度虽说不上热情,但也挺健谈的。   “我刚才没觉得她有什么阴影啊,不都挺正常的吗?”   简欣和不耐烦地看了二哥一眼,叹气说:“你根本不懂女人的心,越是有事就越会表现得没事。而且你不了解她,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让人看出她的脆弱和恐惧呢。”   简信诚有点迷茫了,妹妹这个样子,怎么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状态。她不是已经从那段感情里解脱出来了吗,可是看上去好像跟过去挺像的。   简信诚本打算留下来替换欣和,毕竟简欣和从昨天撑到现在已经接近极限。不久前袁缘住院已经折磨过一次,现在再来,恐怕娇弱的身体会扛不住。   “你跟她又不熟,而且你是男的,你留下来能帮什么忙?”简欣和二话不说就拒绝了二哥的好意,并且执意不许他再回病房跟江芷澜告别。   几乎被半推着往外走,简信诚恋恋不舍地看着那间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病房。   “那我明天再来看她。”   简欣和一怔,旋即拒绝:“不许!”   见拒绝得太过强硬,她只好又补充说:“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你近期就不要总去叨扰了。让她安心调养,早点出院。”   和袁缘上次受伤相比,江芷澜这次的意外当真是心理阴影多过身体上的伤害。即便缝了好几针,又是拍片又是全身检查的,但最多也只需住院三天。   **   袁缘一回家,就缠着叶轻。   “做什么?一回到家就像个孩子似的撒娇,生怕别人不知道?”叶轻并没推开环绕在她腰间的手,也没撵走趴在她背上跟她同进同出的人。   “你都没告诉过我。”袁缘在她背后低声呢喃。   “没告诉你什么?”叶轻怔愣,发觉袁缘的情绪和之前有所变化。   “就是你会滑雪啊,我竟然现在才知道。”袁缘有点失落,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对方,没想到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又没聊起过,谁会刻意说这些?你以为是面试或者相亲,要先全面自我介绍?”   叶轻淡然的态度让袁缘释怀,这样说来好像又觉得没什么不开心了。   “你说的对,就让我慢慢摸索挖掘你的所有,这样我们的一辈子就过去了。”   袁缘的低落情绪转瞬即逝,叶轻却不想轻易放过滑雪这个话题。因为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原来辛雅和袁鸿浩是在雪场相识的。   说起来,她跟袁缘的缘分,似乎也是在雪场开始的。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特殊的渊源,但总给她不一样的宿命感。   不由得在心中低叹,大概这就真是命中注定。无论在哪里,她跟袁缘,终究会遇到。   回来之前她答应帮辛雅试探一下袁缘对于母亲的态度,上次是袁缘主动吐露,而恢复冷静后她便绝口不提。如果不是辛雅解释往事,叶轻也会认为这位不告而别的母亲是袁缘生命里无法消除的伤疤,而她会尽可能避免触及。   “袁缘,你的滑雪技术怎么样?”   袁缘得意笑了:“不敢说是专业水平,但是在业余选手里面肯定是优秀。”   “哦,这么自信?那你上次在雪场滑的什么赛道?”   提起这事,袁缘就满腹委屈。她热爱滑雪,身边的人也无条件支持她滑雪,但唯独缺少可以一起较量切磋的同伴。欣和很好,总是陪她玩这玩那,然而她的水平真比不上袁缘。   “红道。”袁缘刚说完,就看到叶轻眼底的浅笑。   她立即不服气地解释:“那是因为欣和还有柳姨不许我去更高级别的赛道,她们谁都没那水平跟着去,所以我才滑红道的。”   叶轻伸手摸摸她柔软的头发,安抚激动的她:“明白明白,我懂这种寂寞。”   袁缘转念一想,反问她:“那你呢?上次滑了哪个赛道啊?”   如果简信诚撞到了江芷澜,那么叶轻是不是也跟他们在同一个赛道?这本来是最合理的推测,但袁缘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红道!红道!   果然,叶轻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启唇,说出了袁缘心底里的那个答案。   袁缘欣喜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把叶轻吓了一跳。   “这么激动?是找到人陪你一起滑雪所以那么高兴?”叶轻忽然生出一个计划,要不组织一次滑雪之旅,趁机让辛雅和袁缘见一面?   袁缘却没顺着她的思路往下,她激动得双手都无处安放,不时在半空中挥舞。叶轻仰头看着袁缘,眼里虽有不解,但见她如此兴奋也不忍心打断。   袁缘好不容易克制一些,低头问她:“你是不是穿了红色的滑雪服?”   叶轻一怔,但很快便点头确认。   这下,袁缘更加激动了! 第88章   看着袁缘手舞足蹈的样子, 叶轻显然一时间还没弄明白具体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应该是跟她刚才的回答有关。   含笑看了袁缘一阵,见她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叶轻这才开口:“是我的红色滑雪服刺激到你了?”   袁缘一直没有找到正确抒发她此刻心情的途径, 经叶轻这么一问, 倒是有头绪了。这次她没有柔情回应,而是迅速冲到房间。   叶轻还没来得及转身, 袁缘已经又回到了她面前。手里拿着一张纸和一支笔, 看来是要写点什么?   袁缘双眼放光, 手里握着笔却没着急动手,叶轻被她这阵仗勾得好奇心渐盛。要是袁缘再不落笔,叶轻恐怕就要开口催促了。   袁缘在叶轻即将开口的前一秒突然低头,专注在纸上勾画着什么。叶轻本以为她要写什么, 现在看来倒是在画什么了。   她很少看到袁缘作画, 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等她吃饭的间隙偶尔用她废掉的手稿做些补充或是修改, 纯粹是消遣打发时间。   叶轻自己就有这样的经历, 很懂得灵感迸发瞬间迫切想要记录下来的激动。没想到袁缘和自己在一起久了,竟然被带出点设计师特质。   袁缘没让叶轻等太久,很快完成的画作递到了叶轻面前。   “这是……”   “不记得了?再仔细想想呢。”袁缘笑眯眯看着她, 并不着急揭晓答案。   叶轻并非不记得, 反而是太记得了。那副滑雪镜她使用频率很少,却是她很喜欢的, 所以才会在收到后迫不及待戴上。   就只用过那一次,然后这副滑雪镜被她当做收藏品小心保存, 现在还在海城的工作室储存间里呢。   “怎么样,是不是想起来了?”袁缘见叶轻这个表情,就知道她肯定都记得了。   叶轻点头承认, 她当然记得那次在雪场,她穿了红色滑雪服,戴了这副特别的滑雪镜。可是,袁缘为什么会知道?   难道?叶轻觉得自己应该猜到了,可是却不敢相信。   “难道那天的那个人,是你?”叶轻低声呢喃,思绪被一下子拉回到几年前。   本就不是特别的情况,她只是感应到有人似乎在不远处盯着自己看,顺势回望过去,看到的是一个身材瘦弱的青少年。看身型,猜是女孩子,但她绝对没想到那人在几年后会陪在自己身边。   “是不是很惊喜?”袁缘刚才画画是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到现在也没爬起来。   眼看着叶轻的目光缱绻起来,袁缘机灵地往前挪了几下,正好坐到叶轻的腿边。她把头放在叶轻的腿上,耳廓周围便迎来温柔的抚摸。   叶轻很喜欢摸她耳边的碎发,还喜欢捏她的耳垂。   “当时我就好奇怎么会有人在雪场上面看我,没想到还真是有人存心偷看。”叶轻娇嗔说完,顺势捏了一下袁缘绵软的耳垂。   “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你是谁,大家都穿着滑雪服戴着头盔和滑雪镜,谁知道谁长什么样。我当时是被你的滑雪镜吸引的,样式很特别,而且我以前在论坛上看到过设计样稿,一直盼着能买到。”袁缘的话语平静而温馨,数年前的偶遇并没有给她们带来实质的的牵连,却又无可争辩地成为她们之间有缘的证据。   “那副眼镜,你喜欢?”   袁缘听出叶轻的意图,赶紧抬头:“我只是欣赏,觉得设计很别致。君子不夺人所爱,你不用特意让给我。”   其实袁缘从雪场回来后依然不时关注论坛上的信息,始终没有见到这款产品上市的消息。既然实物已经生产出来,但迟迟没有量产,说明这个设计根本就不打算面向大众消费者,所以袁缘也打消了要买的念头。   再后来,她能特地去欧洲滑雪的机会也少了,对于滑雪装备的热情便暂时消停。但她偶尔还是会想起那副特别的滑雪镜,然后想起那位身着红衣的女人。   袁缘曾经凭借记忆画过很多次滑雪镜,然后一次又一次通过回忆把细节改进,几乎完全还原出当时所见。这也是刚才为什么她能如此熟练如此迅速画出来的缘故,而叶轻的反应也证明了,她的回忆并没有太大的偏差。   “谁说要送给你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着急什么。”叶轻故作不满地伸手刮了一下袁缘的鼻梁,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   “那你刚才问我那话是什么意思?”袁缘有点尴尬,脸隐隐发红,她只能硬撑下去。   叶轻故意拖长话音:“我的意思啊……大概就是……”   她故意逗袁缘的时候,语调会不由自主地变软变娇,还会染上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粉色。袁缘每次都对这样的方式毫无抵抗力,刚刚硬撑着那口气瞬间就松了。   然后她整个人又倒了回去,靠在叶轻腿上不动。   “我是在想,如果你真喜欢那副滑雪镜,我就为你设计一款。”   袁缘啊了一声,愣愣抬眸。   “你要特地为我设计一款?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我怕耽误你的工作。”袁缘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按捺不住的欣喜。   没人会真正拒绝喜爱之物,尤其是这种求而不得又一直在心里占据地位的念想。可是叶轻跟LYE的合作才刚开始,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叶轻的工作进度。   叶轻却毫不在意:“那副滑雪镜也是我设计的,为它设计个情侣款应该不需要太久。再说,难得你喜欢,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难道还会让你只能眼巴巴想着?”   啊?噢。喔!   袁缘的情绪接连上了三个台阶,想要尖叫却发现早已哑然。可她脸上的雀跃半点不假,叶轻见她这样,恨不得马上为她变出一副滑雪镜来。   袁缘美滋滋乐呵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今天对于她来说可真是收获连连。和叶轻有缘这事就足以让她心动又激动,更别提还意外收获了一份定制礼物。   这可是外面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不仅代表了女朋友的才华和能力,还包含了女朋友对她的宠溺和疼爱。光是想想就让袁缘能当场走出六亲不认的骄傲步伐。   她此时依旧盘腿坐在地毯上,可双手已经紧紧环住了叶轻的腿。   她抱着叶轻的腿,骄傲感叹:“我女朋友可真是人间宝藏,那么有才华还那么宠我!这个大腿我要牢牢抱住,以后就有好日子了!”   叶轻突然弹了一下袁缘的耳垂:“怎么,难不成你还打算去抱别的大腿?”   袁缘立马狗腿兮兮抱紧,坚定表示自己的决心:“不不不,在我眼里除了你以外,没有别的大腿。就算有,到了我面前我也自动屏蔽,把它们全都变成没腿!”   两人正在兴头上,话题越聊越远,袁缘便趁机把一直想问的话说了出来。   其实从上次跟叶轻相互坦诚后,她一直想要了解叶轻更多,包括她在巴黎的过往。   袁缘曾经几次听庄沂和江芷澜提过,巴黎工作室的失败对叶轻打击很大。这件事想必袁鸿浩是知情的,但袁缘并不想再跟爸爸谈论关于叶轻的话题。她现在已经不奢望袁鸿浩能理解接纳他们,她宁可把叶轻保护起来,免受牵连就好。   “巴黎啊……我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从读书到毕业,仔细算下来差不多快十年了。”叶轻倒也不回避,听袁缘问起,便回忆起来。   “要是不想全说,你可以只告诉我一部分。选择让你快乐的那部分回忆就好,我只是想要多了解过去的你。”袁缘认真观察叶轻的表情变化,生怕触及伤心事令她难过。   “只说好的不说坏的,那岂不是片面的我。”叶轻淡笑着宽慰她,倒像是经历伤心的人是对方而非自己。   袁缘不好意思地笑笑,叶轻真是越来越了解她了。   叶轻娓娓道来,那段曾经以为将会长久尘封的记忆渐渐苏醒。原来,所有的经历都早就刻进了生命,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哪怕从此不再提起。可是你曾遇到什么人,经历过什么样的风浪,又或是品尝过怎样的甜蜜与苦涩,都会汇聚到生命的长河之中,将你浇灌成现在的样子。   而叶轻多年来的坚持前行,咬牙顶住一切,终于让她遇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袁缘的爱让她消弭伤痛,直面缺点,进化为更好的自己。   “所以,设计稿丢了,我的设计最终成为了别人的作品。前期投入太大,成品却没了,所以工作室支撑不下去,只好关闭。   不过后来我汲取了教训,到海城以后,我不会再一个步子迈那么大,更不会孤注一掷只投注在一件作品上。”   等叶轻大致讲述完在巴黎的经历还有工作室倒闭的前因后果,袁缘早已泪流满面。   “那个偷你稿子的人,你明明知道是谁,为什么不追究呢?不是有知识产权保护吗?”   叶轻用手指温柔拭去袁缘脸上的泪痕,解释说:“毕竟是我曾经全心全意信任过的人,而且当初也是陪着我从无到有一路走来的人。如果真要追究,只会让两个人陷入漩涡,不知道还要纠缠多久。”   “可是做错事的人难道就不应该受到惩罚吗?偷了别人的创意冒充自己的作品,这就叫剽、窃!”   “这个道理业内的人都知道,只是在利益面前,有些原则只是停留在纸上而已。”   想要维权,谈何容易。本就在一个工作室里共事,资料共享是无疑的。设计这东西,只要还停留在底稿上,还没申请专利,还没被世人将其跟谁特定联系起来之前,都是无主的。   叶轻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她只是没想到最信任的人会为了利益轻易背叛她。与其说因为设计被偷导致破产而难过,倒不如说是因为看清人性丑陋而悲伤。   袁缘却不这么想,之前她以为巴黎工作室对叶轻来说是一次失败的创业经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遭。   “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叶轻垂眸看着自己被紧紧握住的双手,被捂得热热的,全都是袁缘的怜惜和疼爱。   “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看开了。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不要整天想这些。”   见袁缘依旧皱眉,叶轻只好转换话题。   “对了,等你放假我们去滑雪吧?我这次不想只滑红道了,你陪我,好不好?”   叶轻都撒娇了,袁缘哪里还敢说不。一想到终于棋逢对手,可以畅快滑行,袁缘就激动起来。再一想,到时候还能戴着女朋友亲手设计的滑雪镜,那她肯定是雪场里最靓的崽! 第89章   江芷澜出院以后被勒令在家休息, 请长假的时候她的组长还不太乐意。虽说嘴上一直对她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但在电话里还是不停暗示要她尽快回来。   江芷澜被这个已经扯了半个小时的电话烦得头疼,频频皱眉。索性想松口答应再休息一星期就回去,结果却被身边的人抢过电话。   “芷澜的伤需要长时间休养才能完全康复, 这是有权威医生出具报告证明的。你一直催她返工是因为她能干到无可取代还是你们连为她分担一点工作都不愿意?”   电话那头的人先是一怔, 然后也被惹恼:“我们每个人手上的工作都不少,再说本来就是她一直在跟的实验, 别人中途接手效率肯定大减, 这对实验室来说是极大的影响。”   简欣和一声冷哼, 并没被对方带偏思路:“据我所知,秦组长你好像手上什么实验都没有,不考虑帮助一下你的组员吗?”   “我怎么能一样呢?我是管事的,又不是干活的。再说, 我要是接手芷澜的活儿, 那她还有继续存在的价值吗?”   “既然你把她说的那么独一无二又能干, 那她的健康状况对实验室的产出一定影响很大, 所以你不要耽误她休养,不然只会让你们将来损失更重。”   简欣和忿然挂掉电话,转眼就看到江芷澜一脸无奈看着她, 心里更气。   她把电话丢回江芷澜怀里, 转身继续帮她整理烘干的衣服:“你们这个组长太不靠谱了!这样压榨你们,怎么你们就一点不反抗?”   “唉, 谁不想反抗呢,可是他手里有项目的分配权啊。大boss那么忙, 领了活儿回来就分发到各个小组,但是具体落到每个人手里的是哪些任务,还是这些小组长说了算。”   能进入这个实验室的, 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年少学霸。又有几个不想借此机会干出点成绩来,为以后的履历添上光彩一笔。可是同门竞争本就激烈,谁也不敢贸然带头反抗,生怕被人背后使坏,成了无辜的出头鸟。   江芷澜跟简欣和去club的次数多了以后,偶尔在酒后会吐槽实验室里的这些勾心斗角琐事。她一心想要做研究,并不喜欢参与这些无聊的争斗,但有人有利益的地方就避免不了这样的倾轧。   就算她无心争夺什么,但过分优秀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加上又是黄种人,无形中遭受的不公待遇其实也不少。好在大boss欣赏她,其他人不敢明目张胆欺负她,可在小地方做点手脚并不难。   例如有什么棘手的实验,都会优先给她。美其名曰是能者多劳,其实是想让她第一个去啃硬骨头。让她连续熬夜等数据,待到雏形渐成,其他组员再加入来帮忙。   又或者是哪个同事临时休假,基本上顶班的都是江芷澜。谁让她没有家庭没有孩子,无牵无挂醉心事业呢?   要她帮忙的时候就各种好话,现在轮到她要休息了,就处处为难。简欣和实在看不过眼,决定替她出头。   “这种人的存在才是最影响效率的!”简欣和把衣服叠好,回过身依旧忿忿不平。   江芷澜淡然笑笑,简欣和刚才的语气的确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得罪了小组长。但江芷澜并不怪她,甚至有点感动,有人愿意替她出一口恶气。她平时在实验室不是一声不吭的软柿子,只是这样硬刚,还没有过。   “我是懒得跟他计较,反正做完这几个实验我就出师了,到时候就彻底摆脱他了。”   简欣和走到她身边坐下,认真斟酌后问她:“你不是一直想要开一间实验室吗?如果我投资你来运营,这样的计划你会接受吗?”   江芷澜大惊,差点跳起来。   “你这个想法太惊悚了,不行不行!”   简欣和脸色一沉:“为什么不行?你给别人打工是做,给我打工也是做,为什么拒绝得那么干脆!”   这个想法其实不是刚才想到的,简欣和早有这个想法。但她打听过,要在美国开一间生物研究的实验室所需资金不是小数目。按照她目前的能力暂时还办不到,于是只好在心里默默记着。   前几天二哥向自己问起江芷澜的专业,聊着聊着便说到了这个计划,没想到简信诚竟也觉得可行。简欣和是想要帮江芷澜换个更好的环境和平台,而简信诚则从商业角度考量。于公于私,都是一个有赚头的计划。   兄妹二人那天商量到深夜,制定了大致计划。资金方面就由简信诚出面游说父亲和大哥出资,而简欣和则去邀请江芷澜加盟。   今天本不是一个好时机,可简欣和还是说了。她没有十足把握,却也没料到江芷澜会断然拒绝。   江芷澜眼神有点飘忽,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含糊应对:“要独立运营一个实验室对我来说挑战太大了,我还没做好准备。而且我最近只想专心把手里的项目完成,还有我的伤,后遗症说不定还需要时间来修复。”   简欣和并没有质疑江芷澜的回答,她只是沉默着静静看她,直看得江芷澜心里发抖。   “好,那这个话题我们以后再说。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今晚吃意面怎么样?”简欣和起身离开卧室,最近她在这间房子的时间比在自己家里还要多。   自从江芷澜出院,她就几乎每天都会来探望一次,有时候来得晚了索性就留宿在客房。次数多了,江芷澜也不跟她客气,反正也赶不走,就让她自由发挥吧。   江芷澜知道简欣和心里过意不去,总认为自己是为救她受伤的,所以才事事上心,非要照顾到完全康复才肯安心。   **   被简欣和全方位照料着的人自然是没机会参与好友乔迁的,原本说好要来帮忙的两个人都缺席了。袁缘大手一挥,说我们多跑几趟,搬两天也一样搞定。   新公寓那边需要置办的家具已经提前购置好了,房东老太太人特别好,有时候送货来的时候她们赶不过来,她就代为签收了。有些轻便的家具干脆帮她们直接搬到房门口,让袁缘感动不已。   这边要带走的只有床和沙发,她们请了力工帮忙,其余的全都卖了。虽然只在这间公寓住了几个月,但袁缘觉得她们好似在这里经历了重生。   “不知道为什么,要走了才发现对这里还挺有感情的。”袁缘在收拾厨具,这段时间她花了不少功夫在研究厨艺上。   叶轻在客厅收拾,听到袁缘的话,笑着回她:“你多情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话音刚落,就有人影如风般冲过来,凑到叶轻面前。   “我一点都不多情,我只对你专情,哼!”袁缘手里有点油,舍不得去摸叶轻,只好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   还好她们买了车,小箱子的确多跑几趟就搞定了,剩下的就是慢慢在新家收拾了。其实频繁搬家是很繁琐的事情,但袁缘却觉得很有意思。   新公寓面积不大,但保养极佳。房东太太在她们正式搬来前还特地做了一次全面清洁,这省了她们不少功夫。   “叶轻,虽然我不太舍得之前的公寓,但说实话,我更喜欢这里。”袁缘打开一个箱子,这里面装着她们这些日子拍的合照还有一些情侣款的用品。   叶轻在整理衣橱,头都没回:“你才刚住进来就说喜欢,万一明天就后悔了怎么办?”   袁缘自信摇了摇头:“我是个很相信内心直觉的人,因为我了解自己。我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感觉,所以遇到感觉对的,就会立即感应到。”   意识到袁缘话里有话,叶轻嘴角扬起。她已经习惯了袁缘这样委婉的表白,但她却百听不厌。   “那巧了,我也喜欢这里,看来我们品味相投,可以同行。”叶轻整理完衣橱,准备铺床。   袁缘赶紧走到床的另一边,和叶轻一人一边,很快就把床也弄好了。   “这里越来越有家的感觉了。其实家不用太大的,只要一张质量好的床,有一个安心的伴侣,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足够了。”   袁缘一边收拾一边感慨,袁家大宅够大够奢华,可她在那里时常感到孤独。现在和叶轻住到这里,在袁家人眼里,估计连蜗居都不算了,直接是蚂蚁居了,但她就是觉得心里满满的,哪里都不想去了。   一个转身就能见到心里牵挂的人,这就是袁缘想要的幸福。   换了新住所,袁缘和叶轻高兴了好一阵。袁缘这天从超市买了不少蔬菜和水果,刚进门就听到叶轻在打电话。她本以为是在谈公事,便没去打扰而是直接把菜拿到厨房,谁知叶轻见她回来,很快就挂了电话。   袁缘支楞耳朵听了几句,那语气和叶轻平时聊公事时候不太一样,却也不像和庄沂或者江芷澜说话。还有谁,能让叶轻放下清冷?   袁缘想不出,而叶轻显然也不打算告诉她。这样的情况在接下来几天内偶有出现,袁缘心里紧张起来。她和叶轻在一起这么久,还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叶轻一直很注意这方面,所以袁缘就算想吃醋也没对象。   但这次好像不太对劲,首先叶轻跟对方联络得很频繁,而且每次谈话都刻意避开自己,可是语气也不太对劲。袁缘不至于怀疑叶轻,更没必要为此去质问,可是陷入爱情里的人总是有点小心眼的,对于爱人的在意更是百分百。   这天夜里,袁缘格外卖力也格外兴奋,已经五次了还不肯结束,叶轻额上的汗径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黑暗中,她涩哑的声音响起:“你今天是怎么了?”   袁缘在她身上流连忘返,不时做些小动作使坏,却不肯回答叶轻的问题。   袁缘抱着她,两个人微微喘息,休息了一阵。见袁缘不说话,叶轻强撑疲惫想要再问,没想到被子里的动静又开始了。   “你……还要吗?”叶轻知道袁缘痴迷她,但也没有像今晚这般疯狂。   袁缘眼巴巴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我想要!”   “可是我好累了,明天好不好?”叶轻的确是累了,连发声都没有力气了。   袁缘气呼呼说着不好,手却停了下来。她温柔替叶轻擦汗,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叶轻感觉得到今晚袁缘情绪有点不对,可是问她却不肯说。   今晚她着实累了,连去冲个澡的力气都没了。柔软细腻的触感让她沉下心,安稳睡去。   袁缘拿来毛巾替她擦拭干净,又在在夜色中描摹着叶轻的脸,痴痴看了许久,才枕到她锁骨上抵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你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进入最后一部分了。 第90章   叶轻跟辛雅一直都有联络, 虽然之前说好不要联系太过频繁以免被袁缘察觉。叶轻还没找到机会聊起这方面的话题,自然对袁缘的态度没把握。   起初辛雅还算克制,当听叶轻说想要组织一次滑雪旅行后,她就再也按捺不住了。她哪能干等大半年熬到年底, 既然北半球即将入夏, 那就去南半球!   这天辛雅选定了一个不错的雪场,给叶轻打电话:“我昨天问过, 新西兰有合适的地方。”   “暑假去新西兰滑雪?”叶轻没想到辛雅这么上心, 她那天不过是提了这么一句。   “你们暑假有安排?还是说你们准备回海城?”   “我们暂时还没谈过回国的事。”叶轻回想了下近期袁缘的表现, “不过我猜她应该是不打算回去的。”   辛雅并不感到意外,换做是她,也不想回去。   但不想回去和能不能不回去是两回事。即使袁鸿浩能接受,袁家那位老夫人岂是这么容易能糊弄过去的?   “袁家那边估计是已经都知道了, 这场风雨你们怕是躲不过去。”   辛雅语气里的忧心显而易见, 叶轻当然能想象得到将要面临怎样的处境。只不过她总是希望可以让袁缘置身事外, 但这一次恐怕只能是她的美好愿望罢了。   袁缘终究是袁家的孩子, 这场风雨再狂暴,袁缘始终都要面对。   “我已经派人盯苍鸿浩那里了,他如果有什么动静我会马上告诉你。”辛雅倒是明确站在叶轻这一边。   “谢谢。”   “你不用跟我客气, 你为袁缘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也都记在心里。作为她的母亲,是我应该谢你才对。”辛雅事到如今也不再掩饰自己想要接近女儿的心思了, 对叶轻的信任也比之前多了不少。   “我听说,海城那边袁鸿浩回国后就没再对你的工作室动手了, 之前的合约又能再续了?”   叶轻这段时间的压力的确小了些。庄沂告诉她,袁氏已经不再公然作对了。有几家供应商试探过袁氏的态度后又主动找来想要再次合作,估计还是舍不得未来的商机。   袁氏横插一脚完全是资本作祟, 短期内可以达到目的,但长久来说对整个行业并无益处。而叶轻的工作室显然会在将来大有作为,还有消息灵通的人竟听说她远走美国便立即拿下LYE的合作大单。   这个消息本该是行业秘密,但在这个时点流传于海城业界,可想而知肯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如果没有辛雅的默许,谁又敢公然跟袁氏唱反调同时又堂而皇之地泄露LYE的商业机密。   “工作室的危机暂时解除了,目前可以维持正常运作。”   辛雅淡笑,故意问:“那你该不会放弃跟LYE的合作,又回海城去了吧?”   叶轻知道这是辛雅在试探她,既是想知道她接下来的事业安排,也是想知道她跟袁缘未来想在哪里生活。   “近期都不会回海城,那边有庄沂坐镇打点我很放心。况且,袁缘还在这里,我不会离开她。”   辛雅满意地笑了,之后她又情不自禁感慨起来:“叶轻,有时候我觉得你像年轻时候的我,为了爱情可以抛开一切,但你比我勇敢比我坚定。换做是我,在事业跟爱情上,我可能真会犹豫。”   叶轻却说:“在感情依然是最初模样的时候,你不也是毫不犹豫选择了爱情吗?只是因为后来变了,所以你才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来。所以,你更勇敢。”   “那如果你跟袁缘的感情今后发生了变故,你还会像今天这样初心不变吗?”   辛雅很想知道答案,但她其实很清楚,即使叶轻现在回答是,但真到了那一天,也许答案仍然会改变。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很多时候没走到那一步谁也不敢保证说结局一定会如何。   有多少爱情在开始时是轰轰烈烈,许诺至死不渝的,可最后又有多少人能携手走到终点?   辛雅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可笑,明知道答案是未知的,却还天真地问了。   叶轻思考片刻,沉默过后答了:“我知道所有的承诺其实都不一定能作数,但我可以保证,我对她的爱是百分百认真的。”   辛雅已经不再怀疑她们的感情。偶尔从叶轻那里了解一些她们相处的细节,都忍不住牙酸,却又不得不感叹:“袁缘比她爸爸懂事多了。”   周五下午没课,但袁缘告诉叶轻她有一些事要处理,得晚上八点以后才能回家。她不让叶轻等她吃饭,怕她伤了胃。可她不在家,叶轻也吃不下多少,把袁缘提前为她准备好的炒饭放进微波炉加热后,端到电视机前慢慢吃起来。   其实以前叶轻不怎么看电视的,和袁缘同居后,只要手头没有布钡墓ぷ鳎就会被袁缘拉惨黄鹂吹缡踊蛘呖吹缬啊C榔涿曰,要适当放松,不能长时间工作消耗身体。   慢慢地变成了习惯,哪怕没有特别好看的节目,叶轻也会在晚上打开电视机。   收拾完餐具,叶轻泡了杯柠檬水,刚坐下不久袁缘就回来了。现在已经正式入春了,即使是晚上也不像之前那般寒冷,袁缘回来后也不用刻意暖手便大步上前给叶轻一个结实的拥抱。   “老婆老婆,我好想你噢!”袁缘一把将叶轻抱进怀里,嘴里不停嘟哝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袁缘不时就会叫她老婆。叶轻起初还有点害羞,但她知道袁缘是认真的,而她也是奔哺袁缘过一辈子去的,那么做她老婆是理所当然的事,自然也没什么可害羞的。   “今天是遇到什么特别的事了吗?”叶轻顺从地靠在她怀里。袁缘一般不会随便叫她老婆,只有在她特别高兴或者特别不高兴的时候才会这样。   可能袁缘自己都没发现,但叶轻就是知道。   “嗯?这你都知道?快说,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什么东西?”袁缘故作威吓。   叶轻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我需要在你身上装什么才能知道你的事吗?”   袁缘的笑容扩大,立即示弱表白:“不用不用!我肯定乖乖全都汇报,哪里需要你去猜去查。”   她们之间从来不会主动去干涉对方的自由,但她们又都很有默契地将彼此间的秘密减少到最低值。两个人要在一起长久相处,相互了解相互信任是必要的基石。   袁缘牵惨肚嵬里走,卸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叠资料。印刷得眼花缭乱,一看就不是学校的作业。   袁缘有点兴奋,她把资料递给叶轻:“你帮我选选,看看哪个适合我。”   叶轻收回疑惑的目光,认真浏览眼前的资料。半晌后她抬眸,问袁缘:“你要去拍戏?”   这是一些剧组的群演招募资料,叶轻之前没听袁缘说过。   “算不上演戏啦,顶多就是跑龙套。不过有几部制作班底很不错的,跟我们平时爱看的剧相同的班底。”   叶轻了然。这叠资料最上面几份正是袁缘刚才提到的剧组,上面印哺镁缱樵经制作过的知名剧目,其中的确有她们熟悉的名字。   “可是,你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袁缘突然扭捏起来,先是掩饰性地抓抓头发,之后又是害羞地撇开眼避过叶轻的眼神,但别扭多过心虚。   “其实我一直都想当编剧能够写几部自己喜欢的剧,不过一直没这样的机会。前阵子我开始找兼职,班里同学就给我推荐了这个。”   袁缘的外形条件出色,气质又好,其实去做兼职平面模特也很吃香。但她说过只想当叶轻一个人的专属模特,心里就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不到逼不得已并不愿意去做这个。   但戏剧是她喜欢的,哪怕暂时接触不到编剧的工作,但至少可以先去熟悉剧组环境,而且据说酬劳还可以。但也仅限于跟其他基础打工相比,袁缘不能完全靠叶轻支撑这个家。   “你是真地喜欢吗?还是因为……”叶轻的目光在资料和袁缘的脸之间来回逡巡了几次。   “当然是真心喜欢,也很想去尝试。当然我不否认我也想赚钱,因为现在开始我们的生活需要我们自己去赚钱维持。”   叶轻打断她:“我说过,你安心读书就好,钱的事情我来解决。而且和LYE的合作很顺利,看完我交过去的稿子以后,对方同意先预支四分之一的佣金,所以你完全不需要担心生活费的问题。”   自从搬到这里以后,很多开销她们都严格按照之前的计划执行,一段时间下来的确节省了很多开支。加上现在叶轻的事业起死回生,工作室那边已经不需要再追加投资,而LYE这边又愿意预支,其实她们手头已经宽裕很多了。   “我没有荒废学业,我的成绩一直都保持全A,而且所有作业我都没有偷懒。但是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辛苦养家,所以就让我去做兼职,哪怕只为这个家出一点点力,也让我参与进来好吗?”   袁缘握惨肚岬氖郑眼里全然是恳切之意。她的心意叶轻又怎会不懂,可她心疼。心疼袁缘要一边兼顾学业一边兼职打工。这样的日子她经历过,所以知道到底有多苦。   叶轻已经不像最初那样想要继续劝说了,她越来越了解袁缘,柔软的外表却有布嵋愕哪谛摹K认准的事,无论如何都会坚持。   “我是怕你辛苦,你还那么小就要吃这么多苦,我舍不得。”叶轻不自觉地就放软了目光,抬手抚摸袁缘的软发。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见过辛雅后,在袁缘脸上偶尔能看到她的影子。这就是血缘的神奇吧,即使她缺席袁缘的生命多年,但毕竟是从她身体里诞生的生命。   袁缘还不知辛雅的事,但听叶轻这么说就知道她是默许了,顿时高兴得不得了:“我之前还担心你会不同意,然后会不高兴。”   叶轻无奈看菜:“我不同意不高兴你就会改变决定吗?”   袁缘摇头:“我不舍得你不高兴的,但我知道你也是一样的,所以你会同意。”   说完,就扬起她的招牌笑容,嘴角都快挂到耳根了。   **   很快袁缘就去了心仪的剧组面试,还真通过了筛选,扮演了一个大概只有十几秒镜头的背景板龙套。不过她的外形条件也引起了剧组里某些人的重视,工作结束后主动给她递了名片。   第一次开工,袁缘很重视也很紧张,虽然戏份少,但她没有半点轻视。敬业态度获得其他人的一致好评,自然就得到了下一场兼职的机会。   日结工资给得爽快,这可比送外卖舒服多了,袁缘去超市买了菜高高兴兴回家。   回到家赶紧洗了澡,换上宽松舒服的家居服。虽是日落时分,但天色还没全黑,她拉惨肚嶙到壁炉前的小地毯上。   这个壁炉是袁缘很喜欢的,平时没事就喜欢靠在旁边看书。但今天她没看书,也没缠惨肚崆钻牵而是认真地给叶轻剥橘子。   “尝尝,这个很甜的。”这是超市来的新款,同学知道她爱吃橘子,尝过以后第一时间推荐给她。   袁缘买了一大袋橘子,就想哺心爱的人坐在壁炉前吃橘子。   叶轻手里拿ipad在看时装周发布的新款,眼皮子都没抬就张嘴含住袁缘送来的橘子。轻轻一咬,汁水四溢,甜里带睬城车乃幔但一点都不涩,果然好吃。   很快,袁缘又递来第二瓣,叶轻这时才抬起头,看菜说:“你也吃,别只顾参摇!   袁缘没有收回手,笑埠逅:“我手里不是还剩了半个吗?先让你吃,老婆吃好吃满意了,我再吃。”   袁缘心里想的可不只是吃橘子这么简单,当然要是今晚的叶轻是带查僮游兜木透美味了。可惜她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心里想法渐深,脸上的神情便渐渐变了味道。   叶轻虽然大部分注意力在ipad上,但不时会瞥一眼面前的人。袁缘眼里的意味几乎就要藏不住了,叶轻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又将视线转回到平板上,可她变红的耳朵出卖了她的心思。   袁缘忍不住上前吻了一下叶轻变红变烫的耳朵,惹得她轻颤不已。这是叶轻的敏感之所,袁缘早已了然于心。   她唇齿间淡淡的橘子味就这样留在了叶轻的耳朵上,却并不让主人觉得讨厌。   “好好吃橘子,小心弄脏衣服。”   袁缘的贴身衣服基本都是叶轻洗的,她从不厌烦为袁缘做这些事,但此时她找不到更恰当的理由阻止袁缘继续捣乱。   “噢,我好好吃橘子,晚点再吃你。”袁缘听话地坐直回去,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门铃突然响了,叶轻抬眸看苍缘,像是在问,我们今晚有客人吗?袁缘摇头,但还是起身走向门口。   叶轻已经放下平板,也跟舱玖似鹄础K淙徊恢道来访的是谁,也许是房东老太太,但出于礼貌叶轻仍是站了起来。   袁缘先是在猫眼里看了一下,然后迅速僵直了背。叶轻一直盯菜的背影,见她这个反应就知道来者不善,于是快步走到她身边。   “是谁来了?”   袁缘僵硬地转过头,舔了舔嘴唇,艰难开口:“是我爸爸。”   叶轻显然也是一怔,她没想到袁鸿浩又来了。而且还是直接找来了这里,说明这些日子她们的一举一动其实仍在他掌控之中。   门外的人有点不耐烦,按了几下门铃后竟直接拍门了,震得屋里的人浑身一颤。对面就住卜慷老太太,袁缘不想打扰她,只好硬餐菲ぐ衙糯蚩。   父女已经有些日子没见面了,两人的变化都不小。如果一定要有比较的话,袁鸿浩大概更惨一些,眼里有浅浅红血丝,下巴处竟还有青色胡渣。   这跟袁缘印象中总是儒雅整洁的父亲有些不同,她生硬开口:“爸爸。”   之后,她便不再说话。但袁缘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握住了叶轻的手,同时也用半边身子挡住了叶轻。   这样明显的防御姿态惹怒了袁鸿浩,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难看了。   “怎么,我来了也不请我进去,是要在门口说话?”   袁缘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就感觉到叶轻晃了晃她的手。   她知道,叶轻是让她把袁鸿浩请进来。   这是她和叶轻的家,让袁鸿浩进门也该征得叶轻的同意。好在叶轻十分懂她,并没让僵局继续恶化。   袁鸿浩哼了一声,大步走了进去。可是还没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这里太小了,小到袁总裁的大长腿走不了几步就没地方可走了。   他环顾四周,皱裁妓担骸澳阆衷诰妥≡谡庋的地方?”   听出他话里的嫌弃,袁缘很生气。   “这里很好,我跟叶轻住地很开心很满意。”   言下之意,我们住得高兴就行。   袁鸿浩提了一口气但久久没说出来,最后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他选了一个还算能落脚的地方坐了下去,按裁夹模愁容不展。   袁鸿浩很少会这样,哪怕他怒气滔天却也未必会这样忧虑。叶轻推了推袁缘,示意让她过去袁鸿浩好好谈谈。   “爸爸,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袁鸿浩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不会是只想来看看她。   但袁缘心里又有点紧张,生怕是来抓她回国的。如果说断掉她经济来源是来软的,那么强行把她们拆散便是来硬的。袁缘其实一直在赌,赌爸爸不会失掉最后的风度。可她见识了他打压工作室的手段,也见证过他在LYE事件里从中作梗,便不再笃定了。   到现在,她反而是有点在躲了。她不敢打包票说袁鸿浩肯定不会强迫她,但如果她能躲得远一点,等自己能力变强了,或许可以降低这样的风险。   “你们的事情,家里都知道了。”   袁鸿浩低沉的嗓音还是让这间本就不大的屋子瞬间充满凉意。袁缘跟叶轻迅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震惊,然后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那爸爸你这次来?”袁缘想,如果奶奶知道了这件事,那现在爸爸的出现就没那么简单了。   袁鸿浩苦恼舱隹眼,无语看才儿,语气依旧强硬:“你说还能是因为什么?你奶奶让我们来把你接回去!”   袁缘一怔,顿时慌了神。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难怪之前突然平静了一阵子。现在回想,竟是暴风雨前诡异的宁静。   “爸,我不要跟叶轻分开,我不会和她分开的!求你别带我回去,我从来没求过你什么,但这次我求求你,成全我们好不好?”   袁缘突然跪到袁鸿浩面前,双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她言辞恳切,字字发自肺腑,叶轻在她身后早已泪流满面。她在袁缘跪下的那刻已经心如刀割,此时已经不再记得其他,只是随脖灸茏叩皆缘身边,陪她一起跪了下来。   袁缘一惊,袁鸿浩也是一惊。显然叶轻的举动是他始料未及的,就算他始终觉得这个女人对袁缘动机不纯,但相处的这些年,他还是欣赏叶轻的傲骨的。   袁缘激动拉扯叶轻,推搡她站起来,声音早已嘶哑:“你在干什么?你跪下来干嘛,我不准你这样,你起来,起来啊!”   叶轻却不肯听劝,执意要陪苍缘。   她按住袁缘的手,坚定又不失柔情地对她说:“你说过,这条路我们要一起走。”   其余的话叶轻不再多说,袁缘却听懂了。同甘共苦,甜蜜时刻她们尽情相拥,苦难时分她们也要一起扛。   袁鸿浩也被眼前的场面弄得有点无措,显然他并不擅长安抚女性的情绪。对于女性,他的了解一直都是浅显和木讷的。   “别哭了!我话还没说完你们就又是跪又是哭的,难道你们认为靠哭就可以解决问题吗?”   袁鸿浩的语气很生硬,眼睛却是移开了。这样的场面叫他于心不忍,又有点触景生情。   袁缘稍微缓了缓,但还没完全止住哭。叶轻比她冷静些,听出了袁鸿浩的话外之音。她率先平静下来,然后扯过刚才吃橘子时放驳闹浇恚替袁缘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   “小花猫别再哭了,再哭下去我都要不认得了。”叶轻的动作很温柔,语气也很宠溺。   袁鸿浩像是不敢置信地回过头,他从来不知道叶轻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袁缘却浑然不觉,这早就是她们平时相处的常态了,并不是要故意做出来给谁看的。   但感情好的人,旁人再瞎都是能感觉出来的。袁鸿浩回想这些日子收到的消息,不得不承认,如果叶轻真有其他企图,那她这场戏也演得足够投入了。   至少,把自己当成赌注也投下去了。   袁缘跪的腿麻了,索性一侧,坐到木地板上。叶轻则站了起来,先去简单清理一下仪容然后给袁鸿浩倒了杯茶,同时还给袁缘倒了杯温水。   “喝点水润润嗓子,刚才都快哭哑了。”   袁鸿浩不是滋味地拿起自己面前那杯茶,舌尖微烫的触感更是刺激了他。这些年里,的确没有人这般细致贴心地照顾过袁缘,哪怕是柳姨,恐怕也都比不过叶轻。   也难怪这孩子会如此迷恋叶轻了,能被这样的美人贴心呵护,又有几个人会不心动?袁鸿浩这些年里并非没有过孤寂的时刻,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怀念那个曾经总是等他归来的人,然而最终还是错失了。   “这次我跟你柳姨都来了,明天你去见见她,有些话你应该当面跟她说。”   袁缘没想到连柳姨都来了,但既然奶奶知道了,那柳姨这次应该是代表奶奶了。   袁缘点头表示知道了。   接苍鸿浩顿了顿,沉稳开口:“海城你始终是要回去的,今年暑假你必须回家。这件事不是你不回家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的,至于你们……”   袁鸿浩的话还没说完,门铃又响了。   叶轻已经顾不上去想会是谁来访,只想舱飧鍪奔洳⒉皇屎辖哟。无论是谁,她都想好了回绝的理由。   可是门一打开,出现在眼前的人让叶轻一怔。   “怎么,不欢迎?”辛雅率先开口,语气却是比在加州初见时要随和熟稔。   叶轻咬了咬唇,坦诚道:“不是不欢迎,是现在不太方便。所以要不然等明天……”   辛雅淡笑泊蚨纤:“等到明天可就没意思了。我是听说袁鸿浩找来了,所以立即赶过来,希望没来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营养液 第91章   叶轻挡着门外的来客, 却挡不住那人的声音。即使她们交谈的声音并不大,只是这间公寓实在太小了,小到在客厅的父女俩都听到了。   袁鸿浩并没听全辛雅的话,但自己的名字从那人嘴里说出, 无论是何种语气, 都让他失了分寸。袁缘仍然湿漉漉的眼不停眨着,看着爸爸的气场一秒钟从雄狮变猫猫, 不由得好奇起来。   什么样的人能让爸爸瞬间就怂了?袁缘带着好奇起身走了过去, 急切想要揭晓谜底。叶轻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开始慌神, 可辛雅摆明是来帮她们的,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留下她。   “叶轻,是谁来了?”袁缘的嗓子比刚才好点了,但还是听得出哭过。   辛雅一听女儿这嗓音, 心疼不已。再看叶轻眼眶残留的红印, 便知袁鸿浩肯定又没干好事。   怒气上涌, 要不是顾及袁缘也在场, 辛雅早就冲进去找袁鸿浩算账了。她不在的这些年,袁鸿浩到底是怎么照顾女儿的!   袁缘的脚步停在身后,反倒是辛雅先紧张忐忑起来, 竟是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一只手扶住门框才能稳住心神。叶轻心里有了决定,给了辛雅一个安抚和鼓励的眼神, 接着便转过身。   袁缘在叶轻转身的瞬间,隐约看到了门外的人。那镌刻在记忆深处的轮廓让她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头皮隐隐发麻,莫名觉得冷得发抖。袁缘慌乱着去寻找叶轻,想要从她那里找到支撑。   叶轻知她为何慌乱又为何不安, 这事放在谁身上都难以面对。她走到袁缘面前,双手扶住她肩膀,轻声说:“袁缘,是你的妈妈,辛雅女士来了。”   果然,听到妈妈两个字后,袁缘眼中的慌乱加深却并未持续太久,继而被茫然取代。叶轻并未松口气,反倒担心起来,袁缘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像应有的正常反应。   她设想过袁缘会愤怒会伤心会抗拒甚至会厌恶,可是她没想到袁缘竟变得麻木,仿佛与己无关,毫不在意。叶轻懂她,知道这是袁缘本能的保护机制,她把自己的真实渴望和反应都隐藏起来,小心翼翼为自己套上保护壳,试图用平静迟钝来掩饰自己的不知所措和痛苦。   辛雅此时完全没了商界女强人的镇定与从容,一直站在门口的她竖着耳朵认真听着袁缘的反应。她早就想和袁缘见一面,也一直在跟叶轻商量计划,没想到多年后的重逢竟是在这样的场合。   袁缘失神好一会儿才恢复意识,她呢喃重复着叶轻的话,像是不确信般地又问了一次:“我的妈妈?”   袁缘以为,妈妈这个词,辛雅这个人,只存在于她五岁前的记忆里。她从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还会跟妈妈重逢,虽然她无数次在梦里偷偷想过。   “是的,她来了,现在就站在门口。”叶轻落在袁缘肩上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一直在带给她力量。   “所以,你愿意见她吗?”叶轻没有逼她,也没有催她,而是把决定权交到她手里。   袁缘动了动嘴,没有出声。可是叶轻看懂了,袁缘先是说想,然后很快又改口说不想,再后来她想解释说,现在不想。   叶轻这才算是稍微松了口气,袁缘并没有完全抵触,只不过需要时间来接受与消化。辛雅在门外也跟着松了口气,只是心里仍有些失落。   第一次重逢,得到的是女儿无声的拒绝,任哪一个当母亲的都不会好受。可是当年她离开袁家时同样决绝,如果不是叶轻告诉她那些,或许辛雅根本不会知道年幼的袁缘竟然记得那么多。   袁鸿浩的反应却跟袁缘截然相反,自从在加州见了一面后他就迫切想跟辛雅再见面。分离了这么多年,他有很多话想要问她,自然也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但辛雅和以前一样,有意对他避而不见。今天突然出现,想必也是因为女儿。如果没有袁缘,可能这一生辛雅都不会再见他了。   袁鸿浩直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为什么别人常说当一对夫妻有了孩子,才是真正捆绑在了一起。因为这个孩子是他们生命的共同延续,是他们这一生都无法置之不理的牵挂。   袁鸿浩早就站在袁缘的身后,从他的角度反而能看清辛雅。这一回他有些庆幸公寓很小,才让他有机会能近距离地看到她。   “辛雅,你是来找我的吗?”袁鸿浩毕竟阅历丰富,一猜就知道辛雅此行的目的。   “是的。”辛雅也没虚伪解释,爽快地承认了。   袁缘已经恢复理智,从叶轻刚才的表现来看,她跟辛雅肯定不是第一次见面,至少是有过交流的。而爸爸的反应更不像十几年后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反应,所以在场的人里面,只有她和辛雅是真正意义上的久别重逢。   随着袁鸿浩也加入了对话,四个人便无法再依靠一对一传话来维持局面了。   袁缘这时才看清辛雅的面容,恍惚间五岁那年的记忆涌上心头,历久弥新仿佛就在昨天。她记忆里的妈妈,跟当年的变化并不大。即便在人群中,辛雅也依然能吸引到袁缘的注意,更何况是这般面对面对视呢。   辛雅双眼含泪,手不停颤抖却不知该落于何处。此时的她早就卸掉女强人的气场,思念和愧疚充斥心间。多年来只能放在心底默默牵挂的人此时就站在她几步开外的地方,只要她走过去,就能把袁缘抱进怀里。   只是她发现,女儿再也不是五岁时候的小小模样了。她如今比自己还要高挑,穿着拖鞋的她几乎跟穿着高跟鞋的自己齐高。她的容貌更偏向于中国人,只有眼睛和头发留有自己的印记。   即便如此,也磨灭不了血缘的牵连,他们三个站在一起,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家人。袁缘继承了袁鸿浩和辛雅外貌上的所有优点,而和叶轻在一起久了,又有了些叶轻的清冷气质。   不可否认,袁缘是他们当中最出众的那一个。   “袁……缘。”只是简单叫一声女儿的名字,辛雅已经泪如雨下,声音颤抖到无法再坚持。   她剧烈颤抖的肩膀让袁鸿浩情不自禁上前,却在触到她的那刻被迅速避开。辛雅对他,早已没了当初的亲近,现在他的突然靠近对于她而言,是一种入侵。   袁鸿浩落在半空的手停了许久才黯然收回,却也顾不得在旁人面前有多丢脸。能跟辛雅再次相见对他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是不知还会不会有下一次的。   所以,他格外珍惜,也格外欣喜。   “既然是来找我的,那进来谈吧。”袁鸿浩涩然转身,又对袁缘说,“我和你妈妈有话要说,你们先回避一下好吗?”   叶轻还没答应,袁缘先着急起来,却被身边的人拉住。   袁缘急切皱眉,低声在叶轻耳边说:“这是我们家,为什么要我们出去啊?”   袁鸿浩离得近,听见了不禁瞪她。   “我们只是借用一下,又不是赖在这里不走,你小气什么?”   这时辛雅也正式走进来了,听到袁鸿浩的话,颇为无奈。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跟女儿计较这些,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袁缘索性也就不避着他们,直截了当地说:“不是借不借的问题,是我们答应过房东太太的,不可以在公寓里吵架也不可以打架。”   袁鸿浩提了一口气,刚要质问她,他们怎么可能会吵架打架,就听见辛雅镇定承诺:“你放心,我们不会的。”   然后,袁鸿浩的气场瞬间就被灭了。   袁缘的视线在父母身上不经意打量了几回,辛雅淡笑宠溺地回应她,袁鸿浩则哼了一声撇过头。   “好了,我们正好想喝楼下的奶茶,你们慢慢聊。”   叶轻拉着袁缘出门,连拉带扯把人领进新开的奶茶店。   袁缘没想到叶轻来真的,还以为是她的借口。   她被安排在一张靠窗的小吧台上,叶轻很快就拿着两杯奶茶走了过来。袁缘很放心地插了习惯就喝,她们早已熟悉对方的口味,不用细看也知道这肯定是自己爱喝的冲绳黑糖奶茶。   “哇,好甜啊!叶轻,你是不是拿错了,我这个怎么那么甜?”袁缘喝了两口,惊得吐舌头。   该不会忘了去糖吧?   叶轻却悠然淡定地看着她:“没拿错,今天没有去糖,我买的是少糖。”   确认不是拿错,袁缘也没要求换一杯,只是改成小口小口喝了。   “袁缘,刚才你吃苦了,所以现在需要补充点糖分。”叶轻一本正经地在旁解释,可是袁缘却看到叶轻手里的是无糖的。   “那你自己怎么不补充?”袁缘捧着自己的奶茶,只敢小声嘀咕。   叶轻笑了一声:“和你在一起以后,我从来没觉得苦过。”   袁缘瞬间觉得手里的奶茶也没多甜了,她早就融化在叶轻的甜言蜜语里了。   见她眉眼渐展,叶轻这才试探问她:“关于你妈妈的事,你有没有想要问我的?”   叶轻知道袁缘刚才已经看出端倪了,到现在她都没有问起,应该是在等她主动开口。   袁缘低着头,叶轻看见她并没有继续喝奶茶,只是咬住吸管。袁缘在沉思的时候就喜欢咬东西,大部分时候她咬的是笔。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袁缘缓缓抬头。   “我上次去LYE交稿,回来前一晚她来找我。”   袁缘没再问下去,又把头低了下去。   叶轻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不免焦急起来。在她面前,袁缘向来不是一个惜言的人,她总是恨不得把整颗心都掏出来呈现到自己面前的。但此时,袁缘却不愿多说一个字,这让叶轻感到无所适从,甚至是陌生。   她忽然忐忑起来,毕竟辛雅不是普通人,她是袁缘在心底想了多年的母亲,也是袁缘心底伤疤的制造者。叶轻贸然将辛雅引入袁缘的生活,会不会给她造成了太大的冲击?   “袁缘,如果你……”   叶轻刚开口,袁缘就打断了她:“她就是在背后帮你的人吗?”   叶轻一怔,然后点了点头。然后她大致把在加州的初见,还有后来的联络沟通说了一遍。   袁缘露出了然的表情,叶轻一直看着她,想从中探寻出什么来。   袁缘转过头看着窗外的街道,已经华灯初上了。夜幕降临,来往的车辆,匆忙的行人,纷乱忙碌的城市,好像还下起了细雨。   叶轻知道她此时的心情肯定很复杂,她不忍心打扰,只能静静陪伴她。她知道,袁缘最需要的是陪伴,是永远不会离她而去的相伴。   “叶轻,如果是你的家长知道了我们的事,他们会怎么样?”袁缘突然收回视线,语气平静地问。   叶轻一愣,然后苦笑着摇摇头:“他们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不知道他们会是怎样的态度。”   “我猜他们肯定也是不赞成的。”   意外听到袁缘略带感伤的丧气话,叶轻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但她抓不住。   “为什么突然提起我的家人?”   “没什么,只是突然同时看到父母,有点不适应。我常常在想,为什么我们两个人谈恋爱,会惊动那么多人?为什么我跟你相爱,要求得那么多人的允许和认同?我们的爱情,好像并不只是我们两个的感情。”   袁缘的话里掺杂了悲伤、迷茫还有无奈,叶轻心疼不已。在她印象里,袁缘一直是热切坚定的,她把初恋所具备的所有纯粹跟热切都毫无保留奉献了出来,从没像今天这样沮丧过。   叶轻惶然间去触碰袁缘放在桌上的手,她刚摸到袁缘手背的瞬间便被她紧紧反握住。   叶轻感到一丝安定,仍试探着开口:“你是累了吗?”   袁缘深邃的眼眸瞬间就把叶轻的心给吸走了,她眼中的深情一如往昔,哪里有半点动摇的样子?叶轻在看到她眼神的那刻,整颗心就彻底安稳下来。   暗笑自己刚才心神不宁,开始胡思乱想。她们经历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到了这时候反而却步了。   袁缘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她们交握的手就这样明晃晃地放在小小的桌上,偶尔有路过的车灯晃进来,从她们光滑细腻的手背上划过。   “老实说,她的出现让我很意外,直到现在我还无法坦然接受。但现在我知道了她对你并无恶意,甚至对我们的感情会有帮助。我需要时间去适应,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   袁缘在叶轻面前向来是不需要任何伪装的,就像此刻她在倾诉心里的想法。思路有点乱,想到哪里就说哪里,但毫无保留,全是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叶轻理解她的为难,并没有刻意去劝她接受或是原谅。   袁缘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你说他们现在是不是为了我们吵得天翻地覆?”   叶轻顺着袁缘的思路猜想了一下,脑补出一些画面,但毕竟不如袁缘了解,无法判定,只好摇摇头。   “在我有限的记忆里,他们意见不合的时候总爱吵架,以至于我以前一直以为夫妻之间是靠吵架来完成沟通的。直到后来遇到你,我才知道什么是一夜夫妻百夜恩,什么是床头吵架床尾和。”   袁缘说这话的时候,大拇指十分坏地在叶轻手背上滑动,惹得她一阵轻颤。她想要把手收回去,却被袁缘牢牢握住。   袁缘收起玩笑的神色,凝望着叶轻:“所以我们以后要好好沟通,不要轻易吵架。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这样频繁的争吵,更经不起这样的分离。”   “好,我答应你。” 第92章   叶轻看得出来自从辛雅突然出现后, 袁缘就一直在控制情绪,兴致不高也不爱说话。如果不是对着自己,她大概早就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奶茶的温度在一点一点降低,她们交握的手并没有松开。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放在桌上, 任窗外投射进来的灯光洒下流光溢彩。   袁缘眼底少见地流露出疲惫和茫然, 还有那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脆弱。叶轻很心疼却无法,她不敢过分靠近以至于挤占了袁缘需要自我消化的空间。   有些事是旁人再怎么主动都无法代劳的, 辛雅对于袁缘来说, 便是这样特殊的存在。袁缘的奶茶只喝了三分之一, 她不时看着窗外,不时转过头看叶轻,嘴角是无力掩饰的无奈。   她们在这里等,等公寓里的人完成交涉, 等公寓里的人离开。   时间并没过去太久, 叶轻的手机就响了。她接起, 辛雅的声音带着疲惫:“你们回来吧, 袁鸿浩已经走了。”   叶轻挂了电话,紧了紧牵着的手,对袁缘说:“我们回家吧。”   袁缘动作有些迟缓, 但还是跟着站了起来, 她别扭着问:“他们都已经走了?”   “你爸爸走了,你……辛雅女士还留在那里。”   叶轻想了想, 仍然沿用了之前对辛雅的称呼。   袁缘的眉头微皱,最后还是跟着叶轻回去了。   房门打开, 辛雅并不像她们所想的那样端坐在沙发上,而是不停在客厅里走着。她曲着食指抵在齿间,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急切隐忍在等待着什么。   在叶轻她们回来的第一时间, 辛雅的视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袁缘知道辛雅留下的目的,从头到尾她都无意识地跟在叶轻身后。平时比叶轻高出不少的她始终垂着头,想要完全将自己隐藏起来。   辛雅往前走了几步,小心翼翼开口:“袁缘……”   饶是刚才还在跟袁鸿浩唇枪舌战的女王,此时变得胆小又词穷。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能叫出女儿的名字。   袁缘缓缓抬头,人却还是站在叶轻身后。她朝辛雅点了点头,勉强扯出一个客气的微笑,算是回应。   辛雅心头满是苦涩,却怪不得别人。当年义无反顾离家,她没想到这一分别,就是十几年。本以为不见面就会淡化思念,可血浓于水的牵连生生折磨了她这么久。   等到可以见面的时候,她反而近乡情怯了。辛雅在等机会,其实也在担心。她害怕女儿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毕竟错失的岁月无法回头。   叶轻朝辛雅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先回去。而她一直站在原地,并没有把袁缘推上去的打算。袁缘此刻需要她的保护,她便不做他想地护着她。   辛雅深吸了口气,收敛好悲伤的情绪,然后清了清嗓子:“袁鸿浩留了地址,让你明天去找柳姨谈谈。至于他,你们暂时不需要担心了。他已经答应我,在回海城之前不为难你们。”   袁缘和叶轻听到这个消息都大为吃惊,刚才袁鸿浩还一副不为所动的强硬态度。怎么一个小时不到就有这么大转变,但无论如何这算是个好消息。   袁缘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谢谢。”   袁缘对辛雅的态度很复杂,但她还没混乱到是非不分。如果刚才不是辛雅赶来,袁鸿浩哪里肯轻易罢休。   辛雅乍听到女儿对她说感谢,心里百转千回,但至少肯跟她说话了。   “袁家那边,我会和你们一起面对的。你们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跟我开口。”   袁缘又垂下眼不说话了,叶轻倒是笑着将她送到门口。   “今天辛苦你了,保持联络。”叶轻打开门,柔声道谢。   辛雅再次回头,袁缘依然站在那里,思绪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像是不知道她要离开,又或是知道她要走但并不想跟她再发生互动,于是佯装不知。   叶轻知道她眷恋的目光在看什么,只得低声宽慰她:“今天的事太突然了,给她一点时间,我会开解她的。”   辛雅这才收回不舍的目光,转而换上一种欣慰又欣赏的目光:“有你陪着她,我放心。像你这样的人,也难怪让她那么喜欢。”   叶轻微微红了脸,被辛雅这样直白夸赞,等于是变相接受了她。   辛雅走后,叶轻走到袁缘身后,见她仍是茫然出神的状态,不禁心疼。她伸出双臂环绕住袁缘的腰,脸颊贴在她的肩膀。   “这样会不会感觉好一点?”   叶轻真实的触感和体温唤回了袁缘的神思,她垂眸看到交缠在自己腰间的手,毫不犹豫握了上去。   她稍稍用力,身后的人便更加用力地贴紧,仿佛整个人要融进她的身体。叶轻抬起头,缓缓移动,直到柔软的唇落在袁缘的脖子上。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从前这样的话,叶轻很少主动说。即便要说,也大多数是在袁缘热切表白的引导之下作为回应说的。但今天她毫不吝啬展现她的决心和她的坚定,她的心意早就在跟袁缘朝夕相处中日益明确。   在旁人眼中,她们是不被主流认可的一对。在旁人眼中,她们是相恋不久的平凡情侣。在旁人眼中,她们是前路未知年龄相差悬殊的特殊组合。   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想要和对方厮守一生的心,有多真实。   袁缘的迷茫与不安在叶轻的轻吻和呢喃誓言中消散无踪,她的嘴角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正从心底发出的笑。   “好痒。”袁缘稍稍偏过头,避开叶轻的骚、扰。   虽然这样的骚、扰她常做,但此时真地是有些受不住。感受到袁缘情绪好转,叶轻的心也安稳了下来,可是唇间的感触实在太好,这样的美味又怎么舍得说停就停呢。   “我还没够。”叶轻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刚才的动作。   袁缘忍不住笑出声,但这笑声里分明又夹杂了些其他细琐音节。她舍不得把叶轻推开,但这样的姿势她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艰难地转过身,这才算止住了叶轻的动作。   “你再这样闹下去,就不怕惹出火来?”袁缘的嗓子已经暗哑,连说话的语气里都含着跳动的火苗。   叶轻咬着唇答不出话来,她当然知道。可是情之所至,她本来以为能控制好的。但心爱的人不是旁人,和袁缘在一起总能让她轻易失控。   见叶轻的脸红了起来,答案却还忍在口中。袁缘扶着她的肩膀,低头逗她:“要不,就今晚?”   叶轻不出所料地颤抖了一下,嘴唇咬得更紧了。   袁缘一直希望她们可以彼此拥有,叶轻早就完全献出了自己,对她毫无保留。袁缘爱她的心更加炙热,却不忍逼叶轻。   这段关系需要处理的事太多,她们一步一步踏过荆棘拥抱彼此,却无法完全忽略周遭的一切。叶轻有她的顾虑,正是这份顾虑让她无法坦然拥有袁缘。无法启齿言明的苦衷被袁缘用耐心包容,她静静等待,等到叶轻想的那一天。   所以,今晚好不好?   显然,叶轻还没准备好。而袁缘也知道,今晚并不是一个好时机,至少她没这样的心情。   叶轻酝酿好措辞,抬眸刚要开口,就落入一个早已等待的眼神中。   袁缘眼里隐隐的笑意代表她早就猜到叶轻的答案,也化解她艰难开口的为难。   叶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便落入柔软的怀抱,袁缘舔了舔她的耳朵,撒娇说:“我今晚还没准备好,想要向你请假,下次补回好不好?”   “请假做什么?”   “我想冷静一下。”   叶轻没再追问,袁缘说的冷静一下是要一个人独处的意思。住在之前公寓的时候,袁缘偶尔会回客房一两晚。然而现在,她们只有一间卧室。   “别担心,我今晚在客厅就好。”   叶轻心中不舍,但如果不让袁缘把情绪完全消化掉反而不好。沉默片刻,她无奈又略带鼓励:“好吧,只今晚。”   屋内一切渐渐归于平静,叶轻关了房间的灯,让整个空间都陷入沉寂。她躺在床上并无睡意,却也没去打扰袁缘。两个人平日里再恩爱再紧密,也需要属于自己的空间。   袁鸿浩和辛雅的出现,对于袁缘来说,是父母亲缘的冲击。而对叶轻来说,意味着袁家那位老夫人正式出手了。她不怕任何冲击,却莫名对袁老夫人心生担忧。   大概过去几年里,袁家给她的阴影,全因老夫人。   **   第二天叶轻醒来的时候,厨房里已经传出动静。她披上睡袍走出去一看,袁缘已经在忙碌准备早餐了。   “起了?今天我们吃培根煎蛋好不好?”袁缘回头对她笑了笑,然后从冰箱里拿出鸡蛋。   “你做主,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叶轻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情绪如常,便转身去洗漱。   早餐上桌,咖啡飘香。窗外阳光明媚,一切都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袁缘喝了一口咖啡,说:“我请了假,待会吃完早餐就去找柳姨。”   “我陪你一起。”   “不用,酒店离这里不远而且柳姨没那么可怕。”   叶轻知道袁缘担心自己去了又被袁鸿浩中伤,但柳姨并不是普通的袁家佣人。她陪伴袁缘成长,她在袁缘心中的地位不同一般。   这样重要的时刻,她怎么舍得让袁缘一个人面对。   “不是说好一起面对吗?这么快就想丢下我独自行动。”叶轻难得娇嗔,惹得袁缘心里软成一片。   “柳姨这次是代表奶奶,有些话肯定也只是要说给我听。你去了除了被为难也不会有什么实际收获的,真要一起面对,等我们回海城的时候也不迟。”   听袁缘的意思,是已经想好了暑假回海城。叶轻昨晚也考虑过,如果袁缘不想回去,她可以想别的办法拖延。   袁缘看出她的凝重,笑着安慰:“奶奶那里虽然很难应付,但早晚都要解决的。你要进袁家的门,这一关我们躲不过的。”   袁缘的语气如常,就像寻常情侣到了谈婚论嫁时安抚即将见家长的伴侣一般。叶轻虽有紧张,但更觉心甜。为了跟她相守,袁缘从未觉得辛苦,从没觉得她是负累,从始至终都把她当成平等相爱的人。   叶轻有这份自信,相信自己担得起这份钟情。可袁缘明明可以有更好更轻松的选择,哪怕是选择简欣和,遭受的阻挠与反对兴许还少一点。   叶轻喝完杯里的咖啡,难得倔强起来:“就算不陪你去见她,我也要在最近的地方等你。”   袁缘忽然想起那次她陪叶轻去LYE时的咖啡馆,笑盈盈问她:“为什么要等我?”   “因为我要在第一时间迎接我的英雄。”   袁缘受用,说不出拒绝的话。她的勇敢叶轻看到了,她的用心叶轻懂得了,连她心里小小的期许叶轻也为她实现了。   她心疼叶轻,生怕她被伤害。同时她也紧张,想要得到更多的支持。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可是她的爱人就是懂了。   袁缘心中低叹,这样的叶轻,她怎么舍得放开。   **   意外地,到了酒店,袁鸿浩竟然完全没出现。袁缘径直敲开了柳姨的房门,有些日子不见,两个人眼中都闪动着重逢的喜悦。   “柳姨!”   “小缘,快进来!”   柳姨是这些年里在袁家跟袁缘关系最亲密的人,即便她们并无血缘关系,但她花在袁缘身上的心思并不比其他亲人少半分。   落座后,柳姨仔细打量了袁缘一番,除了清瘦了点,其他一切都好,好像又高了点?   “我不在这边看着,你怎么闹出这么大的事。”柳姨轻叹,却也说不出再重的话。   相较于袁鸿浩知情后的震怒,柳姨这种绵软甚至委屈的态度才让袁缘为难。她在来之前就猜到了,所以才不愿让叶轻面对。   她知道叶轻是面冷心热的人,要是让她看到柳姨这个样子,说不定又会把责任全都揽到身上。袁缘不要叶轻自责,感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因为叶轻是外人,就让她承受来自袁家的指责和压力。   这样,一点都不公平。   袁缘在柳姨面前向来乖巧,虽然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气恼和不满,却还是好脾气柔柔解释起来:“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喜欢她了,这次我受伤只是一次契机而已。就算没有这次,也迟早会在一起的。”   柳姨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她,连嘴唇都颤抖了起来:“小缘,你说真的?很早以前,那是多久前?”   袁缘有点不好意思,低了下头,但很快她又抬起头坦诚道:“大概是我上高中的时候,我就觉得对她感觉不一样了。高中毕业前,基本就确定了自己的心思。但她不知道,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暗恋她。”   生怕柳姨误会叶轻,袁缘只好老实交代自己的心路历程。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果能说服柳姨,多一个帮忙的人是再好不过了。   柳姨非常惊讶,久久说不出话。   眼前的孩子明明就是她看着长大的,可是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就对当时还是鸿浩少爷未婚妻的人动了心。柳姨痛苦闭眼,恨不得一头撞墙,这事是她失职失察,是她没能及时阻止袁缘犯错。   袁缘却不赞同柳姨的说法,她拧眉据理力争:“这怎么是错误?难道柳姨你也这样看待我们?”   比起袁鸿浩,柳姨显然更懂得如何跟袁缘相处,也更能读懂她的情绪。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就知道这份情在她心里极重。   越是这样,老夫人交代的任务便越难完成。   她不由得叹气:“我知道这种事情在世界上并不是绝无仅有,但在袁家是从没有过的。老夫人是肯定不会接受,更不会同意的。所以,小缘,为了你,也为了她,你们还是早点断了。”   袁缘冷笑,这句话还是来了。她本以为,柳姨会不一样。毕竟这些年,她是这样依恋她,而柳姨也是那样爱护她。   就算不至于叫声妈妈,称一句阿姨也绝非称呼下人的意味。   比起袁鸿浩的强令,柳姨是带着明显苦劝意味的。她舍不得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去走一条艰辛无比,甚至根本看不到出路的路。   “小缘你还小,对这样的感情好奇这没什么,只要你及时回头,老夫人不会怪你的。鸿浩少爷也会把所有消息都清除干净的,对你未来绝对没影响。可是你再执迷不悟下去,到时候人尽皆知,我们想要瞒都瞒不住了。”   袁缘抬眸,冷静反问:“把所有消息都清除干净?你们的意思是要抹掉我们相爱的痕迹吗?你们以为让我们分开,就能自欺欺人说我们的爱情是不存在的吗?”   柳姨听她这话里话外不离爱字,分明就是被爱冲昏了头,正处在最难被劝的阶段。   “可是你想过没有,就算你们坚持,又能怎么样呢?你们这样的感情,有什么结果?到最后只会伤害更深,结局更难收拾!”   柳姨在袁家多年,跟着见识了太多所谓豪门光环下的狗血笑话。到最后不外乎一地鸡毛,成为城中其他豪门的笑话罢了。   袁家,丢不起这个人。而老夫人,也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柳姨,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有真正想过我的感受吗?”   面对多年来对自己精心照顾的柳姨,袁缘做不到冷言相对,更无法与她激烈争执,可她心里的想法并不会因此改变。   柳姨在来的路上就听鸿浩少爷大致说过,她本以为袁缘会和她吵起来,没想到到了现在她仍是冷冷静静,平心静气地说着。   这份沉稳,倒是和几个月前大相径庭了。   不可否认,在长辈眼中,这也是成熟的一种表现。   “柳姨,我搞不懂,为什么你们都一致觉得我对叶轻不是认真的,又或者你们其实是知道的,但你们不愿相信和接受罢了。就好像小的时候,我说肚子饿我说冷或热,你们从不会质疑我撒谎,因为你们潜意识里觉得我那个时候的确应该饿了或是该穿脱衣了。但现在我说我谈恋爱了,我找到可以全心全意去爱的人了,你们却不相信了,非说是我的自我认知出错了。”   柳姨张了张嘴,没出声。   袁缘无奈苦笑一下,接着说:“难道我还不如你们了解我自己的感受吗?我真地连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分不清楚吗?柳姨,到底是我的认知出了问题还是你们大人觉得我的行为不符合你们的期望所以不接受我的选择?”   袁缘的眼泪无声落了下来,滴在她放在腿上的手背上,同样也落在了柳姨的心尖上。   这孩子的话,震得她心头连连颤抖。她想要否认,却找不出纠正袁缘的话来。站在袁缘的角度,她说的的确没有错。这世界上的酸甜苦辣,又有谁能比她更懂自己的感受呢?   毕竟袁缘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   “小缘,我们只是不希望你以后吃苦,也不希望你将来因此后悔。”柳姨说出心中忧虑,哪个长辈舍得孩子误入歧途,一条路走到黑呢。   袁缘抬手擦了擦眼泪,坦然摇头:“将来会不会吃苦我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现在因为这些莫须有的理由跟压力而跟叶轻分开,那我现在就很苦,从分开的第一分钟开始就会后悔。”   柳姨对她说出的这番话很是震惊,忍不住仔细打量袁缘。这孩子的眼泪还在流,却没有半点情绪失控的迹象。她的话条理分明,清清楚楚表达了她的想法跟态度,让自己找不到反驳的缺口。   话说到这个份上,柳姨也说不出什么狠话了。   见柳姨有所动容,袁缘抓住机会,扑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像小时候那样。   “柳姨,帮帮我们好不好?我不想跟她分开,她也不能离开我!我们是真心的,我们可以证明的,让我们用一辈子证明好不好!”   柳姨怜爱地摸了摸袁缘的头,眼中既有无奈也有爱惜。   “傻孩子,你这么固执,以后的路可不好走啊。”   袁缘却破涕为笑,她知道柳姨这是松口了。   “谢谢柳姨!”   柳姨嘴角微勾,勉强笑了一下,却仍是给她泼了冷水:“你别高兴太早,我的态度不代表老夫人的态度。她早就料到你不会轻易听话,所以只是让我来传个话而已。她可比我强硬的多,暑假回去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太好了!柳姨果然是对她最好,是最疼她的!袁缘激动地扑到柳姨怀里,却忽略了头顶传来的声声叹息。   从酒店出来,袁缘还来不及张望,叶轻便如天降仙子出现在她眼前。   袁缘本能咧嘴笑道:“你怎么那么快?”   肿着的眼,意味着眼前的人刚刚狠狠哭过。叶轻料想到了,可还是在亲眼看见的时候揪心了。   “你们谈的还好吧?”牵着袁缘的手,叶轻领着她朝酒店外走去。   “挺好的。柳姨没有为难我,反而被我说服了。”   这个结果出乎叶轻的意料,连带着脚步都停了。她侧过眼盯着袁缘,像是要从中分辨出这是不是哄她开心的?   袁缘除了眼睛微肿,眼角眉梢全然是欢喜的模样,的确不像是刻意骗人。   “你说的是真的?”叶轻虽不敢确信,但语气已然是努力克制的欣喜。   如果这是真的,那对于现在的她们,无异于雪中送炭,雨中送伞了。   不同于辛雅的尴尬身份,柳姨是深得老夫人信任的。如果她能帮着说几句话,也许她们会有一线曙光的。   袁缘把叶轻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热气喷洒在她滑腻的手背上,激得她心尖打颤。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都不会放弃证明我有多爱你。”   袁缘的话让叶轻又羞又喜,兴许是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好消息,兴许是袁缘热切的爱意触动了她,叶轻竟难得在这样的场合回应她。   “你对我的爱无需证明,我都知道。”叶轻停顿了一下,咬着唇,然后还是开了口,“因为我也同样爱你。”   袁缘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她把叶轻拥到怀里,不管这里是不是人来人,不管这里是不是有人投来注视的目光。   她们相爱,她们坦荡,她们不在乎一切,却也在乎一切。   站在马路对面的人看了又看,正在为是否要过去而起了小小争执。   简欣和拉住要去近距离围观的江芷澜:“你能不能别去打扰她们?”   江芷澜满脸兴奋,被人生生拉住很是不快:“是谁一大早就急着拉我出门?说是情况万分紧急,结果到了以后又不准我去了。”   简欣和也很无奈,她一得知袁缘要来见柳姨和袁叔叔就急得不得了。这次连柳姨都来了,说明袁奶奶肯定是惊动了。她可太知道老夫人在袁家的地位了,生怕袁缘她们应付不过来所以才拉着江芷澜过来助阵。   作者有话要说:  我争取在一周左右完结,谢谢支持 第93章   江芷澜大概是从那次受伤后开始听简欣和话的, 确切说是服从命令。在那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表面看上去总是温婉大方的简大小姐竟然会有那么凶的一面,更不知道她竟然会叉着腰命令自己。   起初,江芷澜以为简欣和是因为暗恋失败而郁结在心,心里不痛快自然脾气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她忍了。没想到接触久了, 她才发现原来简欣和和同龄的女孩子没什么不同,一样会闹情绪, 一样有坏脾气, 有时还有一丝娇惯的大小姐傲气?   江芷澜被气得脑壳疼, 只能不断提醒自己年纪大了不要跟年轻人计较。谁知道简欣和得寸进尺,在她面前越来越不掩饰了。   “还发什么愣,快回来了啊!”简欣和的手已经搭在江芷澜的手臂上,作势要把她拉回自己身边。   “可是……来都来了, 不去打个招呼吗?”江芷澜意犹未尽, 很是不舍地盯着酒店门外看。   她们抱了很久, 现在好不容易分开, 牵着手像是准备离开。现在不去,恐怕就要错过了,江芷澜不明白简欣和这时候为什么不愿出现了。   简欣和仍是定定站在那里, 甚至还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又往路边店家的屋檐下缩了点, 以便更好地隐藏自己。种种迹象表明她并不想被对面的人发觉,她的举动已经很好回答了江芷澜的疑问。   “她们看上去已经解决问题, 那我们就别去打扰了。”简欣和幽幽开口,转身准备离开。   她的手还扯着江芷澜, 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本来可以睡个美美的懒觉,昨晚在实验室熬到深夜换来的福利白白浪费了。   坐进简欣和的车里,江芷澜气不打一处来, 气得脸鼓鼓的。简欣和见她久久都没系好安全带,停下动作看她。   “怎么了这是?”   江芷澜没好气地瞪她,哼了出来:“你这分明就是在耍我,是不是觉得我伤好了太闲了?”   简欣和无语摇了摇头:“我没那么无聊。”   “那你之前那么着急,来了以后又那么克制,你不就是吃醋难受所以不敢面对!”   江芷澜严重缺觉,脾气有点暴躁加上刚才被简欣和这样拉来拉去让她觉得很没面子,冲动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   果然,车里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简欣和索性关掉引擎,却也没看她而是直直看着前方。   江芷澜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苦苦思索要如何补救,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急得快把自己憋死了。   简欣和等了许久也没等到江芷澜后面的话,甚至连脖子都快僵了。她心里很不舒服,因为江芷澜那一句话。不是因为被说中了心事,而是到了现在江芷澜竟然还这样想她。   手机铃声打破僵局,江芷澜迅速打开手包拿出电话。看到来电号码后脸色一僵,原本想要接听的动作也停止了。   简欣和侧眼看她,看她像是被定身一样,不由好奇:“怎么不接?”   江芷澜撇嘴,叹气接听:“简先生,你好。”   简欣和一听到这个称谓便皱眉,她二哥怎么还给江芷澜打电话?   江芷澜出院回家后,简信诚提过几次要去看她,都被婉拒了。后来他还拜托过简欣和,想借助妹妹的关系搭个顺风车去江芷澜那里转转,可惜亲妹子并不婉转地拒绝了。   二哥最近应该在忙着回国的事,怎么还有时间来骚、扰江芷澜?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江芷澜连声说不用了。简欣和压下心里的烦闷和不耐等着,但这个电话怎么打了这么久?   “把电话给我。”   江芷澜呆愣地看着眼前伸过来的手,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就真老老实实把电话放到了她手里。   简欣和拿过电话,用比刚才还要冷淡的声音说:“二哥,你今天很闲吗?”   简信诚一怔,咳了几声:“啊不是,正好刚完成一份报告,下午挤出来点时间。”   生怕被妹妹知道自己有时间也不陪她,简信诚又解释起来:“我正好有个朋友从英国过来,好像跟芷澜的研究方向很接近,所以想让他们见见,说不定能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呢。”   芷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二哥难道不知道江芷澜年纪比他大吗,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   简欣和心里的烦躁更重,全然忽略了刚才江芷澜称呼的是简先生,总之现在她很不爽!   “二哥,我跟芷澜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处理,你的英国朋友下次再约吧。”   “啊?什么重要的事?”简信诚突然低沉了声音,过了一会儿他试探性追问,“是不是跟袁缘有关的?”   “你知道?”   “本来我打算晚上告诉你的,没想到你们消息那么灵通。”   简信诚也是早上收到的消息,但他并不希望妹妹再去掺合。袁缘跟叶轻的感情很深,简欣和既然选择退出,那就没有必要再主动贴上去。   “欣和,中午一起吃饭吧。这件事既然都知道了,那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简信诚暂时收了想约江芷澜的心,袁叔叔跟柳姨都亲自过来了,这事不会是小事。他是分得出轻重缓急的人,既然妹妹已经行动了,他就不必刻意隐瞒拖延了。   挂了电话,简欣和重重叹了口气。   “中午和二哥一起吃饭吧。”   简欣和看到江芷澜瞬间拧起的眉,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放心,就我们三个,没有那个英国来的朋友。”   简欣和小心开着车,江芷澜咕哝了什么她没听清,但好像即使没有那个英国朋友她也不是很乐意。   简欣和忽然握紧了方向盘,咬唇后犹豫开口:“你不想和我们吃饭?”   江芷澜坦诚:“的确不怎么想跟你二哥吃饭。”   简欣和的手松了一些,心里残余的烦闷全然消失了。   **   袁鸿浩果然没有再去找过袁缘麻烦,甚至连电话都没再打过。在见过柳姨的第二天傍晚,袁缘就收到袁鸿浩发的消息,说他们要回海城了。   “这么快就走?”叶轻在拌沙拉,对此有些意外。   “再待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早点回去向奶奶复命。”   从柳姨那里得知了奶奶的态度,袁缘心里已经有数。她跟叶轻要过这一关,需要说服的人不是旁人,而是袁家的老夫人。   袁缘从叶轻手里把小盆接过来继续拌,仿佛这突然出现在F城的两个人并没给她们的生活带来过任何波澜。   袁鸿浩和柳姨搭上回程的航班,一路上两人大多数时间都处于沉默状态。柳姨淡然望着窗外空洞的风景,距离海城越近,留给她选择的余地就越小。   她当然不愿违背老夫人的意思,可是小缘是她多年费尽所有心思呵护长大的,不是母女也情似母女了。她惊愕,痛心小缘的选择,可当见到袁缘在她面前落泪却仍然坚强诉说着心里话,她怎么可能不动容?   袁家的人里,论血缘,她是和袁缘距离最远的。可论相处时间,她是最久的那个。   这么多年的相处陪伴,让她充分了解了袁缘的心意有多坚定。既然那孩子不是玩玩而已,不妨回去替她跟老夫人求情试一试吧,柳姨自叹能做的也就剩这个了。   她收回视线,转过头看着身边比她还要沉默的人,心生担忧。   “鸿浩少爷,你还好吗?”   袁鸿浩从袁缘的公寓回来后就不太对劲,整个人都显得异常颓丧,少了往日隐蔽却锐利的风采。柳姨自知不敢僭越问的太多,可他们即将回去共同面对老夫人,有些话事先还是需要沟通一下的。   “我没事,只是在想事情,却发现越想越乱,好像以前很多观念都是错的。”   袁鸿浩的声音很低沉,疲惫是由心而生的,让人听了都跟着难过起来。这样的鸿浩少爷真是让人不放心啊,比起袁缘的坚持,袁鸿浩的突然转变才更叫柳姨担心。   “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柳姨试探着,想要在回大宅之前把问题解决。   袁鸿浩看了看她,拒绝了她想要为自己分担苦恼的好意。   两个人又陷入各自沉默,袁鸿浩的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那天在袁缘家里,辛雅没有和他争吵,甚至连伤人的话都没说几句。她平静到无痕的语气却让袁鸿浩坐立难安,他头一回感觉,自己跟辛雅的距离真正远了。   辛雅劝他别把孩子逼得太紧,袁缘长大了有自己的选择,作为家长如果做不到支持那也应该尽量去尊重。   袁鸿浩当然不赞同所谓国外的这一套,袁缘是他女儿,自然要遵从传统的那套规矩。辛雅看了他许久,眼中最明显的是无奈跟失望。   袁鸿浩半步不让,辛雅也不再跟他争辩。她幽幽开口,转换了话题,却一下子把袁鸿浩的心防击垮了。   她说:“袁鸿浩,这么多年里,你过的快乐吗?你走了你母亲认为对你好的路,那么到现在,你觉得自己真地走对了吗?”   辛雅的语气很淡,淡到几乎听不出是不是带着质问,带着控诉,带着愤恨。就像是寻常问候,例如你觉得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可是袁鸿浩却答不出来,但答案他是知道的。   这么多年,他不快乐,真地不快乐。   辛雅见他颓然垮掉的脸,对于曾经非常熟悉的他们来说,太容易猜出对方此时的心情了。   她勾了勾唇,又说:“所以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没有再结婚甚至没有固定的女友,是在赌气。”   “我……”   “你没日没夜工作,常年出差在外不回家,也是赌气。”   袁鸿浩摇头否认:“我没有。最初拼命工作是因为想要忘记你离开带来的痛苦,后来我四处出差是想要找到你。”   说完后他自己先愣了,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竟然一下子说了出来。   辛雅却一直避开不看他,对于他的这个说法也没什么明显反应,对一切都显得非常淡然。   这让他很不是滋味,仿佛记得过去的人,就只有他一个。   “既然你自己吃过这样的苦,为什么还要逼迫女儿再去经历一次呢?”辛雅又把话题绕回到袁缘身上,她跟袁鸿浩之间已经是过去了。   袁鸿浩从痛苦的回忆中醒过来,他也有自己的固有思维。   “她之前一切都是好好的,从来没有表现出过这方面的异常。突然之间就喜欢上一个女人,而且还大了这么多岁,这很不正常,这是恋、母,这是病态!”   袁鸿浩一直隐忍着没说直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他所在乎的颜面也不要了,在辛雅面前他可以摘下面具。   辛雅一怔,如果袁缘真是因为缺乏母爱而产生畸形心理,她的确脱不了干系。可是她分明见过叶轻和袁缘相处,点滴细节根本就是两个平等的人在交往,没有丝毫的别扭,别扭的只是旁人的传统观念。   “你可以有自己的观点但不要强加到孩子身上,袁缘对叶轻有没有对母亲的渴望你自己清楚。”   袁鸿浩显然底气不足,哼了一声便转过头。   “袁缘将来没有孩子,以后会很孤独的。”袁鸿浩叹息,他也替女儿的将来担心啊。   辛雅嗤笑,没想到多年不见,袁鸿浩竟然越活越倒退,保守成这个样子了。   “没想到你对孩子竟然也有执念?那你袁家这么大的产业,为什么就只有袁缘一个孩子?”   袁鸿浩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他何尝没被催过呢。   “和不喜欢的人生孩子是很痛苦的事吧?”   袁鸿浩张了张嘴,没想到辛雅还记得这句话。当年他们在欧洲雪场相遇,很快就陷入热恋,情到浓时便有了袁缘。   当时辛雅还在犹豫,是袁鸿浩告诉她,愿意承担责任,承诺只会跟她生孩子,和她建立家庭。然后她信了,放下一切跟他回家,生下他们的孩子,可是一直没等到属于他们的家。   辛雅的情绪终于有所波动,却不是袁鸿浩期待的那样。   “你的内心是抵触你母亲对你的干涉,可是你做不到反抗,于是这么多年你就一直逃避拖延。但这样到最后痛苦的是所有人,现在女儿比你勇敢,你为什么要阻拦她?”   辛雅最后大声质问他,是不是一定要把袁缘逼成第二个他才满意?   袁鸿浩是不愿意的,更是不舍的。他是爱袁缘的,甚至把对辛雅的愧疚和遗憾也投射到女儿身上,却苦于找不到正确的相处方式。   转眼,女儿就长大了,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辛雅的一席话惊醒了他,多年的痛苦压抑让他除了事业,一无所有。可是真要纵容袁缘跟着叶轻去走这样一条路吗?母亲那里岂会轻易同意?   袁鸿浩在回去的路上态度悄然发生转变,虽然不像柳姨那般明显倒戈,但至少是中立了。   但袁鸿浩没向袁缘透露半点他的心思,只是继续冷着,但对叶轻工作室的打压已经彻底收回了。庄沂那边经营得风生水起,之前他跟叶轻倾家荡产砸进去的投资,眼看着就要翻番了。   袁鸿浩不敢去试探母亲的反应,只好暗中开始为袁缘准备后路。如果真到了二选一的那天,女儿不至于流落街头。   **   转眼暑假就要到了,简欣和跟江芷澜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欲言又止,而且还是专挑袁缘上课或者考试的时候。叶轻知道她们担心什么,这次回海城是她们感情的最终大考,成败就在这一次了,可这次谁也没法帮忙。   “没事的,我跟袁缘已经准备好了。”   叶轻的宽慰之语送走了客人,却无法改变她们即将面临的未知前途。   柳姨那边断断续续传来消息,说老夫人没有明确表态,只说一切等暑假她们回来后再说。就连袁鸿浩都婉转通过辛雅透露,老夫人这次非常反常,让人完全摸不透。   越是这样就越让人心里没底,但她们没有丝毫耽搁,在袁缘完成最后一门考试后便登上了回海城的航班。 第94章   叶轻和袁缘是准备充分回海城应对终极大考, 其他人则是装作若无其事实则心急如焚先后抵达海城。谈不上是摇旗呐喊,但好歹也算是多个朋友多份支持。   江芷澜和简家兄妹要回海城是意料之中的,没想到在欧洲的许布繁也说暑假要回来。袁缘在F城机场看到这条消息,哭笑不得。   “怎么了?”叶轻去买了两杯咖啡, 走近时看见袁缘对着手机摇着头笑。   “喏, 后援团又添员了。”袁缘径直把手机伸到叶轻面前。   “许布繁。”叶轻默念这个名字,她知道这是袁缘的高中同学, 也知道她们关系不错, 但她跟许同学的接触并不多。   袁缘淡笑解释说:“老许是很讲义气的人, 以前在学校,我的秘密只有她知道。每当我丧丧地找她吐苦水,她不仅没有嫌弃我,还不停鼓励我。其实我能有幸和你走到现在, 也有她的功劳。”   过去袁缘提起许布繁, 中间细节总是含糊带过, 大多数说的是同学间的愉快相处。今天大概心生感触, 又或是想着到了海城叶轻迟早要跟许布繁见面,这些过往应该是藏不住了。   叶轻饶有意味地睨她一眼,拖长软软的尾音:“噢?原来你还有军师?”   袁缘弱气否认:“才没有, 追你不需要军师, 全靠我脸皮厚。”   话虽这么说,但袁缘红透的耳朵还是出卖了她。   叶轻勾唇, 用手里的咖啡杯轻轻碰了一下袁缘手里的 ,像极喝酒干杯。   她语带鼓励和赞许:“谢谢你的坚持, 才让我有机会能听到这些。”   两人相视一笑,这些天因为要回海城而隐含担忧的心终于舒展开来。   **   旅途中俩人没有刻意讨论到了海城以后要怎么办,她们就像是普通的情侣假期归家般轻松自若。但叶轻知道, 袁缘心里并不像她表现得那样轻松,只是她不说,叶轻便装作没看出来。   辛雅有公事要处理,所以从加州直飞海城,预计比她们晚到一天。得知辛雅也会回来,袁鸿浩竟不由自主高兴起来。只是一想到近日来母亲的态度,他又不得不把这份雀跃小心藏起来。   和辛雅十几年后重遇的消息他并没有告诉母亲,自从她离开袁家,老夫人便不许家里再提起她的名字。但这么多年,她一直活在袁鸿浩的心里,存在于他那个小小的保险箱里。   如果说袁总裁也有秘密,辛雅无疑是最重要的那个。他原本以为自己可能要带着这个秘密和永无终点的牵挂老去,没想到竟然让他们再度相见了。   哪怕辛雅对于从前的感情不屑一提,但她对袁缘的在意是显而易见的,共同的女儿成为他们保持联络的纽带。   袁鸿浩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重修旧好再续前缘是想也不敢想的,只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重重哀叹遗憾。但这是他当年做的选择,到现在也怨不得任何人。   等女儿和曾经的爱人陆续回到海城,曾经的记忆又都鲜活起来,袁鸿浩忽然觉得海城变得可爱生动起来,就像他的青春回来了一样。   袁缘没带叶轻回大宅,她还不清楚奶奶是什么态度,就不能带着叶轻贸然回去。她被责骂没什么,但她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叶轻被家人看轻。   还没名分,还没得到接纳认可,叶轻如果就这样跟着她回去,自然被人看不起,也看不起她们的感情。这是袁缘从她父母之间不得圆满的爱情故事里汲取的教训,虽然伤感但至少为她提供了前车之鉴。   袁鸿浩想安排她们去住之前为袁缘准备的那套别墅,但袁缘却说自有安排。他们父女间的关系仍然很僵,袁缘忤逆他的意见似乎已是家常便饭,袁鸿浩也懒得再理,免得又是不可避免的争吵。   叶轻之前的公寓已经出售,住酒店总觉得有点不便。袁缘考虑再三还是请庄沂替她们租了一套房子,就在离工作室不远的地方。   “看看环境,还喜欢吧?”庄沂去机场接了她们,直接带到租好的房子。   这是传统海派装修风格的房子,有些年头了,之前因为做民宿所以里外翻修过。后来业主又换了心思,于是这房子就从短租变成长租,庄沂按照袁缘的要求找了几天,正巧碰到便赶紧定了下来。   “真不错!”袁缘环顾四周,很是满意。   她牵着叶轻的手,笑着回头问对方意见。   叶轻笑着点头,她也喜欢,是真地喜欢。   “我说,你们感情好我知道,但是不要在我面前这样秀恩爱好吗?”庄沂把两个大箱子放在门边,撑在墙边做出牙酸状。   袁缘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自觉,叶轻虽有些害羞但袁缘不松手,她也没刻意挣脱。她喜欢和袁缘牵着手的感觉,这让她感觉到踏实。   “晚上我订了饭店,你们赶紧收拾一下,下午休息好了然后我来接你们去吃饭。”庄沂收起打趣,看了眼时间。   然后他又朝叶轻说:“工作室那边还有点收尾的工作,我去处理一下。等你有时间了我再跟你详细交接。”   袁缘叫住庄沂,抱歉地说:“庄沂,今晚恐怕不能一起吃饭了。我们得回大宅,去见奶奶。”   庄沂一怔,他当然知道她们这次回来的目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他本以为要在外面租房子,那就是不着急回去。   “这么快?”他没有不悦,反而是替她们担心,“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袁缘朝庄沂点了一下头,郑重而坚定。   其实按照袁鸿浩和辛雅的打算,袁缘她们最好是明天再回大宅,毕竟经历了期末备考和长途飞行,需要时间调整时差和精神,都是说得过去的理由。   在这点上,分开多年的两个人竟是难得一致,但袁缘却不赞成。她坚持要在回来的当天就回大宅,她和叶轻已经做好了面对奶奶的准备。   袁鸿浩见她坚持,只是叹了口气,就让家里司机去接。   到了大宅,家里的佣人并不多,除了管家就是厨房的两个阿姨在忙碌,平时来来往往的人少了很多。   袁缘左右张望,又等了一阵子,忍不住开口问袁鸿浩:“爸爸,柳姨呢?”   袁缘以为柳姨在奶奶房间,心想要是她能提前给点暗示,也许待会她们会容易应对些。但她等了许久也没看到柳姨的身影,她跟叶轻已经到了快一个小时了,奶奶也没发话到底要不要见她们。   袁鸿浩只是淡淡说了句:“她回老家处理点事情。”   袁鸿浩陪她们坐在客厅,三个人都有些不太自然。   上一次三人同处此地的时候,身份还不是这样的。现在换了身份换了立场,反倒都没话好说了。   袁鸿浩变得寡言,相较于过去几次见面剑拔弩张坚持反对,现在他则是诡异的沉默。   袁缘则更加尴尬些,一边坐着父亲,一边坐着女友。虽然这两人都是她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人,但这两人偏偏又有一段前缘。   虽然他们三个都知道这段前缘的实质,但其他人并不知,尤其是在袁家干活的这些人。他们低垂着头来回忙碌,虽然不会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但他们心里无一不在嘀咕,鸿浩少爷的未婚妻怎么是跟着小小姐回来的?   客厅里的气压越来越低,袁鸿浩率先扛不住,开口打破僵局。   “辛雅说她明天中午前就到,我想我们能够一起吃个饭。”   袁缘想了想,又看了眼叶轻,点头回他:“可以。”   袁鸿浩自然没有漏看她们刚才的眼神沟通,虽然没说话,但彼此间的默契就差瞎子看不出来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一家三口吃顿饭。”言下之意,没有叶轻的份。   袁缘一怔,当下便要拒绝,被叶轻拉住。   她看懂叶轻的鼓励,这是一次难得的相聚。一家三口,多么久违的温馨之词,曾经是袁缘期盼了很久的场景。可是家庭团聚的场合,如果少了叶轻,又怎么会圆满,又哪里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家呢?   袁缘为难道:“等待会见过奶奶再定吧。”   她的语气兀自沉重了些,虽然已经做了充分准备,但真正到了要上阵的时刻,仍是免不了紧张。   当着袁家其他人的面,她们不方便牵手,但在沙发上是紧挨着坐的。袁缘紧张的时候,下意识就会去寻找叶轻的手,虽然知道不太雅观,但爱人需要安抚和鼓励,叶轻便第一时间给予回应。   看着她们再自然不过的十指相扣,仿佛这样的动作已经做过千万次以至于无需刻意就能精确找到对方。袁鸿浩怔愣看了片刻,心底只剩叹息。   这样的感情,如果真被硬生生拆散了,袁缘到底能不能复原过来?袁鸿浩没有答案,如果是他,大概是做不到的。   他心如死灰,寄情于工作,以为淡忘就是放下,却在重新见到辛雅后才大梦初醒,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自我麻痹,自欺欺人。   他爱她,却生生错过她。   他的女儿,也要承受相同的痛苦,然后用未来漫长的光阴来证明,曾经的爱是真的,曾经的爱人是最合适的?   袁鸿浩一次次问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女儿得到幸福?答案呼之欲出,可他却硬撑着不肯承认,直到此刻看到眼前互相依偎的身影,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感情或许也是一种爱情。   又在不冷不热的闲聊中耗过去大半小时,终于有人来传话,说是老夫人要见客人。   见客?这里只有一位客人,难道奶奶首先要见的是叶轻?   这大大出乎袁缘意料,她原本以为再不济也是两人一起的。她跟着站起来,紧张兮兮跟在叶轻身后,却被袁鸿浩叫住。   “小缘,奶奶要见的是叶轻,你跟着去没用,先等一等。”   袁缘焦急回头,脚步却不肯停:“可是,万一……奶奶她……叶轻……”   袁鸿浩心里也不像他面上表现得那么淡定,他对母亲是敬畏大过亲近。这些年老夫人逐步放权退居幕后,专注养生也不太过问家中大事了,唯独对袁鸿浩的婚事颇为上心。   袁鸿浩难得从母亲那里听到关于叶轻的称赞,可见叶轻是深得袁老夫人认可的。只可惜现在身份转变,等待叶轻的恐怕就只剩下生硬的拒绝和批评了。   叶轻明明是现在最应该紧张的人,反过来却在安抚袁缘。   “你爸爸说的对,你跟着去也帮不上忙,乖乖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叶轻的温柔语气让袁鸿浩再次震惊,虽然知道她跟袁缘在一起肯定和自己在一起时是不一样的。但亲身经历以后才深刻明白,爱与不爱的确是不一样的。   袁鸿浩爱过,所以懂得。所以他再次确信,这的确是爱情。   袁缘十分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地留了下来,视线一直追随着叶轻上到二楼,直到转角处后看不见了才慢吞吞转过身。   刚转身就对上袁鸿浩复杂的眼神,袁缘一怔,不知如何应对。   好在袁鸿浩没有说出伤人的话,他深深看了女儿一阵,幽幽叹气:“你真地长大了,一颗心已经完全扑在别人身上,就算我想要阻拦也拦不住。”   袁缘习惯了袁鸿浩强势的质问,一下子听到他哀伤低沉的话语,反而不适应。   “也许你妈妈说的对,你们的感情我不了解,所以很难去支持,但至少应该学着去尊重。”   袁缘愣了一阵,终于反应过来爸爸这话的意思。   “爸爸!”袁缘喜不自胜,没想到一直坚决反对她们的爸爸竟然软化了态度。   他虽然没说会支持,但至少不反对了,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袁缘本能就朝身边看,想把这个喜讯第一时间和爱人分享,扑了个空才发现身边无人,眼神不禁黯了下去。她忍不住回身看着空荡荡的楼梯,下意识抿唇。   “时间才过去五分钟,你不要这样度日如年,你要相信她。”袁鸿浩见女儿坐立难安的样子,像极了他年少时情窦初开时的模样。   袁缘坦白说:“我相信她,可是我怕奶奶会逼她。”   一路上,袁缘的担心完全来源于态度不明的奶奶。她和叶轻早就统一思想达成共识,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不管遭受怎样的谩骂或是指责。   袁鸿浩也不禁皱了皱眉,从美国回来后他和柳姨就不停试探过母亲,但始终无果。母亲出奇的平静让他们很是不安,不久之后柳姨更是被支开,这让袁鸿浩心里沉甸甸。   破天荒的,他竟然对辛雅流露出迷茫和示弱,坦诚自己无法猜测母亲的心思,所以无措。   当辛雅毫不犹豫告诉他,自己会来海城支持女儿的时候,袁鸿浩的心竟神奇地平静下来。   袁缘自从叶轻被叫走后就难以冷静下来,要不是袁鸿浩拉着她说话,恐怕此时她已经冲向二楼了。   **   叶轻被指引着进入了老夫人的房间,这是一间装修非常精致的大套房。身为袁鸿浩未婚妻的几年里,叶轻从未有机会踏足这里。没想到作为袁缘女友后,回到海城的第一天就实现了。   袁老夫人端坐在书桌前,宽大坚硬的书桌将她们隔开很远,仿佛两个世界。叶轻在听见身后房门被关上后,微微颤抖了一下。   室内的冷气并不算太大,但老夫人平静的神情莫名让人心生寒意。   “老夫人,你好。”叶轻率先开口问好,得到一个嘴角微动的回应。   良久,老夫人回她:“好久不见,叶小姐。没想到我们今天会以这样的身份见面,不知道你适应吗?”   叶轻仍站在原地,距离老夫人的书桌有两三米的距离。   和几年前她第一次随袁鸿浩来袁家不同的是,袁老夫人今天的态度很是反常。她没有明显地打量和探寻,也没有出言嘲讽指责,平淡得像是在面试家庭教师。   见叶轻沉默,她竟主动招手,让她上前。   “既然是来见我的,不必离得这么远。”   叶轻心里虽有疑惑,仍依言走近,然后按照指示落座。   这时,她才看清老夫人眼底的神色。一丝戏谑,还有一丝谋算,复杂交错,交织成了一张大网,像在等她自投罗网。   “你和小缘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也大感意外。”袁老夫人缓缓开口,语气却比之前任何一个来质问她们的长辈都要平和。   但这并没有让叶轻放松下来,反而更加不安。   这和她印象中的老夫人截然不同,越是平静,越是令她不安。但此时她已无退路,袁缘还在楼下等她,她现在是为捍卫她们的爱情而战。   “我知道这样的感情的确有些特殊,但请相信,我们都是认真的。”叶轻知道,以老夫人的阅历,她无需说太多,只需表明心意即可。   “我相信你们是认真的,毕竟那么多次的阻挠都没把你们拆散,不是吗?”老夫人依旧端坐,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对于叶轻的表态也毫不动怒。   叶轻诧异,老夫人这反应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被劝服了,还是被她们的表现感动了?   显然叶轻并不认为老夫人会轻易被打动,如果这么容易就被劝服,大家在提到她时又何必忧心忡忡。   “既然叶小姐对小缘真心一片,那我想问你,关于将来你是怎么考虑的?”   像足了见家长时该有的考验,叶轻早有准备,只是没想到老夫人这么快就问起。叶轻暗自调整好情绪,冷静理智回答起来。   “我不会影响袁缘的学业,在她毕业前我们会一直在美国生活。如果她想要读研,我也会继续陪在她身边。”   老夫人似乎很认真在听,并没表现出什么抵触和反对的表情。   叶轻顿了一下又接着继续说:“至于工作方面,袁缘毕业后要回海城的话,我也可以把工作重心转回来。”   总之,一切都以袁缘为中心。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只要别让我们分开。   叶轻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是卑微,反而在心里产生了一丝希冀:老夫人到现在都没提过反对,是不是距离胜利又近了一步?   “听说叶小姐除了在海城的工作室外,还在加州获得一份不错的合约,真是有才华。你的年纪毕竟不小了,这样迁就小缘来来去去,不怕到最后在事业上一无所获吗?”   之前几年里,叶轻一心扑在事业上,对于结婚没什么积极性。虽然袁鸿浩解释过,但老夫人仍认为叶轻选择了事业而放弃了感情,怎么到了小缘身上就完全变了原则?   “我和LYE的合作关系比较灵活,并不受地域限制,所以不会因为我回到海城生活而中断。至于收获,能跟袁缘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收获了。工作方面,我想我可以协调好。”   这样直白的话,当着长辈的面说出来实在不符叶轻的性格。但今天是至关重要的一关,她希望可以尽可能多地让老夫人看清自己对袁缘的心意和诚意。   “这样说来,袁缘倒是比她父亲更有魅力。”   叶轻不确定袁鸿浩有没有解释过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老夫人也并没刻意提及她从前的身份。她犹豫着该不该说清楚,她不想在保全自己爱情的时候,挑起袁家母子间的纷争。   虽然袁鸿浩从未明说,但在过去几年里她隐约有感觉,加上辛雅说的那些往事,叶轻大致拼凑出他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和制约。   好在老夫人并没有在袁缘和袁鸿浩之间谁的魅力更大这个尴尬问题上纠结,她打开手边的抽屉,拿出一叠东西,放到叶轻面前。   “叶小姐不妨先看看这个,然后再慎重考虑一下你刚才说的规划吧。”   终于从老夫人的话里明确感觉出一丝冷意,叶轻下意识地觉得眼前的东西不会有什么好内容,可她却毫不犹豫打开。   她咬牙坚持,告诉自己,无论前路多难,自己每前进一步就接近胜利一点。她不能退,更不能犹豫。   可是,眼前的一幕幕刺痛了她的神经,更是让她的心慌乱不已。   老夫人嘴角勾起,露出今天第一个满意的笑。   过了许久,房间里悄无人声,只有浓重的喘息声。叶轻很少这样失态,但此刻她无法控制。   “不知道叶小姐对此是否有需要解释的地方?”   叶轻垂眸,声音涩然:“没有。”   “这么说,这些都是真的?”   叶轻痛苦闭眼,艰难点头。   她很想否认,但这些就是她的过往,是她人生的一部分,她无法抹去。   “你觉得,这些东西如果让袁缘知道了,她会怎么样?”   叶轻苦笑,摇头说:“她会很难过,然后接受包容。”   因为了解,所以懂得。因为相信,所以心疼。   她心疼袁缘,所以确信袁缘也会同样心疼她。   包容过去不完美的她,袁缘早已用实际行动证明过,她比自己更心疼。   如果老夫人打算用这些来打击她们,未免把她们的感情想得太脆弱了。叶轻有点窃喜,如果这样,是不是意味着她们的胜算越来越大了?   可是老夫人却不按套路出牌,她话锋一转:“如果你坚持跟袁缘在一起,以后这些东西被翻出来,外界会怎么想你们?媒体舆论会怎么评论袁缘?”   “我……”叶轻说不出来,她没有底气回答。   “我从鸿浩还有小柳那里听了不少你们的事,说完全不被触动那是假话。正因为相信了你们的感情是真的,才会请你认真考虑你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影响。”   老夫人依然没有咄咄逼人,她说地平静又从容,却让叶轻感觉到像是被凌迟。每一个字都是刀子,刀刀见血,字字锥心。   叶轻一直努力维持的镇定和坚强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从中可以窥探到她内心的不安与挣扎。她万分不舍和袁缘的感情,可是如果将来自己会成为袁缘的“污、点”,那还怎么问心无愧地陪在她身边。   “我很明白你的痛苦和为难,所以才会先请你来。如果我真要强硬拆散你们,我根本就不会同意让袁缘带你回来,更不会让你先看到这些。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也把体面留给你。”   叶轻红了眼眶,她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落泪。   她难过,她挣扎,但她不懦弱。她的脆弱只愿意让最爱的人见到,因为她知道,世界上只有那个人会真正为她心疼,会温柔替她擦掉眼泪,会用更多更多的爱去修复她的伤心。   这样好的袁缘,她怎么舍得放开?   可是这样好的袁缘,自己又怎么舍得亲手毁灭?   老夫人如愿从叶轻脸上看到灰败的褪色,但她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预期的答案。她没想到,叶轻竟然会坚定如斯,到了这一步仍然不肯松口。   半晌,叶轻终于开口,喉间梗得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受刑。   “如果我求你,这些东西能不能全部销毁?”   叶轻相信袁家的能力,如果真有心要保护袁缘,绝对不会让这些见诸报端。不然她们在一起这么久,在海城却半点风声没有。哪怕私下里有议论和猜测,但明面上的指点丝毫没有。   “你凭什么觉得袁家会为了你而大动干戈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叶轻低垂的眼眸抬起,虽然红肿却不失坚定。像是想起了曾经的承诺,又像是想到了袁缘无数次给予的温暖。   她没半点自我怀疑地回答:“因为袁缘爱我,所以她一定会选择和我在一起。”   接下去的话,她不必再说,老夫人也一定听懂了。   果然,脸色不好看的人换了。   老夫人胸口起伏了几下,挥手:“你先出去,把小缘叫来。”   叶轻知道这是不打算继续跟自己谈下去的意思了,她也没有再纠缠求情下去。看到桌上放着的东西,她的心仍无法平静,但还是起身离开。   快要离开的时候,老夫人突然叫住她:“叶轻你要想好,走出这间房,你的选择就再也没有办法更改了。你想好了吗?”   你想好了吗?你不肯放手不肯退出,所以你放弃了保留体面的机会。   你选择袁缘,如果袁缘动摇放手了,那么你失去的不仅是爱情,还有体面。   叶轻挺直的背脊晃动了一下,她没回头,却格外坚定地点头,回答:“我从来就没有任何选择,答案永远只有袁缘一个。”   楼梯传来脚步声,袁缘立即冲了过去,叶轻朝她笑了一下。   袁缘跨了几步迎上去,立刻握住她的手,心疼看着她红着的眼眶。   不等袁缘询问,叶轻柔声告诉她:“老夫人叫你过去,快去吧。”   袁缘紧了紧握着的手,没再多问什么。她很想把叶轻搂进怀里,想吻她的眼,想为她抚平刚才遭受的不快。   但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现在轮到她为爱而战了。   “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 第95章   叶轻一直等袁缘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才转身走回客厅, 此时只剩她跟袁鸿浩。很久没有这样独处,两人都颇为尴尬。好在都是成熟的人,仍能不冷不热地把局面维持下去。   见叶轻坐回刚才的位置,袁鸿浩让佣人换了杯热茶。虽是夏季, 但空调房里还是需要喝点暖和的才舒服。   “刚才没被为难吧?”袁鸿浩开口, 极力淡化他的心思。   叶轻放下茶杯,摇头轻声说:“老夫人对我很客气, 也给了我表达心意的机会。”   袁鸿浩感到意外, 没想到母亲竟然真是淡然处之的态度, 他一直以为母亲的隐忍是在酝酿大招。   可为什么叶轻脸上不见喜色,就连轻松的神色都没有?   袁鸿浩打量一番后,否定道:“你在骗我,母亲那里并没那么容易应对, 是吗?”   佣人们已经被袁鸿浩遣到外面, 此时客厅里空空荡荡, 叶轻不想说太多。她是少言的人, 但现在的表现显然不是因为性格而是因为为难。袁鸿浩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生怕袁缘此时正在面对难以应对的局面。   与其说他是紧张,更确切说是在担心母亲的态度。袁缘的选择固然让他气恼, 但他更担心母亲会用比他更绝情的手段来拆散这份感情, 就像当年一样。鲜血淋漓的记忆伴随了他十几年,但至少他身边还有个袁缘聊以安慰。   如果她们被迫分离, 那么袁缘拥有的,除了回忆, 再无其他。   “母亲……让你们分开?”见叶轻迟迟不肯说,袁鸿浩索性自己猜了。   叶轻点头,这是很容易猜到的。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们在回来之前应该早就有心理准备。”袁鸿浩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其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看你的状态,母亲给的压力不小。你……还受得住吗?”   袁鸿浩的话音刚落,叶轻抬眸,这才看到他眼里隐约浮动的关心。叶轻从老夫人房间出来就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如果不是心里牵挂着袁缘,她已无法撑到现在。   袁鸿浩在她耳边絮絮叨叨问了好些话,她听到了但懒得分心去思考应对。她现在满脑子惦记的还是刚才在房间里看到的东西。   她不知道老夫人是什么时候查到那些的,是自己还和袁鸿浩合作的时候,还是自己和袁缘在一起后?   “叶轻,你没事吧?”看出叶轻的不对劲,袁鸿浩担心起来。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叶轻心中惶然,迫切想要知道真相。   袁鸿浩一怔,叶轻的反常太过明显,和以往大相径庭。   “以前,老夫人有问过我的事吗?我是说,关于我的私事。”   袁鸿浩回忆了一下:“最初我说要和你订婚的时候她问过,我把你的大致情况说了,她没再问什么。”   “那她会自己再去调查吗?”   叶轻不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往常都是袁鸿浩随意地说,她安静地听。   “你是说母亲调查你过去的事了?”   袁鸿浩不太明白母亲这样做的用意,当初他和叶轻订婚的时候,母亲都不曾做过这种事。   “可是你过去也没什么地方会被人拿捏的,为什么你……”   袁鸿浩选择跟叶轻合作之前也是调查过她的,当时就觉得她的背景够简单,唯一混乱些的无非就是巴黎那段过往。   但对于在商场上混久了的人来说,这根本算不得什么。可叶轻这个反应,像是被母亲拿到了不可告人的把柄。刚才他一直觉得叶轻不对劲,现在才体味出来她是慌神。   叶轻不再说话,她的心很乱,她甚至想要先离开。可面对老夫人需要多大的勇气她很清楚,所以她不能把袁缘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现在多难受,她都要留在这里等她。   她要和袁缘一起回去,回到她们的小屋子里。   **   上楼的时候脚步很快,但真到了门口,袁缘反而有些犹豫了。推开门,已经快一年没见到的奶奶坐在书桌后等她,袁缘还没开口,眼眶就先红了。在看到奶奶的那一刻,之前所有的紧张、慌乱和不安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发自于内心的亲近。   “奶奶。”袁缘快步走了过去,脸上是和亲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老夫人眼里也有欢喜闪动,虽保持严肃但周身气场已经柔和许多。跟刚才对待叶轻不同,见到孙女后就算心里再生气也抵不过许久不见的牵挂。   “小缘,过来让奶奶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老夫人还记挂着袁缘上次受伤的事,虽然在视频里袁缘早就健步如飞地展示过自己的健康状况,柳姨和袁鸿浩也一再强调袁缘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但长辈就是这样,不亲眼看到总是心里不踏实。   袁缘绕过书桌,站到老夫人面前,特地卷起裤腿到膝盖上,白皙细长的小腿除了浅浅的疤痕,已经看不出曾经受过重伤了。   “我已经完全好了,只是还有点疤痕,大概要再过几年才能彻底消除。”袁缘嘟嘴解释,心里始终有点介怀。但叶轻安慰说这是爱她的勋章,才让袁缘释怀。   老夫人戴着老花镜仔仔细细看过一遍,才放心点点头。   “你好好坐下,跟我说清楚,你去美国不好好读书,胡乱谈什么恋爱。”   检查完了孙女的健康状况,老夫人终于想起今天的正事了。叶轻刚才的表现的确让她惊讶,但她现在更想知道孙女的态度。   袁缘撇嘴坐到叶轻刚才坐过的位置,明明桌前有两张椅子,叶轻走之前也已经放回原位。但袁缘下意识就拉开了同一张椅子,老夫人不禁一怔。   “奶奶,我有认真读书的,我成绩没有被影响,之前因为住院而落下的课程也都赶回来了。”袁缘撇了撇嘴,用很正经的口吻强调,“我也没有乱谈恋爱,叶轻是我真心喜欢的人,她是我的初恋,也是我唯一想要交往的人。”   老夫人沉下声:“胡闹。”   “奶奶,我说的是认真的,我对爸爸是这么说的,对柳姨也是这样说的,现在在你面前我依然是这样的想法。你如果不信,你可以问柳姨。”   爸爸说柳姨回老家处理事情了,袁缘嘴上没多问但心里有了小疑惑。这么多年她都没见柳姨回去过,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回去。   老夫人听她主动提起柳姨,哼了一声,颇为不满。   袁缘心中一凛,有不好的预感。   “亏你还记着柳姨,这些年她在你花费的心血有多少,你自己也知道。”   袁缘点头,连声应道:“我会永远记得柳姨对我的好的,我以后会报答她的,把她也当做家人一样。”   老夫人却不吃她这一套,但听到袁缘懂得感恩,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   “你记得柳姨对你的好就行,不过你以后没什么机会报答她了。”   “为什么?”   “我让她回家了,算是让她提前退休。在袁家辛苦了这么多年也该休息了。既然你已经独立到一声不吭找了女朋友,谈恋爱也不跟家里打招呼,那也就是不再需要她了。”   袁缘拧眉,不敢相信奶奶说的是真话。   “可是,不是说好了让柳姨在袁家养老的吗?”袁缘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家里就是这样安排的。   她忽然想起,柳姨老家其实亲近的亲戚并不多,这些年来往也很少。要真说亲近,袁家才是柳姨这些年的家啊,现在却突然赶她走了。   “奶奶,你怎么能赶走柳姨?”袁缘哽咽起来,无法相信奶奶竟然这么狠心。   “不是我赶走的,是她主动要求离开的。”老夫人语气平静,但小柳陪在她身边多年,她又何尝真正舍得。   “我不信!柳姨从来没有说过要走,怎么可能突然就自己离开,连声招呼都不打,她都没有告诉我!”   柳姨疼她爱她,就算自己选择了她不认同的感情路,最终也还是接受了。这样的柳姨怎么可能不告而别,连声再见都不说就消失了,袁缘无法接受。   老夫人沉默了一阵,袁缘越想越伤心,急切想从奶奶那里弄清楚缘由。   “她说自己没有尽责,让你误入歧途。既然上次去美国没能劝你回心转意,只能自己承担所有责任。所以,小柳选择离开是必然。”   袁缘喃喃自语:“柳姨是因为我才离开的?可是她上次明明接受了我的解释,怎么回来后又变了主意呢?”   袁缘心里很乱,她没想到柳姨竟然会因此而离开,彻底地离开。   “小缘,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所做的选择负责。你是这样,她也是如此。但每个人不是完全独立的个体,她的离开有你的因素,这就是你坚持所选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因为你的坚持,因为你的执迷不悟,所以柳姨因你而承担了责任。   “奶奶,就算要怪,也应该怪我,为什么要让柳姨背锅?这些年她尽心尽责,把我照顾得那么好,难道这些你们都看不到吗?”   袁缘生气,怎么能这样是非不分呢?一人做事一人当,她跟叶轻回来就做好了承担一切的准备,为什么要让无辜的人替她们承受这些。   “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现实。小缘,不是所有人和事都会按照你的意愿发展。你爸爸也好,柳姨也好,他们对你退让容忍是因为在乎你,但外面其他的人不会。那些买了袁氏股票的投资者不会在乎你的感受,可是你的行为会对他们产生重大影响。”   袁缘吸了鼻子,硬气说:“那我不当袁氏继承人,将来离袁氏远远的还不行吗?如果家里人不愿意接受我们,那我们就留在美国,躲得远远的不让你们心烦,这样行不行?”   老夫人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对于孙女不负责任的言论非常不满。   “胡闹!就你这样的幼稚想法,还好意思说自己成年了。你的人生有多少是可以完全自己选择的?该你承担的责任你却一句话推脱,自己跑到美国去跟叶轻厮混就觉得是负责?”   “那奶奶你告诉我,到底要怎么样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不会跟叶轻分开,那样我会生不如死。我也不是不愿意承担家族责任,但如果要以失去叶轻为代价,那我真地做不到。”   袁缘哭着跪到老夫人面前,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别人明白,自己只有这一个卑微的心愿:只求一心人,安稳过完这一生。   “当年你爸爸也求过我,但最后他还是做出了理智的选择。”   袁缘哭着摇头,眼泪直流,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哽咽着:“不一样,我跟爸爸不一样!爸爸也后悔了不是吗?他那么多年心里一直没有放下过,他也没有开心过啊!奶奶你难道要我也一样这样不快乐生活下去,然后去过一段别人都觉得好而我自己却觉得毫无意义的生活吗?”   老夫人垂眸看着她,从她脸上看到了义无反顾的坚定,还有对未来的抗拒。   “值得吗?小缘你一门心思护着叶轻,为了她你可以什么都不要,哪怕伤了家人的心,哪怕会失去未来富足稳定的生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女人值不值得你这样做?”   袁缘毫不犹豫点头:“值得的!”   老夫人心里升起浓浓的失望,她再次拿出那个资料袋,交到袁缘手里。   “你先把这些看完,再告诉我值得不值得。”   袁缘顾不上擦干眼泪,模糊着视线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叠照片还有几张A4纸打印的资料。照片上的人大多是她不认识的,只有一个人是她所熟悉的。   那是每天与她同床共枕的爱人,是在她内心深处安营扎寨的伴侣,是她发誓要一生携手的良人。   照片上的叶轻面容青涩,看上去像是还在读书。原来那是年轻时候的叶轻,也曾张扬肆意,也曾叛逆颓废,也曾混迹于各种声色场合。只是她眼底那丝疏离和清冷,和现在有八分相似,让人一眼就认出是她。   袁缘一张一张看过去,看到了和一群嬉皮士抽烟喝酒的叶轻,看到了靠在街头涂鸦墙前砸酒瓶的叶轻,也看到了在各大秀场后台应酬交际的叶轻。   最后的几张照片,跟之前的风格不同,叶轻成熟了一些,应该是已经毕业了。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眉目已有成熟姿态,眼中的颓然被坚定取代。   她专注手里的创作,在她身边是一个短发年轻女人,与她年纪相当。她们应该是同行,不时交流,相视而笑,为彼此的作品交换意见。袁缘从照片里看出一种惺惺相惜,彼此成就的美好。   最后一张,是叶轻被那个年轻女人拥抱。虽然她看不到叶轻的正脸,但从她的肢体表现来看,她对那人是信赖的,甚至是喜欢的。   而袁缘看到了那个短发女人的正面,浑身一僵。   她不是她,却面容相似,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小缘,我本不想给你看这些,但你刚才说值得说得那么坚决,我怕你将来后悔。”   袁缘顾不得回应奶奶,匆匆把那几张资料看完,下意识把它们揉成一团。   “这些东西我保证不会流传出去,但我不希望我的儿子和孙女接连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叶轻对你,未必像你想的那般单纯。”   袁缘哽咽得说不出话,心很痛,头也很痛。   “这些事她没跟我说过,我不能代替她回答什么。但,我相信她。”袁缘抬起头,眼神里有伤痛愕然,但仍然坚定。   老夫人无力摇摇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既然这些都没能让你们松手,那不妨顺其自然,让时间来证明你们到底有没有结果。”   袁缘的脑子已经混乱成一片,奶奶的话让她隐约见到曙光。即便知道不会是简单的考验,但至少比强硬地拆散要好得多。   “我不会强迫你们分手,也不会像鸿浩之前那样断了你的经济,排挤叶轻的工作,我可以什么都不管。但我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在你硕士毕业之前,不可以见面。”   不可以见面?   袁缘在心里盘算一番,她现在才刚读大二,十九岁。如果要到硕士毕业,那就差不多要五年。五年不能见面,何其残忍!   看到袁缘脸上的震惊,老夫人微微一笑,说:“当然,你们可以保持联络,打电话,写邮件,视频都可以,只是不能见面,任何场合的见面都不行。如果你们在五年后仍然坚定选择对方,我就接受你们的感情。”   五年,在这样快节奏的社会中,五年不能见面意味着什么,袁缘心里很清楚。而且五年后,叶轻已经三十六岁了,这五年是她最璀璨的年华,却要用来和她隔空恋爱。这样的折磨她怎么舍得让叶轻承受,但这是唯一能得到奶奶认可的的可能,袁缘矛盾极了。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如果你们无法证明彼此的感情,那就不要怪我狠心。我不能把自己的孙女就这样不明不白交到一个过往不堪,心思不纯的人手上。”   **   袁缘僵直拖着双腿下楼,从来没有感觉过从二楼下来是如此漫长艰难。叶轻早已在楼梯口处等她,见她这个样子,心里一沉。   “怎么样?”叶轻走上前,想要搀扶袁缘。   袁缘却下意识地侧了侧身,避开了叶轻,然后自己也愣了。她有意避开叶轻的眼神,轻声说:“我没事,回去再慢慢说。”   袁鸿浩这时也跟了过来,见女儿除了眼睛红肿,脸上并无任何被打痕迹,情绪也还算平稳,只是有点疲惫,心稍稍放宽。   “时间不早了,收拾一下准备吃饭吧。”   “不了爸爸,我想跟叶轻先回去了。麻烦你跟奶奶解释一下,过两天我们再回来陪她。”   袁鸿浩看了袁缘一阵,让司机送她们回去。   当晚,老夫人并未下楼用餐,袁鸿浩一个人坐在空旷的餐桌前,看着满桌佳肴毫无动筷的欲、望,草草吃了几口就让佣人收拾。   今天袁家大宅的气氛很诡异,大家都屏气不敢出声,生怕不小心惹恼主人家。但大家心知肚明,肯定和叶小姐有关。至于是哪种有关,则很令人遐想了。   **   从大宅出来,袁缘一直没说话。叶轻主动去牵她的手,她没挣脱,却也不像从前那样用力回握,倒是有点任凭摆布的随性。   叶轻的心沉到谷底,却固执地不肯松手。   回到她们租的房子里,叶轻打开了客厅的灯。周遭突然安静下来,灯光明亮,叶轻就站在她身后,让她避无可避。   “袁缘,你有话想跟我说吗?”叶轻在她身后看了一阵,咬唇开口,声音里是努力克制的忐忑。   叶轻承认,今晚她失态了,她是怕了。   虽然和袁缘一路走来,有过太多苦难和未知,但她的勇气来自于袁缘的态度。现在,袁缘有点变了,叶轻就开始慌了。   “我想要自己冷静一下,可以吗?”   这房子是复式结构,楼上有两间卧室。袁缘没有质问,没有争吵,仍然只是选择了自我消化。叶轻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点了头。   此后,她们没有过多的交流,各自洗了澡,道了晚安就去了不同房间。   袁缘关上了房门,叶轻开着床头灯全无睡意。她甚至把自己的房门留了条缝隙,只为看到袁缘那边的动静。到了下半夜,她甚至想要抱着枕头去找袁缘,想念她的怀抱,更想要她坚定的回应。   叶轻想,袁缘应该是看到了那些照片吧,那她为什么不生气呢?又或者是来让自己解释也好啊,这样沉默是为什么呢?   叶轻开始胡思乱想,失了一贯的冷静。她拿着手机在网上搜索各种情侣冷战的解决方法,却仍是难以平静下来。   直到天快要亮了,她才揉了揉酸涩的眼,把手机丢到一边。   叶轻苦笑,原来自己已经这样在乎这份感情了。如果有一天袁缘真地离开她,那她的心大概也就从此死了。   迷迷糊糊,叶轻打了几个呵欠,却仍坚持着不肯睡去。她看了眼时间,快六点了。海城夏天的天亮得早,她想再等一会儿就去给袁缘买她爱吃的早餐。   袁缘爱吃海城街头的粢饭,尤其是肉松榨菜馅儿的。在美国总是没有合适的,自己尝试着做味道也不纯正。虽然袁缘从来不说,但叶轻就是知道她馋这个。   袁缘房间突然有了声响,叶轻想也没想就跟着走出房间。两个人看上去都一眼无眠,面容憔悴。比起叶轻脸上的紧张,袁缘则显得更加挣扎。   她的反应刺痛了叶轻的心,因为熬夜而酸涩不堪的眼再也承载不住泪水。   看到突然落泪的叶轻,袁缘赶紧上前搂住她,像平时那样紧紧搂着,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   “怎么好端端突然哭了?是不是肚子饿了?”   叶轻用力回抱住袁缘,恨不得让两人变成一个人。她侧过脸靠在袁缘肩膀上,毫不犹豫地把眼泪抹在她睡衣上。   “不是肚子饿。”   “那是为什么?”袁缘叹息,她昨晚想了一夜,缓过来后就想第一时间见到叶轻。   “我是害怕。”叶轻的声音很小很弱,弱到不仔细听就会错过。   这还是叶轻第一次流露出这样的惊慌和无措,她所有的坚强都需要袁缘的支持。   袁缘知道她在怕什么,昨晚自己的表现的确容易让人误解。   “不要怕,我不会变的。”   袁缘的话让叶轻乱了一晚上的心安定下来,她放松下来反而哭得更大声,双臂紧紧缠着袁缘的脖子,不让她有一丝逃离。   怀里的人哭成这样,袁缘也不好受。   等叶轻哭够了,袁缘才弱弱开口:“能不能松开我,我快被抱断气了。”   叶轻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夸张,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死死抱住袁缘嚎啕大哭。要不是坚信袁缘不会嫌弃自己,大概叶轻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这一面展示人前。   叶轻从早上见到袁缘后就不肯松手,不管是去卫生间洗漱还是之后去买早餐,始终都要牵着袁缘的手,完全不像从前成熟理智的样子。   袁缘由着她,吃完早餐后抱着她坐到沙发。   她亲了亲叶轻的耳朵,惹得怀里的人一阵颤动,环在叶轻腰间的手又紧了紧。袁缘酝酿了一番,郑重开口。   “叶轻,对不起,我昨天让你难过了。”   叶轻一怔,知道她说的是回来后的态度。虽然难过,但已经是她所设想过的反应里最柔和的一种了。   袁缘接着说:“我承认,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心里很不舒服。尤其是最后那几张,我吃醋了。”   袁缘把头埋进叶轻的肩窝,承认自己吃醋是害羞的事,可是她心里的确酸酸的。   叶轻抚摸她柔软的头发,温柔说:“我知道,所以昨晚我这一直在想,要怎么解释才能让你不那么难过。”   袁缘抬眸,渴切地望着她,眼里是一如既往的信任。   “所以,你愿意全都告诉我吗?”   叶轻额头抵住她的,鼻尖轻轻蹭了蹭她。   “当然愿意,只要你不嫌弃。”   袁缘立马做出一个怎么可能的表情,她是难过,甚至还有点生气,但绝对不会嫌弃。   叶轻调整了一下坐姿,依然靠在袁缘怀里,让彼此靠得更近。   “我刚去巴黎读书的时候,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确有过迷失的时期,见到什么都觉得新鲜,觉得大开眼界。后来很快就清醒过来,知道自己是来学什么的,但时尚界就是这样,你要入行首先就要入圈,要有熟人带着,自然不可避免地要去结识一些前辈。   搞艺术的,大多数都比较随性,颓废也是一种流派风格,所以我也去尝试去体验过了,后来发现不太适合我。”   叶轻无奈笑了一下,对于这段旁人眼中看似混乱的经历,对她来说只是一段过往。发生过,但也仅仅是发生过。   袁缘低声嗯了一下,表示理解。   她急切想要知道那个短发女人的事,却生生忍住没有主动问。叶轻看出她的心思,食指轻点她的脸颊,然后在她薄唇上亲了一下。   “她是我的同学,在国外遇到同胞会有一种天然上的亲近。我们在设计理念上格外投契,毕业后就相约一起创业。我们会给彼此的设计提供意见,也会给彼此打气,曾经有一阵,我以为我们是互相喜欢的,至少我是喜欢她的。”   叶轻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有明显的犹豫,袁缘的情绪也明显低落了下去。   “但后来,我逐渐全心信任甚至开始依赖她的时候,她竟然擅自带走了我的设计稿,然后把它卖给了其他公司,而她也顺利成为那家公司的新品设计总监。”   原来是她!没想到出卖叶轻的人竟然跟她是这样的关系,被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出卖,该是多么痛苦的事,袁缘忍不住心疼起来。   她爱叶轻,所以在听到爱人曾遭受的惨痛经历后本能地疼惜她,早已顾不上自己心里那股酸涩。   “你还记得那次你送给我的项链吗?”   袁缘本以为叶轻永远也不会提起那份礼物了,那次她的抗拒那么明显,应该是非常不喜欢了。   “那条项链是我设计的,是在我被偷走的设计稿上修改的。”   尽管叶轻说得非常平静,袁缘依然从中听出了她的伤心。   “怎么能有这么无耻的人!”袁缘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找到那人理论,要她当面向叶轻道歉。   叶轻搂住袁缘的脖子,把脸靠在她的脸颊上,柔声说:“我不怕告诉你这些过往,也不怕你看到我曾经的迷失。我唯一害怕的是你误会我,以为我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跟她有些相似。”   袁缘的心咯噔一下,没想到叶轻竟然主动提了。   “你们在轮廓上的确有些相似,可是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我承认也许我喜欢的是同一类型,但我喜欢你,从来都不是因为她。”   袁缘定定看着叶轻,慢慢消化她那句话的意思。   然后她咧开嘴角,春、意盎然的脸上满是渴望。   她凑过去,咬着叶轻的唇,喃喃:“从今以后,你的生活里再也不会有她,我会让你忘记曾经的痛苦的。”   叶轻顺从地任袁缘掠夺,她的爱人用热烈的方式表达对她的爱恋,她怎么能抗拒。躁动不安了一整晚的心,在早晨的亲密互动中烟消云散,在袁缘带给她极致快乐的瞬间,她模糊的眼前只看到袁缘饱含爱意的双眸。   叶轻抬手抚摸袁缘的脸,然后双手滑到她脖子后,把她勾到自己眼前,与她深吻。   她们的气息交缠互递,身体契合得毫无缝隙,袁缘在叶轻身上拨弄出最曼妙的音符,谱写出动听得无与伦比的爱之乐章。   不知是换了新环境还是因为情绪澎湃,叶轻今天的感觉特别强烈,而且源源不断,一波接着一波。她的表现让袁缘爱不释手,怎么爱怜都不够,便一次又一次将她推上去,让她数次见到绚烂至极的烟花。   直到叶轻的嗓子都快哑了,身体已经累到动弹无力,才彻底软化在袁缘温暖的怀抱里。迷糊睡着前,她隐约听到袁缘嘀咕:“这张沙发要不要也带回去?”   **   极致快乐后又幸福睡了一觉,叶轻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她从床上坐起来,腰间的酸麻让她不禁扶额,已经不好意思去回想早上在沙发上到底经历了几次。   “醒了?我叫了外卖,刚送到。”   袁缘从厨房探出头来,昨天刚回来,今天又是一番折腾,自然没空去买菜。好在海城的外卖发达,她们也好久没吃到地道的中餐了。   吃了晚饭,袁缘把奶奶的要求说了。   “对不起,我没有跟你商量就擅自答应了奶奶。”   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她犹豫,奶奶随时会收回条件,到那时就算她想答应都没机会了。可是答应了就意味着她预支了叶轻的五年青春,袁缘仍是心中有愧。   她已经连累了柳姨,如果再连累叶轻,那她真不知道要如何弥补。   “是不是我们通过这个考验,就可以真正在一起?”   叶轻没说其他,只问了这个。   “是,奶奶明确跟我说的。”   叶轻没有半点犹豫就答应了:“好,五年就五年。”   袁缘怔愣:“叶轻,你真地想好了吗?我们要五年不能见面诶。”   叶轻却比之前轻松许多:“用五年换将来的五十年,值得。”   五十年,袁缘想到那时的她们已是白发苍苍,但那不就是携手白头了么。   太过美好,太过诱惑。这样一想,五年也就不算什么了。   **   和简家兄妹一起赶回来的江芷澜听说了这毫无逻辑的考验后狂吐槽。   “五年是什么梗?为什么偏偏要五年?不让见面有什么意义,现在的老人家的脑洞都这么古怪的吗?”   叶轻和袁缘坐在她对面,赶紧把冰芒果沙冰递过去。   “你别激动,我奶奶是想考验我们对彼此是不是真心的,是不是非对方不可,所以把时间定在我硕士毕业后。”   虽然也觉得奶奶这么做有点不近人情,但好歹不至于宣判死、刑。只要有一线机会,她们都不会放弃。   简欣和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等江芷澜终于平静下来,她才幽幽开口:“可是老夫人为什么会提这么奇怪的要求呢?你们可以联络,甚至可以保持恋爱关系,但就是不准见面,这样的考验目的有点奇怪呢。”   江芷澜舀了一大勺沙冰塞进嘴里,冻得她牙齿发抖。   “这还不明白?就是让她们看到吃不到,硬生生饿死,憋死!”   简欣和一怔,然后反应过来江芷澜话里的意思,耳朵迅速红了起来。   袁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芷澜就像发现了新大陆,盯着简欣和的耳朵看。   “看来你比我更需要这个。”说着,江芷澜就把自己的沙冰往简欣和那里推了推。   简欣和没好气地拒绝,示意自己更喜欢热咖啡:“不用了,我不需要。”   江芷澜挪回自己沙冰,不服气地说:“你不是饿了那你脸红什么,都是成年人了,饿了也不用不好意思。”   简欣和气极,但当着其他人的面,她又做不到平时对江芷澜那样。可是眼看着江芷澜对自己的误解越来越深,她也是一阵烦闷。   自从常约江芷澜去club,她好像就误以为简欣和对那方面颇有兴趣。但因为顾虑到她失恋不久,江芷澜也不敢开太明显的玩笑。   大概被欺负久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可以还击,江芷澜毫不犹豫地说了,简欣和好像也没不高兴嘛。   懂了懂了,这个尺度是可以的,江芷澜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   江芷澜乐呵了一阵,又皱眉发愁:“可是要饿五年,你们撑得住吗?”   一直饿着的人没什么,可是餍足过的人要再回到饥饿时期,恐怕日子不好过。   叶轻瞥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袁缘倒是颇为认真地思考一下:“咳咳,为了今后能够饱餐五十年,先饿五年也是可以的。”   咳咳咳,江芷澜嘴里的沙冰吐了一半在手里,简欣和看她狼狈的样子,一边拍背替她顺气,一边捂着嘴,可笑意早从眼里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没写完,大概下章才是完结,捂脸 第96章   袁缘和叶轻格外珍惜在一起的这个暑假。她们牵着手走过海城大大小小的街道, 又去周边的几个城市和古镇旅行,完全不在乎暑假到处都有出游的拥挤人群。   无论身在何处,每到晚上袁缘就不知疲倦地在叶轻身上留下深刻痕迹,每一次触碰都是深爱的表达。她久久流连于温暖的源泉, 恨不得永远把时间留在这一刻。   这晚, 两人又是几番缠绵,累得只想抱在一起。   袁缘趴在叶轻身侧, 枕着她的锁骨, 很是不舍:“真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不用去计算什么分离,不用去计算还要多久才能相聚。”   叶轻无声勾了勾唇,抬手抚在袁缘的耳廓,怀里的人果然应景地嘤了一声。   “这是最后一关了, 好不容易走到这里, 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就胜利了。”   听上去是无比正经的鼓励之言, 但此情此景, 又是从叶轻几乎完全沙哑的嗓子里说出,惹得袁缘又起了心思。   两个人紧密相贴,任何一方有所动作总能迅速传递给对方, 叶轻讶然:“这么晚了还不想睡?”   袁缘往她怀里蹭了蹭, 黏黏糊糊地说:“我舍不得睡,不知不觉暑假就过去了三分之一, 总觉得每天要睡掉七八个小时好奢侈。”   面对外界的质疑和长辈的反对时,袁缘总能给叶轻无比坚定的反馈, 让她从心底相信这孩子已经成熟到可以为她撑起一片天。然而每到这种时候,袁缘又会无限撒娇,软糯得让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   袁缘感觉到叶轻的变化, 支起身朝她耳朵里轻轻吹了口气,在夜色中用极尽诱惑的口吻撩、拨:“我们要分开五年,你不怕饿吗?”   叶轻在被子里的腿一抖,袁缘立马把自己的腿缠上去。   “袁缘,我……”   袁缘缠得更紧:“就算你不饿,好歹也该让我在分开前尝一尝幸福满足的滋味。也好让我有个念想和盼头,要不然这五年里都只能是空想跟幻想。”   说到后来竟带了点委屈的意味,惹得叶轻侧目看她。   “你说认真的?”叶轻没想到袁缘心里竟如此渴望,如果是真的,那让她苦等五年的确是太委屈了。   袁缘可怜兮兮地撇嘴:“以前是没那么在乎的,可现在有了你,我的爱越来越深,自然就会忍不住。憋太久对身体不好的,你说对不对?”   叶轻抚摸袁缘的脸,黑暗中两人的眼眸都如此明亮闪耀,成为彼此眼中独一无二的明珠。   “好,我答应你,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这是叶轻第一次松口,袁缘怔愣后高兴得几乎从床上蹦起来。她抱住叶轻狠狠亲了好几下,差点把被子都滑到地上了。   “好了,现在快睡觉,我好累。”   今晚袁缘不知疲倦地折腾了叶轻好久,想要把所有试过的方式都重温一遍。叶轻知她是不舍分离,几乎无限纵容宠溺,只要还能承受,便最大程度配合袁缘。   这样的缠绵快乐,只有袁缘能给她。而她也想留下更多美好的回忆,在未来五年空虚的夜里温暖自己。   江芷澜匆匆赶来也无法改变老夫人稀奇古怪的的要求,但又不放心马上回去,便找了借口在海城多待一阵。袁缘自然不舍得分享叶轻,于是拜托简欣和尽地主之谊带江芷澜到处转转。   “袁缘真是太过分了!我好心好意来给她们助阵,结果连人影都看不见。”江芷澜坐在浦江游轮上,看着岸边风景恶狠狠地说。   坐在她旁边的人并没劝慰,任由她发了一通牢骚,才悠悠说:“看来是我的招待不周,让你如此不满。”   “诶?怎么可能,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是生袁缘的气好不好。”   简欣和从她身上掠过一眼,顺势看向窗外,淡然道:“我花了心思为你安排这些游览节目,你每一个都无心观赏,还生闷气,怎么不是我的过错。”   呃,江芷澜被简欣和这番话弄得哑口无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出辩解的话。   好在经过这一打岔,江芷澜的闷气也出了,这才静下心来欣赏风景。浦江风景不是第一次看了,但今天格外赏心悦目。夏季的风拂面并不太热,只有浅浅的温暖。   江芷澜迎风闭眼,全然不知身边的人正用怎样的眼神在看她。   许布繁也回来了,自从高中毕业她跟袁缘就没有再见过面,只是偶尔视频聊过几次。但初到新环境,学业繁忙又有时差,联络自然比不上过去。   刚到海城,许布繁就要把袁缘约出来,还暗戳戳表示如果可以,希望叶轻也一起来。   “许同学为什么想见我?”逛了一整天,晚上两人靠在沙发上吃西瓜,叶轻看着袁缘的手机,不解。   “大概是想亲眼看看我曾经求而不得的美好吧。”   袁缘说得十分自然,叶轻却心里一揪。虽然听袁缘提过几次,但终究不是当事人,无法完全体会当时的袁缘是何种感受。   “你想去吗?”袁缘在跟许布繁发消息闲聊,随口问了句。   “去。”叶轻知道如果她不愿意,袁缘绝对不会勉强,但她也想让袁缘高兴。   早就听过无数次袁缘无意间秀的恩爱,但亲眼见到又是另一种感觉。当袁缘和叶轻手牵手出现的时候,许布繁感慨颇多看了许久,之后才缓缓说了句:“天生一对。”   袁缘跟许布繁是同龄人,两人插科打诨,毫无顾忌。刚开始许布繁还放不开,不时偷瞄叶轻,示意袁缘收敛些。   袁缘一脸无所谓,十分放松。叶轻见许布繁紧张得脸都快皱起来了,用公筷夹了块醋鱼到她碗里。   “虽然我的年纪比你们大一些,但我的心跟袁缘是一样,都把你当做朋友。”   袁缘也跟着搭腔:“就是嘛,在我女朋友面前紧张什么,不是你说想见一见的嘛。”   许布繁这才放开,大口吃起碗里的鱼,好嫩好甜。   大概年轻人都天性乐观,虽然听说了五年考验的事,但许布繁的反应比江芷澜要平静得多。   “五年是有点久,不过对你们也没啥影响。你们感情那么好,分开五年问题不大。”   酒足饭饱,许布繁揉着圆滚滚的肚子,对眼前的情侣信心满满。   袁缘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肯定和支持,但听到她云淡风轻说着五年不算什么的时候又觉得很不爽,于是佯怒用筷子敲了敲:“五年的相思之苦不是你来受,你当然不觉得有什么。可怜我眼巴巴只能在大洋彼岸想念我可爱又美丽的女朋友,惨兮兮。”   许布繁双手抱肩,抖了一身鸡皮疙瘩,求救般看着叶轻:“太可怕了,袁缘谈了恋爱就像换了个人!”   叶轻眼底满是宠溺,虽然说着让袁缘别闹了,但并没做出什么实际阻止的举动来。   和许布繁分开以后,时间不算太晚。海城的夏夜别有风情,袁缘说想去走走。   两个人牵手静静走着,没有人刻意说话,也不觉得尴尬无趣。沿着这条著名的酒吧街走到底,转过弯就是叶轻很喜欢的一条文艺气息浓厚的小路。   “袁缘,下个星期陪我去看房子好吗?”   “嗯?现在住的地方不喜欢吗?”   叶轻笑着摇头,惹得袁缘更加好奇。   “我总不能五年都住在租的房子里吧。”   袁缘觉得有理:“的确,要长住就得买个房子。”   叶轻见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好说得更加直白些:“我想在海城安家,等你回来。”   这次,袁缘听懂了。这个家,自然是她们两个人的家。   “让你等我五年已经很委屈你,现在还让你倒贴一套房,我是不是赚大了?”袁缘含情脉脉靠近,眼里只有一人。   叶轻笑着避开扰人的气息,故作正经说:“房子是我买来自己住的,如果五年后你回来了,那就分你一半,如果你不……”   话还没说完,唇就被袁缘堵住了。叶轻再也避不开,也不想逃,抬手勾住袁缘的脖子,彻底沉溺在这急切又深情的阻挠里。   袁缘吻了好久才舍得松开她,喘息间不忘表白:“不会不回来的,永远都不会。因为我爱的人在这里,我的家就在这里。”   晚风柔柔,吹走几许热意,却吹不散彼此身上灼热的深爱。   庄沂把工作室的部分盈利转到叶轻个人账户,得知她想买房,给她推荐了几个靠谱中介。其实现在并不是买房的好时机,中介建议再等一两个月,会有更多的选择。   叶轻执意要尽快定下来,袁缘很少见叶轻如此匆忙做决定,但深知劝不动,只好陪她四处看房。   夜里,袁缘没忍住还是问了:“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快买房?”   “想在你回美国之前把房子装修好。”   “嗯?不是五年后再住吗。”   叶轻无力瞥了她一眼,幽幽说:“想和你一起把家布置好,这样就算你在美国,也不会觉得家陌生。”   如此,袁缘明白了。隔天,她比叶轻更积极。   忙忙碌碌,终于在袁缘生日后选好了房子。原本就是精装修,只需要自己添置家具,两人便又在炎炎夏日奔波于家装店。   江芷澜回美国前,看着乐此不疲的两人无奈摇头:“人家谈恋爱是甜蜜逛街看电影,你们倒好,折腾买房选家具。”   简欣和送她去机场的时候,没说自己什么时候回去。不过江芷澜潜意识里认为简欣和应该是硕士毕业就会回海城的,就算回去大概也不会逗留太久。   “等我回去再约你吃饭,路上注意安全。”   “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啊。”   江芷澜挥挥手走了,简欣和看着她消失的身影,中途没有回过头一次,而她则一直站在原地。   搬进新家的第一天,袁缘为叶轻准备了一顿烛光晚餐。从买食材到做菜,全部由她一手包办。叶轻要帮忙,只被分配了点蜡烛的任务。   “哪有女主人入住第一天就辛苦下厨房的,当然要好好享受啊。”   袁缘为她拉开座椅,在叶轻落座后趁机在她脸颊上偷了个香。   对于叶轻来说,有没有烛光不重要,只要和袁缘在一起,对她来说就是最浪漫的事。而烛光晚餐后,袁缘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红色方形盒子。   这大小,叶轻几乎第一眼就猜出里面装着什么。   “本来应该五年后送,但我等不及了。叶轻,你不会介意吧,我现在就想用戒指把你套住。”   袁缘缓缓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铂金戒指,低调,只在内侧镶了一颗小小的钻石。   袁缘羞涩地笑了一下:“卡里剩下的钱不多,最近都没打工,只能买这程度的。”   叶轻眼中波光潋滟,那两枚小小的戒指散发着巨大的引力,将她牢牢吸引。   她还没开口,袁缘就起身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手捧戒指。   “做我妻子,与我一对,好吗?”   没有花言巧语,只有无限真诚。   袁缘说过想跟她结婚,袁缘叫她老婆,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叶轻深情看着她,把手伸了过去。   袁缘笑着把戒指推紧,越看越欢喜:“我老婆的手真漂亮。”   叶轻拿起另一枚戒指,在相同位置替袁缘戴好。   “你的更好看。”   当叶轻用带着戒指的手,勾勒袁缘完美曲线的时候,从来不知道在底下滋味的人终于彻底沉醉了一次。袁缘咬唇,喉间逸出的声音让她既羞涩又悸动,现在她明白平时自己有多坏了。   她总是费尽心思逗弄叶轻,想听她发出曼妙的音色。现在轮到自己了,袁缘才懂原来那么好听诱人的音符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可是她不后悔,甚至觉得比过去更幸福更满足。她终于从叶轻的坚定前进中得到许诺,即便不曾说一言,她也读懂了叶轻的承诺。   即将分离的她们,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坚信自己的爱人不会因为时间和距离而改变。   暑假里袁家没人再干涉过她们,甚至她们携手回大宅吃饭,老夫人也没说什么。袁鸿浩不明白母亲的用意,直到袁缘将要开学,他才找到机会。   老夫人淡然笑了笑:“鸿浩,你之前用过的法子不少,都没效果反而增进她们的感情。如果我再用相同的方式,结果也是一样的。”   “可是你既然同意了,那为什么又要考验她们五年呢?”   “我可没有同意,至少现在没有。如果让她们完全不联络,也不见得就一定能拆散。既然这样,就把答案交给人性吧。”   人性?袁鸿浩一怔,似懂非懂。   “有多少异国恋是能撑得过一两年的?何况袁缘这个年纪的孩子。她跟叶轻的条件都不差,身边不会缺追求的人,五年的时间就让她们自然发展,不能见面就是底线折磨。”   袁鸿浩心生寒意:“这也未免太残忍了点吧。”   看似是宽松态度,其实这才最残酷,让她们敌不过时间和距离,心生疲倦后自然放弃。这样就不会因为外界干扰而心有不甘,最终成为意难平。   “母亲,你这样做对小缘太残忍了。她还那么小,就要承受这些。”袁鸿浩激动起来,舍不得女儿受苦。   “不必过于悲观,也许你的女儿比你想象的勇敢。”   袁鸿浩一窒:“母亲,你的意思是……”   老夫人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如果她们能熬得住五年考验,我不会再反对。”   袁鸿浩自然没话可说,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五年考验无可避免,这已是母亲的最大让步。   老夫人话锋一转:“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那个女人回来了。”   袁鸿浩眼中满是警惕,探寻思量着母亲此话何意。   “你何必瞒我,你这些日子的改变,真当我这个做母亲的看不出来吗?”   老夫人叹息,听不出生气,反倒是有些惆怅。   “母亲,我不想让你生气,但也不想让她再受到伤害了。”   “你们和好了?”   袁鸿浩黯然摇头:“没有,我想应该是没有可能了。只是从前是我对不起她,终究是我有愧于她。”   老夫人哼了一声,似乎并不认同这个说法。   母子二人沉默,没人说话。   过了许久,袁鸿浩兀自沉浸在过往的遗憾中,老夫人于心不忍看了儿子几眼。   “当年如果你坦白跟我说有多喜欢她,非她不可,事情未必会走到那步。我这个母亲,就让你那么害怕?”   千言万语,此时再翻旧账也于事无补了。有些事,错过了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袁鸿浩近日想通了所以才更加不希望女儿重蹈覆辙。   “是我一直没学会如何沟通,不懂跟你沟通,也不懂跟她沟通。就连我自己的女儿,也不愿意跟我说真话。”   袁鸿浩自认在商场上成功辉煌,可是面对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却败在了沟通上。如果有些话能够好好说,结局也许会不一样,然而并不是所有事都可以有如果的。   而今,留给他的,也只剩苦果。   **   袁缘回美国了,房东老太太很奇怪怎么只有她一个人回来。袁缘笑着解释说叶轻在海城的工作室有很多事要忙,所以暂时留在国内。   老太太点点头表示理解,但又对这个即将独自生活的年轻女孩不太放心:“年轻人拼事业是好事,但也别只顾着忙工作。你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我。”   虽然从来没有跟老太太详细说过她们的感情经历,但接二连三找来的人也证明她们之间并非一帆风顺。但这么久的接触下来,这两人的感情着实好也是不争的事实。   听说要异国恋了,老太太不免替她们担心起来。年轻人的爱情来得快去的也快,又是两个漂亮得出花的人,哪儿能安生太平。   袁缘还是跟往常一样,照常上学放学,只是回来得越来越晚。一个人她也懒得做饭,有时买学校后门的汉堡,习惯点了双人份,一次吃不完就留着当第二天的早餐。有时做几道叶轻爱吃的菜,可是一个人吃,滋味也不像从前那样美味。   她们每天都会联络,会交流各自的学习工作,会谈论今天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但终究是生活在了不同的轨道,共同经历的事也变少了。   最初还能靠回忆过去聊得起劲,但随着时间推移,大半年之后,两人间的共同话题少了些。袁缘有点沮丧,又生怕说出来让彼此心里难受。叶轻眼底的疲惫让她心疼,可惜没办法在她身边照顾。   无数漫长的黑夜,她抱着叶轻的枕头,穿着叶轻的睡衣默默流泪。临走前她们买了很多情侣款的东西,小到刷牙杯,拖鞋毛巾,还有睡衣甚至连枕套,都是情侣款式的。   袁缘回来后买了柑橘味的香薰,摆在客厅。这样每天一回家,就能第一时间闻到橘子味,却始终无法替代爱人不在身边的空虚。   叶轻的工作室比过去更加成功,尤其是添了一笔跟LYE合作的经历,让她成为海城时尚界的宠儿。袁氏不再排挤,甚至还默默支持,而且LYE那边也高调表态,就算叶轻回了海城,跟她的合作依旧不变。   这些变化让之前那些供应商琢磨不透,可是没人会跟利益过不去。眼看着叶轻东山再起而且比过去更加炙手可热,前来巴结的人更甚从前。   为了替女儿铺路,袁鸿浩已经放出风声,自己跟叶轻的婚约早已解除,所以叶轻已经和他再无瓜葛。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之前那些波折,都是袁总裁不舍放手的纠缠啊。   现在看来已经风平浪静,两人算是和平分手了。能够让袁总裁拜倒的人自然魅力无穷,叶轻身边又一直空无一人,这让不少人蠢蠢欲动。   近期海城要举办一次世界级的时装大秀,业内知名人士为此接连举办了好几场酒会和沙龙造势,也制造机会让各地的同行有机会多交流合作。   叶轻前几次都因故缺席了,今晚听说她会出现,前来参加的人比之前任何一场都要多。从她出现,叶轻就成为全场的焦点,前来敬酒攀谈的人一拨接一拨,连辛雅都没找到机会和她说上几句话。   “好久不见,叶轻。”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叶轻转过身,看到数年未见的人,眼中却没有惊喜。   “没想到你会来。”   “本来没打算过来,不过听说今晚能够见到你,所以就来碰碰运气。”   几年不见,对方早已成为业界知名设计师,比起叶轻,她的成就早已超越。   但在叶轻眼中,不再记恨,但仍无法释怀那次背叛。她很清楚,对方跟袁缘是完全不同的,直到此时她更加确定,袁缘比她好千万倍。   “怎么,老友见面,连杯酒都不赏脸吗?”对方像是没看到叶轻脸上的淡漠疏离,主动碰杯示好。   叶轻静静看她把酒喝完,她却拿着酒杯不动,这让一直保持自信笑容的人有些挂不住。   “对不起,我不认为我们是老友,所以这杯酒我就不喝了。”叶轻准备离开,却被拉住。   “叶轻,就不能给我一个解释和弥补的机会吗?”   叶轻垂眸冷冷看着,极快拒绝:“我不需要,但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周围的人看到她们在拉扯,越来越多的视线投过来,对方只好松手。但难得跟叶轻遇上,又怎么能轻易放弃。   她快步追上前,在叶轻身后低声说:“叶轻,过去的事是我不对。我后悔了,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叶轻脚步不停,一个字也不想听。她觉得可笑,做出这样无耻的事后竟然还能若无其事说一句后悔。如果不是她足够坚强足够幸运,也许撑不到现在。   如果没有遇到袁缘,她绝对走不到今天。   袁缘,袁缘,叶轻在心里默念着爱人的名字。她放下手里的酒杯,寻了安静角落,躲开烦人的纠缠,静静看着窗外海城的夜。   她曾靠在袁缘的怀里,和她看着同一片景色,耳边是她呢喃的甜言蜜语,是她的誓言。   叶轻无意识地转动手上的戒指,连身边站了人都没发觉。   辛雅无奈看了许久,忍不住出声:“你打算一个人发呆到什么时候?”   叶轻回过神,看到是辛雅,这才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袁缘跟我说,让我今晚多照顾你,让你少喝点酒,不要太累,尽量早点回去休息。”辛雅揶揄看着她,故意叹气,“也不知道谁才是妈妈,我这个女儿越来越嗦了。”   叶轻和袁缘无法见面,即使是她去加州跟LYE谈事情也无法相见,辛雅就成了她们的中间人。起初袁缘颇为抗拒,辛雅表示并不勉强她认自己,当做是朋友般相处就好。   时间久了,袁缘慢慢接受辛雅出现在自己生活里。虽然那句妈妈始终没有叫出口,但跟她的联络比过去自然多了。辛雅很开心,也深知其中少不了叶轻的开解和劝导,所以更加喜欢这个媳妇了。   叶轻面对追求者一律是明确拒绝,丝毫不给任何遐想的空间。她手上的戒指从不离身,也丝毫不避讳展示给别人看。她有爱人,她心有所属,渐渐成了业内都知道的事。   连袁总裁都搞不定的女人,谁能这么稳稳拿捏住?业内不乏八卦的探究者,可是几年下来始终无果。有人开始揣测,是不是叶轻为了断绝追求者的念想才故意弄了个戒指,然后虚构了一个爱人出来?   还有更夸张的说法,是叶轻为了刺激袁鸿浩,以退为进,想要让袁总裁为她付出更多。   对于这些不着边际的传闻,叶轻向来淡笑不理,除了不时送来工作室的玫瑰,让她很是心烦。她知道是谁,她没想到几年不见,这人脸皮变得这么厚了。   叶轻后来把所有花都拒收了,好在这样的骚扰并未持续太久。叶轻不知对方为什么突然停止了,她无心探究。在她心里,除了工作,就只有和袁缘的五年之约。   她害怕独自一个人的时候被思念侵蚀,所以努力让工作充满生活。她也偶尔会担心袁缘,可当看到视频那头痴痴看着自己的那张脸,又笑自己多心。   **   “还有三个月了,叶轻,你想我吗?”袁缘温柔地抚摸iPad屏幕,这几年她几乎要把屏幕戳穿了。   叶轻淡定的脸上终于有了破绽,连带着声音也哽咽起来:“想,每一天都很想你。”   还剩三个月就能见面,然后再也不分开。这对于已经谈了将近五年异国恋的人来说,恍如隔世,连高兴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又是一场梦。   五年里,她们有过甜腻、有过孤独、有过争执、也有过自我怀疑,却从来没有说过一次放弃。因为知道对方是最合适的那个人,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放开。   “咳咳,我最近在赶论文,不过导师说我基本已经合格了。”袁缘在汇报近期毕业论文的进度,但掩不住她的疲态和虚弱。   “你是不是生病了?”   “嗯,有点感冒,不过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   叶轻一直很担心袁缘一个人在美国生活,好在她还算听话,也懂得照顾好自己不让她担心。可毕竟不在眼前,只要袁缘有个头疼脑热,叶轻比自己生病还要难受。   袁缘的脸突然从屏幕里消失,她侧身像在拿什么。叶轻正好奇,就看到她又回过身,手里举着一个东西在屏幕里晃啊晃。   叶轻看清后无奈一笑,然后就看到袁缘往嘴里一塞。   “橘子真好吃,橘子好甜!”   叶轻宠溺看着她把一个大橘子吃完,才柔声嗔道:“小馋猫。”   但生病的人愿意吃东西,说明身体正在好转,叶轻总算放心了些。   袁缘抹了抹嘴,凑到屏幕前低声说:“老婆,还有三个月,就能尝到橘子味了对不对?”   叶轻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袁缘说的是什么。   “你怎么老想着这种事。”   袁缘可怜兮兮看着她:“哪里敢老想着啊,我都清心寡、欲了快五年了,要不是靠着仅存的回忆维持,现在该出家了。”   叶轻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这两年她们都有很默契地避开此类话题,生怕折磨了对方。可是沉寂已久的身体,竟因为袁缘简单的一句话而被逐渐唤醒。   见叶轻不说话,袁缘知道她是害羞了。这种事情照道理叶轻应该比她更坦然,可是偏偏是她为所欲为多些。袁缘深刻怀念拥抱叶轻的感觉,也无限留恋自己被叶轻拥有时的悸动。   她期盼着,她们再度融化彼此的那一天,她要让那一天复制出无数天。   **   袁缘比预定的归期迟了一个星期,说是学校那边临时有事有处理,叶轻有些失望但很快就被更大的期盼笼罩。毕竟等了五年,又哪里在乎多等一周。   她调整了工作计划,把下周的时间完全空了出来,所有工作都挤在了这周。   业界的年中酒会是无法避开的,叶轻打算早点离开,今天一整天都没收到袁缘的消息,只知道她说有事要忙。   叶轻拒绝追求者的方式非常干脆坚决,不留一丝情面,已经没多少自讨没趣的人凑上来了。但优秀的女人永远都逃不开被议论的命运,即便叶轻再次闪耀全场,也还是不可避免成为众人背后议论的话题。   “耗到这个年纪了,难道还在等袁总裁?”   “不见得吧,听说最近袁家的大小姐就要回国了,前几年不就正式宣布了是继承人吗。”   “可是这跟叶轻有什么关系?”   “你傻啊,继承人都回来接手家业了,她就算跟了袁总裁又能捞到什么?”   “这样啊,难道不能是因为爱情吗?”   “要真是因为爱情,又何必前几年解除婚约然后白费这几年?还不是为了能多争取点筹码。女人嘛,值钱的时光就那么多,总要替自己多考虑些。”   议论声此起彼伏,仿佛人人都是叶轻身上的摄像头,对她这些年的生活了若指掌。   叶轻不是没听过,但她不屑解释,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澄清。但她的心里有一个坚定的存在,支持她抵御所有不友善,温暖她五年的岁月。   肤浅!这些人就只会碎嘴,用最丑陋的心思去揣度别人的生活,殊不知自己才是真正的小丑。   一直隐在角落的人再也忍不住,她放下酒杯,寻到机会一把拉住叶轻的手腕。不给她发出惊呼的机会就带着她前往隐秘的地方,一如十年前。   只是这次,袁缘不再像年少时那般心虚,更不会颤抖了。   叶轻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牵着自己往前走的人是谁,只是不敢相信她竟然会突然出现,眨着眼睛毫不反抗地跟着。   袁缘停下,叶轻仍像是不相信般看着她。   想了整整五年的人近在眼前,袁缘一时间竟不知该先怎样才更好。她想抱她,想摸她,想吻她,还想告诉她,自己好爱她。   索性把叶轻抵在墙角,用身体遮挡住外界所有侵扰,为她筑起一个静谧的世界。   “今晚那些人好讨厌,什么都在不知道就在乱搭红线。”   明知是子虚乌有,但袁缘还是醋意满满。   叶轻被柔软的怀抱揽着,熟悉到梦里无数次出现的脸近在眼前,她才终于确信,自己的爱人真地回来了。   她伸手缓缓抚过袁缘的脸颊,爱人柔软的发已经过肩,微卷的波浪增添了成熟的味道。   “你回来了,以后他们就不会乱说了。”   叶轻的声音软得不可思议,她的眼眸晶莹闪亮。袁缘心里潮湿一片,再也忍不住,倾身上前。   双唇相触的一瞬,两人都流了眼泪,但无人悲伤。   这一次,她们再也不会分开了。这一天,她们终于等到了。   吻了许久,直到彼此都已经喘不过气才依依不舍分开。袁缘却不愿就此结束,休息了片刻便又凑过去。叶轻同样不舍,咬着她唇畔,放纵袁缘的进击。   恨不得将对方揉进身体里都无法完全宣泄五年积压的思念,袁缘把叶轻越抱越紧,最后在她耳边哭出声来。   五年里,她不敢当着叶轻的面哭,此时她终于可以在爱人怀里好好哭一场了。   “回来了怎么反而不高兴,还哭起来?”   “哼,你明知道我是高兴,哪有不高兴。”   叶轻吸了吸鼻子,控制自己的眼泪,今晚只有一个人哭就好。   “这次回来,我终于可以向全世界宣布,和你结婚的人,是我!”满满的占、有、欲,铿锵有力的誓言,软化了叶轻的心。   她回抱住袁缘,娇软顺从,卸下这些年的强硬和冷漠。   “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妻子。”   当晚,所有人都找不到叶轻。   在她们五年前就布置好的家里,叶轻把袁缘压在床上,一遍又一遍表达着这五年里的想念。   袁缘趁着间隙透了口气,不服气地说:“不是说好了做我老婆吗,怎么一整晚都是你在吃我!”   叶轻趴着连头都懒得抬起,笑着在袁缘耳边吐气:“还计较这些,说明不够累,那我们继续。”   袁缘:……   某日,袁氏集团公关部送来一份新任副总裁的简介,在发放给各大媒体之前请袁缘过目。   袁缘看了一遍,用笔圈出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递给坐在对面的公关部经理。   “这几个地方修改一下就可以发出去了。”   公关部经理看了一遍,却对一处不太确定:“副总裁,关于你的婚姻状况,确定要改成订婚吗?”   袁缘点头肯定:“当然。”   “可是这样很可能会引起外界猜测。”   毕竟袁小姐这些年从来没有公开过和谁的恋情,更没听说过和哪位青年才俊有过密往来,怎么就突然订婚了。转念一想,很可能是门当户对的豪门少爷,这样贸然公开影响就更大了。   袁缘从她脸上猜出几分,笑着解释:“不用担心,过段时间大家就都会知道的。”   这五年里,袁缘除了完成学业,也在未雨绸缪。她清楚要想跟叶轻安稳厮守,必须要清除掉障碍。例如那个背叛过叶轻的虚伪之人,在她接手袁氏后第一件事就是全资收购她主管的品牌线,然后急速冷冻,让其在市场中完全消失。   既然有了公开的打算,袁缘就做好了应对股东的准备。她两年前就用自己的名义成立了两家公司,默默吸收了不少市场上的散股,又从辛雅那里得到了一部分LYE的股份,刚回海城就合并两者成立了一家新公司。   这间新公司她准备让叶轻掌舵,凭借叶轻如今在业界的口碑和实力,肯定会替袁氏迅速打开时尚产业大门。股东们追求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利益。   只要能证明她和叶轻在一起只会为公司创造更多利润,谁又会站出来反对什么。   家里已经不会有人反对了,一年前柳姨也在爸爸的帮助下重新回了大宅。奶奶没有明说什么,但袁缘知道,同意她回来,就意味着同意了她和叶轻的感情。   袁缘庆幸,在遇到叶轻的十年后,她们共同签下了婚书。   当媒体曝光那个让人眼熟的同款戒指出现在袁缘手上,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叶轻心里的那个人,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正式完结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还剩一丢丢番外,会缓慢更新。   如果可以,请大家点一下收藏作者支持一下,这样能收到最新的开坑提示。   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97章 番外   江芷澜快步走向安、检处, 一次停顿都没有。她一手紧捏着衣角,另一只手无意识紧抓着背包的肩带。脖子已然僵直,默念数遍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终于步入简欣和目光触不到的领域。   江芷澜陡然松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和身体都松懈下来,松松垮垮, 无精打采过了安检。抬眼扫了下电子屏幕, 沿着指引走向登机口。   说不上来为什么会在分别的时候突然紧张无措起来, 也说不出来心里突然而至的难过跟失望从何而来。但三十多岁的生活阅历告诉她,这样的反应不对劲,不能再继续琢磨下去了。   江芷澜买了杯咖啡,选了处空旷寂静的角落坐下来, 距离登机还有半小时。落地玻璃外是不停起降, 靠近又远离的航班, 有熟悉的标识也有不太常见的公司。   她喝了一口咖啡, 砸吧砸吧几下,笑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这样来来去去的场景,隔三差五就会经历, 除了飞行时间长了些, 跟平时的出差有多少区别呢?   江芷澜幽幽望着窗外的航班起落,手机屏幕却被她来回摩挲, 突然有提示,收到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她迅速解锁, 当看清屏幕内容后,刚要扬起的嘴角缓缓放平。她静默看完消息,迅速给对方回复, 然后再次锁屏,接着欣赏刚才的风景。只是这次,她没再期待新的消息了。   刚才的消息是叶轻发的,问她顺利到机场了吗,顺便祝她一路平安,还叮嘱她到了F城记得给她报个平安。   是多年老友间的熟络和默契,就像家人般的关心,轻柔而贴心,却从不令人惆怅。   江芷澜在心里低声叹了一口气,耳边响起登机信息。她起身把咖啡杯丢进垃圾桶,站到了等待登机的队伍中。   飞机滑出,海城机场的地面越来越模糊,窗外的风景变成团团白云,江芷澜才敢悄声问一声自己:离别的愁绪到底是因为谁?   简欣和站在机场大厅里发呆,电子屏幕上滚动着飞往F城的航班消息,状态从值机到起飞,她紧捏着的手机始终没有发出消息。   明明她都亲自来送了,江芷澜却觉得理所应当,好像这次全程接待的用心都是在为袁缘赔罪似的。简欣和越想越气,尤其是不久前江芷澜头也不回的背影,看着就让她想打人。   正要转身,简信诚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领带都歪了。简欣和已经很久没见过二哥这么冒失的状态了,心里不由得一沉。   “二哥,不是说了今天你忙就不必特地过来,有我送就可以了。”   简信诚顺了气,咽了口水摆手,表情狰狞。即便如此,开口的第一句却是:“芷澜呢?走了没啊?”   简欣和看了眼手表,江芷澜的航班都起飞了,二哥还问这样的问题,可见一路上急得连时间都顾不上看了。   “刚起飞。”简欣和语气平静。   简信诚却懊恼得恨不得跺脚,他烦躁扯开领带,喃喃道:“早知道我就提前半小时出来了,偏偏还遇上了高架车祸堵车,气死我了!”   简欣和瞥了眼二哥,安慰他:“你提前半小时出发也赶不上,她刚到机场就马上进去了,所以你还是见不到。”   简信诚窒息,看着笑得淡然又无辜的妹妹,不知该说什么。   简信诚揽住妹妹的肩膀,让她坐自己的车回去。心里的苦闷正发愁没人倾诉,准备对着简欣和吐苦水了。   “欣和,你说我今天错过了,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简信诚倒是挺坦诚,这个问题有点含蓄,但简欣和一听就懂了。自从在医院里偶遇,二哥就隔三差五向她打听江芷澜的事,好几次献殷勤还被她撞见。   她心里隐约猜到了,但看江芷澜好像并没那个意思,二哥也一直原地踏步,简欣和也就懒得出手阻挠。但现在不同了,二哥既然这样问了,那么她也该表明态度了。   “二哥,你有没有机会我不知道,但我不打算让你有机会。”   简信诚一开始没听清,这话的确有点绕。等他想清楚后,怔愣得无法再走。   “欣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简欣和跟着停了下来,无奈望着高大魁梧的二哥:“二哥,你已经理解了,不是么?”   简信诚露出疑惑又纠结的表情,想了好一阵才算消化掉这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可是,你之前不是喜欢……”   “你也说了是之前。”   简信诚不笨,妹妹说到这份上,他哪里还会不清楚。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每次打听江芷澜消息的时候,欣和总是爱答不理的消极态度,也知道了每次他想约江芷澜时妹妹总会抢先一步的原因了。   简信诚有些失神,又有点难过,好不容易遇到有感觉的人,但又不愿意跟妹妹成为情敌。关键是,妹妹刚从袁缘的情伤中走出来,他实在不忍心让欣和再受伤了。   “可是,她是那个吗?她对你的感觉怎么样?”简信诚不知要怎么表述才更贴切,只好笨拙地表达自己的关心。   简欣和嘴角扯出无奈的笑:“她不知道。”   简信诚皱眉,忧心起来:“怎么又是一个不知道的?欣和,你总是这样单方面动心很吃亏的啊,到头来受伤的还是你啊。”   这些年里见了太多简欣和的隐忍和等待,到头来却只是一场空,袁缘甚至至今都不知道曾有一个人那样真心喜欢过她。   简欣和眼底闪过一抹苦涩,但很快便被明朗的期待覆盖。   “谁说我这次会一直藏着不说?”   “啊?你这又是什么意思?”望着越走越远的背影,简信诚迈开大长腿追了上去,“欣和,你别卖关子啊,快告诉我啊,不要急死我啊!”   **   回到F城已经大半个月了,暑假也步入尾声,有学生已经提前回校了。江芷澜从实验室出来,天色还亮着,她却感到疲惫。   叶轻告诉她,跟袁缘在海城的家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而且还语带羞涩又藏不住心里甜蜜向她展示了手上的戒指。江芷澜由衷说了祝福,然后悄悄把那张戒指的图片保存了下来。   相识多年,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叶轻能幸福,只是当她真看到好友手上代表定下终生的戒指时,她才真切感觉到,多年心愿成真了。   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即将落单了。在三十多岁的年纪,青春的尾巴都快要抓不住了,她仍然没有遇到合适的人。   江芷澜手撑额头,怅然看着图片,呆呆盯着屏幕,思绪却飘散开来。回来这么久,除了抵达当天和简欣和发了几条消息,之后就再没她的消息了。   江芷澜说不清是想收到还是不想收到简欣和的消息,但她知道暑假结束,对方是一定会回来的。只不过,毕业前的最后一学年,留校的时间极少,回来也不过是为了处理毕业后回国的事吧。   这么想着,江芷澜的眼神就黯了下去。连简欣和都毕业走了,以后在F城就剩袁缘和她相依为命了。但袁缘再好再熟,也不过是好友的爱人。   嗨!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江芷澜忍不住轻拍了一下脸颊,提醒自己别再联想了。   “一定是被叶轻最近塞的糖甜坏脑子了!”江芷澜归罪于近来和她分享甜蜜恋情的好友。   简欣和果然如期归来,只是没告诉江芷澜。她们的再次相见是在实验室外,江芷澜一出来就看到靠在车门边的人。   熟悉的身影,更加顺滑的长发,还有屡次出现在她梦里的侧颜。   心底蓦地升腾起一阵莫名欣喜,来不及克制便迈腿走上前,直到站在简欣和面前,江芷澜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忘了确认人家是不是来找自己的,万一是在等别人呢?   江芷澜的尴尬在简欣和的微笑中化解,因为她除了听见熟悉的笑声还听到了对方直白的邀请:“昨天刚回来,忙着收拾整理。今天才来得及过来请你吃饭,你不会介意吧?”   啊,昨天就回来了啊,然而自己完全不知道,也没去接机。   江芷澜的脸有点垮,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兴趣的样子。简欣和憋了大半个暑假的牵挂和期待在这一瞬间都落空了,甚至觉得自己连时差都没倒回来就急着过来找江芷澜,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二哥不止一次问过她,主动了一次还没被伤透吗?这次如果再主动,会不会被伤得更重?   简欣和没回答,因为她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她只是在想,她在袁缘身边默默守了那么多年,以至于眼睁睁错失了开口的机会。如果这次,她再因为沉默而错过,那她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   可是,江芷澜的反应,实在给不了她主动开口的勇气。   见江芷澜不答话,简欣和猜她是不愿意去了。出于礼貌,她又问了一次,只是这次语气平淡,完全是走过场般敷衍:“你想去吗?”   回过神来的江芷澜当然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这些日子她一直惦记着简欣和,没想到人家回来后果然践行了当初在海城机场的的承诺。   “当然去啊,但是我要回去先换个衣服。”   简欣和嘴角微扬,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淡淡开口:“不用换了,又不是去多高级的地方应酬。再说,你穿病号服的样子我都见过,今天这身挺好看的。”   江芷澜从中听出了一点淡淡的夸赞,又见简欣和已经坐到车里,便不再矫情地跟着上了车。   不知道简欣和从哪里打听到的,七拐八绕地带她去了一家不起眼的中餐小馆,但排队等候的人一点不少。   酒足饭饱,简欣和并没着急去取车,看了眼落后自己半个身位的人,咬唇纠结该怎么开口。   “欣和,车子停在那边。”眼看简欣和就要走过取车的地方,江芷澜连忙出声提醒。   “我知道。”简欣和脚步依旧不停。   “你有心事?”江芷澜快步跟了上去,跟简欣和并肩而行,两人的速度都放慢下来。   简欣和眼带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又回视前方,心跳渐渐加快。   江芷澜很少见到简欣和这个样子,以为她遇到了棘手的事。刚才在饭桌上她们相谈甚欢,短暂的分离让她们对彼此的态度亲近不少。   “我有些话想说,但是不知道怎么说比较合适。”   “是很麻烦的事还是对方是很难搞定的人?”江芷澜下意识觉得简欣和是在跟她吐槽。   简欣和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江芷澜才是最需要更换基因序列的人吧。   “事情倒也不算麻烦,对方也不算太难搞定。”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如此纠结?江芷澜更是不解了:“那你干嘛为难成这个样子?”   从见面就发现了,简欣和眉眼间的欣喜中总是夹杂了不经意的惆怅。江芷澜对这种惆怅颇为熟悉,只是没想到简欣和也有。   简欣和在回美国之前,想了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可偏偏到了眼前却是大脑空白一片。她暗恼自己的性格始终不够直接。   江芷澜担心起来,微低下头看着被长发遮挡住的美目:“到底是怎么了?”   能让简大小姐这样纠结的,恐怕不是普通事。   该不会是袁缘跟叶轻那里有什么变故吧?江芷澜这么一想,脸色也跟着变了。可是还不等她开口,手上的触感就把她震得浑身发抖。   她突然被人牵住,紧紧牵住的那种。   不是第一次触碰到简欣和的手,她们之间也曾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例如拥抱,例如搀扶,但那都发生在特定场合下。   像今天这样,毫无征兆地被牵住,是第一次。   江芷澜眨着她明媚的大眼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   “现在,你知道我刚才想说什么了吗?”简欣和的声音不大,语气是拼了命才控制好的平稳。   江芷澜浑身又是一颤,迅速抽出手,并且后退了两步。   简欣和被她的动作弄得很受伤,没想到江芷澜的抗拒这么明显。   “欣和,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不是……”江芷澜下意识澄清,话说了一半又停住了。   “我也不是,只不过因为是你,所以我想试一试。”   简欣和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哪怕是从前面对袁缘,她也是付出多过想要收获。但面对江芷澜的时候,她却按捺不住,内心翻涌出太多情绪,让她急不可耐地说了出来。   大概是曾经错失过,让简欣和知道一味空等是毫无意义的。又或者是跟江芷澜在一起时能够更真实地做自己,不必因为自己年长而一味展现温柔包容的一面。她在江芷澜面前竟会发脾气,竟会不耐烦,竟会冷言冷语,这些都是她从来没发现的。   她冷静思考过,如果让她再次选择,是做回那个总是守在袁缘身边的温柔大姐姐还是真实自然地做江芷澜面前的随心所欲简欣和,答案不言而喻。   她想要做自己,做一个可以不那么累,做一个完全展现自己真实一面的简欣和。   而能让她自然流露的人,只有江芷澜。   江芷澜的头低垂,避开与她目光接触,显然对于她的心意不愿接受。简欣和想过这种可能,只是真发生了仍难以承受。   她苦笑道:“我是不是让你害怕了?”   江芷澜极快摇头否认:“不是害怕,我只是……”   简欣和见她竟然不害怕,也许自己还有机会,便急切追问:“只是什么?”   她眼里闪着点滴星光,是她仅存的希冀。   江芷澜艰难抬眸,对上简欣和视线的那一刻,心便狠狠抽动了几下。她舔了舔燥热的唇,努力整理混乱的思绪:“我只是从没想过你对我会有这样的感情,毕竟你之前一直都是……”   剩下的话她没说下去,但她们心知肚明。   简欣和涩然地笑,她不过是单恋了一个没有结果的人几年,便要不停向别人解释。   “难道曾经喜欢过别人,现在就没有资格喜欢其他人了吗?”   江芷澜沉默,她想说不是。可是那个人是袁缘,她并不想掺合进这样复杂的关系中。   简欣和已经知道了江芷澜的态度,她有她的骄傲,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清楚,只要双方知道就行了。   简欣和开车把江芷澜送回去,一路上两个人没再说话。车停在公寓楼下,简欣和没有熄火。   “谢谢你的晚餐,也谢谢你的心意。”   江芷澜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简欣和的脸隐在半暗之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当然是。”   **   那晚的事她们谁都没有再提起,就像是一场梦,只不过两个人都梦到了罢了。简欣和忙于毕业前的各种琐事,江芷澜则全身心投入到新的研究项目中。   还是袁缘组织了几次饭局,才把两人又凑到一起。袁缘从海城回来后状态一直不错,学习跟生活安排得有条不紊,厨艺也一直有进步。   “你们最近都在忙什么?约你们吃饭总说没空,这都多久了才能凑齐一次。”袁缘给她们各自盛了碗汤。   “有事。”   “工作。”   说完后,江芷澜和简欣和均是一怔,又看了对方一眼,尔后迅速移开视线。   袁缘看着不太自然的两人,心里雷达轰隆隆转了起来。   “再忙也要劳逸结合啊。再说欣和就要毕业了,说不定以后要见一面都难,我们更要珍惜能相聚的时间。”袁缘又往各自的碗里夹了排骨。   江芷澜拿筷子的手一顿,竟掉了一根筷子在地板上。   “我去帮你换一双筷子。”袁缘捡起地上的筷子,迅速走去厨房。   客厅里只留下沉默相对的两人。   江芷澜率先沉不住气:“准备什么时候回海城?”   同桌的人,一个没了筷子,一个离席还没回来,简欣和也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吃。   “还没决定。”   “距离毕业不到两个月了,还没决定?”   “我又没说过毕业了就回去,也许我想继续读博士呢。”   江芷澜脑子的转速明显下降,显然没有料到简欣和竟是这样的打算。   她很是单纯地感慨:“读博士可是很辛苦的,弄不好还会变秃。”   “噗嗤,那你怎么没秃,发量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   江芷澜的脸不争气地红了一下,只得强装镇定解释:“我是特例。我属于比较适合读书的,也就只会读书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人笨,不适合读书咯?”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除了读书也不会别的了,不像你们,毕业了还有更广阔的的天空,未来有无限可能。”   话说到这份上,江芷澜才惊觉,那天匆忙拒绝简欣和的原因。她一直都觉得,简欣和毕业了是要回海城的。她不愿也不敢去挑战一段异国恋,尤其是在三十多岁的年纪。   她不是叶轻,简欣和也不是袁缘,况且五年的考验谁又知道结局会怎样。好友一路走来有多艰难她是知道的,她不敢确定换做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更不愿简欣和跟着自己再去经历一次煎熬。   这姑娘已经受过一次情伤了,她值得更好的未来,而不是为了自己跳下更煎熬的火海。   “你不想我留在美国?”简欣和猜测着江芷澜的意思,这些日子她们并没有单独见面,更没有谈过此类话题。   江芷澜轻轻摇头,叹息:“这不是我想不想就能决定的事。”   “如果我说是呢?”   江芷澜抬头,看到简欣和眼底隐隐笑意。   对视许久,江芷澜摇摆不定的心渐渐稳了下来。未来怎样她仍不确定,但对面坐着的人是怎样的态度,她已然明了了。   如果因为害怕一段感情没有结果而拒绝开始尝试,究竟是负责还是懦弱?江芷澜始终找不出答案。她从身边所见所闻的例子寻找,却发现每对情侣都有不同的相处模式,结局自然也各有不同。   爱情,大概是最让人捉摸不定的东西了。这个课题,江芷澜从来没有弄懂过,但眼前的人给了她跃跃欲试的诱惑。   “如果你给我这样的资格,那我的答案是,想。”   作者有话要说:  她俩属于半开放式吧,顺其自然发展型 第98章 番外   转眼又到海城的冬季, 今年和往常一样,阴冷潮湿。透进骨子里的寒气顽劣张扬,完全不给御寒冬衣面子。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深色遮光的窗帘把窗外微弱的光亮全然隔断, 房间里漆黑沉寂。一条光洁的手臂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熟练摸到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06:30。   叶轻把手机放了回去, 侧眼看了眼身边的人, 平缓的呼吸声和紧闭着的眼, 都说明她还没有醒。叶轻放缓了动作,慢慢掀开被角,把身体往床沿处挪了一点,想用最小的动静完成起床的动作。   却不想, 她还没挪几下, 腰肢就被揽住, 耳边传来沙哑但充满魅惑的声音:“天还没亮, 你起那么早干嘛?”   叶轻见袁缘既然醒了,也就不再刻意拘着。她凑近到她脸前,只差半口呼吸的距离停了下来。黑暗中看不清袁缘的表情, 但能听见她隐忍的笑声。   “你早就醒了, 是不是?”叶轻微恼地刮了一下袁缘的鼻子,敢情刚才一直在装睡?   袁缘依旧闭着眼, 刚开口就发现嗓音不太对,于是用力清了清:“也不是很早, 在你刚才看手机的时候醒的。”   “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去准备早餐。”叶轻见她依然闭着眼, 便知袁缘没睡饱。   可是揽在腰上的手依旧没松开,叶轻正要扒拉下来,一个满是热量的身体就贴了过来。袁缘轻车熟路投入叶轻的怀抱,还一个劲往里钻。   “我一个人睡有什么意思啊,你走了就丢下我一个人,被子都冷了,不许走!”   明明是咕哝着说的话,叶轻却字字听得分明。嘴角带着无奈的笑,身体却顺了袁缘的意。   接任袁氏国际副总裁已经一年多了,袁缘越来越忙。半年前袁鸿浩例行体检的时候查出肝有问题,需要立即手术并且静养,于是公司的担子几乎全都落在了袁缘肩上。   好在袁鸿浩这几年里有意为袁缘铺路,各个主要部门的现任主管都是能真正做事的人,也都是向着袁家的。他原本计划着再亲自领着女儿干几年,等袁缘完全上手了他再慢慢退居二线。   没想到身体却没撑住,多年来高度紧绷的状态完全抵御不了病痛的袭击,一旦被击破了口子就毫无招架之力。袁老夫人和袁缘都劝他立即停工,袁鸿浩看着家里一老一少,再倔强也没了坚持的硬气。   召开完董事会,完成工作交接袁鸿浩便搭上了去欧洲的航班。他的手术和后期疗养都将在瑞士的顶级医院完成,可老夫人年纪大了,袁缘又要照看公司,柳姨跟过去照顾又确实不够方便。   没想到最后竟是辛雅答应过去帮忙,这让袁鸿浩在手术前信心大增。手术顺利完成,疗养也如期进行,但辛雅跟袁鸿浩却没有复合,倒是像朋友般相处。   这段时间最辛苦的人不是术后的袁鸿浩,也不是挑起重担的袁缘,而是两头跑的辛雅。虽说袁鸿浩的身边更需要有人照顾,但好不容易跟女儿有了进一步相处的机会,辛雅并不愿意就此错过。   而从中牵线搭桥的人,自然是让辛雅满意得不得了的叶轻。她现在对叶轻是赞不绝口,无论是工作能力还是私人感情,她早就完全接纳了叶轻。   “你好香,好暖,抱着你睡,然后再在你身边醒来真地好幸福。”袁缘抱着心爱的人,咧嘴笑开。   五年里她就靠着这样的期盼坚持了下来,所以当她回到海城便再也不肯浪费这样的幸福。只要是她在海城,无论是应酬到多晚,都一定会赶回来。如果是无法避免的出差,也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把工作完成然后买最近的航班回家。   家,是叶轻为她准备的。因为家里有叶轻,所以让袁缘格外牵挂,也格外不舍。当年她离开海城的时候,和叶轻一起布置了属于她们的家,等她五年后归来,才发现家里的一切几乎都没变。叶轻依然是那个叶轻,家里那些她们共同精挑细选的东西一件不少。   即使添了一些东西,但袁缘一件也不陌生,因为叶轻都会告诉她,有一些甚至是开着视频陪着叶轻一起买回来的。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她跟叶轻共同创造的,也是她们共同拥有的。   就连在这里的生活痕迹和记忆,也是属于她们两个人的。   叶轻躺回原先的位置,两个人便又立即紧密贴在一起。袁缘埋在她颈间不肯抬头,叶轻也不赶她,抬手轻抚触感柔软的发。   “今天下午的飞机,你确定要继续赖床?”叶轻笃定的语气让袁缘停下了舔、舐的动作。   “真累,好不容易放了年假,又要赶飞机。”   叶轻忍着笑意:“真的吗?那要不我改签航班,我们过两天再去?”   “不要,都安排好了的,这时候再改签更麻烦。”袁缘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就着叶轻打开的床头灯开始穿衣服。   两人麻利穿好衣服,洗漱完后叶轻去厨房准备早餐,袁缘则收拾房间。昨天是袁氏的年会,袁缘全程应酬,脸差点笑僵。   近期关于袁副总裁的感情生活备受瞩目,她和叶大设计师手上戴着同款戒指的照片早已被曝光,但两人都不曾正式谈论过此事。不知是哪里传出的消息,说年底两位好事将近,将于国外正式注册完婚,再度成为舆论焦点。   昨晚离开宴会场的时候,袁缘就被记者围个水泄不通,追问小道传闻的真假。   “袁小姐,能谈一下你和叶轻的关系吗?”   “袁副总,有消息说你要跟叶小姐在国外结婚,请问消息属实吗?”   “袁氏国际的股价近期波动明显,请问和你的感情传闻有关吗?”   ……   好不容易坐上回家的车,袁缘揉着太阳穴,身边坐着神情严肃的公关部经理。   “对不起副总,今天是我工作的疏失,让记者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跟你没关系,他们事先给你的提纲里没有这些吧?”   公关部经理委屈又无奈地叹气点头。   “今晚的报道暂时压一压,等年假结束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虽然副总上任不算太久,但公关部经理也算是职场老人,经验资历都是业内一流。听袁缘这语气,稍加思索便猜出了原因。   袁缘见她已经猜到,也不刻意隐瞒:“我和叶轻的感情,也是时候该开花结果了。”   本来去年她就想结婚了,结果刚上任工作太多又遇到袁鸿浩的健康问题,便耽搁到了今年。   “我明白了,股市方面我会去处理的。”   公关部经理下车,袁缘笑意盎然地让司机赶紧开车。   虽然叶轻没有正式提过结婚的事,但袁缘知道,她并不是不想,而是不愿给自己增加压力。从每晚叶轻对她不知疲倦的索取就能感觉出,她的爱人内心储存了多少对她的深爱。   好几次袁缘在意乱情迷之际要脱口而出了,亏得叶轻闷骚得够可以,一顿操作猛如虎,几乎让袁缘在快乐巅峰忘掉一切。   袁缘收拾着行李,想到刚才洗漱时看到锁骨下的吻痕。没有一天不添新的。旁人看了那叫触目惊心,但在袁缘眼里,这些全都是叶轻爱她的证据。   五年的空白,又岂是短短一年时间能弥补的。   袁缘把行李箱关上,竖立在墙边。她跟叶轻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能一起旅行,更别说去欧洲滑雪了。   **   辛雅先她们一步到了瑞士,这两年她有意减少管理生意的时间,希望能修复和袁缘的关系。没想到袁鸿浩却先闹出状况,辛雅虽知跟他已无可能再续前缘,但终究是女儿的父亲,也终究是昔日枕边的人,就当只是帮朋友也该仗义一回。   袁鸿浩的腿上盖着毛毯,手术后他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恢复情况不错,现在大部分时间可以坐在轮椅上看外面的景色。   辛雅站在他身后,与他看着同一片风景。   “你今天已经看了很久,我推你回去吧?”   “辛雅,你觉得这里的风景变过吗?”袁鸿浩的眼神依旧流连于远处的雪山。   “这里能有什么大变化,百年前的照片都跟现在差不多。”   辛雅缓缓将轮椅回撤,袁鸿浩也不反对,由着辛雅做主。   “你明明不想离开,为什么刚才不说?”回到温暖的房间,辛雅倒了杯水递给袁鸿浩。   “从前强迫你总是听我的安排,现在就当我还债吧。”   袁鸿浩神色淡然,语气平静地慢慢喝着水。   他努力挽回过,也尽力补偿过,但最终结局并不如他所愿。他跟辛雅的缘分也许真地尽了,能像现在这样相处,对他来说很满足了。   想到即将前来跟他们会合的袁缘和叶轻,袁鸿浩第一次从心底生出感慨:当初没有强行拆散她们,也许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唯有自己经历过才会真正明白,不是所有感情都能破镜重圆,也不是所有深爱过的人都愿意执着等待。他无法坦然请求辛雅忘掉从前那些伤痛,也明白岁月早已无可回头。   “上个月小缘给我打了电话,说她打算在雪场向叶轻正式求婚。让我做好心理准备,袁氏的股价可能要经历过山车一阵子。”   辛雅挑了挑眉,暗中观察袁鸿浩的反应。这件事袁缘也对她透露过,只不过不像跟袁鸿浩说的那么直白。   “你不反对?”   “她们既然完成了五年之约,我哪里还有立场去反对?再说,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就不反对了。”袁鸿浩双手握着水杯,出神看了片刻,轻叹道,“只不过,现在我不仅不反对,已经完全接受并且支持了。”   “噢?”这倒是颇有些出乎辛雅的意料,她本以为按照袁鸿浩的直男思维,能不反对已是极好的结果。   “怎么?觉得我变陌生了?”   “有一点。”   “我只是想明白了,只可惜我活到这个岁数才明白过去自己错过了多少。就当是我想把弥补遗憾的愿望寄托在女儿身上吧,我也舍不得小缘再受我现在所经历的苦。”   袁鸿浩的语气里夹杂着淡淡惆怅,辛雅想要安慰他些什么,却发现怎么措辞都不合适。   **   袁缘牵着叶轻的手出现在父母面前的时候,对于分开多年的父母如今能够这样相处感到十分欣喜。在袁缘的记忆中,父母争吵的时间占据了大部分,偶有的甜蜜已是十分久远了。   辛雅已不像初见时那样急迫,她知道岁月漫长,她跟女儿的关系终有一天会修复。袁缘虽然还没改口叫她妈妈,但已经愿意跟她沟通交流了,这让辛雅有种苦尽甘来的欣慰。   “飞了这么久都累了吧?今晚早点休息,欣和她们明天下午才到。”简信诚比她们早到了几个小时,俨然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了。   “咦,你为什么要来凑热闹,这不是女人们的聚会吗?”袁缘笑中带着深意。   简信诚丝毫不窘,从容答道:“我来陪袁叔叔的,不行吗?”   袁缘笑而不语,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透。皮笑肉不笑地谢过帮她把行李送到房间的简信诚,毫不留恋地把门关上。   叶轻看着关门后还在偷笑的人,无奈道:“你干嘛非要刺他?”   “不刺激一下他,万一他还没对芷澜死心怎么办?”   叶轻走过去,跟袁缘一起打开行李箱收拾起来。   “怎么可能还没死心,都这么多年了。欣和在美国一直在芷澜身边,怎么着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简信诚这几年基本都在海城帮忙打理家族生意,一年最多去两次美国看望妹妹。要说对江芷澜的感情,最多也就停留在那年偶尔重逢后的怦然心动之时。   “那可不一定,感情这东西说不准的,又不是说守在身边就一定能得到的。”   叶轻却从中听出了点其他意味,停下动作打量起袁缘。   被盯着的人有些不自在:“你干嘛突然这样看着我。”   叶轻绕过箱子,靠近袁缘挨着她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继续看她。   “好啦好啦,你别这样看我。你想说什么就说嘛,我又不会瞒你。”   叶轻却严肃起来,似乎在纠结到底该不该问。   其实这个问题本不该存在,但这一年的朝夕相处,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其实不问也没什么的,并不会影响她跟袁缘之间的感情。   叶轻退缩了,她不想在难得的假期谈论这样的话题。   袁缘却主动起来,她握住叶轻的手,将它拉到自己心口上。   “问吧问吧,我知道你早就想问了。”袁缘的眼里星光依旧,轻而易举就攻破了叶轻的心防。   “你……是不是……知道欣和她……”叶轻已经很久没遇到这么难以启齿的话题了。   袁缘微笑看着她,叶轻从她眼里看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以前不知道,是因为我从没爱上过谁,所以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子。遇到你以后,我身上所有的感官都被激活了,心也比过去更敏感了。一个人在美国的时候,偶尔想起过去,我才发现自己以前是个木头人。”   叶轻早已深信袁缘的爱,也知道简欣和放弃得彻彻底底。听到袁缘的这番话,她的内心并没有丝毫担心。   “那你掩饰得挺好,我还以为你一直都不知道。”   袁缘低头继续收拾行李,听不出什么沉重的心情:“这种事情说出来对谁都不好,我想就算是欣和,也情愿我从来都不知道吧。”   “袁缘……”   袁缘抬头,笑着安慰叶轻:“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人,也有可能会喜欢上很多人。但真正深爱并且愿意相守一生的却少之又少。我很庆幸遇到你爱上你,更庆幸你也爱我,所以其他的美好我不会贪心更不会奢求。   再说,欣和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幸福,我又何必要把这事拆穿。我装作不知道,会让大家都更开心。”   “我听芷澜说,今年她好像松口答应让欣和投资实验室了。”叶轻转移了话题,她想刚才袁缘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   “啊哈,那是不是说明芷澜也要结束单身状态了?”   叶轻浅笑,她这个老友多年来死鸭子嘴硬,愣是不肯承认跟简欣和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现在既然接受投资,看来是要开妻妻店了。   “等明天她来了你自己问她不就好了。”   明天……袁缘心里想的可不是这件事。她这次来雪场,有更加重要的事。   夜里她缠着叶轻缠了许久,大概是对于明天太过期待,又或许是过于兴奋睡不着,便闹着叶轻一次又一次。   “停……下……来。”叶轻几乎要踹不过气了,想要推开身上使坏的人,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   “不嘛不嘛,才五次你就喊停了,这怎么够。”   叶轻扶额缓了片刻,悠悠出了一口长气。   “我年纪大了,你想要折腾我踹不上气?”   袁缘抱住她狠狠亲了一下,在寂静夜里格外响亮。   “不许说自己年纪大,你一点也不大,你现在正是最有魅力的成熟期。再说了,你全身就只有一个地方大,而且这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袁缘抱着叶轻不撒手,坏笑着等她休息了一阵,便又开始了点火的行径。叶轻无奈轻叹,却也没阻止。   大概是知道自己疯狂起来的时候也不止五次,袁缘既然能承受,自己也不能落后太多。   **   一年没见的江芷澜被简欣和像牵小媳妇似地拖着来见大家的时候,脸上红晕竟然没有消退过。袁缘本想笑,被叶轻掐了手心,只能用力忍住。   袁缘看着一脸得意的简欣和,越发觉得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大姐姐就像是一场幻境。   “我说欣和,你用得着那么高调吗?你以为只有你有女朋友?”   袁缘抬手将叶轻揽进怀里,昂起下巴朝简欣和撅了几下。   江芷澜在旁低叹:“幼稚。”   不料,简欣和笑着跟袁缘做了相同的动作,江芷澜一个字也没来得及说出口,脸颊便被温柔地亲了一下。   “哦豁,厉害了啊。欣和谈了恋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呢。”袁缘竖起大拇指,甘拜下风。   简欣和爽快地接受,终于体会到了两情相悦的快乐与美好。过去种种遗憾,早就烟消云散了。   简信诚欣慰地看着,心里浅浅的失落转化成了对妹妹深深的祝福。他早就清楚,江芷澜完全对他不来电,所以他很早就退出了。   **   袁鸿浩的身体已经无法进入雪场,辛雅自然是留下陪他。简信诚对自己的滑雪水平一清二楚,连基础赛道都不去凑热闹了。   江芷澜和简欣和很有默契地给袁缘留出了足够空间,让这一对真正热爱滑雪的情侣去往属于她们的赛道。   叶轻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今天滑雪戴这个吧。”   袁缘看了眼叶轻手里的东西,却没着急接。   “这是什么啊?”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袁缘像是早就猜到了,却故意装作不知。   “我还在换衣服呢,你帮我打开嘛。”   叶轻架不住袁缘撒娇,虽然希望袁缘能亲手打开,但自己帮她亲手戴上也不错。   叶轻一边打开盒子一边说:“这款眼镜其实早就设计好了,一直等着你回来后才正式开始生产,所以拖到现在……”   叶轻的声音戛然而止,视线却焦灼在盒子里的东西上。   “怎么了嘛?”   袁缘假意不知情,靠过去一探究竟。   叶轻凝视许久才收回视线,抬眼看她:“你什么时候调包了我的礼物?”   袁缘笑而不答,伸手拿出盒子里的小锦盒。   这样大小的盒子,多年前叶轻曾经在袁缘手里见过。   袁缘再次虔诚单膝下跪,缓缓打开手里的锦盒。   “叶轻,我知道这份承诺迟到了许久。我很感激你愿意一直等我,等我长大,等我回来,等我终于赚够了买大钻戒的钱。这一次,我希望你能给我机会,让我用最正式,最隆重的方式娶你回家。”   更衣室里还有其他的人,大部分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但看到此情此景,没人会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周围很快聚起了一小群人,大家都拍手鼓励,嚷着让叶轻赶紧答应。   袁缘仰头笑着,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深情。   “虽然我心里急得要死,但你可以慢慢考虑再给我答案,我等得起。”   叶轻扶她起来,哽咽说:“傻瓜,我的答案还需要考虑什么,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   当袁缘把几乎能把在场所有人的眼都闪瞎的巨型钻戒戴上叶轻的手后,滚烫的泪滴便再也无法控制了。   “怎么办?我今天没有给你准备戒指。”   袁缘笑着吻了叶轻一下,温柔地说:“没有戒指也不要紧的,你早就用这个把我的心锁住了。”   袁缘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了那副护目镜,果然是当年叶轻许诺为她专门设计的。   在场围观的人再次惊呼,能滑黑色赛道的都是行家老手的,见到这样的好东西有谁会不心动。   袁缘得意极了,她在众人羡慕又惊艳的注目之下戴上了护目镜,又让叶轻替自己调整好。   她果然成了滑雪场上最靓的崽!   当叶轻站在她身边准备滑出时,多年前的那一幕似乎又浮现于眼前。袁缘从前并不能真正体会自己名字的来由,此刻她却懂了。   缘分,是所有美好的开始。   缘分,是所有美好的结局。   缘分,是她和叶轻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后会有期,希望下一本再相聚。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