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   书名:朝思慕久   作者:伏渊   文案:   慕久在北城集训时,第一次遇见沈宴;   当时她买了四张密室逃脱的票,整个下午场只有她;   沈宴是这家店的老板,养了只猫,模样生得又好,清冷的五官配了满身轻佻的渣男味,很勾人;   于是慕久问:“密室里面恐怖吗?”   他笑:“恐怖。”   慕久也笑:“那你能跟我一起进去吗,我害怕。”   后来她要了他的微信,沈宴在通过前问她:“小朋友,你多大了?”   慕久背着手回答:“二十了。”   他的手顿了顿,还是按下确认键:“行吧。”   然而年夜饭上,慕久发现她妈妈口中某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就是沈宴。   在走廊上碰到时,他像料到了似的,笑话她:“下学期要高考了?”   慕久:“……”   他摸摸她羽绒服上的白毛:“你这样看起来倒是挺乖的。”   她没好气地打掉他的手。   这人便又揉了揉她的头发:“行了,回去吧,高考加油。”   大概是他的话真的起了作用,慕久开始整天泡在舞蹈教室。   半年后,她考上自己理想的院校,他开的酒吧就在附近。   十八岁生日那天,她吹完蜡烛后问他:“沈宴,我许好愿了,做你女朋友行吗?”   他看着她,良久后回答:“慕久,大学这么多年轻小男生,你跟他们处吧。”   后来慕久参加新生汇演的庆功宴,刚好转场到他开的酒吧;   中途沈宴这个神经病黑着脸过来,把她扯进休息室,   还好意思数落她:“你妈妈嘱咐我好好看着你,你能让人省点心吗?”   慕久气得踩他一脚:“滚!你算个屁,我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沈宴大概也气疯了,把她的手腕箍得生疼,忍着火气问她:“那什么关系能管的了你?男朋友吗?”   -貌美腿长又有钱的舞蹈艺术生×骚包且狗还有猫的罂粟花bking   -1v1/双c/年龄差七岁   一句话简介:有些狗男人看着骚,实则冰清玉洁   立意:有些星星不去摘,是永远得不到的。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宴,慕久 ┃ 配角:顾湘,江澈 ┃ 其它:   ================== 第1章 朝思慕久   盛夏,北城   下午两点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路面上方的空气在高温下呈现细微的扭曲,两侧梧桐树上的蝉鸣此起彼伏地鼓噪,几乎要压过路上车流的嗡鸣。   一直等到道路的拐角出现手机上显示的车牌号,慕久关掉遮阳伞,拉开网约车的车门,被里面扑面而来的冷气吹得头顶一凉,忍不住舒服地松了口气。   把腿收进车里,带上车门后,前排司机师傅操着一口京片儿问她:“尾号6588,去五道口是吧?”   慕久虽然来北城集训快一个月,但舞蹈机构的时间安排严苛得过分,这还是她第一次除了周日去海底捞改善生活之外的单独出行,也不知道五道口是什么地方,听到问题只能摘下耳机胡乱地“嗯嗯”两声,回他:“就打车软件上那个地址。”   司机一听就知道这姑娘不是北城本地人,回了句“行嘞”就不再说话。   慕久便重新把耳机塞回去,继续跟那头正在杭城美滋滋过暑假的顾湘胡侃:   “……唉,表演服丑是真的丑,我集训这个老师的审美我是真的费解,我就没见有谁跳《采薇》穿红色的水袖,裙子又是绿色的,打算一个个都上去cos荷花精吗?我记得我当时投票明明投的是带点渐变的蓝白,我室友也是,就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谁投的荷花精……”   “领舞?不知道,估计不是我吧,我们这批有几个古典舞也很强。而且那老师说我颈部动作做得不好看,跟别人不齐,估计我们俩对这舞理解不一样吧,没法儿说,也只能按她要求的来,我现在就等《采薇》排完之后去扒《唐印》独自美丽了……”   她这边说完一堆,顾湘作为对舞蹈一窍不通的文科生,习惯性盲目地给自家小姐妹瞎吹:“不会把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觉得美女跳舞不好看不给她领舞吧?你们这老师靠谱吗?”   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一出来,慕久倒是很快就心虚了,清了清嗓子找补起来:“别别别,我们这老师北舞附中北舞一路出来的,专业实力很强。反正说白了还是我菜,明天老老实实过去练扭头吧,领不领舞倒是无所谓。”   “啊,这样啊,那你明年准备考什么大学呀?北舞吗?”顾湘问着,手上一圈一圈转着笔,顺便差遣一旁的某人,“诶,江澈,我想吃西瓜,你给我切点吧,要冰的。”   慕久听到这个名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问她:“不是吧,你怎么整天跟你那个邻居待在一起啊?你们不会瞒着爸妈在偷偷谈恋爱吧?”   “咳咳咳咳……”顾湘被她的话呛到,好在某人因为她在打电话,难得没有出声反驳,默不作声地开门切西瓜去了,于是飞快压低声音让她闭嘴,“放屁,爷最烦装逼的人,你觉得我会看上江澈这种逼王吗?他今天就是过来看着我写卷子,顺便蹭饭,他爸妈晚上有饭局。”   “哦――”慕久拖长音应了声,语气带着点揶揄,“不用解释了,懂的都懂,你看我是那种爱刨根问底的人吗?”   “滚,”顾湘啐她一口,努力拗回刚才的话题,“你别扯别的,打算考哪个大学啊,到时候离家近吗?”   慕久想了想,总算认真答她:“北舞应该考不上吧,我爸妈也挺知足常乐的,反正到时候看校考时间呗,安排得上就都去考,考上哪所是哪所,看命。”   “得,你就干啥啥不行,不学无术第一名。”顾湘嘴上说着别人,一边放下笔从书桌前起身,直挺挺往床上倒。   慕久被她这说教的语气听得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骂她:“顾湘,你疯了?我还不学无术?我六点起床练基本功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睡大觉呢,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别,我这个暑假都快吐了,我爸妈不知道从哪儿信了江澈的邪,非觉得我天资过人能跟他一样考江大,我都快被数学卷子写断气了,合理怀疑江澈在尝试谋、杀……我,”顾湘说到最后,碰巧看到某人端着西瓜开门进来,只好硬生生转过话题,问她,“对了,你现在在车上准备干嘛去啊?大热天的不在空调房里待着,你也不怕被晒化?”   “我今天难得休息一天,早上睡到十一点去吃了个饭,现在准备去玩密室。”慕久也听出她画风的转变,老实回答。   “你跟谁去密室?室友?”顾湘又问。   “没有,我一个人去,刚刚看还没拼场成功,我就又买了三张票,也不知道到时候让不让玩。”慕久说着,看了眼手机上的拼场信息,上面显示已加入四人,也就是说还是只有她一个。   “那估计不行吧,你室友干嘛不跟你一起去?”顾湘道。   慕久一听,忍不住翻白眼:“说到这事我就来气,她们胆子一个比一个小,本来都答应的,听到是恐怖密室就不吱声了,说什么看了综艺之后对洋娃娃童谣这些元素有心理阴影,那密室不就是人吓人才好玩吗?”   “哦,那就你头铁,万一真的一个人进去了发现很恐怖怎么办?到时候哭都没地儿哭。”顾湘说着,从床上坐起来,叉了块盘子里的西瓜。   慕久闻言也沉默了,最后破罐子破摔地回:“……那没办法,就哭吧。”   “咳……”顾湘被嘴里的西瓜呛到,伸手示意江澈递给她纸巾,然而中途瞥见他有意无意地点了一下腕上的手表,是在明示她电话打太久了。   她看到之后,虽然在心里狂翻白眼,但又迫于淫威,只能匆匆对电话那头道:“行吧,那先不聊了,我还得继续写题,刚刚数学卷子做到一半,计了时的,再不做来不及了。”   “哦。”慕久吱了声,对面很快也挂断电话。   --   S.Feast沉浸式密室逃脱   慕久来之前没做什么功课,就是在软件上看了眼各大密室的主题,最后莫名被《玩偶之家》这个名字所吸引,头脑一热就来了。   以至于到了店门口时,她还被外边和店名不符的标志看得蒙圈,在商场密室扎堆的这层绕了好几圈,最后才瞥见软件上的“原名:Trap沉浸式密室逃脱”字样,有些汗颜地进去。   前台是个看起来就很有亲和力的漂亮姐姐,目测比慕久年纪大一些,第一时间笑着接待她。   但因为慕久接近一米七的瘦高体型和常年跳舞锻炼出的挺拔身段,搭配一身黑色的工装风连衣裙和腕上过于富贵的vca黑五花,很容易给人一种都市丽人的成熟感,几乎让人看不出她其实只是个十七岁的高中生。   尤其她今天为了搭衣服还涂了个红唇,把她原本纤薄的唇形映得很艳,连带着清秀眉眼间的稚气也被盖过去了。鼻尖又生的挺翘,跟做过了鼻综合似的,看起来甚至有点咄咄逼人。   这就导致前台姐姐面对她的措辞有些过于礼貌,张口就是:“女士您好,是定了下午两点半到四点这个场次的《玩偶之家》吗?”   慕久听到这声“女士”,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片刻后也只能僵着脖子点点头。   “好的女士,我看了一下,您这边……一共有四个人对吧,您的同伴大概什么时候来呢?我们需要提前讲解一些注意事项,尤其您订的是恐怖类的主题,需要提早十分钟左右。”对方又道。   “啊?呃,我……”慕久被戳破假象后有点语塞,手指无意识抠着身前的链条包,末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不好意思啊……原本跟我约的那几位都来不了了,我可以一个人进去玩吗?”   “啊?”前台姐姐跟着愣了一下,很快道,“没关系的,我这边给您全额退款吧,可以下次等她们都有时间了再来。”   “……啊?”慕久讪讪地抿了抿唇,小声问,“不可以一个人进去玩吗?我可以付包场的价格,不用退款的……今天好不容易有空,来都来了,之后可能就没时间了……”   “哦哦,所以您是想一个人进去玩对吧?”前台姐姐总算明白过来她的逻辑,想了想道,“我们店之前没有这样的先例,那要不您稍等一下,我去帮您问问我们店长吧,他今天刚好来这儿。”   慕久听她的话貌似有戏,乖乖点了点头,半靠在前台这儿等着。   几分钟后,前台姐姐从后边出来,手上还倒了杯茶给她,一边对身后的人轻声解释:“……理论上说操作起来是没问题的,密室里没有多人合作的机关和单人支线的设置……但就是怕一个人进去可能会比较慌,看到的细节也不够全面,最后解不出来,游戏体验不好……”   沈宴听着,手指慢吞吞地在怀里那只银渐层的头顶轻抚,末了垂眸看了眼面前站着的小姑娘,开口道:“想进去就进去吧,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就行。”   他的声线很沉,调子又带着点漫不经心,有种难以捕捉的温吞。   前台姐姐也跟着他的话点头,把手里的一次性纸杯递给她。   慕久愣愣接过茶水,却一时说不出什么话,只顾盯着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以及他怀里正懒洋洋闭着眼睛打盹的白色猫咪。   对方的长相很漂亮,很衬他的声线,从眉眼到鼻梁,再到嘴唇和下巴的形状,都带着种精致又i丽的动漫感。   这就导致他即使是一身黑色T恤和黑色工装裤的简单穿着,搭配修长食指上那枚纤细的银色戒指和耳垂上招摇的耳钉,仍然会给人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贵气和散漫,让人直觉……他八成是个闲着没事干的富二代,会整天抱着他的贵妇气十足的猫咪到处转悠。   因为专业的关系,慕久看过的帅哥美女实在不少,但面前这人即便抛开惊艳的五官,仅仅气质也足够出挑,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脱颖而出的类型。此刻置身于冷黑色装修风格的店铺当中,像是从黑暗里开出的一朵冶艳的罂粟花,没由来的招人。   她这么直勾勾看着他,不知不觉想得太远,等再回过神时,就发现眼前这人冲她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眉,一时让人看不出他是在疑惑还是调侃,只觉得这样的动作落在他的五官上,好像只是为了更好地展示他漂亮的眉眼,天然地带点玩世不恭。   有点尴尬地轻咳了声,慕久收回自己的视线,但脑袋这会儿还是空白的,一下子忘了刚才需要回答什么。   以至于良久后,她才冒出来一句文不对题的话:“呃,密室里面……很恐怖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淦,发挥失常了   宴宴:笨蛋不适合玩密室,你走吧 第2章 朝思慕久   沈宴也没料到小姑娘盯着他看了半天就蹦出来这么句话,没忍住翘起唇角,回她:“挺恐怖的吧。”   慕久被他的笑看得有些晃眼,不自觉在他弯起的唇线上逗留了片刻,之后才别开视线,为了缓解尴尬似的跟着笑了一下,问:“那你能跟我一起进去吗?我害怕。”   她这话问得突然,几乎是在脑海闪过这个念头的同时,嘴上就已经诚实地说出来了。   以至于说完后,她也只能尽量镇定地绷起脸,免得被人发现自己的局促。   沈宴听到这话便收起了嘴角的弧度,轻顿了一下后回:“抱歉,这样不符合店里的规定,员工不可以作为玩家进入密室。”   “这样啊……”慕久事先也料到这样的回答,闻言只是轻轻抿起嘴唇,跟着点点头。   当然,说没有一点失望是不可能的,毕竟能有人跟她做个伴,总比她一个人在里面被吓得屁滚尿流要好,尤其这家店的老板……长得有点过于绝色,在第一眼甚至要用惊为天人来形容,看到就是赚到。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慕久毕竟不想白跑一趟,刚想说“那我就一个人进去吧”,下一秒听见和他们一墙之隔的房间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女孩子的尖叫,从声音都能听出瑟瑟发抖来。   她被这动静镇住了,嘴边的话顺势咽了回去,然后就听里面又传来一群人追逐中混乱的磕磕碰碰声和几个男生时不时冒出的“卧槽”,也不知道是受惊了还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以至于慕久本来还觉得自己头挺铁的,听完刚刚那群人的动静之后,就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在盲目自信,只好尴尬地转头看向前台姐姐,想了想问:“他们跟我玩的是同一个主题吗?”   “不是的,不过他们玩的这个主题的恐怖程度也是微恐,跟您订的《玩偶之家》差不多,您看要不要挑战一下呢?”前台姐姐说到一半,瞥见她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估计也猜到了什么,笑了笑又道,“如果真的害怕的话,我们这里是可以调节恐怖程度的,可以帮您把npc的角色取消,这样基本就是纯解密的密室了。”   竟然还有npc角色吗……   慕久听到这话,默默咽了口口水,但想着都到这地步了,总不能再打退堂鼓,尤其是边上某位帅哥店长还看着……片刻后深吸一口气,答应下来:“嗯,那就……这样吧。”   “好的,那您跟我往这边走,我让工作人员先带您介绍一下游戏规则……”前台姐姐抬手示意她身后的走廊,正准备领她进去时,一旁的沈宴忽然轻声问了句:“她玩的这个主题,我是不是还没试过?”   “《玩偶之家》吗?应该还没有。”前台姐姐回他。   沈宴眯起眼睛想了想,又问:“这个主题是不是你们之前那个老板设计的、卖得不太好的那个?”   前台姐姐听到这话有点破功,只好捂着嘴小声回答:“……也不算吧,顾客体验之后普遍反映主题挺好的,就是之前闻哥没怎么宣传,密室的几个主题销量都一般。”   沈宴被这话逗笑,略一思索后点了点头,转头问一旁那个满脸写着担忧的小姑娘:“取消npc的话,一个人进去还怕吗?”   慕久听他来了这么一句,隐隐摸到了什么苗头,整个人立马精神起来,干脆承认道:“怕。”   “那我要是跟你一起进去,npc角色能加回来吗?”沈宴问着,过程中稍稍侧了一下脸,白皙耳垂上的耳钉被光线反射得很亮。   “可以啊。”慕久点点头。   “那把票都退了吧,我带你进去。”沈宴做好决定,轻轻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前台的方向。   “真的吗?”慕久嘴上虽然这么说,脚下已经乖乖挪过去了,想了想又转头问,“不过你带我进去的话,我的游戏体验会不会不太好?里面的机关你应该都会吧?”   “不会,”沈宴摇头,长指在银渐层的下巴上不紧不慢地挠着,猫咪舒服得直眯眼,一边对她解释,“这家店是我前阵子才从朋友那儿接手的,最近要统一升级,这个主题我还没玩过,今天刚好试一试,你的反应对我来说也很有参考性。”   “哦,这样啊……”慕久听完,脑袋里才冒出来的一点“帅哥想跟我玩密室”的膨胀被这话扑灭了大半,老实转回了头。   等前台帮忙把退款办完,沈宴便把手里的猫抱给她,松手前揉着它的头低声哄了句“乖一点”,转而提醒前台姐姐:“十一先让你先看一会儿吧,他今天刚去打了疫苗,心情不太好,得哄着点。一会儿要是不高兴了,冻干在休息室里,一小把就够了,吃完记得给水。”   “好,记住了。”前台姐姐捧过最近有点发腮的十一,也跟着摸了摸他软乎乎的脑袋。   “你跟我走吧,先把东西存一下。”沈宴安置好十一,对又开始盯着他的猫猛看的小姑娘招了招手。   “哦,好。”慕久收回视线,跟上他的脚步。   ……   恐怖密室事先把氛围营造得很足,往里深入的走廊被漆成压抑的暗红色,上方悬着两只水晶灯。两人在密室入口领到工具包后,就被工作人员带上眼罩,开始领着他们摸黑走过漫长又逼仄的长廊和一个又一个拐角,一边低声介绍剧情:   “你们是SF私家侦探所的两名私家侦探,2016年4月17日,有位面部带伤的女士来到SF侦探所,向你们提出需要搜集离婚证据的业务申请,并当场付清了承接业务所需的全部佣金……”   “但当你们连续三天在该女士的住处外蹲点后,却意外发现这个家庭的三位成员在4月19日进入别墅后就再也没有人离开,这里仿佛成了一座死宅。因此,你们两人在与侦探社的内部组织讨论过后,决定在今晚秘密进入该别墅,查清这座别墅在4月19日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久毕竟不认路,转了两圈就有些不敢往前走,只能在黑暗中伸手摸着两侧的墙往前探,很快就落后了前面的两人一截,工作人员的声音因此一点点远去:   “你们事先所有的资料是由别墅的女主人提供的,包括一份家庭成员资料和别墅的户型图,上面标注了一些连女主人也无法进入的区域……此外,你们的工具包里还有一个手电筒、一双手套和一个可以与总部联系的对讲机。”   慕久听她走远也有些着急,只好扶着墙加快脚步,但没两步就险些撞到前面那人的背,下意识说了句“不好意思”。   沈宴应了句“没事”,一边寻着声音拉住她的手臂,把她带到自己身前才松开手,提醒了句:“不着急,慢慢走就行。”   慕久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等到他把手松开,才意识到皮肤上留下的是他手指的触感。   他的手很大,手指又修长,因此能够轻易地扣住她的手臂。此时温热的痕迹流淌着褪去的同时,反而让心跳后知后觉地跳快了几拍,只能在心猿意马中含糊回答:“嗯……谢谢。”   前面的工作人员并没有注意他们俩位置的变动,手上的一串钥匙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片刻后打开面前深色的铁门,一边给他们交代最后的细节:   “这处别墅因为周围磁场的原因,事发当天所产生的声音在极微小的几率下会被自然所记录。如果你们在侦查过程中听到了这些声音,请不要惊慌,因为这些声音当中,或许就有你们所需要寻找的答案。”   “……而现在,你们已经翻过了别墅外的围墙,进入了后花园,请在别墅主人的社会关系发现异样并报警之前,找出这里埋藏的真相吧……”   密室里的空调温度设置得极低,音响里似乎有隐约的风声与虫鸣,慕久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进入密室后,很快就听见大门重重关上和落锁的声音。   或许是为了给他们施加心理压力,铁门和钥匙的声响很容易引发幽闭恐惧,尤其在里外的音响隔绝之后,密室给人带来的感官上的压抑更是呈几何倍数地被放大。   慕久之前也不是没玩过密室,但基本都是和一大帮相熟的同学在里边横行霸道。今天头一回跟一个陌生人在里面待着,就导致她竟然在一开始就被铁门的“砰”一声镇住了,大脑空白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要干什么,抬手试探性地摘下眼罩,用力眨了眨眼睛。   然而眼球的暗适应在这种情况下并没有什么用,别墅的花园里完全漆黑,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加上剧情介绍造成的紧张感,慕久第一时间认怂地咽了口口水,一边把眼罩塞进工具包。   只不过就在这会儿,身边这人已经思路清晰地拿出了手电筒,随着他手边那声清脆的“啪哒”,雪白的光束从他手中迸出,刺得人不由眯起眼睛,而视野中心横亘着的那颗黑qq的树也被这样刺眼的光照得庞大又突兀。   那是花园里的一颗樱花树,恰值四月,树上开满了雪色的樱花,但因为黑暗中的这道光束,枝上的繁花被照成凄白的大张鬼脸,沉甸甸地吊下来。 第3章 朝思慕久   慕久没想到自己会被一棵树吓一跳,但好在没一会儿她也打开了自己的手电筒,沿着树干一路照下去,就发现花园的泥土上满地都是粉白落樱,被光一照,甚至像是花瓣本身在发光。   只可惜此时作为一个恐怖密室的布景,原本唯美的场面这会儿看起来也莫名显得阴森。   在这附近看了一圈后,慕久发现樱花树另一侧的区域和其他地方比起来显得格外突兀,深色的土壤翻卷上来,像是才在这里掩埋过什么东西,只有几片新鲜的花瓣在其中缀着。   凭借她多年看刑侦剧的经验,看了眼就知道那块地方不对劲,第一反应是藏尸,于是对一旁的人晃了晃手里的光束,示意他那块深色的土地:“那块地方是不是应该挖一下,估计埋了什么东西。”   “嗯,”沈宴应了声,转身用自己的手电示意她靠近别墅正门的位置,“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了,那里有铲子。”   “好。”慕久闻言便跟上他,密室里泥土的质感做得很逼真,走起来会微微往下陷。   铲子就放在垃圾桶边上,慕久到这会儿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胆子也大起来不少,走近之后试探地揭开垃圾桶的盖子看了眼,发现里面有个蛋糕盒,上面还贴着一张单子。   慕久把蛋糕盒拎出来,用手电照着仔细看了眼,对沈宴道:“单子上写着4月19日配送,祝福语是‘宝贝十二岁生日快乐’……”   “嗯,”沈宴瞥了眼她手里的东西,很快道,“拿上吧,应该是生日密码。铲子我拿一个就够了,你帮我打一下光。”   “好。”慕久摘下蛋糕盒上的小票,重新把剩下的部分放回垃圾桶。   两人似乎从一开始就默认了花园的这块区域一定藏着什么,加上慕久蹲在那儿没事干,便一边捧着手电筒一边跟他套近乎:“你叫什么名字啊?”   “沈宴,宴席的宴。”对方回答,手上一铲子下去,就挖到薄薄一层土下一条惨白的胳膊。   也好在事先有心理准备,慕久在看到尸体的时候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接着他的话道:“……我叫慕久,爱慕的慕,长久的久。”   沈宴闻言轻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记住了没有,一边放下铲子,带上工具包里的手套后,抓住假人的胳膊,把它从地下拖出来。   慕久被他过分简单粗暴的动作看得咋舌,但手上的动作倒是很快,随着他的动作把光束往上移,照出假人的样子。   从体型上看是个成年女人,穿着简单的长裤和衬衫,一侧肩膀上有大块已经干涸的深色血污。   沈宴看了眼后,循着血迹把尸体翻过来。带着手套的长指在惨白的手电光下看起来有些怪异,尤其是他一手扣着假人的头、一手在她后脑上摸索的动作,不像是在破解密室,更像是刑侦剧中的给罪犯的特写镜头。   慕久抱着膝盖盯着他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后,晃晃手电问:“找到什么了吗?”   然而话音刚落,还没等沈宴回答,音效里忽然冒出了一首改编过后的恐怖童谣,空灵的少女音在樱花惨白的花园中回荡,第一时间听得人背上发毛:   “……妹妹背着洋娃娃,   走到花园去看樱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   树上的小鸟在笑哈哈……”   慕久在音效突然出现的时候冷不丁被吓到,在原地僵硬了片刻后,才敢放松脖子,偷偷抬了抬头,企图寻找密室里的音响设备。   但这间铁皮屋子的内部全都刷黑了,除了看到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之外什么也没有,看久了反而让人心里发怵,慕久也只好作罢,重新把视线转回到沈宴身上。   只不过面前这人从音效开始放一直到结束好像都没什么反应,除了觉得刺耳之外,最多是在分辨出这首位列“世界X大恐怖童谣”的儿歌时皱了一下眉,在心里给这个密室的某设计人打上一个“非主流”标签。   然后一直等到小女孩的声音被后续嗤嗤拉拉的电流声扭曲变形,最终被风声取代后,沈宴才开口接上她刚才的问话:“尸体后脑有多处击打伤,是被人敲死的,按照我们之前了解到的内容,如果这三天内别墅里只有她、她丈夫和女儿三个人,那凶手只可能是她丈夫。”   一边说着,沈宴又低头用那双工整漂亮的手把尸体身上的衣服都捋了一遍,最后从裤子口袋里搜出一把钥匙,递给她。   慕久接过钥匙,想了想道:“我记得故事前提说女主人脸上有伤,来侦探社是想搜集离婚的证据,这么看来想离婚就是因为受到家暴吧?”   “应该是这样。”沈宴应了声,刚想把尸体重新塞回地下,就听假人脚边传来似有若无的碰撞声,于是用铲子在那块地方翻了两下,发现一包已经碎掉的瓷器,上面还沾着血迹。   慕久凑近看了眼这个过于明显的凶器后,倒有点疑惑了:“我们密室的通关要求是什么来着?侦破这个案子?”   沈宴听出她的潜台词,把尸体扔下后,拍拍手站起来,一边回答:“应该没这么简单,别墅里面我们还没进去,这个家的另外两个人可能也都死了,我们还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   “那倒也是,”慕久带着手电筒站起来,跟他往正门走时,又想起刚才音响里的童谣,对他道,“如果刚刚那个童谣里藏着线索的话,我记得后面还有一段内容:小女孩的爸爸也杀了妈妈,不过是用斧头砍的,歌词里写妈妈的头滚到床下、眼睛还在看她,然后爸爸让女儿跟他一起在花园里埋尸,还把女儿做成了洋娃娃……”   沈宴听完,点点头道:“如果和童谣里一样,妈妈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最早的,小女孩帮忙藏尸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自愿。”   “那照这个方向想的话……之后的剧情估计是爸爸和小女孩互杀。但从结果上看,爸爸如果还活着,肯定会出去工作,至少要掩人耳目,毕竟他杀了人。但是刚刚的前提里说别墅没人出来,那爸爸肯定是死了,女儿有可能活着……毕竟女儿的社会关系比较简单,有可能一直藏在别墅里……”   慕久怕归怕,在这种时候思路倒是拓展得飞快,在这儿稍顿了一下后,忽然冒出来一个猜测:“刚刚前台姐姐说这个密室里有npc,所以小女孩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个npc,她最后成功杀了她爸爸,现在就在别墅里准备吓我们?”   她这话一出来,不仅是沈宴沉默了,连在一旁的监控室调控音效的工作人员也跟着沉默了一瞬。   片刻后伸手拿起自己手边的对讲机,对别墅门后严阵以待的npc说了句:“先别出来,计划有变,先到三号房间躲一会儿。”   Npc在里面不好出声,闻言只得乖乖提起自己的裙子,轻手轻脚地往别墅的二楼跑。   这头沈宴认真思考了一下她的猜测,再次点头:“有道理,如果我是密室的设计者的话,npc设计成小女孩会比中年男子更有惊悚效果,尤其这个密室的主题叫《玩偶之家》,最后如果真的有人存活,也更可能是这家的女儿。”   慕久听他跟自己英雄所见略同,也放下了心,转头看了眼别墅的防盗门,有些迟疑地问:“那我们……还进去吗?”   沈宴听到这话,没忍住垂眸睨她一眼,末了带了点好笑地回:“当然要进去,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哦,”慕久吱了声,老老实实抬起手电去照防盗门的密码锁,然后在看到上面冒着绿色荧光的指纹采集器时,忍不住胡说八道了句,“可以用指纹开锁,我们是不是得把花园里女主人的尸体搬过来按一下?”   “……”   沈宴一时失语,只是抬手把密码盒的盖子翻下来,一边道:“现在的假人应该还没仿真到有指纹的程度,加上指纹锁的其中一个模块需要利用生物电流,人死透之后细胞也失去活性,没办法解锁。”   慕久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他解释得这么详尽,没忍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你在这方面怎么这么懂?”   “好奇而已,”沈宴轻声答了句,转而问,“女儿的生日是几号?”   “20040419。”慕久刚刚记住了这串数字,答得飞快。   然后在他输完密码,按下井号键时,下意识猫起身子往他背后退了两步,生怕撞上什么东西。   但沈宴这人在这种时候都淡定得可怕,听到解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后便推开门,手电的光跟着他的动作在漆黑的一楼客厅里晃了一圈,除了家具之外,没看到什么人。   紧接着便看了眼玄关附近,发现墙上没有开关,只好低声提醒身后某个缩着脖子的小姑娘:“npc暂时不在这儿,找找客厅有没有电源开关。”   “好……”慕久应了声,刚踏进房门就反手把身后的防盗门关上了,生怕npc会从院子里跑进来偷袭。   这头沈宴已经找到另一面墙上的电箱,转头看到她这副样子,没忍住在拉开电箱的门同时提醒她:“npc有密室里所有机关的解锁方法,关门是没用的,除非你把沙发拖过来把门堵上。”   “啊……那还是算了吧,密室里的东西要是被弄坏了,我要赔钱的,”慕久听到这句,老老实实溜到他边上来,凑近琢磨电箱里一红一绿的两点灯光,嘴上一边补充,“再说万一npc在里面,待会儿突然冲出来追我们的话,把门堵死不就跑不掉了……”   沈宴闻言笑了声,也亏她还能意识到这一点,然后就听她已经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电箱机关上,问:“这个机关要怎么解啊?电子板是让我们把红点移动到绿点上的意思吗?怎么走都行吗?”   “你看这里。”沈宴用指节敲了敲电箱的门,背面贴着一张注意事项。   “1.解锁电源要求:将跳动的红色灯光移动到绿灯的位置。   2.电子板上存在并未显示的障碍物,移动时不得触碰障碍物。   3.超过三次错误,电箱会被自动锁定,无法开启电源。”   慕久看完,转头问他:“那应该有一个可以用来对照的东西吧?”要不然她怎么知道有什么未显示的障碍物。   沈宴点点头,留下一句“找找看吧”,就拎着他的手电往另一头的客厅走。   封闭的黑暗室内要比花园更}人一些,尤其客厅里的家具偏复古,棕红的沙发和内饰繁复的装潢很容易让人想到中世纪闹鬼的房子。慕久在他走远后就觉得自己身上发毛,看了眼门口玄关柜上摆放着的公文包,甚至不太敢站在那儿扒拉里面的东西,飞快用手电勾起包上的提手就往沈宴那边跑。   沈宴听到动静后转头看她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自觉放慢了脚步,把手电照向沙发墙上那张巨大的全家福。   深色相框里的画质感偏向油彩,背景正是客厅里的画面,此时因为光线不足,厚厚的油彩在画面上分崩离析,人物惨白的脸和黑色的正装映成一团,成了端坐在血色沙发上的三团鬼影。   除此之外,墙面的一侧还有一片夹杂着血手印的污迹,画面有些惨烈,能让人想象出被击倒在地的女人是如何挣扎着扶着墙想站起来,却被一下又一下地重击在地,最后淌在血泊当中,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慕久走近后猝不及防看到这么血腥的布景,刹车般默默停下脚步,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倒是沈宴盯着那副油画琢磨了好久,还搜了沙发附近的这块区域,到头来没发现什么线索,这才出声问她:“公文包里有什么?”   慕久回过神来,掏了掏手里的包,从里面找到一把钥匙和装着身份证银行卡的钱包。   沈宴看到这些东西后轻皱了一下眉,重新转回客厅确认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和线路图相关的线索,只好返回玄关的电箱。   这头慕久看了眼没什么地方能开锁的,也只好把新找到的钥匙和之前从尸体上摸出来的那把一起放进工具包,中途手碰到里面的一张塑封资料,拿出来看了眼,才发现是侦探社提供的别墅户型图。   别墅的户型很方正,因为密室的实际面积并不大,一楼原本应该有的餐厅和厨房只用了一道门替代,二楼则包括主卧、次卧和一间书房。慕久看到这里,直觉这户型图的样子有些过分工整,就连上面标注的墙体和出入口都均匀平直,很像是经过设计的迷宫。   于是下意识把它往冒着微弱荧光的电路板上一放,两者的边缘几乎完美重叠,闪动的红点和静止的绿点同时从纸张后面透出来,沿着户型图上用作分隔的墙体,刚好是从正门到小女儿房间的路线。   作者有话要说:  宴宴:还行,不笨   久妹:这密室谁带飞还看不明白吗??? 第4章 朝思慕久   沈宴在看到这样呼之欲出的解题思路之后,低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很快开始尝试电箱里那四个用来控制移动方向的按钮。   但密室里的音响喜欢掐在这种时候干扰游戏者的思路,因为按钮上并没有标注移动方向,需要他们用仅有的三次试错机会辨别,所以就在沈宴的手摁上按键的下一秒,楼上忽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响动和小女孩的尖叫声。   慕久被这一嗓子听得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但好在尖叫声很快戛然而止,像只是他们的幻觉,紧接着就响起脚步落在木质走廊上的有节奏的闷响。   这样忽远忽近的脚步声会给人一种随时有人要下来的错觉,尤其他们现在是在私闯民宅,确实是有那么点心虚。慕久被动静吓得愣是一声不敢吱,只敢借着边上的人遮挡大部分视线,一边偷偷把手电的光一点点往楼梯口移,既想看到什么东西,又怕真的会看到什么。   然而脚步声在她的手电筒照出楼梯口时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磨耳朵的“刺啦刺啦”声,再次响起了熟悉的《妹妹背着洋娃娃》bgm,只不过这次是后半段:   “……娃娃啊,娃娃不要再哭啦,   有什么心事就对我说吧:   从前我也有个家,   还有亲爱的爸爸妈妈……   有天爸爸喝醉了,   拣起了斧头走向妈妈……   爸爸啊,爸爸砍了很多下,   红色的血啊,染红了墙。   妈妈的头啊,滚到床底下,   她的眼睛啊,还望着我呢……”   慕久在脚步声停下时还稍稍松了口气,谁知道紧接着又给她唱起歌来了。   加上她小时候也是傻,觉得自己很英勇似的主动找这些歌来听,最后反倒弄得她有点心理阴影。刚刚光是纸上谈兵也就算了,这会儿童谣的歌词配合着小女孩的唱腔,尤其密室把音量开得很大,3D环绕音在房间里隐隐还有回声,在黑暗中听久了难免让人汗毛倒立,甚至隐隐有些反胃。   只不过音频攻击几乎对沈宴零干扰,加上他的概率貌似学得不错,在对照线路后只试错了两次就分辨出了相应的按键,电子板上的红点紧接着在他手指的跳动中流畅移动,到头来还没等《妹妹背着洋娃娃》唱完,电箱密码已经解开。   别墅客厅的灯在电路板上的红点跳绿的同时亮起,恐怖音效也不得不随之结束。   慕久长长松了口气,这会儿总算深刻认识到一个心理素质过硬的坦克的重要性,要是她今天真的单枪匹马地进来的话,估计会在第一次bgm响起的时候被吓到哭爹喊娘。   而灯光亮起后,别墅客厅里的装潢总算被完整呈现出来,原本阴沉的油画和皮质沙发现在这么看起来也顺眼许多,唯独墙上已经呈现的紫黑色的血手印依旧狰狞可怖。   沈宴环视了一圈这片区域,确认应该没有遗漏的线索之后,出声提醒她:“走吧,先上楼看看。”   慕久默默咽了一下口水,视线转向仍然一片漆黑的二楼,没想到他们享受灯光的时间竟然这么短暂。   ……那还费这么大劲开灯干什么啊。   只不过下一秒,她的视线顺势往下移了一点,意外地再次被他在暖色调灯光下的侧颜所折服。   沈宴的眉眼和面部骨骼的走向流畅又细腻,即使是过分高挺的鼻梁,在恰当的窄度和精致的鼻尖的修饰之下也并不显得突兀。此刻落在水晶灯的光影之下,皮肤的肌理熨帖得有些失真,有种被精心包裹起来的疏离,像贵族的笼中金丝雀,流露着脆弱的美艳感。   或许是因为他的五官太好,总让人想用偏女性化的漂亮辞藻来描绘这样的面孔。慕久在心里看得啧啧赞叹的同时,也庆幸好在刚才看不到他的脸,否则男色当前,她很难保持在密室里应有的清晰思路。   但边上这人估计早就对这些向他投来的这些注目礼麻木了,即使知道她在看自己,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关掉手里的手电便提步上楼。   慕久跟在他身后,因为楼下的光线足够亮,加上他虽然瘦,但个子很高,肩膀也足够宽,挡在前面还是挺有安全感的,倒是把她面对未知npc的恐惧消除了不少。   最靠近楼梯的房间是主卧,沈宴按下墙上的开关,走廊上的吊灯很快亮起,便伸手握上主卧的门把手。   里面显然也没开灯,黑沉沉一片,慕久只敢隔着沈宴和门之间的缝隙往里看,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砰!砰砰!砰砰砰砰――”   然后就在她准备进去的前一秒,走廊深处的房间突然传来一连串用力拍门的声音,夹杂着门轴在震动中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好像里面困着一只拼命想逃窜的活物。   慕久本来就够紧张了,一瞬间差点被这动静吓破胆,嘴里第一时间冒出一声变了调的“妈啊”,一边条件反射地抓住前面这人的T恤后摆,也不敢转头去看里面那间房间,只是紧紧攥着他。   沈宴并不喜欢别人扯他,也不喜欢肢体接触,从最里面那间门上收回视线后,看了眼自己被攥成一团的衣摆,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想提醒她松开手。   只可惜开口之前,他的目光触及她微乱的发顶和一扇一扇的睫毛,灯光在头发柔软的质感上落下一圈金色的光晕,像某种藏在洞穴中的怯生生的幼兽,让人不太好推开。   没忍住轻叹了声,沈宴意识到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所以到头来也没开口说什么,只是在推开主卧房门的同时重新打开手电筒,甚至还安慰了她一句:“拍门就是用来吓唬你的,里面那人要是想出来,早就出来了。”   慕久这会儿被夹在门和走道之间,既要防着主卧里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又怕走廊的最后一扇门忽然被打开,一时半会儿没什么语言能力,最多是在皱着脸警惕前后左右的间隙小幅度地点点头。   好在沈宴在进入主卧之后很快把房间里的灯打开了,她也因此松开了手,看了眼周围没有尸体或者血迹之类的东西,便出声提醒她:“这里还好,你要是真的害怕,可以暂时把门关上。”   “……啊?”慕久在他转悠的过程中一直紧巴巴跟在他屁股后面,这会儿离门口有点远,迟疑地瞄了眼那个方向后,认怂地问,“你能跟我一起去关吗……?”   沈宴没料到她连这都不敢,只觉得一瞬间语塞,末了失笑地摇摇头问她:“你就这胆子,之前还想一个人进来玩?”   “我之前……”慕久吱了声,嘴里的后半段“还以为我可以”绕了一圈后还是咽回去了,只好承认,“……是我高估自己了。”   然后等他过去把门关上之后,总算放下了心,开始认真观察主卧里的布置。   房间里的床有点凌乱,但慕久掀开被子翻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线索;两侧的床头柜都上了锁,她用之前从尸体上找到的钥匙打开了左边的那个,发现了一本属于女主人的日记和她的诊疗记录。   诊疗记录是从两年前开始的,上面显示女主人长期以来饱受抑郁症的困扰,甚至患有精神分裂,时常出现自残行为和一系列幻觉,甚至有过间歇性失忆的经历。   因为其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心理诊所给她开出过大量的抗抑郁和镇定药物,需要长期服用。但从这二十多次诊疗记录上看,药物治疗的效果并不明显,心理疏导也遭到病人的抗拒,抑郁情况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改善。   或许正因为这样,女主人的日记本每天都在记录一些值得高兴的琐事,小到带女儿从上钢琴课回来的路上分享了冰淇淋,或者是母亲节收到了来自女儿的自制贺卡,完全看不出这些文字出自一个抑郁症患者的笔下。   而这样的文字一直到四月十六日戛然而止,几行匆忙潦草的字迹横亘在网格线上,语气强烈地写着: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尽快带欣欣走!不能再吃药了!不能再睡了!不能再软弱下去了!我们可以有一个新的家!”   慕久一路快速翻到这里,被上面突然转变的画风看得不解,忍不住出声问不远处的沈宴:“女主人是不是在四月十六受到什么刺激了?她这天的日记写得很有决心,求生欲望也很强烈,应该是出于什么原因,她才会来侦探社提出要离婚的诉求。”   “她怀孕了。”沈宴从主卧的卫生间里出来,一边回答。   “怀孕了?”慕久睁大眼睛,就看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带上了手套,捏着一支显示两条杠的验孕棒递给她看。   沈宴在她刚才看日记的时候已经到浴室里搜了一圈,除了这支验孕棒之外,洗衣机里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带血迹的男性衣物,估计是男主人在行凶之后也死得匆忙。   “怪不得……她是想离婚之后带着女儿和肚子里的孩子开始新生活吧,谁知道婚还没离成,人已经没了……”慕久之前看到花园里的假人尸体时内心并没有什么波澜,但这会儿看了她的日记,难免会给她一种真的存在过这样一个女人的错觉,尤其是在怀着孕的情况下被暴力致死,让人觉得很不是滋味。   这么想着,她把两本资料都放到工具包里,站起身到另一边床头柜尝试用门口公文包里找到的钥匙开锁。   公文包里的身份证件属于男人,也证实了钥匙主人的身份,此时用他的打开了锁,便意味着这里面的东西是属于他的,至少也是他动用过的。   沈宴看她成功开锁,走近俯身问:“找到了什么了?”   抽屉里是标注着“安眠药”、“镇定药”和“抗抑郁药”的几只药瓶,慕久看到之后,第一时间想起日记里的那句“不能再睡着了”,很快构成一个猜测:“我现在很怀疑女主人可能没有精神病,就算有,大多数时间也还是清醒的,至少不是彻底的疯子。病情很有可能只是这个男的用来控制她的借口,又吃抗抑郁又吃镇定,就是个正常人也能被吃疯。”   沈宴听完,并不否认这个猜测的合理性,只问:“那动机呢?为什么想要操控她?”   “是为了谋杀吗……?动机这一点我也想不太明白……而且这些病例看起来挺像样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捏造,我现在理不太清这些线索的指向,”慕久摇摇头,重新翻了翻日记和病历本,只能一边看一边生硬猜测,“上面说她会自残,还会失去一段时间的记忆,有没有可能这男的给她下安眠药是为了家暴她,然后又让她忘记?”   “不大可能,”沈宴摇头,“安眠药不是特效迷药,在遭到殴打的时候还是会醒过来的,刻意制造记忆混乱有点牵强。”   “那到底是为什么?”慕久已经彻底混乱了。   “不着急,先把剩下的房间都打开来看看,最后再整理思路也不迟,”沈宴帮忙把她找到的日记本放进工具包,又道,“我刚刚搜了一下衣帽间,在一件男士睡袍里找到了一把钥匙,待会儿还能开一个锁。”   他说话的调子慢条斯理,加上思路清晰,在这种时候很容易稳定军心。   慕久闻言也点点头,只是转头看向紧闭的卧室大门时,脸上的表情又瞬间变得凝重。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脑海里会控制不住地浮现《招魂》和《安娜贝尔》里的诡异洋娃娃,和她当时在app上订票时的《玩偶之家》海报隐隐重合。   而这头沈宴在收拾好东西后就注意到她一下子板起的脸,好笑地打量了几眼后,转身示意她自己的衣摆,声音透着点忍俊不禁:“提前抓着吧,免得待会儿又被吓到。” 第5章 朝思慕久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怎么说美色当前,加上开门之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慕久几乎没怎么犹豫就伸手揪住了他的T恤后摆,然后在他打开卧室的门回到走廊时,踮着小碎步在后面怂兮兮地跟着。   只是才刚关上门,密室的立体环绕音突然冒出一串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声,小女孩原本天真的声线在恐怖音效的加成下变得格外诡异,近得像是对方从身后搭上了你的肩膀。   慕久现在的神经有点紧绷过头,在第一时间被吓得岔了口气,反应过来之后有点恼羞成怒,对着不知道埋在哪儿的音响小声无能狂怒了句:“笑笑笑,笑个屁……能不能别放了?”   她的声音轻得更像是自言自语,混在小女孩的怪笑中,但还是让沈宴听见了。   一时没忍住抬手遮了遮翘起的唇角,又大概是恶趣味在作祟,忽然很想故意吓她,于是在小姑娘反应过来之前打开了隔壁书房的门,反手把人抓了进去。   “啊――我草、我草我草……”慕久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扯进黑暗的书房,手上抓着的衣摆也在过程中滑开,第一时间以为自己是被什么大力npc抓走了,吓得一边尖叫一边扑腾,嘴上好容易才想起来某人的名字,“沈、沈宴!救命啊!”   沈宴松开抓着她肩膀的手,听到她的尖叫只是努力抿着嘴唇,转身关上书房的门。   然后一直等到她在慌乱中叫了自己的名字,才默默地见好就收,在墙上找到电源开关,打开书房里的灯。   等慕久发现眼前的黑暗突然被书桌和书架取代后,嘴边的声音因此戛然而止,只能睁大眼睛和自己面前若无其事的某人面面相觑。   几秒后,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刚刚是不是没别人?”   “什么?”沈宴眼皮也不眨地装傻,抬腿往摆着一台电脑的书桌走。   “我说,刚刚是不是你把我拉进来的?”慕久没那么好糊弄,紧巴巴跟上脚步,又问了一遍。   “嗯,”沈宴这才绷不住脸上的笑意,老实承认下来之后又问了句,“你生气了?”   “我……”慕久看着他,没来由地语塞了一下。   即便他问出这句话的语气并不认真,但因为这张精致脸蛋的加持,莫名会给人一种暧昧感,就好像是谈恋爱的过程中,男朋友在半是玩笑半是缓和气氛地表达歉意。   慕久莫名其妙想了一堆有的没的,所以即使知道这是自己脑补过度,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有点脸红。   当下也没办法再说他什么,只能闷闷回一句:“……没有,干正事吧,看看这里都有什么。”   沈宴闻言又是一弯唇,看了眼书桌上摆着的全家福后,又俯身确认了书桌下的东西,那儿有个保险箱,摁下“*”键后,显示需要一个六位数的密码。   而保险箱边上就是电脑主机,沈宴随手按下开机键,发现电脑竟然是可以用的,主机内部随之发出低低的嗡鸣,开始启动。   这头慕久挨个掂了掂书架上的假书,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好重新把目光投向书桌,拎起上面摆着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没什么特别的,是阳光灿烂的公园和父女两人,妈妈估计是那个拍照的人。   但出于对密室的敏感性,慕久把它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最后索性拆开相框后面的卡槽,把照片拿了出来。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迹:   “人生中最幸福的那天   2014年4月19日”   这头沈宴已经打开电脑,桌面上有一个聊天软件和网上银行,于是出声提醒慕久:“过来看看。”   慕久应了声,一边凑近电脑一边问:“下面那个是保险箱吗?”   “嗯,要一个六位数密码。”沈宴回答,点开聊天软件里的通讯列表,里面只有两个人,备注分别是“陈医生”和“公主洋装”。   “那你试试这个密码?”慕久把照片递给他。   沈宴看了眼,接过照片,顺手把鼠标交给她:“你先看看。”   慕久“唔”了声,抬手搁在书桌上,点进聊天记录。   对面那个“陈医生”应该真是什么医生,但两人的对话就像对暗号似的,基本都是这边的人问对方“过去了吗”,那边会回复“来了”,然后过一个小时左右又回复“很顺利,已经走了”。   慕久皱起眉头,回想了一下这个密室剧本里出现过的医生角色,最后掏出从女主人床头柜里拿到的咨询记录,开始核对聊天时间和就诊时间。   半分钟后,她确认两者的时间完全重合,对那头已经顺利解开保险箱的沈宴道:“聊天记录显示心理医生和男主人有私交,八成是这男的买通了医生,伪造了女主人精神疾病的事实。”   沈宴点点头,从保险箱里找到一把钥匙和一个文件夹,边站起来边问:“另一个联系人呢?卖衣服的?”   慕久闻言,再次点开聊天记录,就发现还真是卖衣服的,对方每次都会发好几张类似lolita的洋装过来,这边再进行挑选,很快完成交易。   但就在慕久刚想说“好像真是给女儿买衣服”的下一秒,聊天记录拉到一年半前的第一次聊天,店家问他:“身高体重大概是多少呢?”   男主人回:“十岁多的小姑娘,身高挺标准,就是体型偏瘦一点。”   店家回:“这样啊,我们这边都是卖成人服饰的,童装的话需要定制哦,要加百分之三十定制费。”   这边很快回:“钱不是问题,就是这衣服方便穿脱吗?”   对方回:“方便的,连衣裙,拉链一拉就行。”   这边又问:“如果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呢?”   那边依旧回:“亲,方便的。”   慕久看到这里就忍不住皱起眉,明显感觉语境很不对劲,抬手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问:“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男的问的话是不是很奇怪啊……什么叫无意识的情况下穿脱?这是给他女儿买的吗?”   沈宴看了眼,表情也跟着变得严肃不少,末了回答:“一年半以前女儿十岁,衣服应该就是买给她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我的猜测一致。还记得刚才找到的安眠药吗?有可能不是给妻子准备的,是给女儿下药。”   慕久看着他,只觉得手臂上一下子起了整片鸡皮疙瘩,默默抬手揉了揉,一边道:“不是吧……他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下得了手?她当时才十岁,还lolita……这也太恶心了。”   沈宴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末了只是低嗤一声:“这种事情在现实生活中也不是没发生过,比这些故事可恶心多了。”   “懂了,已经在吐了,”慕久一听,大概也知道他说的是哪些案子,鼠标用力地叉掉聊天软件后,又点开网上银行,一边道,“要是我刚刚猜对了的话,这恶心的老东西八成已经死了,小女孩还活着,最好剧情是设计成这样。”   沈宴看她这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一下子有点出戏,忍不住问了句:“那待会儿要是碰到这个npc,是不是就不怕了?”   慕久听到这话,落在鼠标上的手指僵了一下,只能理不直气不壮地回答:“她要是在开着灯也不放恐怖音效的时候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出现……那我肯定不怕啊……”   沈宴被她的回答听笑,垂眼拆开刚刚从保险箱里拿出的文件袋,没再多说什么。   这头的网上银行需要输入卡号和密码查询,慕久拿出之前在公文包里找到的男主人的身份证和银行卡,挨个试了三个日期后,依旧用女儿的生日验证成功。   只不过密码简单的原因可能是他的消费记录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就是给陈医生和服装店转了好几笔账,最多再次印证了他们之前的猜想。   倒是沈宴在面对那份文件时,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末了告诉她:“他们的女儿是领养的,刚刚照片上的日期是领养日期。”   “?”慕久被这线索听得愣了一下,最后道,“合着老东西敢上手是因为不是亲生的啊?但是不管怎么样,迷奸都是在十四岁以前就发生了,不管是不是亲生女儿都改变不了犯罪事实吧?他难道好意思说十岁是自愿的?自己的养女主动勾引他?”   沈宴对此只是不置可否地一耸肩,道:“加了这个设定的话,这个密室多少是在影射之前的那个案子,就是把小女孩的年龄改了。”   慕久听到“年龄”这个敏感的字眼,原本满腔的火气一下子被堵回去了,意识到现实里的罪犯往往比故事中的更加狡猾和歹毒。   到头来只能重重地叹口气,道:“那个案子……估计是很难判了吧,我现在只希望那个脱罪的人早日暴毙。”说完比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愿送他早日入土。   沈宴看着她的动作,跟着轻点了点头,最后转身检查了一圈书房里的布置,道:“这里应该没什么线索了,到小女儿房间看看吧。”   “……好。”慕久听到这话就知道该来的总会来,只能深吸一口气缓解紧张,然后自觉伸手去拉他的衣摆。   只不过就在他准备开门前,又想到这人刚才的恶劣行径,非常严肃地提醒他:“你待会儿千万千万别吓我,行吗?”   沈宴点点头,也用同样严肃的表情回了她一个“ok”的手势,然后在开门时又提醒了一句:“抓着就行,你别自乱阵脚。”   慕久老实点头,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埋头跟在后面。   门打开之后,走廊上的光影透进来,红木栏杆映着暗红色的墙纸,在灯下映出一层雾蒙蒙的血光。   “嘻嘻,嘻嘻嘻……”   面前传来一阵笑声,但相比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响,慕久听到后也只是稍微手抖了一下。   只不过紧接着她就察觉出,这好像不是音响里发出的声音,是真人,而且就站在他们面前。   慕久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果断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抵到沈宴的后背。   而在沈宴的视角看来,面前是一个穿着染血洋装的小女孩,乌黑的长发被凝固的血沾成一块一块的,像没骨头似的塌着肩膀,歪着头向上看他。脸上黑洞洞的两个眼窝和惨白的粉底在灯光下确实有点}人,像个被摔坏的扭曲的洋娃娃。   尤其她手里还提着一把剔骨刀,接近成人小臂的长度,刀刃上染着飞溅的血痕,映着她面庞上溅开的大片血污,整个人都带着股邪气,像是从黑暗的鲜血里爬出来的复仇娃娃,要让伤害过她的人用最惨烈的姿态死去。   沈宴就这么仔细打量了一眼自家员工的妆造,满意地点了点头后,才想起来提醒身后的人:“小女孩来了,怕的话别睁眼。”   慕久一听,在心里对他千恩万谢了八百遍,飞快闭紧眼睛。   这头npc本人在看到新老板出现在密室的那一刻也有点震惊,尤其是他不但一点都不怕,还有闲心提醒起身后那个……虽然看不清脸,但目测身材很好的女孩子。   不过这会儿该进行的流程还是要进行,毕竟新老板十有八九是在考察业务,她的震惊持续了不到一秒就冷静下来,维持着自己落枕的动作,提着刀幽幽地开口唱歌:   “爸爸,爸爸叫我帮帮他……我们把妈妈埋在树下……然后啊,爸爸举起斧头……剥开我的皮,做成了娃娃……埋在树底下陪着妈妈……妈妈,陪着妈妈……我好想她……”   歌声在最后一句已经有些破碎,很快成了哭腔,如泣如诉地念着“我想妈妈”。   慕久这么近地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喉咙都跟着发紧,小腿也在这个弓着腰埋着头的姿势下轻轻打颤。   而沈宴只是板着脸听着,在心里打了个分之后,安静等着她的下一个part。   这就导致npc本该是剧情高潮的一段表演并没有获得任何回应,唱完之后足足冷场了好几秒,最后凭借她过硬的业务能力,伸手擦了一把自己没有眼泪的脸颊,然后飘似的绕过沈宴,靠近了她身后一看就很好吓的某人。   慕久当然也感觉到了身边有人靠近,一时也没办法躲,只能僵硬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祈祷她能快点走开。   然后天不遂人愿,npc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冷不丁用那把刀横上她的侧颈,问:“你是谁?”   慕久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一凉,甚至能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咕咚”一声,也只能被迫哆哆嗦嗦地转头看她一眼――   Npc的脸就这么抵着她,几乎都快碰到她的鼻子,青白的眼珠在脸上干涸血迹的衬托下,简直不像是活人的,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箍着她。   慕久在那一瞬间脑子都白了,除了尖叫和把自己的鼓膜刺穿之外什么也不会,过程中语序混乱地说了一堆“我草我不玩了妈妈密室谁来救我”,一面腿软地冲下坐了个屁股墩儿,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揪住了某人的裤腿,这才终于闭上了嘴。   沈宴全程忍受着她的尖叫,在感受到自己小腿上的力道时也有点无语,末了垂眸和npc对视了一眼,总算忍不住问她:“吓够了没有,还走不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NPC姐姐:你在教我做事? 第6章 朝思慕久   慕久听到这话的时候僵了一下,以为他在说自己,这会儿冷静下来一些,便一边偷偷抬头瞄他,一边松开手。   只不过中途,沈宴落下的目光和她的对上,注意到她的动作后,抬抬下巴示意身前的人,解释了句:“没说你,说她。”   慕久又是一愣,下意识跟着他的目光往后看了一眼。   然后成功地再次被npc的妆容吓得差点跪到地上去,只能重新抓紧沈宴的裤腿稳住重心,努力低着头跟饶有兴味地盯着她看的npc打商量:“姐姐……您、您快走吧,求你了……我们会好好查案的……您这个妆,我真的看着害怕……”   Npc也不知道是真被她逗笑还是角色需要,咧开猩红的嘴唇笑了一下,然后莫名兴奋起来,一路蹦蹦跳跳地提着刀跑到楼下去了。   慕久这才松了口气,活动了一下都快失去知觉的腿,一面迎着面前那人似笑非笑的表情站起来。   但就在他们以为npc的戏份到此结束时,楼下突然传来小女孩一边用力跺着脚一边发出又像哭又像笑的尖叫声,紧接着是“哐当哐当”砸东西的动静,一声比一声响,一直到走廊上的吊灯“巴滋巴滋”闪烁了两下,最后熄灭。   她竟然把电箱给砸了……   慕久意识到这一点后,再想想他们刚刚搞了半天才接上来的电,一时气都不打一处来,要不是npc的尖叫和妆都太}人,甚至想追下楼逼她把电给插回来。   至于她边上处变不惊的某人,在这番动静过后只是心累地叹口气,拿出工具包里的手电筒重新打开,一边伸手轻轻拉了她一把,提醒道:“走吧,进下一个房间了。”   慕久“哦”了声,这会儿没了npc的威胁,心理压力小了不少,跟着拿出手电打光。   但奇怪的是,女儿的房间是这里唯一上了锁的,等沈宴用从男士睡袍里找到的钥匙打开房门之后,这个设定好像也就变得合理起来。   女儿是被囚禁的玩偶。   正常卧室在入门的第一眼看到的往往就是床,因此在手电的光线照入时,床上的尸体也以仰躺的姿势呈现在他们眼前。   好在光线很暗,浸满了大半床单的鲜血呈现出凝固的黑色,看起来不算太触目惊心。假人虽然仰面朝上,但小腿折叠压在身下,腹部的衣服几乎被鲜血染透了,有多处深入的刺穿伤,显然是与他积怨已久。   慕久看到这画面,不太敢动那个成年男性假人,当然也不敢在黑暗的环境下在房间里随意走动,只好像个废物一样,在沈宴动手搜尸体的时候在床边拎着两个手电给他打光。   尸体穿着睡衣,只从口袋里搜出来一个避孕套,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   沈宴看了眼避孕套就皱着眉把它塞回去,重新把假人扔回床上,然后起身拉了拉床头柜,发现是上了锁的。   他们手头这会儿只剩保险箱里找到的那把钥匙,然而试了试之后发现打不开,只好示意慕久到别的地方看看。   女儿的房间设计得很漂亮,从粉色的蕾丝窗帘到公主床,在光亮的情况下应该是挺温馨的,只不过在了解到背景之后,打开粉白大衣柜入目的是整齐的一排排洋装时就让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在慕久看到书架上工整摆放着的《安徒生童话》《绿野仙踪》《爱丽丝漫游奇境》,再次意识到故事里的她并不是刚才那个成年的npc扮演者,而只是一个还在看童话书的十岁出头的孩子。   太脏了。   总是会有成年人企图把手伸向这些童话里的孩子,想把它们弄脏,把它们摔碎。   慕久想得有些难受,正准备把《爱丽丝漫游奇境》放回去时,发现书并不好塞回那个窄窄的缝隙,里面好像夹着一个什么东西。   她把书打开来,是钥匙。   而在那一页,爱丽丝睁开眼睛,看到姐姐正在为她拂去脸上的落叶,那段疯狂的经历仿佛只是一场梦。   床头柜里是一本粉色的日记本,因为光线太暗,他们俩只能举着手电凑近看:   “1月7日:今天爸爸又让我玩假扮洋娃娃的游戏,我每次都好困,爸爸说这样很好,睡着之后我就更像洋娃娃了。”   “2月16日:昨天爸爸来检查我的日记,我很怕他发现我经常偷懒,但是爸爸说没关系,真是让我松了口气。”   “3月12日:爸爸给我买了新的裙子,我们又玩了假扮洋娃娃的游戏。”   “3月18日:昨晚被爸爸发现我在房间里偷偷吃糖了,唉,爸爸说他有一双眼睛在我房间里,我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4月1日:爸爸的眼睛到底在哪里呢?我问了爸爸,爸爸说他有一个隐形的房间,他可以从镜子里看到我。”   慕久看到这一行字时,几乎和沈宴同时转过头对视了一眼,忍着心头想吐的不适感开口:“摄像头,老变态在这里装了摄像头。”   沈宴点点头,回答:“密室的通关目标是发掘事情的真相,只要我们找到摄像头和录像,应该就算通关了。”   “那她说的隐形的房间是什么意思?这个全身镜不会是单向玻璃吧,老变态藏在墙里偷窥?”慕久说着,转身用手电筒照向正对着床的全身镜,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   “应该不是,全身镜没有嵌入墙体,我们需要找到他储存的这些偷拍录像,像是储存卡、硬盘、电脑之类的东西。”沈宴说着,领着她走近镜子看了眼,发现侧面的木制镜框上有一个光滑的黑点,像是嵌进去的。于是关掉手电筒,总算看到里面藏着的一闪一闪的微弱红光,是摄像头。   “电脑?那我们要回书房吗?可是那个电脑上应该没什么东西了啊。”慕久努力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电脑桌面,开口道。   沈宴闻言摇摇头,回答:“隐形的房间,更像是这座别墅里藏着一间密室,加上我刚刚从保险箱找到的钥匙还没用,总能打开一扇门的。”   他说到这里,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把工具包里的户型图拿出来,在手电下照亮。   户型图在他们第一眼看的时候没什么问题,但这会儿他们已经走过所有的房间,很容易就能找出不一样的地方。   尤其沈宴搜过主卧的衣帽间,能明显感觉出户型图上标出的衣帽间和实际尺寸并不符合,大约只有户型图上的四分之一大小。   以至于这头慕久还没太反应过来,就看他伸手点在衣帽间的位置上,白皙的指尖被手电的灯光照得像玉,开口告诉她:“在这里。”   “为什么?”她问。   “去了就知道了,跟紧点。”这会儿故事线走到最后,沈宴想早点通关,话音还没落已经推门出去。   “哦哦……”慕久跟上他的脚步,习惯性地抓住他已然皱巴巴的T恤衣摆,只不过下一秒意识到npc应该不会再出现了,这会儿还抓衣服好像有点不太必要。   但面前那人没太在意这一点,甚至因为走得太快,索性拉住了她的手腕,径直带她返回主卧。   大概是因为他们的思路正确,密室的音响开始放出隆隆的音效,听起来像是盛夏傍晚的闷雷,很沉,锤得人心脏发紧。之后又响起警笛的长鸣,尖锐地划破黑暗,一圈一圈旋紧神经。   慕久每次听到警笛都觉得鼓膜被刺得难受,忍不住抬手塞住一只耳朵,一声不吭地抿唇跟上。   把衣帽间里挂着的一排衣服都推开后,就能看到最底下那个突起的小小锁眼,特地被漆成和衣柜实木相同的胡桃色,在黑暗中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沈宴用钥匙顺利打开暗门,露出一方黑qq的洞口。   慕久有一点幽闭恐惧,本来就被衣柜这样逼仄的环境压得有点喘不过气,这会儿甚至要让她爬进全黑的狭小空间,光是想到就让人窒息。   尤其这会儿手电筒的灯光都对准了前方,她趴在沈宴身后,背对着同样一片漆黑的主卧,总有种被人盯着看的毛骨悚然。   所以就在沈宴准备往里探的时候,她忍不住抬手,抓住了他的小臂。   然后在他疑惑地转过头来时,小声问他:“你能抓着我走吗……我一个人在后面断后,心理压力太大了……”   沈宴被她的理由听笑,没想到游戏都快结束了,她竟然还觉得怕,体验也是够沉浸的。   但这会儿也懒得拒绝了,轻“嗯”了声便反手握住她的手腕,问:“这样行了?”   “嗯、行吧……”慕久虽然还是觉得不放心,但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只不过在他低头进去的前一秒,又忍不住说了句:“但是你速战速决,我不想一直卡在后面。”   “知道了……”沈宴无奈地应下,抓着她的手往里探,紧接着就发现暗室和衣柜并没有看起来隔得那么远,只有一层薄薄的木板作为分隔,只是因为墙壁都漆成了纯黑色,所以在视觉上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错觉。   这就导致慕久也没想到速战速决可以这么速战速决,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拉进来了。   暗室里摆着一台电脑,是开着的,稍稍一动鼠标,默认桌面就从黑色屏保后跳出来,在黑暗的房间里铺开一小片莹莹蓝光。   桌面上有两个文件,都用日期命名,分别是“2016年4月19日”和“2016年4月20日”。   监控录像里的画面是密室之前找演员录的,和他们猜想的差不多,只是更多了一些细节:   十九日那天的监控显示的是客厅里的画面,只穿了一条短裤的中年男人拖着一脸惊恐的女人从楼梯上下来,把她重重摔倒在地后,随手拿起手边的花瓶砸在了她的头上。   女儿当时穿着小洋装,正从二楼紧跟着他们下来,于是目睹了她的爸爸一遍又一遍把浴血挣扎的妈妈砸倒在地的画面,画外音里是她惨厉的尖叫声。   而后到了第二天,监控画面显示的是女儿的房间,在中年男人爬上床的时候,他眼中的漂亮玩偶抽出了藏在枕头下的水果刀,用力捅向他。   ……   电脑上的画面进行到这里时,暗室的另一扇门被打开,有工作人员进来恭喜他们成功完成任务,然后带两人到另一个光亮的房间观看新闻联播对这个故事的报道――   当天,警察接到报警电话后抵达别墅,发现了别墅中疑似精神失常的十二岁女童和两具成人尸体,同时也找到了那两盘至关重要的监控录像。   别墅男主人的杀妻和强奸幼女事实成立,但因为已经身亡无法追责;而小女孩因为未满十四岁,经鉴定后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和认知障碍,在后续被送去相关医院接受治疗,其余一切信息保密。   慕久看到这里,脑海里一下子闪回刚才监控的画面:小女孩一开始拿刀刺向男人的眼神很坚定,直到见血后才变得癫狂,尖叫着骑上他,沐浴着鲜血一刀又一刀地刺入他鼓胀的腹部,嘴里一遍遍重复着“妈妈,不要,妈妈,不要”。   她一时间甚至冒出来一个恶劣的念头,小女孩或许没有疯,那把刀和之后的十几刀都是有预谋的复仇。   于是忍不住开口问沈宴:“你觉得她真的疯了吗?”   沈宴收回落在电视屏幕上的视线,转头看她一眼后道:“故事是开放式结局,但如果疯了就可以忘记这里的一切的话,我更希望她什么都不记得。”   “……那倒也是。”慕久闻言,点了点头。   就像爱丽丝,如果她可以把这座别墅里的鲜血和折磨只当做一场噩梦的话,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Happy Ending.   一旁的工作人员听他们在讨论剧情,便主动问:“如果还有什么不太理解的地方,可以在这里问我们。”   慕久想了想,道:“女主人的那个精神报告,应该是那男的串通医生伪造的吧,包括床头柜里的那些药物……但是我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方闻言,微微一笑道:“是这样的,我们故事的前情提要里说了女主人想要提起离婚诉讼,因为男主人婚后一直以来都对她施加暴力,但一直无法叛离。后来伪造出她的精神病史,除了控制她之外,在法庭对于孩子的判决上同样会对她很不利,这也是为什么女主人会找到我们侦探社,是想获取第三方的帮助。”   慕久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层险恶用心,到头来有些哑然地点了点头,道:“原来这样……”   沈宴听到她们之间的对话,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凉。片刻后抬头提醒了她一句“走吧,通关成功了”,一边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从出口离开。   慕久应了声,跟着出来,就看外面沙发上坐着刚刚出现过的npc的扮演者,虽然卸了妆,但身上还穿着lolita裙子,在看到沈宴之后问了句:“老板,你觉得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npc表演没什么要改进的,效果够了,”沈宴接过前台姐姐递给他的十一,揉了揉它的脑袋后又问,“不过刀应该是假的吧?”   Npc姐姐被夸之后也放心不少,回答:“假的,没开刃呢,还包了层浆。”   沈宴便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密室的机关还是设计得太简单了,不管是密码锁还是对钥匙的寻找,需要加一些真正烧脑的环节……除此之外游戏进程也有些单一,其实可以出一到两条单人支线,让npc把人抓进去锁到小黑屋里逼他们解密,这样把人分散掉玩起来会更刺激。”   说到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意无意地转头看了某人一眼。   这头慕久刚接过工作人员递给她的包就听到这话,总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了,有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一眼后,这才在前台姐姐“欢迎下次再来”的欢送声中自觉往大门外走。   好在还没走两步,慕久就意识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要沈宴的联系方式。   尽管现在已经是八月下旬,再过两周她就要回杭城上高三,几乎不可能再有和他遇见的机会。   可问题是,她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种被锤子迎头砸中的失神感,此外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是浓烈的心跳。   尤其在一起玩了密室之后,这种瞬间的心动被超出预期地拉长,在黑暗中像是被吹得迅速膨胀的气球,落在这样窄小的时间段上,强烈到快要冲破陌生人之间该有的克制,近乎莽撞地炸开来。   因此简而言之,她很不想错过这个在盛夏的午后突然撞见的奇迹。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胆之后,慕久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带着股英勇就义的气势转身往回走,直到他暂时停止和员工的讨论,抬眼看向她。   她听到自己问:“……可以加一下微信吗?”   虽然是第一次主动向陌生人要微信,但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镇定。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宴:不可以   -全文完- 第7章 朝思慕久   那几个工作人员听到这话都笑了,带着点起哄打趣的意味,一面纷纷错开位置让出条路来,好让沈宴能从里面出来。   沈宴听到这话也跟着笑了一下,几乎没怎么想,起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二维码递给她:“加吧。”   慕久没想到能要得这么轻松,怔了一下后才眨眨眼,对着他的手机扫了一下。   只不过中途,又听他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问了句:“小朋友,你多大了?”   慕久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在脑海里飞快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微信头像和朋友圈,确认不会暴露年龄之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嗯,二十了。”   毕竟对方看起来怎么也有二十多岁,应该总不好跟未成年人……加微信。   这头沈宴已经收到她的申请,听到这个回答难免失笑。他原本问这话这是因为职业习惯,倒是没想到像她这么稚气的小朋友,也好意思说自己二十了。   但落在屏幕上的手指稍顿了顿,最后还是按下确认键,意味不明地回了句:“行吧。”   慕久瞥见他的动作也放下心来,收回手机后对他挥了挥手,轻声道:“那我走了。”   “嗯,”沈宴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便抱着他的猫往回走,过程中随口补充了句,“有空常来玩。”   慕久看着他,抿了一下唇,最后还是点点头。   --   回去的一路上她有点轻飘飘的,抱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他的微信。   这种事对于尚未步入社会的十七岁来说刺激得甚至像一场冒险,只不过冒险从一开始,好像就带着点无疾而终的味道。   沈宴的微信名很简单,就一个大写的字母S,微信号则是一串乱码,慕久盯着研究了半天后,发现他就是在键盘上从“s”开始一路滚到“l”,最后加了个横杠,画风很直男。   至于他的微信头像,则是张猫片,但不是他今天抱着的银渐层,是只才几个月大的四脚踏雪的狸花猫。猫咪金色的瞳仁冲着镜头,龇牙咧嘴的,看起来有点凶。但因为它的后颈皮让一只修长的手拎着,四条短腿在空中无力地乱蹬,脸上的表情就毫无杀伤力,甚至让人想狠狠rua一把。   慕久看了一会儿猫,视线便忍不住转到那只猫后黑手上。沈宴的手生得很好看,照片里虽然被猫挡住了大半,依旧能看到手指清晰白皙的骨节,以及他套着银色Cartier手镯的清隽腕部。   很精致,还带着点骚包的bking气质。   慕久没忍住轻扯了一下嘴角,却又不得不承认,她很吃沈宴这种类型,简直是照着她的审美长的。   然而她这会儿的好心情在下一秒点进他的朋友圈后就荡然无存,他不但设置了仅三天可见,而且这三天里连一条朋友圈都没有,甚至连朋友圈封面都没设置。   慕久一下子被气到,返回看了眼自己的朋友圈,虽然发的不多,但好歹也是一个月可见,最上面的一条还是和集训里认识的漂亮小姐妹的自拍,是一个标准的美女的微信。   于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心里不平衡下,她也把自己的朋友圈设置改成了仅三天可见,然后退回去,开始叭叭叭地给顾湘发语音,从头到尾把今天的密室和惊为天人的帅哥跟她描述了一遍。   那头顾湘估计已经写完数学卷子了,很快显示对方正在说话,然后用一条六秒的语音骂了她一句:“慕久,你找死啊,你自己看看你的语音,五条六十秒,当代人社交礼仪你懂不懂???”   慕久听了,只好给她回:   【求你快听![可怜][可怜][可怜]】   对面看了,只好回了个流汗的表情,开始听语音。   于是几分钟后,那边飞快弹出来一大串感叹号,紧接着是顾湘兴奋到有点口齿不清的语音:“卧槽可以啊你慕久,连你都说帅那是有多帅!你拍照片了吗!搞快点,发来给爷看看!”   慕久听完,落在屏幕上的手指微微颤抖,才意识到她忘了拍照片。   片刻后,只好回复:   【哪有时间拍照啊姐……】   发出来后,又觉得这样太掉面子,很快补充:   【不过最后走的时候要了微信】   顾湘看了,迅速回:   【!!!!!!!】   【微信?你加到帅哥微信了?牛啊!】   慕久有些汗颜,回复:   【这有什么牛的,我问他他就让我加了啊,人家毕竟是那家店老板,加个微信不是很正常嘛……】   顾湘看到这憨憨回复就觉得无语,噼里啪啦给她打字:   【那不一样的姐,基本这些开店的都有两个微信号,我爸都有俩呢。你可以先进他朋友圈看看,有没有啥开业大酬宾五十个赞打八折充八百送三百之类的宣传,要是没有的话就是私人号】   慕久看到这句,眼睛都跟着亮了亮,翘起唇角给她发:   【没有没有,他朋友圈三天可见,啥也没有,高冷的一批】   对方看到后,很快回了个“……”,之后不知当讲不当讲地吞吞吐吐给她发了条语音:   “Emmmm咋说呢……你不是说这帅哥看着就是那种富二代嘛,然后衣服啊啥的穿得也挺骚包的,要是他随随便便就用私号加你的话,我会觉得有点老海王内味……你懂吧?就虽然说你长得挺美,但是想加帅哥的美女也挺多的,来者不拒的话……总觉得不太好。   “……就好比江澈吧,也有很多女生加他,但他基本不会同意,当然我也不是说他很帅的意思,就是觉得随便加不像啥好人……当然,这也不一定,说不定人家是真看上你了……反正你万事小心,万一他大半夜约你出来啥的,一定要快逃,懂吧?”   慕久听完,倒是也认真思考了一下沈宴是海王的可能性,最后回:“看情况吧,他现在加完微信也没主动给我发消息什么的,还挺高冷……而且我之前跟他在密室里的时候,他还蛮礼貌的,不像是那种油腻男……不过不知道是因为长相还是他真的谈过很多恋爱,我感觉他好像蛮会撩的……”   她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很快又意识到另一个点:“当然,我觉得自己有点点喜欢他可能只是因为吊桥效应,毕竟那个密室还蛮恐怖的,又只有我们两个人,挺容易产生错觉的吧……”   顾湘听她尚未被男色冲昏头脑,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给她发: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慕久看了眼,回:   【不怎么办啊,先过几天吧,要是我到时候还对帅哥念念不忘的话,就再说呗】   只不过这条刚发完,慕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关键的问题,紧急给她打字:   【完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我在这里想什么屁吃】   顾湘看了,一时也男默女泪,给她发了一串安慰的省略号,又加了句:   【《祝你平安》】   --   一周后   因为暑期集训快到尾声,月末照例要有一场模拟考核,慕久在这周忍辱负重地穿着荷花精表演服没日没夜地排《采薇》,总算在周六这天录完了舞蹈学校成果展要求的群舞视频,之后又要马不停蹄地扣技巧组合和剧目,每天累得跟室友扯皮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再去想某位遥远的帅哥了。   但好在一周过去,周日上午跑完步撕腿撕胯撕肩又各种体能训练之后,慕久总算能在中午好好坐下来吃顿饭,一边刷着大众点评盘算着下午去哪儿玩比较好。   只不过刷到中途,她想起自己一周前临时起意的密室,没忍住在搜索框里输入“S.Feast”的字样,就发现这家店的各个主题都加上了“全新升级”的标签,店铺门口也重新装修,换成了“S.Feast”的红黑色LOGO,想来沈宴这星期是挺忙的。   慕久有点犹豫待会儿要不要再去一次,但是这样好像就显得太刻意了,尤其是他们在加完微信之后就毫无联系,说不定他都不记得自己了。   幽幽叹了口气后,慕久退出密室页面,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清炒空心菜,想让自己先冷静一下。   或许是“吊桥效应”的作用时间不止一个星期,她最近每天晚上洗完澡,累得像一滩泥似的躺在床上的时候,大多数时候还是会想到他。   他的五官在印象里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声音反倒在时间的流逝后变得越发清晰,北城人漂亮的咬字本身就带着点痞气,加上他温润的声线和不紧不慢的调子,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落在耳边,很容易让人想得脸红。   慕久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他下了蛊,竟然会在短短的一次接触后念念不忘,一边有点恼火地把大众点评的页面往下拉,结果发现同样以“S.Feast”命名的,竟然还有一家桌游吧和两家酒吧……   尤其这几家店的评分还很高,甚至标上了“来海淀区必须打卡的清吧/桌游吧”这样的字样。   慕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不信邪地点进去看了眼评论,就发现这几家店很有可能也是沈宴的。   因为评论区的高频词汇是“老板”:   “学校附近这两年很火的网红店了,听说酒吧老板很帅,幸运的话过来能看到老板调酒,还有可以专门定制的隐藏菜单……不过今天来的时候没看到,好在店里的其他调酒小哥哥也都很帅啦,心满意足。”   “每次来店里必问的就是‘今天老板在吗’,今年情人节和男朋友来的时候看到过一次,真人真的像dy视频里一样又高又白又帅,侧脸鼻梁很高,穿衣服也很好看,有点像韩国爱豆,无敌了。”   “从dy来的,酒吧氛围很好,乐队很棒,还专门设置了吸烟房,挺适合学生党的。另外酒也不错,唯一可惜的就是没看到视频上调酒的老板,要是老板每天都能来店里的话,估计生意会更好。”   “听说酒吧几年前刚开业的时候老板在玩乐队,还在酒吧驻唱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看到老板的live……另外店里夏季限定的蜜桃Daiquiri很好喝,就是送的shot度数有点太高,喝完就晕了。”   “……”   慕久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被酒吧点评看得入迷,一连刷了几十条,甚至还认真点进图片看了一圈里面的酒,默默记下了各自的风味和度数。   然后在结束用餐、蠢蠢欲动到准备打车就走的时候,才总算意识到自己是个未成年,不能去酒吧。   一时间只觉得一口恶气堵在胸口,在那儿闷坐了好半天才打起精神,给这家酒吧点了个收藏,之后退而求其次地去看他开的桌游吧。   跟有驻场乐队和各种漂亮鸡尾酒的酒吧相比,桌游吧就显得平平无奇,就是小学生一块出来狼人杀或者中学生相约来开黑的地方。慕久盯着详情页看了半天后,恹恹叹了口气,只得认命地打开网约车软件,输入这个地址。   ……   到桌游吧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门口的招牌设计是密室的同款,只不过配色换成了更加小清新的蓝白。   进去之后,慕久包了个下午场单人,又拒绝了前台姐姐的办卡推荐,然后一路东张西望地往里面走。   因为是周末下午,桌游吧里有好多一群一群结伴出来玩的学生,桌上摆着店里可点的炸鸡薯条奶茶,很热闹。   大概也只有一旁摆着台球桌的区域看起来很空荡,毕竟大部分未成年都不会打台球。   慕久扫视了一圈就确定沈宴不在这里,但桌游吧里除了复古游戏机之外,剩下的娱乐活动都不适合一个人玩,她磨蹭到最后,只好决定到里面的电竞区碰碰运气。   但问题在于她今天穿了miumiu的白色套装裙,牌子本身的定位就偏向年轻群体,加上她这张脸,撑死了二十来岁,所以几乎是刚推开玻璃门,就被前台的网管叫住了:“小姑娘,过来出示一下身份证。”   “……”慕久只得停下脚步,不情不愿地走到前台,半天后憋出来一句,“……身份证没带。”   “没带报身份证号,待会儿上机子也得验证的,”网管听到她的话眼皮也不眨,顿了两秒后,就看小姑娘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这才缓和了语气,示意她外面的区域,“小姑娘,要想打游戏的话那边有几台switch,连高清大屏的。这儿未成年人不能进,要被查到我们老板得交罚款的。”   慕久听到“老板”两个字,下意识点了点头,正准备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停下来,轻声问了句:“你们老板……平时会来这儿吗?”   “他啊?”网管是个长相还挺秀气的男孩子,听到这话后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点微妙。虽然说为了沈宴的名头特地来这里打卡的小姑娘确实不少,但他也没料到自家老板的大名竟然都荼毒到未成年人那儿去了,简直像什么名动京师的祸水。   但这念头面上当然没表现出来,只是对她摇了摇头,道:“平时我不太清楚,不过月末对账的时候是会来的,看运气吧。”   慕久听了,第一时间在脑海里确认了一下日期,就发现今天不是月末,只得开口道谢。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在鼓起勇气问出来之后收到这样的回答,总还是会加重一些失落感。   然而更可怜的是作为一个从小就开始练舞的艺术生,她甚至没怎么玩过游戏机,片刻后实在搞不定高清大屏前的那台皮卡丘配色的switch,又怕乱按把东西弄坏,只好默默放回去。   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连上耳机后找了部电影开始看。   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无比心酸,与其在这儿花钱坐沙发,还不如回舞校宿舍宽达零点九米的床上睡大觉。   只好在《爱乐之城》毕竟是得过金球奖最佳音乐喜剧的影片,加上瑞恩・高林斯在片子里又帅又会弹钢琴又会跳舞,慕久看了没一会儿也就逐渐从“不但没遇到沈宴现在还一个人在桌游吧用手机看电影”的悲伤中恢复过来,然后再次被电影的be虐到流泪。   因为买的是下午场的票,看完这部电影才三点多,直接走掉有点可惜。慕久起来去了趟洗手间后,索性准备再看一部。   只不过就在她拐出洗手间的走廊时,就看到不远处和她隔着一堵透明玻璃的台球区,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   尽管是背对着她的,但从那人优越的身材比例和一手拎着球杆一手插兜的懒散动作来看,显然就是沈宴。   作者有话要说:  天空一声巨响,bking再次登场 第8章 朝思慕久   只不过和那天一身黑的装束不同,他今天穿着颇为正式的深蓝色衬衫和西装裤,黑色长裤勾勒出他修长的腿部线条和窄瘦的腰线,光从背影看起来就很诱人。   但更绝的是那件衬衫是柔软的丝绸面料,蓝黑两色条纹和谐地穿插在一起,在灯下浮着层质感十足的光晕,很贴他的气质。这会儿为了方便打球,衬衫袖口一直挽到手肘,露出白皙瘦长的小臂,腕上还带了块黑色的表,隐隐能看到上面闪着光的两排钻。   慕久默默对着他的背影打量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沈宴是个十足精致的男人,连出来打个台球都穿成这样。紧接着就看他边上的人收回球杆直起身,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轮到他了。   慕久这才发现沈宴不是一个人来的,刚刚击球失误的人穿的比他还要正式许多,白衬衫上打了领带,只是这会儿被扯得有点散。一旁的沙发上还坐着个穿白色T恤的年轻男人,球杆靠在沙发的扶手边上,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三个人的年纪相仿,估计是关系要好的朋友,另外两个人的长相虽然跟沈宴这张祸水脸相比差了一点,但也收拾得很清爽,属于第一眼帅哥的类型。除此之外,他们周围并没什么可疑女性的存在。   慕久看到这儿,稍稍放下了一点心,转而就看沈宴已经拎起球杆俯身,轻巧地送杆击球。   只不过她站的位置不太好,没办法看清他正面的动作,唯独他的西装裤在动作间向上收紧,勾勒出他腿部修长的肌肉线条,一直连到臀肌的弧度。   大部分舞蹈生都对人体的肌肉线条比较敏感,慕久一时没忍住,从小腿的腓肠肌一路欣赏到大腿后侧的N绳肌,就发现他看着虽然瘦,但从线条上看有明显的训练痕迹,平时估计没少往健身房跑。   尤其等她再把目光往上移时,一瞬间有点被黑色面料包裹下的臀部肌肉刺激到,脑海里条件反射地蹦出一个形容词――翘屁嫩男。   紧接着就觉得自己快流鼻血了。   ……之前他穿着宽松的工装裤看不怎么出来,今天这么一看,这人还真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完完全全她的菜。   而那头沈宴有一颗红球落袋后,重新提着杆直起身,绕到球桌的另一头,简单计算了一下黑球和母球之间的角度。骨节分明的左手分开撑在桌面上,和桌面的墨绿色对比极鲜明。   但因为距离有些远,这会儿即使是正面朝向她,他的五官在脸上依旧显得有些模糊,只剩下高挺的鼻梁是醒目的,自带高光。   也就是在这个角度下,慕久发现他这件丝绸衬衫竟然还解开了上面的两粒扣子,在俯身时落出锁骨下一片深色的阴影,只有银色项链在晃动中一闪一闪的反光,和他左手食指上的那枚指环相呼应。   总之就是……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精致得一丝不苟。   慕久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一时也忘了自己在洗手间走廊外杵着这件事有什么不对。   直到他干脆利落地把黑球也撞入袋,又重新把它从底袋拿出来放到固定位置,中途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刚好对上她的目光。   慕久下意识挺直了腰板,连呼吸都跟着一紧。   只不过很快,他就把视线收回去了,拿起搁在桌沿的巧粉,在球杆顶端打了个旋。   但或许是因为有个人站在那儿直勾勾盯着自己这件事实在有点诡异,沈宴在放回巧粉后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就发现那个女生还站在那儿,甚至在片刻后,犹豫地抬手对他挥了挥。   他有点迷惑地挑了一下眉,又不好装作看不见,只好冲对方点了点头,也算打过招呼。   倒是一旁的闻星驰闲着没事干,跟着他的视线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漂亮妹妹,便随口问了句:“认识啊?”   沈宴耸了耸肩,一面俯身一面回答:“可能吧。”   “不叫上一起?”闻星驰嘴上这么说着,但手上早就快他的回答一步,格外自来熟地冲慕久招了招手。   沈宴懒的理他,抬杆又下一个红球,之后才回:“我打完桌上这些就走,有事。”   “这么早?干什么去?”闻星驰随口接了句,然后对半信半疑地指了一下自己的漂亮妹妹确定地点了点头。   慕久这下真的愣了,不确定这是沈宴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但脚下已经诚实地缩回往沙发区的脚步,试探地往他们那儿走。   等推开台球室的玻璃门,那个对她招手的人已经给她挑了根球杆,边递给她边问:“会打台球吗?”   慕久没料到还有这出,有点懵逼地把球杆接了个满怀,一边摇摇头:“不会。”   “不会没事,我教你,”对方拍拍她的肩,转而问沙发上坐了好久的人,“唐白,你帮我把这局打完?”   “不了,要去接书忆下班,先走了,”那人想也不想就拒绝,顺势起身把球杆放回架子上,走时冲沈宴说了句,“走了,下次再约吧。”   沈宴点点头,从门边收回视线,这才把目光落向闻星驰边上那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总算认出她来,轻说了句:“原来是你啊。”   “……”慕久有一瞬间语塞,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之后,下意识捏紧手里的球杆。但末了还是没忍住,带了点恼火地反问:“你刚才没认出来?”   没认出来跟她打什么招呼??   “嗯,”沈宴应得温吞,甚至是理直气壮。一边提起球杆走到球桌的另一头,手指在球台上顿了顿,才想起来解释:“今天没戴眼镜,看不清。”   “……”慕久听了,又是一口恶气堵在胸口,良久后才闷闷地“哦”了声,恰好叠着他击球的那声低低的脆响。白球撞上内沿后反弹碰上黑球,最终黑球落袋。   一旁闻星驰看他进球进得没完没了了,忍不住开口:“你不待会儿有事儿吗?”   沈宴在把黑球拿出来的过程中掀起眼皮看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是有事”,手上把球放到固定位,又抬杆轻轻碰了一下母球。   慕久下意识顺着他的球杆去看桌上白球滚动的轨迹,然而最后发现它滚了个寂寞,在擦到隔壁红球之后就停了下来,没忍住失望地撇了撇嘴。   但那个自来熟看完他这杆后,貌似有很大意见,不可置信地问了句:“兄弟,至于这样?”   “还行吧,有点手痒。”沈宴直起身,抬手揉了揉脖子。   这下倒是把慕久弄蒙了,想开口问句什么,又怕这样会显得自己太笨,只好老老实实不做声。   好在闻星驰这会儿还记得她不会打台球,加上桌上这个局面他不好入手,便特意问了她一句:“是不是没看懂?”   慕久赶紧点头。   “意思是这样的,我们玩的是斯诺克,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台上分值最低的球打到球袋里去,就是那边那几颗红的,只值一分。   “但是在把红球打进去之前,白球不能碰到其他彩色球,碰到哪个就要罚给他几分,在所有球中这颗黑球的分值最高,值个七。他刚刚不是把母球打到这儿来了吗,现在这颗黑色死球挡在红球和白球之间,这个局面就叫Snookered,需要想办法破解。”   闻星驰通俗易懂地解释了一遍。   慕久大致听懂了,很快点点头问他:“那你准备怎么破解?”   “……”闻星驰冷不丁被这话噎了一下,转头看了几眼球桌后,只好重新拎起杆子,对她道,“我先试试吧,不一定能解。”   慕久这才从他的话里琢磨出一丝捉襟见肘,然后就听一旁高高挂起的某人没忍住低头笑了声,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意味。   以至于慕久的思绪都被他这声笑勾得散乱,等再回过神时,桌上已经传来一声清脆的“砰”,白球快速撞上球桌边沿,然后又直挺挺地被反弹向桌角的球袋,完美落底。   这下就连她不懂斯诺克的人也知道这是犯规了,下意识收回视线当做没看见,免得对方尴尬。   尽管事实上,闻星驰的脸皮比她想象的不知道要厚多少,这会儿面无惭色地重新拎着杆回来,在沈宴肩膀上敲了一记,催促道:“赶紧的,清了吧,清了我教妹妹打几杆。”   沈宴闻言也没反驳,只是重新把白球从袋里拿出来拎到开球区,一边瞄准一边道:“你跟她倒是挺自来熟。”   慕久听到这话,下意识想辩解一句,只是话到嘴边,又发现没什么能解释的。   毕竟这老哥确实自来熟,这可不关她的事。   倒是一旁的闻星驰莫名从沈宴的语气里听出来点酸味,很快笑着回:“本来是不熟,处着处着不就熟了么。到时候加个微信认识一下,有空出来一起玩?”末了还特意看了慕久一眼。   只不过对她一个现在完全把注意力放在了沈宴身上的高中生来说,实在是没看出来他这一眼的意思……   这头沈宴已经打出手里那杆,白球流畅地撞上红球入袋。之后直起身,在给球杆上巧粉的中途漫不经心地提醒了句:“还是别了吧。”   闻星驰闻言抬了抬眉,刚想问“怎么?先让你看中了?”紧接着就听他对那小姑娘补充了句:“我这杆打完就送你回去。”   得,朋友妻不可欺,还是算了。   这就导致在那两人似乎都很清楚局势的情况下,只有慕久被沈宴的话听蒙了,没明白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   但糊涂归糊涂,嘴角已经不受控制地翘起来,需要很努力才能控制着不表露自己的雀跃,像碳酸饮料刚打开时瓶口疯狂上涌的雪白气泡,就差呲溜呲溜地漫出来。   这头沈宴显然也想早点脱身,随后的几杆都打得格外潦草,到头来白球紧跟着黑球一块儿落袋,便把球杆往桌上一撂,冲她招了招手道:“走了。”   慕久闻言,赶紧把手上已经快捂热都还没用过的球杆挂回架子,又对自来熟摆摆手说了句“再见”后,出门跟上他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宴:虽然赶时间,但老婆还是得带上   好兄弟一号:就这???????   --   感谢在2020-08-22 20:00:00~2020-08-26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言西要起早w 3个;培根芝士、就不改名字了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摇遥谣l瑶 64瓶;渊樱浣 25瓶;lemon五花肉 20瓶;哪儿来这么多如果、啊啊啊啊、封亦 10瓶;不是十 8瓶;公子阿棣、培根芝士 5瓶;c、阿Chui是个起名废O_o、wawaaa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朝思慕久   桌游吧占了座三层的独栋建筑,里头没安电梯,沈宴仗着自己腿长,插着口袋下楼的步子很大,才刚过了一个楼梯口就把她远远甩在后面。   慕久被他这副姿态看得直翻白眼,不情不愿地加快脚步绕过来,就发现他还算有一点绅士风度,知道要停在那儿等一等,然后在瞥见她时催促了句:“稍微快点。”   慕久“哦”了声,看他一副很赶时间的样子,开口问:“你真的要送我回去吗?”   “没有,”沈宴答得脸不红心不跳,“我去紫竹桥那边,你要是顺路的话就送你,或者帮你叫车。”   慕久被这话噎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刚想问“你不顺路那把我叫出来干什么”,只不过话到嘴边,又及时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你去紫竹桥干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你?”沈宴奇怪地看她一眼。   慕久嘴角的弧度一僵,只能尽量心平气和地回答:“要是方便的话,我可以先等你把事情办完,然后你再送我回去。”   沈宴听完,拧眉想了想,最后还是理不清这小朋友的脑回路:“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回去?”   “我……”慕久觉得自己不出三句话就能让他气死,深吸了一口气后回答,“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我本来的计划是在这里待到六点再去吃晚饭,结果现在三点半就被你拎出来了,你让我现在上哪去?”   沈宴听完,难得沉默了一下,最后点点头回:“好像也有道理。”   慕久这下没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沈宴被她的表情看笑,抬手推开玻璃门,示意她先出去,一边解释:“我要去紫竹桥看套房子。”   “啊?”慕久惊了一下,“你要去买房?”   “嗯,”沈宴应了声,领着她到停车场,掏出车钥匙开了锁,“你要是想来就来吧,到时候送你回去。”   “来,当然来。”慕久答应得很干脆,她从来没看人买过房,还挺好奇这是个什么流程。   尤其是……万一沈宴真的把房子买了下来,那她岂不成了第一个参观他新家的人。   这头沈宴被她这副说什么信什么的样子看得无言,帮她拉开副架势车门的动作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好人做到底,抬眼问她:“知道刚才为什么把你拎出来吗?”   “嗯?”慕久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   沈宴看她满脸写着不太聪明,跟那天在密室简直是两个人,只得没好气地解释:“刚刚跟我打台球那人,家里搞房地产的,谈过的女朋友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他找你要微信,你还不想着快逃?”   “?”慕久的眉毛不受控制地向上扬了扬,倒确实没意识到这层,只不过就在沈宴替她拉开车门时,嘴比脑子更快一步地问,“那你呢?”   沈宴眯起眼睛,看着她。   但慕久没被他这样子唬住,又认真问了一遍:“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太多了,记不清,”沈宴随口扯了句,转而抬手敲了敲车窗,提醒她,“所以你好好考虑要不要上我的车,省的被我卖了还替我数钱。”   然而慕久在第一时间被他那句该死的“太多了记不清”听得不爽,也分不清他说的是实话还是在开玩笑,片刻后才注意到他的后半句,撇撇嘴回他“把我卖了哪有勒索我爸值钱”,一边低头钻进车里,抬手示意他替自己把门关上。   沈宴这下无话可说,轻叹了口气后,关上门,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   他今天忘了带隐形眼镜,但因为近视度数不高,只有一百多,刚才打台球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但这会儿开车总得惜命,老老实实从扶手箱里拿出眼镜戴上,一面系好安全带。   慕久原本还在纠结他到底谈过多少个女朋友,过程中有意无意地瞟见他的动作,最后发现五官底子好的帅哥,戴上眼镜之后又是另一种好看,就一下子把女朋友的事给冲忘了。   尽管他鼻梁上的这副眼镜很普通,上半部分是低调工整的黑框,下方则是纤细的金属框拼接,不至于让整副眼镜看起来太笨重。然而这会儿落在他这张祸水脸上,一下子把那身骚包的丝绸衬衫都衬得正直了许多,整得跟年轻有为的社会精英似的。   慕久看到最后,视线难免变得有点明目张胆。直到他发动车子,转头看了她一眼后提醒:“安全带。”   “哦……”慕久这才收回目光,拉出安全带扣上。   ……   沈宴本来觉得自己带着个素不相识的拖油瓶去看房就有够莫名其妙了,谁知道一路上还得听这小朋友兴奋地跟他叽叽喳喳:   “紫竹桥是不是离你开的酒吧很近啊……?”   “哦,我刚刚查了一下地图,离酒吧和好几所大学都挺近的……尤其是北舞。”   “可是你现在才买房的话,之前都住哪儿啊?和你爸妈一起住吗?”   “对了,买房子可以砍价吗?我能帮你一起砍价吗?”   “……”   他一开始还能忍着当自己没听见,到后来也没了脾气,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她这些幼稚的问题:   “之前没钱,也没跟我妈一起住,都睡天桥底下。”   “买颗白菜都能砍价,买房子为什么不能?你要是想砍就砍吧,不怕被人赶出去就行……”   虽然他基本在胡乱应付,但慕久认真听进去了,很快打开知乎搜索“买房如何砍价”,发现真的有相应的提问和回答,便开始逐条学习砍价经验。   以至于在十分钟后,她被那些成功案例看得有点膨胀,转头问他:“你看中的房子标价是多少?”   沈宴正走着神,闻言看她一眼,毫无兴致地回答:“二手的,七万多一个平,差不多一千五。”   “二手的?”慕久愣了一下,看看他这张很贵的脸再看看他腕上十几万的表,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买二手房?”   沈宴听到这话,基本能判断她不是北城人,至少对海淀不熟,所以也懒得解释太多,只答:“海淀山前这块在售的基本都是二手房,剩下的新楼盘太远,又贵,性价比不高。”   “哦,这样啊,”慕久点点头,她确实不太懂买房这方面的东西,片刻后试探地问,“那你的心理预期是多少呢?能把价格砍到一千万吗?”   “……”沈宴听到这句出口狂言,再次看了她一眼,一时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然而沉默良久后他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只是散漫地回她:“到时候你就少说话吧,我怕房子的业主气急了,可能会对你动手。”   慕久闻言,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老实闭上嘴。   只不过安静了没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进言:“但是知乎上说……你看房的时候不能表现得太喜欢,要多挑刺才好讲价……然后也可以查一查对方的经济状况,要是人家急于出手套现,就可以压的低一点……”   “哦,”沈宴这才认真看她一眼,发现这小朋友也不完全是个傻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敲,问她,“你会挑刺吗?”   “这我……”慕久刚吱了一声就意识到还不能太暴露自己的本性,于是生生把那句“这我在行”给憋回去了,换了个谦虚的说法,“我……本身性格是很好的,不过你要是想的话,我也可以见机行事,帮你唱唱白脸什么的……”   沈宴对此当然没什么意见,就是对她所谓的“见机行事”略感担忧,提醒了句:“挑刺归挑刺,别把人惹毛。”   “我懂我懂,”慕久信心满满地对他比个“ok”,又道,“我要是真拿捏不准会闭嘴的,主要看你眼神行事。”   她五官本来就生的好,大眼睛高鼻梁,所以做起表情来也显得格外生动,带点小姑娘的特有的娇憨和臭屁。   沈宴不自觉多看了一眼,末了收回视线,想了想道:“要是一会儿那个业主把你当成我女朋友了,你就当自己没听见,行吧?”   毕竟一男一女一块儿看房,搁谁也会误会。   慕久听到这话,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过了好久才把快忍变形的嘴角恢复成正常形状,回答:“嗯,没关系,什么戏我都接得上。”   之后才装作不经意地问他:“所以你现在【攻仲耄mg2book】   没女朋友吗?”   沈宴瞥她一眼,语气有点凉:“知道还问?”   慕久闻言,第一时间在心里仰天“呜呼”了声,面上则努力矜持地绷着脸,没再发表什么意见。   --   紫竹院   两人到的时候沈宴约的业主已经在小区入口等着了,这片住宅是05年建的,年限在二手房中还算比较不错,加上建筑的外立面大都用的是不易老化的轻钢玻璃和大理石,看起来并不老旧。   只不过在下车之前,慕久先一步对沈宴道:“你把手机拿出来。”   “干什么?”沈宴问归问,手上一动不动。   慕久看他满脸写着警惕,只好回答:“我看知乎上说看房的时候可以录音,万一对方保证了你什么之后又反悔,到时候你可以留个证据打官司。”   沈宴没料到她会考虑到这一点,虽然知道大概率没什么用,但还是给面子地拿出手机点开录音软件,嘴上轻说了句:“倒也还不笨。”   慕久被他这么一夸,尾巴翘得更高,一边打开车门下车。   他们看的那套房在二栋的六楼,因为房子属于板楼建筑,一共只有十二层,六楼算是比较中间的层数。   房子里的家具已经被清空,裸露出的墙面和地板保存得也还算完好,没有开裂或者渗水。只不过慕久大致看了圈后,忍不住扯扯沈宴的衣摆,小声对他道:“不是说有房子两百平吗,我怎么觉得看起来不太像啊……”   虽然她也知道北城的房子贵,可是这两百平和她家的两百平复式从体感上相比,未免缩水的有些过分。   沈宴也没料到她从这会儿就挑起刺儿来了,想了想回答:“他说的两百平是不算公摊面积的,这套房的使用率只有百分之七十出头,所以实际面积不算大。”   “哦,这样啊……”慕久点点头,她之前虽然也听说过公摊这玩意儿,只不过现在按他这么一说,等于百分之三十的钱都买了个寂寞,实在是让人有点心疼。   于是她一个从小到大没怎么喊过贵的人头一次感叹了句:“那这也太亏了,你不能找点使用率高的房子买吗?”   这话一出来,一旁的业主总算不干了,但鉴于她这张看起来就没经过事儿的脸,倒也没太动火,只道:“小姑娘,您这话一说就知道是没买过房的。房屋使用率这东西是国家规定的,像我们这些房超过百分之七十就算达标。至于超多少,那都是开发商的事了,您想我当初把这房子买下来,不也是按两百零七平买的么?”   慕久闻言愣了一下,便老实巴交地回:“可是都按国家标准的话……我家一层楼也是两百平啊,为什么看起来比这里要大?”   “那得看您家是什么构筑了,好的那叫多层,再好的那得是别墅,使用率都是百分之□□十往上走,跟我这比起来肯定不一样,价格肯定也比我这高得多啊。”或许是北城人天生的语言天赋,对方操着一口京片儿,很快把她的话堵回去。   然而慕久甚至连多层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被动地“哦”一声,转头给某人使眼色。   沈宴收到她这副搬救兵的眼神,莫名被戳中笑点,一边轻飘飘地开口:“但我记得您这儿怎么着也标的是板楼,一般这种套型少说百分之七十五起步,多的能有百分之七十八百分之八十,这一进一出就是十多个平,差的可不小。”   然后在对方业主拉下脸之前,又适时补充:“当然,也不是说使用率越高就越好。您也说了都是开发商定的,外边那走廊电梯间过来的时候我也都看见了,都挺宽敞,百分之七十二差是差了点意思,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人听他替自己圆了场,也没法儿再反驳什么,只好领着他们到里面的卧室,示意两人进去看看:“卧室和外卫都在这儿了,布局没什么毛病,里头仨房间也都不小,主卧连着客厅那溜阳台,东西都通透。再说我这户型方正,你们以后想怎么改啊装啊都可以。”   慕久听着他的话,出于礼貌地连连点头,只不过进去看了眼后,立马就收回视线,对他所说的“不小”实在是不敢苟同。   但这会儿她也不敢随便开口,只能按兵不动地听沈宴不时跟对方交谈两句。   然后一直等到他轻咳了声,意有所指地低头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慕久听出暗示,试探地说了句:“我是觉得吧……这边走廊四个房门互相对着,看起来不漂亮,走廊这部分的空间也浪费了……再说最里面那个房间就十来平,住起来也不太舒服。”   说的同时还不忘偷瞟某人的眼色,看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后,这才放心大胆地继续大放厥词:“加上我比较喜欢开放式的格局,这套房子本身面积不大,墙隔多了就更显小,到时候装修肯定要拆掉一些的……还有这个外卫,太小了,要是有客人来,用起来就不方便,里头那个主卫也是,形状是歪的,没法放浴缸……”   她虽然不太懂买房的门道,但怎么说也打卡过各种豪华度假酒店,听多了酒店管家带她参观套房时吹的牛,又习惯性地拿自己家做对比,在挑剔这方面简直无师自通。   以至于业主被她的话听得也有点怀疑人生,一边出于男同胞之间的惺惺相惜之情,忍不住同情地看了沈宴一眼。   这小姑娘一看就知道是蜜罐里泡大的,带点何不食肉糜的骄纵,到时候要结了婚,要求这要求那的,万一这小伙子经济条件一般,可有的他受。   于是作为过来人和长辈,他没忍住对这小姑娘劝了几句:“姑娘,有要求是好的,但哪有什么东西都尽善尽美。你想归想,总得考虑考虑你男朋友的经济状况。像紫竹桥这片的,我这房源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了,价格又不高。再说楼下绿化你进来也能看得见,都是十几年的老树了,小区后头又带个大泳池,平时没事还能下去游两圈。”   “呃……”慕久没想到自己说着说着反倒被人教育起来了,一开始还耐着性子没吱声,直到后面听他说起小区那水都快发黑了的公共泳池,这才憋不住开口,“那个……我不会用公共游泳池的,我有华尔道夫水疗的会员,要是真想游泳可以去那里,还能顺便做个spa……”   当然,她要是在家的话,自家后院就有个泳池。   这头沈宴听到她这句有理有据的反驳,也只能努力忍着笑,转头瞥见业主再次对自己投来的夹杂着同情的眼神时,总算意识到了他给自己递过来的“富家千金穷男友”剧本。   于是沉默片刻后,他对慕久叹了口气,道:“这套房子已经很不错了,在紫竹桥这块,综合各方面考虑都是首选。再说我们现在还不一定买的下来,就算咬牙买下来了,之后装修又是一大笔钱,到时候婚礼难道不办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慕久:Hello???你在想什么屁吃? 第10章 朝思慕久   “???”   慕久从一开始就没反应过来他突然变得非常心酸的语气,一直到最后那句石破天惊的“婚礼”蹦出来,震得她足足宕机了三秒,才心有余悸地回过神。   她当然也不傻,知道没有看房子送老公这种好事,把目光从沈宴脸上收回来之后,很快入戏地摆出一副在自我检讨的表情,然后在脑海里编排了一整串知乎教给她的话术,小声道:   “我知道不能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但毕竟是以后要住的,总得尽量找最好的吧……要是买了新房不能住得舒服的话,那还不如不买……或者我们再去看看其他的,也不一定就确定是这套,说不定就找到更便宜的了……”   慕久从小跟她爸装可怜的招数就是一绝,这会儿耷拉着嘴角垂着睫毛,语气也跟着黯淡下去,一副被生活和男朋友磨平棱角的样子,谁看谁痛心。   这就导致房子的业主憋闷归憋闷,对她一个小姑娘也发不出什么火来,加上最近生意上周转不灵的缘故,这房子已经抵押了好几次,确实着急卖。话到这会儿也只能试探性地松了口,问:“那你们说说吧,目前的预算大概是多少?”   慕久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飞快抬头去看沈宴。   但沈宴没急着压价,而是摆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长叹了口气问:“您一开始报的价是一千四百七十万,带上车位一共一千五,是吧?”   对方点点头,眼看都谈到价位了,便以退为进道:“要不这样吧,你们要是诚心想买,我们就尽快把这事儿定下来,房子价格不变,车位我就算送了,那三十万就免了,您看行吧?   慕久闻言,眼睛跟着一亮,没料到这说都还没说,对方一下子就砍了三十万。   但沈宴听完没什么反应,反而深深皱起了眉心,看看她再看看这套房子,似乎还在考虑。   对方业主看他这样,只好再次推销:“我看你也是北城人,应该知道的,海淀这片的学区房都紧张,我这边小学划得又不错,等你俩结了婚生孩子,小孩儿上学的问题就解决大半了。”   慕久的眼皮跟着乱跳了两下,有点没明白他怎么突然从房价聊到了生孩子,但直觉告诉她不能让对方在这方面占了上风,当机立断地回他:“我不生孩子。”   “您什么?”对方明显被这话杀得措手不及,之前这里也不是没有过小两口来看房,但问的都是学区政策变了之后入学怎么怎么样,就没听过还有直接咬死说不生孩子的。   这头慕久话音刚落,就收到沈宴疑惑的目光,也意识到自己把话说得太死,这样不利于谈判,没准就被打成是来砸场子的了。   于是赶紧解释:“嗯……是这样的,我专业是学舞蹈的,要是真怀孕生孩子的话,形体就完全变了,以后想再回去跳舞会很困难。我们这行基本都是过了黄金年龄才考虑孩子这些事,像我现在这年纪还没得很呢。”   说到最后偷偷瞥了眼沈宴的脸色,就发现他正低下头来看她,只不过视线越过她的脸落在她短裙下纤细的小腿上,然后很快收回,露出了点了然的神色。   这边房子业主听她这么一解释,大概也明白了:“就像杨丽萍那样的是吧?跳孔雀舞,这么个年纪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慕久“嗯嗯”地乖乖点头,带了点讨巧的意味。   对方估计也吃不消她这副模样,很快转过头,刚才推销的节奏被打断,这会儿也不想再说什么套话了,对着沈宴道:“行吧,我都明白了,那现在就是这么个回事儿,你俩要是觉得行就商量商量报个价,合适的话咱们就定下来,过两天就去办手续。再说海淀这片以后的房价只会涨不会跌,到时候要想换套更大的,把这里卖了也赚。”   沈宴闻言点点头,直到这会儿才露出点意向,道:“主要我工作的地方离这儿近,买在这里是准备当我们俩婚房的,也没实力拿来炒房,以后房价涨还是跌还真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再说就算以后真要换房,这套到时候就剩二三十年权期,也不值钱了,赚是没法儿赚的……”   业主听他还在这儿打太极,聪明地没接茬,就这么听着。   之后总算等来沈宴的真实目的:“但这套房子各方面都不错,我跟我女朋友也喜欢。您如果肯降再点的话,我们也就不到处看浪费时间了,跟您尽快签合同。之后也尽量把支付周期给您缩短,最好是贷了款就一次性付清,这样不欠您钱欠银行,大家都能把心放下来。”   他说话的时候,慕久就在边上扮演乖巧女友,一个劲儿地点头。   对面业主听完,忖了大半天,最后道:“这样吧,你要能一次性付清的话,我能再给您降个二十来万,还带车位。要再低的话可没办法,我就亏大发了,没法儿给您卖。”   他话音刚落,沈宴也不再给他考虑的时间,径直道:“那您看这样吧,我要是这两周内就给您把钱汇过去,您再往下调个十万,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不行的话也没办法了,我接下来又得装修又得办婚礼,手头的资金实在是紧张,只好再到处看看。”   他这会儿进剧本已经完全不用打草稿了,要不是慕久清楚他的底细,这话诚心的能让她都产生自己男朋友穷得叮当响还执意要结婚的错觉。   只好在沈宴这报价并不会让人完全无法接受,尤其是一次性付清那一条,对对方来说总算能解燃眉之急。   于是在中间又过渡了一套你来我往的太极后,房子最后还是以一千四百四十万这个价格成交,勉强算是双赢。   ……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北城林立的高楼间铺着淡金色的霞光,把高耸的蓝色玻璃幕墙都映得温柔无比。   沈宴这会儿占完便宜心情明显好的不行,上车后第一时间放了首歌,说话的调子听起来也轻飘飘的,带着点京腔问她:“送你去哪儿?”   慕久本来还挺为他高兴,转眼听到这句过河拆桥的话就立马没了兴致,没好气道:“这就送我回去啊,你也不想着请我吃个晚饭什么的?我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说的也是,实在不好意思,”沈宴笑起来,话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实在没多少歉意,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想吃什么?”   “你平时都爱吃什么?”慕久反问。   “我?”沈宴很少被问这个问题,闻言还真得想一下,片刻后回,“什么都行吧,我不挑。”   慕久听他这么说就不客气了,道:“那就吃日料吧,你有什么推荐的?”   “苏州街就有家不错的,我打个电话问问还有没有位置。”沈宴说着,示意她帮自己拿一下手机。   慕久听到要预定就知道价格不便宜,于是边把手机递给他边道:“要是没位置的话就算了,我也挺想吃麦当劳的。”   毕竟他刚刚才买了套房,日料的价位又没个准,说不定就把他给吃破产了。   只不过沈宴在听到这句麦当劳从她嘴里出来后便挑起眉,颇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而不等他说什么,电话那头已经接了起来:“沈先生您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   只得暂时收回视线,回答:“今晚还有包间吗?”   “有的,您那边大概几位呢,晚上什么时间来?”对面又问。   “两位,六点左右到吧,”沈宴说完,那头又问起名字,皱眉想了半天才回答,“另一位叫慕久吧,爱慕的慕,长久的久。”   慕久乍一听他喊自己的名字,连腰杆都下意识挺直了不少,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他。   没想到这人不但记得她的名字,还知道怎么写。   然后等他挂断电话,稍一侧脸就对上她扑闪的眼睛,有些好笑地问她:“怎么,订都订了,吃麦当劳还是日料?”   慕久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第一顿就吃这么贵好像不太好,垂眼抿了抿嘴唇,问:“很贵吗?”   沈宴这下是真被逗笑了,没想到她这么个大小姐还在意起这点来了,轻声调侃了句:“惦记着给我省钱啊?”   慕久冷不丁被他戳穿,尤其这人还一点不觉得感激,只能硬着头皮回:“怎么样,没见过我这么善良的人吧?”   “嗯,是没见过,”沈宴佩服地点点头,紧接着道,“那待会儿吃个主食就走吧,剩下那些又贵又吃不饱的咱就不点了。”   “……”慕久听他这么顺着杆子往上爬,总算翻起了白眼,闷声道,“你想得倒挺美,我偏挑贵的吃。”   --   只不过沈宴打趣归打趣,实际上那家店只接受套餐预定,等两人在包厢里落座的时候,当天定食的菜品已经用毛笔字工整地抄在印着金银箔的和纸菜单上,上面还写着沈宴和她的名字以及日期。   慕久拿过菜单看了眼,瞥见上面的几个顶级字样就知道他请她的这顿也算是大出血,便安安分分地坐好,抬头时还忍不住冲他弯起眼睛笑笑。   沈宴被她这一笑看得有点起鸡皮疙瘩,接过服务员给他倒好的清酒抿了一口,然后在她准备给慕久也倒上的时候及时打断,轻声问了她一句:“你喝酒吗?”   慕久看着他,最后犹豫地摇了摇头。   虽然在家里也被她爸怂恿着喝过一点红酒,她对自己的酒量有个很隐约的认知,不过这会儿出门在外还是算了,就算她挺相信沈宴的,毕竟还没到这年纪。   沈宴看她还挺自觉的,微不可见地翘了翘唇角,一边对服务员道:“上壶茶吧,剩下的酒也可以撤了。”   服务员应了声“好”,半跪着从榻榻米上退下后,推门离开。   这头沈宴转回视线,看她一眼后问:“你不是北城人吧?”   “不是,我是杭城的。”慕久回答,手上不自觉玩起那只空空如也的清酒杯,上面的手工锤纹入手软滑,杯底带着深蓝色的渐变和金箔装饰,想来连杯子也价格不菲。   “在这儿读书吗?”沈宴垂了垂眼,又问。   “嗯……舞蹈专业。”慕久只能顺势往下编。   沈宴点点头,把清酒杯放回木当中,又道:“不过现在不是暑假吗?暑假怎么也留在这儿?”   慕久这才意识到这个破绽,愣了一下后回答:“嗯……是在放暑假啊。不过我接了个在集训机构当助教的活儿,就留在这儿了。”   说完后连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胡说八道的本事。   沈宴闻言,有些意外地一挑眉,然后问:“那我待会儿送你回哪儿?集训机构?”   慕久看他没怎么起疑,也放下心来,满脸写着真诚道:“嗯,我到时候把地址发给你吧。”   “好。”沈宴应下。   定食的前菜很快就上来了,一共有七道,分量很小,只是用来开胃的。   慕久之前没来过这家店,但尝了口蟹肉配海胆鱼子酱后,发现这里的食材和出品都还不错。   尤其在对面坐着一个秀色可餐的男人的情况下,这里朴素的暖色灯光和桌椅都被衬得格外贵气,生生把八分的食物给提到了十分。   以至于慕久就着美色尝完面前的几道菜品后,才总算想起来一件事,有点突兀地问他:“对了,我一直忘了问,你多大了啊?”   虽然想的是远了点,但她挺怕沈宴只是看起来年轻,事实上和她年龄相差很大。这一来就算她能接受,她爸妈也会有顾虑。   这头沈宴闻言,手里的动作稍顿,下一秒脸不红心不跳地回:“三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鬼话连篇・宴:我三十了   慕・自作多情・久:哦,那太老了,不爱了,88   -全文完- 第11章 朝思慕久   “啊?”慕久被这数字吓到,在脑海里飞快算了一下年龄差,简直要怀疑人生。   “怎么,看起来不像吗?”沈宴忍着笑抬眼,或许是因为灯光,又或许是因为那半杯清酒,漂亮的桃花眼尾部泛起一点红,带着点揶揄的神色,难免让人联想起古时候风流打马的纨绔子,看一眼就要落入属于他的春光中。   但慕久这会儿实在有点被他的年龄打击到,也没心思跟他斗嘴了,只是恹恹垂下视线,回了句:“那你保养得还挺好,都三十了,看起来还跟年轻人似的……”   沈宴也没想到她真就信了,听到这句“保养得当”和“年轻人”的赞美后,总算绷不住笑场,一面端起茶杯啜了口,努力压下笑意。   慕久听这老男人竟然还在笑,忿忿地用筷子戳了一下食器里的清酒煮鲍鱼,都不想再抬头看他。   沈宴瞥见她手上的小动作,这才放下茶杯,见好就收道:“怎么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看着真像三十了?”   “?”慕久飞快抬起头,眼睛都跟着亮了亮,问,“那你多大?”   “二十四。”沈宴轻一耸肩。   “那就好。”慕久顿时松了口气。   虽然说还是比她大整整七岁,但怎么也比三十岁好啊。   沈宴看她这副模样,没忍住挑了挑眉,问:“我二十四你高兴什么?”   “没有没有……”慕久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太明目张胆,赶紧低头否认,下一秒把那粒被她□□许久的鲍鱼塞进嘴里,开始埋头苦吃。   沈宴见状,便当什么都没发生地点点头,收回视线。   前菜过后是刺身六点,按照由浅至深的风味和口感呈入,服务员帮两人磨好山葵,在温过的茶具中续上茶水后便退出包间。   也不知道是刺身太好还是沈宴确实不想主动开口说话,慕久看他一言不发地一直尝到金枪鱼大腹,才总算想出来一个话题,道:“你买了新房子之后,你爸妈会搬进来跟你一块儿住吗?”   “不会,”沈宴很快摇头,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道,“我妈跟我外婆一块儿住,她俩在东城住惯了,邻里间也熟,搬到这儿来反而不方便。”   慕久听到这句,就是再粗心也意识到他说话间总会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他的父亲,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当下并不好打听得太私密,只是想了想又问:“那新家就你一个人住的话,买这么大干什么?”   “不止我一个人,跟三只猫一块儿,它们整天待在家里,总得有活动空间。”沈宴放下茶杯,在提起自家猫的时候,连声音都不自觉温和了许多。   “你有三只猫?”慕久有点意外。   沈宴点点头:“那天你在密室看到的叫十一,还有只叫小八的狸花和只叫小七的三花。”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手表后又道:“所以晚上九点之前我得回家给它们开饭。”   “哦……那我快点吃。”慕久听出他的暗示,自觉加快了用餐速度。   沈宴看她这副样子,只觉得这小姑娘挺傻,出声提醒了句:“现在才六点半,倒也不用这么快。”   “……”慕久一听也反应过来,有些窘迫地放慢速度,末了咽下嘴里的东西,又问,“你的猫都是用数字起名的吗?为什么啊?”   “因为都是流浪猫,按捡到的日期取的名,贱名好养活。”沈宴回答,话到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忍住弯起唇角。   “都是流浪猫啊……那你养得还挺好的,十一看起来一脸贵妇样。”慕久想想当时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样子,完全想不到那只漂亮的银渐层竟然会是流浪猫。   沈宴闻言笑起来,手指轻点桌面,道:“十一是男孩子,估计是从哪家跑出来了,脾气大得很,整天要人祖宗似的伺候,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先死乞白赖躺我家门口来的。”   “那另外两只呢?”慕久发现他谈起猫的时候连话都多一些,跟平常懒懒散散的模样完全不同。   “另外两只啊……小八是从酒吧边上的垃圾箱里捡的,那会儿才两个多月,估计是生下来没人要就给扔了。一开始接到家里浑身都是跳蚤跟猫藓,防备心又重,一直治了两三个月才好,”沈宴想到那会儿也觉得头疼,轻按了按太阳穴后又道,“不过现在脾气也不怎么样,成天在家里挠沙发,隔几个星期总要挨顿打的。”   慕久听他这么一说,就想起他那张教训意味很浓的微信头像,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至于小七……好像是我妈有天买菜的时候一路跟回家的,估计是跟她有缘吧,也很讨老人喜欢。不过因为我这儿已经有两只猫了,就接过来一起做个伴,偶尔三只一块儿送她那儿玩。”沈宴说完,服务员刚好进来撤碟子,上了松叶蟹和黑松露茶碗蒸。   慕久喝了口茶,没忍住轻叹:“真好,我一直都想养只猫来着。”   “那为什么不养?”沈宴问着,手上把空了的清酒杯递出去。   “我妈对动物毛过敏,她身子金贵得很,所以家里是养不了了。”慕久想起这事就憋屈。   “大学宿舍也不能养么?”沈宴拎起吃碗蒸用的青瓷小汤匙,顿了顿又道,“实在不行,还可以在外面租个房子。”   慕久听到这句,手上的动作一顿,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人设是大学生。   于是紧急思考了两秒后,急中生智道:“因为我们舞蹈生……基本都是住校的,每天出早功上晚课,一天要流五六次汗,在校外租房的话来回太浪费时间,也没精力养猫。”   沈宴点点头,尝了口蒸蛋后问:“要这么说起来,你读的大学应该还不错吧?每天都这么辛苦。”   或许也是他接触的圈子不同,在他的刻板印象里,一些艺术院校的学生……好像没几个这么刻苦学习的。   “我……”慕久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时乱了阵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好,只能握紧手里的汤匙。   瓷勺边缘在平滑的蒸蛋表面压出一道新月形的痕迹,随后破碎下陷,黑松露鹅肝的酱汁顺势流下去,很稠,颜色像血。   末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顶着负罪感把勺子抽出来,轻声道:“我是北舞的,学的专业竞争又比较大,大家都很努力,所以辛苦一点也正常……”   “这样啊,”尽管沈宴不太了解这些舞蹈院校,但能在前面冠上北城的两个字,在国内不是数一也是数二,于是笑笑道,“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厉害的。”   “……哦。”慕久握着汤匙的手重新捏紧,只能心虚地点头应下。   ……   套餐的菜品很多,五品料理过后还有七贯寿司,尽管慕久事先已经交代过米饭需要减半,到头来还是被寿司撑得脑袋发懵。   然而更离谱的是因为沈宴是这里的老客,今天给他们捏寿司的料理长生怕他们吃不尽兴,在寿司撤掉之后又带了盒羽立海胆进来,二话不说包了黄澄澄的两大个,说要请他们尝尝。   慕久碍于料理长的热情,只好微笑着硬着头皮往肚子里塞,然后在对方笑眯眯地看她吃完、又问她“some more”的时候赶紧摇头,用英语道谢三连。   好在那头沈宴估计也饱了,简单跟料理长交流了几句今晚菜品的口味,最后在对方向他鞠躬时也礼貌地低下头,用日语回了句“多谢款待”。   慕久原本看他吊儿郎当的,倒没想到他的英语说得很流利,几乎接近母语使用者的口音。甚至那句日语……听起来都有模有样的,跟动漫里一样。估计是跟这些料理师傅认识久了,在他们那儿学了一两个短语。   这头寿司碟子撤下后,整个套餐以一道和风抹茶卷和高档日料店必有的静冈蜜瓜作为收尾。慕久虽然饱,但在这类Omakase专门店不把菜品吃完总是不礼貌的,加上甜品是女人的第二个胃,到底还是光盘了。   然后累得只能懒洋洋地瘫在那儿一边喝茶一边消化,让沈宴先一步去结账。   只不过消化的过程中,慕久还琢磨了几眼包厢里的装潢,最后把视线落到面前的食器上,以及手边那张印着她名字的菜单。   和纸上不规则的金箔在灯下细腻地发着光,配上菜单上字迹端正隽秀的小楷,很有仪式感。   慕久见状,便直起身把沈宴那头的菜单也拿了过来,他的名字好听,写起来也好看,落在和纸上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大概是她饱饭思□□,这会儿脑袋又有点昏沉,盯着菜单看了半天后,忍不住把他们俩的名字凑到一起,总觉得这个画面好像象征着什么。   谁叫他们俩的名字都是两个字,后面还落了“先生”“女士”的称呼,看起来很整齐。   以至于到头来,这两张叠放的纸越看越像婚礼请柬之类的东西,慕久之前参加亲戚家婚礼的时候见过粉纸烫金的请柬,知道上面会端正地写上新郎新娘的名字,就比如现在的“沈宴先生”、“慕久女士”。   慕久想着想着也觉得羞耻极了,只好放下菜单,一口接着一口地借着喝茶平复心情。   直到门外传来服务员拖着木屐引路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瞄了眼那两张菜单,然后做贼似的飞快把它们顺到了自己包里。   这头几乎是刚把挎包的锁扣扣上,那头服务员已经拉开了门,沈宴在外面看了她一眼,问:“走吗?”   “走。”慕久拿着包从榻榻米上起身,拖上门外的拖鞋后跟上他。   --   到舞蹈机构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慕久从沈宴的车上下来,很客气地对他挥挥手说了句“再见”。   在这种要分别的时候,她反倒变得比刚见面的时候拘谨许多,尽管很想提一下联络方式的事,很想问他“我没事的时候能给你发微信吗”,但这些话兜兜转转到了嘴边,还是没骨气地咽了回去。   车里沈宴听到她的道别,似乎回了声很清浅的“嗯”,但被发动机低低的轰鸣盖过去了。车子一阵阵传递出的热气扑上她的小腿,在夏夜里有些躁动。   很快,车子重新启动,掉头汇入主干道的车流。   慕久站在原地看了好几眼,又怕他在反光镜里发现自己,最后只得默默抬脚,转身踩着一地久经酷暑的蝉鸣和路灯下槐树的叶影回宿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6 20:00:00~2020-08-29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就不改名字了、培根芝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十 20瓶;超忆症患者、不会游泳的鱼 10瓶;哪儿来这么多如果 6瓶;渊樱浣 5瓶;秦时明月、尔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朝思慕久   虽然今天大多在空调房里,但慕久光是从机构门口走到三楼宿舍的这几步路就流了一身汗,等洗完澡躺在床上,她的上铺扒拉着栏杆挂下头来问她:“你今儿去哪儿了?我们晚上一起去ktv你都不来?”   “下午去桌游吧了,刚刚去吃了日料。”慕久拿枕头把她的长头发赶开,一边回。   “就你一个人?”上铺只好收回自己的头,又问。   “不是,”慕久把枕头放回原位,转身面对着墙压腿,慢吞吞地解释,“我有个……叔叔在这儿做生意,今天晚上是他请我的。”   上面听到这话,没劲儿地“哦”了声,道:“行吧,那我这儿戴耳机五排了,大家想关灯就关灯吧,都早点睡,明天又得出早功了。”   寝室里的人闻言都纷纷哀叹了声,那头最靠近墙上开关的上铺伸出来一条腿,用脚趾把头顶的日光灯踩灭。   然后在黑暗中,有人忽然打鸡血似的叫了句:“同志们!坚持!还有六天就解放了!爷要回家!”   紧接着有人蔫蔫地回:“然后开学回学校做数学题么?什么三角函数啊、立体几何啊……完了,还有什么大题来着?”   “概率和函数?什么双曲线导数P点Q点动来动去,一拿到卷子我就阿巴阿巴……”   “卧槽……那你比我强,你还知道什么是双曲线,我连听都没听过……”   她们在那头忽然激情聊起数学题,慕久却没怎么听进去,盯着手机上某人的微信看了很久,只是到最后也没发出去一个字。   他们毕竟不熟,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她主动开口说什么都觉得奇怪,总不能给他转个几千块晚餐钱。   末了只能长长叹口气,退出来给顾湘打字:   【美女在吗[流泪][流泪]】   对面很快没脸没皮地回:   【美女在的[害羞]】   慕久看到之后,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冷静,毕竟黑灯瞎火不好惊动室友,这些话题也不太方便和她们分享,然而手指已经在键盘上跳得飞快,疯狂输出微信表情以表达自己内心的躁动:   【我完了我完了[流泪]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密室遇到的那帅哥吗,我发现我真的喜欢上他了[流泪][流泪][流泪]真的太离谱了[流泪]】   顾湘看到后愣了一秒,总算想起来是哪个密室帅哥,于是回复:   【???】   【不是吧姐,这么突然?】   【你清醒一点[撇嘴]】   慕久早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屁话,所以几乎是她刚发完,她这头就回过去了:   【我今天去桌游吧又碰到他了,那家桌游吧也是他开的,之后还跟他一起去买了房,晚上还一起去吃了日料】   顾湘被“买房”这两个字看愣,皱着眉头一脸匪夷所思地回给她一串:   【???????????】   慕久见状,只恨自己这会儿没办法发语音,只能一截一截词不达意地给她转播当时的状况:   【就是我今天在桌游吧遇到他的时候】   【他朋友叫我过去跟他们一起打台球(虽然到最后我也没打成……)】   【然后他打完就说要走】   【我就死乞白赖跟过去了】   【谁知道他是去买房】   【唉算了,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反正就这么回事吧,就买了房还吃了饭】   【所以我现在不但知道了他新家的地址,还知道他现在没女朋友,嘿嘿】   【不对……完了,我好像忘了他家的地址了,今天是他开的车,我没留意】   【草!!!!】   顾湘好容易等她叽叽歪歪完这么一段话,甚至还没怎么看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斟酌着回:   【……………………】   【所以呢,你喜欢的点在哪儿啊?】   【因为他有钱在北城买房吗?还是因为他请你吃了晚饭啊?】   慕久本来正兴致勃勃地等她跟自己一块儿鸡叫,谁知道她发来的是这么串直男言论,只觉得迎头泼来一盆冷水,也不知道是顾湘本人狗,还是被她那青马竹马给带狗了。   于是字字戳心地给她回:   【顾湘,你是猪吗!!![敲打][敲打][敲打]我无语了!!!】   【我当然是馋人家身子了!】   【他各方面长得完全狙中爷的审美取向,那脸、那身材、那翘臀[流泪][流泪][流泪]这么跟你说吧,别说他有钱买房了,我当时甚至都想掏钱给他买房了,你懂我意思?】   她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顾湘就是想不懂也困难,想了想发:   【好吧,那我懂了】   【不过你再过两天就回来了吧?喜欢有屁用啊,一个天南一个海北的[白眼]】   慕久看到这句,刚刚还有点血气上涌的脑子再次被冷水泼醒,也不得不冷静下来。   最后只能恹恹地咬着下唇,告诉她:   【我知道啊】   【不过我今年年底就要去校考了,我可以考北舞啊。他的酒吧离那里很近,房子又买在紫竹桥,到时候肯定会再遇到的。】   顾湘看到这句,也不知道该说她胸怀大志还是色令智昏,竟然会想为一个才见过几面的野男人考去北城。   于是忍不住发:   【宝,你遇到的不会是什么男狐狸精吧,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你先冷静冷静,对方要是想拉你去什么组织赚大钱,千万别去,八成是搞传销的。】   慕久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给她回了个省略号。   但一面也不得不承认,沈宴的确有做狐狸精的潜质,并且绝对是祸国殃民级别的。   那头顾湘看她有点不爽,也不敢再拿这种小姐妹情窦初开的事开刀,换了个话题问:   【那你想考北舞是认真的吗?你前几天不才说你考不上吗?】   毕竟像北舞这样的艺术类院校,录取计划里中专艺校的学生就占了一大半,其中北城本地的中专艺校又占一大半。像慕久这种又不是本地又不是中专艺校的,一个省也就那么一两个,这都不是过不过独木桥的问题了,是命里无时莫强求的问题。   慕久看她这么问,当然比她更清楚这事有多离谱,离谱到她不但得在校考表现上排进专业前五十,还得在学科成绩上两开花,要不校考过了也没用。   但让她压力更大的是,她今天晚上脑子一抽,竟然在沈宴面前贷款了北舞学历。现在这事对于她而言,已经不单单只是一管鸡血了,还赌上她的尊严、品格和一段可能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单相思。   慕久想到这里,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头发,有点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嘴那么快,就是挑所好考一点的也行啊,简直是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但一面还得装作心态很好地给顾湘发:   【努努力嘛,梦想总是要有的……再说这不还有半年呢嘛,你看我这天资,那不是随便追一追就考进去的水平?】   顾湘看了,有点哭笑不得地叹口气,回她:   【okkk,那你加油吧,希望两个星期后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密室有个帅哥】   【当然,你要是记得的话,希望等你考上之后对方也还记得你是谁并且还是单身】   【[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慕久被她接二连三的两句话扎得心都穿了,气得咳嗽了好几声,手上很快发:   【顾湘,你不给爷泼冷水会死吗!!!】   【[企鹅喷火][企鹅喷火]】   --   一周后   慕久在八月二十八日结束暑期集训,从北城返回杭城。   她在这里有个从小就教她的一对一舞蹈老师,也是从北舞毕业的,所以这次去北城集训的主要目的倒并不为更好的教育资源,只是她爸妈想让她锻炼锻炼独立能力,看看国内那些更厉害的舞蹈生,顺便提早适应大学里大家都满头大汗地排队挤澡堂的盛况。   以至于她陡然从零点九米的宿舍床和大澡堂回归她温暖的家时,头一晚躺在床上都有点睡不着觉,半梦半醒间总觉得自己翻个身就会掉下去,一夜惊醒了好几次。   然后好容易等她休整了几天,适应了家里的床,就得为了应付十月份的选考科目考试苦巴巴地背起书包去上学,下午上完课还得继续回来练舞。累得她妈整天让阿姨给她炖十全大补汤喝,到头来被秋风一吹躁得慌,流了两天鼻血才停。   等到选考的前一周,她的舞蹈课基本停了,最多早上起来跑个五公里保持体力,晚饭前练技巧组合,洗完澡后一边压腿一边背该死的政史地。   一般这种时候,顾湘作为班里文科成绩拔尖的老同志,不但会把她精心整理的笔记发给她一份,还会开麦给她扶贫,在她问出“不是吧不是吧,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论这么多全要背吗”的时候告诉她:“嗯,主要背概念和基本特征,科学宏观调控可能会考材料大题,后面紧跟着的‘围绕主题,抓住主线’也很重要,还有最后一块提高开放型经济水平那儿,都要背。”   “我吐了你干脆杀了我吧,这不可能背完的。”慕久听完这话嘴都打哆嗦。   顾湘转了转手里的笔,随口戳准她的命门:“你才到这儿就想死了啊,还想不想去北城找男人了?”   慕久听到“男人”两个字只好轻吸一口气,把自己的假哭憋回去,回她一个“想”字,一边认命地用荧光笔在考点笔记上拉出一大片线,还做了好几个标记。   “唉,你也别太担心,就政治跟历史要背的多一点,地理最多背几个气候图和洋流,基本都挺简单的,”顾湘一边说着,手上卷子的选择题刷得飞快,末了道,“不过你今天要背到几点啊?我估计刷完这套卷子就睡了,政史两门我都背得七七八八了。”   “没事,你早点睡吧,我今天把这什么……经济生活政治生活都先过一遍,明天再过一遍文化生活和哲学,然后再花两天时间突击一下选修……”   慕久掐指一算,最后发现要是真想背完,她就是有七七四十九天都不够用。   一时间有点绝望地往拎着笔记往地上一倒,左腿跟着举上来,压过头顶脚尖贴地,嘴里碎碎念着给自己洗脑:“唉,可以的可以的,三门不行就考两门,两门不行就冲击一门……反正来个一百六一百八就够用了,要实在不够,大不了当模拟卷做了,明年四月份我卷土重来。”   顾湘听到这话也无语,回她:“姐姐,你但凡背一背,傻子都有一百八。有这时间抠分还不如赶紧抱完佛脚赶紧睡,明天不又得起来跑步吗?”   “行了知道了,背那什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去了,你也早点睡吧。”慕久听了,长叹了口气,挂断电话。   只不过把手机从微信聊天界面退出来时,她的视线不小心瞥见微信置顶里的某人,头像依然是那只叫小八的狸花猫,备注是“沈宴”。   而里面的聊天记录只有一条,是沈宴在同意申请之后自动弹出的“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慕久盯着看了一会儿,虽然对着这空白的聊天记录有点不服气,但光是看到他的头像,想到自己当时说的那句“我是北舞的,古典舞专业”,好像就有某种信仰或是执念存在,逼着她咬牙往前走,要一直走到他面前去。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她放下手机坐起来,开始轻声念笔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同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结合在一起的,是市场在国家宏观调控下……”   然而才念了个开头,她的房门就被敲响,慕久刚提起的一口学习冲动生生被打散,没好气地说了声“进”。   她爸慕航从门缝里探了个头,看她还没睡,这才乐乐呵呵地端着水果进来,一边问:“还学习呢?”   “嗯,”慕久应了句,瞟他一眼后回,“行了,水果放下,人走吧。”   “这么狠心啊……”慕航啧啧一声,把果盘放到一旁的小茶几上,在她面前的沙发上坐下,问,“那爸爸要是想跟你聊聊正事呢,也不给聊?”   慕航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但因为从小家境宽绰,没做过什么粗活累活,气质上看起来很儒雅。加上今晚大概是参加了什么酒会回来,西装革履的,配上他的高个子大长腿,身板又直,完全看不出一点油腻中年男子的影子,反而帅得过分。   所以这一对比,慕久从个子到五官上都能看出点他的影子来,简直像在照镜子。这会儿已经被他打扰了,也不再挣扎,放下笔记后问:“你找我能有什么正事?”   慕航从果盘里叉了块凤梨递给她,脸上的表情很温和,一副父慈女孝的模样:“我不是看你这几天辛苦么,天天背书背到大半夜,弄得我也挺心慌,想着你小丫头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这么发愤图强过,就想着来问问你……”   慕久才听了一半,露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打断道:“爸,你有事儿吗?别人家小孩不好好读书家长来问也就算了,我在这儿勤奋刻苦你也问?你是真闲着没事干啊。”   “啧,我当然不是这意思,”慕航不紧不慢地否认,也只好换个问法,“我听你妈妈说,你从北城回来之后忽然就看上北舞了?觉得那儿好?”   慕久闻言顿了一下,很快眨巴眨巴眼,面不改色地回:“这不废话呢吗?我们集训那些老师都是北舞的,古典舞专业公认的全国第一,那儿不好哪儿好?”   “这样啊……”慕航点点头,瞥了眼她划满荧光笔标记的笔记,又问,“那你这两个月练下来,有没有问问你那些舞蹈老师的意见,她们说你有多少把握?”   慕久把剩下的凤梨塞进嘴里,一边递回水果叉一边回:“这还真说不准,我现在都跟于老师一对一,她说我跳得不错,也不知道别人水平怎么样……反正还得看十二月省统考吧,到时候全省里面的排名出来,就大概有数了。”   “行,那爸知道了,”慕航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时,又忍不住对她道,“不过爸昨天跟你牟叔叔吃饭的时候聊起来,说是那边光有实力还不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总得先跟老师们眼熟眼熟……所以你心理压力也别太大,到时候考前爸帮你打听打听,你量力就行了,知道吧?”   慕久听完,当然也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没好气地挥手赶他:“去去去,你别成天跟我搞这些歪门邪道的。学校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考得上就考得上,考不上我也不会去里面当混子的,要不到时候连排舞都跟不上,多丢人啊?”   “行行行,你有这想法是好的……反正最后要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还有你爸呢,爸帮你想办法……那你今天也早点睡,别熬太晚啊。”慕航听她这话,不好跟她把一些所谓的竞争的遮羞布给扯明白,只好一边叮嘱一边往外走。   “嗯,知道了。”慕久摆摆手,头也不抬。   然后一直等他把房门关上走远后,她才放下手里的复习资料,躺下来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   片刻后忍不住翻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沈宴的聊天界面。   说实话,她爸刚才跟她说起那件事的时候,有些事情他们都心照不宣。   有些人从小到大就享受过许多因为出身带来的优待,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会忘记这是一种特权。   但是现在,正因为已经跟那个人撒过谎了,她不想靠着一些非常规的手段进入那所大学,也不想在那之后仍然要藏着个秘密,时刻提醒她是个德不配位的人。   她想靠自己的实力考进去,这样才能在以后再遇到的时候告诉他:“我真的是北舞的,只是提早告诉你了而已。”   慕久想到最后,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考虑得太远了,毕竟现在连他还记不记得自己都是个未知数,这样太自作多情。   只是这样自嘲的念头一浮现,随之而来的就是冲动――   她忽然很想很想,给他发条微信。   也不用说很多话,只要他能在看见之后跟她说一句“好好背书”或者“考试加油”就够了。   于是她把熄灭的手机屏幕重新摁亮,一边在脑海里思考该怎么措辞,一边试探性地点了两下他的头像。   手机页面在双击头像之后似乎卡了一下,慕久盯着图标,心一下子跳得很快。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你拍了拍沈宴”的提示语下面紧跟着一条消息,上面显示:   “S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宴:我,莫得感情   慕久:那你死吧:)   -全文完-   【很快会解释的,别骂别骂】 第13章 朝思慕久   慕久看到这行提示后发了好久的呆,等到回过神来,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沈宴把她的微信给删了。   然而她对此毫无察觉。   以至于这两个多月来,她可能一直都在对一个僵尸联系人朝思暮想,把他当做自己努力的动力,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以后。直到现在这个假象被戳破,惊觉沙漠绿洲只不过是海市蜃楼。   慕久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瞬间甚至都没办法分辨这是种什么心情,只知道再回过神来时,眼睛已经酸涨得有点疼。   她或许还不至于贫瘠如沙漠;但沈宴之于她,现在看来倒确实是一场幻梦。   要不他怎么叫沈宴,她当时还上网查了,《晋书・段灼传》中写“肆志沉宴,作靡靡之乐,长夜之饮”,“沈宴”的意思是“耽于宴乐”。   所以还是她太年轻,被投射出的一些不该存在的错觉蒙蔽了,以致思慕日久,而他自始至终不过是无心之举,席中人哪看席外事。   慕久的思绪落到这儿时都身上都有点发抖,总算分辨出这是种什么感受,大概是委屈也有,愤怒更多,除此之外是无所适从的尴尬和可怜,甚至都没办法抱怨什么。   毕竟这种联系人的关系就是可以单方面解除的,不管她认为他们之间的交集如何,只要他并不想让这种交集存在,就可以解除。   这甚至都是为彼此保留体面的做法,毕竟她在路上被奇怪的人要了微信之后,也是等到晚上回去才一个个删掉的,只能说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她被删了。   慕久坐在那儿这么想着,努力给自己开导,然而到头来,她还是发现自己咽不下这口气,甚至越想越气了。   她原本还算平静的喜欢被他剪断之后,掺杂进了被拒绝的恼羞成怒,就这么原地打成了个死结,反而让她更加念念不忘,恨不得今晚就坐飞机冲到他面前问为什么。   以至于半分钟后,在顾湘接起电话时,对面响起她劈头盖脸密不透风的话:“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沈宴他就是个王八蛋!臭渣男!人渣!他竟然敢删我?我长这么大还没被谁删过微信呢!怎么了,我难道长得很丑吗?我躺在他列表里让他觉得碍眼了?我又没主动骚扰过他,怎么就碍眼了?怎么就非要删了?他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坏了,想加我微信的男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竟然敢删我?!”   顾湘被她这嗓门和语速听得脑子发懵,直到她说到最后肺里实在没气,不得已要停下来时,才颤巍巍地问:“那个……你说的臭渣男是哪位啊……?”   “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北城密室遇到的,我刚刚微信拍了拍他,结果发现自己被删了!气得我现在想连夜飞去北城暗鲨他!还有个屁心情背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慕久说到最后已经有点语无伦次,只能靠猛拍大腿来抒发自己的悲愤。   “啊这……”顾湘闻言,一时也有些语塞,绞尽脑汁半天后,只能试图安抚她,“你先别生气吧,现在还是背狗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比较要紧,千万不要因为渣男影响自己的前途……删微信的事等你考上北舞再找他理论也不迟,反正他不是在那儿开了店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不是,他都把我给删了,我还跟他理论个屁!我有这么掉价吗?我以后想要什么男的找不着啊,我非得在这渣男头上吊死?我有病???”慕久这会儿就跟吃了枪炮似的,听到什么炮轰什么。   “呃……”顾湘的话被打断,抿了抿唇后,只能昧着良心跟她强行扯掰,“话倒也不能这么说吧……你换个角度想想,他把你删了,不就等于他也会把跟你差不多的美女都删了么……这样跟来者不拒相比总是要好一点吧……要不你呃,打个比方吧,万一你跟他在一起了,他删掉这些女生总比都留着好,还挺守男德的……”   “……”慕久听完这番话,身上的火气一下子被扑灭了不少,努力顺着她的思路往下想,“照你这么说……倒也不是没道理哦……而且我碰到他的几次,他身边也没什么异性朋友,也不会主动在微信上找我聊天……还挺有定力的。”   “emmmm……”顾湘没想到她还真信了自己的鬼话,这会儿看她冷静了一点,便见缝插针道,“所以你先别想这些了,还是背书要紧。考完了什么都有,要没考过想什么都白瞎。”   “啧,”慕久听她这么一板一眼的,思路一下子开了叉,没忍住道,“不是顾湘,你最近怎么这么五美四讲三热爱啊,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爱学习?你不会给你那个学霸邻居洗脑了吧?”   “……”顾湘一时无语,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骂她,“慕久,给我滚去背书!没背完别给我打电话了,男人哪有读书重要!”   “哦。”慕久被她这嗓子听得一激灵,下意识应了声。   只不过在挂断电话之前,她还是没忍住对电话放了句狠话:“但是这渣男的仇我不会忘的,先给爷记上,等爷化悲愤为动力,考完了再连夜飞北城暗鲨他!”   “快滚!”顾湘用两个字堵住她的逼逼赖赖,径直挂了电话。   “哦……”这头慕久也放下手机,眼看屏幕上的光线一点点暗下去,转头把下巴枕在膝盖上。   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她抓起手边的圆珠笔,起身到书架前把一本厚厚的剪贴本拿出来。   本子并不新,但很少翻阅,唯独2019年的夏天,她时常拿出来看。   就因为在那个夏天的倒数第三页间,她夹了两张和纸菜单,封面上一个写着沈宴,一个写着慕久。   慕久按下圆珠笔的笔帽,清脆的“啪嗒”一声,想在沈宴的名字后面写上大大的“渣男”两个字,真是让人刻骨铭心。   只不过落笔之前,她还是犹豫了。   谁叫那张和纸太漂亮,金箔细弱地闪着光,细看还有叶子的花纹。   而沈宴的名字落在上面,漂亮得相得益彰。   以至于她盯着看了好久后,眼睫不可自制地轻颤了下,最后叹了口气,把本子合上了。   太笨了,竟然会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人患得患失,甚至不舍得破坏留有他印记的证明。   谁叫那也是他们遇见过的唯一证明。   --   杭城的降温来得很快,秋天的薄外套还没穿过几天,转眼就要换成厚厚的羊绒大衣。   十月的选考成绩一直等十一月下旬才出来,慕久那会儿已经请假没去上学,一天到晚泡在家里的练舞房准备省统考,除了基本功和技巧组合的训练之外,还多排了一支专门请舞蹈老师原创的剧目,名字叫《长生殿》,一听也知道是和大唐贵妃相关的。   以至于她那阵子被剧目弄的连做梦的bgm都是“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的琵琶伴奏,直到顾湘查完选考成绩之后兴冲冲地问她“你考了几分”,才想起来她还考过这么个试。   于是登上网页一查分数,上面显示她政史地三门一百八十九,加上英语一共考了三百二十六。   这分数大概什么水平呢……大概就是北舞的校考要是过了,剩下语文数学闭着眼睛考考加起来能有一百分就够了的水平。   慕久当时看到这分后足足愣了三秒,然后抱着手机从房间里飞奔出来,把楼下沙发上被狗血泰剧看睡着的田若云挠醒,激动地原地蹦Q:“妈!你女儿要光宗耀祖了!”   “什么啊?”田若云刚一睁眼就被她怼过来的手机屏幕晃得头晕,眯着眼睛接过手机,半天才清醒过来,“选考成绩出来了啊?”   “快点看快点看,看完我给爸打个电话。”慕久忍不住上手拍她大腿。   “行行行……”田若云仔细看了眼,在脑子里算了算分之后,总算给了点反应,“一百八十九啊?你原本打算考多少来着?”   “一百六。”慕久回答。   田若云一听,脸上的表情瞬间灿烂起来,满口“宝贝宝贝”地伸手捧过她的脸亲了两口,松手前还忍不住拍了两下,然后再次拿起手机啧啧地仔细端详:“哎哟,我们家宝贝还是聪明,这才背了几个星期就考成这样,要是你不学跳舞,说不定就去考常春藤名校了……”   “你可收收吧,还常春藤,自己想想就得了,千万别说出去,免得到时候被人笑话……”慕久也知道她妈是个不着调的,从她手里拿回手机,截图发给她爸显摆去了。   “这话当然就自家人说说,你妈我又不傻,”田若云话到中途又忍不住笑起来,抬手扯了扯她身上有些汗湿的练功服,问,“要不今晚舞就别练了吧?妈妈好久没跟你一块去买衣服了,刚好买几件冬天穿的外套,顺便在外面吃个饭,庆祝一下。”   “可别了,我刚练到一半,要出门还得洗头洗澡化妆,麻烦的很……你要是想去自己去吧,看中什么发照片给我就行,”慕久摆摆手,低头看了眼慕航回给她的一排大拇指之后,屁颠屁颠地上楼去了,留下一句,“实在不行让爸陪你去也可以,他老冤大头了。”   “跟他有什么好逛的,你爸那人一点眼光也没有……”田若云闻言,没好气地回了句,只好重新坐回去看电视剧。   --   因为经历了一场选考,加上慕久后两个月几乎没去学校,高三上学期几乎是眨眼就过去了。等到她十二月底考完省统考,紧接着就是一月中旬宁城艺术学院的校考,几乎和统考成绩前后挨着出来。   而除了宁艺,大部分舞蹈院校的校考都安排在春节结束之后,就导致按理来说最容易胖三斤的节日里,慕久依然得数着米吃饭,对一些乱七八糟的聚会和应酬也是能躲则躲,生怕没办法以最好的状态备考。   只不过慕家毕竟小富小贵,每逢过年也总得搞点什么仪式撑撑场面。除夕那一晚虽然是一家三口在家里过的,但在那之前就得挑个好日子摆酒席,把各种认不出的表亲堂亲都叫来一块儿,然后给长辈们拜拜年、让小辈们收收压岁钱什么的。   慕久活了十几年也没太弄明白这些酒席的由头,但因为是习俗,推是推不掉的,只能在二十六这天提早结束练舞,在她妈妈的催促下洗澡换衣服。   宴会连续四年都定在铂悦酒店的宴会厅里,因为他们是主人,晚间六点刚过就抵达了宴会厅,需要在那儿无聊地等四桌客人都来齐。   慕航到了之后就跟酒店经理寒暄去了,剩下慕久一脸乖巧地跟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们拜了年收了两个大红包,又因为是艺术生,差点被他们起哄在人前跳段舞。到头来好容易从亲戚的海洋中脱身,总算能坐到今晚不喝酒的那桌,跟她妈妈在那儿挑美甲店发来的各种案例图。   等到六点半左右,田家的各路兄弟姐妹基本到齐,慕久的二叔慕帆一家也到了,后边跟着她的小姑妈慕晴,手上还挽着一个她从来没见过的中年老男人,肚子很大,脸上带着常年浸淫酒精的糟红。   本来慕久不太关注这些八卦,看见之后也不会有想要深思的念头,尤其对方长得不好看,跟她爸比可差多了,于是打过招呼后转眼就忘了。   但田若云简直是个八卦雷达,看慕晴在另一张桌子上坐下后,才悄悄扯了扯她的衣服,小声道:“看到你小姑妈了吗?”   慕久顺着她努力指示方向的下巴看了眼,很快收回目光:“怎么了?”   “她身边坐着的那个,是她老公,今年下半年刚结的婚。”田若云半捂着嘴,神秘兮兮地回。   “啊?她老公?”慕久不可置信地又看了眼,问,“她结婚我怎么不知道?不该请我们喝喜酒的吗?”   田若云听了,给了她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八卦专属眼神,道:“我听你爸说,那男的已经是二婚了,加上年纪也不小,好像快六十了吧……反正不是五十九就五十八,就没摆酒席,要不摆了也丢面。”   “啥?”慕久再次震惊,努力压低声音问,“这么老还娶什么老婆啊?那他不比小姑妈大了快二十岁?这也太离谱了吧?”   “是吧,我听到那会儿也觉得不可思议,”田若云撇了撇嘴,又道,“不过那男的还挺有钱,好像是做汽车上一个什么零件的,和前妻有个儿子,但没跟他。现在你小姑妈嫁过去,才没半年吧,就去做试管了……估计也是想赶紧生个孩子,要不到时候跟前妻那儿子争起来不好办,毕竟那人也快六十了,是该着急。”   “不是吧……”慕久听到最后只剩咋舌,再看看对面那桌衣着打扮都光鲜亮丽的女人,忍不住道,“可小姑妈不是还挺美的吗,年纪也不算很大啊,干嘛非嫁个这么老的啊……那男的啤酒肚都快顶到桌子了,图他什么啊?”   田若云听到这句,颇为鄙夷地轻啧了声,把声音压得更低:“你说能图什么?图人家钱呗。你小姑妈长这么大出去挣过一分钱?都是她向你爷爷伸手要,你爷爷再叫你爸给她转,靠家里养了三十多年也不知道害臊,她这会儿嫁出去了,我倒是顺心。”   慕久听完皱了皱鼻子,莫名联想到自己,有点心虚地小声道:“可是妈,要是我以后挣的钱也养不活自己怎么办啊?”   “你怎么办?”田若云看她一眼,没好气地回,“那谁叫你投胎投的好?我跟你爸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你爸的钱不就是你的钱?我手里那些珠宝啊店面啊不也都留给你?”   慕久一听,光是想到自己有钱就挺高兴的,傻乐道:“那我下半辈子还挺有保障的哈……”   田若云瞥见她这嘴脸就觉得无奈,轻啐了句“德性”后,紧接着聊回八卦:“不过说起来,今天这桌酒席还是你小姑妈那新老公跟我们家合着一块儿摆的,也算是两家认识一下……你看那边两桌,就全是他那边的亲戚,听说他跟前妻的那个儿子也来。”   “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慕久有点无聊地喝了口茶,就看她们这桌又来了几个女眷,有个老奶奶让人扶着坐下,跟她隔了一个座位,坐在她右手边。   “我也就是跟你随便说说,这不正好无聊么,”田若云看有人来,再次压低了声音,道,“他那儿子我也打听了一下,二十多岁吧。好像说前妻是北城人,儿子也跟她一块儿住在北城,还在那儿开了几家酒吧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经生意……”   慕久听到“北城”和“酒吧”两个字,心头不可避免地跳了一下,下意识抬眼去看那个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但让她横跨几十岁和几十斤肉去分辨相似的眉眼实在过于困难,加上这种油腻的中年男子多看一眼都是精神污染,慕久坚持了不到两秒就逃也似的收回视线,开口问:“那男的姓什么啊?”   田若云闻言想了想,最后道:“姓周啊李啊的吧,我也给忘了,哪记得住这么多。”   “哦。”慕久应了声,反正不姓沈,想来也应该是巧合,就没太在意。   ……   晚间将近七点的时候,宴会厅里的位置基本已经坐满,唯独慕久边上的位置还是空的。因为那个老奶奶貌似就是她小姑妈的新老公的妈妈,她们彼此分属两家,因此在其他位置坐满之前,基本不会有人来这儿挤,要不总有一边是不认识的人,也挺尴尬。   但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就算没坐满,席上那些半生不熟的人也都已经心照不宣地开始动筷,尤其她这桌大都是老人小孩,不喝酒,就吃得格外热闹,总有小孩嚷嚷着“妈妈,要吃那个”之类的话。   慕久晚上吃不了太多,尝了块冷菜里的糖醋肉排和藕丁就放下筷子,开始玩手机。   直到身后宴会厅的门被打开,她听到有人问来者:“喝不喝酒的?”   “不喝。”声音有一点熟悉,听起来散漫又温和。   “不喝去那桌吧,那桌都不喝,刚好跟你奶奶一块儿坐。”对方闻言便示意他。   慕久一听到“奶奶”这个字眼,也猜到应该是她身边这个空着的座位,于是转头看了一眼。   来的那人穿着件质感很好的黑色羊绒大衣,搭配里面同样颜色的毛衣和长裤,一身都很低调,没像她之前见到的那样戴着配饰。   入冬之后他的皮肤大概变得更白了,刘海下长的睫毛和桃花眼因此幽深如潭水,此刻挺拔而隽秀地出现在酒店艳俗的装潢和灯光下时,像冬夜无声的雪,漂亮得让人心悸。   而在她转头的那一瞬,对方的眸光也恰好向她落来,这次大概是带了隐形眼镜,微怔了一下便弯起唇角,在走进落座时温声说了句:   “怎么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慕久:你还好意思说???不打死你算不错的了!   沈宴:那真是打扰   --   下章入v鸟!今晚零点万字更新!下章留言评论发红包!   --   下本开《让我尝尝》,求预收!   文案:   顾湘仗着江澈忍她,从小就是个欺男霸女的主:   饭桌上要馋他碗里的鸡腿;放学后要吃别的小姑娘送他的小饼干;   甚至还开出了代送情书业务,一块巧克力一次,想收到回复还得再加一块。   直到江澈小学毕业,举家搬到了杭城,   只剩她孤独寂寞地度过之后的三年小学时光,   最后高处不胜寒地成为了小跟班无数的学校大姐头。   好在她爸争气,很快也举家北迁,再次搬到了江澈家对门。   但就在顾湘以为自己将会再次见到当年那个帅气又腼腆的江澈哥哥时,等待她的,是一个个子飞窜、比她爸还高、冷酷无情的江・高中生・澈。   大概是叛逆期的校草都爱装酷哥,每天早上他都踩着滑板六亲不认玉树临风地出门,她只能屁颠屁颠灰头土脸地跟在后面,嘴里喊“江澈江澈”。   好在顾湘懒,又有点骨气,在第三天就放弃了。重拾她大姐头的荣光,揣着向她爸要的小硬币坐上小三轮飞驰而去,留给他一个恩断义绝的背影。   于是第四天,江澈老老实实换了自行车,车头挂着谢罪的豪华版煎饼果子,在门口等她。   -《小学毕业后发现青梅竹马变狗了该怎么办》   -《青春期的我要怎么装作不喜欢某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   -聪明绝顶小魔王×冷酷无情少年郎   -日常向甜文/年龄差三岁/1v1/双初恋   -   感谢在2020-08-29 20:00:00~2020-08-31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嗯哼哈里斯 30瓶;lemon五花肉 13瓶;言西要起早w、哪儿来这么多如果 10瓶;渊樱浣、LuCia、旧时光与远方 5瓶;元妈妈、45524693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朝思慕久   慕久在看到他的一瞬间, 大脑跟着空白了一下,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毕竟眼前这一幕有点太过玄幻,沈宴这张已经足够不真实的脸就变得越发不真实起来, 需要从近半年前已经褪色的记忆当中打捞,之后才引发心脏的强烈跳动, 让她意识到这原来就是她时常还会想起的人。   然后直到他在自己身侧坐下,她才后知后觉地“嗯”了声,算作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久别重逢的回应。   只不过等她应完,总算依稀分辨出耳边他刚刚说的那句“怎么又见面了”, 紧接着回想起三个月前那个惨痛的微信被删之夜,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友好。   一时间心头火起,转头瞪他一眼后, 话里一下子带了刺:“什么叫又见面了?跟我见面让你很不乐意吗?”   渣男!   沈宴闻言, 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末了笑起来,轻声问:“你今天心情不好?”   “好的很!”慕久被他的那个笑看得有点眼花缭乱,只能冷冷堵回去一句,伸手拿起玻璃杯喝橙汁。   只不过几秒后, 服务员走近询问他喝什么饮料,沈宴顿了一下回答橙汁, 呛得她立刻把手里的杯子放下了,左右看了眼后,果断换走了她妈妈杯子里的花茶。   她才不要和渣男喝同样饮料!   这头田若云看她先是跟刚来的那人家的孩子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又搁那儿捣鼓来捣鼓去的, 便暂时停下和桌上其他人的交谈,侧过脸低声了句:“你跟人家认识啊?聊什么呢?”   “没聊,不认识。”慕久一口否认, 重新拿起手机。   但气人的是她的视线虽然落在淘宝页面上,耳朵却没办法过滤身边的声音,就听他侧过身低声跟他奶奶打了声招呼,但因为老人家耳背,喊了好几遍对方才有反应。   或许是因为两人不长见面,老人家的忘性又大,一开始盯着他瞅时兴许还没认出来,直到一旁的人用杭城话提醒她“是承基家那儿子,您孙子”,才一下子反应过来,道:“噢噢是宴宴啊,都长这么大啦,快让奶奶仔细看看。”   慕久听到这句,想起来她妈妈刚才跟她提起的啤酒肚的事,沈宴父母离婚之后是跟他妈妈的,一个南一个北,想来跟奶奶这边的亲戚不常见面。   也怪不得她当初在北城遇到他的时候,他只提他母亲,从来不会捎上父亲这个角色。   正想到这儿,他奶奶刚好问他:“宴宴迈出年就多大啦?”   沈宴安静了一会儿,之后勉强分辨出她在问什么,随后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回答:“二十六了。”   估计跟老人家算的是虚岁,那他之前说自己二十四的时候倒没在骗人。   只不过老人只会说方言,对他这句普通话听得半懂不懂的,到头来也不多追究,只是去拿自己随身带着的皮包,嘴上道:“宴宴,奶奶给你包个红包,压岁的。”   沈宴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把红包掏出来往里塞钱才意识到什么,赶紧摆手拒绝。一边从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拿了封准备好红包,递到她手上,嘴上道:“不用了奶奶,我都这么大了,该我给您包红包才对。”   只可惜这两人在语言上完全属于鸡同鸭讲,按风俗又总爱在那儿推脱红包,于是就看老人拽着他的手不肯松,嘴上一个劲儿地说着“要得要得”,想强行把红包塞他兜里。   慕久听到这动静,忍不住偷偷转过头瞟了几眼,到头来看他露出一脸头疼的表情,总算看不下去了,帮忙用杭城话对老人说了句:“奶奶,您孙子说他都这么大一个人了,现在能自己挣钱了,包了红包是用来孝顺您的,您就收着吧。”   不过她敢这么多管闲事,还得多亏田若云这会儿不在位置上,刚刚被慕航喊走一块儿给客人敬酒外加给小孩子们发红包去了,起身前还问慕久要不要一起,被她无情拒绝。   老人家估计也没料到中途忽然杀出来一个路见不平的,有些讶异地看向她,但好歹话是听懂了,又有服务员恰巧来给沈宴倒橙汁,便慢腾腾地把手上的两封红包都收起来,咧开嘴冲沈宴连连点头:“那好那好……我们宴宴从小就是有出息的,现在知道孝敬奶奶了,好好好……”   沈宴照旧没听懂,只不过这次转过头,看了慕久一眼。   “你奶奶夸你呢,说你懂事。”慕久收到他的视线,开口翻译了句,然而表情依旧爱答不理的,管理得很到位。   沈宴看不太懂她今天故意找茬似的态度,便当做没看见,好脾气地对她说了句“谢谢”,一边把大衣脱下来递给服务员。   慕久的嘴角不受控制地被这两个字听得翘起来,紧接着又压下去,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然后在半分钟过去后,她又自我管理失败,没忍住问他:“你不会说这里的方言吗?”   说完后自己也有点唾弃自己,竟然还肯主动跟这个臭渣男说话。   可谁叫这次见面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怎么说也是自己第一个喜欢过的人,甚至现在还是喜欢着他的,她舍不得把难得的一次见面都用来对他冷言冷语。   那头沈宴闻言,淡淡弯起嘴角,回答:“我四岁就跟我妈回北城了,基本听不懂这里的话,跟外婆那边比较亲。”   “这样啊……”慕久点点头,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在跟他爸妈敬酒的满脸红光的人,想了想又道,“那个,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跟我小姑妈结婚的人,好像是你……”   只不过话还没说完,她就有些后悔,意识到不该提起这种奇怪的事,只得默默停下来。   但沈宴的态度看起来反而比她还要不在意,听她这么吞吞吐吐的,轻哂了声问:“跟她结婚的是我爸,所以这件事会让你觉得为难吗?还是觉得生气?”   “啊?为什么生气?”慕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沈宴喝了口果汁,回:“周承基这人孬的很,谁嫁了他都倒霉,所以现在这事落你们家里人头上,我也很抱歉。”   慕久没料到他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一时都有点被吓到,但又在同时有些走神地注意到、他竟然连骂人都好听。   或许是因为沈宴本身的音色就清冽,加上漂亮的咬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点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漫不经心和嘲弄,很蛊人。   慕久没忍住抿了抿嘴唇,再回过神来时,开口问他:“你跟你爸,关系很不好吗?”   “也不算,”沈宴听到这句,仿佛觉得很好笑似的看她一眼,回答,“他们俩离婚之后我跟我妈姓,跟周家这边也没什么走动,所以严格说起来我跟他不熟,也谈不上关系如何。”   “哦……”慕久这下明白了,想了想又问,“那你今天晚上是专程从北城过来的吗?就为了来看奶奶?”   “差不多吧,”沈宴应了声,长指搭在腿上,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动过筷子,片刻后垂眼低嘲了句,“就算不熟,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更别说还赶上新婚,天大的喜事。”   慕久哑然,看了眼那头正起身说着祝酒词的人,席上推杯换盏,酒意融热,好不热闹。   虽然沈宴看着不甚在意,但她总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片刻后问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   “红包已经给了,再坐一会儿就走,十一点的飞机。”沈宴回答。   “这么赶?”慕久有些错愕,抬眼看向他。   ……本来还觉得他要是在这儿待几天的话,她说不定还能请他吃顿饭,也算把之前他请的那顿还了。   沈宴也没料到她有这么大反应,端起橙汁喝了口,语气放松下来,开玩笑地回:“这不是还要还几年房贷呢吗,生活比较紧张,多住一晚还得付酒店的钱。”   慕久闻言微愣,视线紧接着落在他身上那件burberry毛衣上,翻了个白眼。   只不过话到这里,他奶奶那头的亲戚正聊起来谁家嫁谁家娶的事,老人家听到最后,转过来伸手推了推他,问:“我们宴宴有跟女伢儿处对象了没有?”   沈宴耐着性子听着,到头来转过视线,就听慕久实时给他翻译:“问你找女朋友了没?”   “那你告诉她没有。”沈宴没怎么想,很快回答。   慕久闻言便放下自己一瞬间竖起来的耳朵,按捺着高兴“哦”了声后,用方言回复老人。   老人听完后明显十分震动,盯着盘亮条顺的某人仔细看了眼,末了问:“怎么会?我们宴宴条杆儿长,脸蛋生得又俊,那哪能找不着对象?”   慕久听了,照例把这通王婆卖瓜翻译了一遍,顺便夹带了点私货:“奶奶问你长得这么帅、为什么找不到对象?是不是平时亏心事做多了?”   沈宴显然也听出她后半句的私人情绪,轻一挑眉,反问:“我做什么亏心事了?”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慕久看他还敢装傻,冷哼了声,一面抬抬下巴示意那边的老人,提醒,“快点回答,你奶奶等着听呢。”   但沈宴实在想不起来他有什么亏心事让她抓到了,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后,回答:“没什么原因,工作比较忙。”   “哦。”慕久生硬地蹦出一个音节表示听见了,转而转告他奶奶。   老人听完后还是不大高兴,嗦了几句道:“男人家讲究先成家后立业,他工作忙归忙,现在事业也有了,总得准备着该讨老婆了……再说宴宴是我们家长孙,我明年就八十大寿了,等着抱曾孙呢。”   慕久平时是很讨厌长辈在这种事情上的教训的,但这会儿被催的是某人,也不关她的事,所以翻译时的语气控制不住地往上飘,就差在脸上写上“看戏”两个字。   沈宴瞥见她脸上的眉飞色舞,一时也被气笑,但转过来面对老人的时候又无计可施,无奈地轻叹了声,搪塞道:“告诉她还得再过两年,让她好好保重身体,总会等到的。”   “收到!”慕久听出他那句“再过两年”的言下之意是“还没得很”,顿时放下了心,然后在看向他奶奶时又立马换成一副真情实感的乖顺样子,把他的话稍作润色后说给她听。   只不过到了这会儿,老人家在听她翻译了这么久之后总算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加上说的又是些敏感话题,便开口问她:“你这女伢儿跟我们宴宴熟络,生得也水灵,什么时候认识的?要是有功夫,以后两个人一块出去耍子儿……”   慕久冷不丁被她的话呛到,没料到这些老人家拉郎配都这么粗暴直白,只好赶紧否认:“没有没有,不熟不熟……”   话到最后时转头瞟了眼在那儿一个字听不懂的某人,又瞥见桌上刚上来的松茸老鸭汤,飞快道:“沈宴,你给你奶奶盛碗汤吧,难得见到面。”   沈宴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在看出她眼底隐含的一丝求救意味时才反应过来,伸手拿过老人的汤碗,帮忙盛汤。   慕久松了口气,眼看他把老人哄去喝汤之后,便把自己的汤碗推给他,装作不经意道:“我手短,也帮我盛一碗吧,谢谢。”   沈宴看她一眼,发现她在差遣完之后心虚得眼神直往下飘,没忍住轻笑了声。   但手上还是依言帮她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后回了句:“不客气。”   慕久这下满意了,一边偷着乐一边拎起勺子,只是在把汤晾凉的间隙总算注意到他面前干干净净的碗筷,开口问了句:“你不吃饭吗?”   “来的时候吃了飞机餐。”沈宴回。   慕久手上的动作一顿,很快明白过来他不是不小心,就是故意不想在这儿吃饭,估计是觉得膈应。   于是轻轻“哦”了声,也没追问,低头喝汤去了。   ……   等她碗里的汤见底,田若云总算带着空了的橙汁杯子回来,能好好地坐下来吃顿饭。   但让这一大群女人坐在一块儿安安静静地喝酒吃菜是不可能的,能从丈夫的事业聊到孩子,再从孩子的丈夫聊到孩子的孩子,紧接着就开始卖弄孩子的成绩学历。   慕久听到后来隐隐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因为对面的某中年妇女先是对着她拍起了马屁:“若云,你们家慕久今年过来这么一看可真是变样了,有大姑娘家那风度了,这五官生得标志,手长腿长的,人也高挑……我要没记错的话,小久是学跳舞的吧?”   中年妇女最爱吹嘘自家孩子有多么多么优秀,田若云当然也不例外,闻言便呵呵一笑,接上了话:“是啊,我们家小久从小就学舞蹈的,一开始练的是芭蕾,后来改学古典了,学了得差不多……十多年了吧。”   光是她这番话就吓得慕久够呛,只得放下手里的筷子,悄悄扯了扯她妈的衣服,提醒:“妈,行了,够了,别说了……”   田若云闻言,有些莫名地看她一眼,然后就听对面刚刚跟她搭话的那位又问:“这样啊,那现在是读高中还是读大学啊?”   慕久听到“高中”“大学”这几个字眼,一瞬间都快心梗了,只能绝望地看向她妈。   然而田若云的嘴是谁来也堵不上的,不但答得飞快,话到最后还故意卖了个关子:“明年就考大学了,十二月底刚考了省统考,一月初又去南艺校考,前几天刚好分数都出来了。”   这一来她是舒坦了,也只有慕久听到这句“明年就考大学了”时,彻底心如死灰。   一时间只能拼命地埋头盯着自己的骨碟,也不敢看身边那人的反应。尽管她猜不出沈宴知道自己当时对他胡说八道之后会是什么态度,但对她来说,这个局面已经足够列入她社会性死亡的名场面了。   然而耳边那些中年妇女酸溜溜的一来一回还在继续:   “这样啊,那统考成绩怎么样?准备考哪所大学啊?”   “统考倒是考的不错,省内排名第三。宁艺也过了,不过就是给她当个备选,她最想去的是北舞,那儿的古典舞专业不是国内第一么?”   “那这成绩很好了啊,省内都第三了,北舞估计也稳了吧?”   “这可说不准,她过了年二月十六就去北舞初试了,要是拿到合格证的话,之后还得看她高考文化课成绩。北舞那边的竞争可不得了,那些北舞附中的,整天整夜都练呢,不像我们慕久读的普高,平时学习的重心都不一样……”   “这样啊,那她今年十月份选考成绩怎么样?好像三门选考科目加上外语,一共考了四门吧?这分数要是知道了,明年高考心里也就有个底了……”   “那她这次发挥倒不错……我们家不是选政史地的么,考试前那几个星期,整天晚上熬夜背呢。她时间又不比班上其他同学,又得兼顾课业又得练舞,到最后三门考了一百九十分,我也就很满意了……至于外语么,她从小就有请外教来教的,我也不是很担心,最后分数出来考了一百三十七吧,我想着明年六月也就不再考了,不想给她这么大压力。”   “那你这么算算,她光这四门都三百二十多分了,剩下语数两门两百分总有的,那就光是文化课成绩你们家慕久也能上二本了啊……”   “要真算这些分数,她跟那些普高学生哪能比啊?就说她班上那些同学,四门分数出来四百三的都不少,基本都有一本的。估计明年走自招的上清北的就不少了,剩下的要么留学要么985,她那点分数还不够看……”   “那倒也是,现在这些孩子,学校里竞争是越来越激烈了,家长也跟着累死累活……”   她们这桌有大半都是女人,一旦聊起这些东西就大有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势头,慕久到最后连底裤都已经被扒得一干二净,也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那儿装王八。   直到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沈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眼又放下,似乎是在确认时间。   一时也想起来他说自己十一点回北城的飞机,没忍住跟着翻出手机看了眼,然后偷偷侧过脸,飞快地抬眼瞟了他一下。   但沈宴似乎料到了她的动作,视线刚好卡住她抬眼的时机,第一时间把她逮了个正着,满脸写着兴味。   慕久的表情跟着僵了一下,连眼睛都忘了眨,下一秒火燎了似的灰溜溜埋下头,装作无事发生。   然后就听他轻笑了声,透着点捉弄成功的恶趣味。   慕久当然听见了,绝望地闭了闭眼,耳朵跟着烧起来,不敢再轻举妄动。   但田若云跟人的聊天直到这会儿还没完,甚至还越说越离谱了,一路从北舞扯到她之前的集训机构和舞蹈老师,又提到对方在北城的生意,再谈到北城skp的某某专柜,最后打听起她学校附近的楼盘,盘算着买套房给她陪读。   慕久原本装鸵鸟装得好好的,眼下听到房子的事就忍不住回忆起她之前跟沈宴扯过的屁话,最后忍不住开口:“妈,你别再提我的事了,人家说不定都听腻了……”   田若云闻言愣了一下,刚驳回一句“怎么会呢”,紧接着就有人来帮腔:“哪有听腻的,我家小孩过两年也上小学了,现在又学小提琴又学跳舞,以后说不定也要走艺术生这条路,多听听你们的经验也是好的,还准备让你们帮忙介绍介绍好的舞蹈老师呢。”   “就是说……”田若云埋怨地看她一眼,转头又继续跟人聊起来了。   “……”慕久深吸了一口气,也只能闭嘴忍着。   ……   宴席吃到将近九点的时候,桌上的热菜和甜品都撤下了,开始上果盘。慕久今晚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吃了两粒车厘子后,又找了块蜜瓜消磨时间。   只不过在吃到第二块时,就听沈宴跟她奶奶打了个招呼,告诉对方自己要提前走了。   慕久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去看,就发现老人没怎么听懂他的话,侧着耳朵又问了句“什么”。   沈宴叹了口气,转头发现她探头探脑的,有些无奈地笑笑,道:“帮我跟奶奶说一下吧,我先走了。”   “……哦,好。”慕久看了眼时间,算算他从这儿打车到机场的时间,也差不多是要走了,便帮忙跟老人家解释了几句。   沈宴低低道了声谢,一边接过服务员送过来的外套,准备起身。   田若云见状,作为今晚的主人,出于礼节开口挽留了一句:“这么早就要走啊?不再坐坐?”   沈宴闻言,也礼貌地笑笑,回:“定了晚上十一点的机票,来的时候不知道机场这么远,实在不好意思。”   两人本来也不熟,田若云说了一句便不多客套,只道:“诶,那行,还是赶飞机要紧,路上小心啊。”   “好,谢谢。”沈宴略一颔首,一边穿上外套出门。   只是中途看到慕航时又特意过去打了个招呼,还握了个手,也算把客人的礼貌做到位了,之后才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离开宴会厅。   慕久在他走的时候忍不住转头去看,因为身高的原因,加上他一身长大衣的身形又挺拔,即便只是背影,在人群中都显得尤其瞩目。   但毕竟是曲终人散的时刻,等到他消失在宴会的双开门之后,慕久收回视线,看向身侧的座位。   他全程没吃动筷,连那杯果汁也只喝了一半,此刻映着空空如也的白瓷骨碟,乍看甚至像没来过。   慕久的眼睫跟着垂下,总觉得这个位置空掉之后,连心头都跟着空了一块,紧接着被更加空洞的失落填满。   但就在她正发着愣悲春伤秋的时候,一旁的田若云忽然插进来一句感叹,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你还别说,别看那个周承基长得这么肥头大耳的,他儿子倒生得真不错,身高看着能有一米八三八四了,眉眼生得也漂亮,估计他妈年轻时得是个美人。”   慕久第一时间没反应,直到她妈抬肘碰了碰她,问“你说是不是啊”,她才稍微回过神,含糊地应了句:“嗯……是吧。”   然后推开椅子站起身,说了句:“这空调吹着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   慕久本来是没指望再在走廊上碰见他的,谁知道她这头刚从宴会厅出来,沈宴刚好从另一个拐角打完电话,刚把手机放回去就看到了她。   “……”慕久抿了抿唇,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干巴巴地冒出一句,“你还没走啊?”   沈宴听到这话就笑了,回了句“现在要走”,一面瞥见她脸上似有若无的局促,稍一转念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故意提了句:“倒是你啊小朋友,下学期要高考了?”   “……”慕久没料到他不但记得这事,还故意取笑她来了,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懊恼还是该心虚,梗着嗓子没说话。   沈宴看着她,慢悠悠地插着兜走近,在她跟前停下脚步后,抬手逗猫似的摸了摸她羽绒服帽子上的那一圈白毛,道:“你这样看起来倒是挺乖的。”   慕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他所说的乖估计只是因为她今天没化妆,穿的又是不显身材的像颗球似的羽绒服。   沈宴看出她脸上的不服气,手指仍旧放在她的帽檐上,有意无意地又补充了句:“……不像之前在北城,明明连网吧都进不去,还敢假装自己二十岁?”   话音带着明显的戏谑,甚至还有那么点他都料到了的意味。   慕久被当面戳穿本来就够不爽了,加上他时不时揪她的白毛,没忍住有点炸毛,恼羞成怒地把他的手拍掉。   沈宴也不恼,被打之后甚至觉得很有趣似的,又低笑了声。   慕久在他的反应上碰了个软钉子,提起一口气想说些什么,又在中途莫名泄了气,声音跟着蔫儿下来,老实认栽:“我那个时候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怎么说一个人出门在外,总得撑撑场面吧……但是我明年会考上北舞的,到时候就……不算骗你了吧?”   沈宴垂眼看着她,末了忍不住带了点笑,很自然地抬手揉了揉头发,温声道:“行了,我知道。快回去吧,高考加油。”   慕久没料到他会有这个动作,在他的手指落在她头发上的瞬间怔住了,等再回过神时,才发现心跳在恍然漏了一拍之后控制不住地跳得飞快,连耳根都刷一下变得滚烫,只能抿唇讷讷地点头:“……嗯。”   “那我先走了。”沈宴收回手,重新放到大衣口袋里。   慕久再次点头,只不过就在他刚转过身的一刹,忽然想起来一件让她死不瞑目的事,下意识叫住了他:“等一下!”   沈宴疑惑地回了回头:“怎么?”   慕久舔了舔唇,这会儿他就在自己面前,反而弄得她有点紧张,甚至没办法意识到这明明就是他理亏在先的事。   只不过咽了咽口水后,她还是硬着头皮问出来了:“我能不能问一下,你之前……为什么要删我微信啊?”   “微信?”沈宴闻言也愣了一下,皱眉想了好久之后总算找到点印象,有些忍俊不禁地回,“抱歉,好像是删了。”   “……”慕久暗暗咬了咬牙,没想到他删了也就算了,现在的态度还这么吊儿郎当的,脸色一下子黑下来,变得很不好看。   沈宴估计也看出她眼底都快喷出来的怨气了,很快投降,主动拿出手机,把二维码递到她面前,又道了一次歉:“不好意思,之前是我的失误,现在再加回来吧。”   慕久听着这渣男语录,拳头都跟着硬了硬,当然没屁颠屁颠地拿出手机去扫,就这么冷冷地瞪着那张黑白二维码,想把他戳死的心都有了。   沈宴没料到这小朋友还挺有脾气,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试探地问:“生气了?”   慕久抬头白他一眼,忍不住骂了句:“渣男!”   “什么?”沈宴被这两个字听得眼皮都跟着跳了一下,觉得有点荒唐。   “渣男!”慕久骂得更理直气壮了。   沈宴轻抿了抿唇,无言地看着她,到头来想到不该跟个孩子计较,便只觉得好笑。一边点点头收起手机,顺着她的话道:“那就算了吧,还是不要加渣男的微信比较好。”   “你……”慕久差点没被他气死,拳头再次硬了。   沈宴看成功把她惹毛,嘴角不自觉翘了翘,说话的语调依旧轻飘飘的,问她:“那到底要不要加?”   “……”慕久堵着一口气,觉得自己简直被羞辱了,可事实上又的确没办法拒绝他的诱惑,僵持了两秒之后只能破罐子破摔,恶声恶气地回,“加!手机拿出来!”   沈宴闻言,忍着笑乖乖亮出屏幕。   只不过扫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之后,慕久仍然觉得有点别扭,想把话问清楚:“你什么时候把我删了的?”   沈宴收回手机,点了确认通过,一边想了想回:“估计是……你加我的当天晚上吧。”   “???”慕久睁大眼睛,这下真的有点气急败坏了,“为什么?”   沈宴轻一耸肩,开口解释:“一般我都是用另一个微信号应付这些要求的,不过那天在密室没来得及切号,所以加完就删了。”   “哦,意思就是我要是加了你那个号,你就不会删我,说不定还会跟我聊天?”慕久一听更气了,简直想跳起来打他。   沈宴听完,摇摇头道:“加顾客的号是几个酒吧的员工轮流运营的,我只负责加,不负责陪聊。”   说得还挺理直气壮。   慕久听到这个回答,虽然有些语塞,但火气倒确实立竿见影地消了不少。低头确认他刚刚让自己加的号是那个“S”后,很快又抬起头,角度刁钻地问他:“那你密室当天就把我删了的话,在桌游吧碰到我的时候,你就不觉得心虚吗?”   沈宴估计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闻言沉默了片刻,一下子笑得肩膀都有点抖,好容易才忍住了,回答:“问题就出在这里,我那时候已经忘了删微信这件事了,所以也不觉得心虚。”   “我……”慕久被这话噎到,硬了许久的拳头总算抬起来,在他手臂上狠狠锤了一下。   沈宴也没怎么躲,看她消完了气,才放软嗓音道:“行了小朋友,你剩下这半年好好加油吧。要是考上了北舞的话,我在北城等你。”   慕久没料到他会这么自然地说出在北城等她这样的话,怔忡片刻后,就跟被拎着后颈皮丢进蜜罐里似的,被灌得都有点找不着南北。   只不过沈宴明显没往那方面想,说完后逗猫似的拍拍她的头,留下句“走了”便转身离开。   就剩她站在那儿看着他的背影回味了好半天,最后低头看了眼重新加回来的微信好友,梦游似的回去了。   --   晚上十一点   沈宴的飞机这会儿大概已经起飞了,今天的酒席吵吵嚷嚷到这个点才散场,慕久坐上车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困了。   慕航今天喝了不少酒,回去的路是让田若云开的,两人在前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但主要围绕着小姑妈和她的那个二婚老公。   田若云显然很看不上那人,知道慕航今天被起着哄喝了整瓶红酒后,一路上都在低声诟病:“你说那周承基简直就是个酒桶饭袋,跟这辈子没喝过似的,一个劲儿地给你劝。喝完之后酒品也差得不得了,我看到后面都快发酒疯了吧,在那儿乱说话。”   慕航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回答:“这回记住就好了,以后要是再碰上跟他聚餐,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啧,还再什么再啊?以后看到他就赶紧跑吧,说话没个把门的,浑身一股子暴发户味儿,”田若云冷嘲了句,转而道,“你说慕晴也是的,找谁不好,怎么找着这么个人?年纪整整比她大个两轮,要再按这么个喝法喝下去,我看也就没几年的事儿,她难不成是奔着人遗产去的?”   “诶,你也别越说越离谱了,”慕航出声提醒了她一句,顿了顿又补充,“我今天看下来,他们俩感情还挺好的。”   “切,刚结婚半年,现在要是就让你看出苗头来了,那还结什么婚啊?”田若云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莫名把枪口对准了他,“你要六十岁的时候娶个比你小两轮的,我看你也恨不得把人捧天上去!”   慕航听到这句,有些无奈地皱了一下眉,回她:“胡说什么。”   田若云哼了声,这才适时打住了这个话题,等到车里安静了许久,又忽然冒出来一句:“不过周承基跟他前妻那儿子今天也来了,你注意到没?跟他爸简直一个天一个地,长得跟我前几天看的那韩剧男主似的,特有星味儿。”   慕航对这种二十出头小青年的长相评价不来,干脆当自己没听见,一言不发。   田若云看他不搭理自己,便看了眼后视镜里的慕久,道:“诶小久,我看你今天在饭桌上跟对方聊得也挺好的,你觉得他怎么样?”   慕久原本都快阖上的眼皮一下子被这话震清醒了,第一时间翘起脑袋,装傻道:“什么怎么样?”   “就喜不喜欢呗?我听说他也就比你大七岁吧,看着也挺有教养的,对他奶奶也孝顺,改天我再打听打听别的,什么文凭啦年收入啦,没准就给你们俩撮合上了。”田若云说着,似乎觉得逗自家女儿玩很有意思似的,到最后忍不住笑起来。   “……”慕久没吱声,也听出她妈是在满嘴跑火车,她才不上当。   倒是她爹听不下去,有点刻意地咳嗽了声,道:“别瞎说了,小久才多大啊,高考都没考呢,你净给她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田若云这才忍住脸上的笑意,正经开口道:“开玩笑归开玩笑啊,不过人家刚好就在北城,认识了也算是多条人脉。你想小久明年去上大学,我跟你都不在她身边,他又刚好是同龄人,说不定还能找他帮忙照顾照顾,多了解一点也是好的。”   慕航对这话倒是没异议,打了个哈欠道:“那你多去了解了解,这种事你在行。”   “还用你说?”田若云随口呛他一句,转而盘算起来,“那我过阵子找人要个他的微信,先打听着。”   慕久全程在后面听着他们俩打得这手算盘,只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万一以后她真要把沈宴搞上手了,也不知道他们俩到时候想到今天的对话,会作何感想。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宴(得体微笑):谢谢岳母 第15章 朝思慕久   冬, 北城   今年的情人节刚过,艺术类院校就扎堆开始校考,田若云为此还坚决地推掉了小姐妹想拉上她去意大利度假的行程, 跟着慕久一块儿北上。   作为新生颜值最高的几所大学之一,加上从北舞出来的气质出众的明星也不少, 因此即使舞蹈生盘着头发素面朝天地裹着大袍子在校门口排队,还是有不少媒体在外头扛着相机对他们一通拍,估计明天又会发“俊男美女齐聚北舞参加艺考”之类的无聊新闻稿。   也好在北城冬天的清晨干冷得慌,风一刮就感觉脸上要脱层皮下来, 大部分舞蹈生都戴着口罩和围巾,面对这些镜头眼皮也不抬,一律抱着手臂打瞌睡, 保持了他们应有的高冷。   慕久混迹在他们当中, 这会儿表面挺淡定的,实际上心里慌得要命,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过她准备好的剧目和技巧展示企图麻痹自己。然后随着时间接近七点,在逐渐缩短的队伍面前等得越来越慌,要不是她今天没吃早餐, 怕是要紧张得吐出来。   田若云跟她一比就显得云淡风轻得多,中途实在等饿了, 还问她要不要吃点什么,被拒绝后只好一个人转身去附近觅食。   然后没多久就两手空空地回来,叹了口气道:“附近没什么卖早餐的,便利店都快让这些家长给搬空了。我等你进去之后回酒店吃吧, 你要是饿就先吃点包里的巧克力,到时候考完了给我打电话。”   慕久闻言点点头,这会儿实在没什么胃口, 也懒得吱声。   田若云看她这反应,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真紧张啊?之前跟你去宁艺也没见你这么紧张啊?”   “……宁艺跟这个怎么比。”慕久回了句,声音隔着口罩听起来闷闷的,没什么精神。   “那不也都是考试嘛,项目都差不多的,你进去五分钟就考完出来了,怕什么?”田若云安慰地摸摸她的脑袋,又道,“你也别给自己这么大压力,越紧张越容易出错,妈妈相信你的实力……再说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偷偷看了一圈,就属你长得最漂亮,这不就加不少分吗?”   慕久听她最后不知道扯到哪儿去了,没好气地看她一眼,道:“你就别瞎吹了,要是真饿了现在就回去吧,反正你站这儿也是干等,待会儿就不给进了。”   “那不行,我就是做个样子也得站到底啊,要不你现在就这么紧张,我一走还不更紧张了?”田若云赶紧摇摇头,看了眼手机又道,“反正你好好考,到时候出来了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再不济也是宁艺保底了,怕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慕久有点受不了她这么生硬的鸡汤,应了声后又道,“你安静点吧,我休息会儿。”   “哦。”田若云眨了眨眼,老实答应。   ……   到了七点半,教学楼下的大门总算放行,家长只能在外面等。慕久进去领了考号之后,就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到备考教室备考。   在这儿气氛往往是最紧张的,大家一个个摘了口罩脱了羽绒服,露出里面贴身的练功服,谁谁的腿长谁谁的肩颈漂亮,一下子就看得出来。   然后稍稍热一会儿身开开腿,教室里就成了各种原地转和点翻串翻的海洋,加上大部分考生彼此之间并不认识,也没什么人在这儿说话,只剩软底鞋在木质地板上摩擦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催得心跳也越来越快。   好在虽然紧张,在备考室好歹有事可做。慕久跳了两遍剧目发现各方面都没怎么出错之后也镇定了不少。毕竟之前几个月几个月地排,这些动作熟悉到已经刻进肌肉记忆,到时候就算在考官面前大脑一片空白,估计也能眼都不眨地跳完。   排完第三遍之后,慕久停下来喝了口水,吃了点巧克力维持血糖,顺便给她妈妈回微信。   但气人的是田若云这会儿已经回酒店了,拍了张高贵的客房服务早餐发给她看,以及一张故意扮嫩的“加油”表情包,也不知道是真的想鼓励她还是存心来气她的。   慕久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回她一个“哦”。   然后在放下手机之前,又点开了和沈宴的聊天框。   其实她昨晚到北城的时候就很想给他发消息的,只是到最后思来想去,觉得无论怎样开口都显得太笨了,就没发。   但现在不一样,她都坐在备考室里了,总能借着这个理由告诉他――   【我待会儿就要考试了】   消息成功发了出去,他这次倒还算有良心,没有把她删掉。   慕久暗自松了口气,握紧手机,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   然而两分钟过去后,沈宴没回。   饶是慕久早有心理准备,也还是有点不爽,默不作声地把手机扔回包里,起身练第四遍。   考试一次只能放一个人进去考,在备考室等待的时间很长,教室里的人在过程中陆续离开前往考场,直到将近十点才空了大半。等老师在门口叫慕久准备的时候,她已经是这里的倒数第四个人。   慕久闻言脱下外套,之前紧张在这几个小时里已经被消磨得所剩无几,现在只想早点考完早点走,回酒店好好吃顿热饭。   只不过在出去之前,她最后一次看了眼手机,就发现沈宴的头像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红点,正好卡在猫咪的右耳上。   慕久在看到的同时,意识到这还是他第一次给她发消息,心跳不争气地快了几拍,一边点进聊天框:   【现在才起床看到消息】   【考试加油[强壮]】   虽然隔了……两个多小时才回,但他的第一句话也算解释了原因。慕久看完,只能轻咬着下唇忍住嘴角的弧度,一边把手机放回去,决定考完之后再回他。   虽然很想,但是她不能表现得太急不可耐。   ……   或许是沈宴的鼓励真的有一点用处,又或者是他的第一次回复实在给她打了鸡血,慕久进考场的时候发现自己出奇的冷静,心跳正常,两条腿也不打哆嗦,就像平时练习一样。   以至于后续进行那些已经熟得不能再熟的流程时也很顺利,直到音乐停下,她做完定格动作后对面前的老师们鞠躬道谢,然后做梦似的飘回备考室换好鞋子,带上她的外套和书包离开。   外面还有不少家长等着,但田若云显然不在其中。慕久给她打了个电话,得知她已经跟这儿的某某姐妹联系上了,现在正在美容院里做补水套餐,说什么自己来北城还不到一天,皮肤就已经干到起皮了,还问她要不要过去一起。   慕久在电话这头翻了个白眼,告诉她“不要”,又例行回答了一下“考得怎么样”之类的问题,最后挂断电话,打车回酒店。   回去的路上她当然没忘给沈宴回消息,非常矜持地告诉他【考完了】。   沈宴这次倒是回得很快,片刻后发来一句【考完了就好】。   慕久看到后顿了一下,还以为他会像她妈妈一样问“考得怎么样”,谁知道这人不按常理出牌,于是想了想问他:   【你就不问问结果吗?】   沈宴见状,只好顺势又问:   【那结果怎么样?】   慕久难得看他顺着自己来,本来就不错的心情更好了几分,一边理直气壮地回答:   【还不知道】   对方见状,发过来两个问号,估计也看出她在故意耍他了。   慕久的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这才解释:   【今天是初试,结果要等今晚或者明天才知道。如果通过了的话,就在北城留到后天参加终试,终试结果一个星期以内会知道的】   沈宴看了,中规中矩地回复:   【嗯,那就预祝你能顺利通过吧】   慕久看完,认认真真回了个“好”字,然后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没再回复,也意识到这个话题好像到此结束了,只好放下手机。   ……   北城的各大景点慕久小时候就都打卡过,加上最近天气冷,这几天除了待在酒店养精蓄锐之外没有安排别的行程,最多是到健身房里跑跑步做些拉伸,或者游个泳什么的。   这会儿简单吃了个午餐后她已经困得不行,拉上窗帘蒙头就睡,直到田若云回来的动静把她吵醒,掀开被子问了句:“几点了?”   “三点了,”田若云把手上拎着的购物袋放到另一张床上,然后到另一头“唰”地拉开窗帘,嘴上道,“妈妈刚给你买了条项链,快起来看看。”   慕久被这光线一刺,难受得眯起眼睛,片刻后才看清她床上橙色的一堆礼盒购物袋,有些绝望地呻.吟了声:“你怎么又去配货了啊……”   “这不是刚好你李阿姨跟这边的柜姐熟么,我今天一过去就买到了,一比一点二的配货呢,比我们家那儿的专柜还划算,”田若云说着说着就笑得快合不拢嘴,一边拿出自己的包,问她,“好看吗小久?”   慕久看清她手里那玩意儿后,嘴角抽了抽,一边躺回去一边道:“你不有个黑的了吗,怎么又来一个啊?”   “我今天买的这个是金扣,哪里一样了?尺寸也不一样呢,比家里那个大点,”田若云埋怨地看她一眼,把包放回去,又找出一个扁盒子打开来,特意凑到她面前,“别说包了,你快看看这个,这项链连订都很难订呢,Finesse系列的,用它配货那不比拖鞋划算?”   慕久看了眼那条带钻的链子,不咸不淡地呵呵了声:“随便你吧,买都买了。”   “什么叫买都买了,我这不是在问你喜不喜欢吗?喜欢就给你戴,妈妈带这个压不住,太扮嫩了……”田若云说着,随手把项链放到她枕边,转身继续涛那堆盒子,“我还给你爸配了条皮带……还有个丝巾扣……哦,我还配了条大衣,燕麦色的,你要不穿上试试,合适就给你穿。”   慕久被她骚扰得烦不胜烦,索性掀开被子躲去卫生间,只留下一句:“不用了,你自己留着穿吧。”   “诶……你这孩子,”田若云被她撂在身后,片刻后也只好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起身到卫生间门口继续跟她搭话,“这不是你今天刚好考试么,要不就带你一块儿去了……哦对了,陈阿姨也知道我们来北城了,刚刚打电话问我们要不要一块儿喝下午茶,你去不去?”   “不去,我待会儿下去游泳。”慕久漱了个口,回答。   “那晚上吃饭呢?”田若云又问。   慕久“啧”了声,语气已经有点不大高兴:“不去,我不想跟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叔叔阿姨聚餐,你不尴尬我还尴尬呢,你就说我在酒店练舞吧,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外面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最后难掩失望地回:“你以为妈妈就想去啊,这不都是应酬么……早知道让你爸也过来了,这样我也能赖掉在酒店睡觉……算了,你不去就不去吧,晚饭自己一个人想办法解决,该练舞练舞,别到处乱跑,知道了吗?”   慕久从鼻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嗯嗯”应着,直到听见最后那句“别到处乱跑”,像迎头被敲了一记,忽然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   那头田若云敲了敲门,问她:“你出来了没啊?妈妈化妆包在里面,出门前要补个妆。”   “好了好了,你进去吧,”慕久闻言便打开门,绕过她到行李箱里找到自己的游泳包,然后拎着外套冲卫生间说了句,“我先下去游泳了。”   “行,去吧。”田若云应了声。   --   等慕久游完泳上楼,田若云已经出去赴约,她快速冲了个澡吹干头发,然后一边化妆一边在手机上找沈宴酒吧的地址。   虽然不能进去,但酒吧开在世纪城,附近都是商城酒店,她可以在吃晚饭的时候顺便过去看一眼,就当提前踩个点了。   只不过想是这么想的,然而等她真的到了酒吧附近,像痴汉似的隔着喜茶的玻璃墙远远地看着那个黑金色的“S.Frast”LOGO时,还是会有些蠢蠢欲动。   会忍不住去想他今天穿了什么衣服、现在在干什么、和谁在一起……说不定这会儿就在酒吧,和她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他们之间的联系被来往的车流一道道冲散,所以乍看之下,他们其实并没有联系。   慕久叹了口气,原本想着只是来远远地看一眼就够了。但此刻坐在这里,才意识到仅仅是这么看着还远远不够,会贪心地想要更多。   也好在喜茶要等很久,慕久这段时间在脑海里演练了许多次蒙混过关的办法又推翻许多次,那股冲动也逐渐平复下来,听到奶茶小哥喊她的号码后,老老实实过去拿她的芝芝莓莓。   不过是去芝士零卡糖的版本,毕竟她这几天还要准备考试,不能太放纵自己。   这头小哥帮她把奶茶打开后,又看了几眼取餐台上排列着的奶茶们,挨个喊过去:“8119在吗?8223、8224……”   慕久没注意这些,一边转身一边低头喝了口草莓味的沙冰,牙齿被冻得有点酸。   只不过下一秒,她眼角的余光中闪过两条长腿,耳边跟着响起一个声音:“8119。”   慕久嘴里嚼了一半的脆啵啵被这个熟悉的声线听得梗在喉间,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眼――   面前这人穿着件简单的灰色羽绒服,很冷的颜色,像深冬一杆疏淡的白桦,便更贴他墨画一般隽秀的眉眼,该是用色泽润腻的松烟墨在白宣上描的,一笔一划都细致无比。   这会儿落在装潢明亮的店面中,他出挑的身形叠在背景的人群上,有种划破次元的不真实感。   慕久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意识到这个开酒吧的是真的在买奶茶,还一买就是六杯。   作者有话要说:  沈宴:开酒吧不能喝奶茶? 第16章 朝思慕久   这头沈宴拎走奶茶, 在转过身来时也发现了她,脚下的步子因此一顿,确认无误后才开口寒暄了句:“这么巧啊, 你也在这儿。”   “……嗯,准备在这儿吃晚饭, ”慕久点了点头,因为事先完全没准备,这会儿端着奶茶甚至有点手足无措,只好垂眼去看他手上的纸袋, 想了想问,“你一个人……怎么买这么多啊?”   “员工要喝的,不是我。”沈宴轻一耸肩, 身上那件羽绒服外套因为他的身材比例被穿得很好看, 加上今天不准备赴宴在长辈面前扮乖,耳垂上又带回了饰品,是一个银色的小环,把他的五官衬得精致又i丽。   “这样啊。”慕久继续点头。   “嗯,那你快去吃晚餐吧, 我先走了。”沈宴显然并不准备久留,随口提醒了句, 便抬腿往门口走。   慕久睁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没料到这人这么绝情,才刚说两句话就要走。   只不过纠结两秒后,她还是鼓起勇气跟了过去, 一边帮忙推开玻璃门一边问:“你要回店里吗?”   “不然呢?”沈宴反问,对她跟上来的动作明显有些不解。   “那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慕久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心虚,中途卡了一下, 只能硬着头皮往下问。   沈宴听到这话,有意看了眼她手里粉色的奶茶,转而扯起唇角,问她:“小朋友,你身份证带了吗,拿出来看看?”   “……”慕久一时语塞。   然后理亏地低下头,装作无事发生地吸了一大口草莓沙冰,冻得她头顶跟着一凉,甚至都有点头疼。   沈宴一看她这反应,当然猜出来了:“还没成年呢?”   慕久这会儿被奶茶冻得说不出话,只能老实点点头,片刻后才把沙冰咽下去,做最后的挣扎:“但你不是老板吗,就不能让我进去看看吗……我也不喝酒,就看看……”   沈宴低头看她一眼,一时也不明白她哪来的执念,挑眉问:“看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能在我那儿捡着钱?”   “……”慕久快被他这油盐不进的嘴堵得憋屈死了,恹恹地垂下眼帘,回答,“我就是挺好奇的,长这么大都没进去过,白活这么十七年了……”   沈宴被她的表述逗笑,考虑了片刻后问:“那就只是看看,不准得寸进尺?”   “嗯嗯嗯……”慕久飞快扬起脸,慌忙不迭地点头。   沈宴也没料到她翻脸比翻书快,刚刚装委屈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一直只觉得无言。   等低头看了眼手表后,面前的红灯恰好跳绿,于是放下手提醒她:“现在六点十分,还没到营业时间,我就暂且带你进去坐坐。等七点开始营业,未成年就不能继续待里面了,明白了吗?”   “嗯嗯嗯……”慕久再次点头如捣蒜,满脸写着狗腿。   ……   S.Feast内部的装潢很贴LOGO的配色,墙体和吧台都采用了黑色的石材贴面和黄铜装饰。这会儿因为还没营业,店里的光线并不昏暗,金色射灯和灯带把一楼中央七层高的环形酒柜照得很瞩目,不同样式的酒瓶切面和里面装着的各色酒精都在闪闪发光。   因为是新式酒吧,店里每隔几段时间就会推出新的酒单,吧台上除了一些看起来很酷炫的蒸馏器具和烟熏玻璃罩之外,还有很多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酒吧的机器,包括一台酷炫的银色咖啡机和各种锅炉,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除此之外,吧台每隔一段距离就摆着红玫瑰装饰,上面系着大束香槟色的气球,应该是情人节活动当天留下来的,还包括酒红色的节日限定酒单,上面大都是与玫瑰、红酒以及巧克力相关的饮品。   慕久跟着沈宴进来的一路上简直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到处看了圈之后才在吧台前坐下,那儿已经有几个妆容精致的调酒师姐姐在整理吧台。   沈宴把奶茶放到她们面前,一边脱外套一边问:“你们都不去吃晚饭了?”   “减肥啊老板,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干吃不胖,我这腰都快赶上你的了。”其中一个姐姐回答,手上拎过自己的奶茶,戳开喝了口。   沈宴嗤笑了声,拉开挡板到吧台后面,点点头回:“减肥喝奶茶,倒是头一次听说。”   “我这零卡糖,也就两碗饭的热量,我要真去吃晚饭,那可就不止两碗了……”对方说着,又喝了一大口芋泥波波,转而道,“不过说真的,我们这儿连咖啡跟巧克力都做了,什么时候做奶茶啊?最近还有什么节日来着……植树节?植树节出奶茶限定吧?”   沈宴一开始没想搭理这话,直到这种无厘头的提议大有一呼百应的趋势,才抬手敲了敲吧台,杀鸡儆猴道:“张璐,你喝好没有?喝好去把薄荷拿进来。”   对方闻言,也只能刹住嘴边的车,老实“哦”了声,一边转身拉开挡板一边问:“那我就拿个薄荷,别的都不用是吧?”   “你说呢?刚转正就又想回去实习?”沈宴反问。   “打扰。”对方留下一句,很快离开吧台,到后门去搬薄荷。   慕久在过程中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或许是因为那个姐姐长得既漂亮又成熟,看起来也跟沈宴很熟,甚至能跟他插科打诨开玩笑,她原先的那点兴奋很快被这样的一来一往浇熄,到最后莫名其妙觉得嘴里的奶茶酸了过头,只好把它放到吧台上。   但沈宴并没有关注到她情绪的变化,把手表摘下来后挽起袖子,又仔细洗了个手,才在拿厨房纸擦干的过程中漫不经心地问她:“现在看完了觉得怎么样,满足你的好奇心了?”   慕久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轻抿了抿唇,回答:“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吧,我还以为会有舞池跟大灯球,然后大家在这儿抽烟喝酒蹦迪什么的……”   沈宴被她的话听笑,开口解释:“北城室内都禁烟,再说我这儿是清吧,不能蹦迪,就周末偶尔会有乐队来驻唱,那几天可能会热闹一点。”   “这样啊……”慕久点点头,她之前听说过“清吧”这个词,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意思,只不过思绪落到某处,又忍不住问,“那你会蹦迪吗?”   “我?”沈宴微微皱眉,总觉得这问题有点莫名其妙,只好回答,“蹦迪又没什么技术含量,就一群人在里面乱扭,这有什么会不会的说法……不过我之前在那些酒吧打过工,耳濡目染的,就算我会吧。”   慕久听完,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你在酒吧打过工?”   沈宴点点头,从吧台下拎出一袋黑巧克力砖,用刀切碎,一边回答:“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自己挣生活费,在当地的酒吧打工,也打过碟。”   慕久眨了眨眼,她原本一直以为他是个富二代,谁知道还有过这么段勤工俭学的经历,于是问:“你读的是什么大学啊?”   “南加大。”沈宴回了句,语气听起来很不以为然。   “南加大?”慕久有点被这名号震惊到,下意识感慨,“没想到你成绩还挺好的。”   沈宴听到这话,抬头看她一眼,一边把切碎的巧克力收到密封罐子里,失笑地反问:“我看起来像成绩很差的样子?”   慕久一时语塞,认真思考了片刻后,诚恳地问:“你想听实话吗?”   “还有假话啊?我是让你觉得我有多不好学?”沈宴歪了歪头,有些无奈。   “那倒不是……”慕久苍白地解释了一句,一边习惯性地伸手去拿面前的奶茶,只是在碰到上面透心凉的水珠时,又默默收回了手,小心翼翼道,“就是看起来吧,你像是初中就会早恋、高中就会辍学的……那种长相,你懂吧?”   沈宴闻言,不可置信地挑了一下眉,认真回味了一遍她的形容,末了只能放下手里的刀,回了句:“行吧。”   慕久看他疑惑归疑惑,但没反驳什么,便又问:“所以你真的早恋过吗?”   沈宴垂眼,又从袋子里倒出一堆巧克力,漫不经心地开口:“干嘛问这个?”   慕久的嘴角耷拉下来一点,小声回答:“……好奇不可以啊。”   面前这人本来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下一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蓦地笑起来:“想听实话吗?”   “……”慕久有一瞬间想把他抓过来打一顿的冲动,没想到他竟然敢用用同样的话回敬她,只得没好气地回,“你不会又要说太多了记不清吧?”   “没有,”沈宴忍住笑,尽量一本正经地回,“我没早恋过。”   慕久才不信他,到头来只是撇撇嘴,冷漠地回了个“哦”。   沈宴当然看见了她的小表情,抿了抿唇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有点幼稚,于是收回视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慕久听他不说话,只好垂眼去看他手上的动作。   他握刀的那双手很好看,修长纤白,手腕很薄,指甲也修得一丝不苟。巧克力在切碎的过程中发出清脆的“嘎啦嘎啦”声,隐约能闻到浓郁的可可香味。   等沈宴把大半袋巧克力切完,玻璃罐已经装满了,刚准备盖上,视线刚巧落在她面前那杯只喝了几口的奶茶,于是问:“要不要喝点什么?”   “喝什么?我也能喝吗?”慕久顿时来了兴致。   “酒单上有无酒精饮料,我可以帮你做一杯,”沈宴点点头,到水池边重新洗了一次手,问,“想喝热巧克力吗?”   “想。”慕久答应得很干脆。   虽然热量是有点高,但她刚才实在被喜茶的沙冰冻怕了,这会儿一听见热巧克力完全无法抗拒。   “喜欢肉桂吗?”沈宴问着,转身拿出来一个小锅,用量杯倒了三百毫升牛奶进去。   “挺喜欢的。”慕久应了声,慢吞吞地把下巴搁在自己的手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他的动作。   或许因为他的手长得漂亮,用起那些漂亮的玻璃黄铜器具来也格外好看,等牛奶在中火上冒出小泡,吧台前一下子就充满热乎乎的甜香,不像是一家酒吧的味道,反而更像是甜品店。   店里用来称重的工具也很特别,是一台造型复古的金属天平,沈宴称了一百克巧克力倒进小锅,天平晃动了两下,有砝码的一侧很快下坠,压到底部,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锅里的巧克力开始融化,在搅拌中扩散成不规则的环状细线,牛奶的颜色因此一点点加深,香味中逐渐凸显出巧克力的醇厚气味。   等热巧克力煮到全部融化的时候,沈宴把炉子转成小火,从柜台上挑了只马克杯,上面印着简・奥斯汀的头像,很特别。   然后依次在杯子里倒入热巧克力,沿着杯口挤一份搅打奶油,撒上巧克力屑和金色的肉桂粉,最后搭配两块玛格丽特饼干一块儿端到她面前。   奶油在过程中逐渐坍缩融化,上面的巧克力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慕久捧着杯子吹了吹,低头抿了一口,就发现味道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热量十足,热巧克力在煮的过程中没有额外加糖,肉桂粉独特的辛辣气味也中和掉了奶油蓬松感十足的甜腻,反倒是饼干更甜一点。   这头沈宴已经把煮过的锅放到水下冲洗,一边道:“本来应该搭配手指饼干的,装饰起来会更漂亮,不过今天饼干还没送到,巧克力的味道应该是一样的。”   慕久闻言点点头,夸道:“很好喝。”   “那就好。”沈宴轻应了声,把冲干净的锅拿到一旁倒置沥水,开始检查快轨上酒水的存量。   只不过检查到一半,后门有员工抬着两箱柠檬进来,挨个在各个调酒师负责的吧台前卸货后,最后转到了沈宴这儿。   慕久听到动静时下意识转头去看,就发现沈宴这家店店员的颜值普遍都在及格线以上,面前这个调酒师长得也不错,带着点浑然天成的海王气质,有那么点沈宴的神韵。   对方的视线本来只是简单擦过她,只不过很快就又绕了回来,认真看她几眼后,冲沈宴促狭一笑道:“诶宴哥,总算带女朋友来了啊?嫂子漂亮啊。”   沈宴转过头,凉凉瞥了他一眼,问:“你现在很闲?”   对方闻言嘿嘿两声,把箱子里的青柠往他那块儿的水槽里扒拉,随口回:“就是看嫂子漂亮嘛。”   沈宴看他动嘴也没落下手上的活儿,这才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地回了句:“不是我女朋友,这还是个小朋友呢。”   慕久本来还被他员工的话听得有点暗爽,谁知道转头就被他当面泼了盆冷水,当即放下手里的热巧,不服气地反驳:“谁是小朋友?我再过几个月也是成年人了。”   “哦,”沈宴应得轻巧,显然没把她的话当真,甚至故意强调了一遍,“那等你过完这几个月再说吧,小、朋、友。”   慕久气结,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有力的反击,到头来冲动地脱口而出一句:“那你等着,说不定过完这几个月就是女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很好,我再一次社会性死亡了。   --   感谢在2020-08-31 20:00:00~2020-09-03 00:0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渊樱浣 20瓶;每顿都要吃肉、哪儿来这么多如果 6瓶;加加子 4瓶;孤街i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朝思慕久   “……”   她的话音落毕,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尴尬。   沈宴手上的动作在过程中明显一顿,拧眉看了她一眼,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头慕久说完后就意识到自己失言, 手里杯子上的温度一下子蹿上来,烧得她耳根胀热, 面上只好慢吞吞地低下头,掩唇轻咳了两声,装作自己被巧克力呛着了,无事发生。   沈宴看她这副心虚的样子, 本来就不打算开口回应什么,只是看不出喜怒地哼笑了声,当自己没听见。   但他们俩心照不宣地把这话揭过去之后, 一旁的那个调酒师倒是看好戏地笑出了声, 道:“还有这打算啊,难怪老板给你喝这个。”   慕久犹豫地抬头看他一眼,又看看自己杯子里的巧克力,没明白他的意思:“巧克力怎么了?”   对方促狭地一眨眼,一边把另一只箱子里的西柚丢下去, 一边回答:“我们老板呢……这几年喜欢饥饿营销,轻易不给人调酒的。你手里这杯巧克力, 是我们情人节新出的special,翻译过来叫单身肉桂巧克力。当时做这款特调的灵感来源于丹麦的一个习俗:在当地,年满二十五岁的青年如果还单身,就会被绑在路灯柱上接受肉桂粉惩罚, 同时也祝愿他能够早日脱单,所以这款special的意义还蛮特别的……”   慕久听着,想想沈宴刚才给自己煮巧克力的样子, 总觉得并没有祝她脱单的这层意思,只是单纯因为他刚好切了巧克力,这款又刚好不含酒精。   只不过对方的话音在那句拖长音的“特别”后面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某人道:“不过说起来,宴哥今年刚好二十五吧,都单了这么久了,怎么光想着给小女朋友喝,不先自罚三杯啊?”   沈宴到这会儿总算听不下去,反手抄起一个西柚往他脸上招呼,不耐烦地问:“你还滚不滚?”   对方眼疾手快地接住西柚,闻言便脚底抹油,只是在临走前还回头看了慕久一眼,冲她比了个鼓励的大拇指。   “……”慕久见状,默默转过头,装作没看见。   等那杯巧克力见底的时候,柜台一侧的空气钟已经接近七点。   沈宴在过程中随手帮着做了些营业前的准备工作,一面还得抽空应付小姑娘的各种问题,包括他的酒量如何、最喜欢喝什么酒、烟熏枪里的雪松木是用来做什么的、什么叫old fashioned……   但这也就算了,到后来他还莫名其妙了解到她父亲是做红酒生意的,她在家光明正大地在饭桌上喝过酒,不过没喝醉过,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怎么样……她爸小时候甚至想给她起名叫慕酒,但她妈妈怕孩子长大之后真会成个酒鬼,这才改成了慕久……   沈宴听到后来,不免感叹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果然精力充沛,竟然能一刻不停地叭叭叭说这么多话。只好在她话虽然多,但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到头来他也习惯了,甚至在店员去开门的时候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提醒她:“已经七点了。”   慕久会意,把手里的马克杯往他面前推了推,一边滑下高脚凳,轻声道:“那我先走了?”   “好。”沈宴应了声,垂眼收起她用过的杯子,过程中瞥见杯沿上一个很淡的口红印,像瓣粉红色的落樱。   只不过还没等看清,酒吧里的灯光恰好暗下去,需要几秒钟的时间适应这样的环境,他便随手把杯子放到水池里。   这头慕久最后看了他一眼,吧台的金色光线打在他身上,被他的头发映成柔和的暮色,漂亮的五官同样适应这样的色彩,像相框里经过精心装裱的流金肖像画。   但意外的是,就在她以为沈宴不会再有任何表示时,他却忽然抬了一下头,开口道:“等你什么时候……”   话音在中途迟疑了半刻,之后补充:“知道录取结果了,可以告诉我一声。”   “好,”慕久第一时间郑重地点头,然后挥了挥手道,“那我走了。”   “嗯。”沈宴看着她的背影,小姑娘纤细的身形在酒吧一朵一朵的金色光线中显得影影绰绰,只是中途被一旁的椅子绊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小的嘶气,看得他不自觉蹙眉。   到头来只得微不可闻地叹了声,问她:“你现在准备去哪儿,吃饭还是回酒店?”   不远处的人闻言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露出灯火昏黄中一张白净的面庞,回答:“回酒店,刚刚巧克力已经喝饱了。”   “那我送你吧。”沈宴垂眼,拎起一旁挂着的外套,推开隔板出来。   慕久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卷翘的羽睫因此小扇般的微微上扬。   但他走得有些快,没几步便超过她推开酒吧的大门,催得她只得加紧跟上他的脚步,在出门时冷不丁被外边的风呛了一口,费劲地问他:“你……咳,你不用留在这儿上班吗?”   沈宴看她一眼,这才放慢了脚步,反问她:“我为什么要在这儿上班?”   慕久一下子语塞,转念想到他是老板,好像确实不用上班,只好腹诽一句“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过来”,一边开口问:“你送完我之后准备去哪儿?”   “回家。”沈宴不咸不淡地回她两个字。   “回家?”慕久被他的行程安排听愣,但紧接着想到他口中的家可能还是他们俩一块儿买的,便忍不住又问,“回新家吗?都装修好了?”   或许她这张过于矜骄的脸搭配这样拉家常的语气有些违和,沈宴看她的一眼中带着点啼笑皆非,一面回答:“差不多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参观参观?”慕久问得理所当然。   但沈宴闻言轻皱了一下眉,反问:“为什么要带你参观?”   “……”慕久一下子被问住了,才意识到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带她回家看房这事有点越界。   但理亏归理亏,她到现在也发现了,自己在他面前总能发挥超常厚颜的本事,很快回答:“怎么说也是一块儿买的,让我看看成果不是很正常吗?我也好奇毛坯房能让你装修成什么样啊。”   沈宴对此只是轻笑了声,帮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随口回了句模棱两可的“到时候再说吧”,便结束这个话题。   ……   因为恰好卡在晚高峰的后半段,回去的路上有点堵,来时十多分钟的路程生生耗成了半个小时。   等抵达酒店楼下时,天色已经黑得彻底,沈宴把车停下,侧过脸来看她。   尽管有一点舍不得,但慕久不大好意思在这种时候浪费别人的时间,很快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只不过就在她俯身冲车里的人挥手再见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又惊又怒的声音:   “慕久?!”   慕久落在车门上的手跟着抖了一下,刚转过头,就看田若云收回了准备进酒店的脚步,脸色铁青地直冲她而来。   她一下子有点摸不清状况,但光是气势上就输她一大截,只能颤巍巍地喊一声:“……妈?”   田若云刚看到自家女儿从一个陌生车上下来就吓得心口直跳,这会儿一赶到就母鸡护崽似的把她揽到身后,看看面前的车再看看慕久,神色凝重地提高声音问她:“这谁的车啊?你刚干什么去了?跟谁回来的?”   慕久这下总算听出来她的意思,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卡壳似的蹦出来几个字:“不是……我……刚好碰到……”   好在这头沈宴在看到田若云出现后就默默地熄了车子的火,解开安全带,下车后恭恭敬敬地冲她一颔首,打了个招呼:“阿姨您好。”   天色有些暗,田若云乍看下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的,还以为小丫头半天没见着就给她搞了个男朋友回来。好在仔细看了眼后就认出这是年夜饭上见过的周家的那儿子,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不少,连带着脸色也好看起来,只是仍旧带着些疑虑,问:“你们俩……怎么在一块儿啊?”   沈宴闻言,有意无意地看了某人一眼,慕久这会儿紧张得要命,生怕他把自己偷偷去酒吧的事给抖落出来,只能努力给他使眼色。   他一时被小姑娘脸上精彩的表情逗笑,一边很默契地帮她把去酒吧的事给省略了,回答得很得体:“吃饭的时候碰见她,就顺路送她回来,刚好离酒店这儿很近。”   “这样啊。”田若云点点头,总算放下心来。   沈宴看她不打算再问什么,便重新拉开车门,一面道:“那我先回去了阿姨,晚上风大,你们也快进去吧。”   “诶,好……”田若云下意识答应下来,只不过紧接着就着急喊了句“等一下”,脚下“笃笃”地踩着高跟鞋绕过车头,从包里找出手机,对他道,“阿姨跟你加个微信吧?我们家小久再过半年就来这儿上大学了,在这儿多认识几个人也好。”   她话这么出口,沈宴当然不能推辞,轻应了声“好”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以至于这一幕看得一旁的慕久有点发酸,想想当时她加他的微信那可叫一个一波三折,谁知道这会儿她妈一张口,不知道比她要的轻松多少。   这么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视线里的幽怨太过明显,沈宴在收回手机的过程中不经意看了她一眼,唇角跟着微微弯起。   这头田若云要完了微信便不再多留他,只道:“那阿姨以后要有什么拜托你的事,就在微信上聊,行吧?”   “好。”沈宴老实应下。   等他驱车离开,田若云才挎着慕久的手臂进酒店,中途忍不住感叹:“你说周家那孩子生得是好看,今天耳钉那么一带,跟韩国那边的小爱豆似的,我看了都挪不开眼……”   慕久再一次被她的彩虹屁听得“呵呵”了声,反问:“你连什么是爱豆都知道啊?”   “怎么说话呢?你妈又不是赶不上潮流的人,再说我那英语水平,怎么也不比大学生差吧?”田若云睨她一眼,自卖自夸了两句后,很快又说回沈宴,“不过周家那孩子确实挺有风度,刚刚是他主动提出要送你回来的?”   慕久胡乱点点头,伸手去摁电梯键,只是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提醒她:“你别总周家周家,人家姓沈,又不姓周。”   田若云闻言,讶异地看她一眼:“你知道的倒挺清楚,我也是前阵子才从慕晴那儿听说呢,这孩子是跟他妈妈姓的。”   “你知道就好……”慕久回答,胳膊肘直往外拐。   “不过话说回来,”田若云刻意压低了声音,问她,“看这样子,他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   “?”慕久整个被这话呛到,瞪大眼睛看她,“妈,你清醒一点,他对我才没意思!”   田若云看她跟被踩了脚的猫似的,只当做她是小年轻不好意思,只好抬手捂捂嘴,当做自己失言。   这头慕久也跟着安静下来,垂眼盯着酒店大堂金灿灿的大理石地面。   她妈妈想得倒挺美……她也巴不得沈宴对他有意思呢,问题是这人能吗?   --   三月初   慕久只参加了三所学校的校考,从北城回来后便一头扎回学校攻读数学。   或许是她全家事先都给了她太多正面的心理暗示,以至于一周后她上网查结果的时候,面对页面上硕大的北舞合格证和她稳稳当当的专业排名,竟然有种意料之中的镇定,只是轻飘飘地跟他爸妈打了个电话告知,然后又给顾湘打了个电话,臭显摆自己有大学读了。   等到田若云激动完,顾湘也嗷嗷叫着去刷题,慕久才心满意足地轻叹一声,总算能点开微信置顶当中的某个联系人。   她这个星期来一直憋着没给他发过消息,就为了他那句“等你什么时候知道录取结果了”,直到这会儿才敢打扰他。   但或许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现在成了唾手可得,甚至马上就要告诉自己喜欢的人了,她这一瞬间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手指刚碰上微信聊天框,原本的镇定就有点破功,只能暂时放下手机,深呼吸几口平复心情。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到合格证的时候她都没流眼泪,反而到了这会儿了,慕久突然很想哭。   她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励志,不但会因为一个人鼓起勇气去追求自己梦想的大学,甚至咬牙坚持下来了。把那些生硬的马克思和社会主义统统咬碎背下去,在练功房一遍又一遍汗湿衣服,忍着脚尖的刺痛和痛得人蜷缩的抽筋反复地跳同一支舞,就为了能像羽化的蝴蝶一样漂漂亮亮地走到他面前去。   等到微信聊天框里的最后一个字打完,她连指尖都有点发抖,好容易才按下发送键。   也好在隔着百八十公里的距离,她发出来的话还是冷静自持的,丝毫看不出怯意:   【我拿到合格证了】   那头一时片刻没回复,慕久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才刚过十点,总不至于是睡着了。   以至于在等待的几分钟里,她慢腾腾生出点燥意,猜测了几种他不回复的可能性,最后只想隔着网络把他抓过来,摁头看她发的这条事关重大的微信。   好在这样的念头没持续多久,慕久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虐待了一会儿被子后,陷在枕头里的手机总算传来强提醒的提示音。   她想也不想就扭过腰去看,微信只有他一个人被设置成了强提醒。   但她等了大半天的回复看起来敷衍的很,沈宴只发了两个黄澄澄的中老年大拇指,除此之外别无表示。   慕久一时气结,拧眉盯着那俩大拇指看了好半天后,忍不住回:   【就这?】   沈宴原本没觉得如何,然而看到她略带忿忿的回复后,莫名被逗笑,故意又给她发了一串的土味表情:   【[强][强][强][抱拳][抱拳][抱拳]】   慕久简直被气笑了,一时都不想回他,只反击了一串白眼。   沈宴看她真有点不高兴了,这才收敛了些,开始认真回复:   【考上了就好,今年秋天就能来北城读大学了】   慕久瞥了一眼,嘴角跟着一翘,勉强被他的话哄好,便高冷地回了个“嗯”字,然后换了个话题问:   【你现在在干什么?】   沈宴看了眼腿上横着的吉他,原本弹吉他的时候收到消息还挺烦,但看到是小朋友考上大学的消息,那点火气也就跟着散了,这会儿听她问起,索性抬手给她拍了张照片。   尽管慕久的注意力几乎全被照片里他的腿给吸引走,但在聊天框里依旧矜持:【你会吉他?】   那头不轻不重地发回来一个字,甚至能让人想象出他低低的鼻音:【嗯】   慕久一下子来了兴致,问他:   【那你会弹什么啊?】   【我想听听】   沈宴看完,右手不自觉拨了两下吉他弦,一面回复:【弹琴的时候腾不出手按语音】   当然,主要还是嫌麻烦。   但对面那个小朋友似乎没看懂他委婉的拒绝,很快噎回来一句:【那你不会用脚按?】   作者有话要说:  宴宴:呵   久妹:姐追到男朋友也没什么,就是看不懂拒绝而已:) 第18章 朝思慕久   沈宴被她的话呛得轻咳, 又好笑又无奈地松开落在琴弦上的手,想了想回复:   【知道了,那你等一下】   慕久看到这句, 这才满意地翘起嘴角,连带着床单上的小腿也跟着晃荡了两下, 一面回了他一个黄色的“ok”。   但沈宴当然没用脚按语音,而是在五分钟后,给她发了条长达两分五十三秒的录音。   慕久点开来看到时间轴上的数字还愣了一下,没料到他刚刚看起来对人爱答不理的, 答应下来之后竟然也没敷衍她。   只是神奇的是,她原本以为像沈宴这么bking的人,会给她发一段很酷的旋律或是炫个技什么的。但并没有, 甚至更准确的说, 他这首歌的前奏很欢快,木吉他清澈的音色像流水一般淌过,偶尔在河面上荡往复的涟漪,映出两岸翠绿的山林,像是童话里该有的音色。   前奏很长, 慕久趴在床上带着耳机听的时候顺手点开听歌识曲,发现这首歌的名字叫《Rainbow River》, 歌如其名,歌词也温暖又纯净。   等到录音播放到五十六秒,吉他音渐缓,短暂的停顿之后, 接入他低低的弹唱。   尽管慕久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声音好听,但这会儿耳机里的音色混着夜色,携在吉他流畅的旋律上不紧不慢地敲进鼓膜, 很容易给人一种清澈的少年感,像饮了口清泉烹出的白茶,裹着松间的山风,气息间满是融着醇厚的甘甜。   尤其他的英文咬字随意又温润,在极安静的环境下,甚至能分辨出他换气时轻缓的呼吸,很近地熨在耳边,仿佛带着温度,在耳后皮肤的神经末梢悄然点起细密的烟火,辗转成麻痒的汩汩热流。   慕久有些欲盖弥彰地揉了揉耳垂,企图驱散那种奇怪的感觉,一边垂眼对照歌词,才发现沈宴对这首歌的歌词并不熟悉,在过程中经常唱忘几句,就这么带着旋律轻哼过去了,反倒比逐字唱对更显得疏懒和游刃有余。   但气人的是这人到头来还是偷了个懒,只唱完两段歌词便自顾自往下弹了一小节ending,和原曲衔接得很流畅,最后结束录音。   慕久看着两段音频的时间差,没忍住低哼了声,重新把他的录音拉到开头听第二遍,一面问他:   【你什么时候学的吉他啊?】   沈宴看了眼她的消息,也没想到自己大半夜能跟这小朋友聊这么久,安静片刻后,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   【高中学的,不过大学练的比较多,那会儿玩过一段时间地下】   慕久看到这句,也想起来他之前貌似还在酒吧里做过live,忍不住感叹了句:   【那没想到你弹的曲子还挺小清新的】   沈宴看到这个形容,有些啼笑皆非地扯起唇角,下意识回了个问号:【?】   慕久只好认真解释:【我本来以为你会发一些比较摇滚或者比较酷的歌,因为你看起来没这么】   她的形容词在这里断了一下,纠结几秒后,还是如实告诉他:   【……温柔?】   沈宴原本拢起的眉心在看到这个词时顿时舒展不少,没好气地哼笑了声,垂眼回复:   【哄你这种小朋友睡觉用的,要这么酷干什么?】   他大概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慕久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长睫跟着轻颤了一下,本来就不大太平的心率一下子乱了套。   而耳边他的吉他还缠绕着,指尖的硬茧在和弦上断出摩擦音,他低缓的嗓音唱着“the rainbow river gives a rainbow fish”,落在她愈发鼓噪的心跳上,把她上面轻盈拉起的弦都跟着拨乱,荡成了水上的涟漪。   以至于慕久强撑着回了他一个仿佛满不在意的【那倒也是】之后,总算被脸上的温度烫得把头埋进被子里,隔着轻软的鸭绒,低低哀叹了声。   她原本就已经够心怀不轨了,要是沈宴再这么勾引她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但也正是因为他弹吉他的声线太蛊人,等慕久面被思过到脸颊都快让呼吸间的水汽沾湿时,忽然飞快地爬起来,抓过手机问他:   【你给别的女孩子弹过吉他吗?】   对面的人大概是故意的,想也不想回给她几个字:   【嗯,多了去了】   慕久到现在也快摸清楚他的套路了,咬了咬唇后,又问:   【那微信上呢?】   沈宴看到这句,脸上的表情淡下去不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但片刻后,他还是告诉她实话:   【没有】   对面于是很快回了一句【那就好】,虽然看不见她现在的样子,但八成……是觉得高兴的。   沈宴意识到这一点后,扔下手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骨。   --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尤其短,时间被几次模考和黑板上的倒计时划分得清清楚楚,等天亮时间逐渐提早,而下午窗外树缝间的阳光也愈盛,便转眼从冬天跨到了夏季。   学校在考前做了好几次宣誓,也在教学楼之间拉起了大红横幅。早自习迟到的人一天天变少,晚自习再也没人敢溜出校门早退,就连慕久这种合格证在手高枕无忧的舞蹈生都被这种气氛感染,除了日常的基本功和技巧练习之外,其他时间都跟着班里同学的节奏一套又一套地刷卷子和整理错题。   因为读的是普通高中,慕久的成绩跟其他艺术生比起来要好得多,等一模二模的分数下来,她连数学都快摸到一百分的边,分数多得有点没处用。   等到高考前夕,各大社交平台都被鼎沸的高考祝福刷屏,只不过真正的高考生们这天晚上其实不会碰手机,早早洗漱完就准备睡觉了。   但慕久是个例外,调好手机闹钟后还想着先跟某人发条微信再睡。但不知道沈宴是特意记住了高考时间又或是被网上的热搜提醒,竟然主动给她发了条【明天高考加油】,还算他有点良心,哄得她高高兴兴地睡觉去了。   慕久六月份高考只用考语文数学两门,等当天下午在考场里抠着手指估算完数学分数就提早交卷出来了,然后在打车回家的路上很嚣张地给他发了条微信:   【开学的时候记得来给我接机,我行李很多】   【叉腰jpg.】   因为知道她这天高考,沈宴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翻手机的频率比平时要高,等看到她这条就差拍着胸膛说大话的微信时,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之后才有些好笑地一抿唇,反问她:   【让我来接啊,给钱吗?】   慕久看到这句就翻了个白眼,或许是因为他们最近经常聊天,她甚至还拿做不出来的数学题问过他,在微信上说话就放肆了很多,理直气壮地回复:   【都当了大半年网友了,接个机都不行??】   【本来还想请你吃饭的,现在不想了[再见]】   沈宴看完,这才回复:   【知道了,会来接的】   【你大概什么时候开学?】   慕久看到他的后半句,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她十分钟前还在高考考场,这会儿别说录取通知书了,连分数都还没个影,谁知道这人的语气竟然比她还嚣张。   但想了想,她也没反驳什么,只道:   【我看往年新生都是八月中旬就入学了,还得军训什么的,烦得很】   沈宴看到她的回复,下意识瞥了眼今天的日期,一面问:   【到时候你爸妈不跟你一块儿来吗?】   慕久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以田若云的脾气,她八成得拖家带口地来开学,根本不是想象中的什么浪漫双人游,一下子有点挫败。   手上只能蔫蔫地给他回:   【还不知道,可能会一块儿来吧】   【但就算他们来,你也得给我接机】   沈宴看完,随手应了个“好”,想了想又问:   【你今天就放假了吧?暑假有什么安排?】   慕久看到这句,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浇熄不少。   她原本还想着有机会和顾湘她们去搞个毕业旅行,谁知道这臭女人已经早有安排,还是跟她对门的那个青梅竹马邻居一块儿出去的,简直是见色忘友的典范。   但这也就算了,她就想着暑假再报个北城的舞蹈机构,这样就能提前到那儿。然而田若云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筹划着想跟她一块儿母女游,美其名曰让她高考后放松放松,订的还是明天的机票,生怕她在家多休息一天。   慕久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没那么想和长辈们出去玩,除了能随便刷他们的卡之外没什么意思。但谁叫她上学上的少,和班里的大部分同学接触不多,眼下顾湘的路已经断了,到头来也只能从了田若云。   这么想着,她就叭叭在微信上跟他倒了两句苦水。   只不过这头沈宴还没来得及看她的回复,肩上就被人重重拍了一下,闻星驰看他站那儿摆弄了半天手机,忍不住凑近瞄了眼,嘴上问:“干什么呢?过来看车还开小差?”   沈宴在他靠近的同时便条件反射地摁掉自己的手机屏幕,收起手回了句“没什么”。   虽然他并不觉得心虚,但潜意识里并不想让他知道对面那人是慕久,尤其他们还有过一面之缘。   “没什么?”闻星驰本来只是随口调侃,谁知道这人一副心里有鬼的样子,仔细盯了他几秒后问,“不是吧,你也跟人陈彦学起网恋来了?小姑娘长得怎么样啊?得防着点别被照骗了,要不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赔个屁,看你的车去。”沈宴也不知道他张口就咒人是怎么回事,把他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拉开,作势要抬腿踹他。   “哟,你还挺护犊子,那玩完了……”闻星驰也没料到还没两句他就急眼了,侧身躲过他的腿,回去欣赏他的新车去了。   沈宴看他走远,这才重新拿出手机,看了眼小姑娘满腹牢骚的回复,甚至都能想象出她说这些话时的样子,唇角跟着轻弯了弯,一面装作没听懂似的回复:   【挺好的,玩得愉快】   对面看到他的消息之后,聊天框上很快显示“正在输入”的字样,但她大概把回复改了又改,提示语几近跳动之后才发过来一句:【好吧,那我到时候还能帮你代购[凋谢]】   大概是那朵蔫吧唧唧的玫瑰花很贴合她说这话时的心境,沈宴看到之后一时失笑。   然后等收起脸上的表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样对着手机发笑的行径实在有点傻。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这人是喜欢上我了吧?是吧是吧?   宴宴:呵   【下章就要上大学鸟!】 第19章 朝思慕久   处暑, 北城   慕久这个假期有大半时间都被田若云拴在裤腰带上到处乱跑,导致剩下的一个多月里只能在舞蹈教室闭关把基本功给捡回来,好容易把动作练得能看, 开学已经近在眼前,又跟他爸妈胡搅蛮缠大半天, 总算让他们答应不跟着一块儿来北城。   不过他俩能答应,主要还是因为慕航那几天刚好要去出差,加上北舞校区总共就豆腐那么大,田若云在送慕久去校考的时候就转遍了, 也拍够了照片,私心不想在这么热的天气过去帮她当苦力。   所以在慕久跟她叭叭叭了一堆学校迎新的师哥师姐怎么怎么好之后,她也就骑驴下坡地应了, 后来在微信上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半生不熟的沈宴,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放心大胆地把这事托付给了对方。   这就导致慕久当天出发时的心情明媚得过分,在飞机起飞前再次跟他确认了落地时间后,一路上就没合过眼,对着镜子琢磨了好几遍自己脸上的妆容, 总算盼星星盼月亮地在下午两点抵达。   她的行李很多,在转盘这儿等了大半天才拿齐, 除开生活用品和夏秋冬季节的衣服之外,还带了几套床上用品。   大概也是因为她从小没吃过苦,娇生惯养的,连皮肤都娇气得过分, 床品得睡特定的几种面料,要不会过敏起红疹,加上大学寝室的床小的可怜, 她的这些三件套还得专门去店里定制小尺寸,光是包装用的礼盒就夸张得过分。   除此之外,她这堆行李当中还有块帮他代购的表,没敢走托运,就这么勤勤恳恳拎上飞机又拎下来,比她自己那堆易碎化妆品还宝贝。   不过说是代购貌似也不太准确,只是她在瑞士跟她妈妈逛街的时候一眼看中了店里展示台上闪闪发光的一块黑色陶瓷表,整体的设计透着种工业风的斯文感,但表针的夜光很炫酷,还带看起来就很拽的背透,像是王牌特工应该带的。   于是慕久第一时间联想到沈宴,他的手腕生得好看,应该很配这块表,便趁她妈妈不注意偷偷拍了张照片问他:【好看吗?】   沈宴那会儿正在熬夜看球,随手拎起手机看了眼,就被图片上的腕表吸引,看表盘应该是宝珀五十x5200,飞返计时,全黑陶的。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表,但小姑娘看表的眼光还算不赖,便问她:【什么价位?】   慕久发完图片后一算时差,原本还以为他看不到这条消息,谁知道几秒后发回来言简意赅的这句话,明显是喜欢的,倒弄得她有点激动。   一时也没工夫理会她妈妈怪异的眼神,主动开口问了SA价位,然后告诉他:【现在好像有打折,一万两千多,瑞士法郎】   沈宴看了,在脑海里换算了一下汇率,发现这个价格跟国内相比还算不错,只是中东那边可以买到更低的。   但即便如此,沈宴莫名不想扫她的兴,毕竟还是个小朋友,稍作忖度就应下了:【可以,你把卡号发过来吧】   慕久也没料到他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一下后告诉他【卡号等见了面再说吧】,然后放下手机,跟她妈妈费了半天劲才扯清原委。   所以等这会儿总算要把手表给他,慕久连推行李车的脚步都忍不住加快不少,但又怕把车上那个酷炫的纯黑防水盒给颠下来,没两步就放慢了速度,只能抻长脖子去瞟接机口那头密密仄仄的人群。   只好在沈宴的身形很好认,今天穿着件黑色的花衬衫,衣摆扎进长裤,把他的细腰长腿勾勒得分外合宜,尽管这会儿正插着兜玩手机,看不清五官,在人群里依旧出挑得过分。   大概是太久没见了,等他的模样重新从记忆里变得清晰,压在流动的背景和机场空洞的广播当中,这一幕甚至像《黑客帝国》里冻结时间的镜头,只有他是人潮当中唯一鲜艳又瞩目的存在。   以至于慕久在经过这段人来人往的走道靠近他时,心脏克制不住地跳得飞快,甚至会产生一种不太敢走近的担忧。   这好像还是他们第一次约定好的见面,不是意外,也不是巧合,需要严格的确认和经久的准备,然后直到这一刻他们真正碰面。   这头沈宴似乎也有所察觉,放下手机后只稍抬眼就看见了她,以及她推车上满满当当的三只行李箱和若干礼盒。   小姑娘的身形因此被衬得很纤细,只从后面露出单薄的肩颈和漂亮的一张脸,倒确实要个人来接机。   他一时间只觉得有点无奈,走近之后开口:“我以为你说行李多只是客套话。”   慕久眨了眨眼睛,原本还在思考要怎么跟他打招呼,这下倒不必了,手上理直气壮地松开推车,示意他接过去,一边道:“谢谢你来帮我搬行李。”   顿了顿又补充:“这句才是客套话。”   沈宴失笑,接过那堆连推起来都有点费力的行李后便带她往停车场的方向去,顺便问她:“吃过饭了吗?”   “上飞机前吃过了,现在还不饿。”慕久说着,视线落在他衬衫的袖口上,才发现上面的红色印花原来是蝴蝶,翅膀上的金色条纹烫在柔软的丝绸材质上,花哨得很。   “那就直接去学校?”沈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问。   “嗯,”慕久应了声,注意到他今天刚好没带手表,一面补充,“去学校报到完再去吃饭吧,我请你。”   沈宴乍一听请他吃饭之类的话,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想想自己长这么大,好像还从没让一个女孩子请客吃饭过。   只不过这种诧异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他很快便收回视线,眸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面前的行李箱上,末了点点头道:“那是得请。”   慕久听他连假意推脱的那两下都省了,没忍住轻哼了声,提醒他:“我寝室在五楼,没电梯,这些行李到时候就都麻烦你了。”   然后果不其然,就看他脸上换成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对她道:“那得请两顿了,这是另外的价钱。”   慕久差点被他的话逗笑,只好努力抿唇,嘟囔了句:“想的还挺美。”   就算能跟他吃两顿饭她简直求之不得,但面上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这头沈宴也没反驳,刚转过头,就听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伸手接起电话。   慕久一开始没太注意,直到他对那头说了句“嗯,接到人了”才警惕地竖起耳朵,抬眼看着他。   沈宴收到她的视线,轻一挑眉,等到跟电话那头的人报备完,结束通话,才明知故问了句:“怎么?”   “刚刚是我妈的电话?”慕久有点震惊,她可不记得自己跟田若云说过是沈宴来给她接机。   “不然呢,你妈妈生怕你在这儿走丢了,还带着这么多行李。”沈宴回答。   “……”慕久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有点郁闷。她原本还以为自己这趟出去是再见了妈妈今夜我就要远航,顺便还能私会喜欢的人,谁知道她妈不但知道这事儿,还跟沈宴联络得好好的,搞得她一点叛逆的成就感都没有。   只不过挫败归挫败,她也没忘关注一些奇怪的点,片刻后吱了句:“我妈怎么有你的手机号啊?”   沈宴没料到她话题转这么快,瞥了眼小姑娘的发顶,不咸不淡地回:“你不是也有?”   “嗯?”慕久抬了抬头。   然后迎头就被他赏了个栗子:“微信里不是能看见手机号。”   “对哦,”慕久平时除了她爸妈之外就没跟几个人打过电话,这一来总算被敲醒,想了想问他,“那我以后能给你打电话吗?”   沈宴是个挺怕麻烦的人,想也不想把她的话推回去:“打电话干什么?”   “……”慕久一阵语塞,快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臭脾气给憋出内伤,但又因为自己确实有私心,在底气上就弱他一大截,话音不自觉低下去不少,“那肯定是……有急事才找你啊。”   “急事?”沈宴想了想她这年纪能碰到的急事,不是生病就是遇害,基本没什么好的,便道,“还是别了,最好别出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慕久被他断了话头,这会儿连假笑都装不出来了,只能默默磨起自己的后槽牙。   ……   机场很大,他们走了十多分钟才总算到停车场。慕久等他开了车锁便自顾自钻到副驾驶座上去了,生怕被他抓去搬行李。   好在沈宴这人还算有点绅士风度,见状也没说什么,把那堆东西都放上车后,总算能拉开车门坐进去。   慕久在里面已经系上安全带,坐得端端正正,等瞥见他进来,第一时间献宝似的把表盒捧过去,问:“打开看看?”   沈宴接过表盒,素白的指骨被深色的军工设计衬得很秀气。只不过他的手腕看起来虽然薄,毕竟也是一米八好几的骨架,手掌很大,手指也长,带上表后并不会显得过于文弱,反而带着点说不出来的禁欲感。   慕久不自觉被他扣表带的动作看得出神,发现男生做这个动作未免太好看了,一面忍不住评价了句:“穿正装带这个是不是比较好看。”   沈宴正垂眼欣赏自己的新表,第一时间没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话上,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应了句:“这个表带不太合适,穿正装可以换个NATO的,不过我也不怎么穿正装。”   慕久听到后半句,下意识瞥了眼他身上这件花里胡哨的蝴蝶衬衫,颇为遗憾地点点头道:“也是。”   好在沈宴大概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花蝴蝶装束和这表不太搭,试完后就仔细把表收回盒子里去了,一面拎出手机,示意她:“卡号。”   慕久闻言便把肩膀缩回去了,她不太喜欢这种算账的架势,搞得她真像个代购,嘴上便不情不愿地嘟囔了句:“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又跑不了。”   怎么说让他欠自己点人情也是好的……既然他喜欢,她大可把这只表当作礼物送给他。   但沈宴并不让她如意,仗着手长,随手又在她额头上给了一记,丝毫不解风情道:“废话怎么这么多?快点发,我不爱欠着人东西。”   慕久冷不丁又被他教训,只得忿忿地掏出手机,把银行卡账单截图给他,又戳了个卡号给他。   但沈宴八成是存心膈应她来的,竟然随手把上面那串数字凑了个整转给她,还真把她当代购了。   --   因为学校小得可怜,光是新生入学都快把两个门堵得水泄不通。沈宴事先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盛况,在车上等了大半天后,只能就近找个停车位停下,再大老远帮她行李扛过去。   慕久就是再身娇肉贵,到这会儿也不能光看着他不做事,难得主动地拎了两个行李箱让自己推,还时不时问他累不累,以确保他能有足够的体力把这些东西都搬上五楼。   沈宴除了平时去健身房举铁,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干过这种粗活,但这小屁孩有事献殷勤的样子实在可笑,倒哄得他没什么脾气,一路上默不作声地帮她把行李拎过去了。   等到了宿舍楼底下,慕久领了自己的房卡和钥匙。一旁的阿姨看看她那堆夸张的行李,总不能不放她的随行苦力进去,便从桌上抽了个表格让沈宴填。   等表格填完,宿管阿姨在某人抬头的时候总算把他那张俊俏脸蛋给看仔细了,加上人这年纪都还挺八卦,便随口问了句:“家属还是男朋友啊?”   慕久没料到宿管阿姨还会盘问这,推着行李往里走的步子生生收住,抬眼看向沈宴。   紧接着就听他轻飘飘回了句:“家属,我是她哥。”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你人没了:)   -   感谢在2020-09-03 00:00:00~2020-09-06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培根芝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渊樱浣 10瓶;kxkhr_ 8瓶;小李噼里啪啦 7瓶;哪儿来这么多如果 6瓶;培根芝士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朝思慕久   慕久没忍住抿了一下嘴唇, 忽然觉得鼻尖有点泛酸。   尽管她知道沈宴会怎么回答,不冲人说句“不太熟”都算好的了,但这会儿清晰地听见她和他之间远得碰不到的距离之后, 还是会让她有点受挫。   她好像在追一只在空中飘忽不定的风筝,一下子飞得很高, 一下子又像触手可及。   然而风筝线不在她手上,不论远近她都只能徒劳地看着,永远得不到。   那头沈宴已经重新带上她的行李往里走,视线扫过她的脸颊, 片刻后又重新落回。   虽然分辨不出那是种什么表情,但总归让人觉得有点不妙。   于是用手上硕大的礼盒轻轻碰了她一下,问:“愣着干什么?”   慕久闻言, 抬头剜了他一眼, 声音听起来有点闷,前言不搭后语地回他:“……哥你个头。”   “什么?”沈宴被这话听得皱起眉,回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慕久没再理会,自顾自拖着行李往里走,只不过还没两步就遇到一个小台阶, 只好停下来,尝试用蛮力把箱子往上拽。   沈宴被她的动作看得眼皮直跳, 叹了口气后,主动伸手把行李箱抢救下来,示意她先走。   然后等他一手一个行李箱拎到二楼时,总算反应过来到底是哪里惹她不满意了:“就因为我说我是你哥, 不高兴了?”   慕久冷不丁被他戳破心事,犟着没吱声。   沈宴便当她是默认了,又问:“那你想我怎么说?”   “……”慕久没料到这人这么直白, 可她的那点心思至少在现在还无法宣之于口,以至于沉默半天后,只挤出来一句很没气势的:“你啥也不是。”   “咳咳……”沈宴这个回答呛得咳嗽,到头来只能忍着笑点头,应下了这个评价,“行吧,虽然说的是实话,但听到之后还是挺伤人的。”   他的语气装得有点像,慕久差点被他骗到,转头看了眼后,才发现他伤心个屁,明明满脸写着的阳光灿烂。   当下只得咬牙收回视线,在心里骂了他八百遍王八蛋。   ……   只可惜慕久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性子,又知道确实是自己无理取闹,等沈宴准备下去搬第二趟行李时,基本已经没什么脾气了,还非常善解人意地跟了过去,想跟他同甘共苦一下。   只不过这举动又换来他一个看傻子似的眼神,问她:“你下来干什么?”   慕久的脸色有一瞬间凝固,但瞥见他额头上的一层薄汗,还是勉强弯出一个笑容,回答:“你在这儿搬行李,我当然也不好意思在里面坐着休息啊。”   沈宴听到这句只是轻哼了声,下楼的步子渐快,一面丢给她一句:“算你有点良心。”   慕久深吸了一口气:“……”   但欠揍归欠揍,男生干粗活的样子还是挺好看的。尤其沈宴的身材线条锻炼得好,慕久跟在他身后上楼的时候,目之所及的全都是他的长腿翘臀,除此之外还能清晰地看见他小臂上因为发力隆起的青筋,以及衬衫袖口下隐隐勾勒出的肌肉线条,诱人到是个人都会馋的水平。   以至于等他跟着她进寝室的时候,她能明显感受到里面两个室友暗暗往他身上瞟的视线和眼底按捺不住的惊艳,极大地满足了她作为女孩子的虚荣心。   ……虽然人是还没追到,提前暗爽一下总不过分。   只不过毕竟是女生宿舍,沈宴不好在里面多待,把行李都运进去又简单跟慕久的那两个室友打过招呼就到外面等去了,出门前不忘提醒她动作稍微快一点。   慕久看他光是搬了三趟行李就热出一身汗,也不好意思让他在没空调的走廊上多待,应了声后便匆匆把行李往寝室里面推。   但一时又忘了自己是几号床,只能紧巴巴地从包里掏自己的床卡。   好在三号床的好心人看出她的窘迫,提醒了一句:“你应该是二床吧,就剩这个位置了,四床的刚刚出门报道去了。”   “哦哦哦,谢谢……”慕久闻言,便把自己从包里掏出来的零碎东西重新塞回去,然后把她的大包小包一股脑往二号床下堆。   三床看她虽然长得精明,但做起事来莫名透着点笨拙,估计还挺好相处的,便主动帮寝室众人作了个自我介绍:“我叫郑婉,她叫杜梦秋,四床好像叫张姿艺,你叫什么?”   “慕久,爱慕的慕,长久的久。”慕久说着,总算把东西塞进去,一边直起腰,从包里掏出包纸巾,小心翼翼地压了压头上的汗,生怕把粉底给蹭花了。   “慕久,”郑婉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简单记住之后又问,“你校园卡领了吗,还有校医务室那边要交的体检费?”   “还没呢,我两点多刚下飞机,现在先把行李放在这儿,等办完那些乱七八糟的再回来收拾,”慕久毕竟有过集训的经验,跟这些小姑娘说话还挺自来熟,转头环视了一圈寝室之后又问,“你们已经大扫除过了吗?”   “嗯,我昨天来的,跟我妈一起收拾了一下,你那张桌子也擦过了。”另一头的杜梦秋回答。   “你昨天就来了?不是今天才报道吗?”慕久听到这话懵了一下,早知道还能提前来学校,她怕是早八百年就飞来了。   “我是爸妈自驾来的,我爸那个进京证今天就到期了,所以昨天开过来比较保险,”杜梦秋简单解释了一下。   “这样啊,那你家离北城很近了?”慕久问。   “我是石门的,之前就在这儿读附中。”杜梦秋回答。   慕久闻言点点头,礼尚往来了句:“我是杭城的,不过没读艺校,上的普高。”   “普高的?你专业还挺强的啊,普高能考进北舞的没几个吧?”郑婉在一旁接了句,顿了顿又补充,“我跟杜梦秋是艺校同学,我是北城人。”   慕久到这种时候只能保持谦虚,老老实实点头应了两句“还好”。   “对了,你现在出去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呀,晚上跟我们一起吃饭吗?我们寝室第一次到齐,想一块儿出去下个馆子什么的。”郑婉又问。   “今天晚上吗?”慕久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她们这一来一回说的有点多,她都快忘了沈宴还在外面等着了。   只不过跟暂时还不太熟的几个室友相比,明显还是男色比较重要,慕久佯装犹豫了几秒,就委婉开口:“能换一天吗?我今天跟人约好要一起吃晚饭了。”   对方一听这话,刚刚被某只花蝴蝶惊艳到的小心思便一下子活络起来,又仗着对方在外面,毫不掩饰地用下巴示意门口的方向,满脸写着八卦:“是跟他约了吃晚饭吗?”   慕久轻咳了声,点点头。   “这样啊……那我们寝室就下次再约吧,反正来日方长。”杜梦秋主动开口帮她打了圆场。   “那也行,这事儿总归不着急,”郑婉附和了句,只不过北城人大概天生就带点直肠子的基因,紧接着就把话题绕回到沈宴身上,大喇喇问了句,“不过说起来,外头那个是你男朋友吗?”   “……”慕久没料到今天竟然会被两次问到这个问题,一时语塞。   尽管很想背着沈宴胡乱应承下这话,但鼻尖的那个“嗯”字辗转许久,就这么温吞地卡在那儿,像团浸湿后的棉絮,到最后也沉甸甸的发不出来。   咬了咬唇后,她只能轻声回答:“不是男朋友,是一个哥哥。”   但说完后又有些不甘心,仿佛钻牛角尖地仔细补充了句:“不过不是亲哥,就……我爸一个朋友的儿子,没血缘关系的那种。”   “哦――”郑婉拖长音应了声,显然是听出点端倪来了,紧接着哀叹道,“行吧,那这么看来我是没戏了,和帅哥有缘无分,可惜啊。”   “说什么呢你。”杜梦秋毕竟跟她熟,听到这话后,用一个飞过去砸她的枕头来圆场。   这头慕久也跟着半真半假地笑笑,从行李箱里找到报道要用的一个文件袋后,重新拎起自己的小挎包,跟两人打了个招呼便出门。   沈宴在外面已经等得开始玩手机,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抬头看她一眼,边收起手机边道:“你要再不出来,宿管阿姨得上来抓我了。”   慕久闻言冷哼了声,把他的话堵回去的同时没忍住带了点私货:“来抓你都是保护你,就你长得这么拈花惹草的,在女生宿舍里不出三天就只剩一层皮了。”   沈宴有些疑惑地一挑眉,不太明白她进去一趟之后怎么火气反倒变大了,加上怎么说也活了二十五年,隐约听懂了她话里的潜台词,忍不住随手摁了一下她的脑袋,轻斥道:“胡说什么呢。”   慕久没应,也知道他受的是无妄之灾。在心里闷头赌了一会儿气后,从文件袋里掏出学校给的安排表,企图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来:“我现在得先到我们学院里报道,之后要拍学籍照和领军训服,还有……诶?四点到五点怎么有个新生家长会?”   沈宴听到这句,低头地睨她一眼。   “家长会应该……不怎么重要吧?我爸妈来都没来……”慕久看着表嘟囔了句,只不过话到最后,视线不由自主地顺着身边这人的手臂往他脸上瞟,最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那什么,你反正也闲着,要不就顺便帮我去听一下?我们待会儿见分头行动,我去报道,你去开会,这样结束之后就能一起去吃晚饭了……”   “我,帮你去开家长会?”沈宴看着她,语气听不出喜怒。   慕久也知道这人八成不喜欢开会这些一板一眼的东西,但这会儿除了硬着头皮点头也别无他法,虚虚应了声“嗯”。   沈宴蓦地被她这副样子看笑,轻嗤了声后,示意她:“哦,家长啊,那叫声哥来听听?”   “……”慕久听到这话,第一时间从眼皮下飞出一抹白眼,很有骨气地拒绝,“你想都别想!”   沈宴闻言点点头,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所谓地一耸肩道:“那算了,我是你哪门子家长,会爱开不开,管我什么事?”   “……”慕久暗暗磨了磨后槽牙,才不上当。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路从寝室僵持到综合楼门口,直到沈宴这个狗在外面的树荫底下停下了脚步,两手插着兜,抬抬下巴示意她:“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着就行。”   慕久脸色一下子黑了,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再转头看看那些一撮一撮往综合楼里涌的学生家长,最后只好深吸一口气,从牙关里挤出一个字:“哥。”   尽管头顶绿叶间的蝉鸣有些嘈杂,但面前这人显然是听见了她的话,嘴角显而易见地翘起。   只不过他膈应人的水平显然不止如此,下一秒故意俯下身来,看着她问:“刚才说什么呢?大声点,我没听清。”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沈宴臭傻逼!   宴宴:…… 第21章 朝思慕久   慕久紧了紧拳头, 到头来索性揪着他的衣袖,强行把他转到面朝综合楼的方向,然后一边推他的背一边在嘴上气急败坏地小声喊:“哥哥哥哥哥!这样总行了吧?”   “嗯, 这还差不多。”沈宴也见好就收,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留下一句“事情办好了给我发消息”就到报告厅帮她开会去了。   ……   因为沈宴之前请她的那顿日料挺高级,慕久就也预订了个挺高级的餐厅,只不过他们俩今天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忙活半天,也来不及去洗个澡, 倒把这顿饭吃得有些糟蹋,甚至没对那些动辄十几个字菜名的菜品拍照留念,光用来填胃了。   只不过结束用餐的时候, 慕久瞥见桌上烫金印刷的菜单, 没忍住又把它收了起来。   但这次没躲过沈宴的视线,他随口问了句:“拿这个干什么?”   慕久难免有些心虚,只能低着头故作忙碌地把菜单往包里塞,一边信口胡说:“我有收集菜单的习惯,会整理到一个剪贴本上当纪念的……算了, 反正说了你也不懂……”   沈宴闻言没反驳,只是拎起自己的车钥匙, 问她:“走吗?”   “嗯。”慕久签完账单,跟着他起身出来。   他们来的时候天色还没完全暗,但回去时已经是华灯初上。等到车子经过某个熟悉的路口,慕久忽然反应过来, 指着车窗外已经一闪而过的黑金LOGO问他:“刚刚开过去的那家是不是你的店啊?”   “嗯。”沈宴应了声,在红灯前停下车,一手枕着下巴, 看起来有点累了。   “那等我军训完了,我能去你店里喝酒吗?”慕久想到这件事就有点兴奋,挺直腰杆看向他。   她还记得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她第一次遇到沈宴,当时连在桌游吧上个网都被拦在外面,只能对着手机看《爱乐之城》,那时候十八岁仿佛离她很遥远似的,和沈宴也隔着一眼望不到底的鸿沟。   谁知道不知不觉,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她转眼已经坐在他车上,车窗外的车水马龙汇成朦胧的金海,音响里放着舒缓慵懒的蓝调,和他只隔着伸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要开始去读自己承诺过他的大学。   然而她正感慨着,沈宴大概是天生来跟她作对的,闻言只是转头看她一眼,冲她张开手心,眼底带着点兴味:“想喝酒啊,身份证拿出来我看看?”   “……”慕久脑海里被蓝调勾出来的各种婉转情调瞬间扑灭,看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时竟然分不清他是瞎问的还是从哪儿知道了她的生日,只得扫兴地靠回座椅,闷声问了句,“你知道我什么时候生日吗?”   “不知道,”沈宴答得很快,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了敲,又问,“但应该不是今天吧?”   “……”慕久到现在对他已经没了脾气,闻言只是长叹了声,告诉他:“快了,我十月八号生日,国庆假的后一天。”   “嗯,那确实快了。”沈宴点头应了句。   “所以你再等我两个月。”慕久说着,抬眼看向他。   他大概已经忘记了,但她在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难免想起今年情人节过后的第三天,她在那杯热巧克力面前的大放厥词:   “……那你等着,说不定过完这几个月就是女朋友了。”   而沈宴果然忘记了,甚至觉得这句话的表述有点奇怪,下意识问她:“什么叫我等你?”   生日就生日,喝酒就喝酒,这有什么好等不等的。   慕久闻言,睫毛跟着垂了垂,在眼下落成一瓣灰痕,像被雨水沾湿的蝴蝶翅膀。   但她到底没把那句“你还记不记得”说出口,只是再度看向他,带了些偏执地重复了一遍:“反正就是……你再等我两个月。”   --   北舞毕竟坐落在皇城脚下,加上舞蹈生们的身体素质都挺强,所以新生军训是实打实地拉到封闭且信号不好的军事基地进行训练的,分派给这些学生的教官也一个比一个纪律严明,就导致这批新生当天早上六点才拉过去列好班排连营,当天下午队伍里就倒下了大半。   至于慕久,她在事先知道进军训基地之后要交手机就基本已经倒下了,后来又从郑婉那儿得知到时候睡的是统一床品,被子硬得能叠成豆腐块,当场从床上坐起来,哆嗦着打电话给慕航。   对面过了会儿接起来,就听自家女儿语无伦次地跟他说了一堆;   “爸,我完蛋了……我明天就要被拉去军训了,那个衣服我今天才拆开来摸,太硬了,还是单层的,里面外面都很糙,像塑料的,穿上之后我肯定过敏……他们还说营地里被子不能自带,我上网查了图片,他们那个被子我睡肯定――”   慕久说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光是想到自己到时候可能横死在军事基地里的画面,鼻尖跟着一酸,眼泪不受控制从喉咙口涌到眼眶,嘴上还坚持继续磕磕巴巴地跟他申诉:“我到时候肯定会起红疹,还得睡十个晚上,我会把自己挠死的……可是我要是十个晚上不睡觉,白天还得踢正步,我就是好好一个人,到时间也肯定猝、猝死了……”   她说到最后,眼框打了半天转的眼泪总算“啪”一声掉下来,声音也透出了点哭腔。   以至于原本还热热闹闹正在收拾行李的几个室友听到这一声都懵了一下,下意识闭上嘴,相互之间传递了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慕航也没料到话没说两句她已经开始哭了,难免被她这副小孩心性逗乐,在电话那头哈哈笑了几声。   慕久正悲伤得起劲,冷不丁被他这两声笑听愣了,连带着眼泪也收回去了一点,难以置信地问他:“爸,你还笑得出来啊?你亲生女儿都快死了!”   慕航听她真有些急了,也只得收起自己的笑意,不紧不慢地念她:“慕久啊慕久,我就是从小把你惯得太厉害了,要不小丫头哪来这么多臭毛病。你看爸爸小时候哪有分睡什么蚕丝的还是纯棉的,就是大街上的报纸都睡过,到现在不活的好好的?”   “你哪有睡过什么大街上的报纸啊?奶奶都跟我说了,你十几岁的时候不好好读书离家出走,钱一花完就回来了,还被爷爷打了一顿,你以为你比我能吃苦啊!”慕久没少听他讲这些大话,第一时间开口反驳,倒头来也忘了哭,只剩脸上两条干了的泪痕。   慕航一听这话就又笑起来,一面还得故作正经地呵斥她:“胡说什么,那次是没睡过报纸,但是后边出来创业的时候在车站睡过几次,就为省一点住旅馆的钱。”   “……是吗?”慕久皱了皱鼻子,这件事她倒没听她奶奶说过,只好揭过不谈,重新把话题放回军训上去,“你别跟我扯这些,我小时候你惯也惯了,现在也已经成这样了。明天早上六点就得被拉出去军训,你说怎么办吧?”   “这有什么好怎么办的……你要睡不了那被子就别睡,光穿自己的睡衣躺在那儿不就完了嘛?还省了你叠被子的时间,要不就你那点生活技能,估计豆腐块也叠不起来,就别瞎忙活了。”慕航毫不留情地给她揭短。   “咳……”慕久被他的话呛到,只不过转念想想,发现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而那头她爸继续给她打预防针:“哦还有,我估计这种军事基地里边都不安空调的,有个风扇就不错了,你那基地又在山里,蚊虫比较多,自己提前做好准备,知道了吧?”   “这我倒是知道,妈妈给我塞了驱蚊贴,还有药膏,据说特有效,”慕久这会儿情绪平复下来,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运转,在床上躺尸了一会儿后,认清现实道,“没空调就只能忍忍了……唉,我之前还觉得我们寝室挺破的,现在想想,有空调就是天堂了啊……”   慕航闻言哼笑了声,丝毫不心疼地回:“知道就好,就该让军训磨磨你的性子,忆苦才能思甜。”   慕久闻言,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刚准备反击,又突然想到一个点子,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下来,一边道:“我想起来了!我可以偷偷带条被单过去,再带两条枕巾!到时候起了床就把这些塞柜子里,这样他总不会查到我……”   “嗯,这样睡觉的问题是解决了,那你军训服怎么办?”慕航在那头慢慢悠悠地问。   “我带了几套秋衣秋裤过去,穿在里面就不会碰到衣服了,换洗也方便,我室友都这样。”慕久说着,拉开自己的行李箱,把一包被单扔进去。   “嗯,那不就行了,这么大一个姑娘了还打电话过来跟我哭鼻子,你羞不羞?”慕航发表总结陈词。   “……”他这么一说,慕久难免为几分钟前自己的那几滴眼泪感到一丝尴尬,偷偷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郑婉她们几人,一边嘴硬地回他,“知道了知道了,我先收拾行李,挂了!”   ……   等晚间的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慕久再躺上床已经是十一点,又想到明天得交手机,忍不住在临行前给沈宴发了条微信:   【我恨军训!】   对面过了一会儿才回她:   【军训怎么了?】   慕久看到这句,总算能跟他吐槽:   【我明天早上要五点半起床,进基地之后就要上交手机,十天之后才能拿回来】   沈宴看到之后,回了一个仿佛有点惊讶又仿佛无动于衷的语气词:   【哇哦】   “……”慕久有一瞬间语塞,着实有被他这语调给气到,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犹豫片刻后,索性问他:   【哇哦什么哇哦,你也看过青你?】   然而对面这个中老年显然并没看过这档选秀节目,更别提几个月前节目里出圈的热梗,闻言只回了一个问号。   慕久也只得作罢,简单解释了句:   【没什么,是你没看过的综艺】   沈宴看到后,老老实实【哦】了声。   慕久看着他那个“哦”字等了半天,发现他好像就这么没动静了,只好重新挑起话题:   【军训发的衣服和被子我也用不习惯,我对那种面料过敏】   只不过发完后,她就意识到自己这话他可能不好接,没准会再次冷场。   然而就在她撤回之前,对面已经回了她一个问号,然后又来了句:   【面料也能过敏?】   慕久听他问起,便认真解释了几句:   【我对特别粗的料子都过敏,羊毛也会,化纤类的多少也有点】   【除了面料,有些应该是加工的时候上面有化学成分残留,刺激到皮肤就会起红疹】   沈宴看到最后,发现她几乎把所有能穿的都排除掉了,这才忍不住问:   【那你平时穿什么,都光着屁股出门么?】   慕久差点被他的后半句看得咬到舌头,一面也意识到自己在这方面好像有点太矫情了,是个人可能都不太喜欢她这种挑三拣四的事儿逼。   但话都说到一半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其实也没有听起来这么挑啦,我有很多纯棉打底衫,洗软了就行,天气不热的时候穿打底,外面穿什么就无所谓了……然后平时睡觉就用蚕丝的……】   消息发出来之后,对面有一阵安静,搞得慕久莫名有点紧张。   最后看他发回来六个字:   【懂了】   【豌豆公主】   慕久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夸她还是在讽刺她,迟疑片刻后,问:   【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很讨厌啊……?】   沈宴这次答得很快:   【不会,挺好的】   只不过还没等慕久高兴,对面紧接着就补充了句:   【要是以后家道中落了,还可以去做蚕丝被质检员,混口饭吃】   “……”慕久抿了一下唇,反应过来这人是成心膈应她的。   只不过沈宴才刚刻薄完她,转头就想结束聊天,简单示意她:   【时间不早了,去睡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   慕久当然也不能缠着他不放,扁着嘴【哦】了一下,就准备放下手机。   但下一秒又忍不住多问了句:   【不过说起来,你当年军训的时候累吗?】   对面先是回了两个字:【醒醒】   看的慕久一愣。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美国没有军训,我一点都不累[微笑]】   “……”慕久被这话看的一口气卡在胸口,半天冒不出来。   到头来只能在自己窄窄的小床上怒摔手机,在心里翻着白眼骂他。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沈宴臭傻逼!!x2 第22章 朝思慕久   十天后   坐在洁白的大巴上驶出军事基地的时候, 慕久从来没觉得北城的天这么的蓝过。   她以前觉得练舞也够苦了,又自认身体素质还可以,但这次的军训还是给她上了刻骨铭心的人生一课。   她在基地里头光是顶着大太阳穿两层衣服就中暑过两次, 被抬去和一干老弱病残在树下一人端一碗盐水吊着一口气。   这还算好的,剩下的那几天侥幸撑住了, 在那儿不给手机地站一小时军姿也足够要她狗命,更别说什么反人类的蹲姿。   这就导致她在军训的第二天就已经成了每天要问八百遍“今天是第几天了啊”的行尸走肉,跟她的三个室友以及另外四个室友一块儿浑浑噩噩,饭也吃不香, 觉也睡不好,只是每每抻长了脖子往寝室的窗户外看,上演女子铁窗泪, 一边在心里默念:“有些鸟是关不住的, 因为它们的羽毛太过鲜艳……”   当然,在这样极具意义的一段经历当中,苦归苦,累归累,她当然也感悟到了和平的来之不易、军人保家卫国的坚守和无畏、纪律高于一切这一思想贯彻落实下展现出的雄伟力量。   以至于最后的阅兵仪式上, 每个人的正步踢得就差把膝盖震碎,女生的女子防身术可以拿来打虎, 口号喊得惊动隔壁山上的鸟。加上他们这军事基地承包了大半北城的大学生军训,他们北舞毕竟是专业出身,阵型排得最齐,所以放在第一个打头阵撑场面, 退场的时候也是第一个走。   只不过原本拧成一条绳的整齐方阵在通过那道门之后就瞬间摊成了一盘散沙,像是让哥斯拉捶了一拳,慕久当时跟着人群一块儿退出演习场之后就不再管自己的形象了, 中途跟疯了似的摘下帽子嗷嗷乱飞,高喊着“爷自由了!爷终于要回去练舞了!爷爱跳舞!”这样天大的笑话冲回宿舍打包行李。   当然,行李她们寝室前一晚就摸黑连夜打包好了,一秒都不想多待,等到营长一吹哨,一个学校的人就“呼啦”一下涌出来,连晕山路的同志都削尖了脑袋往大巴车上钻。   慕久这十天来没摸着手机,只能对着几个活人说说话,大概也是患难见真情,跟寝室里郑婉她们几个处得熟熟的,坐上车后就打开手机,在攒了十天的消息的狂轰滥炸中开始搜罗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地方。   开学报到那天晚上她们寝室没来得及聚餐,今天又赶上她们猛龙归巢,个个都馋得跟流民似的,索性就定在这天去聚餐。   更别提大巴抵达学校时才刚过下午三点,不算晚餐,所以多吃点也不会胖。   慕久这头才刚看完微信上这十天来的错过的消息,大部分是顾湘在军训中苦中作乐,拿她军训不用收手机和学校食堂伙食很不错这两点来跟她卖弄,看得她烦不胜烦,剩下的则是她爸她妈的亲情慰问和若干公众号推送。   至于她最关心的来自沈宴的消息――   应该是知道她收不到吧,所以一条也没有。   慕久点开他的聊天框看了一会儿,然而还是什么也没有,到头来只能失望地扁扁嘴,退出微信打开美团浏览。   只不过她看得心不在焉的,原本觉得自己能吞下一头牛的胃口莫名没了大半,到头来还是一旁的张姿艺打破沉默,问她们:   “要不去吃火锅?”   她是地道的山城人,这十天唯一吃到的适口的辣味来自于部队的麻辣萝卜干,这会儿光是说出“火锅”两个字口水就止不住,于是话音刚落,又飞快换了个说法:“就去吃火锅吧,求求你们了,姑奶奶们。”   “我可以啊,能吃点辣,”郑婉第一个同意,转头问杜梦秋,“你呢?我记得你应该也还行吧?”   “我行的。”杜梦秋应下。   “慕久呢?你能吃辣吗?我记得你是江浙人?”张姿艺看着她疑问三连,一句一比一句扎心。   “……呃。”慕久一时间有点骑虎难下。她们江浙的本土菜系大概也就只有葱姜蒜是辣的,原本就没用辣椒的传统,加上她胃不太好,又得保持身材,平时吃的都比较清淡,几乎不怎么碰这些。   但在一群人面前,她也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迟疑片刻后问:“我要是说吃鸳鸯锅的话……会冒犯到您吗?”   “……”张姿艺一听,脸上显而易见地爬上些许挣扎,最后尽量善解人意地点了一下头,道,“没事,鸳鸯锅就鸳鸯锅吧,你争取这几年多练练,到时候我请你们来山城玩儿。”   “好。”慕久老老实实答应。   ……   等她们四人在火锅店坐下后,光是打个蘸料地域差异就泾渭分明:张姿艺面前摆着一碗蒜泥香油和一个干碟;郑婉和杜梦秋是两个麻酱,杜梦秋还在麻酱里放了醋;而慕久则是阵仗极大的白开水、白开水、温开水、麻酱,让某位山城人不忍直视。   因为是地道的重庆火锅店,张姿艺负责点主要的菜品,剩下的再由她们几个补充,慕久最后看她们点的都太肉,只加了个娃娃菜就停笔,老老实实等自己的白锅煮开。   然后一直等到张姿艺都在红锅里涮完一片毛肚开始吃了,她这儿还是一片波澜不惊。   张姿艺大概是看她可怜,在涮第二片的时候主动问她:“吃毛肚吗?”   慕久不爱这些肝脏类的东西,看了眼在红汤里翻滚的毛茸茸的肚片后,迟疑地摇了摇头:“我可能……不吃吧。”   张姿艺闻言哦了声,不客气地把那片毛肚夹回去吃掉。而那头郑婉下的小半盘羊肉卷已经好了,也是涮的红汤,各给她边上的两人夹了一筷子后,抬眼看看她,然后主动帮她把羊肉放到了第一碗白开水里。   慕久说了句“谢谢”,一面看白开水上霎时浮上鲜红的油滴和一片片从羊肉上脱离的碎辣椒,看起来莫名有点恐怖。   于是动筷把它夹到第二碗白开水里,仔细抖了抖。   这回没碎辣椒了。   然后一路涮到头,蘸上麻酱,这一小片缩水的羊肉总算能送进她口中。   慕久仔细嚼完,咽下去,等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寝室三个人都跟观摩外星生物似的仔细看着她,最后几乎同时开口问:   “这样还辣吗?”   “有味道吗?”   “好吃吗?”   慕久差点被这问候的架势呛到,喝了口冰柠檬水后,点头回答:“好吃的。”   只是顿了顿又补充:“……就是还有一点辣。”   “咳咳咳……”这下是张姿艺被呛到,眼疾手快地把筷子上的一团黄喉丢到碗里后,费劲儿地转过身去咳嗽。   慕久听出她的意思,颇为羞愧地叹了口气,然后过了一会儿,才默默往煮开的清汤锅里下了两块玉米。   但辣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会上瘾,饶是慕久这样的吃辣废柴,在面前的三碗涮汤水变得越来越红、到口的肉变得越来越辣时,还是会在喝下很多牛奶之后,忍不住对着张姿艺点点头,让她把漏勺上的肉放进来。   然后在她对毛肚的热烈安利和边上那两个人配合的夸张吹捧下,蘸着香油碟吃了一块。   从此慕久发现了火锅的新大陆。   一时间甚至在脑子里脑补出了《食戟之灵》里的爆衣镜头,嘴上一边被辣得“嘶嘶”作响,一边还非常执着地大着舌头感叹:“为什么红锅烫毛肚这么好吃啊?”   “是吧!毛肚,永远滴神!”张姿艺安利成功之后,举着自己几乎没喝几口的柠檬水跟她碰了一下。   然后一直等到慕久的肚皮都快被水和肉撑圆了,一群人总算吃不动,就剩液体占比比较少的张姿艺继续老神在在地搁那儿打扫战场,吃完慕久点来的菜叶子,还美其名曰吸吸肚子里吃下去的油,最后鸣金收兵。   只不过那会儿坐在那儿安逸消化的慕久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五个小时之后,就在寝室的厕所里一坐不起。   而张姿艺早料到了似的,还拿了个小板凳坐在外面跟她谈心:“没关系的,初来乍到都这样,等你适应个几天,肠胃练发达了,到时候就是我们山城一条好汉!”   “不行……我觉得我真不行了……”慕久在里面虚得都没心思跟她插科打诨。   “怎么了?是不是那儿火辣辣的?”张姿艺问。   里面有一会儿没应,最后只传来一声:“呕――”   ……   等慕久擦干眼泪,扶着墙从厕所里出来时,已经虚脱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爬上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趴在桌上平复难受。   张姿艺看她脸色惨白地趴在那儿一动不动也慌了,翻箱倒柜半天后,问她:“喝包午时茶吧要不?”   那头跟家里人打电话的郑婉听到动静,也从阳台上闻讯赶来,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还难受啊?要不去校医务室看看?”   “十一点多了,校医务室还开着吗?”杜梦秋说着,从保温瓶里到了点水给她,一边道,“要不先吃点午时茶试试吧,实在不行得到外面医院看了。”   慕久在过程中没什么力气说话,光是忍着腹部一阵比一阵剧烈的绞痛都出了一背的冷汗,大脑也陷入混沌的空白,只觉得头上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   直到眼角的余光瞥见杜梦秋准备在水杯里把午时茶泡上,才总算努力支起头,抬手捂住杯口,一边回答:“午时茶没用的,我应该是急性胃肠炎……之前高中的时候也有过几次……”   “那怎么办?你带什么药了吗?”郑婉问她。   慕久刚刚趴在那儿的时候就认真回想过药的问题,最后确认自己收拾行李那会儿光顾着怎么美了,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得胃肠炎,当然也不可能备什么药。   于是重新把头埋进手臂里,摇了摇头后轻声对她们道:“没关系的,我忍一忍就好,你们干自己的事去吧,不用这么围着我。”   几个人有些迟疑,又在那儿站了一会儿,最后也只能叮嘱她把热水喝了,然后各自敷面膜压腿去了。   就剩慕久在桌子上继续趴着,手臂下透不进日光灯管花白的光线,在闭着眼睛的情况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额上渐渐冷掉的汗,甚至是指尖碰着的马克杯里一点点逸散掉的温度。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等着,也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忍一忍就能结束。但腹部的痛感彻底到甚至能拿来分析,好像横亘着一把缓慢升降的梭子,在内脏之间编织着网,很有节奏地、持续性地给她一阵狞恶的抽痛,带着金属冷冽的质感和足够把内脏都绞紧的重量。   等到后来,慕久在白色的冷汗和眼帘下的黑色里昏沉得像是快睡着了,直到下一阵抽痛把她从无声无光的阖眼中抽出来。   她抬头看了眼,才发现寝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灯关了,只剩她们各自的床上还开着小夜灯,隔着两层帘子,影影绰绰的看不明晰。   慕久摸索着找到手机看了眼,已经十一点半了,而腹部的抽痛依然清晰。   她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可能有些崩溃了,连之前这么苦这么累的军训都没能做到这一步,因为她突然很想很想家,想爸爸妈妈。   家里多好啊,有常备的止痛药,只要走两步就到她妈妈房间,然后下楼开车到最近的医院,回来之后还有她爸一边取笑她一边哄她。   但这里不一样,这里的医务室不知道几点就关门了,她也不知道离学校最近的医院在哪里,不知道这个点打车安不安全,不知道怎么下楼跟宿管阿姨开假条,不知道去完医院要怎么回来。   她什么也不知道,甚至都还没正式开学见到老师呢,她就快痛死在这里了。   一边已经开始后悔今天吃了火锅,她早知道自己的胃受不了刺激,她妈妈出门前跟她絮叨过的,但是一坐上饭桌就忘了。   慕久脑子里的东西乱糟糟的一团,好在忍住没哭,拿着手机站起来,准备到阳台上给她妈妈打电话。   中途披外套的时候,郑婉掀开床帘看了她一眼,问:“你好点了吗?我本来打算十二点就叫你起来的,谁知道你自己起来了。”   慕久摇摇头,回了句“没事”,一面把手伸进外套里摁着腹部,另一只手推门出去。   电话接起来的时候,田若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睡梦中被吵醒,迷迷糊糊地问她:“谁啊?”   慕久听到她熟悉的声音,张口喊了句“妈妈”,喉咙里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宝贝?哭什么啊?谁欺负你了?”田若云的瞌睡被她这声哭腔全给吓没了,猛地坐起来,顺手把一旁的慕航给摇醒。   慕久听她一下子就着急了,只好咬咬牙,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告诉她:“我今天吃火锅了,肚子疼,胃肠炎。”   田若云听到这话,略略放下一点心来,看慕航打开了床头柜的灯,便把手机开成免提,让他过来一起听,一面回答:“那你跟我打电话什么用啊?我跟你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到现在疼多久了?药带了没?”   “又肚子疼啊?”慕航听她这么说,也反应过来。   慕久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又差点被这种亲切感感动得流泪,鼻音浓重地喊了声“爸”后,又回答:“没带药。”   “那你校医务室还开着吗?没开的话就下楼,让你室友陪着你去趟医院,你不说寝室关系还挺好的吗?要不然你就这么忍着哪能行啊,明天一早还不成人干了?”田若云远程指导她。   慕久抿了抿唇,大概是今天失水得厉害,连嘴唇都干得快起皮,一边小声回答:“太晚了,她们都上床准备睡觉了,我不好意思麻烦她们。”   “那这不麻烦也得麻烦啊,要不你一个人三更半夜去医院,你不害怕我都害怕,”田若云听她那温吞的语气也有些急了,只不过话音刚落,又突然想起来,“要不这样,我打电话让那个……沈、是叫沈宴吧?让他来接你去医院,人家有车,也比你们几个小孩半夜乱跑安全。”   “啊?”慕久懵了一下,昏沉的脑袋好像一口钟,冷不丁被沈宴的名字撞了一头,震得耳边嗡嗡作响。   片刻后才问:“现在快十二点了,他会同意吗?”   “这有什么好不同意的?我事先跟他提过这事,就为了以防万一,刚好他家住得近,又是上夜班的,来接你一趟方便得很。再说我们两家怎么也是亲戚,看亲戚家小孩一个人在外面上大学,大半夜的还胃肠炎,多可怜啊。”田若云说到最后,沈宴可不可怜慕久她是不知道,她倒是快心疼死了。   慕久闻言只是沉默,一开始是因为田若云眼皮都不眨地把开酒吧说成上夜班的,紧接着是因为那句“亲戚家小孩”。   气得她连肚子都没那么疼了。   这头慕航全程没怎么跟上她们俩的对话,直到田若云的话音落毕,才总算找到机会,突兀地冒出一句:“你刚说的沈什么是哪家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咳咳……”慕久虚弱地咳嗽了两声,也意识到她爸估计都对沈宴没什么印象了。   “沈宴,周承基前妻的儿子,”田若云没好气地回答他的插嘴,很快说回正事,“小久啊,那妈妈先挂电话了,你在寝室收拾收拾,到时候我让他到宿舍楼下去等你。”   “哦,好。”慕久下意识应下。   只不过这会儿胃肠炎倒也还没把她的恋爱神经给烧坏,紧接着就反应过来,匆匆忙忙把她拦下了:“妈,等等,我自己给他打电话吧,你连我宿舍在哪栋宿舍都不知道,还是我说起来比较清楚。”   “也行,那你快打去吧,千万别脸皮薄觉得不好意思,我跟你爸可就你这么一个女儿。”田若云想也没想就应下。   慕久“嗯”了声,挂断电话前,又听她爸隔着免提嘱咐了几句“多喝热水,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   然后等放下手机,她在夜色里努力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这才拨通沈宴的手机号码,是他微信上的那个。   电话响了好久,慕久不知道是从第几次嘟声开始数的,一直数到十一,一声比一声长。腹部的铁梭子擦着她的肠胃在过程中直往下坠,划出长长的钝痛,直到对面的电流音骤然消失,耳边成了一片寂静――   紧接着就听到他熟悉的嗓音,穿过阳台上夏末的暖风和潮湿洗衣液的味道,穿过浓稠夜色和手掌下一阵阵的抽痛,在耳边轻声喊她的名字:“慕久?”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看在你接电话的份上,原谅你了:)   【从今天开始单章评论过30加更,直到存稿用完为止!】 第23章 朝思慕久   慕久有一瞬间恍惚, 仿佛周遭的一切观感都被抽空,直到下一阵风卷起她的碎发,才意识到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打电话, 也是他难得这么清晰地喊她的名字。   真好听。   她甚至在腹部的绞痛中感受到一丝庆幸,就因为他在长久的嘟声后最终接起了她的电话, 还这么温柔地喊她的名字。   慕久这么想着,自己也没注意到脸上有一片湿意,直到刚开口应了一个“嗯”,才发现鼻子已经全堵住了, 鼻音浓重得盖不住。   沈宴听到她的声音,似乎在那头愣了一下:“怎么了?”   紧接着应该是想起了他们的某次对话,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一面放软嗓音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急事?”   慕久这下真绷不住了, 忍了很久的眼泪因为他难得的一次记得开了闸,自己也没办法控制声音,只能在抽噎中努力组织语言,断断续续地告诉他:“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啊……我肚、肚子疼,忍忍也没用, 还是很疼……”   “肚子疼?”沈宴莫名被她的哭声听得有点揪心,他之前从来没设想过慕久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小朋友竟然会哭, 甚至这辈子也还没哪个女孩子在他面前这么哭过。   当下也没怎么想,已经站起身推开门出来,一面在电话里尽量安慰她:“好,知道了, 你先别着急,我现在过去,晚上路上没什么车, 十五分钟就能到。”   慕久听出他电话那头的环境一下子变得嘈杂,努力吸了一下鼻子,然而只换来一串咳嗽,片刻后问他:“你现在……在你的酒吧吗?”   “嗯。”沈宴应了声,到吧台跟几个店员打了个招呼,出门开车。   慕久闻言也松了口气,从鼻尖嗫嚅了句:“还好,你还没睡。”   沈宴听到这话,轻叹了声,回答:“就算真睡着了,要是有急事也得打电话把我叫醒啊。你妈妈之前嘱咐过我,说你一个人来北城,没什么亲戚在这儿,也没有熟识的同学,我是离你最近的一个了。”   慕久听着他的话,前半句还挺感动的,但等他也冒出那句“亲戚”时,嘴角忍不住耷拉下来,不轻不重地“哦”了声。   这头沈宴已经坐进车里,把手机按成免提,又道:“我到寝室楼下接你,你下得了楼梯吗?”   “走得下去,还有十五分钟呢……”慕久轻声回答,垂着湿濡的眼睫,无意识地拖着拖鞋在阳台的水泥地面上轻蹭,转而问,“你应该还记得我寝室在哪儿吧?”   “记得,我忘性倒也不至于这么大,”沈宴回了句,在挂断电话前又嘱咐她,“你穿好衣服慢慢下来,不着急,等你到了楼下我就到了。”   “好。”慕久乖乖点头,放下手机后胡乱地抬手擦了两把脸,又深呼吸了两下。等到说话的声音勉强恢复正常,这才推开门从阳台回去。   里面的人估计都知道她在外面,刚听到动静就纷纷从床帘里探出头,问她:“怎么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慕久进屋后觉得自己腹部的疼痛缓了一阵,努力牵起唇角,笑笑道:“没关系,我打电话让人来接我了,待会儿去趟医院就好。”   “谁来接你啊?”郑婉敏锐地竖起耳朵。   慕久闻言,没忍住抿了一下差点翘起来的嘴角,虽然知道自己还生着病就在这里窃喜实在是过于厚颜,但还是忍不住……觉得高兴。   只不过这种情绪当然不好表露出来,嘴上便只是谦虚低调地支吾:“……就报道那天、你跟杜梦秋看到的那个。”   “哦――”郑婉的下巴跟着她的语调直往上扬,末了了然地一点头,道,“知道了,那个好哥哥,没血缘关系的那种,是吧?”   “靠,是不是你们说很帅的那个?花蝴蝶?我那天出门了没看到!气死我了!”张姿艺久仰对方大名,加上郑婉的多次鼓吹,还在寝室里小范围给他起了个代号,叫花蝴蝶。   “大家……慕久还生着病呢,说这个不合适吧……?”杜梦秋提醒了句。   张姿艺一听,立马低头认错,诚恳地对慕久道:“是是是,是不合适……那就等你去完医院回来,肚子不疼了,再跟我们好好聊花蝴蝶,最好给我带张照片来,我也想看看郑婉嘴里的神仙颜值神仙成什么样,嘿嘿……”   “啊……好……”慕久有些犹疑地点点头,一边从衣柜里找了件新的裙子出来,把自己身上这件被冷汗打湿的睡衣换下来。   “你换完衣服是不是就要下去了?”郑婉看她躲进床下的帘子里,开口问。   “嗯,他说十五分钟后到。”慕久应了声,费力地反手扣上内衣扣。   “啧啧啧,这么晚还这么快啊……”张姿艺在隔壁感叹。   那头郑婉又道:“那要不我待会儿送你下去吧,你今天这么虚,下五楼我也不放心……”   “……哦……好。”慕久有一点受宠若惊,虽然她们之间关系还不错,但毕竟刚认识,她还以为没到这种生病时可以照顾她的地步。   “诶……那要不我也一块儿送你下去吧?”张姿艺闻言,隐隐摸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紧接着道,“这样我也能顺便看一眼花蝴蝶,太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马上从床上滚下来!”   “我也是我也是!”对面的郑婉跟着她一块儿疯。   这头慕久已经换好衣服,稍稍梳了一下头发才出来。但因为刚刚略有些平复的感觉只是错觉,这会儿胃里又一阵紧缩的钝痛,甚至比之前的都要剧烈,疼得她冷汗一下又冒出来,几乎连腰都直不起来。   一时也没心思在意她们俩说了什么,只来得及紧紧抓住身侧的栏杆,好容易才咬牙缓过来。   这头郑婉看她一下子又没声了,在那儿扶着栏杆佝偻成一团,便飞快拖上拖鞋过去,示意张姿艺一起过来扶。   慕久就这么让两个不太熟练的护工小心翼翼地搀着她过去换鞋,然而从蹲下到站起身的过程中眼前又是一阵花白的晕眩,貌似有点低血糖了。   所以到后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头重脚轻地飘下五楼的,腹部锉刀般的疼痛轧得她腿直发抖,到最后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了,只能让人架着一步步挪下来。   也好在郑婉嗓门大,到楼下之后能把寝室阿姨从睡梦里敲醒,然后点头哈腰地麻烦她来开门。   慕久在过程中虽然已经蔫得跟腌坏了的小白菜似的,但心思仍旧缠在沈宴身上,在门打开的时候转头看了眼门边的挂钟,良久后才从花白的视野里分辨出那是11:56。   而和沈宴的那通电话,好像就是十一点四十左右打的。   ……   沈宴来迟了一点,车子在夜里不能进校门,他是从南门一路赶过来的,最后迟了三分钟,身上也出了一身汗。   到的时候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穿着一条过膝的浅蓝色长裙,夏季的晚风有些大,裙子贴在身上,她姣好的身形被勾勒成袅娜一痕。寝室门口那盏孤零零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像舞台上的聚光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让人不禁联想到《仲夏夜之梦》里树影下的精灵。   沈宴走近了一些,就发现她脸色很苍白,在灯光下几乎透明,平时认认真真涂着口红的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宛如玻璃雕刻的易碎品,尽管近在眼前,倒像隔着橱窗打量她。   慕久在看到他之后眨了眨眼,此刻视线里终于出现了一个焦点,也缓解了一些头重脚轻的感觉。夜风把他的黑色衬衫吹起,像乘着夜色的蝴蝶翅膀,让人移不开眼。   以至于她原本被风吹得很淡的表情也总算活络了些,在他走近之后,转头示意他身后的人,轻声开口介绍:“这是我室友,郑婉和张姿艺,是她们送我下来的。”   沈宴这才发现这儿还站了两个人,点点头回答:“谢谢,我先带她去医院了。”   “好好好……”两个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抬手挥了挥。   慕久在跟上他的同时,转头挥手说了句“你们快上去吧”,只不过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自己手腕上微微一热,沈宴已经伸手牵住她,小心翼翼地领她下台阶,一面低声道:“车子只能停在大门外,得走过去。”   慕久慢慢点了一下头,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身后的灯光在脚步间晃动着,把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映得忽明忽暗,她只有偶尔才能看清他掌骨分明的手背和上面修竹颜色的青筋,唯独他掌心的温度一直清晰地贴着她的手腕传来,是真的……在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男人的体温要比她的高一些,她先前下楼已经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吹,衣服湿冷地粘在她后背上,整个人只像只盛了热汤的冰罐子,里外的温差切割出一阵阵头上的眩晕感。因次手腕那方寸皮肤上的热度对她而言格外敏感,烧得她隐隐又出了点热汗。   沈宴的动作虽然做得自然,但这其实也是他第一次牵别人的手。等下了台阶之后,还没走两步,总觉得她的步子是虚浮的,怎么也跟不上,只好把脚步放得更慢,问她:“很疼吗?”   慕久稍稍怔愣了一下,这会儿的疼痛已经平复了一些,只像沸水烧开之前底下膨胀攒动的一股股水流,不像刚才剧烈时的那阵那样难以忍受。加上怕他担心,便只说:“还好,一点点疼。”   沈宴闻言仔细看了她一眼:这个角度下她的眉眼很温顺,眉梢纤长,睫毛细密,少了许多平日的狡黠,也总算能看出点跳古典舞的影子。但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衬上她这会儿的脸色,病弱得跟林黛玉似的,真得用弱柳扶风来形容。   于是想了想,问她:“要不要我抱你走?这这样快一点。”   慕久再次愣了,抬头看着他,直到良久才确认刚刚那句话不是她的幻觉。   一时就连生病都没办法盖住她眼尾漫上来的雀跃,动了动嘴唇后,尽量矜持地问他:“可以吗?”   沈宴看她还有心思胡思乱想,没好气地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回:“走得了就自己走。”   “那走不了……”慕久才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第一时间揪住了他的衣角,想也不想回答。   沈宴垂了垂眼,看着自己黑色衬衫上那双纤细的手,莫名回想起密室那次,她也是这么抓着的。   只不过今天生了病,手上没什么力气,轻轻一挣就能挣开。   一时间甚至觉得有点好笑,好好的小姑娘,怎么偏爱抓别人衣角。   慕久看他没回话,大概是在犹豫,心里就一下子没了底,手上的动作也缩回来一些,低低呢喃了句:“不可以吗……”   这头沈宴回过神,隐约听出了她话音里的失望,便俯下身,一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把她打横抱起。   然后发现她这么大一个人,竟然还不如健身房里的两块铁饼重。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我男朋友体力还行[龇牙]   【这是昨天的加更,晚上还有一更】 第24章 朝思慕久   慕久蓦地腾空时还有点不适应, 但好在他臂力不错,并不会给人摇摇欲坠的感觉,于是下意识往他胸膛上靠了靠, 两只手规矩地缩在身前。   只是过程中发现他扣着自己腰际的手掌微微收拢,空出一大块地方, 免得碰到她,还挺绅士。   沈宴在抱起她之后就明显加快了步伐,比刚才跟她一起走要快得多。耳畔的风在划过时甚至显得急促,和着他身上传递来的热量, 像铸成了风里的巢穴,把她保护得很好,很有安全感。   但慕久还是有点紧张, 有几缕松散的长发从他的怀抱里跑出来, 在风中乱飞,于是偷偷伸手把头发抓回来了,一面轻声问了句:“我重吗?”   沈宴哂了声,胸膛上的震动传到她身上来,语气显得有些轻慢:“你说呢?瘦得都只剩一把骨头了。”   “……哦。”慕久闻言也放心不少, 这样至少不会累到他。   只不过转念又想到……他这话的意思,不会是比较喜欢丰满的女孩子吧?   那可不行……这不符合她的职业要求啊。   夜色便重新陷入寂静, 慕久靠在他怀里纠结了一会儿后,总算鼓起勇气抬眼看了看他,然后迅速收回视线。   但这样就够了,足够她记住那一眼的画面, 然后在心里翻来覆去地仔细回味。   沈宴黑色衬衫里的内搭领口有点低,在昏暗的环境下露出小半截锁骨,几乎近在咫尺, 稍一偏头便能吻上。锁骨上方则是凸起的喉结和线条清晰的下颌,每个细节都很漂亮,是上天精心雕琢出的一副躯体,让人想在充盈的光线里仔细鉴赏和品评。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慕久摁回去了,至少现在还不行。   学校虽然小,从寝室走到南门依旧有几百米的距离。沈宴看起来很轻松,但慕久隔着他的衬衫,还是能听见他在过程中逐渐加快的心跳声,清晰而有力,混合着让人上瘾的清浅呼吸声,能让她在这样恒久的片刻当中,把他的很多细节都记清楚:   好比他衣襟上有柠檬、薄荷和酒精的味道;他抱着她的触感会细密地烙印在皮肤之下;他的心跳能在这样紧密的距离下穿透她,攥住她的心跳;他身上的温度会像引燃荒原上的枯草,燃出紫红色的霞光,炽热地淌进她身体里去,把一个将满十八而未满的十七岁少女的心都烧得通红而鲜活,烧得砰砰作响。   慕久在这个瞬间想到《浮士德》的那句台词:“我满足了,请时间停下吧。”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甚至都不敢想象这样的画面,他会在午夜时分抱着她,穿过路灯下的树影和闷热的晚风,和她的体温纠缠在一起。   以至于在学校的银色伸缩门出现在视线当中时,慕久惊觉这段路走得未免太快,只能偷偷攥紧他衬衫的衣襟,好像这样就能阻止什么。   但是不行。   等他和值班的门卫交谈过后,从小门离开,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她抱进去。   慕久的手指仍然抓着不肯松,甚至没忍住在他起身准备离开时,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沈宴的后脊因为她的动作显而易见地僵住了,能听到自己的剧烈的心跳,一时让人分不清是因为刚才抱着她的那段路还是因为她此刻突兀的举动。   但耳畔少女绵软的嗓音在心跳中依旧清晰,带着南方人特有的含混咬字,有些出神地告诉他:“沈宴,你对我好好啊……”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是放在平常,估计能理所当然地回一句“你知道就好”,但这会儿不行。   在太炽热的某些东西面前,他有些不忍心。   这头慕久也没料到他竟然只是沉默,但又不敢看他的表情,良久后呓语般感慨了句:“我现在发现……生病好像也挺好的……”   话音落到最后,像是自知理亏,又默默松开了手。   而沈宴直到片刻后才意识到肩上的重量已经消失,在心上微不可闻地一叹,一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问:“胡说什么呢?还嫌不够疼啊?”   大概他自己没意识到他这会儿的嗓音温柔的过分,拂过耳畔时,慕久早就收回去的眼泪竟然又不受控制地因此融化,只能努力咬唇忍住。   连带着她唇畔准备了好久的“我喜欢你”四个字,差一点点就要冒出来了,也得努力忍住。   她不是不敢,喜欢他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只是她隐隐约约有不太好的预感。   总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层膜,即使说出来了,她的声音也会被隔在外面,他听不见。   于是最后,慕久只是又说了句:“还好你在北城。”   虽然明明是因为他在这里,她才这么努力地考过来的。   但她还是觉得很庆幸。   ……   沈宴带她去的是离学校最近的医院,几乎就在他家对面,过去只需要十多分钟。   慕久在车上又痛了一阵,到头来只剩两眼无神地靠在那儿的力气,也没什么心思欣赏帅哥了。   等到下车的时候,沈宴过来帮她打开车门,把人扶出来后下意识俯身,打算抱她进医院。只不过慕久看着医院门前雪亮的灯光,小心翼翼地抬手拒绝了:“这里就不用了……灯太亮我不好意思……”   沈宴被她的理由听笑,一面伸手扶着她的手臂,反问了句:“黑灯瞎火就好意思了?”   慕久听他这么提起,倒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害羞,片刻后从低着的脑袋下轻轻吱了声:“……嗯。”   黑灯瞎火当然就好意思了。   医院的急诊部在最前面的一栋楼,走过去倒也近,这个点里面几乎没几个人,只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在。   因为前面没人排队,沈宴帮她挂了急诊之后就能直接进诊室,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值班的是个看着就挺和蔼的男医生,看到人进来后便带上眼镜,接过刚办的医疗卡刷了一下,嘴上问她:“哪儿不舒服?”   “肚子疼。”慕久老实回答,一边没忍住,偷偷瞟了眼边上的沈宴。   以往这种时候都是她爸她妈陪着她来的,现在换了个人,感觉就有点微妙。   这头医生把脖子上的听诊器带上了,在她肚子上摁了摁,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中午吃了火锅,九点多开始疼的,”慕久刚说完,也不知道是因为听诊器太冷刺激到了还是怎么,胃里骤然翻上来一阵绞痛,一时也不想跟他慢慢腾腾介绍了,主动开口告诉他,“应该是急性胃肠炎。”   只不过这话把医生逗乐了,一边收回手一边问:“你怎么知道是急性胃肠炎?”   “我以前经常这样的,挺熟的了。”慕久刚说完,就注意到沈宴侧眼看了她一下,只好心虚地挪开视线。   “经常这样?那你平时就得注意饮食啊,老发作那谁受得了?胃肠炎痛起来要命的……”医生闻言便教育了她两句,开始在电脑上给她开药,顺便又问,“吐没吐过?”   “……”慕久一时语塞,飞快瞟了某人一眼后,也不吭声,光顾着埋头点头,跟只鹌鹑似的。   这边的医生看她一眼后,又问:“吐几次了?”   慕久默默伸了两根手指,听医生念叨了句“两次啊”就更觉得羞耻,耳尖跟着一阵发烫。   谁知道对方紧接着又给了她一句晴天霹雳:“那腹泻呢,泻没泻过?形状怎么样?”   慕久这下真受不了,原本没什么血色的脸上也带了层病态的红,转头问沈宴,声音带了点哀求:“你能不能先出去?”   沈宴看她一眼,见怪不怪地回了句:“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慕久被他看得更羞耻,觉得这事也能载入她社会性死亡的史册,手上只好慌不择路地推他一把,道:“反正你出去就是了,求你了。”   沈宴无奈,只好转身离开,留下一句:“我去给你倒点开水。”   然后等他关上门,她面前的医生才冲她笑笑,你懂我懂地来了句:“才刚在一起吧?”   “……”慕久原本松下的一口气又被这话重新堵上了,片刻后只能含糊地回答,“还没到……那个程度……”   “我懂,刚开始么,都这样,等过个一两年就放开了,到时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医生没忍住又发表了两句心得,末了转回正题,道,“现在你男朋友也走了,总可以说说了吧?”   慕久只能跟着点头。   ……   等她慢吞吞地出来时,沈宴已经倒了杯开水,把她扶到外面的椅子上坐好后,把一次性纸杯放到她手里让她捂着,然后接过卡去缴费拿药。   等慕久在医院里吃过一次药,跟他一块儿出医院时已经快到凌晨一点,沈宴领着她上车,系好安全带后问她:“现在去哪儿?回寝室还是去我家?”   或许是心理因素,慕久吃了药就觉得自己缓过来一点,乍一听还有去他家这个选项,惊得她眼睛都跟着亮了亮。   但这头沈宴还以为她是吓到了,开口解释了句:“现在太晚了,我家就在对面,跟寝室比要近一点,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学校。”   慕久听到一半就忍不住开始点头,末了还得装作善解人意地附和他:“也是,我也不好意思这么迟还把宿管阿姨敲醒,还得爬五楼,说不定还会把室友吵醒……”   沈宴闻言便发动车子,轻应了句:“行,那走吧。”   --   慕久毕竟在买房那会儿就来过他家,这会儿胃里的绞痛已经减轻不少,拎着自己的那包药上楼时甚至有轻车熟路的感觉,在进门时还眼尖地发现他装修之后连门也换了,是看起来挺高级的哑光黑色,指纹锁发着蓝盈盈的光。   在外面换上拖鞋后,她跟着沈宴一块儿进去,里面的装修跟她之前看到的简直像换了套房子。原本逼仄的墙体大部分都被拆掉了,没有玄关,右侧就是开放式厨房和餐厅,左侧是客厅,视野的中心则是一堵装饰墙,上边挂了幅现代画,挡住了后边以黑色大理石为主的设计空间。   慕久仔细看了眼,等意识到那堵装饰墙后面貌似是一个骚包的大浴缸之后,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听他语气不善地问了句:“你怎么还没睡?”   慕久愣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转向客厅,才意识到他说的不是自己,是那只半夜不睡觉在沙发上蹦迪被抓包的狸花猫。   小八估计也没料到他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回来了,僵硬地跟他对视了几秒后,自知理亏地从沙发上跳下来,拖着它带一圈圈黑色环纹的尾巴,老老实实回客厅角落的窝里蹲着去了。   但夜里显然不是这些猫咪睡觉的时间,小八脚底抹油溜掉之后,又有一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三花猫从窝里跑出来,摇着尾巴围着他的脚边打转,叫声也软绵绵的,很好听。   跟小八不同,沈宴对它就温柔得很,俯身把三花抱起来,一边揉它的头一边往里走,嘴上轻问了句:“你怎么也还没睡啊,宝宝。”   慕久在他身后猝不及防被这声“宝宝”听得耳朵都酥了,头一次生出她过得还不如一只猫的感慨,一面跟上他的脚步。   沈宴家里的装修风格走的是现代极简,在打掉了几堵墙之后,总算有点两百零七平的样子,空间上看起来很开阔。加上屋子里的色调以黑白灰为主,饱和度很低,装潢的材质也多是大理石和深色原木,整体给人一种冷硬又内敛的感觉,几乎不符合他往常骚包的风格。   只不过这种感觉被客厅角落的那座豪华猫爬架一搅和,加上门边三个整整齐齐的喂水器和墙上挂着的猫抓板,就一下子变得有些诙谐。   等慕久跟着沈宴把怀里的小七抱回到它窝里,才发现他家的猫连窝都很豪华,也是一人一个。小七大概是女孩子,睡的是粉色的,刚刚溜回去的小八睡的是黑色,还有只灰色的猫窝空在那儿。   她抬头看了眼,发现十一这会儿正蹲在猫爬架的最高层,盘着四条腿,耷拉着尾巴,高贵的蓝眼睛半闭着,一副镇宅主子的模样,很高冷。   沈宴也懒得管十一这个小祖宗,任由它在那儿盘着,一边转过身对她道:“次卧的床还没铺床具,你睡主卧吧,我睡沙发。”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思想觉悟可以   宴宴:不客气   【今天还是三十评论加更!】 第25章 朝思慕久   “我睡主卧?”慕久没料到还有这种好事, 左右看了眼,就发现他家的设计可真够横的,主卧的设计和他的开放式浴缸差不多, 就在电视背景墙的后面,两边打通了, 没安门,在这个角度下甚至能瞥见床铺的一角。   而电视墙右侧的走道边上就是他半开放的衣帽间,主体是透明的茶色玻璃,从外面就能看清里头按照长短和颜色深浅整齐悬挂着的衣服, 设计得有点像酒店。   慕久看到最后,忍不住感叹了句:“你家里怎么都不安门啊?”   以他这样的长相,这种设计还挺危险。   沈宴原本觉得没什么, 一边领着她进房间, 随口答了句:“家里就我一个人住,要这么多门干什么?”   然而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这种设计在有异性客人来的时候好像确实不太方便,低头和她对视一眼后,难得显得有些尴尬, 轻咳了声道:“原本是想让猫的活动空间更大一点,看起来也比较舒服……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太方便的话, 我帮你把次卧的床铺起来吧,那个房间有门,可以上锁。”   “啊?”慕久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会让她失去睡主卧的机会,愣了一下后, 赶紧找补起来,“没关系,我没有觉得不方便……再说现在都这么迟了, 铺床太麻烦了,我就睡几个小时,明天还得早起回学校参加开学典礼……”   “那就好。”沈宴闻言也松了口气,转头看了圈自己房间里的陈设,也好在昨天刚请钟点工阿姨来打扫过,收拾得很干净,倒不至于拿不出手。   于是又简单跟她介绍了几句:“你要是想洗澡的话,主卫在这扇玻璃门后面,我待会儿帮你拿条新的毛巾过来,还有牙刷。至于睡衣……”他的话音在这里顿了顿,不大确定地告诉她:“我好像没有新的睡衣了,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把洗干净的借给你。”   慕久刚才还没考虑到这一点,听到最后难免被呛了一下,怎么说借他的睡衣穿……好像是有点过于亲密了。   但羞耻归羞耻,想还是想的,她站在那儿犹豫半天后,最后只挤出来一句:“你的睡衣……是什么面料的啊?纯棉的就行……”   这已经是她最矜持的说法了。   沈宴没料到她的注意力还能放在这一点上,迟疑片刻后,留下一句“我拿给你看看吧”,就转身到衣帽间找睡衣去了。   这头慕久看转移话题成功,也稍微放下了一些心,背着手在房间里又仔细转了圈后,发现这里的陈设并不多,只有床头的两幅组合装饰画,以及对面墙上挂着的三把吉他。   她一看到吉他,几乎条件反射地回想起他之前在微信上发给她听的那三分钟弹唱。她后来甚至偷偷把它设成了自己的手机铃声,直到有次被田若云听见了,随口问她“这歌挺好听,谁唱的啊”,才又慌忙不迭地把它给换掉,生怕被她看出端倪。   等思绪从吉他上收回,慕久也转过视线,开始低头查看他的床品。深蓝色床单上的光泽看起来就很不错,她用手背感受了一下,确定是自己可以睡的。   不错,虽然她一早能看出来,但这会儿还是想再夸一句:沈宴的生活水平很不错。   而这头沈宴从衣帽间出来,看到的就是她半蹲在自己床边、对着他的被子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傻笑的样子。   不过说起来也巧,他之前在床上用品这方面并不在意,大都是在网上乱买的,图个方便。直到前几天钟点工阿姨给他换好被单,当晚他一回去就看到上面的一块尿痕,最后一查监控抓到是小八趁阿姨一走就慌忙不迭爬上去尿的,也就懒得再洗那副被尿浸了六个小时的床单,把猫跟床单一块儿扔掉之后出门买新的。   大概是这些寝具店的导购都太能吹嘘,他在过程中莫名想起慕久之前的那套过敏理论,最后鬼使神差地买了两套最贵的。   记得当时出来的时候他还想着慕久要是不去当质检员,倒是也能去寝具店做推销,谁知道现在还没过几天,竟然就便宜她了。   这么想着,沈宴不自觉低哂了声,把手里的其中一套睡衣扔到床上,示意她:“看看行不行吧,豌豆公主。”   慕久被他的后半句话呛了一下,顺手接过睡衣摸了摸,很滑,也是蚕丝的。一面眼尖地发现他拿出来的两套睡衣大概是同一品牌的同一系列,除了条纹的配色有些微的区别,其余部分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情侣睡衣。   当下便爽快地点点头道:“可以,特别好。”   沈宴也跟着点了点头,到主卧把自己的洗漱用品都拿出来之后,又从外面的储藏室里帮她找了新的毛巾和牙刷来。   慕久本来还以为会是像酒店提供的那种一次性牙刷,谁知道他拿了个电动的过来,还是粉的,第一时间敏感地问了句:“你家怎么还常备另一把电动牙刷啊?”   沈宴听她问起,似乎觉得有些汗颜,一边递给她一边道:“当时买的时候没怎么看清,不小心买成了一个组合。”   “……哦,这样啊。”慕久低头看了眼那根粉红的牙刷,再想想他刚才拿出去的那支黑色的,大概明白什么叫一个组合了。   一时间甚至觉得他有点惨,没想到在她之前,这人买了情侣套装竟然都只能一个人用。   白费他这张万花丛中过的脸了。   而沈宴安置好她之后就不再多留,到储物间里拿了条毯子出来,扔到沙发上,然后到外面的卫生间洗漱去了。   慕久这会儿在他家里逛了一圈,原本还痛得她阵阵冒冷汗的肠胃已经平复下来。等她洗完澡换上他的睡衣,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外面客厅的灯已经关了,沈宴大概是不想让她觉得不自在,甚至没跟她再打照面,很安静地呆在黑暗里的某处,只有小七偶尔发出的几声叫。   慕久原本穿着拖地的睡衣还有些不好意思,这一来倒是松了口气,很快关掉主卧的灯,掀开被子躺到床上。   只不过躺上去之后,她才发现他单身的有够彻底,接近两米的双人床上就放了一个枕头,只睡一个人就显得有些空荡,但对于睡了十多天小木板床的慕久来说,身下的席梦思简直是天堂。   慕久没忍住满足地叹了声,把头埋进被子里,上面隐隐缠绕着雪松和柏木的味道,和她刚才用的沐浴露如出一辙,清冽干爽的木质香很像一个大大的拥抱,把她整个人都环在里面,也把她同化成这里的一份子。   她稍稍翻了下身,睡衣的丝绸面料很滑,在动作间蹭过皮肤,转而在深蓝色的床单上流动。蚕丝的光泽在窗外隐隐透进来的一丝光下闪烁出细弱莹芒,像是有深蓝色的温热暗流在间隙穿行而过,裹挟着银色的游鱼,抚慰之处落出让人上瘾的酥麻,近似于情人的指尖和吻痕。   更何况,这还是他穿过的睡衣,那些看似严谨的黑绿色条纹面料贴合着她的地方,也曾触摸过他。   蚕丝有些凉,但或许是药物的作用,慕久觉得自己身上被火燎了似的发烫,隔着皮肤烘上睡衣,脸颊也跟着一点点被染红。   她知道是自己想得太多了,那些不可名状的冲动在深蓝色的床上被织成炽热的茧,像是要用十七岁这个年纪作为燃料,从里面烧出一朵花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而紧接着就是更多的叹息,只能努力平复身上的躁动,把头埋进微凉又冷峻的雪松味道的枕头里,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种到外面去。   ……   等她真正睡着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两点。明明她这天从早上的阅兵仪式开始就耗费了大量的体力,更何况晚上还来了这么场急性胃肠炎,但慕久光是躺在沈宴的床上,大脑就兴奋得完全无法入睡,就连接受自己睡在他家这个事实都需要她翻来覆去滚好几圈。   只不过睡前想的最后一件事,等她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她还记得。   她迷迷糊糊间好像梦到他们第一次来看房时的情景:那会儿房子的格局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主卧外卫和两间客房的门相互对着,中间一条浪费空间的走廊,卫生间也很小……于是她就吧啦吧啦列出了一大堆要改的地方,沈宴在一旁听着,最后来了句:“都听你的,毕竟是婚房。”   慕久的梦境在碰到这句话时一下子碎了,在半梦半醒中挣脱后,睁开眼睛,盯着头顶黑qq的天花板发愣。   说起来好像是这样的……他家现在的设计方案,显然把四个门相对的问题给解决了,外卫的淋浴搬到外面设计成了浴缸,看起来就没有那么逼仄,加上开放式格局……到处都挺符合她的审美的。   慕久想到这里,忍不住冒出一个了有点过分的念头:   ……他当时不会真的有认真听取了她的意见,后来才这么装修的吧?   那确实还挺好的……挺适合做婚房……   只不过这个想法在清醒的时候出现,就显得过分羞耻了,慕久默默转头埋进被子,自欺欺人地装死了一会儿。   直到最后,才忍不住在黑暗中,小声地挤出来一句劝诫:“慕久,要点脸吧。”   --   次日   沈宴几乎一夜没怎么睡好,他本身有点认床,加上平时两三点才睡,时差一时半会儿倒不过来,被鸠占鹊巢之后只能躺在硬邦邦的沙发上沉默地放空。   但主卧没门,隔音效果实在不怎么样,他在客厅能清晰地听见小姑娘在他床上翻来覆去的动静,明显也睡不怎么安稳,就弄得他更不安稳了。   所以等早上六点的闹钟响的时候,沈宴甚至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睡着,第一时间抬手把闹钟关了,坐起来的时候头疼得快裂开。   这会儿天已经亮了,透过客厅的窗帘薄薄地扑进来。片刻后他起身看了眼猫,三只都还在睡,连小八也老老实实待在它的窝里,估计因为他昨晚在沙发上镇守着,不太敢造次。   然后等了一会儿,听主卧里没什么动静,估计慕久没被闹钟吵醒,才轻叹了口气,头脑昏沉地拖上鞋到卫生间洗漱。   只不过刚开灯照了眼镜子,沈宴就意识到他的剃须刀还落在主卧里面,脸上一夜之间就冒出了胡茬,看起来很憔悴。   这一来他只能做贼似的回自己房间拿剃须刀,甚至不敢拖着拖鞋进去,就怕吵醒她。中途不小心瞥到床上的光景,她整个人蒙在被子里,连头也没露出来,只是睡姿即便隔着一层被子,看起来也四仰八叉的。   沈宴莫名被她这副样子看笑,轻摇了摇头,拎着自己的东西出去。   ……   洗漱完毕后,沈宴时隔不知道多少天再次踏进自家厨房。考虑到慕久是胃肠炎病人,不能跟他一样不吃早餐,至少得喝点粥才能吃早上的那顿药。   只不过在冰箱里翻了一会儿后,他没找着想要的东西,难免有点怀疑自己的记性,只好打个电话给他妈,手上一边把橱柜一个个打开来检查:“妈,你上次来的时候是不是给我带点五谷杂粮?”   沈雁雪几乎从来没在早上六点接到过他的电话,有些不确定地又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才回答:“是啊,给你带了赤豆、绿豆、黑豆、薏仁……我都收拾好放你橱柜里了,不是让你煮点杂粮粥喝吗?”   她的话音刚落,沈宴几乎是同时找到了柜子里用密封罐整齐收纳的六七种杂粮,挨个把它们拿出来放到流理台上,一面搪塞地回:“嗯,找到了……现在正要开始煮呢……”   沈雁雪一听这话,也知道他是个什么秉性,简直给她气笑了:“哦,你现在才记得要煮啊?我那些东西可是六月份就带过去给你了,就为着你天热老胃口不好,喝点绿豆粥能消消暑。现在夏天都快过完了,你才想起来要煮?”   沈宴听着她的数落,只是眯起眼睛,耐着性子不吭声。末了挠了挠头,岔开话题问:“妈,要是胃不好的话,粥里放点什么合适?”   “小米南瓜啊,山药红枣啊,我记得我给你带了小米啊,黄的那个,这东西对胃好,”沈雁雪下意识给他回答,然后一直到话末才反应过来,语调跟着直线上扬,“怎么了,你胃不好了?我就说,你老不吃早餐……”   沈宴知道她接下来会念叨他什么,第一时间开口否认:“不是我,一小姑娘。”   沈雁雪微怔,口气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开始喊他全名了:“沈宴,你谈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咳咳咳……”沈宴手头还在找小米,冷不丁听到这话,呛得直咳嗽,良久后才回答,“没有,就一亲戚家的小孩。”   沈雁雪听到这话,眉头皱得更紧,问他:“哪个亲戚?你有什么亲戚是我不认识的?你真当你妈老糊涂了好糊弄啊?”   沈宴听她这么问,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沉默片刻后,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回答:“周承基那边的,他不是再婚了么,他老婆亲戚那儿有个小孩在北舞念书,昨天晚上急性胃肠炎。”   电话那头跟着安静了一会儿,最后抛来一个生硬的“哦”字,便不想多聊这个话题:“行了,那你煮粥去吧,挂了。”   沈宴应了声,放下手机,皱眉把自己挑挑捡捡出来的几颗豆混着大米小米一块儿洗干净,加水放进电饭锅,调成煮粥模式。   只不过等上面的提示音响起之后,他站在原地安静了好一会儿,最后总算意识到一个问题:   怎么自从慕久来了之后,他就跟个老妈子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宴宴:这就是爱情吗:)   久妹:你说呢:) 第26章 朝思慕久   慕久在半梦半醒间, 隐约觉得自己枕头边上挨了个东西,热的,毛茸茸的, 还会动。   等她好容易睁开眼睛,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左一右两个猫咪头, 四只眼睛齐刷刷对着她,吓得她第一时间蹬腿往后缩了一下,然后“咚”一声撞到了床头。   “嘶――”慕久抬手揉了揉脑袋,被这么一撞也清醒了, 认出面前这两只猫是十一和小七。   小七看她被撞到后就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无辜地喵喵叫着。   一旁的十一看它这样,不屑地瞥了它一眼, 然后重新转回来观察这个入侵它家的人类, 不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高傲得很,四条毛茸茸的小白腿站得笔直,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用蓝眼睛睨着她。   慕久看它这么盯着自己也懵了,只好在贵妇猫的监视下小心翼翼地从床上坐起来,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等沈宴闻声从衣帽间出来时, 看到的就是她傻乎乎跟两只猫僵持的样子,大概是才刚醒, 脑子转不过弯,头发也被睡得有点乱,还不如他家猫打理得整齐。   于是轻声提醒了句:“十一,小七, 下来。”   小七闻言,第一时间跳下了床,跑回他脚边。十一看它怂得要命, 也只能不情不愿地下了床,叛逆地从主卧的另一个出口出去。   等两只猫作四脚兽散,慕久才后知后觉地抬眼看他,然后就被眼前的画面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沈宴今天挑了件难得正经的黑衬衫,估计刚才听到外面的动静就探头出来了,领口剩好几颗扣子没来得及扣,露出锁骨和大片白皙的皮肤,在晨光里显得质感很好,像胶片机自带的复古滤镜。   但这也就算了,过分的是他右手中指上还勾着条偏窄的黑色皮带,冷峻的金属扣很衬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扣扣子的动作间轻晃着,映着长裤扎紧衬衫的窄瘦腰身,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慕久看着他这样子,只觉得自己的鼻血都快让他勾引出来了,下意识伸手捂了捂鼻子,小声问了句:“你、怎么在穿衣服啊……?”   沈宴闻言,有些疑惑地歪了下头,反问:“不然呢,还不穿衣服了?”   “……”慕久被噎了一下,片刻后反应过来这里面的逻辑……明明这不是穿不穿衣服的问题,这是能不能给她看的问题!   但沈宴没给她申辩的机会,只是重新返回衣帽间,在暖色灯光下隔着那层浅咖色的玻璃低头扣好皮带,一面出声提醒:“已经七点多了,你今天不是开学典礼么,还不起床?”   慕久闻言,这才从一大清早的顶级男色中反应过来,赶紧爬下床,拖着跟水袖似的碍事睡衣进去洗漱。   这头沈宴还在慢悠悠挑选今天合适的配饰,末了只是在食指上套了枚银色戒指,然后从表盒里拿出已经换好表带的黑陶五十x,一边从衣帽间出来一边提醒正在刷牙的某人:“我给你煮了点粥,去学校之前把药吃了。”   顿了顿又想起来问:“今天胃里好点了吗?”   “唔,嗯……好点了……”慕久听他这么一问也想起来自己还有胃肠炎这么回事,在电动牙刷滋儿哇儿的声音中含糊应了句,转而道,“不过……喝粥……你能帮我先盛好晾一会儿吗,这样快一点……”   沈宴从昨晚开始就是个没感情的工具人老妈子,闻言懂事地应了句“知道了”,便转身从主卧离开。   然后等他走后,慕久才在镜子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总觉得他们刚才的对话好像wedfrtyukk;显得太自然了。   就跟她爸她妈那种……老夫老妻的对话似的。   虽然她还不够老,待会儿还得参加开学典礼。   ……   粥里没放糖,喝起来没什么味道,加上沈宴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她一个人在偌大的餐桌上喝粥就更没滋味了,只能远远看他给三只猫的小饭盆里倒猫粮和各种保健品,也总算看到从早上到现在都不见踪影的小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开始吃饭。   中途还听沈宴教训了它一句:“慢点吃,怎么家里就你跟乞丐似的。”   随之而来的就是小八龇牙咧嘴的叫声,一听就知道是在骂人。   等慕久把那碗粥喝完,沈宴回厨房给她泡药,也总算让她找到机会问他:“我能摸一摸你家的猫吗?”   “摸小七和十一可以,那只狸花猫太野了,离它远一点。”沈宴提醒。   “好。”慕久应下,便蹲去几只猫的饭盆边上看它们吃饭。   然后等时机成熟,她伸出手,在看起来最亲人的小七头上试探性地摸了摸。   小七在过程中只是动了两下耳朵,也算表示回应,没怎么挣扎。   慕久幸福地弯起眼睛,挪了挪位置,又把另一只手伸到了银渐层的头上。   十一呼哧呼哧吃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友好。   慕久只得讨好地冲它弯起眼睛,轻声喊了句:“十一?吃饭啊?好吃吗?”   这位男贵妇听了,似乎被打着了软肋,只得没好气地看她一眼,重新低下头吃饭。   这一来慕久就满足了,一手一只猫地来回摸了它们好几把,最后发现沈宴的养猫技术是真的不错,猫咪的毛发都很滑很有光泽,那些保健品确实没白吃。   只不过就在她觉得自己快抵达生命大和谐的时候,边上的狸花猫已经率先刨完了自己的猫饭盆,把盆地都舔得锃光瓦亮,然后抬起头来看她。   小八那双眼睛是琥珀色的,带着圈金色,在转头和她对视片刻后,尾巴跟着翘了起来,一只前脚微微抬起,是很有攻击性的姿势。   但慕久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在它的威胁之下,只好默默收回了放在小七脑袋上的手。   于是等沈宴从厨房端着药出来的时候,恰好捕捉到了小八伸爪子袭击她的那一幕。慕久被挠了一把之后显然也懵了,就这么愣在原地,片刻后喃喃了句:“你怎么这么凶啊,小八?”   这头小八作案完毕,抬头看到自家家长出来了,第一时间撒腿就跑。   慕久跟着转头看了眼,总算反应过来,一边站起身一边跟他打小报告:“你家猫挠我,我可没动它。”   “看到了,”沈宴走近,把两只玻璃杯递到她手上后,冷声警告那头正在肇事逃逸的某猫,“再跑?再跑你就滚出家门。”   小八闻言,被迫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对他叫了两声,企图给自己辩解。   “你还觉得自己很有理由?”沈宴过去,一把拎起它的后颈皮,一手托着它的屁股,小八的四条腿在空中蹬了两下,意识到跑不掉之后也只能僵在那儿,老实听他教训,“她碰你哪儿了?你以为她稀罕?你跟小七和十一比比得过谁?个头不大脾气倒挺大,有本事今天饭都别吃了,刚刚吃进去的也给我吐出来。”   小八在过程中时不时哼哧两声,最后被强制发落到阳台上,只能隔着落地门暴躁地走来走去。   尤其十一跟它一样都是公猫,看到它落难之后还挺神气,趴在自己的猫盆边上冲它懒洋洋甩了甩尾巴。   小八看它这副样子气得挠了一把玻璃门,下一秒被沈宴的眼风扫到,又只能含恨放下爪子。   慕久也是头一次看到这种混乱的场面,被这些猫之间的勾心斗角看得津津有味,都快忘了自己才是被挠的那个。直到沈宴过来看了眼她的手臂,才发现自己被抓破了皮,抓痕周围泛起鲜艳的红色,还微微鼓起,渗出了几颗血珠子。   沈宴有点头疼地“啧”了声,转身去给她找药箱,一边道:“先把胃药喝了,小八定期打疫苗驱虫,倒是不用打针,用肥皂水冲十分钟再上药。”   慕久应了声,皱着眉把那杯冲剂就着药丸咽下去,又猛喝了一大口水冲淡嘴里的味道,然后把杯子放回到厨房,在伤口上打上肥皂冲了会儿。   也就是这么一冲,那两条血线就火辣辣地作疼,慕久想想自己开学到现在,不是中暑就是胃肠炎,现在又被猫抓,也是够倒霉的。   这头沈宴跟着她到厨房,示意她把手伸出来,低声提醒了句:“疼也忍着点。”   慕久老实把手臂递给他,然后就看这人二话不说,扣着她的小臂毫不怜香惜玉地捏着血痕两侧挤了一会儿,生生又挤出了一颗血珠。   “嘶――”慕久觉得自己疼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拧眉问了句,“你就不能轻点?”   “抱歉。”沈宴知道她娇气得很,只好低声道歉。这会儿把血挤出来之后也放心不少,重新把她的手放到流水下冲,末了从医药箱里拿出家中常备的棉签和碘伏,帮她在伤口上上了药。   慕久虽然时不时疼得嘶嘶作响,但看他这熟练的动作,忍不住问了句:“你是不是也经常被挠啊?”   “嗯,习惯了,”沈宴收起医药箱,看了眼手表后道,“时间不早了,该走了。”   慕久这才注意到他今天带的是她买的那只腕表,心情瞬间明媚了不少,带上胃药跟他从厨房出来。   只不过就在穿鞋的时候,她才发现那只狸花猫还在阳台上关着,看起来有点惨,于是轻扯了扯他的衣角,问:“小八……就这么关着吗?”   沈宴闻言回头看了眼,很快就转回视线,道:“没事,纱窗都关着,出不了什么事,在外面关半天就老实了。”   “哦……”慕久只好跟着点点头,出门前还跟另外两只猫打了声招呼,在心里偷偷补充了句“我下次再来”。   --   开学典礼要求提早十五分钟到齐,慕久到综合楼剧场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黑压压一片人,也好在她寝室的姐妹还有点良心,特意给她留了个位置。   只不过就在她落座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八卦的神情,郑婉甚至非常狗腿地帮她把椅子掰了下来,连说了两句“您坐”。   “干什么呢?”慕久狐疑地看她们几眼,有点怀疑椅子上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嘿嘿,”郑婉又憨笑了两声,用胳膊肘怼了怼她,道,“虽然你生着病,这么说有点不道德。但昨天晚上还真是不虚此行啊,我们后来看你没回来,讨论了一夜,顺便给花蝴蝶改了个名,我看他穿黑色也挺好看的,以后就叫黑蝴蝶了。”   这头张姿艺跟着接上她的话,像没学好语文似的开口描述:“不错子,黑蝴蝶长的绝对一流,那身段,那脸蛋,还带个耳钉,大晚上也是闪闪发光的美貌,漂亮子!”   “咳咳……”慕久被她们俩满脸的兴奋看得呛到,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索性闭紧自己的嘴。   但郑婉的嘴闭不紧,又问:“你说昨天大半夜还来接你,这要不发展点什么说不过去吧?再说你也喜欢他,是吧?”   “?”慕久的表情凝固了一下,没料到她们张口就问这么深入。但转念一想,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老实点了一下头。   郑婉一看,了然地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行,姐妹,赶紧上。我们寝就剩我俩没脱单了,我看你比我有戏。”   “那绝对有戏中的有戏好吗,我昨天可看见了,还公主抱,就尼玛离谱,黑蝴蝶体力还挺好,后来从寝室抱到校门口了吗?”张姿艺趁势拱了两下火,光是想起昨天那偶像剧画面就觉得过分。   “我……”慕久一时舌头打结,还以为她们那会儿早就上楼了,没想到被看的一清二楚,反而弄得她有点窘,末了再次软包子似的点了一下头,小声回答,“那不废话么,我轻着呢。”   只不过话音落毕,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郑婉刚才说了什么,颇为震惊地反问:“等等,什么叫就剩我们俩没脱单了,杜梦秋跟张姿艺都有男朋友了?”   那这不是早恋吗?有男朋友还考上北舞了?   慕久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这头张姿艺闻言,见怪不怪地笑了一下,回:“这不挺正常么,在座的各位都是美女,找个男朋友还不简单?不过也不是开学才找的,我男朋友是我家那边,读的重大,搞异地呢,还是不如本地的搞起来香。”   “那你男朋友现在在北城?”慕久转头看向杜梦秋。   对方抿了抿唇,伸手指了下身后某排某位盘亮条顺的男生,道:“他跟我一起考过来的,现在跟我们是同班同学。”   “……”慕久转头看了眼她男朋友,持续震惊了一会儿,最后只能回报给她一个义愤填膺的语气词,“靠!”   --   北舞的新生开学流程又臭又长,慕久一连参加了快一个多星期的各种教育讲座,才总算开始正式的学习。   毕竟是国内最好的舞蹈院校,加上她们这批新生有段时间没接受魔鬼训练,各个都老胳膊老腿,才上课两天寝室里就哀声一片,各种按肩艾灸泡脚的行当,乍看简直像进了什么推拿会所。   而开学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新生晚会,像舞蹈表演舞蹈教育之类的专业,几乎每个大班都得出十几个节目,从群舞类的技巧展示开始,到群舞类的剧目结束,给学长学姐和老师们看个乐子。   每到这种时候,班里同学的水平就开始显出差距:跳的好的尖子生几乎从头跳到尾,技巧展示是她群舞是她三人是她独舞还是她,好比慕久她们寝的杜梦秋,简直是人间精品大风车。   至于剩下她们这几个小混子,也就是开头结尾和群舞拉去凑个人头,慕久又因为之前有支排过很久的氪金玩家专属原创剧目《长生殿》,加上脸长得还行,就又给了她一个独舞。   所以基本上,这届新生的整个九月份就都耗在了选节目、递送老师审核和排练上。加上新生汇演定在十月中旬左右,时间很紧,摆明了不想让她们过个安生的国庆。   只不过学校不想让她们好过是一回事,等到假期临近,大家依旧暗搓搓地开始安排起长达八天没有排练的日子,尤其今年国庆跟中秋压一块儿了,意义非凡,她们寝也惯例在睡前一边劈竖叉一边聊天――   张姿艺:“我国庆肯定回家去啊,找我男朋友,不过有可能一块儿去星城玩吧,想恰茶颜悦色。”   杜梦秋:“我也跟我男朋友约好了……去海城玩,他有亲戚在那边。”   郑婉:“啊,那我也跟我男朋友出去玩吧,既然大家都有着落了。”   慕久:“???”   慕久:“我还没着落啊。”   慕久:“等等,郑狗,你哪来的男朋友?”   “啊?难道我没在寝室说过吗?”郑婉愣了一下,很快道,“那就再说一下吧,我跟隔壁徐波在一起了,我们这届除了梦哥儿男朋友,长得还行的就他了吧。”   “草……什么时候啊?”慕久问着,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悲伤到没有眼泪。   “上星期吧,我们之前很早就加了微信,最近又排练,反正聊啊聊啊就在一起了……”郑婉说着,看她一脸心如死灰的样子,没忍住诧异地问了句,“不是吧久妹,看你这反应,你不会还没跟黑蝴蝶在一起吧?我开学那会儿就以为你们俩快了呢。”   “……”慕久闻言,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耷拉下来,末了只是“呸”的一声,“在一起个屁,我都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了,光排个《长生殿》就快被孙娘娘训死了。”   她原本跟沈宴的生活轨迹就合不到一块儿去,更别说最近连出校门的力气都没有,整天除了流汗就是洗澡,连他的影都摸不着。   更别说沈宴他是个绝世无敌负心汉,自从胃肠炎那天把她送回学校后就再没主动搭理她,唯一的一次是她被猫抓的十天之后,他在微信上好心知会了声:“小八还活着,你应该也没什么事。”   看得她当时狂翻白眼,没好气地回他一句“那真是谢谢你了”。   这头郑婉听到这话,也察觉到什么,默默收敛了自己有男朋友的嘴脸。   然后就听张姿艺这个聪明蛋在一旁冷不丁冒出来一句:“那你干嘛不表白呢?这几天表个白,十一不就能一块儿出去玩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第27章 朝思慕久   虽然慕久知道从张姿艺嘴里说出来的, 十有八九都是馊主意。   但谁叫她心怀不轨在先,加上她们都一副“美女告白男人肯定手到擒来”的嘴脸,甚至还帮她想好了到时候去哪里约会, 就连老实人杜梦秋都说了句“我觉得可以试试,你也不一定要等他跟你表白啊”, 成功把慕久骗得很动心。   当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知道沈宴大概率是不可能主动的,毕竟他们俩的微信加了快一年了,也没看他主动跟她说几句话。   所以要是她也不主动, 那就真没戏了。   这头张姿艺看她松口,立马乘胜追击,又道:“唉呀, 你心里压力不用这么大, 我跟我男朋友就是我先表白的,他一开始还怕影响学习,不过后来考虑了两天就答应了。反正谈恋爱不就是试试,试了不行再分呗。”   慕久闻言,想想自己要是跟沈宴谈了恋爱又分手, 那未免也太惨了。   毕竟由奢入俭难,她要是谈过沈宴这种绝色, 之后得到哪儿去找长得这么好看的。   不过她的思路在这儿打了个岔之后,很快又被郑婉的“我靠,是你先告白的啊,展开说说, 给我家久妹参考参考”给拉回来,之后在三位已脱单姐妹的恋爱分享会上汲取经验,最终被广大群众成功拱火, 郑婉还特意给这次行动命了个名,叫“擒拿黑蝴蝶”。   只不过在这之前,慕久还集思广益了一下,在第二天偷偷打了个电话给顾湘。   主要还是因为这女人说话像放屁,明明之前说自己跟她的某个帅哥邻居清清白白,结果高考一结束一块儿旅个游就把人搞到手了,气得她整整阴阳怪气了她三天。   所以这会儿电话一接起来,慕久就开门见山:“宝,你当时怎么跟你邻居在一起的?快点教教我。”   “?”顾湘一时没准备,愣了一下后,下意识反问,“你喝多了?”   “没有,我未成年呢,哪来的酒啊,”慕久想也不想澄清,转而催促她,“我记得你们俩是去海边旅游的时候在一起的吧?你给我仔细讲讲当时是怎么表白的,谁先主动的?”   “??”顾湘再次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但很快想明白了,“不是吧,你要跟那个黑蝴蝶表白啊?”   因为总叫沈宴密室帅哥有点奇怪,加上女生之间的特殊代号流动性很高,沈宴在慕久口中的出现频率又高得离谱,所以就连顾湘都能对这代号张口就来。   “呃……嗯啊,”慕久对她打了个哈哈。   “……”顾湘沉默了一会儿,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事,只好开口回答她的上一个问题,“我当时跟他去琼岛的时候你不是知道吗?还打电话跟我逼逼叨叨风凉话,你不挺懂的吗?”   “咳……我也就打嘴炮的时候懂一点,实操什么的当然不如您……”慕久这会儿有求于人,把姿态放得很低,末了才硬气了一点,对她道,“但这又不是重点,你就不能给我把事情三言两语讲清楚吗?”   “我之前不告诉过你吗?我跟你打电话的时候被他听见了,就在一起了啊。”顾湘三言两语回答完。   然而慕久除了酸之外还是啥也没听出来,下意识问:“就这?那到底是谁先告的白?”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啧了声道,“我忘了,可能没谁告白吧,反正听都听见了,懂的都懂,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再告白就矫情了吧?”   “……”慕久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到头来深吸了一口气,总算忍不住骂她,“顾湘,你好菜啊!我就不该问你!”   顾湘闻言只是摸了摸鼻子,心平气和地回:“那你咋办呢,好歹我也有男朋友了,你岂不是比我还菜?”   这话一出,电话里一时陷入安静。   慕久到头来抹了把没有眼泪的脸,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点道理。   好在顾湘良心尚存,想了想又主动开口解围:“我是没什么参考性了,所以你打算怎么办?真要告白啊?”   “……嗯,”慕久应了声,紧接着又道,“反正不就一句话的事吗,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要是真被拒绝了,我们学校帅哥也一抓一大把好吗。”   “那倒也是,”顾湘认同地点点头,然后没忍住问了句,“学跳舞的男生,腰是不是都不错?”   “?”慕久毕竟也上网冲浪,很快品出她的意思,被呛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骂她,“顾湘,你跟我开什么车啊?老色批!”   对面闻言便收敛不少,清了清嗓子,正经道:“我就随便问问,你想到哪儿去了。”   慕久对此只是翻个白眼,很快绕回自己的正事,问她:“我生日快到了,你说我要不就生日那天跟他表白吧,毕竟成年了,又是寿星,他总不好拒绝寿星吧?”   “……呃,”顾湘对她这逻辑有些语塞,末了诚实回答,“要我说的话,人生大事跟寿星比起来……还是以自己为重吧。该拒绝还是得拒绝……”   慕久剩下的话全让她给堵了回来,只得深吸一口气,提醒她:“顾湘,有时候你就不要发表意见,我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说话也没人当你是哑巴。”   “哦。”顾湘老实应下。   这头慕久听她不吱声了,又转头看了眼寝室里正在热闹收拾行李的那几个人,补充道:“再说我室友国庆都不住寝室,我干脆也住他家好了,刚好今年国庆八天假,可以过完生日再返校。”   “……?”顾湘疑惑地一挑眉,只好委婉问他,“你别光自己想啊,问过黑蝴蝶了吗?他同意了?”   慕久被这话问住,下意识想反问“为什么不同意”,毕竟之前大半夜接她去医院他都同意了,他家也不是没睡过。   但这会儿为了以防万一,她顿了顿还是把那句话咽回去了,告诉她:“行,那我问问吧。”   然后挂断电话,站在阳台上打了好半天腹稿,这才拨通沈宴的手机号码。   因为第二天就是十月一日,学校的老师也没不通人情到今天还占她们晚上的时间排练,她们寝的几个人下午上完大学计算机基础就走,这会儿是掐在午休时间在这儿收拾行李的。   然而过分的是沈宴接起电话的上一秒明显还在睡觉,只从鼻尖低低问了声“嗯?”就没下文了,听得慕久愣了好半天,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开口:“你还没起床吗?”   虽然他刚睡醒的声音很好听,带着点沙哑的磁性,但十二点半还在睡觉,对她这种六点钟就得起来体能基训的舞蹈生来说着实有些残忍了。   电话那头传来翻身的动静,沈宴睁眼看了眼时间后,第一反应是叹了口气,又似乎觉得有点好笑,反问她:“没起床怎么了?”   “……”慕久抿了抿唇,只好回答,“没怎么,就是挺羡慕。”   沈宴闻言又轻笑了声,抬手揉揉太阳穴,这下是真被她给弄清醒了,想了想问:“又生病了?”   慕久不大高兴地撇了一下嘴角,明明她也就胃肠炎了一次,谁知道他现在一接自己的电话就觉得会是这种事情,嘴上不情愿地回答:“没有……我身体好着呢。”   “嗯,那就好。”对面应了声,也没再开口,就这么等着她的下文。   这一来倒弄得她有点紧张,咽了口口水后,试探性地问:“你国庆……有什么安排吗?”   “什么安排?”沈宴想了想,回答,“赚钱算吗?”   慕久一听这话就放心不少,又问:“那你没有安排跟朋友出去玩什么的吗?都待在家里?”   “没有,”沈宴掀开被子,总算决定下床洗漱,一边道,“国庆节店里都挺忙的,哪儿也去不了。”   “那就好。”慕久下意识开口。   “好什么?”沈宴意外地一挑眉,觉得自己快让她给气笑了,“我出不去你就这么高兴?”   “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你留在这儿赚钱也挺好的……”慕久苍白地解释了句,只得快速进入正题,问他,“不过我打电话来主要想问……呃,我国庆能到你家、暂住一段时间吗?我室友都跟男朋友出去玩了,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沈宴被这话听得有点不解,刚想问“一个人住寝室怎么了”,好在很快意识到她是个小姑娘,估计一个人待七八天会害怕。于是又问:“那你为什么不回家?你不是国庆这几天生日吗?”   “我……”慕久嘴边的话再次磕巴,除了一下子忘了自己提前想好的理由之外,更多的是诧异。   没想到这人平时对什么都无关痛痒的,在这种时候竟然记得她的生日,实在是让她受宠若惊。   但诧异过后,慕久脑子里的那根弦还是续上了,很快解释:“因为我爸妈那几天有事出差,我回家也是一个人……所以还不如留在这儿,要不然坐飞机一来一回,也挺累的。”   “哦。”沈宴含糊地应了声,似乎是在考虑。   慕久听他沉默下来,难免紧张起来,连呼吸都放轻许多。然而最后还是等得受不了,主动补充了几句:“再说了……你那几天要是比较忙的话,我刚好可以在家帮你照顾你的猫啊,给它们喂喂猫粮、带它们出门散散步什么的……我也不会很打扰你,睡次卧就行了,不会像上次那样让你睡沙发的……”   沈宴也没料到他就挤个牙膏的工夫,她已经开始长篇大论地推销起自己,难免被她这副语气逗笑,问她:“你上次没被小八挠怕啊?还主动揽起活来了?”   慕久本来还没觉得怎么,被他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和小八之间还有过这么一段恩怨。   但都到了这会儿了,让她放弃是不可能的,毕竟事关重大,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地问:“所以到底可不可以啊?”   沈宴大概也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恳求,末了低叹了声,问她:“你想让我什么时候来接你?”   慕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是同意之后,第一反应是抿紧自己的嘴,把那些破土而出的兴奋给憋回去。   片刻后清了一下嗓子,镇定地回答:“我今天下午三点上完课,你四点钟来寝室楼下接我吧。”   “好,知道了。”沈宴低声答应。 第28章 朝思慕久   慕久放下电话后的第一件事是回寝室嚎了一嗓子, 郑婉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听说她竟然要直接登堂入室就纷纷发来喜报,让她务必在假期期间事无巨细地把进展汇报到群里,以供她们紧随进度吃瓜。   等四个女人吵吵嚷嚷完, 慕久也拖出行李箱跟她们一块儿收拾,直到她家里含辛茹苦的老父老母来电, 问她定了明天几点回家的机票,才总算让她清醒了一点,老老实实到阳台上扯谎去了――   “……我国庆就不回去了,我们这届新生汇演特别早, 十月中旬就开了,我有四个节目要排,一来一回太浪费时间……嗯, 大部分人都不回家, 我们寝就都没回去……中秋?你们俩就在家吃几个月饼吧,毕竟我也不爱吃月饼……   “……生日?你怎么跟我过起阳历的来了,你算农历不还没得很么,农历那天刚好星期天,那会儿新生汇演办完了, 说不定我回来过……哦,你算身份证上的成年啊。那你要实在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给我打点钱吧, 我再转给妈妈,谢谢谢谢……”   等慕久回完电话,转身回寝室的时候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有了男人忘了爹娘, 实在是罪过。   然后一打开门,就听里面的张姿艺拖长音说了句:“哎呀,女大不中留啊……”   慕久冲她翻个白眼, 随手把桌上的一包纸巾往她头上丢去,一边反问:“你好意思说我?”   --   因为是放大假,车子可以进学校,等到下午四点时,寝室楼下的局面仍然是一片混乱。   然而慕久仅仅在寝室五楼的楼梯口往下扫了一眼就成功找到了沈宴的车子,拿出手机给他发微信:   【你能上来帮我拿个行李吗?】   对面回了个【知道了】,看起来好像有点无奈。慕久收到信息后下意识探头望向楼下,就看那辆车子的车门被打开,沈宴关上车门后习惯性地把手插到兜里,抬腿往寝室门口走,光是一个身形看起来就很拽。   等慕久在楼梯上成功和他回合,总算能一身轻松地把行李箱交给他,然后背着手跟在他身后,默默感叹自己看男人的眼光真是不错。   因为最近天气转凉,他今天难得没穿那些花里胡哨的衬衫,只是简单的白T和运动裤,外面套着薄款的梭织外套,红蓝白配色,很运动风。这身打扮把他原本就看不出年纪的脸蛋衬得更年轻,简直像大学校园里的篮球队队草。   以至于在下楼过程中遇到不少留校的学生,甚至还有她班上的同学,都会有意无意地多看他几眼。   慕久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些视线,嘴角不受控制地翘起,这会儿欣赏完帅哥的今日穿搭,便开口问他:“你刚从健身房回来吗?”   “篮球馆,刚跟几个朋友打了会儿球。”沈宴回答。   慕久点点头,想了想又问:“是之前跟你打过台球的那几个人吗?”   沈宴有些疑惑地抬了抬眉,思考良久后才隐约记起来这么久远的事情,忍不住笑了声:“这你都记得?”   “我……”慕久张了张嘴,虽然知道他只是随口这么一问,甚至不需要回答,她却依旧觉得语塞。   因为她总不能告诉他,其实关于他的每一件事她都如数家珍,会在分开之后翻来覆去地回想,生怕自己遗忘或者错过任何一点细节。   所以当下只能装作不在意地打个马虎眼:“可能我……记性比较好吧,像这些奇怪的事情,总是记得特别清楚……”   “奇怪的事?”沈宴闻言,意识到闻星驰在她眼里成了个奇葩之后,笑得都快咳嗽起来。末了认同地一点头,道:“他确实挺奇怪的。”   慕久没答话,只是抿了抿唇,等意识到这个话题就这么被自己搪塞过去之后,并没有觉得多高兴,反而是失落更多一点。   毕竟他才是那个被喜欢的人,可以随随便便就忘记一些事情。   谁叫她现在对他而言并不重要,唯一有的只是些零碎的聊天和偶然的遇见,只是餐桌上用作装饰的两张菜单……甚至连偶然的记得对她而言,都像是莫大的恩赐。   只有她小心翼翼,努力抓紧那些片段念念不忘。   ……   也好在慕久是个挺不爱计较的人,这点悲春伤秋在看沈宴帮自己把行李搬上车的时候就被偷偷抹平了,高高兴兴往副驾驶上一坐,问他:“我们直接回家吗?”   沈宴顿了顿,觉得她这话好像有点歧义,但也懒得特意提醒,只是发动车子,一面回答:“先带你去超市买点零食吧,家里没什么吃的。”   慕久“哦”了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之后告诉他:“可是我不怎么吃零食的。”   沈宴有些讶异地看她一眼:“小朋友不是都爱吃零食?”   慕久最近临近生日,对这种称呼尤其敏感,想也不想就反驳他:“我不是小朋友了,你才是小朋友!”   “这样啊……”沈宴也意识到什么,仿佛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很快换了种说法,“那我去超市给自己买点零食吧。”   慕久闻言,脸上写着的老大不高兴一下子没了影,末了忍不住转过头背对着他,唇角在车窗的倒影中一点点偷偷翘起。   这好像是沈宴第一次没再戳她痛处,就这么应下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不再把她当小朋友看了……?   只不过很快,慕久就意识到自己的这点高兴好像是自作多情了。   因为沈宴真是给自己买零食去的,一开始说给她买的那句才是场面话,也难怪他答应得这么爽快。   慕久在超市就这么眼睁睁看他熟练地挑了若干膨化食品和饼干坚果,又买了箱巴黎水和即饮咖啡,就准备带她去结账。   慕久当时看着那一车重油重糖高热量的玩意儿,满脑子只剩一个念头:沈宴是猪吧?   大概是怨念真的有力量,等她瞪着他的背影看了好半天后,这人总算意识了到什么,转头问她:“要不要买点水果?”   然后没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又道:“买点吧,虽然也是碳水,但总比我买的这些要优质一点。”   慕久听到这话,在心里翻个白眼,没想到他也知道自己买的全是垃圾食品,一边勉为其难地“嗯”了声,跟他到水果区挑了几盒蓝莓,还买了箱奇异果。   然后在穿过冷藏区时,他们俩放到购物车里的东西总算变得健康不少,基本都是非浓缩果汁和鲜牛奶,勉强能让人看出他是个会健身的年轻人,而不是个会整天吃薯片喝可乐的肥宅。   等到两旁冷柜里的东西从某人青睐的冰淇淋和速冻食品变成各种肉类后,慕久总算意识到一件事,问他:“你会做饭吗?”   虽然按他刚才的购买倾向上来看,八成不会,是个基本靠外卖养活的单身独居人士。   但沈宴的回答倒让她有些惊讶:“还行吧,吃不死的水平。”   慕久的眼睛跟着一亮,很快又问:“那你今天晚上在家里吗?”   沈宴闻言,似乎是才开始考虑这件事,末了有点随便地决定:“今天在家吧,先教教你怎么喂猫粮,明天再去上班。”   慕久跟着点点头,转头看了眼冷柜里的牛排后,试探道:“那今天晚上你来做饭,行吗?”   虽然她口味是有一点点挑,但如果是沈宴做的,难吃一点也勉强可以接受吧。   然而这头沈宴听到这话,只觉得怀疑自己的耳朵,转头认真看着她,问:“你确定吗?要是嫌出去吃太麻烦,我家附近就有几家味道还不错的外卖。”   慕久快被他的直男言论听得翻白眼,闷闷地回了句:“我勉强也算是客人吧,吃外卖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那倒不是,主要是怕我做的东西你难以下咽,”沈宴总算退让了一步,说的也勉强是句人话,然而这会儿面对小姑娘满脸的失望,到头来还是妥协了,“算了,你要是想在家吃也行吧,做点我会的,别的也没办法了。”   但仅仅是这样慕久就够高兴了,脸上的表情瞬间明媚不少,问他:“那你会做什么?”   “牛排吧,你喜欢什么部位的?”沈宴揉揉眉心,看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总觉得自己好像让她下了套,一边只能推着车子带她去挑牛肉。   “肉眼和菲力都行,看你怎么做。”慕久回答,很快跟上他的脚步。   --   等到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沈宴家里的陈设没什么变化,只是客厅里多了个兼做猫抓板的木摇马,头尾是狮子造型,很可爱。   进门的时候十一正趴在上面打盹,尾巴跟着木摇马的晃动轻轻甩着,直到听见动静,才睁了一下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很快又闭上。   慕久看它这样子就觉得可爱,忍不住凑过去戳了一下它身下的马,小狮子轻轻往后颠了一下,成功把十一逗醒,一脸不耐烦地抬起头看她。   沈宴在拎行李的过程中转头看了她一眼,注意到小八这个危险分子不在她身边后,才抬腿进客房,把行李放到里面。   因为事先知道她今天会来,他让保洁阿姨来打扫的时候顺便请她把客房的寝具给铺好了,这一来某人不用睡主卧,至少能让他睡几天安稳觉。   等沈宴再出来的时候,慕久已经不知道从哪儿把小七抱上了手,一边还在摇摇狮面前企图哄骗十一。他看了眼时间,发现不早了,便开口提醒她:“把猫抱过来吧,到晚饭时间了,我教你怎么喂它们。”   慕久应了声“好”,转而看向十一,问它:“要去吃饭了,我抱你去好不好啊?”   十一斜她一眼,看起来依旧高冷,只不过在她的手伸过来时也没反抗,就这么被扛到它们吃饭的三个饭盆面前,这才从她怀里挣脱,跳到地上去。   这头沈宴已经从厨房回来,手里拿着盆绿油油的猫草和两罐保健品,挨个在三个饭盆里剪了一小把后,又打一旁放猫粮的粉色罐子,从里面拎出了个粉色勺子,开始给乖巧摇尾巴的小三花发饭,一边解释:   “猫草每只猫都给一小把,这两罐是益生菌和维生素E,一天吃一次就行……三只猫饭量不太一样,像小七是女孩子,体重比较轻,冻干只用给小半勺的量,再从喂水器里加一勺水泡软……”   他的话刚说到这儿,某只狸花似乎也得知了吃饭的消息,从洗衣阳台“嗖”地蹿过来,心急火燎地想拿嘴往小七的饭盆里拱。   只可惜下一秒沈宴的手已经挡在它面前,毫不留情地把饭盆端走摆到小七面前,小八只能眼睁睁看三花凑过去吃,愤愤不平地跺地嗷嗷叫了两声。   沈宴看小七吃上饭,这才收回手,开始给小八倒猫粮,嘴上不紧不慢道:“……小八运动量比较大,冻干就得吃半勺多,水也要多加一点。”   然后等他从喂水器里舀一勺水倒进冻干,甚至没等泡软,小八已经手脚并用地凑上去舔,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吃相极差。   但慕久还是被它这样子看得可爱,偷偷伸出一根手指,在它脑袋上揉了揉。   小八这会儿忙着吃饭,感受到她的动作,很不耐烦地甩了一下尾巴,头也没抬。   慕久只好悻悻收回手,抬眼问沈宴:“那十一呢,它不吃这个吗?”   沈宴把手里的猫粮封好,放回储存罐里,然后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猫罐头和一只长柄勺,一边打开一边回答:“它不爱喝水,吃这个冻干又容易发腮,所以换了罐头,要不再胖下去没人要了。”   慕久跟着点点头,看他挖了大半个罐头放到饭盆里,下意识深吸了一口,然而紧接着就被罐头里的那股腥味呛了一下,只能默默屏住呼吸,问:“这是鱼罐头吗?”   沈宴轻“嗯”了声,一手盖上剩下的罐头,一手把用过的勺子递到十一嘴边,声线带了点笑:“这个牌子的罐头都挺臭的,但十一爱吃。”   也好在十一听不懂人话,难得显得有些兴奋,认认真真伸舌头把勺子舔干净了,这才埋头吃饭。   沈宴笑着伸手揉了揉它软乎乎的大脑袋,然后站起身,带着那些东西回厨房,随口问她:“刚刚记住怎么喂饭了吗?”   “记住了。”慕久脑子还挺好使的,稍一回想便点头应下。   沈宴原本还想再重复一遍,但看她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就作罢了,只是补充:“它们都是一天两顿,隔天要再补充一点牛磺酸。小八要是偶尔馋了,会主动缠着你去厨房,可以再给他喂点猫条,东西都在这里。”   他说到最后,示意她中岛下边的储物柜,里面打开全是整整齐齐的猫粮猫罐头,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营养剂和零食,简直比人吃得还好,看的慕久忍不住咋舌。   等他把喂过猫的勺子扔进洗碗机,又叮嘱了几句“罐头从冰箱里拿出来要放常温再吃”之类的话,之后总算想起来这里还有嗷嗷待哺的两个人,伸手从超市购物袋里找了找,把那两块牛排和一袋帆立贝拎出来,丢到流水下解冻。   然后脱下外套,往阳台上的洗衣机里一扔,道:“你先随便收拾收拾吧,我去洗个澡。”   “……”慕久闻言,虽然很想告诉他“猫都吃上了我还没吃上,我快饿死了”,但毕竟是客人,还是得矜持一点,只好勉勉强强挤出一个笑容,应道,“哦,好。”   这头沈宴已经到衣帽间去找换洗的衣服,但谁叫他家衣帽间的玻璃是透明的,虽然看不清楚,至少也有一个影子。慕久在他进去之后没忍住探头偷瞄了几眼,就看他先是把饰品台上今早换下来的睡衣拎走,又打开抽屉从里面拿了团东西,这才转身进浴室。   可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旦让他做起来就总有种说不出的意味,连手指拉开抽屉的动作都显得勾人。更别说他的身形修长,宽肩窄腰,落在茶色玻璃之后,仅仅是一个剪影,依然会给人一种强烈的吸引力。   所以等慕久反应过来他从抽屉里拿的是什么时,耳朵一下子烧得滚烫,没忍住抬手拍了拍脸颊,一边埋头往客房走一边低声警告自己:“清醒一点慕久,你这样太色了……”   只不过话音刚落,脑海里就不受控制地冒出另一个念头:   ……人不好色那还是人么。   尤其是像沈宴这种顶级的美人坯子,天生就是来蛊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半年前――   久妹:透明更衣室,可真是不把我当外人[流鼻血]   半年后――   宴狗:透明更衣室,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当人[微笑]   【表白真的快啦,但是之前的这段同居才是最重要的,久妹的表白严格意义上说其实没白给】 第29章 朝思慕久   等沈宴从浴室里吹完头发出来时, 慕久已经在房间里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好,顺便藏好自己的不轨之心,免得被他发现。   然而等她看到穿着条纹睡衣一头顺毛的从卧室里出来的沈宴时, 好不容易堆出来的冷静瞬间又被搅得稀里哗啦。   大概只是巧合,他身上的这件睡衣是之前借给过她的那套, 墨绿色的条纹衬得他领口手腕的皮肤瓷白。加上本身的五官就深邃,这会儿洗完澡戴上眼镜,额前的刘海还带着点蓬乱的湿意,偶尔蹭过他高挺的鼻梁, 会让她忍不住想用出水芙蓉这个词来形容。   只不过沈宴本人估计已经习惯自己的长相了,这会儿只是懒洋洋地光着脚路过餐厅,睡衣面料的垂感把他的姿态修饰得更散漫。等到把手里那篓脏衣服都倒到洗衣机里, 加洗衣液启动, 这才回到门口拖上拖鞋,开始到厨房做饭。   慕久全程就这么坐在中岛的高脚凳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直到沈宴过来检查牛肉的时候瞥了她一眼,失笑地问:“怎么,眼睛都饿直了?”   “……嗯?”慕久回过神, 只得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好在下一秒抬眼瞟到门口的挂钟, 总算接上他的话,“都快六点半了,你说能不饿吗?”   沈宴转头看了眼,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道:“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尽快吧。”   “唔。”慕久吭了声,一边抬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就这么看着他。   开放式厨房的空间很大, 中岛又兼做清洗和料理台,慕久在这头坐着,能清楚地看见他的操作步骤,屁股下的位置简直像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这头沈宴按了按牛排的解冻程度,便把它们从水池里拿出来,拆开密封袋扔到砧板上,吸干血水备用。   然后用调味料给同样解冻好的帆立贝调味,加了点橄榄油放到一旁腌制,又在牛排的两面撒上海盐和黑胡椒。   估计这两道菜是他常做的,动作还算熟练,没一会儿就已经往煎锅里倒上油,在等待的过程中顺便把配菜拿了出来。   只不过等沈宴打开水龙头,把那几根芦笋和胡萝卜丢到里面洗的时候,视线总算后知后觉地转向那头高高挂起的慕久。   一时间又生出一种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把她拉扯长大的荒唐感,洗菜的动作顿了片刻,很快招手示意她:“愣着干什么,过来打点杂。”   慕久本来只想安安心心等顿饭吃,哪知道冷不丁被点名,跟他僵持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软绵绵地从高脚凳上滑下来,走近问他:“打什么杂?”   “先把这些蔬菜洗了,袋子里还有盒蟹味菇,”沈宴说着,已经转身回去照看煎锅里的温度,一边又补充,“洗完之后把土豆削了,牛油果、小番茄和橙子切丁,顺便烧个水煮虾仁。”   “啊?”慕久这头才刚洗完一根小萝卜,都快被他这么一长串杂活听蒙了,下意识想顶撞一句。   然而那头沈宴已经把牛排放下了锅,顿时响起一片“滋啦滋啦”的声音,把她说话的节奏给打断。   然后等锅里的动静轻下来一些,就听沈宴没好气地哼笑了声,问她:“啊什么啊,天下哪有免费的晚餐,你就坐那儿看我干这么多活,良心过得去吗?”   慕久听着,默默动了动嘴唇,在心里反驳了句“我没有良心”。   但面上还是老老实实把那些芦笋黄瓜都洗干净了,放到沥水篮里,又去超市购物袋里找他说的蟹味菇。   只不过蟹味菇才刚拿出来,他的手也跟着伸了过来,拿走了袋子里的一桶罐装薯片,打开盖子吃了两片。   这头慕久还在跟蟹味菇的包装作斗争,只能瞪大眼睛眼睁睁看他在饭前吃了两口零食,甚至还转身到冰箱里拿了瓶巴黎水出来喝,一时间都快让他给气到,忍不住开口diss:“你不是挺闲的吗?还有时间吃薯片呢?”   “我不是在看牛排的火吗,哪里闲了?”沈宴装做听不懂似的歪了歪头,一面放下气泡水,又从罐子里拿了片薯片,想拉她同流合污,“你吃不吃?”   “我不吃。”慕久扭过头,手头总算撕开包装盒上的保鲜膜,把蟹味菇一股脑倒到水池里。   “为什么不吃?”沈宴把薯片塞进嘴里,慢吞吞地踱过来,凑近了一点问。   “我又不是你,小学生。”慕久横了他一眼,也意识到他这会儿幼稚发作,就想故意招惹别人。   “啊……我小学生?”沈宴轻一挑眉,俯身掐了一把她的脸,又问,“吃个薯片就小学生了,你怎么这么严格?”   “我……”慕久猝不及防被他捏了一下,乌黑的睫毛像林间被惊起的鸟,只能怔忡地抬眼看他。   可谁叫那一刻中岛上的灯光太好,把他额前的碎发打成斑驳的光影,先是在镜片上反射出纤细的金芒,转而金箔般四散入他细腻的眉眼间,连带他眼底也被映得灿然,只一眼就让人目眩神摇。   慕久没意识到他什么时候已经靠的这么近,眸光在落进镜片后他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时,呼吸跟着一乱,旋即屏住。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在过程中注意到沈宴似乎抿起了唇,喉结微微向下滚动,滑过一道暧昧的弧度,气氛就一下子变得很有倾略性。   那双微微眯起的眸子落在禁欲味道十足的黑金色镜框后,甚至会让人有想要俯首称臣的冲动。   尤其他那一瞬间的表情像是怔然过后下意识的克制,偏偏这人连克制都勾人的要命,墨绿色的条纹睡衣和他锁骨的肤色对比极鲜明,泛着润泽的光,像上好的象牙器。   然而很快,慕久就意识到在这一秒意外的对视当中,她产生的所有想法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沈宴这个狗直男已经毫不客气地伸手把一叠薯片塞进了她嘴里,一面直起身拉开距离,语气带着恶作剧成功之后的得意:“先吃点吧,这样就不饿了。”   “……”慕久被那一大堆薯片堵得说不出话,只能怔怔地抬眼看着他。   但下一秒她就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好看,飞快地收回视线转过身,含恨嚼碎那摞黄瓜味的薯片。   那些“咔嚓咔嚓”声很响,几乎吵到了她,连带着咬碎了她在刚才那一眼中产生的某些冲动和自作多情,咽下那些尝起来有些发苦的失落感。   等慕久重新转向水池时,眼眶已经有点泛红,大概是被薯片给撑的。   只好在沈宴那会儿要给牛排翻面,正背对着她,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慕久轻轻吸了一口气,打开水龙头,水流冲刷的声音盖过了她的那声自嘲。   还是不要再抱有什么过分的期待了……她本来就不擅长揣度别人的心思,更别说是他的。   她对他的喜欢只会把那些事实上毫无意义的细节放大到最大,最后成了捉摸不定的错觉,然后让她更加患得患失。   ……   晚餐还算简单,所以准备起来很快,等两人真正吃上时,前后也不过就过了半小时。   只不过那半小时里,有十分钟慕久都在那里辛苦地挖牛油果,然而挖出来的形状和餐厅里吃到的完全不一样,丑得稀碎,以至于最后的成品鲜虾沙拉也跟着丑了好几分。   但或许是因为她出了一份力,加上饿久了吃什么都香,慕久在尝到牛排的第一时间甚至有被惊艳到的感觉,没想到沈宴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做起饭来也还挺好的。   这头沈宴收到她隐含着一丝讶异和钦佩的眼神,第一时间出言打消她不该有的认知:“别盯着看了,我就会这两个菜,傻子都会做,明天开始你就跟我老老实实吃外卖。”   慕久闻言,下意识道:“什么傻子都会做,我就不会啊。”   她原本的意思是想鼓励他的,然而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这意思不对劲。和他面面相觑一眼后,飞快闭上了嘴,当自己没说过。   但沈宴偏偏是个嘴毒的,听到这话时差点笑出声来,喝口水清了清嗓子后,一本正经道:“知道就好,你连傻子都不如。”   “……”慕久暗暗握紧了手里的刀叉,不想再跟他扯皮。   ……   等到饭后,多亏了沈宴家里的洗碗机,倒没再麻烦她做什么。但就在慕久的屁股刚沾上沙发、准备一边消化一边逗猫的时候,这人已经从厨房出来,到门口的储物柜里拿了几根牵引绳,示意她:“不是说要遛猫?”   慕久饭后这会儿正犯懒,靠在那儿的动作僵了一下,刚想说“我什么时候说要遛猫”,就想起来她昨天在电话里的自我推销和保证,只得老老实实站起来,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问:“这个要怎么戴?”   “我给你示范一下,你可以拿小七试手,”沈宴把手里那件粉色小背心递给她,转头对那边正在跟猫爬架打咏春拳的小八道,“八哥,快来,带你出去玩了。”   小八一听他喊自己的尊称,飞快收回爪子跑过来。   只不过在看到牵引绳之后立马拉下了脸,恨恨地咬了两口垂下来的绳头。   两只猫显然经常穿小衣服,穿完之后都还挺适应的,等小八好容易从他爹的怀里挣脱,第一时间拖着绳子兴奋地在客厅里跑了两圈。   沈宴见状也收回手,起身走向客厅的一角。   某只银渐层自从看他拿出牵引绳的那刻起就暗搓搓缩到了猫爬架后面,企图挡住自己。   但沈宴对它躲猫猫的地方太熟悉了,弯腰一捞就把它从后面抱出来,一边给它顺毛一边给猫做心理建设:“知道你不喜欢牵绳,但我前几天给你买了条贵的,您先试试,不行咱就算了,您看成吧……”   慕久今天跟他待了这么一会儿,也发现沈宴有跟猫聊天的习惯,还总爱用北城话跟它们唠嗑。这会儿听他提起,下意识转头看了眼他刚才拿出来的牵引绳,才发现上面印的是lv的老花,配色很粉嫩,前面还带个蝴蝶结。   可即使是配得上贵妇身价的牵引绳,十一看到之后也变得很暴躁,在戴项圈的过程中四爪并用地挣扎,甚至毫不留情地迎面给了他爹一巴掌,看得慕久心惊肉跳,生怕沈宴这张需要上保险的脸挂彩。   到头来沈宴也没了脾气,解开项圈告诉它:“不拴绳不给出去,公序良俗你懂不懂?”   十一对此只回了一串哼哧,一面逃似的从他腿上跳下来,跑回自己窝里缩着去了。   “那我就带你八哥七姐走了?”沈宴跟着过去,在它屁股后面再次确认。   十一闻言连个眼色也不给他,闭上眼睛装没听见。   沈宴揉揉眉心,不信邪地低头看了眼手里还挺好看的牵引绳,最后捏了捏它硬邦邦的材质,便把它扔回到沙发上,难得低声骂了句:“没个屁用。”   这头慕久已经牵着准备就绪的小七,看了眼项圈上那个粉色蝴蝶结后,也觉得有点浪费。   要是做得细一点的话,没准还能当个choker用。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出来,她莫名想起刚才他用那骨节分明的双手扣项圈的动作,金属扣衬着白皙的皮肤,皮质牵引绳在过程中随意缠在他掌间,是极具侵略性的姿态。   那如果……是他给自己戴呢?   慕久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连眼睫都被这个罪恶的想法拨乱,只好匆忙打开门,逃也似的换好鞋出去。   --   小区后门便挨着一个公园,但因为事先要经过马路,沈宴只能扣着怀里跃跃欲试的小八,直到进去后才把它放下地。   结果这猫下一秒就“蹭蹭”跑上草地,就地撒了一泡尿。   慕久跟在沈宴身后看愣了,忍不住道:“小八在家不是会用猫砂吗?”   沈宴垂眼睨它一眼,回答:“就是在家里不让,所以一出来就撒野。”   慕久闻言,再看看一旁乖乖踮着脚散步的小七,忍不住感慨这猫跟猫之间的区别可真够大的。   只好在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公园里没多少游客,大都是附近饭后来消食的居民,还有些跳舞的阿姨和耍剑下棋的大爷,也没人发现小八的不雅行径。   只不过九月底的晚风一吹,倒真有了点秋意,把路两旁的竹林吹得飒飒作响,在夜色中有些萧瑟。   慕久事先没来过这里,直到逛了大半圈才注意到路牌上标着的“紫竹院公园”的字样,一下子陷入沉思。   沈宴注意到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问:“走累了?那我们回去?”   “不是,”慕久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跟上他,问,“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紫竹院吗?”   “什么?”沈宴没怎么听懂。   慕久只好解释:“我也是听我室友说的,说北城这儿有个玄学,叫‘牵手陶然亭,分手紫竹院’,就是情侣到了紫竹院都会分手。”   “哦,”沈宴了然,抬头看了眼,恰好有一群鸟从竹林里惊起,扑棱棱的作响,一面点点头道,“是有这么个说法吧,这儿就是那个紫竹院。”   慕久一时安静下来。   虽然知道他并不在意,自己提的话题于他而言也无关紧要,但这会儿听他承认下来,她还是会觉得不大舒服。   这句话冥冥中好像成了一个不好的预兆,像那群从墨色竹林中腾出又再度消失于夜空的黑鸟一般,压得人心沉。   到头来她只能勉强笑笑,想努力打个圆场,却连声音都显得有些艰涩:“这样啊……不过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们又不是……不是那种关系。”   一旁的人闻言,似乎觉得有些莫名,但到底漫不经心地应了声:“你还真信这些啊?傻不傻?”   慕久听到这句,心头沉甸甸的感觉一下松落不少,试探地抬眼问他:“那你以后要是有了女朋友,你会跟她一块儿来这儿吗?”   “我女朋友?”沈宴似乎觉得有些啼笑皆非,顿了顿只道,“随她吧,要是她跟你一样信这些有的没的,我总不能绑着她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月后――   久妹:我带猫出去遛弯,你去不去?   宴狗:去哪遛弯?   久妹:紫竹院。   宴狗:不去不去不去。[拒绝三连]   【choker是小葵花幼儿园的内容,嘿嘿】 第30章 朝思慕久   次日   因为慕久昨晚睡的是客房, 也不知道沈宴是几点睡的,只知道等她定好闹钟起来给猫咪们喂饭的时候,主卧里还是一片漆黑。   慕久之前就隐隐能猜到某人的修仙作息, 也难怪她说可以给猫喂饭之后他就答应让她来住。这会儿挨个在三个饭盆里准备好猫粮,小八几乎是刚听见动静就“蹭蹭”跑过来开始埋头苦吃, 也不管她给自己顺毛的动作了,简直有奶便是娘。   慕久撸了一会儿难得乖巧的小八,便起身去找另外两只猫,片刻后亲力亲为地把恃宠而骄的十一抱到饭盆边上, 就剩一个小七还不见踪影。   然而她前前后后把家里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后,还是没找着那只小三花,这头八哥即将扒拉完自己碗里的, 已经开始对那只粉色的小饭盆蠢蠢欲动。   慕久只好过去把小七的饭盆拿走, 中途想到了什么,转过身低头问它:“小八,看到小七去哪儿了吗?你要告诉我,我再给你吃个小鱼干。”   小八用舌头舔着嘴角,舔完又去清理自己的爪子, 末了像真的听懂了她的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 放下爪子领着她去沈宴房间。   慕久跟着它走了两步后,迟疑地停下脚步,问它:“小七去你爸爸那儿了?”   小八回头看她一眼,不耐烦地龇了一下牙, 估计是在骂她嗦。   慕久见状,想想家里除了沈宴房间之外也没别的地方了,加上她第一次在这儿住的时候小七好像就喜欢上床, 估计是它的一个习惯。   于是说到做到地转身去厨房给小八拿了条小鱼干,小八在过程中一眨不眨地仰着头盯着她,满脸写着渴望。   慕久便顺势蹲下来又薅了它一把的脑袋,然后看这位爷叼走鱼干,心满意足地摇着尾巴到阳台上享用去了。   她也站起来,转身看着沈宴黑乎乎的房间。   虽然不是故意想进去的,但谁叫她觊觎某人已久,这会儿大清早贸然闯入他的闺房,怎么也有点不好意思。   但好在他房间没门,慕久轻手轻脚地进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睁大眼睛开始搜寻里面的小七。   主卧的窗帘很厚,尽管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但几乎没透进什么光。慕久适应了一会儿里面的昏暗,便借着另外两道窄门落进来的柔和光幕,找到了正蹲在床头守着沈宴睡觉的小七。   只不过眼下睡美人显然比猫更有吸引力,慕久在招手示意三花过来之前,还是没忍住往床上偷瞟了几眼。   但可惜沈宴没有裸睡的习惯,身上的睡衣都还扣的严严实实。眼下背对着窗户侧躺着,一只手搭在被子外,手背在深色寝具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苍白,但并不显得羸弱,反而带着种天然的疏离感。   慕久在这个角度和光线下其实看不清他的脸,但清晨时分暧昧的朦胧感却把他修饰得更好,沈宴侧面流畅的骨相和清晰的下颌线能隐隐从昏暗中映出来,仍然是直致又艳的美感。   她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叹这个男人的无边美貌,转而重新把视线落在那只三花猫身上,靠近用气声喊了声:“小七,去吃饭了……”   蹲在沈宴枕侧的猫咪见状,轻轻动了一下尾巴,而后慢吞吞地站起来,往她那边靠。   但就在慕久非常放心地以为它一定会过来时,小七在某一刻简直像被小八附身了,忽然迟疑地停下脚步,然后调转方向,踩着沈宴的手臂跳到另一头去。   慕久那一秒甚至能听见自己倒吸凉气的声音,下意识去看沈宴的反应,然后就看床上的人动了动,在半梦半醒中抬头看了一眼,最后微微皱眉,找到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床边的她。   虽然他这会儿的样子有点不修边幅,无奈底子太好,光是这茫然的一眼看过来,慕久的心都跟着空了一下,被这种有些越界的亲密感刺激得不安。   但紧接着她就意识到沈宴在醒来看到她之后,可能会把她当做想偷香窃玉的饿中色鬼,赶紧摆摆手解释:“不是……我进来是想喊小七吃早饭,刚刚也是小七踩了你,我什么都没干……”   沈宴闻言,眉头皱得更深,转头看到躲在另一侧床头的小七后,没脾气地轻叹了声,伸手把它给捞过来,递给慕久。   慕久见状,伸手把猫咪抱了个满怀,手臂在过程中不可避免地蹭到他的睡衣,柔软的丝绸面料划过皮肤,上面属于他的体温几乎让她泛起一小片麻痒。   这头沈宴把猫递给她也安心了,在它脑袋上揉了揉后便扯过被子翻了个身,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带着浓浓的倦意:“宝宝乖,再让我睡会儿吧……”   大概是这会儿不太清醒,他把对她和对猫说的话糅到一起去了,调子疏懒又温吞,甚至像是在对她撒娇。   尽管慕久知道他是无意的,但在听到这一声之后,耳朵都跟着酥麻了瞬,脸上的温度也因此直线上升。   当下也不太敢应声,怕被他发现自己听到了这句话,很快抱着猫从他房间离开。   只不过……他清晨的声线太有杀伤力,即使她过了好久再去品味他说的这句话,还是会忍不住冒出一身鸡皮疙瘩。   --   等沈宴完全清醒过来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   客厅里的电视隐约传来一点声音,他坐起来放了会儿空,总觉得自己今天好像有什么事没做。   片刻后他想起来家里现在多了个人,猫已经让她给喂了。   于是揉揉头发,起身到浴室洗漱。   等他从房间出来时,慕久已经在客厅练完自己的早功,在一边压软开一边看电视,手里还拿了根逗猫棒。   小七现在已经和她很亲了,大概是逗猫棒玩累了,这会儿就趴在她身边,小爪子搭在她的头发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和她一块儿看电视。   也就是那头的小八还有精力,随着逗猫棒上的羽毛上蹿下跳,身上的金色斑纹在过程中热烈地滚动。   正午的阳光很好,透过客厅落地窗的亚麻窗帘洒了满地,把一人两猫的画面照得很不真切。   尤其画面中的少女美得惊人,原本扎紧的头发在早功过后散了一点,在饱满的额头前跑出来几缕,时不时被一只粉红的肉垫捋去玩。而对一般人来说无比困难的横叉在她身上已经是家常便饭,两条腿纤细笔直,足背绷紧,肌肉线条的走向极漂亮。   她这会儿是用手肘枕着地板看电视的,露出大半个背部,开背设计的深色练功服勾勒出她挺直的肩颈线条,和瓷白皮肤的界限极分明,那两抹蝴蝶骨在柔和的光线下流畅起伏,几欲振翅,映着身下盈盈一握的腰线,每一分线条都不可思议。   沈宴在出来时没料到会有这一幕,眼睛被光刺得微微眯起,却一时片刻也没移开。   到头来喉间跟着微微发紧,大概是一早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喝水,只觉得浑身上下躁得慌。   好在那头慕久很快察觉到有人,下意识收回腿坐好,抬眼看向他。   沈宴在视线和她交汇时微微一怔,紧接着就觉得不太自在,别开视线轻咳了声,问:“饿了吗?”   慕久闻言,有点迷惑地歪了歪头,一边回答:“我吃过了啊,冰箱里有面包和牛奶,还煮了个鸡蛋……”说到这儿稍顿了顿,忍不住吐槽:“我要是指望你给我做饭的话,早就饿晕过去了。”   沈宴听到这句,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尴尬,只能点点头道:“嗯,吃了就好……”   然后在抬腿去厨房之前,想了想又停下脚步,转头问她:“你们舞蹈生……每天早上都要这样吗?”   “哪样?”慕久低头看了眼自己,反应过来,“劈叉吗?”   “嗯。”沈宴应了声。   “差不多吧,这些都是基本功,像压腿、开肩、开背、开胯什么的,还有体能训练和技巧组合,”慕久看他难得虚心请教,便多解释了几句,“而且我们放完国庆假回去之后就要新生汇演,我有好几个节目要准备,这几天都不能落下。”   “这样啊,”沈宴对她说的这几个词都只是粗略听过,外行人也只能看个热闹,半懂不懂地鼓励了句,“那你加油练吧。”   “哦……”慕久闻言,暗暗腹诽了句“我练舞还用你说”,只不过转过念来,又突然想到一件事,赶紧开口问他,“对了,我们新生汇演可以请校外的人来看的,我手里有几张赠票,我演出那天你要不要来?”   沈宴没料到她会邀请自己参加这样的活动,就不说他不懂舞蹈,光是那种场合也挺无聊的,便下意识想拒绝。   但就在嘴边的那句推辞说出口之前,他瞥见她眼底亮晶晶的期待,映着她脸颊上因为出汗浮起的粉红色,鲜活得像艳阳畔的云霞,便轻而易举地把他的拒绝堵了回去。   于是习惯性地抿了抿唇,他并不适应自己这些不受控的思绪,会让他有脱离控制的危机感。   但末了或许是为了搪塞,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可以啊,什么时候?”   慕久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愣了一下才回答:“十月十六号,晚上六点半开始。”   “好,我记住了。”沈宴轻一颔首,这才转身去厨房。   慕久看着他,到头来忍不住放下逗猫棒跟过去,简直成了活体粘人精,一面小声问:“你要吃午饭了吗?那我也饿了……”   沈宴轻“嗯”了声,在饮水机下接完水,喝了几口后道:“那点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慕久在他开口前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也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很快回答:“你点你觉得好吃的吧,我不太会吃辣,不吃肥肉和内脏,别的都还行。”   沈宴闻言没什么异议,打开手机进了家自己常点的外卖店,低着头随口回了句:“挺好的,我也吃不了辣的。”   “哦,这样啊……”慕久应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得有点多,总觉得这句“挺好的”有点意味深长。   因为他这整句话的意思是他们口味挺像,挺适合一起吃饭的。   所以“挺好的”的意思是……想经常和她一起吃饭吗?   慕久被自己的念头想得傻乐了一下,尽管知道这样想实在太厚颜,耳根还是止不住地一点点发烫。   但这头的某人就是块木头,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手上三两下点好了外卖,拎着手机示意她:“点了家茶餐厅,两个云吞面和几个蒸点,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慕久凑近看了眼外卖订单,又用手拖了两下,才发现他口中的“几个”竟然有六个,吓得赶紧道:“够了够了,我吃不了这么多,你要不删几个吧?”   “没事,我吃得了就行,”沈宴收回手机,三两下提交了订单结账,然后示意她,“得等四十几分钟,你先做点别的吧,我把猫砂清一下。”   “那我看你清。”慕久已经把跟屁虫的技术锻炼得炉火纯青,加上还没看他铲过屎,脚下紧巴巴地跟了上去。   以至于沈宴在过程中转头看了她一眼,即使隔着层眼镜,那双桃花眼眼底的匪夷所思也清晰可见,末了有点好笑地轻嗤了声:“铲屎也要看,你闲的?”   “不然我也没事做啊,难不成又练舞?”慕久跟着他在猫砂盆边上蹲下,不服气地回。   “练呗,练完了多吃点。”沈宴说着,从边上拿了铲屎专用的小铲子,开始在雪白的猫砂里扒拉。   慕久直勾勾盯着他的动作,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光是他那双手就够她欣赏一整天。末了稍稍回过神来,想了想问:“那我练舞的话,你想不想看?”   “看啊,”沈宴懒洋洋应了声,一面故意把手里的猫砂铲往她眼前递了递,上面有一大颗已经结团的猫砂,原本疏懒的嗓音里掺了点捉弄,“好看吗?”   慕久出于本能飞快地向后仰,和那颗猫咪排泄物保持距离,然后等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他的迷惑小学鸡行为耍了之后,气得伸手打了他一下,没好气道:“沈宴,你幼不幼稚?”   作者有话要说:  你宴哥脸长挺好,可惜是个傻子:)   【虽然恢复一更了,但还是希望大家可以多多评论TVT】 第31章 朝思慕久   沈宴闻言便笑了, 只好收回手,把猫砂铲上的东西倒到小簸箕里,一面老实承认:“是挺幼稚……”   然而顿了顿又道:“但谁叫你好骗?”   “你才好骗!”慕久又给了他一记, 然后站【攻仲耄mg2book】   起身来去找拖鞋,“你慢慢铲吧, 我先去换套衣服。”   沈宴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片刻后才意识到什么,轻笑了声问:“换跳舞的衣服吗?跳给我看都这么隆重啊?”   “我……”慕久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转头恨恨地盯了他两眼后, 也只能在心里骂他臭直男。   要不是为了跳给他看,谁乐意换杨贵妃那套金闪闪的舞蹈服,上面的亮片穿起来扎得很。   不过说起来也巧, 她原本收拾行李的时候并没有打算把舞蹈服带上, 只是收到最后看里边还有位置,加上有免费劳动力帮她搬,就随手把衣服也塞进去了,就为了以防万一。   谁知道现在还真派上了用场。   慕久穿完衣服后,把头发盘起来, 又简单画了个妆,用口红在眉心描了火红的花钿, 还在唇畔点了面靥。   原本她的舞台妆会比较浓,加上唐妆喜欢大面积地扫黄施朱,放在日常并不合适。但这会儿没这么多时间让她尽善尽美,简单两笔过后看起来反而比较好接受:镜子里的人原本五官就好, 薄施粉黛后更显细致,配上眉心的花钿,把她的眉眼衬得很艳, 还真有点宠冠后宫那味。   所以等她提着裙摆出来,就连沈宴这种榆木脑袋在看到她之后都明显一怔,默默放下了手里的膨化食品,以示对她的尊重。   慕久看他这个反应也满意了,忍着自己差点就要得意忘形地翘起来的嘴角,背着手看了圈客厅里的场地。   地面的大理石花纹很漂亮,地方也足够大,慕久用脚尖试了试,摩擦力足够,于是把目光转向沙发前的胡桃木茶几,问他:“你这茶几能承重吗?”   沈宴闻言,总算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瞥了眼茶几,回答:“应该可以吧。”   “那你坐到那边去,”慕久示意他电视墙一旁的角落,又看看这会儿趴在他腿上的粘人小七,补充,“把猫和零食都带走。”   沈宴老老实实“哦”了声,伸手捞起腿上的小三花,顺便把她把茶几上的东西都清到抽屉里,这才拎着自己的薯片袋子起身,盘腿坐到那边的地板上。   下一秒甚至冲房间里招呼了声:“小八,十一,过来看姐姐才艺表演了。”   慕久听到“才艺表演”四个字,没忍住被他的土包子形容听得翻个白眼,一面用手机连上客厅的蓝牙音箱,放出自己重金打造的专属伴奏。   《长生殿》这一整个剧目都从白居易的《长恨歌》中提取灵感,内容包括杨玉环入宫得宠、赐浴华清池、霓裳羽衣舞、马嵬坡自缢和最后成为天仙神女,在天上予黄金宝钿作信物的几个经典段落。   茶几原本应该是贵妃的卧榻,虽然乍看不怎么像,但等慕久一手托着发髻,姿态娴静地侧躺着假寐时,也没人再关注这点细节,只来得及看她身体流畅的线条,以及轻薄罗裙下掩映着的足尖,玉笋一般,上面系着两条纤细的金链子,仅仅是看一眼就惹得人口干。   那身华贵的舞蹈服是抹胸设计,胸口层叠的亮片和金线勾勒出富贵牡丹的图样,牡丹花下的纤细腰链把她的腰身勾勒得很细腻,再往下则过度到飞扬的裙摆。除了裙子带着精美刺绣的最外面那层,底下还有色彩纷繁的拼接,一直连到最里面鹅黄色的束口长裤,露出她皎白的赤足。   这一幕糅了“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的影子,等她柔软的身段在榻上几度扶额坐起又慵懒躺下时,诠释了什么叫“侍儿扶起娇无力”。   她这段的表演很柔,更多的是手臂舒展流动的线条和手势动作的表达,搭配伴奏中珠玉落盘般清脆灵动的琵琶声。裙摆轻盈软滑的衣料在灯下会泛出葡萄紫色的偏光,偶尔在榻上的翻转便会带起衣袂上流光般的闪烁。   沈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尽管很少欣赏舞蹈,但她的动作很漂亮,人也漂亮。尤其在慕久进入角色后,和平时的样子完全不同,让人难以置信这会儿一颦一笑都流露出美艳和风情的人,会是之前那个咋咋呼呼动不动傻乐的小姑娘。   等到在她从卧榻上盈盈起身,开始华清池沐浴的一段,姿态舒缓而餍足,通过摆动的软臂和柔韧纤腰来表现烟气袅袅的水波,衬着她裙摆下灵巧的赤足,足链和腰链在动作中会带起一道道光弧,几乎迷了人的眼。   沈宴毕竟是个成年人,等看到这里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跟着飘忽起来,但转念想到这是高雅艺术,这样的想法实在不应该,只能在心下暗暗唾弃了自己两句,一边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在认真欣赏的样子,垂眼盯着她的脚看。   等到伴奏里轻柔的丝竹和琵琶声渐缓,很快响起悠扬的笛声,琵琶和筝鸣成了迸溅的水流,佐以欢快的鼓点,便成了盛世中张扬狂放的胡旋舞。   贵妃的裙摆在一气呵成的一串点翻中飞扬开来,绸裤下缀着的足链也在过程中勾勒成一抹金环。她赤白的足尖轻巧点地又跃起,在方寸的胡桃木茶几上转动着,每每落在边缘,衣袂便翩跹欲飞,恍若羽化成仙,便是所谓“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谩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   直到笛声悠悠远去,愉悦的扁鼓成了进军的战鼓,琵琶的轮拂也拟出战场上的肃杀,“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贵妃也一跃从倾世的高台上跌落,在官兵的围剿中被逼上绝路,在愤然紧密的鼓点下白绫下怆然挣扎,最终香消玉殒。   紧接着又是长笛,从铁蹄卷刃的战场开始,随着狼烟穿过山川海泽,最终飘然至仙境。贵妃一跃上瑶台仙山,那条白绫也成了神宫仙子的披帛,在翩然舞姿中曳于身后,袅袅婷婷。   这支舞蹈的最后一个定格是她跪在地上手捧金钿的一幕,背景音乐里响起轻柔的呢喃,诉说着她真挚的祈愿: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长生殿》的整个剧目很完整,加上慕久能在新生汇演上表演独舞,也不是真的没两把刷子,不论是开始时贵妃的妩媚动人还是葬身马嵬驿的凄然绝望,情感的表达都足够强烈充沛。等这出长达七分钟的舞蹈结束之后,虽然没有灯光和舞台效果的加持,她跪拜在地的那幕仍然打动人心,连她自己都快被这支舞给感动了。   然而再抬起头来时,就看那边的一人三猫都安静的过分。尤其三只猫的表情很入戏,三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她,好像真被人类的舞蹈给震撼到了。   以至于和它们相比,沈宴这张脸上的情绪还不如猫合格,平日里总笑非笑的神情这会儿变得格外正经,甚至是眉头紧锁的严肃。   慕久被他这表情看的有点摸不着头脑,索性跳下茶几,走近来问他:“不好看吗?你干嘛这个表情?”   “好看,”沈宴回过神,下意识应了句,只不过顿了顿,又有些不确定地问,“不过你到时候新生表演也要在这样的台子上跳舞吗,会不会太危险了?”   尤其她中间的一连串旋转看得他眼睛都快花了,生怕她一个重心不稳从上面摔下去,全程替她捏了把汗。   然而慕久听到这话只觉得哭笑不得,转头看了眼对她来说非常扎实的茶几,一边回答:“不危险的,步伐和旋转我都控制的住,到时候正式表演的台子可能比这个还要小。不过今天这段我其实改动了一些,原本的一些空翻动作和大跳,包括两个男伴舞的托举,这里都没办法做……”   慕久跟他解释得还算详细,只不过说着说着,再看他这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一时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心口,问他:“所以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的脚看,不是在看我的步伐,是怕我掉下去啊?”   她原本瞥到他的视线时还觉得他挺懂,知道看一个人跳舞跳得好不好主要看底盘,直到这会儿假象被戳穿,只觉得自己刚才那段精心准备的舞蹈简直是喂了狗。   沈宴被她拆穿之后也不觉得难为情,尽管除了这一点之外,盯着脚还能有效克制自己不去看其他不该看的地方。   但眼下既然她已经这么指出来了,他便顺着台阶往下,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道:“差不多吧,我看着挺紧张的。”   “……”慕久被他这句直男言论噎得深吸了一口气,然而这会儿就算是深呼吸也救不了他了,倒头来只能怒极反笑地连连点头,回他,“沈宴,你就当我是跳给三只猫看的吧,猫都比你会欣赏!活该你没有眼福!”   话音刚落,一旁的小八不知道真听懂了还是歪打正着,非常得意地叫了声,还在地上打了个滚。   沈宴听她这么说自己,不但不恼,反而笑得挺高兴,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十一顺毛,一面装作听不懂似的反问:“我怎么没有眼福了,不是刚刚才看完杨贵妃跳舞么?”   “那你也――”慕久下意识打算反驳,只不过很快刹住了车,有些狐疑地蹙眉问他,“你看出我跳的是杨贵妃了?”   她不记得自己给他介绍过刚刚跳的这支舞,要是他能光从这段表演中看出她演绎的主题,也能勉强算他有点眼光。   然而沈宴紧接着就把她燃起的这点希望给浇灭了,轻耸了耸肩,不知悔改地回答:“也不算看出来吧,你歌里不唱了么,‘七月七日长生殿’。虽然我语文学得不怎么样,《长恨歌》还是听说过的。”   “……”慕久咬了咬牙。   合着绕来绕去就跟她没半点关系,她这支舞简直是跳了个寂寞。   什么狗屁的从此君王不早朝,他沈宴就是个榆木疙瘩!   慕久越想越觉得自己心口这簇火腾腾的往上冒,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骂比较好,只能恨恨地拂袖,转身扔给他一句:“我不跟你说了,简直是对牛弹琴!”   这头沈宴听到这句,又蓦地失笑,直到她身上晃眼的金色衣裙消失在拐角,唇畔的笑意才跟着淡下去。   而一旁那只兴奋的狸花猫看慕久走了,便重新躺倒在地上,举着四只爪子露出它的白肚皮,看起来很惬意。   沈宴垂眼看它,末了忍不住用手指揉了揉它的肚子,轻声问:“难道你看出来了?”   小八被戳到软肋,毫不留情地伸爪把他的手打掉,龇了一下牙。   沈宴只得收回手,有些自嘲地弯起嘴角。   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她的舞姿很美,身段也美,人更是美的不真切。   只是有些不合时宜。   包括那些稚嫩又生涩的试探,那些热烈得让人招架不住的喜欢。   都太不合时宜,太不适合给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宴狗: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谁也不是个傻子:(   久妹:你就是个傻子:)   --   感谢在2020-09-06 21:00:00~2020-09-13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仰山雪 2个;就不改名字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mon五花肉 25瓶;薄荷草 20瓶;哪儿来这么多如果 12瓶;芋圆啵啵、豆子就爱喝豆浆、肆六 10瓶;momo 6瓶;培根芝士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朝思慕久   沈宴当天吃完午饭就出去上班了, 留下慕久一个人在家逗猫。   虽然事先有心理准备,但等到夜幕降临,她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给猫喂了饭, 又一个人吃完外卖出去扔了垃圾,最后缩在偌大灰色的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 还是会觉得有点落寞。   毕竟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地方,即使把客厅的灯开得再亮,落地窗后映出的一幢幢高楼和夜色还是压得人心头一抑,好像沈宴离开之后, 做任何事情都变得单调和无聊了,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更别说她从小到大身边都围着很多人,从家人到好朋友, 再到学校的室友, 几乎很少有无事可做的时候,因而对这样漫无目的的独处陌生极了。   到头来在电视放出的零碎的嘈杂声中,她忍不住开始去想沈宴平时都是怎么过的,要是遇上休息的日子,他也会这样在家从早待到晚, 看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去么?   慕久这么想着,最后忍不住起身去把窗帘拉上。   但就在下一秒, 客厅里的小八突然跳上摇摇狮,用爪子挠着上面的粗绳卖力地晃动,然后“咚”一声连猫带小狮子地翻倒在地。   慕久的思绪被这样的动静打乱了一些,下意识回来帮它把狮子扶好, 再看它斗志满满地重新爬上去。   也就是到了这会儿,她隐约明白了沈宴为什么要养这么多猫。至少其中的一个原因是,这样子即使是一个人也不会太孤单。   于是伸手揉揉小八的脑袋, 问它:“你想不想跟我一块出去散步呀?”   小八听到这话,立马精神地抻直自己的小短腿,差点又要摔下去,一边转头冲她“喵喵”叫了两声。   慕久便笑着把它抱下来去,又到门口去找牵引绳。大概是这两天喂它吃了不少小鱼干,小八对她的肢体接触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抗拒,甚至还主动拿前爪搭住她的肩膀。   等帮小八穿好小衣服后,慕久又惯例问了问另外两只猫的意象。十一就不用说了,听到这话便无情甩了她一尾巴,转身就走;小七今天也不是很有精力的样子,闻言只是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很快又闭上,在自己的小窝里缩成一团。   所以最后只有她和小八一块儿去公园消食,还饶有兴味地看了会儿公园里的阿姨们跳舞,等到时候不早,又抱着它一路穿过马路回家。   只不过到门口时,慕久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沈宴家的门锁密码,也没有录入指纹,只好打电话问他。   沈宴的电话接得很快,闻言告诉她密码是很土的三个六三个八,顺便问了她一句“吃晚饭了吗”。   慕久本来散完步心情就挺不错的,他这句难得的关心更是把她哄得嘴角上扬,于是一边“滴滴”输入密码,一边跟他汇报自己今天的动向:“吃过了,小七小八和十一它们也吃过了,我刚刚还带小八去公园散了步。”   话音落到最后,又忍不住问他:“你呢,现在在上班吗?”   “没有,”沈宴抬了抬头,看着不远处那一排又一排的西装礼服,有些头疼地揉揉眉心,“发小过几天要结婚了,我得去做伴郎,现在还在挑礼服。”   “啊,结婚啊……”慕久轻声重复了一遍,第一次意识到沈宴竟然已经到可以结婚的年纪了,现在还要去给人做伴郎。   “嗯,新郎是我从小到大的同学,你之前应该见过一面的,在台球馆,叫唐白,他和她老婆都是医生,大学那会儿认识的……”沈宴下意识解释,只不过说到最后,又意识到这事其实跟她没什么关系,他的这段解释便显得有些多余,只好轻咳一声,止住话头。   这头慕久也被他的详细报备听愣,安静片刻后才想起来接话:“哦,是这样啊,我好像有点印象……不过你们要挑到很晚吗,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啊?”   “待会儿估计还要跟他们一块吃夜宵,然后去店里转一圈,回来估计挺晚的了……”沈宴说到这儿,注意到不远处的孟天泽在转头找他,下意识压低声音,飞快对电话那头嘱咐,“你到点了就早点睡吧,不用等我,先挂了。”   “哦,好。”慕久乖乖答应下来,挂断电话。   然后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忍着自己快要破茧的雀跃,帮小八把牵引绳解开,一步一步往客厅那边走。   直到最后一头扑倒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浅灰色的大抱枕里,从里面冒出快要招架不住的轻哼。   毕竟他们刚才的那段对话,实在是,太像老夫老妻了,让人不多想也难。   尤其是……沈宴还特意叮嘱她不要等,他怎么知道她原本打算等他回来的?   慕久越想脸上越烫,到头来为了透气,不得已把脸抬起来,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然后飞快爬下沙发,跑回房间洗澡去了,想让自己好好冷静冷静。   而这头沈宴才放下手机就被抓了包,孟天泽回头看到他躲在沙发这儿,便过来踢了踢他的小腿,插着兜垂眼问:“干什么呢,我在那儿应付几个伴娘,你躲这儿跟人说悄悄话来了?”   “我说个屁的悄悄话,”沈宴站起身,眼皮也不眨地瞎扯了句,“刚我妈来的电话,说我下午把东西落她那儿了,让我待会儿回去取。”   “哟,今儿跟你妈欢度中秋去了?大孝子啊。”孟天泽闻言,开口回了句风凉话。   “赶紧的吧,那几个伴娘还没挑完?”沈宴一拍他的肩膀,率先抬腿离开。   --   次日   慕久昨天晚上一直熬到一点也没见沈宴回来,到头来实在敌不过困意,昏昏沉沉地回到客房后沾枕就睡。   这一来就导致她今天早上醒也醒不过来,八点被闹钟吵醒后闭着眼睛给三只猫喂了饭就又飘回去睡回笼觉,直到十点多才真正起床。   只不过一打开门,客厅里就传来两只猫的叫声,叫得还挺激烈,听起来像是在打架。   慕久下意识加快脚步到客厅探查情况,谁知道第一眼映入眼帘的画面有些不堪入目:小八这只猫崽子仗着自己是男孩子,一个劲地压着比它体型小一号小七,屁股在过程中还在可疑地耸动,压得小七不停地扑腾着四条腿挣扎,嘴里求救地瞄瞄叫着。   慕久怎么说也看过《动物世界》,知道这情况是怎么回事,只能一边觉得辣眼睛一边飞快过去阻止小八。   等强行把那只狸花猫从小七身上拔起来后,慕久才松了口气,警告地打了一下它的屁股,一边恨铁不成钢地低声教育:“小八,你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干什么?你才多大啊,还是个孩子啊!”   她怀里的小八闻言,很不服气地瞪着她叫了几声,只可惜下一秒被她用手指戳了下头,只能被迫闭上自己的嘴。   但这头慕久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有人轻笑了声,沈宴大概也被两只猫的叫声吵醒了,才这个点就已经从房间里出来,倚着墙懒声告诉她:“小八是哪门子孩子,它八月份都当完爸爸了。”   “啊?”慕久有被这消息震撼到,低头看看自己怀里张牙舞爪的小狸花,那颗猫咪头顿时不复当初的纯洁,末了有些迟疑地问,“那它刚才和小七……不会……又要当爸爸吧?”   沈宴再次被她的话逗笑,一边过去把地上惨遭惊吓的小七抱起来,亲了亲它的脑袋后才解释:“不会,小七刚来家里那会儿就绝育了,小八上个月也做过手术,现在就是有心也无力,刚才这样应该只是绝完育还不太习惯,保留了之前发情的习惯。”   慕久被他那句有心无力的形容呛到,咳嗽了好几声也没缓过来,倒是一下子把耳朵烧得通红。   这头沈宴说完,也意识到和她提这样的话题好像有些敏感,便把猫往客厅那头的窝里抱了抱,一面换了个话题:“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不过猫已经喂过了。”慕久回答。   于是他们俩这天的早午餐又是外卖,就是换了家中餐,四菜一汤,还挺丰盛。   只不过沈宴去上班的作息要比他睡觉的作息固定得多,刚一吃完午饭就又要走。慕久虽然舍不得,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眼巴巴抱着猫把他送到门口,在关门前轻声细语地嘱咐他“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沈宴听完不轻不重地应了声,拎着垃圾扔到楼道的垃圾桶里。   然后等家里就剩慕久一个人,她在客厅无所事事地转悠半天后,也只能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拿去阳台上洗。   小八在过程中一个劲地在她脚边打转,慕久闲着无聊,跟它驴唇不对马嘴地聊了一会儿,最后启动洗衣机,到厨房拿了根猫棒喂给它。   下午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慕久这会儿吃饱了不想动,只能像个废物一样瘫在沙发上一边刷微博一边骚扰顾湘。但对面这臭女人不回则已,等到回复就只是句冷冰冰的“游戏中,勿扰”,慕久看到之后只能回她一个白眼。   然后十多分钟后,臭女人一盘打完,总算想起她来,主动发了一句“你来不来,我单排呢”,慕久受不了地撇撇嘴,回她:   【我很菜,你受得了就行】   对面很快回:   【娱乐局,没事,快上,我拉你】   也不知道这两个字三个字往外冒的语气是跟谁学的。   慕久虽然不太爱打游戏,但这会儿实在没事干,就老实上线下了会儿更新,最后骑在她的镜身上在游戏局里当个混子。   但兴许是她太废物,加上顾湘的技术也就那样,连着三局她们这队都被对面打爆,她作为瑶瑶公主只能在团战中被扔下来变成丧家之鹿乱跑。气得顾湘在语音里骂骂咧咧好半天,最后实在气不过,撂下一句:“你先等着,我让江澈上线,我还就不信了,输了一天了我。”   慕久一听她打游戏要带家属就怂了,回答:“算了吧,就你们俩一块打吧,我一大活人在你们这儿当电灯泡也不好。”   “电你个头灯泡,他反正不开麦,你把他当工具人就行。下把让他打野,你拿个肉点的猪八戒辅助,我来c,”顾湘这会儿虽然在气头上,说大话倒是很行,很快把一个账号拉进房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了,一边碎碎念,“快快快,让我赢一把,我这辈子没赢过了。”   慕久被迫上场,只能在选英雄的时候悄咪咪说一句:“猪八戒太丑了,我能换一个吗?”   然而顾湘这会儿已经被对胜利的渴望冲昏头脑,想也不想就回她:“好看有什么用啊,好看能当饭吃?你刚刚小鹿被打成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点数?猪八戒皮糙肉厚的,还能保你一手。”   慕久听着,也只能老实巴交地选一手八戒,一面在心里默默吐槽这狗女人玩起游戏来简直六亲不认,连娱乐局都这么认真。   不过好在她男朋友不开麦,全程尽心尽力地履行了作为工具人的职责,在顾湘嗷嗷叫着“哥哥哥快来帮忙gank一波”的时候提着冰刺把对面ad抓死就走,颇有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那味。   以至于慕久全程就只能轮个钉耙砸来砸去或者团战上去抗伤害,最后在复活时间还没结束的时候就莫名其妙赢了。   然后听顾湘十分狗腿地对某人拍了一通马屁,欢送他下线回去午休。   这头慕久不像她这么精力充沛,才打了两三把就已经有点头晕,加上她玩的烂,没什么游戏体验,很快也提出下线,准备去找家里的三只猫咪玩。   对面的顾湘随口挽留了两句,最后拗不过她,便“嗖”地把她踢出队伍   但奇怪的是慕久在家转了一大圈后,找了大半天都只找到猫爬架那边不动如山的十一和小七,怎么也没看到小八的影子。   后来甚至连沈宴的主卧她都进去看了圈,手里还拿着小鱼干引它出来,却还是没半点回应。   慕久这下真有点慌了,跟另外两只猫打听了一下无果,总算意识到小八好像真的不在家里。   这个念头完全把她的思路搞混了,无所适从地在客厅绕了两圈,最后突然想到了什么,飞快返回她之前洗衣服的那个阳台。   那会儿洗衣机已经停止工作了,边上的脏衣篓也还在,只是翻倒在地。   但慕久只来得及去看一旁空荡荡的窗户,纱窗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关上,刚入秋的风因此能毫无阻碍地闯入,吹得人遍体生寒。   作者有话要说:  越狱时――   小八:爷跑了,这个家爱谁呆谁呆,嘿嘿[龇牙]   捉拿归案后――   小八:妈,对不起,我错了[可怜] 第33章 朝思慕久   慕久一瞬间只觉得心脏被重重砸了一下, 脑袋也嗡嗡作响,又分不清到底是心跳太快还是干脆跳不动了,整个人都怕得有些颤抖。   可她明明记得自己没有动纱窗, 甚至在走之前还特意检查了一下,确认关上之后才让小八继续呆在阳台上的。   但这会儿无论想什么都没用, 慕久只能努力抿着嘴唇,把眼眶里差点冒出来的眼泪憋回去,却发现嘴唇都因为一瞬间的恐惧变得干燥。片刻后才敢鼓起勇气走近窗边,屏吸往下看了一眼, 旋即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好,楼底下没有她最害怕出现的一幕,地面除了落叶之外干干净净。加上他们这儿的楼层不算高, 四周的轻钢窗台又足够宽, 可以容纳一只猫在上面行走。以小八平时矫健的身手,应该只是跑出去了,暂时没有出事。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紧接着就是更糟糕的设想:好比和小区一墙之隔的马路上的车流,再好比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和虐猫事件, 甚至仅仅是找不到它、被人带回家里了,都足够让她绝望。   毕竟它不仅仅是一只宠物猫, 还是沈宴从小养到大的宝贝。   就算他平时经常数落它,骂它吃饭像乞丐,骂它脾气暴躁爱挠人,骂它不好好用猫砂在家里乱尿尿……但每次也只是打两下它的屁股, 最多是关到阳台上反省,事后还得好言好语地哄着,拿小鱼干逗它开心。   所以如果小八真的找不到了, 第一个需要被责怪的就是她,是她把小八看丢的。   而更自私地去想,这样一来她和沈宴之间就不可能再有什么以后了,她成了天大的罪人,直接被宣判死刑。   慕久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握着手机的动作便跟着犹豫了,那些侥幸的念头会克制不住地萌生,告诉她如果现在就去找、并且找到了的话,就能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不用多此一举地告诉沈宴这个消息。   也好在她这会儿虽然害怕,倒没完全丧失理智,知道两个人一起找总比她毫无头绪地在小区乱跑要好。   所以到头来还是忍着酸胀的眼眶拨通了他的电话,在等待的过程中努力深呼吸了两下,希望自己能口齿清晰地跟他把事情讲明白。   但谁叫沈宴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温柔得过分,才接起电话问了句“怎么了”,她的眼泪就瞬间没办法控制,大团大团地往外跑,嘴边原本组织好的话也只堪堪冒出一个“小八……”,就失声地哽咽住,没办法再说下去。   沈宴反应了一会儿才听出来她在哭,眉心跟着一跳,下意识出声安抚她:“小八怎么了?你先别哭,慢慢说。”   慕久在这种时候就尤其痛恨自己的泪失禁体制,闻言只好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回答:“小八它好像……跑出去了,阳台上纱窗开着,我在家里、找不到它,也不知道去、去哪儿找……你、你能不能……先回来啊……”   到后来也顾不上什么逻辑了,说话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只能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让他快点回来。   沈宴听到这话就意识到事情不妙,尤其以小八的秉性,偷偷跑出门很像是它能干的出来的事。于是飞快站起身推门出去,一面压着心头的躁意,尽量温声嘱咐她:“你先别慌,我现在就回来,你再把家里是门窗都检查一遍,如果小八真的不在,就拿着猫条到楼道里一层一层往上找,记住了吗?”   “嗯,记、记住了……”慕久应下,勉强止住自己的泪嗝,只是在他挂电话之前又忍不住开口,“沈、沈宴……都是我的错,是我把、把小八弄丢的……要是它真的……我……”   只是说到最后不但不敢把坏的预想说出口,也没办法向他保证什么,除了流眼泪之外什么也不会。   慕久在这一瞬间快恨死自己了,意识到她好像成了电视剧里她最讨厌的那种废物女主,除了惹麻烦和哭之外一无是处。要是她下午没有打游戏,一心一意看着小八的话,它也不会走丢。   电话那头的沈宴也从来没处理过这种情况,本来听说猫丢了就够让他头疼的了,这会儿她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得人心都一点点揪紧,恨不得下一秒就赶回家里。   但这会儿他的阵脚还不能乱,听到最后只能揉揉眉心,放软语气对她道:“先别哭了,我没怪你,小八之前也跑出去过,小区一共就这么大,它也不傻,肯定能找回来的。”   慕久点点头,也知道不能在打电话里浪费时间,努力吸了吸鼻子,答应下来:“好……我现在、就去找,会找回来的……”   然后在他的提醒下挂断电话,伸手关上阳台的纱窗,转身到各个卧室一边抹眼泪一边喊小八的名字,又仔细找了一遍。   小八不在家里。   她便听他的话出门到楼道里找,临走前把两个阳台上的推拉门都上了锁,免得另外两只猫也走丢了。   于是等沈宴回到家,还没等电梯门完全打开,就看到慕久在外面等着他。   她这会儿倒是没再哭了,只是鼻尖和眼睛都红通通的,可怜得跟兔子一样。又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跑上跑下,额上的头发已经被汗濡湿,软绵绵地耷拉下来,把她原本就清瘦的脸颊映得很小,连带着看他的眼神也透着点小心翼翼,不像平时那么鲜活。   沈宴听到自己暗叹了声,在走近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一面轻声问:“是不是没找到?”   慕久不太敢看他,垂着眼睛点了点头,回答:“楼上和楼下我都找过了,天台也找了,但是……”话音到这儿哽了一下,咬咬唇又道:“……但是没找到。”   沈宴怕她又要哭,原本落在她后脑勺上的手往下落,慢慢抚着她的脊背帮她顺气,然后等她平静下来,才带着人开门回家:“先看看家里的监控吧,待会儿再去小区监控室那儿看看,总会找到的。”   慕久只能一个劲点头。   因为知道大致的时间和地点,小八逃跑的监控视频很快就被锁定,也就是在慕久把衣服扔进洗衣机的十多分钟后,就看它悄悄返回阳台,费劲地用前脚挠着边上的脏衣篓,直到成功把它推翻。   然后一路借着脏衣篓跳上洗衣机,又伸出爪子去够纱窗,几经尝试后就看“啪”的一下,纱窗的吸铁磁被它拉开。那只狸花猫于是成功翻上窗台,左右观察了一圈后快乐地往右边一跃,消失在窗口。   慕久到后来都被它的动作看呆了,只觉得小八怕是已经成了精,竟然连纱窗都会自己开。   一旁沈宴看到这一幕后,原本平和的脸色逐渐被低气压笼罩,估计小八这会儿要是还在家,早被他一把抓过来胖揍一顿了。   但生气归生气,到头来他关掉手机上的监控,还不忘揉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慰了句:“还难受呢?这事又不是你的错。早知道它会开纱窗,我应该买个能上锁的,现在长教训了就好,当务之急是先把它找回来。”   慕久听他这么说,原本歉疚的情绪也平复下来一些,轻声回答:“那再去看看小区的监控吧。”   沈宴应下,在转身时下意识想去牵她的手,只是在指尖碰到她的手腕后又很快收回,若无其事地把手插进兜里,道:“走吧。”   ……   等两人把小八离家出走之后的各个监控都快进看了一遍后,总算在二幢楼前的花坛里瞥见它的半个屁股和猫尾巴一闪而过,目测它半小时前还活蹦乱跳的,而且还在小区范围内活动。   这一来他们也放下了心,对保安道谢后便出去找它。   只是在二幢附近找了一圈后,小八显然已经不在这里,两人只好又到单元楼里面一层一层地爬楼梯往上找,连沈宴这种体力好的到后边都有点吃不消,让慕久中途停下来等,最后连根猫毛也没见着,只能乘电梯下来和她回合。   等从单元楼里出来时,慕久手里开封了大半天的猫条都被她的体温捂热了,原本柔软的慕斯质地开始析出水,闻起来很腥,只好去找垃圾桶扔掉。   但也就是到了垃圾桶边上,她总算看到绿色的环保箱后面藏着一个熟悉的屁股,小八黑金相间的皮毛看起来还是油光水滑的,只是脚下的肉垫因为到处乱爬踩得很脏,尾巴高兴地一翘一翘,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慕久在一瞬间有种老母亲总算找到离家出走的不孝子的感觉,上一秒高兴得都有点热泪盈眶,紧接着就回到了气头上,恼火得只想把它揪过来打一顿,竟然敢趁她不注意偷偷跑出来玩。   但想归想,她这会儿还是耐着性子弯下了腰,也顾不上边上臭烘烘的垃圾桶,伸手把猫条往它那儿递了递,温柔地喊了声“小八”。   垃圾箱后的那只猫闻言,原本OO@@的动作跟着僵硬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办。但片刻后,又貌似也认清了事实,慢腾腾往后退了两步,扭过头来看她。   慕久看到这张熟悉的猫咪脸和它金灿灿的眼睛后,顿时松了一口气,转头对身后的人喊了声:“沈宴,我找到小八了!”   那头沈宴听到这句便加快了脚步,往她这边走来。   慕久旋即收回视线,正准备把温热的猫条喂给某只脏兮兮的臭猫吃时,就看它重新把头埋到了垃圾箱后,低头叼了个什么东西出来,这才老实走近她。   她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下意识往它那边蹲了蹲,想看清它嘴里的是什么。   隐约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又渗着红红白白的液体,还有点毛茸茸的,四条腿,后面耷拉着一条长绳子,甚至还在虚弱地扭动挣扎……   慕久不由皱眉,第一反应是这东西挺脏的,紧接着才在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是老鼠!   慕久这辈子最怕老鼠,尤其是它耷拉下来的长尾巴,光是看到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一瞬间被小八叼着老鼠的这一幕吓得心跳都快停拍了,两条腿比她的脑子更快一步,条件反射地从那只老鼠面前弹开,连尖叫都来不及,扔掉猫条转身拔腿就跑。   然后在撞上迎面走过来的沈宴时,已经来不及思考,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跳到他身上,两条胳膊紧紧勾住他的脖子。   沈宴一时也没搞清楚状况,只是在她跳上来时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她,一面停下脚步。   慕久这会儿只想离小八和老鼠越远越好,纤细的小腿在过程中缠上他的腰,直到双脚离开地面才放下心来,语无伦次地提醒他:“小八,抓了只老鼠,活的,还在动,救命!”   但沈宴一时甚至没怎么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在怔忪过后微微皱起眉,想把这一刻心头异样的感觉厘清。   她刚刚飞奔来毫无保留地扑向他的那一刻,只像一大块鲜活的悸动撞入怀中,滚烫地填进心脏。那瞬间的感受强烈到让人有些失神,除了心跳之外一切都是白色,像什么东西破茧前强烈的跳动,直到良久后那层壳碎裂,周遭的感知才逐渐恢复。   但这一来就更让人无所适从,他能清晰感受到她紧贴着的自己温度和轻轻拂过脖子的呼吸,通红的耳尖几乎快碰到他的嘴唇,甚至能看清耳廓上那层软软的绒毛,温顺得让人喉间发紧。   作者有话要说:  宴狗:好家伙,我无了:)   兄弟们,把“宴狗纯情”四个字打在公屏上。 第34章 朝思慕久   沈宴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只能尽量移开视线,喉结向下微微滚动,再开口时连声音都有点哑了:“小八, 把东西扔了,脏死了。”   小八听到这话, 似乎有点不高兴,前腿威胁意味十足地抬了抬,弓起后脊抬头看他。   但沈宴这会儿的脾气并不好,心头躁得快烧起来, 因此光是看它这样就没了耐心,沉下语调警告它:“听见没有,把东西扔了。”   小八虽然胆子大, 但在离家出走被捕后也不敢触它亲爹的霉头, 这会儿听出他语气不善,只得老老实实低下头,把老鼠放下来。   只不过刚放下它就后悔了,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抓来的宝贝,也并不是很明白他们为什么不喜欢这只小老鼠。   所以就在那只老鼠死里逃生地跌跌撞撞准备溜走时, 小八的猫爪又无情往下一按,捉住了它的尾巴, 还企图邀功地喵喵叫了两声,睁大眼睛看着他们。   这头慕久听见它叫,下意识回了回头,谁知道那只老鼠还没被放走, 映入眼帘的是更恐怖的被揪住长尾巴的一幕,恶心得她惊叫了一声“小八”,一面飞快把头转回去。   只不过她这会儿和沈宴靠得太近, 在匆忙中没控制好距离,嘴唇在他下巴上稳稳磕了一下,疼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下意识含住痛得发肿的嘴唇低下头,把额头搁到他肩膀上。   沈宴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下巴被撞了一下,等到她的唇瓣离开,才后知后觉地浮上一片温热。   而这头肇事者已经在他怀里当起了缩头乌龟,估计也挺疼的。   他见状便只是轻咳了声,当做无事发生,一面垂眼对某猫道:“小八,乖,把老鼠放了,我们回家吃晚饭了。”   大概是他这会儿缓和下来的语气起了效,小八听到“吃饭”这样的字眼,加上今天在外面跑了好几个小时也挺累,大眼睛便“嗖”地发光,非常爽快地一巴掌把老鼠拍晕,然后丢下它朝他们跑过来。   沈宴松了口气,这会儿总算能轻轻活动一下僵硬了半天的手臂,提醒怀里的人:“好了,没有老鼠了。”   慕久习惯性应了声,然后又在他怀里窝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下子烧得通红,赶紧手脚并用地从他身上下来。   她这会儿因为过于羞耻而不敢看他,只能故作镇定地冒出一句“不好意思”,所以也发现沈宴耳朵上可疑的红色。   然后就听他听不出情绪地说了句“走吧”,两个人客套了一番后各怀鬼胎地转身往回走。   直到他们身后好容易被找到却又被无情忽视的小八无辜叫了声,总算拉回他们不知道飘到哪儿去的注意力。   沈宴回头看了它一眼,才发现这只猫出去鬼混几小时后就踩了一脚灰,加上刚刚才玩过老鼠,这会儿怎么看怎么不干净。   但这也就算了,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它这会儿的脸上不但毫无悔改之意,甚至还摇摇尾巴想让他伸手抱它,丝毫不觉得自己今天跑出去让他们焦头烂额地找大半天这件事有什么问题。   沈宴一瞬间气得都想伸脚踢醒它,但无奈舍不得,只能俯下身来沉着脸训话:“还想我抱?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脏成什么样子了。待会儿晚饭你也别吃了,先带你去医院戳两针疫苗,谁知道你到处鬼混得了什么病。下次要敢再偷偷跑出去,有本事你就别回来了。”   小八被他训了一通,原本高高兴兴昂着的头一点点低下去,最后只能默默用爪子挠地。   沈宴看它总算有了点悔改的态度,这才直起身,示意它:“先进电梯上楼,待会儿谁也别碰,家门也别进,自己到笼子里蹲着,我带你去医院。”   小八嗷了声,尾巴耷拉下来,只能老老实实跟他进单元楼。   慕久本来失而复得就够高兴了,这会儿看它被训得垂头丧脑,有点不忍心,轻声说了句:“你也别这么骂它了,小八就是贪玩了点,但它也很聪明啊,知道不能跑出去,就是在小区楼下跑跑而已,现在没事就好。”   沈宴闻言便冷哼了声,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慈母多败儿”,但好在说出口之前就意识到这形容太不准确,只得换个说法:“它已经让我给惯坏了,要是这次还不好好教育,等以后真捅了什么篓子,我哭都没处哭。”   慕久闻言,垂眼看看某只已经丧失理想的小猫咪,也没法再说什么,只问:“那你真要带它去打针吗?”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沈宴回了句,然后解释,“它要不打针,真从外面传了猫瘟狂犬病回来,万一再抓你一下,到时候要打针的就是你。”   “哦。”慕久只得应下,同情地看了某只因为贪玩就要挨针的小八。   这头沈宴按下电梯,又嘱咐她:“待会儿上了楼你就留在家里吧,提前点个外卖什么的,我带小八打完了针就回来。”   “又吃外卖啊……”慕久今天下午消耗了太多体力,现在胃里空空,但一听见外卖还是没胃口。   沈宴闻言,轻一挑眉,问她:“不想吃外卖,那你给我做?”   “……”慕久抿了抿唇,虽然明知自己理亏,但还是不甘心地小声回了句,“我不会做饭,就不能你来做吗?”   顿了顿又给他拍个马屁:“我觉得你做的饭比外卖好吃……”   沈宴瞥她一眼,也看出她脸上的那点心虚,到头来有些无奈地一弯唇,再一次莫名其妙地让了步:“过两天吧,我先学学,等你生日那天再做。”   慕久抬头眨巴了两下眼,被他这话听得有点受宠若惊:“我生日那天你给我做饭?”   沈宴点点头,一面看着小八进电梯,一面道:“先试试吧,但是别抱太大期望,要是翻车了还是得点外卖。”   可谁让他这会儿人性的光芒太强烈,慕久下意识忽略了他的后半句,也懒得再控制嘴角的上扬了,傻笑了两声回:“没关系,做什么都行,我不挑的。”   只不过话音刚落,沈宴已经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轻嗤了声:“醒醒,你中午牛腩老了一点都不吃,这还叫不挑?”   “……”慕久被他戳穿,不大好意思地绕了绕自己袖口上的系带,末了回答,“那就只能……你多多努力吧。”   --   等小八洗完澡打完针,回到家吃饱喝足之后,估计也有点累了,总算不在家里跑来跳去,自顾自爬上沙发蜷起来打盹。   这头慕久吃完晚饭就过来找它,今天为它担心了大半天,还惨烈地哭了十多分钟,现在就忍不住想多抱抱它。   大概小八也能感受出她的心情,这会儿面对她难得温顺,甚至主动钻进她的臂弯里打呼。   慕久还从来没受到过这样的优待,抱着热乎乎的猫咪心软得一塌糊涂,手上一遍又一遍顺着他脑袋上的软毛,垂眼轻声道:“小八,下次不能再这么乱跑了,我会很担心的,记住了吗?”   小八闻言,只是慢腾腾掀了一下自己的尾巴,姑且当它承认了。   慕久看着它,想了想又问:“小八,你觉得姐姐对你好不好?”   怀里的猫一开始不太想搭理她,直到她又问了一遍,才从鼻子里冒出一串呼噜,是挺享受的声音。   慕久最近已经慢慢熟悉猫咪各种声音和情绪,见状便弯起眼睛,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它,问:“那你喜不喜欢姐姐?”   小八这下总算被她这个嗦老太婆弄烦了,四条腿一蹬就从她怀里钻出来,跑到另一个角落清净去了。   这头沈宴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就看她在那儿抱着小八“姐姐姐姐”地碎碎念,眼下看猫给她甩了脸子,成功把他逗笑,在走近时随口问了句:“小八要是叫你姐姐,你岂不是跟我差一个辈,你打算叫我什么?”   慕久闻言微微一愣,抬头看着他问:“那不然呢,你让它叫我什么?”   难不成叫她妈妈?这多不好意思啊……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慕久紧接着就想起来明明一开始是他让猫喊她姐姐的,谁知道这人现在竟然倒打一耙。   而这头沈宴忖了片刻,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不怕死地句句命中女孩子的雷点:“叫阿姨吧,你们毕竟差了十六岁,叫姐姐不合适。”   慕久顿时被这句冒犯至极的“阿姨”呛到,恨不得跳起来打他,嘴上立马反驳:“你想都别想,我就是姐姐,它敢叫阿姨我就跟它断绝关系!”   只不过这句字字铿锵的“断绝关系”刚说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跟一只猫谈关系实在是上当了,嘴边的后半段噎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你要不想跟我差一个辈,就你别当它爸爸了吧,当哥哥也行。”   沈宴闻言只是沉默,末了有些不可置信地一扬眉,问她,“我妈是小八的奶奶,我要是它哥,到头来我成我妈的孙子了?”   “……”慕久先是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这个逻辑后,笑得有点止不住咳嗽,只好从沙发上站起来,在被他揪住之前溜回房间,留给他一句,“这样也不是不行啊,我先去洗澡了,你好好考虑吧,晚安。”   沈宴没说话,只是漫不经心地垂着眼,在她转身背对着自己之后,视线随着她的身影一路转向客房。   然后一直等到那扇门关上,才微不可见地弯起唇角,轻回了句晚安。   --   为了防止小八再次越窗逃窜,沈宴第二天就去买了纱窗锁,并在小八眼睁睁看他装上时严厉告诫:“要是这样你都能跑掉,那就干脆别回来了,到山里做你的猫大王去。”   只不过话音到最后,又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小八已经消失的两颗蛋.蛋原本的位置,轻扯了一下嘴角补充:“就是可惜了,到时候就是做山大王也娶不着老婆。”   慕久当时听到这话,竟然很可耻地秒懂了。虽然不知道小八有没有听懂这句猫身攻击,还是第一时间过去抱起它,安慰地摸了摸它的脑袋:“乖,你别听你爸胡说八道,我们小八已经娶过老婆了,早就猫生无憾了,他才没有资格说你,你说是吧?”   “?”这头沈宴听到最后,总觉得自己好像有被内涵到,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了她们一眼。   但慕久的注意力早就移开了,一门心思地准备带小八去吃零食,也不知道是想把它养多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表白啦,因为我明天也生日!嘿嘿!】 第35章 朝思慕久   这种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假期总是比在学校排练的时间过得要快, 慕久总觉得自己都还没跟某人培养好感情,转眼已经是国庆假的最后一天。   以至于她这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都有点不敢面对这日期,虽然说自己的心理建设都建设了一个多星期了, 但怎么说她没有过经验,光是想到自己要跟沈宴告白的场面就忐忑得要命。   甚至都不难想象他听到这话之后会露出的表情, 估计除了匪夷所思就是觉得好笑。   慕久只要想到这一点就有些自暴自弃,觉得还不如就老老实实过个生日然后回学校,也省的她这么伤脑筋。   可气人的是脑子里的另一个念头还是不甘心的,总会侥幸地去想万一呢, 说不定他一个见色起意,就同意了。   慕久一大早起来就这么纠结了半天,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 直到她爸她妈给她打来的庆生电话, 才把她的思路打断了一些,跟二老感恩了一会儿他们的养育之恩,最后打起精神起床。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沈宴今天起得格外早,加上慕久早上赖床耽误了一点时间, 一个没防备就这么敷着面膜穿着睡衣不修边幅地迎面撞上他,窘得她愣了几秒, 紧接着飞快转身往房间逃窜,只对他扔下一句:“你记得喂猫。”   沈宴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顺口回了句“猫喂过了”,直等到她风风火火地把门甩上, 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   小丫头估计是不好意思以这副模样出现,紧急回去意寥チ恕   但问题是,她敷着面膜, 脸上白花花的,他其实什么也没看清。   当下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抬腿过去敲了敲她的门,提醒道:“我点了早餐,你待会儿出来记得吃,别放凉了。”   慕久正准备把脸上的面膜洗掉,乍一听早餐这个陌生的字眼,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下意识问:“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晚上不是要陪你过生日么,就提早过去看看,到时候提早回来,”沈宴说完,顿了顿又问,“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学校,今晚还是明天早上?”   慕久原本还因为他那句陪她过生日美滋滋的不行,谁知道紧接着就是提醒她回学校的话,嘴角顿时耷拉下去,回答:“今天晚上吧,我们出早功要六点起床,到时候会来不及。”   “好,”沈宴应了声便转身往外走,留下一句,“我先出门了。”   慕久听到这句,一瞬间舍不得到都有种想让他带自己一块儿出门的冲动,只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老实点好,便只隔着房门闷闷答了句知道了。   然后等到大门关上,她把脸上的水擦干,抬头盯着镜子的那位美女看了会儿后,总算意识到自己现在化妆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他都已经出去了。   当下有点泄气地把毛巾往水池里一扔,良久后才趿拉着拖鞋出来。   只是早餐吃到一半,她忽然收到沈宴的微信,上面给她拍了几张花花绿绿的蛋糕照片,就这么直来直往地问她:   【想吃哪个?】   慕久看到图片的第一反应是心花怒放,甚至真被他带歪了几秒,认认真真挑选起自己喜欢的口味来。   只不过就在她目光锁定粉色的白桃慕斯的下一刻,总算从他的直男骗局中清醒过来,恨铁不成钢地在聊天框里啪啪打字:   【你就不能买完之后再给我个惊喜吗??】   沈宴看到她这话,习惯性回了一个问号,然后理直气壮地解释:   【我不知道你想吃哪个】   慕久看到这句就更气了,回复他:   【那你就不能猜一个?】   沈宴闻言轻轻皱起眉,转头看了眼展示柜里的蛋糕,只好乱点一个:   【粉色的那个行吗?】   慕久没想到他还挺了解自己,竟然一下就挑中了她想要的,很快满意地回了个:   【行,很好[大拇指]】   对面看到后,丢回来一个公事公办的【哦】,就不再跟她说话。   以至于慕久在盯着毫无动静的微信足足看了一分钟才认清这个事实,只能忿忿放下手机,转头继续喝粥。   --   沈宴下午回来的很早,进门的时候不但带着蛋糕,还提了两大个超市购物袋,看起来很贤惠,是个良家妇男的好苗子。   这头慕久一听到动静就飞快从客厅跑过来迎接他,帮忙把蛋糕拿去冰箱冷藏完,就跟条小尾巴似的黏在他屁股后面问“晚上吃什么呀”。   沈宴闻言,从超市购物袋里丢给她一条新买的围裙,回答:“碰运气吧,哪个能吃吃哪个,你先把这堆四季豆拿去摘了。”   慕久下意识接过围裙,正准备往头上套,下一秒又突然反应过来,抬头问他:“怎么我生日这天还得干杂活啊,就不能光看着么?”   “不能。”沈宴回给她一个假笑,也拎了条围裙套上,只不过尺码对他来说有点小,套在一米八好几的大高个身上有点四不像。一面把超市已经处理过的鲈鱼拿出来,丢到水槽里冲干净,一面补充:“自己的劳动果实吃起来更香懂不懂?”   “……”慕久对此只是翻个白眼,闷声应了个“哦”。   只不过这人说归说,到头来其实也没让她做什么。慕久摘完四季豆洗干净之后就无所事事地在那儿晃来晃去,看他时不时对着锅里炒到一半的番茄牛腩掏出手机,皱着眉头琢磨菜谱上要加的调料。   这一来弄得她心里有点没底,拿着锅铲帮忙在锅里搅和了两下,一边问:“你是不是从来没做过这道菜啊?”   沈宴闻言,往锅里倒了一团红艳艳的番茄酱,拧上瓶盖后冲她神秘一笑,回:“今天要做的菜我都没做过,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待会儿吃起来估计挺刺激。”   慕久被他的话呛到,就看他又大手大脚地往锅里撒了一勺白糖、一勺老抽和一勺生抽,原本颜色挺正常的番茄汤顿时变成酱色,之后又加了若干香料,在里面咕嘟咕嘟地沉浮,总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妙。   这头沈宴也看出她满脸的怀疑和嫌弃,从她手里拿回锅铲,又在锅里搅了两下,然后伸手按按她的脑袋,开口打发她:“一边儿玩去吧,等做好了我叫你。”   慕久闻言,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我要坐在这里监督你。”   沈宴瞥她一眼,转身去倒了一大碗清水,问:“怎么,怕我给你下毒?”   “那倒不是,”慕久回了句,却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最后只得抬眼仔细看了他几秒,一本正经地给他拍马屁,“你长得好看,看帅哥做饭挺有意思的。”   沈宴原本还算正常的表情在听到这句彩虹屁之后出现了一丝裂痕,有点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应了个不咸不淡的“哦”字,然后道:“夸也没用,待会儿该失败的还是会失败。你要真想看就坐那边去,我给你买了旺仔牛奶。”   “我不爱喝旺仔牛奶,明明是你给自己买的,”慕久无情戳穿他的虚伪,转身打开冰箱,视线从门上的酸奶晃了圈,很快落到最高层的冰啤酒上,突发奇想地说了句,“我要喝啤酒!”   那头沈宴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嗤笑了声,刚想说“未成年喝什么啤酒”,随后就意识到今天已经是她十八岁生日了。   一时间甚至有些反应不及,等到再回过神时,才轻点了点头,听不出情绪地告诉她:“想喝就喝吧,别醉了就行。”   慕久闻言,乐乐呵呵地把啤酒拿出来,又拿了只马克杯,一边开易拉罐一边告诉他:“那我先尝尝味道,要是不好喝就还给你。”   沈宴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把火调小,伸手盖上炖锅的锅盖。   直到下一秒身后传来她嫌弃的一声呕,他稍一回头,就小姑娘放下马克杯砸咂嘴,皱起眉头问他:“怎么比红酒还难喝啊?又苦又涩还酸,你平时真的爱喝这个吗?”   “还行吧,”沈宴应了句,在另一口锅里加入冷水,放到灶上准备焯排骨,一面补充,“不过没人会为了味道好喝去喝啤酒吧,一般都是跟人撸串的时候吃咸了,才搞那么两瓶。”   “那你往冰箱里放这么多干嘛?一个人在家撸串啊?”慕久从他身后探了探头,把罐装啤酒和马克杯都挪到他那儿去。   “没有,在家都是看球赛的时候喝。”沈宴说着,垂眸看了眼,恰好捕捉到她纤白手腕收回去的一瞬,灵巧得像一抹游鱼。   他大概是有点走神,自己也没意识到手上拎走的是她用过的马克杯,把里面剩下的冰啤酒解决之后,顺手拿到水龙头下冲干净。   于是慕久就眼睁睁看到他的嘴唇碰了自己碰过的地方,原本平淡的唇色在放下杯子后落了抹湿意,看起来亮莹莹的,很勾人。   但这不是重点,慕久光是想到他们这算是间接接吻,一瞬间只觉得自己被雷劈过,连眼睛都忘了眨了。   倒也不是占他便宜让她忍不住暗爽,除此之外,还会让她有一种自己已经离他很近的错觉。   近到连他都没发觉,他们已经可以在一个屋檐下非常和谐地一起生活,甚至可以用同一只马克杯喝啤酒。   这头沈宴听她半晌没吱声,把马克杯倒扣在沥水架上之后转头看了她一眼,就发现她脸上的表情很古怪,明明眼睛还是震惊的,嘴角却一个劲儿地抿着,像是在克制什么。   他微微一愣,下一秒也总算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转回去看了眼那只正在往下滴水的墨绿色杯子,尴尬地轻咳了声。   但这头的少女像是故意的,依旧保持着直勾勾看他的动作,也不说话。   沈宴只好转过身,端起他本该拿的那罐啤酒,欲盖弥彰般地抿了两口,而后转移话题:“你要是真想喝酒的话,我可以帮你调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我生日还得双更:( 第36章 朝思慕久   “……嗯?”慕久冷不丁听他这么说, 倒确实把她的思绪打乱了,第一时间在心里痛哭流涕地感慨了句“成年真好”,一边故意问他, “你现在不查我身份证了?”   “嗯,不查, ”沈宴温吞地应了声,往焯排骨的锅里加了葱姜和料酒,又道,“但是第一杯酒免费, 剩下的记得转账给我。”   “……”慕久的嘴角瞬间落下去,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但沈宴这会儿被厨房里的几个菜缠得腾不出手,也不可能帮她调酒, 慕久几分钟后还是被他一句“还想吃饭就别再站这儿打扰我”给打发走了, 灰溜溜地去沙发上把小七抱过来撸,然后趁他不注意,又慢慢腾腾黏回厨房,在中岛前的高脚凳上坐下。   只不过她前脚才坐稳,后脚手机上就冒出了提示音, 她们寝室那群八卦的娘们正在群里疯狂骚扰她:   【华北舞王拍了拍你并问:美女在吗】   【宝,事情搞的怎么样了!你的生日已经过去十六个小时了!】   【黑蝴蝶搞上了没!搞上了必须请我们恰饭!】   【江城土家寨寨主拍了拍你并问:美女在吗】   【久儿, 不知前线战况如何,速飞鸽传书来报!】   【活体大风车拍了拍你并问:美女在吗】   【我也来问一下[龇牙]】   半小时后   【华北舞王:靠子,还不回?你到底在干啥,不会已经在床上和黑蝴蝶不可描述了吧???】   【江城土家寨寨主:???详细展开说说, 视频通话也行,我不差这点流量】   【活体大风车:啊这……已经可以聊到这种程度了吗?】   【华北舞王:靠,真的还不回吗?还没完事儿吗???黑蝴蝶脱了怎么样, 跟他那张脸配吗?】   【江城土家寨寨主:半小时还没完事儿,这哥们儿行啊[大拇指]】   【……】   慕久足足翻了十几条消息,最后眼睁睁看她们的话题莫名其妙偏到少儿不宜的轨道上去了,心虚得她没忍住瞟了眼某个正在苦大仇深地蒸鲈鱼的话题当事人,然后背过身去偷偷摸摸地回复:   【完事你个头!我刚刚去摘豆角了[白眼]】   那群人看她回复,瞬间扑腾上来,问她:   【怎么样怎么样,告白了没?在一起了没?】   慕久看到这句,原本还算平静的面色一下子塌掉,她今天为这事愁了一天了,这会儿越临近晚饭的点越忐忑,甚至有种想临阵脱逃的冲动。   毕竟现在这样她也挺满意的……虽然经常心痒得挠心挠肺,但沈宴对她很好,也很照顾她,怎么都比告白失败的那种可能要好。   慕久这么想着,片刻后叹了口气,回答:   【还没呢,有点怂了,想撤退】   郑婉一看,飞快呵斥了一声【狗,你敢???】,紧接着补充:   【姐妹们为你这事兴奋半天了,这事不成功便成仁,不告白你就别回来了,我跟老张一块儿堵门】   她一说完,张姿艺便紧随其后:   【不是,问题是你为啥怂啊,人家要不喜欢你让你在他那儿住八天,他闲得慌啊?】   【再说你要是不表白,你俩就一直做网友?您跟我逗呢?】   慕久看到这些话,虽然觉得她们说得不无道理,但还是把她搞得更紧张了,咬了咬唇问:   【道理我都懂,可他要是拒绝怎么办啊?】   张姿艺想也不想回答:   【那他眼瞎,咱就不要了,别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啊,乖】   郑婉跟着附和: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要真拒绝了,你就跟他删除拉黑一条龙呗,反正我们学校帅哥多,也不差他一个,我男朋友室友之前还想要你微信呢】   消息刚发出来,张姿艺就回了几个问号:   【哈?还有这事?徐波室友都有谁啊,杨威?】   郑婉回答:【唔,是吧,不过那都是刚开学的事了,我不是因为知道咱久妹心有所属么,就没说。】   等她们这段小插曲过去,沉水大半天的杜梦秋才发了句话,回答慕久的上一个问题:   【我是觉得吧……男生要是真喜欢你,是会有感觉的,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慕久闻言,转头盯着沈宴的背影看了好久,最后在聊天框里打了一堆话:   【我不知道……有时候觉得他对我好像有点感觉,但是有可能只是因为我太喜欢他了,所以产生了错觉。因为大部分时候……我说不出来,好像只是把我当小孩子看】   【但是我又觉得,以他的性格,对我好像有点太好了……就像之前开学他来给我接机,半夜生病了也来照顾我,我住他家那天,他睡的还是沙发,然后现在在给我做饭……】   慕久打完这些掏心掏肺的话,垂眼盯着看了一会儿,有点犹豫要不要发。   但她这会儿真的有点混乱,都说旁观者清,她们的意见对她来说还是挺有参考性的。于是咬咬牙,按下了绿色的发送。   对面看完,很快弹来两条消息:   【华北舞王:好家伙,这要不是喜欢你我直播胸口碎大石,别他妈犹豫了,搞快点,等着黑蝴蝶请她女朋友室友吃饭呢】   【江城土家寨寨主:久妹,你这真可以了,犹豫就会败北,你要真怂喝点酒也行啊,酒壮怂人胆么不是】   【活体大风车:我也觉得应该是喜欢你的吧,但是你要是害怕,可以等他主动,也不一定这么着急。】   慕久看完,回了一串省略号,手上无意识地撸了撸十一的脑袋,头一次这么认真地去考虑这件事。   虽然之前也无数次地考虑过,但或多或少都会因为害羞或者害怕而犹豫。可现在随着时间的积累,她对沈宴喜欢的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哪怕可能会失败。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她告诉她们:【算了,择日不如撞日,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不就一句话的事嘛,没什么说不出口的。】   那头的舞王寨主大风车们闻言,纷纷给她回了一堆黄澄澄的强壮和抱拳,祝她早日抱得美人归。   --   沈宴这顿饭足足做了两个多小时,等到慕久被喊过来吃饭时,落地窗外已经披上了幽蓝暮色。   毕竟是庆祝生日的晚餐,桌上的菜比之前的外卖要丰盛很多,从清蒸鲈鱼到糖醋排骨,再到番茄牛腩浓汤和干煸四季豆,两人面前还各摆了碗海鲜长寿面,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慕久虽然早早能闻到香味,但在看到这些菜的优良卖相后实在有被震惊到,没忍住掏出手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发到群里臭显摆,一边夸他:“看不出来你学习能力还挺强的啊,第一次都能做这么好。”   那头沈宴正在从酒柜里拿酒,闻言头也不回地告诉她:“我各方面学习能力都挺强,但做饭不会有下一次了,有这时间炖牛肉干什么不好?”   慕久撇撇嘴,心想就算没有下次也已经有这次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便装作没听见似的进厨房拿碗筷,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酒瓶后,又问:“你准备调什么给我喝啊?”   “金汤力吧,估计你也喝不了太烈的,加点水果当碳酸饮料喝得了。”沈宴漫不经心地跟她解释,手上从柜子里挑了两只玻璃杯,往其中一个杯子里加入一个shot的琴酒,之后是汤力水、青柠汁和简单捣碎的黑莓,最后加入冰块。   毕竟他说的是大实话,慕久听出自己被怼后也无话可说,把手里的两副碗筷在餐桌上摆好,然后回来接过他递来的黑莓金汤力特调,一面探头探脑地问:“那你这杯是什么?比我的要烈吗?”   “Negroni,比你的烈得多。”沈宴说着,到冰箱里取了颗鹅蛋大小的冰球放到玻璃杯里,等杯璧起雾,便手速极快地往杯子里倒入等量的三份琴酒、金巴利和甜味美思,又滴了几滴橘味苦酒搅拌均匀,长指衬着冷白的金属量杯,动作好看得行云流水,最后简单用肉桂和西柚皮做装饰。   慕久在过程中抿了口自己的那杯金汤力,入口主要是黑莓和青柠的微酸和水果的香气,需要仔细回味才能感受到一点琴酒落在舌尖上的辣味,喝起来真的跟黑莓汽水似的,对她这种鸡尾酒小白来说很好接受。   只不过等他们在餐桌上坐下后,她喝着自己杯子里的,视线总是会忍不住往他的那杯橙红色Negroni上瞟,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那种大冰球配上烈酒,总比她这种粉粉紫紫的看起来要高端上档次。   于是忍不住问他:“我能尝尝你的那杯吗?”   沈宴回了句“可以”,只是刚准备抬手把杯子往她那边推时,就看她已经站起身,高高兴兴地到厨房拿新的杯子去了。   他看得愣了一下,没料到自己竟然会在同一件事上连番栽跟斗,只得默默把杯子移回自己面前,垂眼轻咳了声。   也好在慕久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回来之后从他的杯子里倒了小小一口鸡尾酒,眯着眼睛仰头喝完。   只不过才把杯子放下,她的脸就忍不住皱了起来。酒的味道对她来说很怪,一入口就在喉间火辣辣地烧,她费了点劲儿才敢把那一小口咽下去,而鼻尖虽然缠绕着有橙子、肉桂和一种奇怪的近似药草的味道,味道却跟香气完全不搭边,尝起来又苦又甜,口味很复杂。   等慕久好容易管理好自己的表情,用她那杯黑莓汽水漱了漱口后,才开口告诉他:“还好你没给我调这个,喝起来太怪了,像女巫泡的药草酒。”   沈宴闻言,被她的形容听笑,抿了口杯子里的Negroni后,轻声回:“厉害啊,你还喝过女巫泡的药草酒。”   慕久听出他在说风凉话,也没接茬,只是提起筷子伸向糖醋排骨,一边问:“那我这杯酒精度数高吗,我喝完了会不会醉啊?”   “度数很低,一般来说是不会醉的,但不排除你体质特殊,一杯就倒,”沈宴说着,也开始动筷吃饭,转而补充,“不过我会看着你的,要是你喝到一半有点不对劲了,就打住。”   “好,”慕久老实应下,等试探地吃了口糖醋排骨后,不由对他肃然起敬,把一整块排骨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对他道,“沈宴,排骨还挺好吃的,你快尝尝。”   “我尝过,要真的难吃就不会让你吃到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要脸,”沈宴回答,搅了搅自己手边的那碗长寿面后,提醒她,“先吃面吧,一会儿坨了。”   慕久赶紧“哦哦”地去动筷,只不过在吃之前,想了想又问:“那我都要吃长寿面了,你就没什么十八岁生日祝福给我吗?”   沈宴闻言轻一抬眉,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之后,不咸不淡地回:“什么祝福?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活到一百八十岁?”   慕久听到这话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低声谇了句“你就当我没说过吧”,转而闷声埋头吃面。   沈宴看她这副模样,沉默片刻后无奈地轻叹了声,拎着酒杯在她的杯子上轻碰了一下,道:“那就祝你十八岁之后能每天开心吧,好好学习,心想事成。”   慕久听到这句就高兴了,抬头看他的时候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笑容,一边慌忙不迭地去拿刚刚跟他碰过杯的鸡尾酒,抿了一口才放下,脆生生回了句:“这还差不多,谢谢!”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他这句话之后,她忽然对自己接下来的表白很有信心。   都说心想事成了,那岂不是在暗示手到擒来!   沈宴看着她脸上的笑,眼睛弯得跟月牙似的,大抵是在灯下显得太耀眼,让人没办法长久地注视。于是别开视线,伸手抽了张纸巾给她:“擦擦嘴吧,吃得满脸油。”   慕久一听便飞快接过纸巾捂住自己的嘴,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亮晶晶地写着惊慌。只不过等她擦完一看,就发现自己明明很干净,又被他给耍了。   一时气得把纸巾揉成团,重重拍回到他的手边:“你才满脸油!”   ……   晚餐的量对两个人来说实在太多,到头来还剩下大半条鱼和满当当的汤,就必须要把肚子留给后面最重要的蛋糕。   沈宴在把蛋糕拿出来之后又给自己调了杯马天尼,然而无情拒绝了慕久想要再来一杯的要求。她这会儿的脸颊上已经泛起红,虽然看着没醉,但第二杯对她来说太冒险了。   等他坐下来的时候,顺手把餐厅的吊灯关掉,只剩四周几盏小小的暖黄色灯光,打在餐厅的四个角落,是四束金色的向阳花,看起来还挺有情调。   为了好看,慕久在小小的粉色蛋糕上只插了一根蜡烛,点燃之后的火光是彩色的,把对面沈宴丽的五官映得很漂亮:那双漂亮的桃花眸被灯花点燃,落在眼睫修长错落的阴影后,整个人看起来只像电影里的画面,轮廓深邃又温柔。   然后等他把手边的火柴熄灭,抬手握上马天尼纤细的高脚杯时,低声示意她:“许个愿吧,十八岁生日快乐。”   慕久闻言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后,头一次这么郑重地闭上眼睛,两只手在面前合拢。   许的愿已经是她脑海里无数遍闪过的念头,只是想到待会儿要亲口告诉他,她还是有点紧张。   等再睁开眼,慕久吹灭蛋糕上的蜡烛,桌上便霎时陷入黑暗。他背着光,脸隐没在黑暗里,很不明晰。   但就在沈宴起身准备把灯打开时,她开口喊住了他:“等一下。”   开灯就太亮了……她还是趁着黑灯瞎火比较有勇气……   沈宴听到她话也意识到了什么,今天以来隐隐作祟的不好预感总算应验,但这会儿躲是没办法再躲了,只能在心下低叹一声,坐回椅子安静等她的下文。   对面的小姑娘大概也是紧张的,他甚至能听见半明半暗中她深深吸气的声音,可惜开口时的嗓音还是有点发抖:“沈宴……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一句话?”   奇怪的是,他听到这话的第一时间会以为自己不记得,但只是片刻,他就想起来了。   大概是她之前在酒吧说的那句“等我成年了”,又或者是她开学报道那天的“你再等我两个月”……   他这么想着,在这种氛围下竟然差点哑然失笑。   这该怎么办呢,小姑娘总归会长大,想说的话也总会说出口。   这头慕久看他不答,大脑紧张得都有些空白。但这会儿箭在弦上,更何况她事先已经把这一幕排练了无数次,所以即使没听到回应,她还是一刻不停地说下去了,好像是怕自己一旦犹豫,这些话可能就再也说不出口:   “我当时说等我要是成年了,说不定就是你女朋友了……我那个时候没有开玩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开始了……   “所以沈宴,我现在成年了,也许好愿了,做你女朋友行吗?”   她说到最后,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声线,但不好的预感比她的话音更快一步蔓延,因为对面的人实在太沉默了。   沉默到会让人以为,她的话都掉进了黑暗里,没有人在听。   作者有话要说:  宴狗:我心里慌得一批   【毕竟生日,明天再拒绝哈[龇牙]】   --   感谢在2020-09-13 21:00:00~2020-09-16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言西要起早w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培根芝士、言西要起早w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培根芝士 27瓶;tomatojy 10瓶;言西要起早w 5瓶;momo 4瓶;芋圆啵啵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朝思慕久   但沈宴当然听见了。   只是在沉默中透过身后浮沉交织的光线看着她, 小姑娘的身形被勾勒成漂亮的剪影,光线淌在她细软的发丝和肩颈的线条上,在餐桌前落成纤薄的一抹, 脆弱得像软肋。   他说不出当下是种什么感觉,不觉得诧异, 也没有手足无措,只像是在注视一把燃烧的花束,过程很短暂,在火光迸发出鲜红的一瞬过后, 紧接着就是熄灭,火星落到手里,甚至没感受到热度, 就成了一碾即碎的灰尘。   于是到头来, 他只能垂眼盖过这些纷乱的思绪,把很早之前就确定的答案告诉她。   但也是直到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艰涩,像含了粗粝的砂:“……慕久,我们不合适, 还是别喜欢我了。”   然而紧接着又意识到这样表述好像太伤人,补救般地又加了句:“再说了……大学里这么多年轻小男生, 你总会找到更喜欢的……还是跟他们处吧。”   慕久听着他的话,或许是因为在他开口前就有心理准备,总觉得自己跟他的声音隔得很远,费力地透过了好多层, 最后才轻飘飘地落在心上,没有回声,也没有震动, 什么都感觉不到。   她一时片刻没办法做出反应,只觉得眼睫很沉,也不敢再抬眼看他。   于是等她垂下眼时,就发现有两颗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水珠承受不住重力落下来,在深褐色的实木桌上很轻地“啪嗒”一声,偏偏又清脆得不可思议,一直溅上手边的玻璃杯。   沈宴的视线跟着颤了一下,那两抹眼泪在昏暗中很亮,从她眼下坠落,闪闪发光地一直摔到桌子上,他的心跳因此乱了半拍。   他一时很难分辨这种陌生的感觉,只觉得舌尖上的马天尼翻卷上来一阵苦涩,除了歉疚之外,已经开始不忍心了。   这头慕久也发现自己不小心掉了眼泪,只好忍住剩下那些在眼眶里拼命打转的,也忍住自己喉咙间藏掖着的鼻音,努力作出一副很淡然的语调,开口应了声短促的“哦”。   然后站起身,在经过他离开时克制地捏紧了手指,问他:“你说不喜欢就能不喜欢啊。”   调子很平,是个陈述句。   她又不是一个按钮,要是不想运转就按下“off”键,她要是能不喜欢他,早在熬夜背历史政治的时候就不喜欢了,早在老师一遍遍骂她动作不标准的时候就不喜欢了,早在加了他微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时候就不喜欢了……哪里等得到现在,要等他亲口要求她不去喜欢。   慕久在想到这里时,被愚弄的委屈和愤怒在一瞬间压过了遭到拒绝带来的羞耻感,于是停下去拿行李的脚步,转头问他:“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拒绝我呢?”   要是他能在她让他来接机的时候就拒绝,在她生病需要人送她去医院的时候就拒绝,在她问可不可以住在他家的时候就拒绝,她就会早早清醒过来,就不至于要一直等到现在,等到十八岁生日这天,在刚被祝福过“心想事成”之后,紧接着就被同一个人亲口抹杀她的生日愿望。   还说出“别喜欢我”这种讨厌至极的话。   慕久的胸口剧烈地起伏,觉得自己这会儿肺都要气炸了,但声音甚至比刚才告白时还要平静,执拗地问他:“你都不会拒绝别人的吗?”   沈宴没回答,只是下意识跟着站起身,却被她的话问倒。   她说的对,他难道不会拒绝别人吗?   他依稀记得自己以前明明最讨厌麻烦,也最擅长拒绝。   所以为什么到了她,竟然一直没办法开口拒绝,以至于一步一步,要等到这样不可收拾的场面。   沈宴长叹了声,只觉得自己胸口隐隐作疼,可他除了道歉之外,又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慕久只听到他低声开口:“抱歉,是我做得不对。”   或许是他的回答太平静,她在听到这句话后,刚刚多得快烧起来的情绪一下子被堵回去,甚至像是怪异地冷静下来,末了点点头,话里不留心便带了根刺:“没有,你没有做得不对的,也不是不会拒绝,明明你刚刚才拒绝过我。”   沈宴抿了抿唇,声音很哑,又重复了一遍“我很抱歉”。   慕久深吸了一口气,她不喜欢他认真道歉的样子,比随口敷衍要更让人难受,因为这代表他很认真,而这一切是经过慎重考虑才画下句点宣告结束的。   于是她垂眼,告诉他:“不要再道歉了,我听得懂,以后也不会再喜欢你了,我不是一个死缠烂打、或者喜欢自取其辱的人。”   然后没等他回答便转身回客房,步子在转过拐角后克制不住地加快,尽管不想表现出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子,但她已经没办法再维持镇静。   客房的门打开之后,慕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墙角孤零零立着的红色行李箱,然后是空荡荡的床榻。她事先为了给他留下好印象,连床单都一丝不苟地铺整齐了。   但当下她只庆幸自己今天下午就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因为知道晚上要走。   可就在她把行李箱推出来时,却毫无由来地想到轮子有点脏,不应该直接碰到地面,而她一开始来的时候,是他帮忙拎进去的。   这个念头在一瞬间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慕久的眼泪差一点就要决堤,只用一根纤细的神经束紧,扯得她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等再出来的时候,餐厅的灯已经重新打开,沈宴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或许是在等她,清瘦的身形被身后的灯拉出很长的影子,看起来孤零零的。   然后直到她走近,他才有所感应似的抬起头,对她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慕久低着头绕过他。   她现在只想赶紧逃开这个地方,然后找个角落好好冷静一下。   但沈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衣襟上缠着淡淡的柠檬味道,声音也再度回到温和:“我送你吧,太晚了,一个人不安全。”   慕久挣了挣,但他的力气有点大,到头来忍无可忍地用力甩开他的手,抬头看着他,那些话几乎没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沈宴,你现在不用对我这么好了,我不需要。我之前就觉得奇怪,你难道对你不喜欢的人也能这么好吗?你是因为喜欢看我笑话,还是因为你就这么来者不拒?”   沈宴垂眼看着她,漂亮的桃花眼在这种时候也是漂亮的,只是带了几分惊异和不可置信,眼尾妖异地泛着红,不知道是因为情绪还是因为酒精。   而慕久说完那番话之后就知道自己好像太过分了,只是他眼底那些复杂的情绪更扎眼,除了震惊之外,长睫的影子在眼下灰蒙蒙地轻颤着,好像还带了几分难堪,配上他这张蛊惑人心的脸,看得人心都跟着揪了一下。   慕久差一点被这一眼看得丢盔卸甲,才说出来的那句“不会再喜欢你了”也跟着粉得一塌糊涂,只能逃似的移开视线,强撑着留下一句:“算了,你当我没说过吧。”   然后不等话说完,已经带着行李箱来到门口,急匆匆地开门又急匆匆地甩上,一刻也不想多呆。   只是在那种情况下,她一时忘了控制力道,防盗门“砰”一声关上的声音很响,几乎在人的心脏上重重敲了一下。   但刚好,也盖过了她总算忍不住的一声啜泣。   这头沈宴听到门口的动静,只觉得这声音快把什么东西给砸坏了,也因此结束他长久的出神,转头看向玄关。   她走得太快,门口除了一双散乱的拖鞋之外再没有别的痕迹,但他远远看着,总觉得一片狼藉。   他的思绪彻底混乱,隐约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   可一开始,他明明是因为觉得这样做是对的,才开口拒绝她的。   ……   等到再回过神时,沈宴发现小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脚边,大概是被刚才关门的声音吓到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愣愣地睁大盯着他,直到确认他平安无事之后才缓和下来,小心翼翼地踱到门口,仰头看着紧闭的防盗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沈宴于是走过去蹲下,伸手抚了抚它的脊背。   小七低下头,把脑袋往他掌心下蹭了蹭,一面柔软地叫了两声。   沈宴听着,末了很淡地牵起唇角,伸手把它抱起来,低声问:“你叫什么?”   小七听不懂他的话,只是伸出一只小爪子,安慰般地搭在他肩膀上。   沈宴便站起身,抱着它转身往回走,只是在经过餐厅时停下了。   桌上的生日蛋糕还很完整地摆在那儿,连蜡烛都还插着,粉色的巧克力表面渗出遇冷液化的水滴,在灯下晃着光,很像她当时掉的眼泪。   而就是因为他,她不但在生日这天哭了鼻子,甚至连蛋糕都没吃上。   怀里的小七又轻轻叫了声,沈宴垂下眼帘,眼底的情绪都被阴影遮上。   末了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声线有些落寞:“叫什么,连你也知道她走了?”   --   慕久出去之后眼泪就跟开了闸似的,连哭声都有点憋不住,只可惜手头没有纸巾,只能把眼泪往手臂上擦,原本精心化好的眼影睫毛膏眼线在上面晕成一团,简直惨不忍睹。   以至于从楼道走进明亮的电梯之后,她第一时间被灯光照得闭上了嘴,有点不好意思在封闭空间里哭得太大声。中途不小心瞟到角落里的摄像头,又飞快把头埋下去,免得自己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被记录在案,一边莫名想到要是让监控室的保安大叔看到她这副样子,说不定都会报警去抓沈宴。   等从单元楼下出来时,天色已经黑透,小区的道路两旁亮起路灯,把她一个人落荒而逃的影子拉得很长。   慕久一路低着头拖着行李从小区门口出去,又漫无目的地在路口等了一会儿,最后拦了辆出租车回学校。   她本来想去便利店买点纸巾的,又不好意思以这副模样去结账,但好在出租车师傅很贴心地在后座放了一大包,她坐上车后抽了几张擦脸,到头来总算把那些糊成一团的东西就着眼泪擦掉,只不过擦得太用力,眼眶那片因为过敏浮起一块块红斑,要过几分钟才能消下去。   然后拿出手机,解锁之后垂眼盯着屏幕。   可即使理智告诉自己不要去看,她深吸了一口气后,还是做贼心虚地飞快点进微信又飞快点出来,视线在过程中扫到她聊天置顶上的那个头像。   空的,他没给她发消息。   慕久一时间除了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之外,竟然生不出别的想法。   毕竟他要是给她发消息,会发什么呢。   对不起?   还是路上注意安全?   好像都没有意义。   更何况她走之前还骂他来者不拒,不讲道理地把错都归结到他身上,就因为她恼羞成怒又或是为了在被拒绝之后维持颜面,即使他是比她更无辜的人。   她喜欢他,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慕久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重新点进他的聊天页面,然后一路滑到主页,指尖在最下面那个艳红的“删除”上停留了好久。   她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之前加他微信的时候,第一次他笑得散漫,递出手机时只说了句“加吧”,什么都没放在心上。   然而等到第二次,他不但祝她高考加油,还摸了她的头发,甚至说出“我在北城等你”这样的话。   所以仅仅是在这样小的一件事上,他也改变了好多。   那为什么就不能,变得喜欢她呢……?   慕久想到这儿,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眼眶再次涨热得难受,纸巾一按上就被打湿出两块印痕,好像眼泪怎么也流不完了。   于是到头来她还是舍不得把他删掉,只是翻过手机,仰头把这阵难过憋回去,脸上的泪痕干了之后像紧贴在脸上的一层尼龙网,把皮肤都绷得发紧。   ……   学校离他家实在太近了,慕久觉得自己才刚放空了一会儿,转眼已经连人带行李被丢到学校门口。   入秋的风已经开始变凉,她又没穿外套,行李箱的滚轮声衬着面前空荡的夜色,从景象到人物都凄凉极了。   慕久一时半会儿没有回寝室的勇气,毕竟自己被拒绝之后的样子实在太狼狈,而寝室里的三个人刚和各自的男朋友们高高兴兴地旅行回来,现在正等着她的捷报。   于是她在校门口站了一会儿后,拖着行李到一旁的人行道上蹲下了。因为路灯安得比较远,对面的绿化带和头顶的樟树是很好的屏障,把她埋进黑暗里,没人会发现。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躲在这里要干什么,只是手把头埋到手臂里,闭上眼睛翻来覆去地想一些东西。   大都是一些关于沈宴的片段,她把他的模样和说过的话重新拿出来拆解和分析,想从中找到他的缺点和漏洞,好像这样就能理所当然地讨厌他,然后不再喜欢他。   可是找了好久好久,她还是发现他很好,对她也很温柔,除了偶尔的幼稚和散漫之外,都是她喜欢他的理由。   慕久咬了咬唇,抬起头来,头顶的樟树在夜色里黑压压一片,实在是很讨厌事情走到这一步。   但紧接着她就恐惧地意识到,如果到了这个地步她都无可救药地喜欢他的话,她这辈子可能再也找不到另一个让她这么喜欢的人了,又或者是,她再也没办法喜欢上别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天   久妹:沈宴是谁来着?? 第38章 朝思慕久   慕久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待了多久, 直到时间接近不得已要回去的时候,她给顾湘打了个电话。   有些话是没办法跟郑婉她们说的,到头来还是只能找她。   对面接得很快, 只不过张口就是:“在打游戏,有屁快放。”   慕久的嘴角忍不住挂下来, 今晚本来就够破碎的玻璃心差点因为这话灰飞烟灭,只好言简意赅地告诉她:“顾湘,我失恋了。”   “啊?”对面闻言惊了一下,移开电话对边上的人说了句“我挂机了, 你们随便玩吧”,然后站起身到江景窗边上的长沙发上坐下,又问, “咋了, 你表白失败了?那渣男拒绝你?”   “……嗯。”慕久应了声,也不知道为什么,顾湘在这种时候让她特别有安全感,就导致她简直像幼儿园小朋友受欺负之后去跟家长告状,在吭声之后没忍住委屈地抽噎了一下。   顾湘在这种情况下向来跟她同仇敌忾, 很有气势地锤了一下沙发,问:“我操, 那狗东西够狠的啊,他为什么拒绝你?你长得都跟狐狸精似的了,哪个男人不喜欢啊,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会是个不举吧?”   慕久差点出来的眼泪被她这句“不举”生生给呛回去了, 在脑海里思考了一下这种惨无人道的猜测的可能性,最后回:“我怎么知道啊,他说我跟他不合适, 还让我别喜欢他,我当时听到我就……我就快气死了,谁会往那儿想。”   “不合适啧啧啧……那黑蝴蝶她妈渣男石锤了,就好在渣归渣但是个不举,要不你指不定被骗去干什么了……好险好险,你现在还能及时止损。”顾湘说着,竟然还觉得这结果挺好,拍拍自己的胸膛松了口气。   只不过话音刚落,床上的某人凉凉横过来一眼,提醒她:“别不举不举的了,刚刚队内语音全是你在讨论不知道哪个野男人的性能力。”   顾湘闻言,难得脸皮薄地捂了捂自己的嘴,回他:“哦……那我说轻点。”   这头慕久的情绪被这对狗男女的对话打了个岔,只好翻个大白眼告诉她:“顾湘,你找死啊,我失恋了还得听你跟你邻居秀恩爱,你是不是嫌我还不够惨啊?”   “对不住对不住,那我们聊回去,刚才说到哪儿了?”顾湘第一时间滑跪。   慕久语塞了一瞬,总不能回答她刚才说到某人不举,片刻后开口:“算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待会儿就要回寝室了,但我不好意思跟我室友说我表白失败了,太丢脸了。”   “我操,你室友都知道你要表白啊?救命,你干脆挖个坑把自己就地埋了吧。”顾湘下意识吐槽了句。   “……”慕久让她的话气得牙痒痒,回她,“顾狗,我打电话不是为了听你的风凉话的,我已经够惨的了!”   “哦哦哦……”顾湘再次滑跪,想了想告诉她,“那你要真觉得丢脸,就别跟你室友说实话呗,反正她们也不知道真实情况,你就说你临门一脚的时候怂了,没敢表白,这样也没后面的事儿了。”   慕久闻言,乍一听虽然觉得这说法挺扯,但仔细想想就发现她这招才是上上之计。只要她装的够像,谁也不会知道她表白被拒绝。   一时间也没心思再蹲这儿悲伤了,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把妆补好,再体体面面地回学校,先过了郑婉她们这关再说。   慕久想到这儿便站了起来,只是脚蹲久了有点麻,乍一起来有点头昏眼花。   缓了一会儿后,她对顾湘道:“好,难得能从你嘴里说出点可行的办法,我先找个地方补妆,剩下的明天再说。”   “可别了,渣男过去了就过去了,你千万别再跟我谈这种情感话题,我反正也放不出来几个好屁,你也别搁那儿茶饭不思的,该吃吃该睡睡,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知道了吧?”顾湘赶紧断了她再来找自己哭哭啼啼的念想。   “哦,知道了……”慕久闷闷回了句。   只是话虽然这么说,这种事情哪能忘得这么快,她也只能尽量不去想。   ……   在教学楼厕所偷偷摸摸补完妆回去之后,慕久还得拖着行李上五楼,到头来累得气喘吁吁的,在门外调整了大半天状态,这才光鲜亮丽地开门进去。   只不过门一打开,就看里面三个人齐刷刷冲她转过脸,郑婉更是兴奋地站起来,一边殷勤地帮忙拖行李一边问她:“怎么样怎么样,黑蝴蝶送你回来的?”   慕久不轻不重地“唔”了声,然后赶在她们冒出更多问题之前,飞快把自己准备好的说辞讲了一遍:“不过我没表白,太紧张了,在他家吃了晚饭就回来了。”   “啥???”郑婉停下动作,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她。   另一面张姿艺总算把自己的转椅转向她,恨铁不成钢地一拍大腿道:“靠,久妹,我都给你传授这么多经验了,你怎么这么怂啊,不就一句话的事吗?”   慕久看着她,努力牵起嘴唇,笑了笑回答:“算啦,我不向来挺怂的么,顺其自然好了。”   “可你要是……”张姿艺还想说点什么,只是中途被杜梦秋出声打断:“别说啦,久妹当时没这么做肯定有她的想法,谁还没个发挥不好的时候,今天是她生日呢,还是让她来看看蛋糕吧。”   慕久闻言也松了口气,只是到头来愣了一下,问她:“蛋糕?什么蛋糕啊?”   “诶,你不知道吗,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就放在寝室门口,上面写了你的名字啊。”郑婉的注意力被成功带跑,开口解释了句。   那头张姿艺闻言,一下子笑得很邪恶:“不会是我们学校哪个暗恋你的男生偷偷送的吧?了不起啊久妹,美女就是抢手。”   “嘶――有可能,纸条上还写……送给我的小公主,够腻歪的啊啧啧啧……不会是张威吧?”郑婉说着,伸手掀开她床下的帘子,露出桌上那个很大的保温袋,把预订单上的备注念了一遍。   除此之外,桌子上还堆着某位寿星今天收到的四五个快递,是拖她们帮忙从快递站带回来的,估计都是生日礼物。   慕久看到这一幕,今天被某人伤得稀巴烂的心总算缓过来不少,很感动地意识到自己还是有人喜欢的,少他一个不少。   于是走近把装着蛋糕的保温袋打开,里面是一个粉色的慕斯蛋糕,冰袋塞得很足,到现在还没融化。   只不过就在她解开上方的蝴蝶结丝带时,总觉得这动作有点熟悉,紧接着才意识到自己今天都还没吃到之前那个生日蛋糕,就匆匆忙忙地从他家跑回来了。   她一时间又有点鼻酸,主要是觉得委屈,发现自己现在对表白的事敏感得跟祥林嫂似的,动不动都能碰到某根神经。   但现在当着她们的面,除了打起精神之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装作一脸轻松地回:“应该是送给我的,先分掉吃了吧,我过会儿到微信上看看,顺便问问隔壁寝那几个的要不要。”   张姿艺应了声,谁知道下一秒就看她拆开小刀准备把蛋糕五马分尸,赶紧拦住她:“等等等等,你先点蜡烛许愿啊,我们给你拍张照,顺便把礼物都拆开摆在一块儿,十八岁生日总得留点纪念吧?”   “嘿嘿,她肯定在黑蝴蝶家就吃过蛋糕许过愿了啊,刚刚不是还给我们看了晚餐吗,哪还差这一次。”郑婉在一旁你懂我懂地笑了声,一边接话一边帮她找蜡烛。   慕久听到这话,脸上高兴的表情一时有些维持不下去,留下一句“那你们帮忙点一下蜡烛吧”便转过身去,借拆快递的动作低下头,深深吸了几口气。   几个礼盒都不小,其中一个明显是她妈妈送的,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名牌钱包,慕久扔掉过度包装的包装盒,看了眼便把它放到桌上。   在这之后还有香水、某彩妆品牌和迪士尼联名的礼盒、某网红月饼礼盒之类的礼物,看得出是花了心思挑的。但慕久最喜欢还是一件冬季的赫奇帕奇魔法袍和一根定制魔杖,不用猜也知道是顾湘送她的。   拆礼物无论如何是会让人开心的,慕久的心情到后来也明朗了许多,等拆开包装套上魔法袍之后,蛋糕上的蜡烛也点好了,杜梦秋把附赠的高贵小皇冠捧过来给她戴上,然后示意她端着蛋糕拍张照片。   大概是美貌的作用,慕久看了眼来自艺考生的专业拍照技术后,对自己今天匆忙补好的妆容出乎意料的满意,照片里甚至能拍出她脸上的高光和眼影亮片在烛光下的闪烁,漂亮得闪闪发光。   以至于在她换了姿势、做作地闭上眼睛在蛋糕前摆出许愿的动作时,竟然也没再触景生情地觉得难过,甚至把自己今天的第二个生日愿望定得很高远:首先要顺利排好新生汇演的节目;其次要好好学习,将来从北舞毕业,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舞蹈家。   然后在她睁开眼睛,准备低头吹蜡烛的时候,张姿艺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个很大的迪士尼包装袋,嘴上还配着“当当当当”的提示音,一把塞到她手上道:“快打开看看,我们仨挖空心思给你买的生日礼物。”   慕久诧异地睁大眼睛,没想到她们俩看着这么神经大条,竟然会偷偷摸摸给她准备生日礼物,还一直憋到现在才拿出来。   于是愣了会儿才慌忙不迭地把包装袋打开,里面是夏季限定的杰拉多尼和星黛露,两只公仔都穿着夏天出行的衣服,戴着遮阳帽背着小书包,可爱得直击少女心。   慕久忍不住上手揉了两把玩偶的脑袋,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绿色小猫毛和紫色小兔毛摸起来又软又滑,她难免联想到某人的几只猫摸起来的触感。   到头来真的有点被她们的惊喜感动到,慕久一手搂着一只公仔,眼睛红红地挨个凑过去抱了她们一下,真情实感地开口:“谢谢,迪士尼公仔真的太可爱了……呜,大恩不言谢,我真的好感动哦,等你们明年生日我也会好好准备的……”   但郑婉有点被这种小姑娘家家的套路腻歪到,中途嫌弃地戳戳她的脸蛋,回:“行了知道了,你赶快吹蜡烛吧,蜡油都快滴蛋糕上了,还让不让人吃了?”   “给,马上吹蜡烛,”慕久满口答应,只不过刚凑近蛋糕,又忽然停住了动作,“不行,你们再先给我和蛋糕礼物们拍张照吧,p得美一点,我得发朋友圈显摆显摆,怎么说也是十八岁呢。”   “那你赶紧的,端着蛋糕坐椅子上去,让梦哥儿拿小台灯打个光。”张姿艺应了声,掏出手机,手把手指导她们构图。   等背景的礼盒都摆得漂漂亮亮,慕久也端着蛋糕做好表情管理拍完照后,她们晚上的这一通忙活总算告一段落,把寝室里的四张嘴都用草莓慕斯填上,最后和隔壁两个寝室的女孩子们把剩下的蛋糕瓜分完。   然后在郑婉张姿艺她们开始琢磨那些配色大胆的迪士尼公主眼影盘到底该怎么用时,慕久总算有时间打开微信,准备先跟顾湘你侬我侬地表达一下对开学礼物的喜爱之情,再发条表示自己是现充/人生赢家的朋友圈。   只不过在这之前,她没想到往常一直空空荡荡的某个头像上,突然多了条未看消息。   她原本已经peace&love的心情在看到那个刺眼的小红点时一下子受到重锤,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头像看了好半天,这才不情不愿地点进去看了眼。   可不看还好,看了就发现他只是在担心她的人身安全,让她安全到学校之后告诉他一声,估计是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大晚上哭得凄凄惨惨地回去确实挺危险。   但慕久这会儿才不想搭理他,甚至没因爱生恨把他拖进黑名单都算好的了。闷声考虑了一会儿后,先把他移除自己的微信置顶,又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最后把他的聊天框连带聊天记录都给删了,这才转头去和顾湘腻腻歪歪。   只不过到头来她的感激涕零被顾湘的一句“别逼逼了,要是真这么感动就滚去筹备爷明年的生日礼物”给打发,末了还得听她的虐狗言论:“我明天要早起上学,江澈明天要去实习,今天是我跟他假期的最后一夜,懂否??”   慕久看到这话之后拳头都硬了,片刻后回她一句“不打扰您良宵”就退出聊天页面,老老实实去发朋友圈。   只不过女孩子在这方面的心机简直是无师自通,慕久前后一共发了两条,第一条屏蔽了沈宴,配上她的生日美照和礼物,并简单附言“十八岁快乐,各位送了礼物的速来认领,我给各位磕头道谢了”。   然后把之后发的那一条设置成仅某人可见,没发自己的照片,只有点着蜡烛的蛋糕和各种礼物,并阴阳怪气地配了句:   【虽然不知道是谁送的蛋糕,但是还是非常感谢,让我也能有生日蛋糕吃[愉快]】   她发完之后就觉得自己成功报复到了某人,加上虽然没在微信回复,但沈宴只要进她朋友圈看一眼就知道她平安到学校了,也算给了他一个交代。   然后放下手机,在郑婉的呼号下去试色眼影。   --   沈宴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发的朋友圈,第一反应是诧异,没料到她今天这么生气地离开,在看到他的消息之后竟然还没把他的微信拉黑。   但这条朋友圈无论如何让他松了口气,虽然没回消息,但看样子是回学校了,还吃上了蛋糕,好像也没有很难过。   只不过这个想法产生了没一会儿,紧接着就被她随后的那句“让我也能有生日蛋糕吃”给击碎。沈宴在逐字逐句看了两遍之后,总算意识到她大概是在暗指今天晚餐时的那个蛋糕。   他记得她走的时候蛋糕就那么孤零零插着烧了一点点的蜡烛放在桌上,直到他后来收拾了餐桌,洗干净了碗,才过去拔掉蜡烛,把蛋糕原模原样地放回到冰箱的冷冻室。   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没让她吃到就已经够罪过了,扔掉会更罪过。   所以如果没有另一个人给她买的话,她真的有可能在十八岁生日这天,连蛋糕都吃不着。   但问题是……这个另一个人,到底是谁啊?   连慕久都说不知道,大概率不是亲人或者朋友,难不成他两个小时前才跟她说过“大学里这么多小男生”这样的话应验得这么快,转眼就已经有小男生在追她了吗?   沈宴想到这里,有点烦躁地轻啧了声,忽然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不欢而散的第一晚――   久妹:拥抱新生活[龇牙]   宴狗:寂寞想老婆[流泪]   【久妹老阴阳怪气了】   --   感谢在2020-09-16 21:00:00~2020-09-18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培根芝士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仰山雪 2个;培根芝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喵、肆六 10瓶;懵二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朝思慕久   慕久的朋友圈发出去没几分钟, 就收到几十个点赞和祝福,于是挨个跟送了礼的金主爸爸们用狗腿又可爱的表情包道了谢。   只不过半小时过去后,中间那个蛋糕依旧无人认领。   慕久原本没把郑婉她们的调侃放在心上, 然而这会儿时间等得越久,这种疑惑就不可避免地一点点变大, 最后打开了自己的微信列表,重点关注大学里刚认识的男生,企图从他们的朋友圈里寻找蛛丝马迹。   可问题是,她不记得自己跟其中的任何一个人提过自己的生日, 甚至有不少男生是刚从她朋友圈里得知的,跟她延迟说了句生日快乐,还发了几块钱红包助兴。   慕久皱着眉头往下翻了好几页也没找到什么结果, 直到中途有个电话弹出, 她接起来喊了句“爸”。   对面的慕航应了声,转而笑眯眯地问:“蛋糕都跟室友分完啦?”   “嗯,分完了。”慕久下意识回答。   “到的时候应该没化吧?你室友说好吃吗?”慕航又问。   “没化,挺好吃的……”慕久说到这儿,总算意识到什么, 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笨到家了,扶额问, “所以蛋糕是你送的啊?”   “不然呢,你还想哪个小男生给你送蛋糕?想得还挺美。”慕航闷笑了声,一张口就把她的小心思戳穿。   慕久听他这副自己没人要的语气,只觉得自己被羞辱到, 翻了个白眼回他:“爸,你少看不起人,你信不信我要是想, 我明天就去找男朋友。”   慕航听着,一开始还觉得看小丫头跳脚挺乐呵,只是等到开口,语气就变得严肃不少:“男什么朋友啊,你才多大年纪?现在先好好享受美好的校园生活,不是前几天才说要新生汇演么,男朋友等你大学毕业再找也来得及……再说就你大学里那些男生,我看都还嫩得很,你估计也看不上。”   “怎么就都看不上啊?你又没来我们学校看过……再说了,我都成年了,美好校园生活除了学习不就是谈恋爱么,你跟妈妈谈恋爱的时候,妈妈也才刚成年吧?”慕久反驳得有理有据。   “我跟你妈那年代跟你这年代能一样么?”慕航在电话那头哭笑不得地问了句,又道,“再说你要真想谈恋爱,我跟你隔这么远也拦不住啊,就是怕你看人没什么眼光,一听外头那些男人油嘴滑舌地哄一哄就上当了……你以后要真看上了谁,先让你妈妈帮你参考参考,她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慕久闻言皱了皱眉,听出来他的后半句不但夸了田若云,顺带还吹捧起自己来了。   可问题是,田若云看人才不准呢。   好比沈宴,她不就看走眼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也不想跟她爸这种老直男继续侃这种情感话题了,很快回:“行了行了,我没看上谁,你也别瞎操心了。总之谢谢您老今天给我送的生日蛋糕,我得去洗澡了,你也早点睡吧,都一把老骨头了。”   慕航听到最后,只能笑着骂她句小没良心,又叮嘱了几句生活作息之类的话,这才挂断电话。   只不过电话一结束,这头郑婉就开始起哄:“啧啧啧……你还没看上谁,你家黑蝴蝶要是听到这句话,估计会心碎吧?”   慕久之前没少被她调侃这件事,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免疫了,闻言只回了句“滚,谁心碎他也不会心碎”,便准备收拾洗澡要用的东西。   只不过在放下手机之前,她瞥到自己的微信未读上多了条消息,是张梓成给她发的。   虽然她基本和班上的人都加了微信,但张梓成算是为数不多的和她比较熟的男生,《长生殿》这个独舞剧目在她老师的改编之后加了两个男伴舞的角色,他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另一个伴舞,就是之前想加她微信的那个杜梦秋男朋友的室友,杨威。   所以慕久点进聊天框的时候也没怎么多想,又看对方给她发的消息中规中矩,是祝她生日快乐的,便顺手回了个“谢谢[笑脸]”,然后把他发的红包收了。   只不过不收不知道,慕久在看到红包上显示出的199.9时差点被呛到,赶紧问他:   【为什么要发这么多啊,徐波张梓成他们都只发了六块六,我收这么多不合适TUT】   对方看到后,几乎是秒回她:   【没事,庆祝生日嘛,谁让你是贵妃呢】   【再说十八岁生日意义这么重大,我要是早点知道的话,就给你准备礼物了】   【[蜡笔小新比心jpg.]】   慕久看到之后更不好意思,只是想了半天又想不出什么客套话,只好回他:   【那就谢谢啦】   【[小熊鞠躬jpg.]】   张梓成回了个“嗯”,转而又道:   【不过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明天又要出早功,你记得早点睡】   【别到时候排练又偷懒,要挨孙娘娘的训】   【拍拍猫咪头jpg.】   “……”   表情包里的猫虽然很可爱,但慕久看着看着,总觉得有点起鸡皮疙瘩。   大概是她前阵子跟某个老年钢铁直男聊多了,对话除了文艺复兴的微信自带表情就干干净净直来直往,以至于她现在对男生发的这种软萌表情包有点接受无能,总觉得这种带点暧昧意味的动图看得她不太舒服。   但表面上她只能装作无事发生,回了个“好,那我先去洗澡了”便飞快退出聊天界面。   然后一边找自己的睡衣一边问郑婉她们:“你们谁知道张梓成什么时候生日啊?”   “不知道,你问他生日干什么?”郑婉回。   “他刚刚莫名其妙给我发了两百块钱红包,我跟他也不算很熟吧,得找个机会还给他。”慕久把毛巾扔进自己的洗漱篮里,一边回答。   “哦,这张梓成无事献殷勤呐?”张姿艺在一旁来了句风凉话,手上一边捋着面膜,瓮声瓮气道,“不过才二百块钱,收了就收了呗,人家估计是想追你吧。”   “那大明湖畔的黑蝴蝶咋办,我们家久妹最近桃花有点多啊。”郑婉跟她一唱一和起来。   “黑蝴蝶不是久妹追他么,又不矛盾……”张姿艺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一张大白脸来,把手握成话筒状递给慕久,“那么问题来了,你喜欢的和喜欢你的,你选哪个?”   “我选你个头。”慕久一掌把她的手拍掉,也知道这俩人不靠谱,挎着洗漱篮“啪嗒”着拖鞋去浴室。   --   次日   沈宴早上是被闹钟吵醒的,习惯性地抬手划掉闹钟把被子拉到头顶,在床上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只不过就在惊险睡着的前一秒,他总算想起来今天早上喂猫的活又落到了他头上,因为慕久已经走了。   他一时间有被这个念头郁闷到,在被子下长叹了声,片刻后才抓抓头发坐起来,认命地套上睡衣出去发饭。   外面那三只猫让慕久照顾了七八天,乍看今天早上出来的是他,似乎还有点不习惯,相互之间喵喵地交头接耳了一番。   沈宴虽然听见了,但没怎么理它们,他今天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眼下挂着两大块青黑色,还胡子拉碴的,显然是一整晚都没睡好。   说起来也挺可笑的,他这么大一个人了,竟然会因为礼貌拒绝一个小姑娘的告白而感到良心不安,加上后来看了她发的那条朋友圈,意识到自己毁了她的十八岁生日,更是良心不安了一整夜。   尽管他也知道,拒绝并不是全部的理由,毕竟他从小到大没少拒绝过人。   主要还是因为……他这么大一个人了,竟然会对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小姑娘产生这样那样的想法,他自己也觉得挺变态的,这要比拒绝她更有负罪感。   这么想着,他手里原本给小八的冻干分量不知不觉加到了小七的粉色饭盆里,紧接着就被那只狸花猫气冲冲地打了一下手,示意他加错了。   沈宴烦躁地轻啧了声,皱着眉头把饭盆里的冻干舀了点出去,也没料到自己昨天被这事愁了大半夜还没完,今早一起来竟然就又在想。   这一来原本就不佳的心情更跌了几分,等把猫粮都打点好就冷着脸回去洗漱,之后也没再回去睡回笼觉,罕见地在早上九点就出了门。   ……   等到商场的时候,沈宴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去干什么的。虽然潜意识里知道要是慕久发现他现在才想着给她补生日礼物的话,估计会更生气。可这会儿来都来了,即使只是买个礼物放在家供着也是好的,于是漫无目的地进去逛了一圈。   他平时从来没逛过商场的这片区域,没一会儿就被那些女装彩妆香水看得眼花。加上慕久好像什么都不缺,他一连转了几层,竟然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到头来还是被四楼某扇橱窗里的高跟鞋吸引的,那些精巧得不像是给人穿的鞋子在灯光下很闪,一看就知道是慕久喜欢的类型。   以至于沈宴停下看了几眼后,难免回想起她那天跳舞时的一双赤足,或许因为那天他只敢看她的脚,印象便尤其深刻。   他还记得当时她的脚踝上系着纤细的金色足链,在转动中会掠成浮光,细白的足背亭匀、瘦长,俏生生地立在茶几上,像出水的芰荷,可偏偏脚趾又生得圆润,在桌面上踩得粉红,很可爱。   所以他直觉她穿这样纤细又亮晶晶的鞋子应该会很好看,于是稍作停顿,便推开门进去。   里边的导购乍看进来的是一个漂亮的男人,加上他的穿着打扮品味很不错,迎上来的时候就显得很热情,笑容满面地问他:“先生您好,是来给女朋友挑礼物的吗?”   沈宴闻言微微一怔,收回落在那些高跟鞋上的视线之后,摇头回答:“……不是女朋友。”   “那是给妹妹?还是年纪比较大一点的长辈?”对方又问。   “都不是,”沈宴再次摇头,后知后觉地为这种什么也不是的关系产生了一丝窘迫,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年纪不大,是给她道歉用的,昨天忘了给她买生日礼物。”   “哦……这样啊。”柜姐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估计是女孩子因为这事生气闹别扭了,到现在都还没在一起。   于是转头领他去看最近店里主推的几个款,一面问:“那先生有没有什么比较心仪的款式吗?或者生日的那个女孩子有没有哪双比较喜欢的?”   沈宴对此当然一无所知,想了想只能回答:“她很漂亮,脚也很漂亮,有什么比较推荐的吗?”   对方闻言,对这个形容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抿抿唇回了句“稍等”。片刻后拿了双白□□纱高跟鞋过来,示意他:“那您看这双怎么样,是我们现在比较热门的款,鞋型是我们经典的love85,比较纤细,能把腿型修饰得很好看。加上上面的网纱搭配小范围的亮片,比较适合年轻的女孩子,日常都可以穿。”   沈宴垂眼似懂非懂地听着,末了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导购:“不过她是学跳舞的,穿这么高的鞋子会不会不太方便?”   “学跳舞的?”对方微微一愣,紧接着就笑起来,“当然不会啊,高跟鞋是平时出门穿的,跳舞总不可能穿这样的鞋子。不过您要是担心她走路太累的话,可以买鞋跟稍微低一点的,像我拿的这一款是八点五的,还有五厘米跟六点五厘米的跟,穿起来会舒服很多。”   沈宴闻言也放心不少,轻轻“哦”了声,就听她又道:“不过不知道您那位穿的是多大码的鞋子,我们店里现在的尺码不是很全,可能会出现缺货的情况。”   他想了想,最后回答:“三十八点五,她的脚很瘦。”   这事说起来还是慕久主动告诉他的,之前国庆假他们一块儿去超市采购的时候,他想起来得给她准备双常备的拖鞋,就听她回答:“我的脚有点长,三十八点五,得买那种男士拖鞋,大的穿起来比较舒服……”   谁知道他当时竟然记住了,还能在这儿派上用场。   导购闻言点点头,很快又拿了另外一双黑色麝皮的过来,给他介绍:“三十八点五的话穿高跟鞋可以买小半码的,像这一款最近刚好打折,比平时划算很多,您觉得呢?”   只可惜沈宴第一时间并没有在听她的推销,只是看着那双过于女人味的黑色高跟鞋皱起眉头,末了颇不认同地开口:“这双会不会太成熟了?她才十八岁。”   导购再次一愣,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男人竟然是个老古板,明明他长着张……不太正经的脸蛋,张口倒跟那女孩子的爸爸似的。   但毕竟应付过不少刺头顾客,她第一时间很有经验地展出了一抹笑容,回答:“先生,十八岁已经是成年人了呀,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高跟鞋也算是女孩子长大的一个标志吧,在这个年纪送一双高跟鞋作为生日礼物是很有意义的,尤其是自己的心上人送的。”   她这一番话说完,沈宴跟着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良久后才轻轻应了句“是么”。   可问题是,她的生日已经过完了,就算高跟鞋再有意义,到现在也没有了。   更何况他也不确定自己还是不是她的心上人,说不定把这个礼物送给她的之后,还会适得其反,讨人嫌得很。   毕竟她当时就已经开始讨厌他了吧,问他为什么不早点拒绝、还骂他来者不拒什么的。   沈宴想到最后,有些自嘲地一哂。但这会儿大概是逆反心理上来了,视线从那双平平无奇的黑色高跟鞋上移开,转头看了圈这里摆着的鞋子,最后索性把目光锁定在店里那个独立的展柜上,里面是一双在灯光下亮得有点刺眼的水晶鞋。   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眼,最后确定这一双有够浮夸和成熟,应该会是她喜欢的款式,大概也足够有意义。   于是抬手指了指展柜里的那双高跟鞋,问她:“这双有合适她的尺码吗?”   导购转头看了眼,发现他指的是店里目前最贵的款式之一,想也不想回答:“有的,也有六点五厘米的中跟。这款鞋子的灵感源于灰姑娘的水晶鞋,应该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希望在十八岁的时候能收到这样的成人礼物吧……穿上水晶鞋,也算是圆了小时候的公主梦。”   沈宴微微皱眉,只觉得灰姑娘这个词很不恰当,没忍住淡声回了句:“她不是什么灰姑娘。”   明明是蜜罐里泡大的豌豆公主,连睡觉都得用蚕丝,娇气得很。   所以她不可能像灰姑娘一样受什么继母继姐的欺负,也不可能在灰里面捡豆子,更不可能要靠一双水晶鞋圆她的公主梦。   她本来就已经过得足够优渥了,因此让人不敢轻易去承诺她什么,也不敢保证拥有她并被她拥有之后,就能带给公主幸福快乐。   毕竟和她相比,他只是个普通人,一个从单亲家庭出来的、没办法像周围的朋友那样继承爸妈几十个亿的家产、需要战战兢兢在大城市奋斗的普通人,得供房贷,得买猫粮,还得赡养长辈,仅仅在物质上都够呛,更别说精神上的。   他在她面前实在自惭形秽。   所以他当时觉得,既然高攀总是辛苦的,他也并不想成为买二手房那会儿富家千金的穷男友,又何必为了一点莫名其妙的情愫大费周章,他就像原先那样和三只猫一块儿过,也挺好的。   只不过这种想法到现在才过了半天,好像就开始动摇了。   因为那好像不只一点情愫,也并不莫名其妙。那些他意想不到的种子扎得太深,到现在已经长出枝干,甚至要开出花来。   沈宴的思绪不知不觉飘得有点远,也发现自己最近的情绪因为这事变得阴晴不定,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控制。   到头来也只能意兴阑珊地迎着导购莫名其妙的眼神示意她帮忙把鞋包起来,然后拎着那双沉甸甸的、可能永远也送不出去的昂贵玩意儿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宴狗:老婆家里好有钱,养老婆好贵,我没钱,赚钱好难,我还是单身吧:)   久妹:沈宴大傻逼沈宴大傻逼沈宴大傻逼!!!!   【宴狗的思路总是如此清奇orz】 第40章 朝思慕久   周六晚上   因为职业的关系, 唐白和他老婆谢书忆在国庆没调出假期,婚礼便因此拖到国庆结束的第一个周末才举行,地点在洛杉矶, 算是他们这群华人在国外留学的大本营。   这就导致沈宴连自己的事都没来得及解决,转头已经被连人带行李打包上飞机, 要去见证他年少有为的发小的婚礼,甚至在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上都得看前排那两人碍眼地腻腻歪歪,实在让人心里堵得慌。   而婚礼仪式举行的前一晚,依照惯例, 一伙人还要熬着时差在他们上大学那会儿常去的一家酒吧办单身party。至于为什么常去,主要是因为沈宴之前在那儿打工,酒水喝起来便宜又安全。   酒吧的老板没变, 加上沈宴毕业也没多久, 几乎是刚打一个照面就认出了他,乐乐呵呵地请他喝了几个shot的龙舌兰才肯放他走,甚至还想讹他帮他打一晚碟。   沈宴本来就困得快睁不开眼,加上几年没玩碟机手生得很,对此只能婉言谢绝, 拎着玻璃杯慢腾腾回他们开的卡座那儿,没什么精神地靠着阖眼。   但烦人的是酒吧里吵也就算了, 中央空调的冷气开得还很足,生怕那些舞池里蹦迪的人跳久了热。沈宴眯了没一会儿就觉得身上的薄衬衫有点不够用,跟老年人似的闭着眼睛睡不着。   说起来也像是个笑话,他在发小的单身夜上, 竟然会在酒吧这样震耳欲聋的噪音里昏昏欲睡,却又因为怕冷睡不着,只能亮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中途甚至还有几个女孩儿主动过来搭讪, 想请他喝一杯,沈宴本来心情就糟糕,在唐白他们面前还能勉强装一装,闻言只能不耐烦地掀起眼皮,回她一句“sick as a dog, could be the influenza”,然后被对方以一句“fuck you”或者“asshole”结束对话。   然而这晚的新郎新娘大概是在医院工作久了,难得放个婚假出来玩,头一晚就兴奋得在舞池里喝高。尤其谢书忆平时一身白大褂温温柔柔的,今晚总算能释放一下自我,差点当着她结婚证上另一半的面跟一个美国老哥热吻,只可惜临门一脚时被唐白抓回去了,只能暂时到卡座上醒一醒酒。   而这头卡座上已经东倒西歪一片,除了几个伴娘,闻星驰和孟天泽毕竟也做了两年社畜,体力不比当年,加上明天要做伴郎,今晚不宜跟酒吧里认识的姑娘们去开房,只能非常唏嘘地在这儿摇头晃脑地打牌。   而在座的也就只剩沈宴是完全清醒的,只差给他一条毛毯颐养天年。   等到四个人打完第三局桥牌,沈宴理所当然地又赢了,把他们刚才拿出来抵押的手表戒指车钥匙都一一还回去,表示自己不玩了。   但就在他起身去洗手间的上一秒,闻星驰一伸胳膊搭上他的肩膀,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他身上,醉醺醺地问了句:“怎么了你,这几天大姨夫来了?结婚还不高兴啊?”   “又不是我他妈结婚,找错人了,你问唐白去。”沈宴嫌弃地别开头,尝试把他的手扯开。   “别啊,哥们看出你这两天心情不好……这不想来开导开导你么?”闻星驰不松手,大着舌头又道,“要不明天大喜事,你在婚礼上丧着个脸多不吉利啊,是吧?人几个伴娘都要被你吓着了……”   沈宴“啧”了声,刚想骂句什么,就听另一头的唐白问了句:“怎么,看你这样子是被哪家姑娘甩了搁我这儿心里不平衡啊?说来听听?”   “诶,长成沈宴这样的都能被甩,那姑娘牛逼啊!”谢书忆闻言,从他大腿上猛地抬了抬头,只不过下一秒就被他伸手摁了回去。   沈宴按按眉心,头疼地回他们:“要是喝醉了就赶紧回去,别烦,你俩明天还结不结婚了?”   “结啊,现在这不给伴郎做心理疏导么?”谢书忆摊了摊手,回。   沈宴翻了个白眼。   谁知道下一秒等来的是孟天泽递到他嘴边的酒,一言不合就使力灌了他一大口,一面吆喝:“老子就看不惯你那张死人脸,要说不出口你就喝,喝醉了嘴就能撬开了,多大人了还跟我装忧愁呢,你当你还她妈十七岁啊……”   沈宴冷不丁被呛到,喉间顿时火辣辣地发疼,但碍于边上除了酒精就是酒精,只能硬着头皮咳嗽,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   虽然是开酒吧的,但沈宴的酒量事实上不算顶尖,只是平时都止步小酌,才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错觉。   但这会儿任谁也顶不住六七个人轮番给他劝酒,等到半个小时后,就一股脑全招了。   好在他虽然醉了,口齿还是清晰的,垂着眼帘幽幽开口:“要是你们……发现自己喜欢上一小姑娘,但是她年纪太小了……你能怎么办?”   闻星驰扛不住困意地打了个哈欠,反问:“年纪小是多小?不会还在读幼儿园吧,你她妈要是个□□……我操,怪不得你之前一个正经女朋友没谈过,等着,我她妈一回国就把你押去派出所……”   沈宴听到最后,在醉意里总算反应过来踢他一脚,回:“你他妈的才□□,她前几天满十八岁了。”   闻星驰听到这话,皱起眉头足足反应了十多秒,最后打了个酒嗝,出声骂他:“那你是不是她妈的傻逼?嗝,都十八了怕个屁,再过两年都能去扯证了,还跟我搁这儿逼逼叨叨逼逼叨叨,你活她妈二十多年不会追女生?”   那头孟天泽听到这话,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仰头嗤了声:“他这个逼就是从小被惯坏了……仗着张男狐狸精的脸,哪次不是女生追他……之前我他妈看中一姑娘,谁知道冲着他来的,跟我睡了之后她妈拿我当僚机,我可去他妈的……”   这会儿卡座里不论坐着的站着的几乎都晕菜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嗯,现在好了,总算有他追不上的,我是挺喜闻乐见……”唐白在对面翘着二郎腿,一手玩着他老婆的头发,最后补充,“反正我有着落了。”   只不过他的话音落毕,沈宴脸上的表情倒变得有些古怪,片刻后哼笑了声,杯里的褐色酒液跟着轻晃:“那真不好意思,还是让你失望了……不是我追的她,前几天小姑娘跟我表白,我没答应。”   “你他妈……”闻星驰听完,眉头拧成一团,好半天后重重在他背上拍了一掌,总算屡直了舌头,“你脑子是不是哪儿缺他妈一根筋?要真缺让姓唐的给你开开刀。喜欢人家还拒绝,你他妈的是受虐狂啊?”   话说到一半,孟天泽听不耐烦,从卡座里面歪歪斜斜地出来,在撞到沈宴搁在那儿的腿时骂了句:“让开,老子去撒泡尿,听你妈听。”   沈宴揉了揉耳朵,一边让开腿,回答:“谁知道呢……当时脑子她妈不太清楚,总觉得年纪差得太大,她又没见过几个男人,要答应下来太占便宜……再说人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又不缺男生追,我银行卡里她妈才几个钱啊,怕耽误人家……”   他这番话说完,闻星驰嘴角一扯,给了他一个无话可说的酒嗝。   唐白也顺势打了个哈欠,落井下石:“行,理由挺充分……你就她妈一个人单着吧,别耽误人家了。”   沈宴闻言嗤了声,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完,酒杯放回茶几时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已经没办法用逻辑组织语言:“姓唐的,我她妈又不是你,想做医生你老子就开了家医院,想娶老婆你老婆就调去跟你一块儿上班……我要她妈要拒绝完了觉得甘心,至于现在跟你在这儿扯皮喝闷酒?早她妈去她学校给她下跪道歉了,傻逼。”   唐白听到这句,也不知道戳中了他哪个穴位,笑得在沙发上颤抖,半天都停不下来,末了回他:“你沈宴要有种就去,我他妈这辈子唯一一次下跪就是求婚,明天老子就结婚去了,你再看看你?”   “看你妈看,老子之前就没想过结婚,给我妈养完了老就得了,结你妈的婚。”沈宴冷笑,眼尾被酒气熏得艳红。   “那现在呢?啊?你不有个喜欢的了么,有了也不想结啊……”闻星驰朦朦胧胧地问着,一边伸手拍他大腿。   只不过话音落毕,刚才还吵嚷的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沈宴一时片刻没回答,只是垂眼看着面前的茶几,中途似乎被上头凌乱的酒瓶看得想吐,头一次意识到他们几个今晚竟然喝了这么多,太阳穴上的神经跟着一抽一抽地跳。   到头来才用力揉了揉鼻子,企图驱散那股酸涩的酒气,一面淡声回答:“傻逼,人家现在指不定都不搭理我了,还结婚……想你妈想的美。”   “……那倒也说不定,”闻星驰嘟囔了声,又开始哈欠连天,“得看人家有多喜欢你了……不过你拒绝那会儿都说什么了,要全是你平时那些逼话,那你她妈肯定没戏……人小姑娘后来什么反应?哭了吗,还是骂你了?”   沈宴闻言啧了声,语气带了些自嘲:“还能说什么,我让她别喜欢我了,没前途……她又这么娇气,谁听了不哭……”   唐白毕竟是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听到这话之后一代入,只觉得有点手痒:“就你他妈说的这些话,她没给你一嘴巴都算好的了……你想哪个小姑娘敢随随便便跟人表白啊,肯定是你,之前给她什么错误信号了,说到底还不他妈都怪你么……”   沈宴抿了抿唇,到这会儿早放弃挣扎了,只觉得他说得对。   只是除此之外,他对某句话一连耿耿于怀了好几天,忍不住补充:“但她不知道怎么想我的,还说我来者不拒,这点我可不认,死也总她妈得让我瞑目吧?”   闻星驰原本都困得在沙发上躺下了,但听到这句,还是第一时间笑出了声,懒洋洋回他:“那倒是,你拒绝的姑娘不说百八十个吧,一打还是有的……我记得高中最有名的那个……是叫Sherry还是Cherry来着?自称什么吉普赛女巫的后代,被你拒绝之后还往你locker里塞巫蛊娃娃,诅咒你这辈子断子绝孙来着……”   “还有这种事啊……说不定是真的呢,他不都打二十五年光棍了么……那娃娃现在在哪儿,说不定找个术士给他破了,就能追上姑娘了……”唐白比他们大几岁,当时没在一块儿上高中,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壮举,也跟着呵呵了几声。   “啧,娃娃早不在了……沈宴那个逼够狠的,拿到之后看也没看就揣垃圾桶里去了,多亏我跑去捡回来,要不还不知道上面在咒他断子绝孙呢……”闻星驰砸了咂嘴,回答。   “嗤……”沈宴都快让他的话给气笑了,也知道这群人根本不靠谱,只是为了搁这儿胡侃。   但他这会儿头实在晕得厉害,也懒得再费劲儿骂他们,免得震得自己头疼。片刻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费了点功夫才站起身,抛下一句:“姓孟的去厕所半个世纪了,待会儿找人过去看看,指不定下了药被割肾了……我先回去醒酒,明天你们要是还起得来,就婚礼上见……”   “婚礼上不见也行,我倒是更想看你去学校给人下跪……”唐白幽幽接了句。   “滚蛋。”沈宴回。   --   因为前一晚实在醉得厉害,沈宴第二天醒的时候都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好在那群人没一个清醒的,直到正午十二点才陆陆续续起床,靠着醒酒药和止疼药吊着口气,化完妆后便匆匆赶往婚礼现场。   两个医生的婚礼办得并不冗长,教堂里的结婚仪式和婚宴都在一天内完成,只是因为时差,沈宴从洛杉矶回来已经是四天之后,算算日子,已经快一个星期没见到慕久。   但刚一回来酒吧里就有一堆杂活需要他做,忙得他焦头烂额,甚至连家里的三只猫都一直等到第二天才有功夫到他妈那儿领,更别说别的什么事。   只好在转眼就到了十月十六,他还记得这天是她们学校的新生汇演,她之前特意邀请过他。   虽然现在大概率是不想邀请了,说好的赠票也没见着……   沈宴想到这里,一时苦笑,只能收回落在副驾驶的视线,上边放着他之前买的那双鞋,一面发动车子。   毕竟是她的正式演出,他事先在花店定了束花,中途路过店铺去取,最后在晚间六点抵达她的学校。   因为校内的演出部分面向大众,今晚来自校外的访客比平时要多,能看到很多家长模样的人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也有不少带着花的。   只不过沈宴捧花的样子要比一般人瞩目许多,更何况今天还穿了身正式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修长,画面漂亮得像是在拍偶像剧。   但因为他不认识路,中途停下来向一个学生询问了演出的地点,结果对方刚好也是古典舞专业的学生,一路被人热情地领到了学校礼堂,甚至因为他手上的那束花,主动问他要不要进后台。   沈宴当时犹豫了一下,尽管第一反应是想的,但他怕慕久看到自己之后不高兴,要是影响到她今晚的演出就是罪加一等,只得摇头拒绝。   对方原本还以为能在后台看到什么精彩的画面,闻言便失望地“啊”了声,想了想又提醒他:“可是我们不可以上台献花的,除非等到最后谢幕鞠躬……再说现在后台管得松,进去一下再出来没关系的,你女朋友是谁啊?”   沈宴有些无奈地弯起唇角,垂眸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黄玫瑰后,回答:“还不是女朋友,你认识一个叫慕久的女生吗,也是古典舞专业的。”   “慕久?”对方重复了一遍,旋即了然,“认识啊,她在我们系还蛮出名的,你的花是送给她的?”   沈宴点了点头,神色莫名显得有点赧然:“那你能帮我把东西带给她吗,后台我就不进去了。”   “好啊,没问题。”对方答应得很干脆。   沈宴于是把花和高跟鞋都递过去,只是中途又温声补充:“等到演出快结束的时候再给她吧,我怕太早了影响她上台。”   那个女生听到这话,差点被这语气酸到,勉强咳嗽了声,回复他:“好,我尽量。”   作者有话要说:  在兄弟面前――   宴狗:结你妈的婚,老子去下跪道歉!   在久妹面前――   宴狗:后台我就不进去了,怕影响她上台orz 第41章 朝思慕久   后台   因为今晚的第一个表演是技巧组合群舞, 慕久这会儿已经化好舞台妆,和班上的同学都换上了齐整的黑色练功服,外面还披了件长外套, 正在跟几个女生一块儿叽叽喳喳高高兴兴地叉外卖果切吃,完全看不出一个多星期前刚失恋的样子。   虽然事实上, 她在被某渣男拒绝的第一晚确实还挺伤心的,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也就算了,到头来还在凌晨三点很非主流地盯着天花板默默流泪,第二天需要以麦粒肿为借口解释自己膨大的核桃眼, 然后顶着悲伤和困意去教室练舞。   只不过这种情况持续到第三天就好了很多,因为这阵子刚好入秋,她借着失恋的由头给自己买了好多新衣服, 最后拜倒在自己镜子中的无边美貌之下, 觉得她这样的大美女为一个渣男伤心实在是不值得,就算对一般男人没有兴趣了,大可以献身崇高的舞蹈事业,没必要因此一蹶不振。   大概是她这样的想法和这阵子的魔鬼排练起了效,到头来连被她尊为孙娘娘的孙月华都忍不住对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甚至鼓励她:“你就是性子太散漫了,做任何事情都要求专注, 舞蹈更是这样。你要之前都能像现在这么刻苦,练几个月下来就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到时候我就带你去拿奖了。”   慕久当时听到这话只能嘿嘿挠头笑,虽然打心眼里觉得要让她这么练几个月等于让她去死, 但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恭敬模样,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是是是,老师您说的是, 我会好好努力的……”   所以到了今晚,慕久早就已经不拘泥于小情小爱了,揣着自己要在舞坛上崭露头角的雄心壮志,在这儿信心满满地吃芒果。   直到她听见门口那边有人起哄,中间夹杂了句惊叹:“乔曼曼,谁给你送的花啊,还jimmy choo,上流啊!”   “不是不是,不是给我的,我替人拿进来的。”乔曼曼赶紧摇头解释,从后台拥挤的人缝里费劲地穿行。   这头慕久闲着无聊,听到动静便跟人闻风而来,塑料叉子上还嵌着块哈密瓜,坐实了自己吃瓜群众的定位。   只不过瓜吃到一半,乔曼曼已经顶不住这群八卦婆娘的七嘴八舌,在瞧见她之后就跟见到了救星似的,慌忙不迭地把玫瑰花和沉甸甸的JIMMY CHOO礼品袋塞到她手上,撂下一句:“给你的给你的。”   “???”慕久诧异地一挑眉,没料到吃瓜到头来吃到自己头上,只能被动地把那块哈密瓜塞进嘴里,然后伸手抱住那堆东西。   花束还挺漂亮,是娇艳的香槟色玫瑰,带一点渐变色,慕久低头仔细看了眼后,发现里边夹着张烫金的黑色贺卡,用花体字写着“祝演出成功”。   她脑海里一时闪过好几个怀疑对象,依次是她爸、她妈、顾湘和一个前几天在路上加了她微信的学长。   谁知道乔曼曼紧接着就补充:“姐妹,你艳福不浅啊,送花的是一个长得巨帅的帅哥,人很高,桃花眼,还穿着西装,真的巨帅,现在估计去观众席了。”   慕久心头一瞬间咯噔了一下,脑海里条件反射地闪过一大串“他妈的沈宴脑子有病吧给我送花干什么存心添堵来的么神经病”的念头,一边只能迎着那些瞬间转移过来的目光搪塞地打个哈哈:“别看我啊别看我,我不知道那谁,根本不认识,估计是花店里的人吧……”   那群小姑娘听到这话,纷纷没劲地“嘁”了声,完全不相信这套说辞。慕久也没办法解释,只能在人群里战战兢兢地往她之前坐的椅子那儿走,一时间甚至有种女明星深陷丑闻被记者围堵的感觉。   只不过她嘴上说着不知道,边上的郑婉已经促狭地嘿嘿出声,在护送着她转身回化妆台时凑近她耳边问了句:“是黑蝴蝶送的吧,还挺有心啊。”   慕久闻言,不冷不热地呵呵了声,根本没法儿回答。   只不过不想要归不想要,在一群人的围观和“打开看看”的要求之下,她迫于压力把那个沉甸甸的礼盒打开看了眼,然后在瞥见里面夹着的一张贺卡时,眼疾手快地把它抽了出来,生怕沈宴在上面泄露任何有关她失恋的信息。   好在这头众人几乎都被这双上流高跟鞋上镶嵌着的满满当当的水钻和鞋头的大水晶装饰闪到了,纷纷发出“卧槽”“哇塞”之类的感叹,几乎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一直等到演出快要开始,慕久总算尴尬地应付完这些慕名前来参观水晶鞋的吃瓜群众们,最后找到机会一鼓作气地把礼盒盖上,塞回到礼品袋里,然后找了个角落把藏在外套里的贺卡拿出来偷偷看了眼。   沈宴的字并不好看,但也说不上丑,有种独属于他的潦草感觉。可偏偏他写的话完全不符合这种张扬的字体,还在过程中打了几个补丁,莫名显得低三下四的:   【这是生日礼物,我知道送得太迟了(因为前几天去洛杉矶参加婚礼了),抱歉,你别生气(演出加油)。】   可即使这样,慕久盯着看了好几遍之后,还是从这句话里看出了一肚子的火,最后回去把那张贺卡也“啪”地丢进礼品袋,在嘴上“呸呸呸呸呸呸”了一串。   沈宴这个臭渣男,偷偷摸摸送礼物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她正面道歉啊!   --   礼堂入口   沈宴原本想得挺简单的,以为看演出的票可以花钱买到,谁知道在检票处一问,被告知学校演出只接受赠票,所有观众都是免费观看。   他没料到才刚开始就被碰了一鼻子灰,正犹豫着,就听对方帮别人检完票后补充:“先生要是没有赠票的话,可以找认识的学生带你进去的,随便找一个就好了。”   沈宴一听,不用想也知道这办法行不通,慕久现在根本不待见他,只能轻咳了声回答:“抱歉,我认识的人在后台,现在应该走不开……还有别的办法可以进去吗?打扰你了。”   “别的办法啊……那您稍先等一下,”对方说着,探头看了眼礼堂内的观众席,又转回来打量了他两眼,把桌上的一张节目单递给他,道,“其实这种演出一般都坐不满的,现在里面还有不少位置,我可以直接让你进去。”   沈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接过节目单,向她礼貌地一弯唇道:“非常感谢。”   “不过,”对方再次开口,看得出来有点不好意思,“你进去之前……我能要一个你的微信吗?”   沈宴闻言,没料到自己竟然是靠男色被放进去的,下意识收回正准备往里迈的脚步,抿了抿唇后回答:“抱歉,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加别的女生她会不高兴。”   “啊?哦……”对方本来就对这种事不太熟练,遭到拒绝之后就显得更尴尬,赶紧摆摆手道,“……那没事,你快点进去吧,演出就要开始了……”   “谢谢。”沈宴松了口气,再次道谢。   礼堂里的前排基本都被坐满了,沈宴进去后随便找了个后排视野比较好的位置,然后做贼心虚地带上了口罩。   虽然在观众席上被她看到的几率很小,但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在这之后才打开刚才收到的节目单,仔细看了几眼。   毕竟是国内顶尖的舞蹈类院校,新生汇演上的节目多得像不要钱似的,足足二十一个,而这还只是古典舞专业的汇演。   慕久的节目在第九个,除了主舞之外,还有两个伴舞,名字看起来像是两个男的。   沈宴在“杨威、张梓成”这两个名字上停留了几秒后,不自觉揉了揉鼻尖,一面放下节目单。   还有男伴舞的话……他们在学校岂不是会经常排练?   ……   等到晚间六点半,有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上台开场。北舞的俊男美女很多,主持人也都是一等一的养眼,男生是一身板板正正的黑西装,女生则是金色的晚礼服,两人在明亮的打光下念完主持稿后,台下响起掌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节目太多,开场没有什么感谢主办方感谢领导的冗长流程,最多是在报幕的时候感谢指导老师,随后便有音乐响起,深红色的幕布跟着徐徐展开。   群舞类的技巧组合顾名思义,就是单纯展示新生们的舞蹈技巧的,除了极扎实的基本功,还需要突破常规的天赋,尤其像北舞这样的院校,学生们多少都是天赋流,光靠汗水在这里是完全不够用的。   台上的学生都穿着最简单的练功服,从最基础的步伐到控腿,随后是各类炫技的下腰空翻旋转,动作都做得干脆又漂亮,在台上走位基本靠飞,乍看简直像什么武侠剧现场。   沈宴对他们做的那些动作基本叫不上名号,只知道慕久是跟着后一批女生一块儿上台的,即使在这个距离下看不清五官,他还是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了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边上的那群女生跟她都差不多高,肩背也都挺得笔直,但她看起来就是最漂亮的那个,让人移不开眼。   以至于沈宴虽然全程盯着她看,但到头来也没看清她做了什么动作。只知道中途她把腿举到头顶,流畅地摸着脚尖原地转的时候,底下有叫好的声音,他听到之后也只能不明就里地跟着鼓掌。   但群舞的人实在太多,慕久出现的时长只有短短十几秒,等到女生部分的展示结束,随后就是那些身形纤长的男生。   因为生理因素,男生的手臂和腿都更长,动作的延展度和幅度也都更大,往往一套动作下来让人会眼花缭乱,甚至能有在空中停滞甚至空翻中的腰腿甩出残影的效果,动态的线条漂亮得不可思议。   沈宴看到最后已经惊叹得快要麻木,难免想到自己当时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学里小男生这么多”之类的屁话。他当时说起来轻松,哪知道舞蹈学院的男生不但多,还都自带一身功夫,既英气又侠气,体力和身板条件都很好。   所以这么一比较下来,他在这些和慕久有共同话题的专业人士面前就完全没有竞争力,甚至还比他们老好几岁,也不知道慕久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   沈宴这么想着,一时间有点怀疑人生,等到台下再响起掌声时,全体表演者们都已经重新上台,伴奏中铿锵的鼓点卡在他们干脆漂亮的定点动作上,台上的幕布随之缓缓落上。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幕布差一点合上的空档,台上的学生们都纷纷结束定点,朝两侧退场。但因为慕久的站位在最前排,走的时候便落在了最后,在主持人的串词响起时,有意无意地朝台下转头看了眼。   方向虽然没有落向他,但看得出是在找人。   沈宴的心念微动。   慕久的家人不在北城,同学又都在台上,需要放眼观众席寻找的人,除了他好像也没别人了。   所以她是收到了他的花,知道他现在就在台下吗?   很莫名其妙地,他的心跳因为这个念头的浮现落快了几拍,也没料到自己会因为她的一个小动作就受到鼓舞,简直像什么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虽然,好像确实是情窦初开。   作者有话要说:  沈・很有逼数・宴因为老婆往台下看了一眼之后就开始很没逼数地刀里找糖[狗头]   【庆功宴别着急,等宴狗在观众席上酸完就开始了】感谢在2020-09-18 21:00:00~2020-09-21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008528 61瓶;夜灯 40瓶;42333364 20瓶;哪儿来这么多如果 13瓶;momo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朝思慕久   新生汇演的流程很紧凑, 等到第九个节目开始,汇演也不过才进行了一个小时。   只是慕久这次的舞台要比他家的茶几华贵得多,贵妃的卧榻覆着层明黄的织锦, 边上还镶了一圈流苏,在舞台上的干冰中微微发光。   而身形袅娜的女子就这么半枕着发髻阖眼假寐, 从面容到姿态都应了典故里的醉颜残妆,鬓乱钗横,当是美人醉卧、海棠春睡。   她今天的发髻也隆重,高带着盛放的大红牡丹和珠钗发簪, 映着她眉心的花钿和火红的面靥,才总算是盛唐贵妃的模样。   因此等舞台上的灯光亮起,便接二连三有观众发出被惊艳到的赞叹, 昏黑的座位间很快亮起一块块手机屏幕, 在对着台上的人“咔嚓咔嚓”拍照和录像。   沈宴之前从来没有看表演拍照留念的习惯,直到和他隔了两个座位的老先生熟练地架起了长焦单反,这才跟着拿出手机,调好焦距录像。   可谁知道除了妆容和发髻之外,慕久这次跳的舞也跟上次跳给他看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还有两个侍从打扮的男伴舞。   等她慵懒地从卧榻上半跪而起时,先是用手臂的肢体动作和他们互动了一二, 之后才袅袅婷婷地起身,腰肢纤细曼妙,让那根金链粼粼束起。   只可惜贵妃酒意未消,甫一起身, 脚下便不稳地趔趄,一手扶着发髻似要倒下,紧接着就有身边的侍从伸臂将她托举起来, 过程中男人的明显紧扣着她的腰,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盈盈一握。   沈宴的眉心跟着一皱,也想起来她当时就跟他提过这支舞还有跟伴舞的互动,谁知道后面的接触更过分:慕久被托着转了一圈后,一个男伴舞放下她的足尖,另一个男伴舞则改用手臂从身后搂住她的腰,带着她在空中扫腿转了一圈,最后才让她悠悠落地。   尤其她在舞台上的表现力很好,姿态在过程中妩媚又略带挑逗,甚至在男伴舞放下她之后舒展手臂,侧过脸看了对方一眼,即使不是正面的动作,也能让人看出贵妃是如何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的。   沈宴看到这一幕时,都不敢想象自己要是被她这么看一眼会是个什么情形,一时间只觉得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酸的。   好在之后华清池沐浴那一段两个男伴舞只负责给她牵拉模仿水波的淡蓝色绸缎,没再给她来个伺候沐浴之类的动作,勉强让他的心理平衡了一些。   可谁知道紧接着的胡旋舞又有互动,慕久冲他们笑也就算了,中途还被刚刚那个已经搂过腰的再次扣着腰送力甩出去,足尖点着地面一连转出好多个轻快的圈,随后又被另一个伴舞勾住大腿抱起来,在旋转中展身,之后才一跃落上地面,引来底下的一片叫好。   《长生殿》一整个剧目的各个桥段都各有出彩和高潮之处,观众在过程中不时爆发出掌声,显然是看得入迷。大概也只有沈宴在底下五味杂陈,时不时要被那些刺眼的舞伴膈应一下,眼睁睁看着慕久带着亮闪闪腰链的细腰被托来抱去。   要知道他第一次看她跳舞的时候,连她的腰都不敢多盯,生怕冒犯到她,更别说上手去碰。   而这些跟她一起排练的男生,估计都不知道抱过多少次了。   沈宴想到这儿,都快让自己给气笑了。要是当初她表白的时候他能清醒一点,到现在都和她在一起一个多星期了,也不至于现在得偷偷摸摸地来看她的演出,甚至还得对这些叫不出名字的男伴舞大吃飞醋。   --   因为之后还有一个群舞,慕久一结束《长生殿》的表演就得马不停蹄地去卸头套跟换衣服,根本没工夫去管台下不知道藏在哪儿的沈渣男。   也是直到她的第三个节目结束,又为最后一个群舞剧目上好了妆,她总算有个喘息的工夫,从后台的主持人通道猫着腰偷渡出来,鬼鬼祟祟地躲在舞台侧方黑暗的犄角旮旯仔细搜寻某人的身影。   虽然这人今天莫名其妙地戴着口罩,但光是坐在座位上的上半身就足够突出,一般人没他这么漂亮的头肩比,慕久没一会儿就发现了他。   但气人的是看到他之后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因为潜意识里好像并不相信他真的会过来,隐隐捏着一把汗,生怕自己偷偷跑出来是多此一举,最后又要在他身上失望。   但沈宴来了,还给她送了束花,在隔了这么多天没人提醒的情况下还能记住她上大学以来的第一次登台表演……多多少少是挺让人高兴的。   只不过这个念头刚出现,慕久就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破裂了,也不知道这个渣男今天为什么要过来看她演出,还殷勤地给她送花送鞋子,明明她都没给他赠票,谁知道这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慕久这么想着,就又有了充分的理由生气,到头来扶着自己的假头套忿忿转身,懒得再管他。   ……   只不过她打死也没想到沈宴的脑回路竟然会这么异于常人,等到新生汇演的最后一个节目结束,她还特意在后台磨磨蹭蹭等了一会儿,谁知道无事发生,这人真就送完花看完节目就走了,连个屁也没放一个。   慕久一开始还不信邪,收拾完了东西还跑去礼堂看了眼,就发现里边的座位已经空空如也。一时气得快要吐血,只能忍着火气跟班上的人一块儿离开。   只不过等到这阵怨愤平复,她也意识到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生气,说白了还是对他余情未了,一旦看到他有什么风吹草动,那些被他一把火烧掉的念头就又不争气地开始蠢蠢欲动,傻子似的期待他会做什么。   会期待他最好是后悔了,意识到他当时是多么眼瞎,然后眼巴巴跑来倒追她。   然后她好马不吃回头草,很有骨气地拒绝……   只不过就算前半段成立,后半段估计也不可能发生。   毕竟她这么心软,沈宴又长得这么好看,她肯定看他一眼就放弃挣扎了。   慕久一路想到这儿,最后总算猛地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就以沈宴今天鬼鬼祟祟出现又悄无声息离开的诡异行径,她完全搞不明白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更别说这些七七八八的……   还是别再想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跟她又没关系。   --   今晚的汇演结束后有个庆功宴,是他们班班主任请客,他们班二十多个人出了校门就打车去附近一家还挺不错的烧烤店,一路上吵吵嚷嚷的,根本没让她有为情所困的机会。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班的第一次集体活动,一群人拿了一大堆烤串儿让班主任结账,中途有男生主动问她们喝什么饮料,慕久说了个豆奶,谁知道郑婉她们回答的是冰啤酒,听得她微怔,没料到在班主任眼皮子底下,她们的行事作风竟然也能这么……成人。   但他们老班对此好像并没有异议,倒显得她有点太幼稚。慕久后来在等烤串的时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啜着豆奶,就听边上接二连三响起“呲儿呲儿”开啤酒瓶的声音,难免回想起当时沈宴说的那句吃烤串配啤酒的话,于是抬肘撞了撞边上的张姿艺,示意她:“你能分我点儿吗?”   “分你啊?”张姿艺左右看了眼,发现没有一次性纸杯,便回,“算了别分了,你喝不完就给我……杨威,你给我们这儿开一瓶。”   “你酒量这么好吗?”慕久看着对面男生熟练开酒瓶的动作,忍不住问。   “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啤酒才几度啊,我又不跟人连吹十瓶。”张姿艺见怪不怪地回答,起身接过杨威递来的酒瓶,拿纸巾帮她在瓶口上擦了擦才又递给她。   慕久老实对嘴喝了口,再次被难喝到皱起鼻子。   但或许是啤酒牌子不一样,沈宴家里的那个尝起来更苦,现在这个味道就清淡许多,或多或少会更好接受。   慕久这么想着,又努力往下咽了几口。   晚间九点半正是烧烤店最忙的时候,又来了他们二十多个人,店里忙得没人手,连凉菜都是男生们自个儿进去拿的。以至于张梓成把凉拌黄瓜端到她们桌上时,就看到慕久在那儿喝中药似的一口一口抿着啤酒,他一时失笑,开口问了句:“不喝饮料吗?”   “喝的,我有这个了,”慕久抬头看他一眼,伸手指了指边上的那瓶豆奶,又道,“就是想学一学喝啤酒,看你们好像都会喝的样子……”   “还行吧,也不是很会,”张梓成不置可否地一点头,顺势在她另一旁的空位子上坐下,想了想道,“不过你要是想学的话,我们一会儿吃完夜宵可以再找个酒吧聚一聚,鸡尾酒比这个要更适合女孩子喝。”   “去酒吧吗?那我也去!”郑婉耳尖地听到这话,立马附和。   “行啊,我们班里要是想去的都去吧,刚好是第一次出来玩。”张梓成笑笑道。   “梦哥儿,那我们寝一块儿去吧,赵立跟杨威也来么?”张姿艺转头问。   “酒吧?”杜梦秋这会儿是跟她男朋友一块儿坐的,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去吧,之前排练累惨了,总得放松一下。”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刚好明天是周六么,不回学校也行……”郑婉说到中途,看了眼还在那边帮忙盯烧烤的老班,冲大家心照不宣地一笑,“啧,懂的都懂,我待会儿叫徐波一块儿来,你们有没有哪家酒吧比较推荐的?”   “去清吧吧,安静一点比较好,要不我们这么多女孩子,估计还有第一次去的。”杜梦秋的男朋友赵立开口。   “……就比如我。”慕久老老实实举手。   “你?”张梓成闻言,看了她一眼便笑起来,“也是,你前几天才过完生日,这要不是第一次去,那你不对劲。”   “诶张梓成,你够懂的啊,连慕久生日都知道?”对面的另一个男生开口调侃了句。   “啧,我们家久妹那天不发朋友圈了么,想知道的自然知道。”郑婉看热闹不嫌事大,主动又添了一把火。   张梓成闻言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片刻后还是张姿艺开口解围,道:“诶,我看点评上我们学校附近就有家挺不错的酒吧,评论还都说那儿调酒的哥哥姐姐颜值都很高来着,就去那儿吧,近一点到时候好回学校。”   “叫什么名字?我也查查。”郑婉问。   “S.Feast.名字还挺装逼,不错,挺适合我。”张姿艺回答。   “咳,咳咳咳咳……”这头慕久刚一听到这名字就被嘴里的豆奶呛到,也意识到自己失策了,她们学校边上一共就这么几家酒吧,沈宴的又是网红店,不去那儿去哪儿。   但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太晚了,等接过张梓成递给她的纸巾,就听郑婉已经完全被评论收买:“不错啊,评论说这家店老板好像很帅,店里酒也好喝,那待会儿就去那儿吧,从我们这儿打车不到十分钟,挺近的。”   “可以啊。”剩下的人基本也不在意去的是哪儿,只要有酒就行,闻言便纷纷附和。   以至于慕久听着,只能在一旁哑巴吃黄连,也不敢忤逆她们的决定,只盼着沈宴今晚看完了演出就回家撸猫去了,最好别在他的酒吧里瞎晃悠。   只不过这念头刚冒出来,她又忍不住唾弃自己这种畏畏缩缩的想法。她跟同学一块儿去酒吧聚会,凭什么还得因为他这个老男人特意挑天时地利人和。反正她成年了,花了钱就是顾客,想去就去,关他沈宴屁事。   这么想着,慕久顿时心安理得不少,把手边剩下的那瓶难喝的啤酒推给张姿艺,准备把肚子留给好喝的小甜酒。   作者有话要说:  我摊牌了,久妹真的很好哄。   【后面几章可以攒攒,免得卡着你们】 第43章 朝思慕久   然而有贼心没贼胆说的大概就是慕久这种人, 吃完烧烤到酒吧那会儿已经将近十一点,她直觉沈宴要是知道她这么晚还在外面混迹声色场所会不高兴,说不定还会告家长, 所以在进去的时候忍不住心虚地带上了口罩。   可谁知道酒吧里的调酒师她大部分都见过也就算了,这些人认人的工夫也是一绝, 之前那个看着就像海王的男调酒师在这样的光线和口罩的掩盖之下都认出了她,在她垂眼琢磨酒单的时候冷不丁问了句:“你是老板上次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吧?”   这一问吓得慕久够呛,下意识摇头否认:“不是不是……”   对方听到这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俯身把手臂搁在吧台上,问她:“怎么,偷偷溜进来怕他发现, 到现在还没成年呐?”   慕久抬头对上他揶揄的视线, 一时也装不下去了,硬着头皮回:“我成年了,干嘛要怕他发现,成年人晚上出来喝个酒不是很正常吗?”   “是,正常, ”对方认同地一点头,只是下一秒伸手扯扯她脸上的口罩, 问,“那你在酒吧里戴这玩意儿干什么?”   慕久被他一扯,条件反射地伸手捂住口罩,急得小声叫了句:“你别动你别动!我不想让他知道我今天在这儿。”   对方只好一摊手, 给了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行吧,随你, 那你想喝点什么?”   “你看着给吧,度数别太高,甜一点的……”慕久小声回答,一面克制不住地左右看了眼,问他,“沈宴今天晚上真在这儿啊?”   “嗯哼,”对面的人耸耸肩,在转身拿起泡酒的过程中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收银台的位置,“这不在那儿么?”   慕久转头看了眼,就看到沈宴这会儿正低头坐在那儿,面前有三两个正在结账的女生,身上的白衬衫估计还是今天来看她演出的那件,熨得一丝不苟,背脊挺直,即使在昏暗中也很耀眼。   但她只一瞥到就飞快把头转回来,压低声音对面前的人道:“那你千万别告诉他。”   “行吧,”对方轻应了声,把草莓和冰块放进搅拌机里打碎,倒入香槟杯,之后依次加入柠檬汁、石榴糖浆和Prosecco起泡酒,一面不着痕迹地打听,“你卡座上的那帮人,都是你大学同学?”   “嗯,今天晚上有演出,刚刚去吃了烧烤。”慕久回答,视线借着吧台的金色灯光去看那支高挑的香槟杯,粉色的酒液在咕噜咕噜上升的气泡和半只草莓的点缀下很漂亮。   调酒师闻言又点点头,把酒杯跟印着“S.Feast”LOGO的餐巾纸一块儿递出来,轻说了句:“给你调的是草莓Bellini,小姑娘晚上别在外面玩太晚,喝完了就早点回去。”   “好。”慕久接过酒杯,乖乖应了声。   只不过她当时才没想到,这个满口答应她保守秘密的调酒师完全就是个大骗子,等她一走就离开自己的吧台,到收银台那儿打小报告去了。   “八号卡座,看看有没有认识的。”说着还顺便从收银台那儿顺了颗薄荷糖。   沈宴抬了抬眼,瞥见那个他光看背影都能认出来的小姑娘后,下意识蹙眉。   然后就听一旁的人咂着薄荷糖,懒洋洋地火上浇油:“说是跟大学同学一块儿来的,年轻就是好啊。”   沈宴听到这话,索性低头看了眼电脑上的监控,卡座上的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览无余。   沙发是半弧形结构,慕久捧着酒杯回去的时候边上就是一个男的,距离隔得还挺远。然而等到另外一个男生带着酒回来,她就不得已要往里面坐,最后硬生生被卡在了两个男生中间,原本就单薄的身形顿时被衬得更瘦小。   沈宴被这画面看得轻啧了声,有点不爽。   一时都想不明白他当时怎么就挑了这么个破沙发,非得让人挨着一块坐,要遇上他们这种半生不熟的情况,估计女生坐着挺膈应,出出不去进进不来,是得换种设计了。   但这会儿不爽归不爽,又不可能真把手伸那么长去管她,只能示意边上的人:“你到时候注意一下他们那儿的单子吧,尤其是她的,别让她喝多了。”   “行嘞,”对方把嘴里的薄荷糖咬碎,走之前冲他一挤眼,道,“记得这个月给我加工资啊。”   沈宴不冷不热地横他一眼,扯起唇角回:“辞了职就给你加一月工资,想不想要?”   “那算了,我还想在这儿干到龄退休工资呢……”对方摇摇头,老实踱回自己的工位。   ……   慕久毕竟得喝东西,在看起来还挺隐蔽的半包围卡座上坐下之后就把自己的口罩给摘了。那款草莓贝里尼喝起来很清甜,只有一点白葡萄气泡的酒精味,除此之外就是复杂浓郁的果香,对她来说完全可以接受。   只不过她原本以为来酒吧就是喝点小甜酒的,谁知道等郑婉一行人回来之后,有服务生送了三排shots过来,名字是听起来就很社会很中二的b-52轰炸机,还用打火机给他们示范了一下怎么在酒上点火。   等那一排幽蓝色火焰在含着渐变酒液的子弹杯上燃起时,慕久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太嫩了,只能眼睁睁看郑婉杨威他们纷纷去拿杯子,熟练地用吸管一口饮完。   可谁叫她从小到大接收到的教育都很温和,加上她本身也不是非常特立独行的性子,根本没有那种越过成年的警戒线去做冒险的经历,对这种场合也完全不熟悉。   以至于这会儿跟这些大学同学待在一块儿时,才发现他们好像已经对这种社交游刃有余,连碰杯的动作都很老道,让她根本不敢开口问“你们怎么都这么会啊”,只能老实学着他们的动作去拿酒杯。   但杯口的透明酒液上燃着火,她怕烫着,连带握酒杯的手都怂得有点抖。中途还是张梓成看出她的窘迫,主动帮她把火盖灭,又递来一根纤细的彩色吸管。   慕久道了声谢,这个叫什么轰炸机的玩意儿刚入口时还挺温顺的,是丝滑的咖啡酒的味道,之后转为甜奶油的香醇味道。   然而就在她心里浮上“不过如此”的形容时,紧接着就被最上面的烈酒辣到舌尖,呛得她鼻尖一酸。高浓度的酒精和口腔里残留的甜腻味混合在一起,在喉咙口烧着,味道很怪。   但这会儿当着人的面又不可能吐掉,慕久只能皱紧眉头往下咽,最后还得表现出一副“不过如此”的淡然样子,免得在众人面前出丑。   谁知道这只是个开头。   能在酒吧里玩的游戏不过几样,加上这儿的四男四女除了某对小情侣之外都只做了一个多月同学,彼此之间还多少有点这样那样的想法,真心话大冒险在这种时候就显得尤其合适。   而像慕久这样的吃瓜群众,虽然没办法像张姿艺那样净给人出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和大冒险,但仗着自己对在座的人都没什么意思,吃起瓜来就格外开心,在那儿一边喝自己的草莓贝利尼一边小声起哄。   直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   “一一三,加起来五,这次是张梓成骰子最小了是吧,真心话大冒险?”杨威看了眼茶几上的骰子,开口问。   “真心话吧。”张梓成回答。   “诶诶诶,我有,”郑婉本来就爱挑事儿,意味深长地看看他再看看他边上的慕久后,清了清嗓子问,“你觉得在座的女生,谁最漂亮?”   她的问题问得叫一个刁钻,毕竟在座的就她们寝四个女生,除了慕久以外都名花有主,他答她也不是、不答更不是。   但张梓成闻言几乎没怎么想,很坦然地回了句:“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慕久。”   “?”慕久有点迷惑地歪了歪头,没料到他连水都不端一下。   然而紧接着就听他又补充:“不过这可不是我说的,她是我们男生寝室公认的系花,还听说有个寝内部打了赌,说谁追到她就得请全班吃饭来着。”   “哦――”周围的人开始起哄,把视线齐齐落到某个意外被卷进来的某人身上。   “咳咳……”但慕久着实被这话呛到,也分不清他们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只能一个劲儿地咳嗽,一面有点招架不住地摆摆手,赶紧撇清,“别看我别看我,话又不是我说的,你们找他去……”   于是就听郑婉角度刁钻地开口问:“张梓成,你都说是你们男生公认的了,那怎么叫不是你说的?你实话实说,投没投我们家久妹这票?”   “行,我认栽,”张梓成笑着摇摇头,伸手给自己罚了一杯,末了承认,“我是投了。”   这话又引来众人的嘘声,只是中途张梓成主动摇了骰子,游戏进入下一轮,才暂时把这段小高潮揭过去。   谁知道紧接着就是慕久,手黑得离谱,只摇了个一二一。   她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沉思了两秒,鉴于之前赵立在某把里面头铁地选了个大冒险就被要求到酒吧里请别的女孩子喝一杯酒,最后在杜梦秋眼皮子底下不敢轻举妄动,主动罚了三倍才渡过难关,于是慎重选择:“真心话吧。”   谁知道这话一出来,刚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杨威难得积极,主动问她:“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别扯什么友情啊,说的是那方面的。”   慕久轻轻抿唇,虽然她现在跟某人的关系怪怪的,貌似也没什么可能了,但喜不喜欢她还是清楚的,到头来轻点了点头道:“有。”   只不过这事她寝室里那几个人明明都清楚得很,听到这话后竟然还装作很激动似的在那儿瞎起哄,倒让她有点无语。   这头杨威稍稍一顿,又趁势问:“你喜欢的人现在在这里吗?”   慕久听到这话,下意识想到刚才在收银台看到的人影,老实回答:“在这里。”   只不过顿了一下,又反应过来:“不对,这是两个问题啊。”   “啧,你这么想就不对了,刚刚张梓成也两个问题,人家还主动罚了呢。”郑婉轻一耸肩,侧过脸喝了口自己那杯橙色的鸡尾酒。   “不过久妹,我有一个问题啊,”她的话音刚落,这头张姿艺便紧接着开口,过程中有意无意地扫视了一圈边上这几个男的,里边除了张梓成和杨威分明都有主了,末了匪夷所思地问她,“你喜欢的人在这儿,你确定?”   慕久直到听到这句,总算意识到她刚刚的回答有歧义,也解释了那群男生脸上古古怪怪的表情的缘由。   但问题是,她虽然知道他们误会了,又不好解释太多,毕竟自己现在跟沈宴老死不相往来,那段辛酸的暗恋往事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到头来只能含糊地回复:“你这都第三个问题了,我不会回答的,下一轮吧。”   作者有话要说:  宴狗[带上口罩]偷看老婆演出。   久妹[带上口罩]偷偷在老公的地盘上和人喝酒。   总结:要带口罩。   【虽然没存稿了,但今天还是双更吧】 第44章 朝思慕久   “……”张姿艺轻一挑眉, 给了她一个“你最好一会儿回寝室给我解释清楚”的威胁眼神,转而岔开话题,“算了算了, 总玩这个没意思,换个玩法吧, 斗地主来不来?”   “斗地主?久妹这游戏黑洞不会吧,再说我们人这儿八个人,你跟谁斗地主呢?”郑婉毕竟跟她们是室友,很快接上她们的思路, 帮忙圆场。   “那要不玩个简单的吧,一个人抽五张牌,算点数的, 具体怎么算我待会儿教你们, 点数小的四个人喝,怎么样?”徐波帮忙把桌上提供的一副扑克拆开,一边问。   “行。”郑婉没有异议,剩下的几个人也纷纷附和。   里面大概也只有慕久比较懵逼,不是很懂为什么不管玩什么游戏……最后的目的都是让人喝酒啊?   但他们刚才叫的那三排shots这会儿已经空了大半, 大都是他们主动喝的,慕久就只喝了最开始的那一杯, 倒是单点的草莓贝利尼已经见底。   杨威后来在洗牌的工夫又去叫了两打,整整二十四个亮晶晶的小杯子端上来的画面有点震撼,里边的烈酒被彩色糖浆和柠檬点缀着,在灯下很晃人。   扑克游戏一轮下来只用五分钟, 但一次就得罚一半的人。慕久到头来都还没搞清他们口中“牛牛”的规则,只知道自己三轮下来就被罚了两杯,只能捏着鼻子往下灌。   用这种子弹杯装的基本是纯烈酒, 即使用高浓度的糖浆来修饰口味,喝起来也完全不像那些气泡果酒那般温和。慕久连着两杯下去就有点上头,酒精在皮肤下烧得燥热,在这样拥挤的环境下能闷出后背一身薄汗,便没忍住把自己的外套给脱了。   她里边只是件简单的黑色打底衫,但因为很贴身,把她肩膀和腰部的线条直露地勾勒出来,这会儿挽上袖子之后,瓷白纤细的小臂在灯下莹亮得有些失真,有种一捏就碎的脆弱感。   尤其她这会儿的脸蛋已经不可避免地爬上绯红,眼睫眨得有些慢,说话的声音也变得迷蒙起来,只能傻乎乎地跟着郑婉她们吭声,像个小复读机。   到头来杜梦秋也看出她快醉了,主动提出结束这个游戏。   但剩下那些男生的酒量貌似都挺不错,玩到这里仍有些意犹未尽,加上这会儿的时间离他们预想的还早得很,便只说换个游戏。   慕久没太听清楚他们后面这段的讨论,只知道有人提议了句面对面传纸牌什么的,然后有人附和:“我知道我知道,《独领风骚》看过没,里面就有玩这个,有个镜头我记了好久来着……”   之后又有人说:“不过我记得那部电影里是真亲上了啊,虽然没有感情线……所以在座非单身的同志们加把劲好吧,让我也馋馋,嘿嘿……”   听那语气,估计是张姿艺,最后的“嘿嘿”很有她的精髓。   然而等慕久从困意和酒精当中清醒过来一点时,看到的就是徐波和郑婉在接吻的场面,原本要用嘴来传的扑克牌早不知道丢哪去了,耳边全是这群人起哄的声响。   她几乎没看过人当着她的面接吻,被这场面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飞快眨眨眼便挪开视线,加上这会儿被酒喝得又热又渴,只想起身去找杯冰水来醒醒酒。   只不过才站起身,就被人伸手抓住小臂,硬生生扯了回去,慕久下意识转头看了眼,却没发现是谁,只能老实坐回去,愣愣地抬眼去看游戏的进行。   那会儿郑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和她男朋友的亲吻,涂着樱桃红指甲的纤细手指抓着纸牌印上她的唇,然后倾身递给她边上的杨威。   两人几乎是真的亲到了,除了隔了张纸牌之外,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暧昧。   尤其在郑婉的正牌男友在场的情况下,边上起哄一片。   但好在他们好像对这个游戏很熟练,两人在纸牌上停顿的时间很短,慕久甚至都没看清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杨威已经把纸牌接走了。   等再转过来的时候,纸牌背面有郑婉留下来的唇印,是湿润的正红色。   慕久一时间只顾着看那个唇印了,等到杨威换了另一张扑克牌,轻喊了声她的名字后,她才反应过来游戏轮到了自己。   但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动作,酒精把大脑麻痹得几近无感,只能抬起头,眼睁睁看着他缓慢带着纸牌靠近。   直到某一刻,纸牌上的红色方块二和他的五官在她眼底放大到一种几乎骇人的地步,才让她整个人激灵了一下,下意识把头往后仰。   对方似乎也为她的动作愣了一下,又或许只是她眼花,纸牌在她躲避的过程中掉了下来,打着旋往下落,正面的红白和背面的蓝色交织成让人眼花缭乱的色谱。   可怪异的是,等她再回过神时,发现面前的男生不但没有远离,反而在低头向她靠近,仿佛没看见纸牌已经掉了。   她直觉这样出了错,可一时半会儿组织不出语言,直到他差一点碰到自己,才像从梦中惊醒一般别过了头,心脏与此同时跳得飞快,一帧一帧敲在她的神经上。   但对面的人出于惯性还是亲了下来,慕久在那一瞬间能闻到酒精的味道,不知道是他身上的还是自己身上的,脸颊也在过程中蹭到一片温热,大约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   她出于本能的恶感,补救般地又往后退了一大截。偏偏脸上残存的触感还在叫嚣着,整个人都羞恼得发烫,没忍住当着对方的面用力地伸手擦了擦脸颊,身上好像要烧起来,口干舌燥得厉害。   也是直到这会儿,慕久总算想起自己刚才明明要去找水喝的,只是还没等她有动作,已经有人扯住她的手臂,往她手里塞了一杯东西,声音落在耳边很模糊,像溺时灌进耳腔的水:“刚刚那次没成功啊……要罚……你跟杨威一人一杯……”   她急于脱身,有些不耐地接过酒杯一口喝完了,烈酒的灼烧感到现在反而成了麻木,她除了舌尖上满眼的苦涩和身上闷出来的汗液之外什么也感受不到。   但过分的是即使她喝完了这杯,那群人也不让她走,过程中肩膀被人推了一把,又有另一个人往她手里递了张扑克牌,示意:“还没结束啊,你得把牌传给张梓成啊……”   耳边的音乐似乎到了高潮,差点压过这句提醒,或许是因为鼓点太密,慕久胃里的酒精也跟着躁动,让人觉得恶心,几乎要吐出来。   以至于她伸手拿牌的动作已经有点不稳,但好在她本来也不想再继续,纸牌表面的塑封碰到嘴唇的触感带一点油滑,并不舒服,加上她不得要领,才刚把手松开,扑克就跟着滑落了。   边上传来喝倒彩的声响,还有人要求她再来一遍。   慕久摇摇头,大概现在脑子里都是水,光是晃起来就很晕,一面在茶几上摸索着找到一只子弹杯,抬头把里面金色的酒液饮尽后“啪”一声放回去,然后去找第二杯:“不、不来了……我罚两杯吧……”   有人给她叫好,顺势在她手里填入沁凉的酒杯。   慕久接过,抬头晃晃悠悠地又喝完了。   只是等把杯子放下后,或许是因为店里的音响刚好切了一首轻柔的歌,总觉得耳边比刚才要安静许多,连那些嘈杂的人声也淡下不少。   她觉得自己好受了些,刚才过于沉重的鼓点把她的心脏都压得砰砰直跳,快要突破薄薄的肋骨跳出来,只是还没等心跳恢复,她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在喊她,语气很生硬:   “慕久。”   她忍不住皱起眉头,总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一面抬头看了眼。   他太高了,在这个角度下看起来很费力,需要一个劲地仰头,身上的白衬衫被光线打成暖色,高挺眉骨下的阴影几乎遮住他的那双桃花眼,只剩纤长的眼睫。   虽然醉得有点不清醒了,但谁叫他是沈宴,慕久没一会儿就认了出来。   可他明明生得这么好看,偏偏这时候的脸色很不好,嘴唇紧抿着,高挺的鼻梁上拧出一个隽秀的“川”字,她一时想不通怎么会有人连皱眉都这么好看,没忍住伸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沈宴原本的一肚子火在瞥见她朦胧的视线后顿时烧得更烈,深吸了一口气后,嗓音听起来比刚才还要冷:“起来,跟我走。”   “……啊?”慕久愣了一下,只是紧接着就分辨出他语气里命令的成分,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凶,明明他们――   她的思绪落在这儿卡了一下,之后总算清醒了些,从混沌的思绪里打捞出了一些前因后果。   明明她今天出来喝酒不想让他发现的……谁知道他竟然发现了。   可问题是,就算抓到她在酒吧里喝酒,他又不是她的谁,凭什么这么凶地叫她起来,还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啊……   更何况她晚上还生着气呢,他见面之后没道歉也就算了,竟然还凶她……?   慕久想到这里就不高兴了,皱着眉歪了歪脑袋后,总算从嘴里蹦出来两个字:“不要。”   她才不要理他,也不要他管。   沈宴听到她字正腔圆的“不要”两个字后,一时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眼神显而易见地变得冽厉,看着她问:“你说什么?”   慕久本来就觉得很烦了,谁知道他还要再问一遍,加上也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不管不顾地冲他撒了一通气:“我说不要!不要不要!”   沈宴冷眼看她这副在耍酒疯的样子,克制地抿了抿嘴唇,只是到头来还是让她气得冷笑了声。   片刻后侧过脸,垂下眼皮去看坐在她身边的几个人,轻说了句:“抱歉,让一下好吗?”   他今晚的样子有点可怕,即使是在寝室里经常调侃到的人,郑婉和张姿艺在他出现之后也下意识闭上了嘴,根本不敢开口搭话,只能噤若寒蝉地看着他和某个喝晕了的慕久对峙。这会儿一听他在对她们说话,郑婉愣了一下后便赶紧催促坐在最外边的徐波站起身,从里面的座位上出来。   至于杨威,虽然不清楚他是谁,但看样子是慕久认识的人,在瞥见他强忍着没发火的眼神后,下意识起身让开了位置。   毕竟沈宴的年纪比他们都大,不放在一块儿时还看不出来,但等到这会儿碰面,气场总归压这些初出茅庐的小朋友们一头。   等到慕久边上的障碍被扫清,沈宴才走近俯身扣住她的手腕,想把人从位置上带走。   他这会儿黑着脸的样子实在看得人害怕,慕久在过程中想躲,可无奈身后根本没有退路,他的力气又比她大得多,随手一捉就把她整个从沙发上扯了起来,差点让茶几下的桌脚绊倒。   但就在她被磕磕绊绊带走的下一秒,张梓成没忍住站了起来,抬臂拦在她身前,像是看不懂局面似的温声问了句:“你去哪儿?”   慕久被迫停下脚步,思绪已经混沌一片,但直觉这事跟他没关系,只是懵懂地抬头看着他。   沈宴转过头,在看清他的脸之后眯起眸子,一面不自觉捏紧慕久的手腕,想把她傻乎乎支棱着的脑袋给转过来。   张梓成收到他不善的目光后只是笑笑,尽量礼貌地开口:“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沈宴闻言低哂,喉结微微向下滚动一二,或许是被戳到了痛处,一时竟然没办法做出合适的回答。   尤其在她身边有一大群对她虎视眈眈的男生的情况下,自己这种没名没分的状态确实让人恼火。   但片刻后他只是弯起唇角,毫不失态地开口告诉他:“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她的远方亲戚,现在带她去醒酒,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张梓成微怔,原本还以为他会回答“男朋友”之类的话,这一来就能把问题抛给慕久,要是她否认的话,之后事情就好办了。   可谁知道这人的身份虽然不痛不痒,偏偏又很冠冕堂皇,倒让人一时间没办法驳倒,只能眼睁睁看他奚弄般的又看了自己一眼,转身把人带走。   ……   刚好是周五晚上,酒吧里的人很多,沈宴怕她走散了,扣着她手腕的指节在人流中一点点收紧,几乎硌着她的腕骨。   慕久只能被扯着往前走,手腕原本在卡座那儿就被捏得有些疼,谁知道他这会儿不但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还越握越紧了,当下气得她眼睛都湿了,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去挠他的手臂,一边小声骂:“沈宴,你有什么毛病啊!疼死了!”   沈宴的火气暂时被她的最后一句压下来不少,只能耐着性子放慢脚步,低头问她:“哪儿疼?胃疼了?”   慕久是属于那种不经哄的体质,他这会儿的语气突然温和不少,鼻子一下子就像开了瓶盖的碳酸饮料,一个劲儿地往外冒酸溜溜的气体,原本被酒精融得绵软的嗓音也掺满了委屈:“手疼,你别再抓着我了……”   沈宴这才反应过来,稍稍松开手指,在推开休息室的门后借着明亮的灯光垂眸看了眼,才发现她纤细的手腕上被他箍出一圈指痕,在皮肤上鲜红得有些刺目。   他下意识用指腹在那些痕迹上揉了揉,仿佛这样就能把印子揉散,但果然无济于事。   一时间难免有些懊恼,松开手低声对她说了句“抱歉”,然后示意她到里面的沙发上坐。   慕久轻吸了吸鼻子,休息室里的味道很干净,那扇玻璃门又隔绝了大部分噪音,让她舒服了不少。   一时间也忘了刚才还准备骂他,老实到沙发那儿坐下,没坐一会儿又顺势躺了下来,在扶手上枕着头闭上眼睛。   沈宴看她这副醉得没边的样子,没好气地看她一眼,重新推门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FBI warning:久妹行为,请勿模仿!   【虽然饮酒是成年人的自由与权力,但自身安全要放在第一位,不建议在外过量饮酒,即使是在亲友的陪同下*】   【如遇到让你感到不舒适的社交行为,要勇敢say no】 第45章 朝思慕久   等再回来时, 沈宴手里端了杯水,还拿了条用来冰敷的毛巾,走近在她身前蹲下后, 把冰凉的玻璃杯递给她。   慕久接过之后,渴极地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 大脑被物理降温了之后,连带着整个人都清醒了些。   片刻后才感觉到他又重新握住了自己的手,垂下眼睫看他把冰毛巾缠在那截泛红的手腕上,冻得她忍不住轻嘶了声, 又没办法缩回手,只能任他握着。   沈宴帮她敷了一会儿后,又把毛巾换了个面, 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她。   那双眼睛在灯下很亮, 乌黑的睫毛映着瞳仁的光,几乎要让人溺进去,可偏偏神情又成了刚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说话的语气也很沉:“知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喝了多少?”   他原本在看她被哄着一杯一杯喝烈酒的时候就有点沉不住气,偏偏小姑娘又单纯, 明明是觉得不舒服的,又碍于面子那儿傻乎乎地冲人笑, 看得人心里发燥。   但这也就算了,这群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之后竟然还玩起了什么纸牌游戏,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坐她边上的那人在费尽心思地占她便宜,几次三番扯着她不让走也就算了, 甚至还想强吻她。   沈宴在监控里看到这幕的时候就快气疯了,也没工夫去想横插一脚会不会惹她生厌,丢下手头的事就往她的卡座那儿走。   谁知道前脚刚赶到, 后脚就看她慌忙不迭地又喝了两杯,生怕被他捉住的时候还不够醉,顿时看得他更火大。   这头慕久的嘴角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就耷拉下来,也感觉出来他在冲她发火,偏偏她在这方面又吃软不吃硬,片刻后便来了底气,拒不认错地睁大眼睛瞪回去,一字一句地回他:“不、知、道!”   沈宴被她这副样子看得牙痒痒,伸手用力弹了一下她热乎乎的额头,只能忍着想把她那群狐朋狗友也抓来一块儿教训的冲动,一条一条把罪状掰碎了给她听:“刚开始喝的那杯贝利尼也就算了,就十多度,不痛不痒的,庆祝一下也好。后边那几个shot你知道有多少烈?连我都喝不了几杯,你倒好,一连喝六个,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酒量?还跟人玩什么纸牌,够能耐啊你?你知道人家在酒吧把你灌醉之后想做什么?就你这么小胳膊小腿的,到时候反抗得了?”   他一口气列举了一大堆她的错处,然而说到最后,就看她这个醉鬼鼓着脸瞪着自己,看样子还挺不服气,语气顿时变得更凶:“愣着干什么,把水喝了,醒醒脑子。”   “我不喝!”慕久这会儿的脑子已经接近宕机,闻言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尤其他这会儿在冲她生气,莫名其妙就把她也拱出了一肚子火,一时也来不及想他怎么连自己喝几杯酒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嘴里颠三倒四地反驳他:“我喝酒关你什么事!谁还不是个成、年人啊……我想怎么喝酒就怎么喝!喝吐了也跟你没关系!再说你不是让、我跟小男生处吗?我不正处着么,谁要你来管了!”   沈宴深吸了一口气,也知道她这会儿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只能忍着火气站起身,到办公桌后去给她找醒酒药,一面冷声开口:“慕久,你妈妈之前嘱咐我好好看着你,你能让人省点心吗?”   慕久听她竟然敢拿她妈妈来压她,气得跟被拔了毛的猫似的,扔掉手上的毛巾顶着沉重的脑子从沙发上跳起来,企图伸手打他。   只不过这会儿实在控制不好平衡,伸手扑了个空也就算了,还控制不住自己的上半身,只能直挺挺地往他背上栽。   好在沈宴及时转身接住了她,无可奈何地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好。   慕久在过程中迷蒙地瞥见他的鞋,于是抓住机会,当着他的面用力踩了他一脚解气,一边总算续上刚才正在吵的架,在他身前挥拳乱打:“滚开!你算个屁,我跟你有个屁的关系,你管我省不省心!我偏要喝酒!”   沈宴没料到她不但没因此安分下来,还趁机反咬自己一口,加上他今天的脾气本来就不算好,脸色跟着一点点沉下来,最后不耐地伸手箍住她动个不停的手臂,微微收紧掌心,直到她停下来为止。   尤其她这会儿虽然说的是醉话,却能做到每一句都能精准打中他的命门,沈宴没忍住想到刚才那个一脸防备地挡在她身前的男生,能那么理直气壮地质问他是她的什么人,他却无言以对,连个正儿八经去触碰她的理由都没有。   所以等再低头看向她的时候,他眼底的神色有些复杂,落在她手臂上的手指也不自觉收得更紧,声线微哑地问:“那什么关系能管得了你?男朋友吗?”   慕久的手臂被他箍得生疼,泪腺在酒精的摧残下也脆弱得一触即发,但就在她眼泪即将越狱而出的上一秒,她还是为“男朋友”三个字愣了一下神,下意识抬头盯着他。   只不过那些异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她看了他一会儿后便皱起眉,试图挣开他的手掌,却无论如何都挣不开,反而因为她的挣扎越握越紧了,几乎要把她的骨头给捏碎了。   慕久光是想到自己的手断掉这个可能就怕得要命,眼泪跟着夺眶而出,只能开口求饶:“沈宴,你别抓着我了,疼死了……你是不是神经病啊……”   沈宴闻言,下意识松开手。他本来就最受不了女孩子这套,更何况她一哭就眼睛鼻子通红,嗓音又软得过分,怎么看怎么可怜。   一时间只能努力认清她喝醉了的事实,即使再想把话说明白、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尝试跟她讲道理,没什么用。   长叹了口气后,他伸手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帮她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那么多眼泪擦掉,一边伸手轻轻拍她的后背,放软嗓音安慰:“对不起,是我的问题,不应该情绪这么激动的……你别哭了,不会再抓着你了。”   可谁知道慕久现在又不吃这套了,刚一解放双手就不依不饶地伸爪挠他,要把刚才的债都讨回来,一面开始不讲道理地揪着一个点无差别扫射:“你凭什么管我哭不哭,我偏要哭!我要是忍得住、我早就不哭了,还用你说!还有什么……男朋友,男朋友算什么东西,男朋友也管不了我!更别说你,你算什么东西,你更管不了我!”   沈宴对此只是沉默,直到她说到无话可说了,才低低叹了口气,到桌子里找了两颗醒酒药,和水杯一块儿递给她,没什么脾气地哄着:“乖,先吃药,有什么话等你酒醒了再说。”   “我不吃!我又没醉,为什么要醒酒?我也不想跟你说话了,我要走了……”慕久伸手推了他一把,差点把那杯水弄撒,然后晕晕乎乎地开始找门。   沈宴头疼地把水杯和醒酒药都放回去,伸手拉住她,问:“那你想去哪儿,我送你回学校?”   “走开,你走开!”慕久尝试甩开他的手,但使不上力气,到头来恼火得跳脚,抬头看着他骂,“沈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你之前拒绝就算了,现在我又没主动招你惹你,你干嘛还来缠着我,我惹不起行了吧!”   沈宴被她的话得微怔,只能仔细端详她现在这副样子。   他有一瞬间甚至觉得她没喝醉,因为刚刚那番话的逻辑很清晰,很像是她的心里话。   毕竟是他先拒绝了她,现在又在这儿对她指手画脚,确实是他的问题。   这头慕久听他不吭声,顿时觉得自己更有道理了,继续跟他小嘴叭叭:“本来、我本来都已经不想你了,你干嘛今天跑我们学校来给我送花啊?还送什么礼物,我才不要呢!我一收到,就、把它丢垃圾桶里去了……我讨厌死你了,不声不响跑过来,来了又不说话,谁知道你要干什么!还害我胡思乱想……你就是个神经病!”   沈宴安静地听着,也知道她发泄的都是她真实的情绪,一面抬手抚了抚她乱掉的头发,就发现小姑娘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又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掉。   慕久在他的碰触下一个劲儿地左右扭头,想躲开拨得人发痒的纸巾,她这会儿的脸色已经绯红,上下睫毛也醉得直打架,偏偏嘴唇稚气地撅着,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沈宴看到最后,没忍住感叹了句:“喝醉了就一个劲地骂我……真有这么生气啊?”   不过也好,生气就代表还是在意的,甚至可以简单理解为,还是喜欢他的。   慕久从鼻尖重重哼了声,不客气地把他的手落在自己额头上的打掉。   沈宴也不勉强,把纸巾放到一旁后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喃声问:“那就算我知道错了,也不行么?”   声音很温和,带着几分诱哄。   慕久的眉头一皱,片刻后嘟囔了句:“你知道错了?”一副不相信他的样子。   沈宴被她的反应逗笑,点头应了声“嗯”。   “那你错哪儿了?”慕久问。   “错在没早点想明白……你告白的时候不应该拒绝你的,害你不高兴了,”沈宴一五一十地回答,顿了顿又补充,“但我今天不是故意缠着你的……本来想等你演出结束了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你表白,谁知道你今天自己送上门也就算了,还被灌成这样……”   说到最后,没忍住又掐了一把她的脸当做教训,小姑娘看着不显肉,但脸颊捏起来软软的,手感很好。   慕久的脑袋到这会儿已经完全成了浆糊,只能靠他的语气分辨出应该是句好话,于是咂咂嘴,悻悻回了句:“哦,知道错了啊……”   沈宴早知道自己这番话是在对牛弹琴,但预先在她面前排练一遍也是好的,一边重新伸手去拿桌上的醒酒药,示意她:“头还晕不晕?”   “……晕。”慕久的嘴角跟着挂下来,再次变得不高兴。   “那吃药好不好?吃了药就不晕了。”沈宴把解酒胶囊往她嘴边递了递。   “哦。”慕久吱了声,张嘴叼走他指尖捏着的那颗胶囊。   但因为控制不好分寸,沈宴能感觉到她落在自己指腹上的温热湿意,柔软的舌尖蜻蜓点水般蹭过指尖,混合着手背上她轻软扑上的呼吸,搅得他的呼吸也乱了一拍,喉间跟着发紧。   喝醉之后解酒已经有点亡羊补牢的意味,沈宴只能暂时压下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冲动,又喂她吃了三颗胶囊,最后让她把剩下的半杯水喝掉。   大概是刚才那通又打又骂的忙活耗费了她太多的体力,慕久这会儿已经安分下来,听话得简直像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看得人有些后怕。   沈宴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只是叹气,到衣架那儿取下外套穿上,然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唠叨她:“今天就算了,下次别再出来喝成这样了,就算是跟室友出来也不靠谱……你长得就跟小肥羊似的,在这种地方喝醉,你知道有多危险?”   “……”慕久没搭理他,只是耷拉着眼睫等着。   沈宴也不恼,继续跟她跨频对话:“还有那些弱智游戏,全是找出来占人便宜用的,你要不想占人便宜,就会被别人占便宜,这道理懂不懂?”   慕久撇撇嘴,驴唇不对马嘴地回了句:“你快一点!我要回家了!早上九点钟的机票!要赶不上了!”   “我在教你不喜欢就拒绝,你在说什么东西……笨死了。”沈宴收完东西,走近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没好气地开口。   但慕久没理他。   沈宴只好转回话题,伸手推开门,一边还得好言好语地问:“行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你想回哪儿?回宿舍还是回我家?”   慕久的嘴巴一翘,想也不想告诉他:“我要回家!”   沈宴闻言看她一眼,虽然知道她说的跟自己说的不是同一个家,但去他家总比在寝室方便,要是半夜起来吐了,他好歹还能看着点。   于是轻点了点头,厚颜应了下来:“行,那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天久妹清醒之后:¥%……&*……(小学生脏话)   【看文案以为是激情battle,其实只是小学生单方面和老男人干架:)】   【如果评论多多码字也会快快(yue),懂我意思?】 第46章 朝思慕久   只不过临走之前, 慕久又扯着他碎碎念了几句“郑婉呢,她们怎么还没回来啊……不会喝破产了吧……她们酒量真的好好哦,好羡慕……”之类的话, 以至于沈宴抱着不想让自己的酒吧摊上事儿的念头,到她们的卡座那儿表示要送她们回学校。   那群男生估计也没料到这不速之客把慕久拐走也就算了, 现在竟然还多管闲事地要把她们的女朋友也给打包送走,当下估计都气得不知道该怎么骂他比较好,只能憋着一肚子火去听女生们的意见。   但郑婉和张姿艺的八卦之火在看着慕久老老实实让黑蝴蝶拉着手回来的第一时间就熊熊燃烧,加上现在已经过了半夜, 路上挺难叫车的,有个靠谱的顺风车搭也挺好,便纷纷点头同意。   沈宴这会儿只想快点拎着自家的笨蛋回家, 也懒得管那群男生怎么想, 只冲他们丢下一句:“她们我先带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今晚我请,不用买单了。”   慕久听到这话,下意识抬了抬头, 问他:“为什么你请?贵吗?”   一副守财奴模样。   沈宴被她看得轻笑,但没回答她的问题, 只是伸手拍拍她的脑袋,一面示意那三个女生:“走吧。”   “好嘞。”张姿艺飞快起身,顺手把慕久丢在那儿的外套拎起来,连着茶几底下塞着的那个Jimmy Choo礼盒一块儿递到他手上。   沈宴接过之后看了一眼, 莫名想到她刚刚才说过的那句趾高气昂的“早就丢垃圾桶了”,再次失笑。   这头杜梦秋也跟她男朋友道别完,又对他说了句“谢谢”, 这才跟着一块儿去停车场。   慕久坐上副驾驶之后,几乎沾上块能枕头的位置就闭上了眼睛,看样子是困极了。   沈宴只好俯身,伸手帮她扯过安全带来系上,然后发动车子。   一路上都挺安静,他并没有什么想跟她室友聊天的意愿,倒是其中的两个女生唧唧喳喳的,在后座很兴奋地对他搭话:   “那个……我们经常听慕久提到你的,没想到你是开酒吧的啊……”   沈宴轻“嗯”了声,只是顿了顿想到什么,才补充:“你们以后要是想喝酒的话,都可以来我这儿,就是慕久的酒量不太行,嘴又笨,你们得多看着她一点。”   “好好好……”张姿艺也听出他话里的潜台词,满口答应下来,转而又问,“那今晚汇演你是不是也来了,那束花和鞋子是你送的吧?”   “嗯……”沈宴又应了声,轻揉揉眉骨后,伸手放了支歌,又把音量调到最低,试图借此暗示她们不要再说话了。   但她们这会儿也有点醉了,不但没听懂他的意思,甚至更加兴奋,扒着座椅靠背探出脑袋来问他:“那你跟我们久妹在一起了吗?她很喜欢你的!”   沈宴头疼地叹了一口气,只回答:“你们到时候问她吧。”   “什么意思?”郑婉没听懂,一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嗓门,大声问他,“那你喜欢我们久妹吗?她这么漂亮,我们学校很多人追的。”   “很多人追?”沈宴轻咬着这几个字,片刻后侧目看她一眼,轻飘飘问了句:“都有谁在追她?”   “嗯……像刚才的张梓成啊杨威啊……都对她有意思吧?”郑婉说着,不确定地看了眼张姿艺。   张姿艺见状反应了一会儿,之后才大着舌头接上:“肯定吧,他俩经常跟久妹一块儿排练的,张梓成生日不还给她发红包么……还有今天那个《长生殿》你看了吧,他俩就是那俩伴舞……”   “这样啊,”沈宴不置可否地一点头,又继续套话,“那还有呢?”   “还有的……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她也不会跟我们说太多吧,之前张口闭口都是黑蝴蝶比较多……不过我们跟她一块儿去食堂,老有人找她要微信的,男生之间还会打赌谁追到她就请客吃饭……谁叫我们久妹是系花……哦,还有,久妹之前还上过北城各大高校的表白墙来着,很多人喜欢的……”张姿艺老老实实地把她的底透光。   “好,知道了,”沈宴再次点头,只是沉默片刻后,忍不住问,“黑蝴蝶是什么东西,是个人吗?”   “啊?”张姿艺懵了一下,想了半天后总算反应过来,“黑蝴蝶就是你啊……那天久妹晚上生病,你来接她,穿了件黑衬衫……”   “嗯,那就好。”沈宴松了口气,虽然搞不太懂这些小女生都是怎么给人起绰号的,但好在不是别人。   “诶,那你还没回答问题呢,你喜欢久妹吗?”郑婉再次用她的大嗓门插上话。   但沈宴没回答,只是伸手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们副驾驶上已经在轻轻打鼾的某人:“嘘,她睡着了。”   “哦哦……”这俩喝醉的呆头鹅也玩不过他这种老奸巨猾的狐狸,闻言便老老实实安静下来。   ……   十五分钟后,车子抵达学校。   车锁解开时有“咔嚓”一声动静,随后便是后座车门打开的声音,在深夜空旷的马路上显得很清晰。   副驾驶上原本喝得不省人事的某人在听到之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惊醒了,紧接着便一个劲儿地伸手拍驾驶座的某人,皱着眉头难受地呢喃:“我……呕……胃里难受……想吐……”   沈宴会意,替她解开安全带,一面打开自己的车门下车,从储物箱里抽了两张清洁袋出来后,扶着她从副驾驶上下来。   他因为工作的缘故,在上大学跟刚毕业那会儿经常会在半夜接到闻星驰他们的电话,得去某某酒吧把喝成一滩烂泥这堆人帮忙运上车,也免不了得在车里备点清洁袋,以防自己的车子遭殃。   慕久今晚吃了夜宵又去喝酒,胃里咕噜咕噜涨得乱七八糟,这会儿在车上晃荡了十多分钟就有点受不了,险些在下车的时候吐到沈宴身上。   但因为身上存在着的某些神奇的包袱,她还是拼命忍住了,直到他把她带到路旁的垃圾桶边上,展开防水纸袋递到她嘴边,轻说了句“吐吧”,才抓过袋子背对着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   郑婉她们这会儿也都醉醺醺地相互搀扶着下了车,大概也只有杜梦秋清醒一些,在看到他们那儿的动静后走近问了句:“怎么了,慕久吐了吗?”   沈宴手上正慢慢地给慕久拍背,闻言转头看她一眼,道:“你先帮我看着她一会儿,我去车上给她拿瓶水。”   杜梦秋应了声好。   这头慕久弯着腰,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了,眼泪鼻涕一块儿往外冲,胃里也酸水横流,中途把第一个纸袋丢进垃圾桶,紧接着又吐了一轮才勉强止住。   等沈宴带着纸巾和矿泉水回来的时候,先是帮她把脸擦干净了,又让她用水漱了漱口,一面提醒边上站着的那个女生:“时间不早了,你们快回去吧,这里我看着就行了。”   “嗯,好,”杜梦秋答应下来,走开几步后又冲他们挥挥手,“那你们路上小心。”   沈宴看到后轻点了点头,伸手帮慕久把用过的纸巾丢进垃圾桶,没再接话。   那边在冷风里观望已久的郑婉看到杜梦秋回来之后,开口问她:“咋回事儿啊……久妹吐啦?”   “嗯,”杜梦秋应了声,又道,“下次别让她喝这么多了,久妹酒量不太好。”   “唔……那谁知道啊……”郑婉吱了声,跟她们几个相互扶持着钻进学校小门,片刻后又道,“不过黑蝴蝶竟然是开酒吧的……真他妈帅,搞得我都对他有滤镜了……”   张姿艺闻言,响亮地“啧”了声,回:“何止啊,尼玛久妹也是爽,喝醉了还有个帅哥服侍她……黑蝴蝶真尼玛好男人啊……”   “诶……说到男人……老娘她妈的徐波呢?他滚哪儿去了?”郑婉突然反应过来。   “你们傻了吧,黑蝴蝶送我们回来的啊,男生们都打车去了。”杜梦秋提醒她们。   “哦……”郑婉应了声,良久后又冒出一句,“不过说实话,虽然黑蝴蝶是个美人,但是一开始黑着脸过来的时候真的好凶,尼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打我来着……”   “也就久妹敢跟他吵了吧,够有种的……”张姿艺比了个大拇指。   “刚开始有种有个屁用……后来还不是被拎走教训了,你看回来的时候都老实了……”郑婉嘟囔。   张姿艺听到最后,没忍住响亮地打了个酒嗝,回:“那还挺牛逼的……黑蝴蝶驭妻有道啊……”   “等下!那我男朋友呢?”郑婉再次叨叨。   “都说徐波他们打车回寝室了……”杜梦秋头疼地解释。   --   次日   慕久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之后,只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快要裂开,像有无数个钻头在她颅骨下甓哇甓哇地乱钻。   但更让她觉得恐怖的是,她的脑子可能真的被酒精腐蚀坏了,因为睁眼之后看到的竟然是沈宴家的次卧,根本不是她寝室里窄小的深蓝色床帐。   慕久愣愣盯着天花板,在床上僵了好半天才接受了这个诡异的事实,然后忍着头疼掀开被子看了眼,就发现自己还原封不动地穿着昨天晚上的衣服,贴身的黑色针织衫上一股酒味,臭得她呛了一下。   这一来只能捏着鼻子慢腾腾地坐起来,觉得浑身上下每块骨头都酸痛得厉害,跟睡着时被人暴打了一顿似的,一面努力回想自己昨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事儿。   她记得一开始是跟郑婉她们去喝了酒,在沈宴的酒吧里,第一杯甜甜的,是草莓贝利尼,第二杯是什么什么轰炸机,之后他们又点了很多,酒液在灯下五光十色的,晃得人眼晕……   之后就一边玩牌一边罚酒,具体玩什么不太记得了,只知道挺傻的,把她灌得找不着东西南北,后续的记忆便都破碎得毫无逻辑,事件的时间线错乱地悬浮在那儿,像是做了一个头昏脑涨的梦,模模糊糊的。   至于现在为什么会在他家……谁叫当时是在他店里喝的,估计是断片之后被他给当场捉住了,沈宴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没让她睡大街上,把她带了回来。   慕久想到这儿,难免有一丝后怕,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正儿八经上酒吧就喝成这样,也好在是某人的地盘上,要不确实挺危险。   只是除此之外,她脑子里还有一些孤立的片段:一会儿在大马路上对着垃圾桶狂吐,沈宴给她递矿泉水;一会儿又看到纸牌上的唇印和硕大的人脸,她分辨不出来是谁;后来还在一个奇怪的办公室里吃药,又对着沈宴拳打脚踢,嘴上骂骂咧咧着什么,虽然没记住声音,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等到睡前的最后一点记忆,大概是他带她回来之后,帮她用洗面奶洗了脸,还让她漱了口。漱口水浸在舌尖上又酸又麻,是辛辣的薄荷味。她在低头吐掉的间隙瞥见镜子里他那身合体的黑色西装,瘦窄的腰身被修饰得很漂亮,于是没忍住直起身来,上手摸了摸,嘴上喃喃夸着:“你的腰好细啊……穿西装好看……”   沈宴当时不知道什么反应,等到再回过神时,他已经打开了次卧的灯,把她抱到床上。   她当时一沾上软乎乎的床铺就困倦得闭上了眼睛,只在朦朦胧胧间觉得肚子硌得难受,便软绵绵地伸手打了打他,一面委屈地哼哼唧唧:“裤子哼……扣子……太紧了……你帮我弄掉……”   于是沈宴伸手帮她解开高腰牛仔裤的那排金属扣,总算让她被酒喝得胀鼓鼓的小腹挣脱束缚,舒服地深吸了一口气。   慕久回忆到这儿,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松松垮垮的裤腰,最后确认这事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倒是沈宴也够正人君子的,竟然能做到都快帮她把裤子脱了却什么也不干,简直让人质疑自己的女性魅力。   只不过这位女性魅力本人下一秒又闻到自己身上的酸臭味,顿时打消了这样的想法,把裤子重新扣好后,慌忙不迭地从床上爬起来,想把自己涮涮干净。   可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她现在不在寝室,在沈宴家里。   准确的说,是在拒绝了她告白的明恋对象家里。   昨晚断片了也就算了,虽然做的净是些羞耻的事儿,但她自己感觉不到。   可这会儿她清醒了,甚至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发酒疯又是怎么在他面前吐得天昏地暗的,现在又是这么一副臭烘烘的叫花子模样,简直让人社会性死亡到想原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慕久这么想着,不由在客房的门前停下了,沉默地盯着那扇门,开始思考人生。   一时间甚至开始痛恨沈宴家的装修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在客房给她弄个卫生间,非要逼她出来和他正面相撞!   当下没忍住气恼地抓了抓自己鸡窝似的头发,有点焦虑地在门口踱起步来。   直到片刻后,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轻声询问了句:“你醒了吗?”   是沈宴的声音。   慕久在一瞬间吓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下意识收回脚步,僵硬地在门后立正,决定原地装死。   可谁知道下一秒这人就打开了门,手上还拿着一叠衣服,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和她惊恐的视线相遇。   慕久这才想起来昨晚她睡死了,门是他从外面关上的,没上锁。   沈宴也没料到她竟然已经醒了,这儿会儿还就站在门后,在看到她之后微微一愣,下意识想重新关上门出去。   只不过临走之前,他又停下了脚步,把睡衣往她那儿递了递,问:“要不要先洗个澡?”   慕久眨了眨眼,片刻后反应过来,飞快接过睡衣,也不准备跟他尬聊,便要径直关上房门。   可谁知道在这之前,大概是她把衣服抓得太草率,那团丝绸睡衣里精心夹带着的什么东西在动作间滑落,掉到了地上。   慕久下意识低头去看,紧接着就被尬到脚趾抠地,耳朵也“蹭”地火辣一片。   地上是一套浅灰色的蕾丝内衣,乍一看还挺性感,内衣肩带好巧不巧搭在她雪白的脚背上,其余部分就这么软绵绵地实木地板上勾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头沈宴也没料到东西会掉,视线在那丛灰色蕾丝上顿了半秒就飞快挪开,轻咳了声解释:“你上次走的时候,还有衣服在阳台上没收走……”   他不说还好,说了更让人羞耻,慕久又不好当着他的面捡自己的小衣服,一时间只能绝望地闭了闭眼,连说话都开始结巴:“那、你为什么还……留着啊。”   “……”   话音落毕,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慕久的脚趾再次紧紧抠地,在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猪话之后,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头沈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良久后,平静地冒出一句冷笑话:“可能因为我是个变态?”   “……咳,”慕久被他呛到,哆嗦着肩膀咳嗽了几声才平复下来,最后小声提醒他,“那我去洗澡了……?”   “好,”沈宴应了声,伸手帮她轻带了带门,又碍于地上躺着的东西没办法完全关上,只好再次松开手,在走之前留下一句,“洗完澡之后出来吃早餐吧,顺便跟我好好谈谈。”   慕久听到这副教导主任抓她去训话的口吻,准备弯腰捡内衣的动作僵了一下,不大确定地抬头看他一眼,就发现他已经转身离开。   可问题是,她昨晚喝得都断片了,跟他有什么好谈的啊……   谁来救她!!!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上帝啊,求求您老人家把我带走吧!   宴狗:…………………………[帅哥无语]   --   感谢在2020-09-21 21:00:00~2020-09-25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言西要起早w、胖竹筒、心仪、培根芝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008528 86瓶;lemon五花肉 32瓶;洛城 10瓶;星子、言西要起早w、白布子 5瓶;小李噼里啪啦 3瓶;林无隅圈外女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朝思慕久   虽然沈宴的睡衣对她来说太大了, 但洗干净之后好歹清爽许多,头也没那么疼了,肠胃苏醒之后开始发出空荡荡的咕咕叫。   等慕久用毛巾拖着湿哒哒的头发从浴室出来时, 沈宴已经帮她把吹风机放到外边的盥洗台上,还在门边摆了双拖鞋。   她刚刚在洗澡的时候已经给自己做完一通心理建设, 最后意识到自己在他面前躺平装傻就完事儿了,这会儿也放弃挣扎,拖上拖鞋后像之前那样一屁股坐在开放式浴缸的边缘上吹头发,最后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餐厅。   沈宴的厨艺在这半个月里并没有什么长进, 除了她胃肠炎那次就喝到过的小米粥是他煮的之外,桌上摆着几个外卖盒子,装着生煎和馄饨。   慕久软绵绵伸手拉开椅子坐下, 搅了搅已经放凉成温热的粥, 张口喝了一口。   这头沈宴显然也还没开始吃早餐,看她出来之后,起身到厨房帮她泡了包小柴胡,又另冲了杯蜂蜜水,把两个杯子都放到她手边, 轻说了句:“先把药喝了,暖胃的。”   慕久接过杯子应了个“哦”, 在喝药的过程中偷偷隔着玻璃杯瞥了一下他的眼色,就发现他这会儿表情挺正常的,不像生气的样子。   于是等放下杯子,她用蜂蜜水漱了漱嘴里的药味后, 主动开口承认错误:“昨天晚上是我的问题,不应该大晚上跟同学喝这么多的,还麻烦你晚上带我回来, 还得照顾我,实在不好意思。”   她说完后还特意等了一会儿,就发现先发制人这招真的有效,对面这教导主任听完后不但没开口骂她,还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   只不过看他两眼后,慕久的脑海在电光火石间又浮现出昨晚的某个片段,沈宴当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表情看起来像是要把她拉去打板子,还很凶地让她“站起来”什么的。   但她那会儿也是酒壮怂人胆,听到之后不但不怕,还掷地有声地反驳了句“不要”,后来还骂他神经病来着。   慕久想起这段,难免有些唏嘘,也不懂自己清醒之后怎么就这么怂,还不如喝醉了。   但想归想,嘴上她又马不停蹄地跟他保证:“我现在知道自己是什么酒量了,以后绝对不会再喝这么多,待会儿换回衣服我就走,不会再打扰你……哦对了,走之前我会帮你把床单拆下来扔洗衣机的,实在不好意思。”   话音落毕,又讨巧地对他弯弯眼睛,这才老实埋头喝粥。   倒是沈宴听到最后,没忍住蹙眉,手里的汤匙在粥里慢腾腾搅了两下,最后还是停住动作,轻叹了口气。   慕久听到他这声叹,警惕地抬了抬眼,想着自己刚才这番话把自己的定位拎得挺明白的,照理来说挑不出错。   毕竟他们上次就已经谈崩了,她也不想再在他面前表现出什么缠缠绵绵的样子,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做人要有骨气。   可谁知道下一秒,他放下勺子,有些突兀地问她:“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跟我说了什么?”   “……”慕久手上的动作一僵,没料到她都这么低声下气了,这人竟然还要跟他翻旧账。   背地里没忍住不高兴地一撇嘴,忍下想diss他小心眼的冲动,闷闷回了句:“不记得了,我说了什么?”   沈宴抿了抿唇,本来想从她的那些指责开始一条一条解释的,但看她一副不想再提的样子,只好把他打了一整夜的腹稿都咽回去,轻描淡写地改口道:“算了,你当时喝醉了,说了什么也不重要。”   “……哦,”慕久松了口气,一边点头一边用筷子把生煎拖到自己面前,嘴上回他,“不重要就好,反正说什么你都别当真,都是胡话。”   沈宴闻言,很淡地牵起唇角,应了声“好”。   但就在慕久以为他俩的谈话到此为止时,对面的人喝了口水,再次开口:“不过就算你说的话不重要,我跟你说过的都很重要。”   慕久筷子上的生煎因为他的这句话不慎滑落,掉回到外卖盒里,发出“啪”的一声。   而出于对“重要的话”的尊重,她只好讪讪收回手,问他:“你说什么了?”   “我说我知道错了,当时不应该拒绝你的,所以现在想找个机会跟你告白。”沈宴慢条斯理地回答,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跟她说“大虾生煎很好吃,多吃点”。   但慕久现在哪还吃得下,只是盯着自己的筷子一点点皱起眉,努力尝试理解沈宴到底在说什么。   可到头来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歪了歪脑袋后,抬起自己写满费解的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沈宴的表情很认真,甚至因为紧张,还带了丝难以察觉的严肃。往常风流的桃花眼这会儿直勾勾地看着她,即使正经得要命,在几秒钟的对视过后,还是让她招架不住地心跳加速。   等到再回过神来,慕久只能用生硬的咳嗽来回避他的视线,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他:“你是认真的吗……?”   虽然听到他要告白是挺……让人高兴的,但是哪有她前一天晚上喝得一塌糊涂又在他面前吐得毫无形象之后……突然跟她说这个,她实在没做好心理准备。   “没有开玩笑,我很认真。”沈宴回答,看她没第一时间跟自己翻脸或者开口拒绝就松了口气,握着玻璃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顿了顿又道,“我喜欢你,所以你能不能再考虑一次做我的女朋友,跟我谈恋爱试试?”   慕久听着他的话,不自觉咬紧了嘴唇,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这话来得太突然,事先也完全没给她任何提示,她仔细想想自己上次见到他的情形,竟然还是她生日表白失败那次。   虽然已经是十天前的事,可她只要稍一回想,就连他当时说的话都能一字不漏地背出来,什么让她别再喜欢他了、什么大学里小男生这么多……现在又让她再考虑一次做他的女朋友,简直让人又好气又好哭。   慕久想到这儿,莫名觉得有点鼻酸,没忍住伸手扇了扇眼睛,想把那些温热的东西晾凉。   只不过刚扇两下,她就发现自己的动作太大了,只能生生刹住,掉头去摸手边的蜂蜜水,垂眼埋在杯子后面喝了好几口,怕被他看出自己的情绪波动。   沈宴的视线在过程中一直跟随着她,也看出小姑娘听到这话之后觉得委屈,落在杯子上的手指跟着无意识地收紧。   他在开口之前就想过慕久听到告白之后会拒绝的可能性,毕竟一报还一报,是他一开始没抓住机会。   但这会儿说都说了,即使是拒绝,也总得给个准话,最后还是他主动打破沉默,轻声问她:“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慕久只得放下杯子,抬眼看了看他。   一时间只觉得很不甘心,没忍住恼火地鼓了鼓脸。   她能怎么想……谁叫她还喜欢他,当然是答应了。   可问题是,凭什么他一表白她就要答应啊……太不公平了。   慕久想到这儿,气得都有点想打他,片刻后才不情不愿地挤出一句:“你能不能再让我想想?”   毕竟她才不像他呢,当时随随便便就拒绝,现在又来反悔。   沈宴听到这句,也只能点点头,垂眼示意她:“好,那你先吃早餐。”   慕久回他一个不冷不热的“哦”字,再次伸出筷子去夹刚才那只大虾生煎。   只是刚准备张口去咬,她又忍不住停下了,突然很想问清楚他在这件事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于是放下筷子,没好气地出声问他:“你是在拒绝我之后才发现自己喜欢我的吗?”   沈宴闻言,下意识瞥了眼她这会儿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这一来也不敢再吃了,跟着放下手里的勺子,一面硬着头皮回答:“不是,在你表白之前就知道了。”   “……”   慕久这话本来是想给他开脱的,谁知道这人非要往她枪口上撞,一时气得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住想骂他的冲动,低头咬了一大口生煎包。   沈宴也知道她听完了不高兴,只能开口补充:“其实你当时跟我告白……应该是觉得我也喜欢你吧?虽然我当时考虑得不够周全,拒绝了,但你接收到的信息其实没有问题,我对你好,不是因为我真的来者不拒,是因为喜欢。”   “……”   慕久没料到他竟然能把这话给圆回来,甚至还给她拍了个马屁,尽管还是高冷地保持沉默,但脸色明显好看了点。   片刻后,她清了清嗓子,问他:“那我表白你为什么拒绝,总得给我点理由吧?”   沈宴也知道她肯定会问起这件事,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一面回答:“主要是因为,我那个时候总觉得不是很确定,既是对你、也是对我……毕竟你比我小整整七岁,阅历还不够丰富、见过的人也不够多,所以站在你的年龄段去看我,可能会因为我比你成熟一点,就会对我产生很多……不实际的幻想。”   慕久听着,到头来只能皱起眉头,一边在脸上写上“你在放什么屁”,一边恶狠狠地咬着嘴里的生煎。   沈宴看她这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也只是笑着叹了口气,接着道:“所以我怕等你再长大一点,就会发现社会上还有很多比我更好的男生,或者男人,到时候说不定会后悔喜欢上我,也会后悔这么早就跟我在一起。   “而我现在以一个比你大七岁的成年人的角度去看待你……我可能会比你更知道你有多优秀,也比你更知道我有多普通。在这样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去接受你的喜欢,太占便宜了,会让我有负罪感。”   “你哪里很普通?”慕久听到这里,总算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喝了口水之后,开始跟他据理力争,“我知道我比你年纪小,可是就算我确实没有很多阅历,也没见过很多人,但我在网上见过的帅哥一抓一大把好吧?就光说你这张脸,明明就比很多明星都要好看,才不普通!”   毕竟是在第一次见面就让她惊为天人的脸蛋,慕久实在受不了这人在他面前妄自菲薄,简直是在质疑她的眼光。   沈宴听到这话,原本温和的神色忍不住出现了一丝裂痕,没料到他在跟她谈这么长远的未来时,她关注的竟然是他的长相。   到头来还是失笑地摇摇头,抬眼问她:“所以你就看上了我这张脸啊?怎么这么肤浅?”   “哪里肤浅了?”慕久再次觉得自己被冒犯到,气得放下筷子,“我当然是先因为你的外在吸引人,我才有意愿去了解你的内在。再说你除了长得好看之外……身材也很好,脾气也好,对我也很好,还会调酒打台球弹吉他,家里还有三只猫,很完美好吗?”   慕久越说越觉得自己眼光好,差点都想原地答应做他女朋友。   但沈宴听了,貌似对她这通彩虹屁并不感冒,轻摇了摇头,回她一句“那只是你现在觉得”。   然后等他喝了口水,才又道:   “等我们真正在一起之后,产生了物质上的矛盾,你那个时候就会发现我确实很普通,赚不了太多钱,没办法满足你的所有要求,等跟那些光鲜亮丽的朋友一块儿的时候,说不定还会让你觉得丢脸。”   “……?”慕久一时怔愣,她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会这么早就开始考虑钱的问题,尤其是,她之前从来没觉得这是个问题。   毕竟她不愁吃不愁穿,又不是为了钱才跟他在一起的,这有什么好纠结的?   沈宴大概也看出她的想法,垂眼笑了笑后,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个话题:“当然,这对你来说可能不重要,我也没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物质不是最大的问题。”   他说到这儿,话音微顿,转而继续他的坦白:“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生活方式上的差距。好比你的作息是早上六点起床,而我有时候六点才睡觉,这一来就没办法送你上学,也没时间接你回家,说不定忙起来的时候,我们从早到晚都见不到一面。”   慕久听着,难得有一点让她勉为其难认同的理由,只能跟着点点头。   “除此之外,我们的兴趣爱好和交际圈都不太一样,平时接触到的问题也都不一样。你现在才刚开始上大学,遇到的都是学业上的事情,什么跳舞啊、排练啊……而我工作了好几年,基本上都在为赚钱的事情发愁。所以我会担心你和我在一起之后,我们没什么共同话题,各方面又会有摩擦,你可能会因为这些差异和分歧厌倦我、跟我吵架,我们最后还是会走到分手这一步……”   沈宴说到最后,语调一点点沉下来,最后结束发言,安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意见。   慕久也没料到他竟然越说越有道理了,没忍住皱起眉毛,不得不承认自己有被他打击到。   片刻后,她只能耷拉着肩膀低声开口:“你为什么……总往这些坏的方面考虑啊……”   她原本觉得谈恋爱是挺简单的一件事,只要互相喜欢、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够了。可谁知道这老男人一想能给她想出一万条分手的理由,就是不让人望而却步也难。   一时气恼得她猛灌了一口水,才又开口指责他:“你如果每次还没开始就在考虑这些问题,甚至不愿意去尝试,那根本不可能谈恋爱啊……”   “是这样的,我知道这是我的问题,”沈宴轻叹了口气,承认下来,“所以我也确实没谈过恋爱。”   “真的假的?”慕久下意识反问,差点没控制住自己雀跃的表情。   但沈宴还是看出她一下子振作起来的精神,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唇角,道:“这么说吧,可能因为我的出身和经历是这样,会习惯去考虑很多,尤其谈恋爱是件需要慎重的事情,难免会考虑更多……”   说到这儿稍稍一顿,有意看了她一眼,又道:“尤其你的年龄比我小这么多,家庭环境又很好,娇生惯养的,在一起之后肯定是我照顾你比较多……但问题在于,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居,到现在也不确定我到底适不适合谈恋爱,更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你,所以会更犹豫。”   慕久听完他的话有点不服气,没忍住小声反驳:“什么叫肯定是你照顾我比较多啊……我也可以照顾你啊,还有你的猫。”   说完后瞟了一下他的表情,就发现这人不但没被她感动到,甚至满眼写着忍俊不禁,好像她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   慕久再次被气到,狠狠瞪了他一眼,一面闭上嘴。   虽然仔细想想……之前确实是他照顾她比较多,她总是那个胃疼、醉酒、把猫弄丢、需要人搬行李的角色,就导致说出来的这话不但站不住脚,还有给人开空头支票之嫌。   想到这儿,慕久只能暗暗激励自己今后要发愤图强,嘴上也老实换了个说法:“那就、就算是你照顾我比较多吧,你看你把十一小七小八照顾得不是挺好,肯定也能把我照顾好,这有什么好不确定的。”   沈宴被她的话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拎起杯子喝了口水后,问她:“你觉得照顾猫跟照顾女朋友是一回事?”   慕久差点被他问住,语塞片刻后,只能嘴硬地跟他扯掰:“这有什么不一样……还不就是给点饭吃给点水喝吗?再说了,你家猫都总跟你亲亲抱抱呢……还、还睡一张床,我看我还不如猫。”   说到最后已经有点语无伦次,只能飞快陈述事实并总结,还得努力忽略自己在直线升温的耳尖。   沈宴有时候也想不通她的脑回路怎么能这么横冲直撞,片刻后压下自己翘起的唇角,慢悠悠问她:“所以你这话的意思……就是同意做我女朋友了,还巴不得跟我睡一张床?”   “没有,你别胡说!”慕久差点被他的话听得咬掉舌头,第一时间坚决否认。   沈宴不置可否地一耸肩,又道:“那就是还需要再考虑考虑?”   慕久“唔”了声,看他正经了一点,才又问:“可是你不是还有这么多顾虑吗……怎么当时拒绝,现在突然就不考虑了?”   “没有不考虑,”沈宴回答,“只是我一开始可能考虑得太远了,没有谁谈恋爱是能百分之百不出问题的,但至少要先迈出这一步。所以我问的是,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没办法保证结果,只能先作尝试。”   “哦……”慕久应了声,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正因为太现实了,她听完后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谁知道还没不高兴一会儿,紧接着又听他补充:“再说了,你生日那天走了之后我就没睡过几天安稳觉,都快精神衰弱了,外面又有这么多小男生想追你,我要是不快点行动,可能会因为被人横刀夺爱而英年早逝。”   慕久努力抿起嘴唇,可谁叫他这话太像是句人话了,忍到最后,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翘起。   沈宴也知道她是个脸上藏不住事儿的,笑着看了她一眼后,轻声问:“所以话都说到这儿了,该铺垫的也都铺垫了,你能稍微快点答应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铁汁们,你们说我能答应吗?   【害,这章也算解释了老男人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了吧,基本都跳过谈恋爱在考虑婚后生活了:)】 第48章 朝思慕久   估计是沈宴总算意识到美男计对她来说很管用, 那双桃花眼笑起来好看得要命,慕久没忍住被看得咽了咽口水,差点就要傻乎乎地答应了。好在下一秒理智回归, 张口用小米粥堵住自己的嘴。   只不过说理智……好像也没有多理智。她吃了没两口就有点挨不住他明晃晃的视线,只能认命地放下勺子, 开始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我……怎么说呢,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你现在又一下子就要我回答,你让我怎么……唉算了,我跟你说实话吧。”   慕久叽叽歪歪矫情了这么几句之后总算说不下去, 顿时放弃了挣扎,懊恼地揉了揉脸颊后告诉他:“我喜欢……肯定还是喜欢你的啊,要不干嘛在这儿跟你扯这么多。但谁叫你之前先拒绝了我, 要是现在你一表白我就屁颠屁颠答应, 那不显得我……太没骨气了吗!”   她原本就不擅长矜持和欲擒故纵,这会儿实在装不下去,干脆把话跟他摊开来说。   沈宴听到最后,没忍住抬手轻咳了声,借此掩盖自己的失笑。末了点点头, 一本正经地附和她:“嗯,你说得对。”   然后顿了顿又道:“但是没关系, 我的想法不会再改变了,你有充足的时间去考虑这件事,等你什么时候觉得答应下来也很有骨气了,再告诉我。”   “啊?那这……”慕久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 眨巴了两下眼睛,就看这人已经重新提起筷子准备吃早饭,好像不打算再聊这件事了, 一下子都快把她给气傻了。   沈宴这个臭直男……她刚才这话的意思明明是想让他再哄哄她,谁会觉得她是真的不想答应啊!   但这会儿他的木头脑袋是指望不上了,慕久深吸了口气,只好主动开口:“可是现在我跟你不是相互喜欢了么?我干嘛真要因为赌气就不答应啊,那不浪费我的青春么?搞得我占着茅坑……不那啥,像个傻子。”   沈宴轻一挑眉,抬眸认真看了她一会儿后,只能再次忍笑,一边点点头回:“嗯,你说得对。”   慕久也看出他眼底的揶揄,没好气地横他一眼,最后拍板决定:“那就这么定了吧……我答应做你女朋友,但是你不准笑我,还得对我好一点……你看我都对你这么好了。”   沈宴听着,一边弯起唇角看她,到头来忍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颊,答应道:“好,我会对你好的。”   然后在收回手时,又轻声感叹了句:“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好哄?”   慕久本来还挺不服气,谁知道紧接着就听到他的这句“我女朋友”,声线温润又磁性,自然得像已经说过好多遍,一下子给她顺好了毛,只能轻轻哼唧一句:“谁叫我脾气好……你就偷着乐吧。”   沈宴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开口回了句“是得偷着乐”后,示意她:“快吃早饭吧,粥是不是都凉了?要不要给你盛点热的?”   “不用不用,”慕久摇摇头,伸筷子夹了个大馄饨后,想了想又道,“我想小七了,你把它抱来让我看看,还有小八……都好多天没见到了。”   “好,”沈宴答应下来,只是起身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道,“它们也挺想你的,尤其是小八。”   毕竟给它们喂了这么多天猫粮,昨天晚上带她回来的时候小八还屁颠屁颠跟了一路,看得出来很兴奋。   “是吗?那还算它有点良心,没白费我喂它这么多小鱼干。”慕久听到这话就高兴了,往嘴里塞了个馄饨后,伸手接过他抱来的小七和小八。   小八刚跟她打了个照面就热情地用它的白爪子拍她的肩膀,然后踩上她的大腿霸占她怀里的位置,甩着尾巴喵喵叫了好几声。   慕久怕它摔跤,伸手环住它的腰,一面把小七放在自己的另一条腿上,一下一下地给它顺毛,偶尔腾出手来喝粥。   沈宴看她这副玩猫丧志的样子,刚想提醒她先吃早饭,就听她抬头问了句:“你说我们现在都在一起了,小八它们应该叫我什么好啊,还叫姐姐吗?”   他想了想,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后,回答:“还是叫阿姨吧,等我们结了婚之后再喊妈,要不然不合适。”   慕久闻言,没忍住自己的大白眼,告诉他:“我都说不要喊我阿姨了,再说了,结婚那还早得很呢,我们又不一定真能结婚。”   “你要是想的话,再过两年就到法定了,也不早,”沈宴不徐不疾地回,然后顿了顿又补充,“但要是最后没结婚,现在更不能喊妈了,太占便宜。”   “你说谁占谁便宜?”慕久眼皮一跳,声调不自觉扬起。   “猫占你便宜。”沈宴从善如流。   慕久轻哼了声,这才不再追究,低头把那口青菜吃掉。   只是关于猫对她的称呼问题依旧悬而未决,他俩似乎也不打算再讨论。   ……   等到这顿早饭磨磨蹭蹭地吃完,慕久便懒洋洋拖着他长长的睡衣窝到沙发上,毕竟现在已经成他女朋友了,又刚好是周六,也不急着走。   只不过电视没看一会儿,她总觉得手边空落落的,下一秒总算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来,冲着厨房问:“沈宴,你昨天带我回来的时候看到我手机了吗?不会丢了吧?”   “手机在你包里,包在客房。”沈宴慢条斯理地用水冲着煮过粥的电饭锅,一面回答。   “哦哦……”慕久便又马不停蹄地去客房拿手机。   但昨天一夜没充电,手机这会儿早就因为电量耗尽关机了。她向沈宴借了根充电线才勉强给它续上命,就发现里面已经塞了好几通未接电话,大部分是田若云给她打的。   她在看到那些红艳艳的备注时,下意识皱起眉,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一面回拨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来,响起她妈妈有点仓促的声音:“小久,你现在就下飞机啦?妈妈还没出发去机场呢。我早上就想问你什么时候到来着,可你那会儿手机一直关机……”   慕久听到这话,心头咯噔一下,总算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她一周前就定了回家的机票,因为明天刚好是她的农历生日,打算这个周末跟她爸妈一块儿过来着。   可谁叫她昨晚喝得烂醉不说,今天一早干脆睡死过去了,醒来又捡了个男朋友,心情跟坐过山车似的起起落落,哪还能记得这件事。   一时半会儿都有点不敢告诉她妈实话,只能硬着头皮支吾:“那个……妈啊,你先别来接我了,我现在还在北城呢,今天睡过头了……没赶上飞机。”   “睡过头了?”田若云提高嗓音重复了一遍,下一秒几乎是怒极反笑,“慕久啊慕久,你可真够行的啊,你这脑子的记性还不如我呢,回家都让你给睡过头,我看你就是成心不想回这个家了!”   “没有没有,我是真不小心……我们昨天晚上不是汇演么,后来跟同学去聚餐了,还喝了点酒,我就忘了定闹钟,谁知道一觉醒来就……十一点了啊……”慕久越说越心虚,到最后只能默默闭上自己的嘴。   “行了行了,你也别解释了,那现在在哪儿呢?还在寝室呆着啊?”田若云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嫌弃。   “呃……”慕久抬头看了眼从厨房洗完碗回来的某人,只能昧着良心回答,“嗯……在寝室,刚醒呢。”   “那别躺着了赶紧的啊,订张下午的机票回来,我到时候去机场接你。”田若云道。   “啊……?”慕久有点犹豫,不自觉伸手揉了揉怀里小七的肚皮,最后回答,“你让我先看看机票吧,待会儿跟你说。”   “嗯,快去快去。”田若云催促了声,很快挂断电话。   这头沈宴带着水杯在她边上坐下,轻声问了句:“有什么要紧的事?”   慕久一脸纠结地鼓了鼓腮帮,一边打开手机里的订票软件,一边回答:“明天是我农历生日,本来订了今天早上的票要回家的,但我给忘了,手机又关机,刚刚才跟我妈打电话……”   沈宴闻言,一下子想起来她昨晚喝醉之后说的什么“九点钟的飞机”之类的话,没想到是真要回家。于是示意她:“那你再订张机票吧,我待会儿送你去机场。”   “……”慕久闻言,一时片刻没接话,只是垂着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手机屏幕,最后开口嗫嚅,“可是我现在都还没收拾行李呢,要收拾又得回寝室……再说赶飞机这么累,坐飞机也很累,到家还不知道要几点呢……”   沈宴看她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抬手枕着脑袋,看着她问:“那还打不打算走了?”   慕久抬起眼睛,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后,最后还是在他看破不说破的眼神下露出马脚,只好一歪脑袋靠在沙发上,开始哼哼唧唧地耍赖:“哎呀,我就是不想走嘛……活这么大好不容易找着个男朋友,还不允许我今天跟你多待一会儿啊……”   沈宴听到这话也有些无奈,伸手揉揉她的脑袋,道:“你想留在这儿,我当然没什么意见,就是你妈妈那边你打算怎么说?”   “我就……实话实说呗,”慕久心虚地回了句,伸手点开微信给田若云发消息,一边安排,“反正今天先住你这儿,明天再回去。不过待会儿还是要去寝室收拾一下行李,我现在都没衣服穿了……”   说到最后,低头瞥了眼那件能盖住她脚丫的睡裤,动手把它往上扯了扯。   但沈宴大概是无聊到家了,故意把她撩上来的裤脚又捋了下去,遮住她雪白的脚背,嘴上道:“好,那我待会儿送你去学校。”   慕久见状,没忍住拿脚趾戳戳他,刚想问他“干嘛扒拉我裤子”,就被他伸手扣住了脚踝,随手绕了两圈她在外边晃荡的裤管,把她的腿困在里面。   一边还优哉游哉地跟她解释:“入秋了,别露脚,容易着凉。”   “?”慕久被他的逻辑给听愣,下意识抬腿在裤管里挣扎了两下,却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出路,还差点把裤子给蹭掉。   加上这会儿田若云已经给她回复,只好赶紧伸手提起裤腰,扭头给她回复,任他幼稚地攥着她的裤脚。   这头田若云听到她今天不回来的意图后,原本还挺言辞激烈,执意要让她马上回家,但到头来还是招架不住慕久的软磨硬泡和“求求你了妈妈我真的好累”,在微信那头以“随便你随便你我懒得跟你说”这样的回复结束对话。   慕久知道这句话就代表她妥协了,顿时松了口气,给她回了一串[亲亲][亲亲][亲亲]之后才把手机往边上一放,开口问沈宴:“我待会儿回寝室总不能就穿你的睡衣吧?你家有没有什么女孩子能穿的衣服?”   沈宴听到这句,匪夷所思地抬了抬眉,反问:“你真觉得我是变态吗,在家里常备女孩子的衣服?”   “……”慕久一时也被他问住了,想了想道,“那怎么办?昨天的衣服我绝对不会穿的,臭死了。”   “还用你说臭?衣服我已经扔洗衣机了,被单也拆下来泡水了。”沈宴瞥她一眼,回答。   “都洗了?”慕久有些惊讶地一歪头,看了他一会儿后,才虚情假意地回,“你动作怎么这么快啊……我本来还打算自己洗呢。”   沈宴给了她一个“算了吧你”的眼神,转而松开拎着她裤脚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衣帽间:“要实在没办法,你到我衣柜里看看吧,挑两件能穿的。”   “嗯?穿你的也不是不行哦……”慕久的眼睛跟着一亮,只不过刚站起来,又突然想到一件事,紧急刹住车,转头问他,“完了,我昨天把你送我的那双高跟鞋带到酒吧去了,你不会没带回来吧?”   沈宴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到头来只能笑着叹了口气,实在为她这记性感到担忧。   但慕久一看他笑就有点慌了,开口跟他确认:“真没带回来啊?”   沈宴只得收回脸上的笑意,片刻后换了副迟疑的语气,耸耸肩道:“你昨天喝醉之后告诉我你把礼物扔垃圾桶了,我也不知道你把它放哪儿了。”   “???”慕久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真这么说了?”   “嗯。”沈宴诚恳地点点头。   “可是我没把它扔掉啊,那怎么办啊……”慕久的调子蔫下来,苦巴巴地看着他。   “没扔掉吗?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沈宴继续面不改色地给她下套。   “哪有真的不喜欢啊……虽然送得是迟了点,但你要算农历生日的话,也能赶得上啊。再说你现在都是我男朋友了,鞋子也挺好看的,我才不会计较这么多……”慕久垂着眼睫嘟囔了几句,片刻后想了想道,“不过我昨天肯定带到你酒吧里了,应该丢不了,你晚上记得过去找找,就在茶几下面。”   沈宴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难免又被她可爱到,起身戳了戳她的脸颊后,总算跟她说实话:“嗯……虽然昨晚我不知道你把东西放哪了,但是你室友知道,鞋子现在在门口的鞋柜里。”   “……?”慕久迟疑地皱眉看着他,最后总算反应过来,伸手给了他一拳,“沈宴,你是不是找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是个傻乎乎甜妹,我永远喜欢甜妹!】 第49章 朝思慕久   等两人从家里出发去寝室时, 慕久从电梯门的反光当中看了眼自己,越发觉得今天这打扮很酷,不愧是从bking的衣柜里掏出来穿的。   沈宴的衣服对她来说都大得离谱, 慕久平时练舞穿惯了修身的练功服,乍穿上这么大的衣服还有点不适应。这会儿在裤腰里扎着他的黑衬衫, 外边套了件能垂到她大腿的黑白拼接外套,虽然看不大出身材,但多亏她一米七的身高和长腿,生生把这样的oversize给撑起来了, 一看就像是有男朋友的样子。   慕久欣赏完毕后,便把视线落在身边的人身上。那件黑色的风衣外套很衬他挺拔的身形,大抵因为五官已经过分i丽, 就需要足够低调沉稳的底色才不至于让人眼花缭乱, 风衣布料上浅灰色的反光像松上白霜,落在他身上后,很贴他散漫又偏偏生人勿近的气场。   慕久越看越喜欢,最后在电梯即将抵达负一层的时候,抿唇藏起自己脸上的笑, 试探性地用指尖碰了碰他近在咫尺的手。   仔细想想,她好像还从来没和男生正儿八经地牵过手。   电梯铃在下一秒清脆响起, 沈宴感受到她的小动作后,低头看了她一眼,片刻后似乎也会意,伸手找到她因为紧张不自觉缩起的掌心, 长指不紧不慢地穿过她的指间的缝隙,最后在电梯门打开的过程中和她十指相扣,轻轻捏了她一下。   他难得能有这种觉悟, 加上男生的手掌要比她大许多,牵起来很有安全感,慕久一时半会儿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咧开嘴傻笑了声。   地下室的回声很不错,沈宴就是不想听到她这声“嘿嘿”也难,无奈地看她一眼后,自己也有些忍俊不禁。   实在想不通这小姑娘怎么能这么傻。   等上了车之后,慕久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一面随口问他:“我们待会儿晚饭在家吃吗?你大概几点去上班呀?”   沈宴发动车子,漫不经心地反问:“你在开玩笑吗?女朋友都在家里,谁还想着去上班?”   “……?”慕久没料到他嘴还挺甜,微微眯起眼睛,问,“那你今晚都跟我待在家里?”   沈宴点头“嗯”了声,又道:“别的都等明天送完你去机场之后再说吧,谁叫你都为了谈恋爱不回家了,我总得有点表示。”   “……”慕久听到这儿,总算听出来这人在暗搓搓说她恋爱脑,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   沈宴照单全收,抬手捉住她的手指轻捏了捏后,问:“晚上想吃什么?”   慕久在副驾驶上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在家吃吧……寿司什么的都行,还想喝奶茶。”   沈宴看她没有让他做饭的想法,完美躲过一劫,松了一口气道:“好。”   慕久瞟他一眼,竟然隐隐从他的表情中察觉出了他的小心思,没忍住撇了一下嘴。   车里一时陷入安静,过了一会儿,还是慕久在看见一家花店从窗外一闪而过后突然想起什么,对他道:“沈宴,你还记不记得你昨天送了我一束花?”   “怎么了?”沈宴微微侧过脸。   “我昨天结束之后不是赶着去聚餐么,你那束玫瑰又这么大,我就把它留在后台了,现在估计已经让保洁阿姨清理了吧。”慕久对他解释了几句,虽然明明是被他在演出结束之后就走掉的行为给气到才不拿花的,但这会儿还是给自己留点面子比较好。   沈宴听着,手指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末了道:“知道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今天再给你买?”   慕久不自觉抬眉,她原本的意思只是跟他解释一下,谁知道这人觉悟还挺高,便顺水推舟地嗯了几声,本着不要白不要的想法答应下来:“可以啊。”   沈宴“唔”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头慕久习惯性地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大概是他们今天的进展太快,加上这人又长得这么不切实际,在某个瞬间会让她有种不真实的像在做梦的感觉。只好重新把他刚刚跟自己表白的那段翻出来细细品味了一下,最后突发奇想地问他:“沈宴,你真没谈过恋爱吗?”   她早上光顾着犹豫要不要答应他了,一时竟然忘了深究这件事。   尤其这人跟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她递微信二维码的动作熟稔得不能再熟稔,实在让人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沈宴听到这话,懒洋洋地应了个“嗯”,一手枕着下巴,转头看她一眼后又道:“所以我也不是很明白,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好像很……会玩?”   慕久听他似乎还觉得挺委屈,都不用怎么想就能给他掰出个一二三来:“那还不是因为你长得招蜂引蝶的,平时穿得又很……社会哥。再说我在台球馆见到你那次,你边上那个男生好像就很会玩,后来我问你谈过多少女朋友,你还跟我说太多了记不清。”   “我是这么说的?”沈宴闻言便皱起眉头,大概是之前不打草稿地说过太多屁话,加上那会儿确实没怎么把她的事放在心上,过了半天也没回忆起来,只能以她的记忆为主,老实认错,“抱歉,那确实是我的问题。”   慕久也不计较,在座位下晃荡了两下穿着马丁靴的脚,有点好奇地问:“不过你年纪都这么大了,之前为什么没谈恋爱啊?难道没人跟你表白过吗?”   沈宴听到“年纪大”三个字,没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耳朵,轻声反问:“说谁年纪大呢?”   慕久被他的动作弄得有点痒,下意识缩起脖子去躲,嘴上赶紧服软道:“不大不大,你年少有为行了吧,我就是想问问嘛……”   沈宴这才松开手,不咸不淡地跟她交代:“之前有人追过我,但是没遇到喜欢的,就都拒绝了。”   慕久听到这句,一瞬间有种自己是漏网之鱼的感觉,片刻后轻咳了声,有点厚颜地问他:“那你除了我之外,就没喜欢过别人了吗?”   沈宴摇摇头,一副老子谁也不爱的高冷样子,一面回答:“可能也有过错觉吧,不过过几天就忘了。又不是谁都像你,拒绝完就睡不着觉了。”   他说这些话的口气很平淡,并不是刻意在哄她开心,但正因为说得太自然了,慕久听完之后嘴角就一个劲地扬着,有种想越过副驾驶去亲他的冲动。   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确认关系之后,她就控制不住地有想要和他发生肢体接触的想法,好像借此才能把语言无法传达的喜欢通过体温告诉他。   这一来也弄得她时常怀疑自己是个老色批,总会忍不住想对他动手动脚。   好在学校离得很近,没一会儿车子就在校门口停下了,也打消了慕久某些危险的想法,伸手去解安全带。   但沈宴的外套实在大得有点离谱,慕久在手边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衣服下卡着的卡扣,还是他在解开他那边的安全带之后探过身来帮她。   只不过那双骨节分明的长手撩开纠缠着的针织外套后,慕久让牛仔裤紧紧勾勒出的腰身便在座椅后若隐若现,沈宴看到之后,大抵是联想到了什么,停下动作问她:“昨天跟你一起去酒吧的那群人里,是不是有两个男生跟你一起跳了舞?”   “嗯?”慕久闻言稍稍抬头,就发现在这个距离下他们离得很近,甚至能数清他在阳光下长的眼睫,漂亮的瞳仁颜色偏浅,是流动的蜜糖金色。   慕久一时被美色迷了眼,竟然忘了他刚刚在问什么。   于是沈宴垂眼看着她的腰线,自顾自地补充:“我昨天看到他们抱你了……”   声线明明是低缓又磁性的,却隐约泛着点酸味。   “……哦,”慕久听到这话,也不知道是因为此刻他的呼吸和嗓音都太近,还是因为被他指出这一点后有点不好意思,耳朵微微发着烫,却还得正经地跟他解释,“这不是很正常吗……编舞经常会有这样的动作的,要不然没有互动,剧目看起来会很单调……”   “我知道。”沈宴低低应了声,一面收回视线,伸手解开她的安全带。锁扣在过程中发出轻轻的“啪嗒”一声,敲在微妙的心跳上,紧接着是他带了几分幽怨的申诉:“我就是觉得有点吃醋,毕竟连我都还没碰过……你这里,他们竟然都抱过了。”   慕久被他直白的话听得轻轻咬唇,尤其在他伸手靠近她腰际的那个片刻,明明没有碰到她,后腰却敏感地蹿上一股发麻的热流,几乎是由连续而紧密的战栗组成的。然后在意识到自己的过度反应之后,脸上跟着更热了。   倒是沈宴已经率先结束这个话题,示意她:“好了,下车吧。”   “那你的意思是……”但慕久没照做,反而有些突兀地接上刚才的话题,一面伸手揪住他的风衣袖口,片刻后从齿间挤出一小句话,“你的意思是,你想碰吗?”   说完后就紧紧闭上了嘴,不敢看他。   沈宴闻言有些意外地一挑眉,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脸颊,问:“你说什么?”   慕久虽然觉得有点羞耻,但潜意识里又期待他这么做,眼下听他开口和她确认,还是忍着脸红乖乖重复了一遍:“你不是说……你还没碰过吗,那你要是想的话……我也没说不可以啊……”   谁叫他才是她正儿八经的男朋友。   沈宴听了,霎时又有笑意浮上,那双眼睛因此显得愈发潋滟,眼尾在光下微微泛红,像由海棠碾碎染成的。   嘴上一面温吞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没说不可以啊……”尾音不可避免地带着一点哑,在车内的氛围中是疏懒的引诱。   慕久没忍住偷偷咽了口口水,一眨不眨地看他重新俯过身来。   他的手很漂亮,果然合适极了属于他的衣服,仿佛天然带着他的印记。过程中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拨开她身上那件属于他的外套,随后沿着柔软织物的轮廓和她逐渐明晰的体温,隔着纯棉衬衫慢慢覆上她的腰身。   虽然慕久早就有这种感觉,但头一次看他做这样的事,还是会为那种不言而喻的倾略性着迷。   沈宴的手掌很大,几乎完全能容纳她的腰身,属于他的温度贴着薄薄的一层衬衫印上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左手指腹因为吉他留下的一层薄茧,随着她呼吸的起伏细微地滑动,像种子在湿润的泥土下复苏。到头来她受不了这样微弱却磨人的触感,只能偷偷在他的掌心里屏住呼吸。   但沈宴也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仅仅是用手丈量了她的腰围便不再有更多动作,末了感受着手心柔韧的触感,低声感叹了句:“好细。”   他的语气还是正经的,好像仅仅在陈述事实,但或许就是因为太正经了,在慕久听来就更觉得耳热。到头来没忍住戳了戳他的手,在下面轻轻挣扎了一下:“……别碰了,好痒。”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我老色批了[傻子龇牙]   宴狗:我也是[得体微笑] 第50章 朝思慕久   虽然有点舍不得, 但沈宴闻言还是松开了手,抬头看了她一会儿后,语气突然严肃不少:“不过那天喝酒坐你右手边那个男的, 你以后排练的时候稍微注意一点,别傻乎乎的。”   “啊, 杨威吗?”慕久愣了一下,但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什么东西,只好问他,“他怎么了?”   “不是什么好事, 看你喝醉想占你便宜来着,”沈宴抬手拍拍她的脑袋,又轻描淡写地补充, “倒是你左手边那个, 人品还可以,以后可以做朋友。”   “哦……知道了,”慕久知道自己那天喝多了没有发言权,老老实实开口应下,但转念一想, 又有点迷惑地皱起脸,问他:“可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我那天又不是跟你一块儿喝的。”   沈宴瞥她一眼, 简单解释:“店里有监控,还是可夜视的,你们做什么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你也顺便提醒提醒你那几个室友,以后要是出门, 别在酒吧做什么危险的事,都有人看着的。”   “哦……”慕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行了,下车吧, ”沈宴说着打开车锁,下车之后绕过来帮她开了门,最后叮嘱她,“反正以后要是有什么人在学校缠着你,对你动手动脚的,你就告诉我。”   慕久听着这话,总觉得像是她爸跟她经常提起的,有点好笑地晃晃脑袋,问他:“那我要是告诉你,你准备怎么办啊?”   沈宴垂眼牵住她的手,不咸不淡地回:“还能怎么办?性骚扰我女朋友,请他去派出所喝个茶。”   慕久没料到他还认真了,笑眯眯地伸手黏上他的臂弯,咕哝着“哦”了句。   只不过还没走两步,就看到校门旁某处路灯下的自闭草丛,一时想起来自己之前表白被拒后还蹲在那里偷偷哭过。   于是也一本正经地开口嘱咐他:“沈宴,以后要是说起来,你不准说是我先跟你告的白,知道了吗?”   也好在她之前聪明,听了顾湘的话,在郑婉她们面前装得岁月静好,这话稍微圆一圆就能过去。   沈宴闻言,指间慢吞吞玩着她柔软的手指,语气坦然地承下她的话:“当然是我先跟你告的白,也是我先追的你,记得追了好久你才同意来着。”   慕久一听就满意了,脚下NN瑟瑟地领着他进学校,一面夸他:“不错,孺子可教。”   ……   等到了楼上,沈宴虽然已经是有名分的正牌男友了,但出于礼貌,还是依照惯例在门口等她。   这头慕久掏出钥匙打开门后,迎面就能闻到寝室里残留的中午的外卖味。她们新生汇演结束后难得有一个不用排练的周末,里面三个人在桌子前刷剧的刷剧打游戏的打游戏,桌上还放着几杯奶茶,惬意得很。   这头张姿艺听见开门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后,下意识蹦了个“卧槽”出来,紧接着道:“可以啊久妹,你男人的衣服都穿上了?我们本来还怕你昨天吐得这么惨,今天要光着膀子回来呢。”   “什么男人的衣服?”郑婉紧急从游戏中抽空瞟了眼,看到慕久这身明显不属于她的衣服后,索性连游戏都不打了,一蹬椅子转过来问她,“久妹,你这啥情况?表白成功了?”   慕久清了清嗓子,一边走近自己的床位准备收拾行李,一面脸不红心不跳地回:“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是我告的白。”   “那是黑蝴蝶昨天跟你告白了?可以啊,我就说他昨天看到你和张梓成他们喝酒之后一副狼崽护食的小模样,肯定心里不平衡了呗!”张姿艺说着站起来,扯扯她身上的外套后,再次感叹,“妈的,有男朋友在身边就是好啊,搞得我都想分手了。”   “别别别,你别打岔,让久妹先跟我们说说具体情况啊。她昨天喝得不省人事的,听得见个屁告白。”郑婉说着,挥手去赶她。   慕久听到这句,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埋怨道:“你们还好意思说呢?我昨天不应该喝这么多的,今天早上起来差点被他骂。还有那个什么游戏……万一一个不小心,我初吻没了怎么办啊?”   “是是是,昨天是我们做得不对,黑蝴蝶昨晚开车送我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敲打过了,下次坚决不再这么搞了。”郑婉伸手在脑袋旁边比了几根手指,跟她保证。   “对对对……以后就是你想喝多我们也给你拦着,毕竟酗酒伤身是吧……”张姿艺跟着保证。   慕久看她们一眼,也知道昨天主要还是她自己好面子逞强,不能全怪她们,便赶紧摆摆手,缓和了一下气氛:“行了行了,你们搞这么正式干什么……反正结果是好的,我白捡一个男朋友,这样一来你们以后要是想喝酒了,都可以让我来请。”   她这话说得有点飘,但谁叫沈宴不在场,让她说点大话也没什么。   这头张姿艺听了,没忍住“啧啧”两声,回她:“不愧是老板娘啊,说话就是大气。”   慕久被“老板娘”这个称呼听得有点不好意思,但厚着脸皮没反驳,一边总算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衣服。   郑婉见状,没忍住“诶诶”了声,问她:“你去哪儿呢?不才刚回来呢么?”   慕久打开衣柜,开始往里面丢衣服,一边回她:“我今天本来买了机票回家的,但是喝醉睡过头了嘛,就改了机票明天走,今天晚上先住沈……我男朋友家,他现在在外面等着。”   “嘶――”张姿艺快被她那副臭屁的语气酸到牙,捂了捂腮帮道,“行吧,我看照你跟黑蝴蝶这个势头下去,下个月干脆别住寝室了,住你男朋友家去。”   慕久闻言,歪着脑袋认真考虑了一下这个建议,最后回答:“那不行吧……他早上起不来,我又不会开车,到时候上学太麻烦了。”   张姿艺没料到她还真敢想,无言地看了她几秒后,又突然get到了盲点,飞快问她:“等一下啊,你怎么知道他早上起不来?你们俩都到――”说着用手指比了个缠缠绵绵的手势,接着问,“到这地步了?”   慕久闻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好在没等她解释,一旁郑婉已经接过话头:“姐姐,你清醒一点,黑蝴蝶开酒吧的,估计都凌晨才下班吧。再说你久妹刚刚才说她初吻都还在,谁家那啥连接吻都没有,直接开干啊?”   “……咳。”慕久被这话听得呛了一下,没料到寝室的车速怎么瞬间就开始往十/八/禁的路子上飚。   这头张姿艺听完,老实说了句“也是哦”,转而情真意切地看向慕久,送出她美好的祝愿:“那就祝你早日向黑蝴蝶献出初吻吧,我滴久妹。”   “……”慕久一时接不上这话,只能别开视线去找衣柜里的衣服,装作没听见。   她这趟回去也就一两天的事,简单带点睡衣和换洗的内衣内裤就好,等到衣服收完,又随便打包了点化妆品就合上行李箱,准备出门。   只不过临走前,还是没忍住转头看了张姿艺一眼,小声应下她的那句话:“行,我会的。”   --   两人从寝室出来后又逛了趟超市,买了点食材留给明天做早饭用。但除此之外也没安排什么约会项目,到家之后只能换上睡衣,舒舒服服地在沙发上抱着猫瘫着。   虽然慕久很早之前就隐隐约约察觉到某人的宅男属性了,只是没想到这人在她面前连装都没想着装,这才谈恋爱的第一天,就已经伸出两条长腿往茶几上一架,一边打开客厅投影一边问她:“我能看个比赛吗?”   慕久喝了口奶茶,问:“什么比赛?”   “待会儿六点有s10的四分之一决赛,不过现在时间还没到,我先看会儿重播,昨天不是看你的新生汇演去了么。”沈宴说着,已经先斩后奏地打开投影,从手机上投屏。   这头慕久听着,想了想问:“s10是英雄联盟的比赛吗?”   “嗯。”沈宴轻应了声,随手拆开一包零食。   “那昨天是谁跟谁打比赛啊,有IG吗?”慕久翘着脑袋凑过去,从他那儿顺了块小饼干。   “没有,IG这次没进世界赛。”沈宴看她靠近,拍了拍怀里小七的屁股,示意它挪开一点,然后伸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揽进自己怀里。   慕久动了动脑袋,在他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一面继续问:“可是我记得IG之前好像得过世界冠军吧,这次为什么没进世界赛啊?”   毕竟18年那次夺冠太过轰轰烈烈,连慕久这种根本没玩过游戏的人都略有耳闻,对世界级英雄联盟比赛的了解也仅限于此。   这会儿投影屏上已经显示出画面,沈宴跳过解说一开始的扯皮环节,直接来到bp,但一面还能分出心来回答她的话:“队里的人员有变动,加上选手状态有起伏,都挺正常的。不过今年LPL、也就是中国赛区的水平很高,进世界赛的这四支战队实力都很强,还是有夺冠的希望。”   “哦……”慕久跟着点点头,又吃了口他的小饼干,转头去看屏幕上的画面。   她毕竟玩过王者,也知道bp是个什么意思,但问题在于画面上的英雄她没一个认识的,甚至觉得有点丑,到头来安静了没一会儿,就又忍不住跟他搭话:“你会玩英雄联盟吗?”   “还行,”沈宴稍稍从屏幕上回过神,看她一眼后又道,“不过初高中那会儿玩得比较厉害,现在没什么时间玩了,就看看比赛过个干瘾。”   “哦,”慕久若有所思地应了声,转而又问,“那你玩过手游吗?王者荣耀?”   等到这种时候,他们之间的年龄代沟就会显示出来,沈宴闻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是轻轻皱眉,最后道:“听说过吧,但是没玩过。”   “这样啊……”慕久有点失望地吱声了,想了想后,开始小声给他吹枕边风,“我本来还想着你要是会的话,我们以后就可以一块儿双排……顾湘她男朋友这游戏就玩得挺好的,有时候可以带我们上分,但是我又不好意思老当他们俩的电灯泡……”   沈宴到头来总算听出她的暗示,拎起边上的手机,解锁之后递给她:“那你下一个吧,我这阵子练练,到时候带你玩儿。”   慕久接过他的手机,没忍住龇了龇牙,一边找上面的app store一边嘀咕:“你就这么随随便便把手机给我看啊……不怕我检查吗?”   “密码6888,你要是想看就拿去看……”沈宴慢悠悠说着,视线落在面前的屏幕上,继续在沙发上表演老年瘫。   只不过中途又想到了什么,提醒她:“对了,你明天走的时候记得把指纹往门锁里录一个,总输密码不方便。”   “好。”慕久美滋滋应下。   ……   两人晚上就这么在沙发上瘫了好几个小时,慕久虽然没玩过英雄联盟,但毕竟有一点手游基础,知道什么是ad什么是辅助,也知道推塔点水晶能够结束比赛,到头来吃着寿司看直播,别有一番滋味。   加上沈宴这人一心二用的功力很不错,对她又有耐心,能在她面对高清投影上眼花缭乱的技能像小学生一样提问时一一作答,偶尔还会拓展一些有关联盟选手的背景知识,让她整场观战下来的体验感很好,甚至约定十月三十一号那天晚上要跟他一块儿看决赛。   当然,是在决赛有LPL赛区队伍的前提下。   除此之外,bo5中场休息的时候慕久闲着无聊,还带他打了会儿手游。沈宴毕竟有一定的游戏基础和意识,两把下来熟悉了技能就玩得很不错。慕久一开始还不敢让他帮自己打排位,生怕自己那永恒钻石的几颗星星掉无可掉,谁知道后来让他玩了两把,莫名其妙就把她卡了大半辈子的晋级赛打过了,最后成为了尊贵的星耀账号。   她当时瞬间对他肃然起敬,冲着他那张宠辱不惊的俊颜一个劲地吹彩虹屁。到头来沈宴耳朵都快给这小话痨听出茧子,无可奈何地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催她快点去洗澡,第二天还要赶早上九点二十的飞机。   慕久只得老实应下,草草收拾了一下茶几前的奶茶和外卖,然后挨个亲了亲几只猫,这才恋恋不舍地去洗澡。   但沈宴没料到的是,自家的小女朋友一旦粘人起来,真的比猫还粘人。   他当时在她起身去洗澡之后又彻底地收拾了一遍沙发,还出门倒了垃圾,加上明天要开车送她去机场,没什么熬夜的余地,便带上换洗的衣物到另一个浴室里洗澡。   大概男生洗澡总比女孩子要快一点,他出来之后外卫的水声还在响,便到侧卧帮她换了新的床单,然后返回浴室门口,隔着磨砂玻璃门示意她:“床单铺好了,你待会儿早点睡。”   浴室里的人闻言,把水声关小,问他:“我今天晚上睡客房吗?”   或许是被热腾腾的蒸汽濡湿的缘故,她这会儿的嗓音听起来很软,有点迷迷糊糊的。   但沈宴不知道她唱的是哪出,只知道自己第一时间想歪了,轻咳了一声问她:“不然你想睡哪儿?”   小姑娘轻“唔”了声,片刻后轻巧回答:“我想睡你床上。”   沈宴被这话听得眼皮微跳,末了叹了口气,刚准备开口教育她这样不得体,就听她很快又来了句:“所以你睡客房吧,我睡主卧。”   “……”沈宴再次无言,伸手揉了揉眉心后,低声应了句“好”。   然后在转身往客房走时又提醒了她一句:“早点睡,记得定闹钟。”   慕久在浴室里脆生生应了个“知道了”,随后又响起水声。   ……   等她洗完澡出来,沈宴的房门已经坚决恪守男德地关上了,慕久在看到紧闭的房门时,有点失望地撅了撅嘴,最后只好老实巴交趿拉着拖鞋去主卧。   但她今天的精力多得有点用不完,关灯在床上翻了一会儿后,甚至连眼睛都不想闭上,只好仰面躺在大床上,在沐浴露淡淡的香味当中盯着天花板开始回味今天做过的事。   毕竟是第一次谈恋爱,慕久想着想着就有点合不拢嘴,最后索性从床上坐起来,轻飘飘地光脚踩到木质地板上,到窗前把窗帘拉开一条缝,盯着沈宴窗外的夜景看了一会儿。   时间其实还早,才十点多。车窗外的马路上灯火连成一片,把规整的柏油路也映成泛着金色的暗流,两侧是黑qq的绿化带,间或有亮着两点白光的车子在其中飞快穿行,耳畔隐约能听见车子空沉的破风声,却又总觉得身边安静得过分。   慕久在窗前待了没一会儿便拉上了窗帘,中秋过后的夜晚已经开始泛起寒意,隐约能通过玻璃传递进来。   可她这会儿实在有些百无聊赖,又不想开灯,只能慢吞吞在他的卧室里转悠着,最后在墙边蹲下来,借着窗外的微光去看他靠在那儿的一把木吉他。   她从来没碰过这样乐器,只觉得紧绷的金属琴弦上细细亮起的光泽很漂亮,最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没忍住伸出手指,在上面轻轻拨了一下。   好在她碰的是最粗的六号弦,吉他发出的低沉震动在夜色里很响,几乎把她的心跳震乱了一拍,一面下意识抬起头侧耳倾听,生怕把侧卧的人吵醒。   房间里很安静,等到吉他低缓悦耳的音色渐渐从耳边散去,她也意识到无事发生,一时竟然觉得有些失望。   说白了……她在这里转来转去只是因为想他了而已,想得睡不着觉。   慕久鼓了鼓脸,伸手在吉他弦上一寸一寸地慢慢抚过,最后总算鼓起勇气站起来,猫似的踮着脚从房间里溜出去。   她在门前站定后还特意从门缝里看了眼,发现里面没有灯光,只能忐忑地伸手在门上轻敲了敲。   沈宴显然也还没睡,很快开口问了句“怎么了”。   慕久听到他的声音便心头一喜,清了清嗓子对他道:“是我,慕久。”   里面的人似乎被她这句没有必要的自我介绍给听笑了,随即有脚步声响起,他伸手打开门,低声问她:“怎么了?”   虽然没开灯,但他五官舒朗的轮廓在黑夜里依旧可以分辨,甚至能隐隐看见他眼底细碎的星芒,显然是笑着看着她的。   慕久抬头看了他一会儿后,总算把蠢蠢欲动付诸行动,踮起脚尖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贴着他睡衣领口勾勒出的颈窝小声说了句:“我刚才太想你了,睡不着。”   少女呼吸间轻软的热气落在他皮肤上,几乎发着痒。像蒲公英种子从丰茂的原野上跋涉而来,最终在两人交融的体温之间落户生根,沿着他的锁骨一直蔓延上喉结,成了春夏交替时节绒白的骚动。   作者有话要说:  宴狗:行吧,我刚刚睡得着的,现在睡不着了:)   --   感谢在2020-09-25 21:00:00~2020-09-30 23:1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培根芝士、言西要起早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008528 38瓶;言西要起早w 15瓶;夜灯 6瓶;胖竹筒、小李噼里啪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朝思慕久   沈宴的喉结难忍地向下滑了滑, 她柔软的长发从他睡衣的领口间跑进了几绺,压在皮肤上细细蹭动,原本微凉的发丝便在她生涩的拥抱当中着了火, 顺着皮肤的肌理蔓延开来,一直烧到小腹。   可一时间又不可能推开她, 沈宴的眼睫动了动,原本难以捕捉的轻颤却在黑暗中被拉长放大,只能略带僵硬地伸手扶住她的腰,委婉开口:“今天不是一直都待在一起吗, 怎么还会想。”   慕久听到这句不解风情的话,不高兴地哼哼了声,一面收紧挂在他脖子上的手臂, 拖长音回答:“我们刚刚睡觉的时候不是分开了吗……当然会想啊。”   沈宴在她的动作中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头, 把怀里的位置腾出来给她,嘴上无奈地应了句“好吧”,然后在她身上那件睡衣贴上来的OO@@声当中沉默片刻,只能问她:“那怎么办呢?”   大概是黑暗的环境会滋长她的胆大妄为,慕久把下巴搁在他的胸口上考虑了一会儿后, 索性跳到他身上,两条腿勾紧他的腰, 理直气壮地支使他道:“你抱我去床上睡。”   “慕久……”沈宴在她跳上来的时候怕她摔了,下意识伸手扣住她的腿弯,一面头疼喊了一下她的名字,想提醒她收敛一点。   就算他自觉自己的定力还不错, 可任谁也挨不住她软乎乎地在自己身前蹭来蹭去,实在是要命。   但慕久没听出来他的暗示,这会儿被他抱起来后, 原本十多公分的身高差被拉平,能舒舒服服地把脑袋枕在他肩膀上,软软的脸颊在过程中不自觉贴近他,就发现他的耳朵是滚烫的,比她脸上的温度还要高。   慕久偏了偏头,偷偷猜测沈宴有没有可能是害羞了,一边在他宽大的掌心中晃荡了一下小腿,悄声保证道:“我很快就能睡着,你到时候把我抱回去就行,不会打扰你睡觉的……”   她的话说得很认真,尾音却偏偏带着点稚气,像糯米糕上浮动的水雾,甜丝丝地勾在耳畔。   沈宴听到最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意识到她并没有想要和他认真讨论的意思,只是在冲他撒娇。   到头来还是应了声“好”,换用单手托住她的屁股,另一只手合上房门,把她抱到床上。   只不过才松开这只黏人精没一会儿,等他从另一头掀开被子躺下后,就感觉到边上的人泥鳅似的在一点一点往他的方向挪,最后把头一低,埋在他怀里,总算没了动静。   沈宴在黑暗中低头看了看她,片刻后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往上带了带,怕她在里面闷着。   但慕久是个不能给好处的,眼下被他一抱,便顺势借着杆子往上攀,柔软的手臂最后环住他的脖子,呼吸打在他领口的皮肤上,泛成一团一团的热气。   沈宴闭着眼睛感受锁骨上的温度,眉心很快拧出一个疙瘩,只能尽量忍耐。   慕久看他不说话,只能睁着眼睛抬头看他漂亮又有棱角的下颌线,往下是一小片隐隐,随后是突起的喉结,很明显,让人想摸一摸。   她刚刚那句“我很快就能睡着”的保证当然是假的,尽管他怀里暖洋洋的,睡衣上还有好闻的洗衣液的余香,但慕久就是越躺越精神,最后忍不住抿抿唇,开口用气声问他:“沈宴……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吗?”   面前的人显然也没睡着,低低应了声“嗯”,喉结在过程中滑动了一下,有一瞬间几乎蹭到她的鼻尖。   慕久看到最后,没忍住扬起脸,问他:“那我能亲你一下吗?”   沈宴下意识睁开眼。   谁知道慕久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的下巴,然后对准角度,在他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他的嘴唇很软,亲起来的感觉也很神奇,慕久认真感受了一番后,暂时忍下想再试一次的冲动,抬眼去看他的反应。   谁知道这头沈宴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高兴,甚至微微蹙起眉心。片刻后感受到唇上残留着的柔软触感逐步褪去,总算问出来一句话,“……我们进展这么快吗?”   “……?”   慕久原本还在期待他会有什么热情的反应,谁知道这狗男人在怔愣之后就是一副良家少男被她□□了的样子,还问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一时气得她说不出话来。   沈宴听她不答,垂眸瞟了她一眼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紧接着就感受到她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听不出喜怒地问他:“你很不情愿吗?”   “那倒没有,”沈宴下意识否认,轻抿了抿唇后,又解释,“我就是觉得,我们才谈恋爱第一天就到这种地步……有点太快了。”   “……”   慕久翻了个白眼,快被这人来自上世纪的贞操观听得没脾气,简直想不通他平时各方面都像个花花公子哥,怎么到这种时候比她还保守,也难怪之前母胎单身了二十五年。   到头来忍不住反驳了句:“难不成你跟人接吻得看黄历算日子啊……这种事情不是感觉来了之后就……水到渠成的吗?”   沈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是一声低低的鼻音:“嗯,你说得对。”   “那我刚刚感觉就来了啊!”慕久说着,用力在他身上一戳,只是戳完之后还是不解气,又揪了揪他的耳垂,问他,“那你刚刚被我亲、难道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沈宴闻言,认真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个吻,诚实回答:“你亲得太快了,我其实没反应过来。”   “……”   慕久咬了咬牙,有点恼羞成怒地推了他一把,想从他怀里脱身,一边恶狠狠地示意他:“不跟你说了!你睡觉去吧你……唔。”   后面的尾音消失在沈宴突如其来的吻中,他在她怔愣的片刻间已经捉住作乱她的手,另一只掌心扣着她的侧脸,低头吻她。   慕久被他亲到的时候有点懵,想不通他上一秒还推三阻四的,怎么一下子又这么主动,以至于在过程中也忘了假情假意地挣扎一下,就这么任他握着自己的手腕。   那双弹吉他的手上带着薄茧,指腹压上她腕间的脉搏,略有些粗粝的触感在她的皮肤上似有若无地摩挲,过程中能清晰感受到她一点点加快的心跳。   慕久记得开始的时候他还很温和,只是小心翼翼地覆在她唇上,一点一点感受这种近乎不可思议的温热的碰撞,捧着她脸的左手也很温柔,偶尔轻抚她的脸颊,在照顾她的情绪。   只不过到了后来……慕久害羞得不太好意思睁眼,又因为太过紧张,手脚在被子下完全没办法放松,只能僵硬地搁在那儿,头脑昏涨地感受他逐渐深入的吻。   沈宴其实并没有什么技巧,仅仅是慢条斯理地勾勒着她的唇形摸索,然后顺着她细碎的轻喘探入唇瓣之间辗转纠缠。一面已经松开抓着她的手,扣着她的腰把她往上抱,不至于让她在迷迷糊糊间沉到被子下面去。   大概是他太有反客为主后的主人翁精神,等到长长的一吻结束,慕久总算能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之后整个人都有点回不过神,只能透过水汪汪的模糊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好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沈宴收到她的视线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饶有兴味地弯起唇角,对她道:“别生气了……现在感觉出来了,和你接吻的感受很不错,你觉得呢?”   “你闭嘴……”慕久听到一半就捂住耳朵,羞耻地埋下头,总算意识到他比自己多吃几年饭,自己在厚脸皮这方面总归不如他,只能泄愤地在他肚子上捅了一下。   沈宴笑着控制住她的手,把它们反锁在她身后,就这么抱着她问:“现在想睡觉了没?知不知道这都几点了?”   “几点了?”慕久下意识问。   “过十一点了,明天早上七点之前要起床。”沈宴其实也没看时间,对着她一本正经地瞎扯。   “啊,都这么晚了啊……”慕久抬了抬头,也知道他在暗示她回去睡觉,可总觉得舍不得。   毕竟刚刚才跟他脸红心跳地接过吻,她虽然不好意思提出让他再来一次,但就是打死也不愿意从他怀里挪窝。   沉吟片刻后,只能小心翼翼地提议:“沈宴,我今天想跟你睡……要不你去我床上睡吧?”   “?”   沈宴的面色一滞,没料到她竟然还不肯放过他,但这会儿家里什么都没准备,他也并不想这么早就更进一步,毕竟她才这么点年纪。   良久后有些严肃地反问:“你再说一遍?”   慕久也没料到他突然换了副语气,微微一愣后,开口:“我就是想让你陪着我而已,又没想做别的什么……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   “……”沈宴一时无言,微微暗了眸子,有些懊恼。   末了对她缓和了语气,回答:“没什么,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说那是谁的床。”   慕久听到这句,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当然是我的床。”   “行吧,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沈宴轻叹了声,没什么脾气地应下,伸手拧了一下她的鼻子。   “那你来不来嘛?”慕久扯扯他的睡衣。   “来。”沈宴认命地坐起来。   ……   只不过真等慕久要准备睡觉了,两人光是就睡觉姿势就调整了快一万遍。时不时会听慕久轻嘶一声,提醒他“你压着我头发了”,或者在他手臂上翻来翻去,最后得出结论――“不行,我枕在这儿硌得慌……”然后在被子翻动的声响中听沈宴长松一口气:“那你别枕了,我手麻。”   等到他们这么折腾来折腾去,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安稳入睡的姿势时,慕久迟来的困意总算席卷而上,不再有那些细碎的小动作,安分地在他怀里躺好。   只不过迷迷糊糊间,她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有点突兀地在睡意中傻笑了声。   沈宴这会儿的嗓音也带了几分倦意,便显得格外慵懒:“笑什么?”   慕久闭着眼睛,慢吞吞地回答:“我就是想到……有个人之前说他谈恋爱次数太多了记不清,结果现在连怎么抱女朋友睡觉都不知道……”   两人这会儿说话的节奏很慢,沈宴听到这话之后沉默了好久,最后低声服软:“我知道错了,以后别再提这事了成吗?你男朋友年纪大了,爱面子。”   慕久听到这话,从鼻尖含糊地闷笑了声,应了个“唔”。   她平常的作息都很健康,到这个点已经是她睡觉时间的极限,眼下安静了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靠在他胸膛上的脑袋也习惯性地往一边歪。   但沈宴这会儿全无睡意,又生生在她身后煎熬了一会儿后,低头看她基本睡着了,总算能抬起搭在她纤腰上的手臂,准备掀开被子下床。   只不过还没等他得逞,慕久已经翻了个身,在他小腹上猫爪似的轻挠了一下,软声问:“你去哪儿啊……?”   沈宴抿了抿唇,连自己也没察觉到他的后背在她醒的一瞬间下意识紧绷,一面沉着气回答:“我回去睡,明天早上来叫你起床。”   “嗯?那你不跟我睡吗?”慕久嘤咛反问,有些不解。偏偏带着睡意的嗓音羽毛似的在人腰窝上一下一下轻扫,勾得人喉间发痒。   沈宴轻吸了一口气,但深秋时节的温度在这种时候并不管用,仍然是燥热的午夜,再开口时的声音已经完全哑了,隐隐含着控诉:“慕久,你在我边上,我睡不着。”   “啊……?”床上的人动了动脑袋,下意识疑惑出声,但好在片刻后,似乎总算想明白了点什么,有点失望地对他道,“那好吧……你回去睡吧……”   “好,”沈宴答应下来,起身之前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催促道,“你快睡吧,晚安。”   “唔……晚安。”慕久的眼睫在感受到额上的温度时轻颤了颤,但到底没敌过睡意,只能阖着眼睛嘟囔。   沈宴离开得有些急,在推开客房的门时没忍住烦躁地扯了扯自己睡衣的领口,险些失态地脱口出一句脏话。   他到现在已经有点不太清楚自己这种情况到底正不正常了,毕竟慕久是他女朋友,要是这种情况下都不起反应的话,估计是已经废了。   可问题是,像他这样整天起反应的,多少是他妈有点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  宴狗:给爷憋坏了[狗急跳墙]   【今天留言发红包,国庆中秋快乐!多吃月饼和大闸蟹!】 第52章 朝思慕久   次日   沈宴昨晚睡着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几点, 等到几个小时后手机里的闹钟把他吵醒,习惯性抓过枕头把自己闷在下面装作没听见,一边完全睁不开眼睛。   直到手机铃响过第二轮, 他才总算放下手,认命地长了叹口气, 关掉闹钟从床上下来。   时间还早,加上日出时间在随着冬季的到来逐渐推迟,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时客厅里还是一片昏暗,便只开了厨房的灯, 开始逐个从冰箱里找食材。   自从慕久前阵子在他家住过一段时间,沈宴也总算认清了自己是条劳碌命,加上他的厨艺并不好, 做一顿饭的时间能抵别人做十顿饭, 早上的闹钟定得很早,怕耽误慕久赶飞机的时间。   等到他照着菜谱严丝合缝地做完早餐,最后还是败在诡异的胡萝卜刻字上,有点恼火地把砧板上切得稀碎的萝卜一股脑倒进垃圾桶,放下菜刀, 转身去叫某人起床。   慕久昨天明明比他多睡了三个小时,这会儿却睡得很沉, 在他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后很不耐烦地把被子拉过头顶,两条腿还发脾气地蹬了两下,从鼻尖哼哼出一句:“干什么啊……”   沈宴见状,伸手在她暖烘烘的被子下翻找了一下, 最后找到她的下巴转过来,又掐了一把她睡得滚烫的脸颊,轻声提醒:“起床了, 现在六点五十,我们七点半之前要出发。”   慕久在迷瞪间听到这话,拖长音地哀叹了声,但也只是哀叹,并没有做出什么实际上的举动。   沈宴只好扯下她蒙着脑袋的被子,又催促了一遍:“起床了小朋友,早餐都做好了。”   慕久听到这话,总算踢了踢被子,费劲地想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在嘴上小声嘀嘀咕咕:“早知道就不回家了……谁会赶早上九点的飞机啊……傻子才起得来呢……”   沈宴被她的牢骚听得好笑,在她额头上轻弹了一下,起身从床上离开:“刷完牙洗完脸就出来吧,动作快一点。”   “那你抱我去刷牙……”慕久扯住他的衣服,冲他张开手臂。   沈宴现在也快习惯了她撒娇的功力,闻言便转回来,俯身把她从床上抱起,一路脚不沾地地带到浴室,顺便帮她打开灯。   慕久在过程中埋他颈窝里蹭了两下,睡得蓬乱的头发在动作间沙沙作响,跟毛茸茸的松鼠似的。   然后等到清醒了些,才总算睁开眼睛,伸脚点到地上,一边去摸盥洗台上的牙膏牙刷。   沈宴垂眼看她的动作,最后注意到她在墨蓝色地砖上赤白的脚。似乎是怕冷,两只脚叠在一起,还稍稍踮起了后脚跟,那抹圆润的粉红色坠在她纤细的脚踝后,像只熟透了的杏子。   于是出去帮她把棉拖鞋拎了进来,提醒她穿上之后,这才抬腿到衣帽间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等慕久也一身清爽地换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沈宴已经在餐桌上给她倒好牛奶,桌上摆着两碗面。   她一开始没察觉出什么,直到拉开椅子坐下,才发现自己那碗带荷包蛋、虾仁和西蓝花的长寿面上赫然有两个橘色的“生日”两个字,貌似是用胡萝卜一刀一刀切出来的,又土又好笑,还特别丑。   慕久看完后伸手拿起筷子,一面没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努力忍着自己的笑。   这头沈宴收到她的视线,眸光往她碗里那两个土味祝福上飞快瞥了眼,故作淡然地开口:“不是说今天是农历生日么,生日快乐。”   慕久抿起唇角,把碗里煎得金黄的鸡蛋往汤里压了压,一边回他:“生日快乐是挺快乐的,但是为什么只有前两个字啊?”   沈宴被问得轻咳了声,有点尴尬地端起牛奶喝了口,硬着头皮解释:“快乐两个字太难切了,再切下去你赶不上飞机。”   慕久听到这句,总算绷不住“噗嗤”一声,夹起那片让他切得方头方脑的“日”字仔细看了几眼,最后放回去,拎过手机拍了张照。   毕竟这事实在有点过于好笑,沈宴这种直男竟然会往长寿面里加入这种篆刻工艺,也真是对自己够自信的。   沈宴看着她的动作,也只是无奈地捏捏鼻梁,轻声示意她:“快吃吧,再不吃凉了。”   慕久闻言也乖乖收回手机,笑眼弯弯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一会儿,最后突然喊了他一声:“沈宴。”   “嗯?”沈宴抬眼。   慕久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地催促他:“你快亲我一下。”   “?”沈宴迷惑地一挑眉,但又不敢第一时间反问她为什么,免得惹恼自家女朋友,片刻后侧过身来,低头在她唇角轻吻了一下,之后才开口问,“怎么了?”   慕久收到亲亲之后就有点控制不住嘴角的笑,闻言伸手戳了一下他的手臂,理直气壮地回:“这有什么怎么了,早安吻不行啊?”   沈宴这才反应过来小姑娘的脑回路,点点头应下:“行,当然行。”   只不过面还没吃几口,就看她时不时在那儿傻乐,倒弄得他有点哭笑不得,出声问了句:“亲完就这么高兴?”   慕久也没料到自己的小表情会被他发现,轻哼一声,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你现在是我男朋友啦。”   沈宴忍着笑轻“嗯”了声,又问:“所以呢?”   “那我就是觉得很高兴嘛!”慕久回答,中途瞥见他一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忍不住瞪他一眼,“笑什么笑,你又不像我,你是不懂这种感觉的……我从高二暑假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现在考上了北舞,又好不容易跟你在一起,现在这叫学业爱情双丰收,还不准我高兴高兴啦?”   沈宴听到最后,似乎也有些感慨,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温声道:“高兴是该高兴,但这位小朋友现在先把早餐吃了吧,待会儿还要赶飞机。”   慕久下意识应了声,但就在她准备把长寿面送进嘴里时,又突然叫停:“不行,等一下。”   这头沈宴已经吃上了,冲她歪了歪脑袋,用眼神示意她快讲。   慕久便小嘴叭叭地跟他分辩:“我现在都是你女朋友了,你得换个喊法,叫我小朋友算怎么回事儿?”   她可还记得这人之前老用这称呼膈应她,现在必须新仇旧账一块儿算。   沈宴原本还没有太注意称呼方面的问题,这会儿听她提起,也意识到她好像不喜欢他把她当小孩子看,于是开口征求她的意见:“那你想我喊你什么?”   慕久一时有点被他问住,想了半天后,视线一下子变得飘忽起来,有点不太敢看他,嘴上羞耻地小声道:“那你喊宝宝吧……”   “咳……”沈宴第一时间被这两个字呛到,伸手抽了张纸巾,顺过气来后开口问她,“……什么玩意儿?”   他怎么说也是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平时跟朋友在一块儿就不用说了,家里更是不兴这一套,现在乍一听“宝宝”两个字,肉麻得他快要起鸡皮疙瘩。   这头慕久看他反应还挺激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没忍住横他一眼,加重语气强调:“喊宝宝啊,你之前都这么喊小七的,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喊?”   “我有这么喊过小七?”沈宴不可置信地反问,转头瞥了眼不远处正在伸舌头欢快舔水的小三花,实在没什么印象。   慕久听他竟然还想耍赖,据理力争道:“你明明有!我第一次来你家的时候你就是这么喊的,还问小七这么晚怎么还不睡,我记得可清楚了!”   “……”沈宴微微拧眉,对这件事毫无印象,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年纪开始老年痴呆了。   但片刻后还是妥协了,轻叹着应了句“行吧”,然后费劲地开口尝试:“宝……宝是吧,记住了。”   慕久看他这副僵硬的样子,也不再为难他,埋头把那只灌满汤的荷包蛋吃完后,瞥见下面那两片黄澄澄的生日胡萝卜,于是想起来问他:“对了,我还没问你什么时候生日呢,我得提前准备准备。”   “快了,十一月十六号,”沈宴回答,想了想又补充,“不过我生日那天,基本都跟我妈和外婆一块儿过。”   “哦……”慕久应了声,语气难掩失望。   谁知道他紧接着补充:“所以你要不要一起来?”   “啊?”慕久手上的筷子一歪,长寿面在上面排着队滑落。   “啊什么啊?”沈宴看她一副慌了吧唧的样子,饶有兴味地反问。   慕久抿了抿唇,再开口时有点磕巴:“我就是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吗?”   沈宴听到这话,不置可否地一耸肩:“就是一块吃个饭,不用想得这么重大,我妈也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   “哦……”慕久又慢吞吞地应了声,就算他这么解释,她光是想到要见他妈妈,还是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除此之外,也会担心对方要是不喜欢她,嫌弃她年纪太小又或者别的什么,到时候她跟沈宴该怎么办。   这头沈宴看她还在犹豫,主动开口:“没关系,我只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不去,不用这么纠结。再说我跟我妈过的是农历的生日,我们俩可以提早过另外一个。”   慕久睁大眼睛,没料到她刚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他就改变了主意,于是飞快回绝:“那不行,你说都说了,我当然要去的。我也想看看你妈妈是什么样子,你长得这么好看,她肯定也很漂亮。”   “好,”沈宴闻言,微微弯起唇角,“那我到时候提前告诉你。”   --   也好在沈宴提早把某个爱磨磨蹭蹭的小朋友叫醒,两人出发的时候还没赶上早高峰,抵达机场时,离起飞还有四十多分钟。   毕竟只回家一个晚上,慕久很有心计地把她的那些行李都留在沈宴家了,这会儿只背了个小挎包,倒也不需要沈宴送她进去办托运,只在外边的临时停车位上停车。   可慕久这会儿还没走,就已经开始舍不得自己才刚到手的崭新男朋友了,她周一回来之后要连续上一个星期的课,要是时间不允许,估计要等到下周五才能和他见面,实在是折磨。   慕久这么想着,嘴角忍不住耷拉下来,只能慢腾腾伸手去解安全带。   沈宴当然也看见了她的表情,安慰地伸手拍拍她的脑袋,轻声嘱咐:“下车小心点,到了给我打电话,周一回来的时候我接你。”   慕久闷闷地应着,收拾完东西抬头瞥了眼后视镜,发现后边没车,便停下了动作,突发奇想地转头拍拍他,催促道:“沈宴沈宴,你快亲我一下。”   沈宴有些失笑,但现在也习惯了她的这些要求,没再像早上那样问她“怎么了”,而是抬手解开安全带,朝副驾驶俯过身。   只不过还没亲上,慕久又突然伸手挡住他,只从细白的手指后露出一双饱满的杏眼,略带愤懑地看着他,小声控诉道:“不行,怎么每次都是我主动啊,哪有连这种分别吻都要我提醒你的……算了,这次就不亲了,等下次吧,我先走了!”   沈宴眯起眼睛听着,到头来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伸手拉住她准备开门的那只手,把她按回到副驾驶上。   慕久没料到他还有这动作,微怔过后,只能抬起眼睛看着他,一边默默咽了口口水。   沈宴在这个角度看起来实在过分漂亮,鼻梁在光影中是高挺利落的一痕,衔接着细腻的眉眼和精巧的鼻尖,后者几乎快蹭到她的脸颊,简直像个毫无瑕疵的BJD娃娃,让人只顾得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直到下一秒,他微微抬起头,阳光从他的下颌线一直滑到领口,然后慕久不得已要闭上眼睛,感受到睫毛划过他的嘴唇,随后是他落在自己眼睑上的轻吻。   慕久的呼吸乱了一拍,但紧接着又屏住,因为他又慢条斯理地在她的鼻尖上吻了一下,温热的一瓣,最后才是嘴唇。   但毕竟是临时停车位,这个吻不像昨天晚上的那么绵长。他的舌尖细细扫过她的唇瓣,轻巧地撬开牙关,然后在她头脑发热地送上门去时又退出来了,最后含着她的下唇轻咬了一下,便松开了她。   慕久一时分辨不出来他是在故意吊她胃口还是因为时间紧迫,再睁开眼睛时,就看他已经在驾驶座上坐好,一手扯过安全带,一面侧过脸看她,故意问了句:“这样够主动吗?”   大概是他那双桃花眼太艳了,衬得湿润的唇色也诱人,慕久被他这么一看,竟然莫名其妙红了脸,只能小声挤出一句“勉强算吧”,然后慌忙不迭地开门下车。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我好菜orz   【总有一天我会让女鹅骑到宴狗头上!(或者身上(bushi】   --   感谢在2020-09-30 23:15:30~2020-10-02 17:1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祁灼、培根芝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颗小番茄 144瓶;哪儿来这么多如果 7瓶;tomatojy、小李噼里啪啦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朝思慕久   杭城   慕久这趟回家没什么安排, 基本就是跟着她爸妈吃吃喝喝,先是中午飞机落地就跟他爸妈在外面的饭店吃了一顿,之后等慕航晚上下班回来, 又在家里吃了一顿。   饭桌上的话题基本逃不开某人的大学生活,慕久跟他们从食堂哪个窗口的哪个菜好吃一直聊到几个室友的爸妈是做什么的, 最后还把她新生汇演的录像给他们来回放了两遍,收获了一堆来自他爸妈的无脑吹,最后被转发到“家和万事兴”之类的群聊被当众处刑。   但这还算好的,只是田若云说着说着就开始关心她的感情生活, 动不动指着录像里的某个男生问她:“这个长得怎么样?是不是挺帅的?你跟人熟不熟?”   慕久一开始还能一边剥大闸蟹一边回答“长得一般,跟我不熟,人家是xxx的男朋友, 管我什么事”, 直到她指到杨威和张梓成他们俩,问她:“这两个哪个帅,上台前估计老跟你排练的吧,有没有擦出点什么火花?”   慕久听到这儿就有点挨不住了,随手把自己盘子里不乐意啃的十几条蟹脚一股脑丢给慕航, 嘴上回答:“妈,你别跟我乱点鸳鸯了, 我有男朋友了。”   她原本就打算在这次回来的时候跟他们提一嘴这事,毕竟她妈一副巴不得她快点谈恋爱让她看戏的模样,他们家也没什么严厉禁止大学谈恋爱的规定,更何况沈宴长这么帅, 很拿得出手,告诉他们也无妨。   “真的假的?”田若云听到这话,激动得眼睛都亮了不少, 伸手推推她,催促道,“哪家孩子啊?叫什么名字?个高不高?长得帅不帅?哪里人啊?”   一旁的慕航跟着皱起眉头,隐约想起来她前阵子生日才跟自己说没看上谁,怎么这会儿一转眼就跟他整了这出,只能按捺着不开口。   这头慕久被田若云这连珠炮弹的问话听得眼皮直跳,只得老实放下筷子,坦白道:“就是你之前跟我去校考的时候见过的那个,沈宴。”wedfrtyukk;   田若云听到这句,很快想起来这么个人,了然地拖长音“哦”了声,感慨道:“那是不错,个儿高,长得也帅,离你学校又近……就是年纪大了点。”   “哪里年纪大了?不也才大那么六七岁么。”慕久虽然自己总说某人老,但不允许别人这么说,闻言便第一个出声反驳。   “大六七岁?”一旁的慕航有点震动,算了算年纪便皱起眉,“那岂不是都二十五六了?”   只不过这会儿没人理会他的后知后觉,田若云看慕久的胳膊肘直往外拐,没忍住笑话了句:“我看就你这样子,是给人吃得死死的了,连说都不让说了?”   “就不让说!”慕久哼了声。   田若云也跟着轻嗤,想了想问:“那你俩在一块儿多久了?到现在才想着跟你爸你妈说,藏得够深的啊?”   “什么叫现在才说啊,我昨天才跟他在一起的,今天就告诉你们已经很够意思了好吧?”慕久说着,端起自己身前的高脚杯抿了一口葡萄酒,然后被酸得挤眉弄眼。   她们慕家毕竟是做这块发家的,好容易等到她成年,慕航今天看她一回来就下酒窖挑酒去了,还乐乐呵呵地放话说要把她灌醉。   只可惜他这会儿已经笑不出来了,在一旁沉默好久之后,总算发话:“你们俩先跟我把事情说说清楚,怎么这丫头突然就蹦出来一个男朋友,你当妈的倒好,还跟她一唱一和的。”   田若云闻言,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回答:“我不跟你说了好多次了吗?谁叫你自己不长记性。人家过年吃酒那次还跟你打过招呼呢,就周承基那儿子,叫沈宴。还有上回你女儿在学校胃肠炎,是人家帮忙照顾的,后来跟我发了微信报平安,我还给你看了……”   说到最后,看慕航还是一副皱着眉头苦大仇深想不起来的样子,不耐地轻“啧”了声,示意慕久:“你有没有什么照片,拍得好一点的,拿出来给你爸看看。”   “有,我昨天在家里拍了张超好的!”慕久兴奋地举起手,一面献宝似的掏出手机。   慕航听到这话,还没来得及看照片就皱起眉:“你还去他家了?”   “……”慕久的表情僵了一下,只能迟缓地把那张沈宴抱着十一的照片递给田若云,一边硬着头皮回,“我……今天早上飞机不是很早嘛,七点多就得出发……我怕在学校打不到去机场的车,昨天晚上就在他家住了一晚……”   支支吾吾解释到最后,瞥见慕航更加低沉的神色,触电般的飞快补充了句:“不过我们可什么都没干啊,睡两个房间呢,我发誓。”   田若云本来正被手机上堪比韩剧男主的某人看得眉开眼笑,乍一听这句,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喷。   只不过没来得及笑完,就看到一旁慕航颇不赞同的眼神,只得收敛起表情,尽量正经地开口找补:“你这不是废话么,要是才刚在一起就睡一个房间,那他沈宴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我就是怎么也得给你俩拆了。”   “……哦。”慕久听她的态度是支持的,暗暗松了口气。   谁知道这头慕航依然冷着脸,看她一眼后,语气生硬地提醒:“小久,你是女孩子,这种事自己要注意着点。你想想你现在才多大,哪有这么早就住到别人家里去的,这要让人家爸妈知道了怎么想?”   慕久很少听她爸说这么重的话,不可置信地看他一会儿后,只觉得又气又委屈,别开脸不想理他。   明明他都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凭什么对她张口就来。   慕航当然看出了她的不服气,一时也动了点真火,提高语气问她:“听见了没?”   慕久再次被他的说话方式气到,紧了紧手里的筷子,转过头不管不顾地顶撞了句:“他又没有爸爸,我管他怎么想!”   这话虽然是事实,但着实刺耳,慕久这辈子还没这么叛逆过,说完之后就立马怂了,默默往后缩了一下肩膀,等着挨接下来的骂。   只好在到了这种时候,田若云就显得举足轻重,在慕航用杭城话说出一些地道又粗俗的骂女儿专用词汇之前,很有威力地开口叫停:“行了行了,你们两父女吃顿饭怎么还呛上了?都少说两句。”   这话一出,慕航果然咽下了就要到嘴边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   慕久也咕咚咽了口口水,对田若云投以感激涕零的眼神。   她妈妈简直是活菩萨!   田若云收到她的视线,给了她一个“待会儿再跟你算账”的眼神,接着对慕航道:   “本来小久今天生日,特地飞回来跟我们吃顿饭,路上一来一回这么辛苦,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就你舍得对她口气这么重。再说了,你看现在还有谁家孩子一谈恋爱就回来汇报的,不都藏着掖着呢吗?就怕你这些做父母的问东问西管来管去,烦人得很,他们年轻人最不爱听这些。也就你女儿大大方方的,一回来就没心没肺跟我们说了,这你还有不满意的?”   慕航这么听着,一边伸手去剥慕久刚刚给他运来的那一堆蟹腿,没吭声。   倒是一旁的慕久听得暗暗称奇,没想到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都能让她妈妈给她编出这么多好来,真不愧是活菩萨,驭夫有道极了。   这头田若云继续道:“再说人家沈宴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离得这么近,又大小久这么多岁,各方面都成熟……我看他俩在一起是挺好的,你女儿这么娇惯,就该找个能照顾她的。也不说以后能怎么样吧,至少小久现在在那边上大学,没办法靠你,能把他当半个爸来用。”   “???”慕久听到最后一句,没忍住睁大眼睛,颤声问她,“什么东西?你说谁是我半个爸?”   她才不要沈宴当她爸,他这人已经够老古董了!   大概是她这副惊恐的样子给人下了一个台阶,慕航瞥她一眼后,也不再计较她之前的那句话,轻啧了声道:“行了,不说这个了,先吃饭吧。你晚上把那个沈宴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我来跟他聊一聊。”   “啥?”慕久再次被吓到,只能抬起头求饶,“别啊爸,我们才刚在一起呢,你要聊着聊着把他吓跑了,你赔我一个男朋友啊?”   慕航对此只是冷哼了声,抬手抿了口红酒,回她:“你那便宜男朋友要这么容易就跑了,那你不要也罢,我再给你物色几个更好的。”   “我……”慕久被他堵得说不出话,着急到最后,索性放下筷子,紧急给沈宴打小报告。   慕航看她这副着急护短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把从蟹脚里挑出来的肉放回到她的碟子里。   但慕久这会儿才顾不上吃呢,噼里啪啦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后,就看他回复:   【你慌什么,找我聊聊而已,又不会吃了我】   语气慢悠悠的,显然没意识到事情的危险性。   慕久见状,有些懊恼地咬咬唇,告诉他:   【主要是我爸不喜欢我这么早谈恋爱,刚刚还差点跟我吵起来,我怕他为难你】   对面看到这句,似乎都能想象出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没忍住轻笑。   顿了顿回:   【那更要和你爸好好聊聊了】   【毕竟拐走了他养了十八年的大姑娘,要打要杀我都得受着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们把【宴宴懂事】扣在公屏上[龇牙]   【晚上还有一更】 第54章 朝思慕久   至于慕航后来到底跟沈宴说了什么, 慕久直到离开家回学校都不知道。这两人背地里估计是达成了什么男人间的共识,都不肯跟她讲,问起来就说随便聊聊, 气得她在家里无能狂怒了一天。   不过从结果上看,这段聊天应该还可以。至少慕航没在当天给她下“马上分手”的通牒, 她回北城之后沈宴来接她的表现也一切正常,还懂事地在她上车之后就给了她一个亲亲,下车的时候又有一个。   但也只有那珍贵的两个,因为慕久只请了周一半天的假, 到学校之后还要去出晚功,在当天五点就跟他含泪分别北舞校门,要一直等到周五才能见面。   所以当然, 慕航对她的叮嘱她并没有真正贯彻落实, 毕竟跟沈宴见面的时间太短,她周末那两天恨不得能当挂件黏在他身上,夜不归宿就成了基本操作。   只不过就是,沈宴是个正人君子,他们之间清清白白。   而这样的周末过完没多久, 很快就到了他的生日。   只是时间不太凑巧,今年的农历九月二十四在周一, 两人便提早了一天,在周日去拜访他妈妈。   沈宴家离东城区有段距离,开车得半个多小时。慕久去的一路上都还挺紧张的,对着镜子盯了好半天自己脸上的清纯裸妆, 还把网上买给他妈妈的加热按摩泡脚桶的使用说明翻出来看了两遍,一边在嘴上无意识地跟他碎碎念:“沈宴,我应该叫你妈妈什么比较好啊, 叫阿姨吗?那你外婆该怎么叫呢?”   “喊姥姥吧,跟我一样。”沈宴想了想回。   “喊姥姥?可是我现在就跟你喊一样的……不合适吧?”慕久狐疑地看他一眼,还是信不过,翻出手机上网搜索“男朋友的外婆应该怎么叫”,最后妥协,“好吧,好像是得喊姥姥,喊你妈妈阿姨。”   沈宴看她一眼,没忍住伸手拧了拧她的鼻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女朋友是吧,宁愿信百度也不信我?”   “那不一样,你又没经验,还是百度比较靠谱……”慕久把他的手打掉,顺手又开始搜“第一次见男朋友家长的注意事项”。   沈宴在等红灯的时候凑过去看了眼,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女德教条,便伸手把屏幕上的页面划走,对她道:“别看这些有的没的了,就过去吃顿饭而已,自然点,我妈不喜欢做作的人。”   慕久只得放下手机转头看着他,想了想问:“那你妈喜欢什么样的?”   沈宴闻言,手指在方向盘上不轻不重地敲着,最后一本正经地回:“喜欢长得漂亮的吧,像你这样的她看了就高兴。”   “……嗯?”慕久歪了歪脑袋,忍着嘴角的弧度问他,“沈宴,你最近是不是去学了什么话术啊,你听听这像是你以前说得出来的话吗?”   “那没办法,见风使舵而已。”沈宴回答。   然后成功招来慕久的一记打。   大概也是他搞破坏的工夫一流,等到车子抵达某条名字别致的胡同,慕久对注意事项上的东西一个没学到,反倒跑偏地跟他约了回家的时候要去糕点店买驴打滚和绿豆糕吃,最后只能后悔不迭地从车上下来,跟沈宴带着泡脚桶和猫包从胡同里进去。   胡同并不长,但因为曲折狭窄,一眼看不到头。这会儿恰值深秋,从两侧院墙内探出的金色树冠映着青砖黑瓦,抖落出沙沙的树影,把上午的阳光烘托得很好。   东城这片四合院因为受到旅游局保护,保留下来的建筑都很完整,每家每户看起来也都有人住,门口大都停着自行车小电瓶,摆着几盆好寓意的发财树和年桔,偶尔还能看到卖北冰洋汽水和老酸奶的小卖铺。   慕久从来没在这样的地方住过,一路新奇地张望,直到沈宴在某家挂着红灯笼的朱门前停下,抬手推了推门,发现没上锁,便径直领着她进去。   关上门后,四合院内又别有洞天,有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院子里打理得很干净,种着一棵柿子树和两颗石榴树,这会儿都已经结了果,金灿灿地坠在梢头。树下还围了一圈小盆栽,摆着养了两条锦鲤的鱼缸,有阳光透过叶缝筛下来,随风在花叶水缸上摇动。偶尔有锦鲤浮出水面,便曳尾破开一池浮光跃金。   慕久从来没想过沈宴家会是这样的,盯着结果的柿子树看了半天后,只想出来一个形容,叫做大户人家。   这头沈宴把从家里带来的三只猫从包里放出来,让它们在院里撒欢,然后对石榴树下躺在摇椅上假寐的老人喊了句:“姥姥,我带小七回来了,你不老念着它么。”   慕久闻言,从他背后探了探头,就发现他姥姥还挺会享受生活,一旁的石桌上面堆着几只熟到裂开来的石榴,露出红艳艳的籽儿,这会儿正在一边晒太阳一边吃石榴,摇椅脚边还摆着个收音机,放的是《游园惊梦》。   老人听到动静后,睁开眼看了看,很快眉开眼笑:“宴宴回来了?今儿是廿四了?”   “没呢,明儿个才是廿四,不过星期一得上班,就提早来了,”沈宴说完,低头看到小七正在挠他裤腿,便抬抬下巴提醒了一句,“去找你太姥姥玩儿。”   他姥姥听到这个辈分,顿时“心肝宝贝”地对那只小三花唤,一面从摇椅上俯下身,把小七接到自己怀里。   沈宴看她这一弯腰的动作还挺利索,也放下了心,转头对她示意身后的人:“姥姥,这我女朋友,叫慕久。”   “女朋友啊?”老人一听这话又抬起头,仔细看了她几眼后,伸手在石桌上摸了摸,带上老花镜继续看。   慕久被她这么隆重地打量着,下意识挺起胸膛,出声喊了句:“姥姥好。”   只不过有些过于紧张,嗓子紧得变音,听得沈宴在一旁闷笑了声。   但好在老人没听出来她的这点端倪,听到后便乐得点头直说好,应下了这声姥姥,然后转头对沈宴道:“你看看你打这么久光棍,好容易找着个对象,可得对人家姑娘宝贝着点……对了,你妈在厨房呢,也叫她出来看看,小姑娘长得可水灵。”   沈宴闻言,看了眼厨房的位置,回答:“我带她进去看吧,我妈没做好饭,哪肯从厨房出来。”   “去吧去吧……”老人一手捋着小七顺滑的毛,一边挥挥手催促。   慕久点点头,只不过在进去之前,又想起来什么,转头去拎猫包旁的泡脚桶。   沈宴轻一挑眉,问了句:“这也要带上?”   “你懂什么,这是见面礼呢,就得一见面就送。”慕久的表情很认真。   沈宴只得由着她去,只是中途看她提着笨重泡脚桶的样子实在好笑,想伸手去接,却被她拍回来了,这才作罢。   厨房在东厢房的下首,穿过餐厅就到。别看外边还是朱漆雕花的门和窗棂,但里边的装修很现代,贴着鹅卵青的墙砖,地面则是翡翠绿的,很有格调。   沈宴的妈妈看起来有五十出头,比田若云大不少,但打扮得很有韵味,里面是一条竹青色的改良旗袍,外面披着米色的针织外套,身形纤瘦,看起来清雅极了。   尤其她挽起的那头长发乌黑又浓密,从背影上看完全看不出来是妈妈辈的人,说是十八岁都绰绰有余。   以至于慕久刚看到沈雁雪的时候实在有点被吓到,直到她闻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跟沈宴起码七八分像的脸来,才确定她是沈宴的妈妈。   然后忍不住感叹沈宴要是个女孩子,估计也得是个惊天动地的绝世美人。就他妈妈这眉眼和这优秀的鼻子,连后脑勺都好看,要是年轻个十几二十岁,绝对能进军演艺圈做第二个朱茵。   尤其对方在看到她之后还笑了,桃花眼明媚地弯起,简直和沈宴一模一样,说话的声音也很温柔,笑盈盈地对她道:“你就是慕久吧,总算见着了,欢迎你来家里做客啊。”   慕久咽了咽口水,这会儿被这么倾国倾城的阿姨打招呼,紧张得手脚都在不知道该往哪儿往,只能脸红地点点头:“阿、阿姨好,我也很高兴能来家里、做客……”   沈宴听她说话直打磕巴,迷惑地看了她一眼,想不通她妈看着这么好相处的人,怎么会把她吓成这样。   于是轻叹了口气,主动开口帮她cue流程:“还有呢,手上提着的是什么东西?”   “手上……”慕久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总算回过神来,攥着上面的提手不好意思地递过去,一边道,“阿姨,这是送给你的,晚上睡前可以用来泡脚,还能按摩,我妈妈在家就用这个……可以给姥姥也用……”   沈雁雪被小姑娘这副样子看得直想笑,只能一个劲儿忍着,末了点点头接过,答应下来:“好,谢谢你,阿姨会跟姥姥说的。”   “嗯嗯……”慕久看着她有点挪不开眼,在这个距离之下,她发现她的睫毛又长又浓密,也难怪沈宴的睫毛长。   这头沈宴看她都快傻了,总算忍不住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把人往自己身后带了带,然后问她妈:“今天什么菜啊,还要多久能吃上饭?”   沈雁雪闻言,也收回了刚才对慕久的和颜悦色,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回:“吃吃吃,现在才几点啊,早上十点钟你就要吃午饭?”   沈宴不可置否地一耸肩,道:“那你在这儿慢慢做吧,我先带她出去转转……哦对了,三只猫也给你带来了,你给它们弄点猫饭吧。”   “好,知道了,”沈雁雪听到猫,语气顿时软和不少,又问,“姥姥现在在外面干嘛呢?”   “抱着小七听戏呢,杜丽娘又得做春梦害相思病了。”沈宴随口回。   “去去去……”沈雁雪轻啐了声。   只不过就在沈宴拎着人出去之前,慕久似乎总算回过了神,意识到这是见家长的现场,主动开口道:“阿姨,我在这儿帮你一块儿做饭吧。”   沈宴听到这话,拧眉看了她一眼,问:“你又不会做饭,留这儿干什么,添乱呢?”   “?”慕久被他冷不丁拆穿,气得瞪大眼睛转过头,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你干嘛拆我台”的眼神,偏偏嘴上还得装得温柔写意,好声好气地跟他解释:“我可以帮忙打下手啊……”   可不知道这沈宴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傻,闻言伸手捏捏她气鼓鼓的脸蛋,淡声回:“没必要,你到院子里撸猫去吧,要是我妈需要人打下手,我呆在这儿就行。”   慕久这下真有点急了,转头看了眼他妈妈后,背着她偷偷踮起脚,恼火地用气声在他耳边道:“我想给你妈妈留个好印象,你懂不懂呀!”   只可惜厨房这地方一共就这么大,即使声音再轻,沈雁雪还是听见了小姑娘懊恼的埋怨,切藕片的动作跟着一顿,忍笑忍得辛苦。   这头沈宴也微微俯下身,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低声反问:“帮忙做饭就能留好印象了?你是客人,又不是过来打杂的。”   “我……”慕久还是不服气,刚想开口反驳,就听身后的人笑着提醒他们:“小久啊,现在时间还早呢,厨房里不用你们俩帮忙,你也不用这么拘束,当自己家里就好……要是无聊的话,让沈宴带你到院子里摘柿子去吧,阿姨个儿不够高,十月柿子就熟透了,一直留到现在都没摘。”   沈宴听她妈主动解围,给了她一个万分感谢的眼神,然后示意自己身前的一根筋:“听见了没,让我们摘柿子去。”   “哦……好,”这一来慕久只得应下,在被人揽着肩膀架出去之前,匆匆对沈雁雪留下一句,“那阿姨,我们先出去了。”   “好。”沈雁雪点头答应。   等出去之后,沈宴在餐厅里找了个藤编的小筐,谁知道在递给她时,就收到小姑娘要吃人的眼神,只能好笑地跟她解释:“你瞪我干什么?我妈又不是什么电视剧里的恶婆婆,谁像你一来慌成这样的,还非要下厨房干活。”   “你不懂!”慕久忿忿地接过收柿子的小筐,转身跨出门槛,一边对他放狠话,“要是你妈妈因为这件事觉得我好吃懒做,你就完蛋了我跟你说!”   “不会的,”沈宴安慰了句,拎着椅子领着她到柿子树下站定,一边道,“你又不是没看见,她看到你之后一直笑着呢,嘴都快咧到太阳穴了。”   “……”慕久听到这句,倒确实有被安慰到,下意识伸手帮他扶着椅背,仰头看他站上去,然后感叹,“不过你妈妈真的长得和你好像啊,都很漂亮。”   “我漂亮?你再换个词试试?”沈宴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手上递过来几个沉甸甸柿子。   慕久见状,把小筐举过头顶,让他把柿子哐当哐当丢进去,似乎在里面滚了一圈才停下来,嘴上小声嘟囔:“你就是长得很漂亮啊,要是女孩子的话,肯定更漂亮。”   沈宴听完,不辨喜怒地哼了声,转手又扔下好几个大柿子。   这头慕久只用待着不动就行,转头看了圈院子,想起姥姥身边的石桌上还刻着楚河汉界,于是问他:“沈宴,你会下象棋吗?”   “还行,”沈宴应了声,又问,“怎么,你很会下?”   “我不会,但是我想跟你玩一把。”慕久回答。   “那待会儿摘完柿子陪你玩。”   “好。”慕久弯起眼睛。   只不过树上的柿子有点多,不要钱似的往她框里放,她举了没一会儿就觉得累了,于是提醒他:“沈宴,我手酸了。”   “那你先放下,我正好换个位置。”沈宴说着,弯腰把最后几个柿子放进框里,然后从椅子上下来。   慕久顺势放下藤框,在他把椅子搬到另一边去之后,对他道:“沈宴,要不你在下面接着吧,我上去摘几个试试。”   “行。”他点头答应,把椅子放稳之后,招手示意她上来。   也好在换了个位置,矮的那几个枝慕久才能够得着。叶子所剩不多的枝条在她的动作间簌簌作响,直到响起柿子被掰下来的一声脆响,空落的枝头随之晃荡着地回到之前的高度。   等到慕久把怀里抱满,这才俯下身来,让柿子挨个从衣服上滚进框里,最后拍拍手上的灰尘和白霜。   沈宴感觉到她停手后,跟着放下框,抬眼看她。   怪只怪秋天的阳光和树影都太巧妙,在那个短暂的瞬间,那枚硬币大小的光斑刚好落在他身上,随着他的动作从发间一直落近他的眉宇,刺得他微微眯起眼睛。   慕久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他此刻的表情漂亮得过分,眼睫被染成铂金色,在树影的投射下,整个人都沐浴在耀眼的金芒中,大抵是神o正在被锻造重生,让人移不开眼。   于是她看到最后,不可救药地在他微讶的视线中弯下腰来,伸手勾过他的脖子,隔着椅背低头吻他。   当然,主动归主动,这会儿的气氛并不适合午夜场的那种吻,她也只是在他唇上贴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不得章法地舔了舔他的唇角,像只正在偷腥的猫。   沈宴怕她在椅子上摔了,在过程中伸手扶住她的腰,被动地接受她的小打小闹。   然后等到她亲完之后离开,才低声开口:“慕……”   “你叫我什么?”慕久伸手揪他的脸,只可惜没什么肉,揪都揪不动。   “宝宝。”沈宴老老实实改了口,这阵子被她训练多了,倒不像第一次那么费劲了。   “这还差不多。”慕久满意地松开手。   谁知道紧接着就听他提醒自己:“你刚刚强吻我,姥姥都看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好嘛,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老色批了:) 第55章 朝思慕久   慕久下意识转头看了眼, 不远处的老人明明正抱着猫睡觉,哪有一点睁开眼睛的迹象,只得半信半疑地转回来。然后就发现他满脸写着忍俊不禁, 估计是在骗她。   她一时羞恼地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只可惜对着这张脸生不了气, 随后便紧紧圈住他的脖子,示意道:“不摘了不摘了,你抱我下来。”   沈宴便照做,只是在把她从椅子上抱下来的过程中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一面轻声提醒:“在这里不太方便……摘完柿子去下象棋吧,别的回家再说。”   慕久想了想,意识到他指的是接吻不方便后, 老实点了一下头。   ……   石桌大概有些年头了, 上面的楚河汉界被雨水侵蚀得不太清晰,但对沈宴这样的老棋迷来说不成问题,很快从屋头拿了象棋出来,把石榴挪到凳子上,在上面排开阵势。   主要规则并不难, 只不过慕久一时半会儿记不住这么多,等到他真跟自己开始下棋, 多数时候还是要抬眼苦巴巴地向他求救,偶尔能按照规则走出一步,最后还会在他的暗示下悔棋,顺便问他“那我怎么走呢”……   所以第一局下来, 几乎是沈宴自己在跟自己下,慕久只充当一个在他面前认真观摩的角色,最后还厚着脸皮让他示范了一下怎么用她的兵将死他的将军, 赢下了第一局。   沈宴在这方面一向让着她,等到三局结束,他一把没赢,放水几乎要放出一个北海。   到了那个点,太阳已经快升上头顶,厨房里也时不时传出各种饭菜的香味,沈宴估摸着快吃午饭了,刚想提议慕久收拾棋局,就听边上旁观已久的姥姥突然发了话,还是对慕久说的:“丫头,姥姥跟你下一局,太久不下棋了,姥姥刚刚看着也手痒。”   慕久闻言,有些惊异地抬头看了眼老人,刚想问“姥姥也会下象棋”,就看一旁的沈宴冲她小幅度地点点头,爽快答应下来:“好啊姥姥,那您爱下黑棋还是红棋?”   “黑的吧,以前总下红棋,也腻了。”姥姥说着,让沈宴扶着从躺椅上下来,又找了张椅子给她坐下。   慕久也很快整理好棋局,木制象棋收拾起来的声音很清脆,敲在石板上,仿佛整个院里都能听见回响。   只不刚一开局,沈宴就在她边上抱着十一坐下了,慕久偷瞟着他的眼色走出第一步,看他欣慰地一颔首后,忍不住在他耳边小声问:“你来帮我吗?”   沈宴闻言,不轻不重地“嗯”了声,抬眼看到姥姥脸上调侃的神情,也失笑道:“要不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在姥姥手上走不过十招。”   “这样吗?姥姥棋下得很好?”慕久有些惊讶,本来还以为只是随便玩玩,谁知道是故意虐菜来了。   “没有,下得也就那样,你安心走就是。”姥姥推出一子,乐呵呵地摇头。   一旁沈宴拿石榴在十一鼻子前晃来晃去,顺口给她拆台:“你别听她的骗,我八九岁那会儿下象棋就是跟姥姥姥爷学的,你姥爷是地坛公园公认的棋王,我在他面前从来没赢过,你姥姥又跟姥爷五五开,你跟我加起来都不够她玩儿的。”   这话说完,姥姥笑得更厉害,嘴上“没有没有”地否认过后,很快把她的小兵吃掉。   慕久:“……”   只不过她水平太差,基本看不出来谁下得好,只知道姥姥看着和气,在棋盘上却意外的凶,动不动就要吃她的所剩无几的子,吃完就笑得更开心。   这头沈宴为了不让游戏结束得太快,时不时也会帮她下几步,但显然没什么战意,后来听到沈雁雪喊他们吃饭,没一会儿就让姥姥轻轻松松赢了,收拾棋局带着老人进屋吃饭。   沈雁雪的厨艺很不错,慕久帮忙给三只猫喂饭的时候发现她连猫饭都做得香喷喷,加上她到这会儿也饿了,闻着饭桌上的味道就不停地分泌口水,然后一直等到她分完猫饭上了桌,也跟着上桌。   餐桌上铺着素雅的餐垫,两荤两素一汤一字排开,每个人面前还有一碗秋葵蒸蛋,另一头的花瓶里插着结小红果的南天竹,从颜色搭配到摆盘都赏心悦目。   慕久饿归饿,但因为很少到别人家里吃饭,一开始还有点拘束,连吃口蒸蛋都小心翼翼。   这头沈宴第一个给姥姥盛了山药排骨汤,放到她面前放凉,然后依次给沈雁雪和慕久盛汤,最后才是自己,一碗水端得很平。   只不过慕久那会儿太紧张,在他把汤碗放下之后蓦地冒出一句“谢谢”来,惹得沈宴诧异地看她一眼,旋即忍住了笑,往她碗里夹了一块板栗烧鸡后,也礼貌地回:“不客气。”   慕久听到这句,耳尖倏地通红,只好抿了抿唇,伸勺子去喝汤。   对面的沈雁雪显然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出声劝了句:“快尝尝吧,山药是暖胃的,最近又快入冬了,你要喝了觉得好,就让沈宴跟我多学学。”   慕久闻言下意识点头,只是还没来得及惊讶沈宴的妈妈怎么知道自己胃不太好,紧接着的那句“让沈宴学”就吓得她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这话的意思显然是知道她不但不会做饭,还老差遣沈宴下厨,要按照婆媳伦理剧的套路,八成是在刺探她。   慕久想到这儿,刚刚还小鸡啄米的脖子一下子僵住了,绞尽脑汁答了句:“没关系的阿姨,我要是想喝的话,我也可以学……”   “……”沈宴听到这句,差点让筷子上的藕片滑掉,意识到她又在他妈面前做作起来了,只能无奈地摇头。   好在沈雁雪事先跟他做过有关她的功课,闻言还是笑着的,慢条斯理地对她解释:“小久啊,沈宴之前就跟我说了,你在大学这么忙,两人见一面都不容易,就得让他多照顾照顾你。再说他那作息我也知道的,三顿饭想起来哪顿吃哪顿,动不动就是外卖啊零食,太不健康了。所以你要能多催催他进厨房,让他跟着你好好吃饭,阿姨就很高兴了。”   慕久听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么个理,心头的大石头顿时放下不少,转头看了眼某人后,点点头答应:“知道了阿姨,我会监督他的,回去就把他的零食收起来。”   沈宴听到这种卖夫求荣的话,无语地给她夹了一段红烧带鱼,示意她:“快吃饭,少说话。”   慕久这会儿的碗里快堆成小山,闻言便应了声“哦”,老实埋下头吃饭,时不时诚恳地对沈雁雪输出彩虹屁。   她现在总算想明白了,怪不得沈宴照着菜谱都能把菜做得像模像样的,显然是受到他妈妈优良基因的影响。   一时间难免有点感慨,好在他多数随了他妈妈,要是遗传来的全是之前看到的周承基的基因,那简直就是灾难。   ……   等到一顿饭吃完,姥姥又到外头的躺椅上躺下了,慕久被两大碗山药排骨汤撑得肚皮浑圆,便提溜着逗猫棒在院子里跟小七小八它们一块儿消食。   不过她原本还想帮忙去洗个碗什么的,但沈雁雪钦点了沈宴跟她过去,沈宴又塞给她一盘切好的柿子让她一边儿玩去,她也只好悻悻作罢。   另一头沈雁雪把人领到水槽前,给他拿了块新的百洁布出来,一面不经意地开口打听:“小久就是你之前说的那谁的亲戚家的吧,你还给人煮粥喝来着?”   沈宴打开水试了试温度,转头看她一眼,笑着回:“这你都看出来了?”   沈雁雪拢了拢旗袍外的外套,哼笑了声:“那周承基跟你有什么关系?更别说他的什么亲戚了。还不是因为你看上了人家,趁着小姑娘生病给人家献殷勤,还煮粥呢,自己都不肯给自己煮粒米吃。”   沈宴闻言只是笑,伸手往百洁布上挤了一泵洗洁精,开始洗碗。   他之前并不怎么干家务活,但这次回来,洗碗的动作明显娴熟不少。   沈雁雪看在眼里,片刻后似乎有些感慨,柔声叮嘱:“沈宴啊,妈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哄来这么个宝贝闺女,但小久长得好,脾气也好,刚刚吃饭的时候我也看见了,满心满眼都装着你,看着就叫人高兴……你现在都二十五六了,好容易谈了个女朋友,以后可得对人家好点,别欺负她。”   沈宴也料到她会有这些话,把抹上洗洁精的盘子往手边放,嘴上回答:“我知道,你看我哪儿对她不好了?”   “你知道就好。”沈雁雪让他的语气听笑,转头看了眼窗外,就看慕久正在院子里教姥姥怎么用逗猫棒,身上的红色外套在动作间流淌着色彩,衬得她明媚又鲜活。   她一时有些出神,大抵这样年青的女孩子总是容易勾起人的触动,良久之后才开口:“不过啊,小久今年刚满十八岁,还在念大学,确实是小了点……你想你大她这么多岁,又是男人,得负起责任来,凡事都多为女孩子多考虑考虑。像什么事现在该做,什么事现在不该做,你自己心里要有一杆秤,知道吧?”   沈宴听到最后,手上的动作微顿,末了大抵也领略了她的话,再开口时的语气比先前郑重许多:“你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   沈雁雪得到他的答案,感慨地轻吁了一口气,道:“你俩要是成了也好。妈早盼着你能安定下来,找个好姑娘;又怕我要是催你,会让你有压力……要不你之前在国外念书也是、现在回来工作也是,边上那几个发小谈了好几个了,现在唐白都结婚了,你还总一个人,妈看着心里怪不是滋味……”   沈宴听她越想越远了,有些无奈地弯起唇,出声打断:“现在还早呢,我才跟她在一块儿多久,今天就是带她来跟您吃顿饭,结婚的事怎么都要等她过两年再说吧。”   “这我能不知道吗?”沈雁雪有些埋怨地看他一眼,只是下一秒,还是忍不住笑,“不过妈也是高兴,你都到快娶媳妇儿的年纪了,你姥姥今天看了也高兴。”   “那就好。”沈宴垂下视线,笑着应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久妹:为什么我吃不上肉?   宴狗:你未来婆婆不让吃。   把【家教】两个字扣在公屏上 第56章 朝思慕久   两人从四合院离开时已经是下午, 原本还想在多呆一会儿,但沈宴晚上得去酒吧里转转,慕久中途又收到快递的电话, 她买给他当做生日礼物的显卡到了,可以回去装上试试。   只不过说起来, 慕久在送礼物之前连显卡是什么都不懂,当时还特意请教了顾湘,让顾湘去问问她男朋友男生都喜欢什么生日礼物,最后收到了对面一张简单粗暴的收藏夹截图, 让她往贵了挑。   至于最后为什么选的显卡,主要还是慕久跟沈宴宅在一块儿后一局不落地看了s10后边的比赛,加上前阵子总决赛刚刚落幕, 弄得她对自己很没有数地对这款游戏跃跃欲试, 还把沈宴撺掇得有点手痒,就刚好趁着送生日礼物的机会换个更好的配件,让他好久没动过的台式机再次开张。   等两人带着三只猫和一大堆吃不完的柿子上了车,又和送他们到胡同口的沈雁雪挥手道别,慕久总算有能和他单独聊天的机会, 在副驾驶上歪着脑袋看了他几眼,最后开口问:“你都跟你妈妈聊什么了?”   “什么聊什么?”沈宴转头反问。   “就她让你去厨房洗碗的时候啊, 你们肯定说我什么了,要不你干嘛把我支开。”慕久回答。   沈宴看她难得心细一回,笑了笑道:“没说什么,就是夸你呢。”   “真的吗?那你妈妈都夸我什么了?”慕久的眼睛一亮, 顿时精神不少。   “夸你什么啊……”沈宴慢悠悠应了句,很快陷入沉默,到头来赶在慕久忍不住要伸手打他之前, 才开口回了句,“夸你又漂亮嘴又甜,就是吃得少了点。”   “我哪里吃得少了?你看我的肚子都――”慕久说着,低头把自己里面那件白毛衣捋平,小腹在两条安全带的压迫当中凸起了一点点,嘴上接着道,“都吃成这样了。”   沈宴见状,第一时间想伸手去按,只是中途被慕久乱拳挡了回去,小姑娘毕竟还有点包袱,很快把那件毛衣扯松,掩盖下面并不明显的凸起。   一面小声嘟囔了句:“不过你妈妈喜欢我就好……我本来还挺怕的。”   “嗯,看出来了,”沈宴显然也想起了她今天各种反常的表现,轻声评价了句,过了一会儿后又道,“不过你没必要这么紧张,谈恋爱是我们之间的事,跟她没什么关系,我妈也不是那种多事的性格。”   “话是这么说啦……但我还挺喜欢你妈妈的,所以也想招她喜欢一点,”慕久说到这儿,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笑得有点赧然,“你都不知道,其实我刚看到她的时候,看背影还以为只有二十岁,再转过来的时候,简直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都有点挪不开眼。”   沈宴听到后面,总算知道她一开始见到沈雁雪那会儿为什么傻乎乎的,一面抬手拍拍她的脑袋,回:“那你要真想讨她喜欢,就多喜欢我一点好了,我妈只喜欢喜欢我的。”   慕久闻言轻哼了声,伸手握住他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他修长的指节,嘴上道:“我已经够喜欢你了……做人不能太贪得无厌……”   沈宴没接话,只是笑着看她一眼。   这头慕久玩了会儿他的手,毕竟不能影响他开车,很快就松开了。然后过了一会儿,才又挑起话题:“不过你别怪我八卦啊……我今天看了你妈妈之后有点想不明白,像她这么漂亮这么温柔的人,之前怎么会嫁给……那个周承基啊?”   就不说最后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婚,她光是想到一朵鲜花竟然在牛粪上插过,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沈宴听她问起,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冒犯,随口摘了几句回答:“周承基年轻那会儿又不长现在这样,你看谁二十出头就这么大肚子的?当时他来北城做生意,钱赚得不少,意气风发,又肯给人花钱,在女人堆里很受欢迎。我妈那会儿刚读完大学,没见过什么人,他看上我妈之后天天在胡同口停着个小汽车,对她死缠烂打的,最后也拗不过。   “……只不过说起来,我姥爷一开始是不答应的。他怎么着是个读书人,沈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就这么一个女儿,总觉得周承基身上铜臭味太重,周家人看着也刻薄,远嫁过去怕受欺负。但我妈当时一门心思扑周承基身上了,不肯听他的,谁知道后来全让他给说准了,离婚那会儿也是我姥爷亲自去杭城把我妈给接回来的。”   慕久皱眉听着,实在想象不出周承基年轻时的样子,这会儿他的话音落毕,下意识接上问了句:“那你妈妈后来为什么跟他离婚啊?”   沈宴闻言,原本平静的表情微微一变,垂眼时便显得分外鄙夷:“周承基是周家长子,结婚那会儿他二十七,我妈二十二,周家人巴不得头一年就抱长孙,天天盯着我妈的肚子看。谁知道结婚之后过了五年都没动静,什么偏方都试过了,最后逼着我妈去医院看,还放话说生不出来就离婚。”   他的话音在这里微微一顿,旋即有些讥诮地补充:“哦,当时说的好像是要把她给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大清。”   “那后来呢?”慕久问。   “后来查出来我妈没问题,健康得很。她本来都做好收拾回北城的准备了,拿到报告之后就逼周承基去做检查,结果查出来他有少精症,得做试管。”沈宴说到这儿,果不其然瞥见慕久一下子变得古怪的表情,没好气地补充,“你放心,我没问题,之前去查过了。”   “哦,那就好……”慕久下意识吭声,只不过说完又有点脸红,努力找补了句,“我也没主动问你啊……”   沈宴看她这副模样,原本因为提到某些事而沉下来的脸色也缓和不少,轻答了句:“我主动说了,也省得你一个人胡思乱想。”   慕久再次轻“哦”了声,努力说回之前的话题:“所以你是当时做了试……等一下,怪不得我妈之前跟我说,周承基再婚之后就让他老婆去做试管了,原来是他有病,不是他不行啊!”   她说到最后有点激动,“不行”两个字清脆又响亮,加上沈宴忍着没说话,一直在车里绕了两圈才散去。   然后等到片刻后,才看沈宴揶揄地瞥她一眼,一本正经的回:“有病是真的有病,但行不行还有待商榷,说不定也是真不行。”   只不过还没等他说完,慕久已经尴尬到快把头埋到车底下去了,抱着脑袋小声埋怨:“你别说这个了,快说回之前的事……”   “之前的事?”沈宴咬着这几个字,顿了顿道,“之前也没什么了,我妈最后离婚主要不是因为孩子的事,周承基知道自己有病之后就跟她一块儿到美国做了试管,我妈后来也是在美国生的我。”   “那为什么离婚呢?”慕久问。   “因为那男的管不住下半身,觉得自己有点小钱就爱出去玩花的,也好在生不出,要不找上来的小三小四能排一长队。”   沈宴的话很直白,但语气很淡,仿佛并不在叙述和自己相关的东西:“他刚结婚那两年还会瞒着,后来索性不装了。加上我妈那会儿以为自己生不出孩子,对他的这些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被长辈逼得急了,甚至盼着那天能有人带着孩子找上门来,只可惜没有。   “后来等到我出生,周承基他妈,也就是我奶奶,对我妈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我也溺爱得很。但周承基改不了毛病,甚至应酬多了之后开始酗酒,喝醉之后就会打人。家里人都知道这事儿,我奶奶倒好,一个劲劝我妈忍一忍,为了孩子什么的……   “最后还多亏我四岁那会儿,差点被周承基喝醉了从阳台上扔下去,我妈当时把我抢回来之后,吓得抱着我哭了一整夜,最后总算下定决心离婚,要不现在还不知道过的什么日子。”   沈宴这人光是看着,完全看不出来是有过悲惨童年的人。加上慕久之前从来没听他提过这些事情,听到那句轻飘飘的“从阳台上扔下去”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背上都跟着一凉,很难想象他当时差一点就不存在了。   于是沉默了片刻,她低头找到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掌心摸起来有点凉,一面轻声开口:“沈宴,别说这个了,说点别的吧。”   “说什么?”沈宴看她一眼,和她十指相扣。   “就说说……你后来回了北城都是在哪儿上的学啊,喜欢跟谁玩啊,后来是怎么考上南加大的啊……什么都行,高兴点的。”慕久开口举例。   “回北城之后啊,”沈宴眯起眼睛想了想,很快一五一十地回答,“我转到这儿的幼儿园就开始读大班了吧,小学就在家附近读,离小四合院几个胡同。后来中学是施教区直升的,这块地方位置还不错,学校也挺好的,班里挺多有钱人家的小孩儿,跟闻星驰他们也都是小学那会儿就认识了……这样够高兴吗?”   “还行吧,”慕久应了声,“那后来呢?”   “后来读完初二就去洛杉矶读那儿的中学九年级了,之后就考了大学,还能有什么?”沈宴随口回答。   “那你跟你那些朋友,就是闻星驰啊他们,都是一块去美国读的高中的吗?”慕久又问。   沈宴闻言,安静片刻后低哂:“准确地说,我能到美国读书都是托他们的福。当时唐白大我们几级,先读了查德威克这所学校,之后把门路介绍给了闻家和孟家。闻星驰后来知道自己初中读到一半要转学,舍不得我,非说兄弟几个要去美国就一块儿去,就让他父母把我也给捎上了。”   “这样啊……”慕久想了想,也意识到沈宴小学刚毕业那会儿姥爷就去世了,以沈家当时的条件,好像确实很难靠沈雁雪一个人送他去读这么好的私立学校。只得点点头回答:“那你们关系很铁啊。”   “关系是挺铁的吧……虽然家境差得远了,但得亏我这人游戏玩得好,长得又显眼,适合给他们镶边,记得当时还有句调侃来着,说我是到美国给裕园地产的太子爷做伴读去了……”   沈宴说的像是句玩笑话,语气也轻松,只是垂眼时长睫落下薄薄的两片影子,衬着他墨画般清疏的侧脸线条,无故显得落寞。   片刻后,他又扬了扬唇角,道:“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私立学校的学费太贵了,一年要三十多万。我妈当时为了送我去读书,差点转头去找周承基借钱,我知道这事之后还冲她发了火,最后是跟银行抵押了房子贷的款。”   慕久听到最后,没料到一开始所谓的“高兴的事”到最后也是这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握紧他的手。   转念想想,也难怪他之前上大学要到酒吧打工给自己赚生活费,表白的时候也考虑了很多家境的问题,原来都不是在开玩笑。   沈宴的手被她这么捏着,也意识了到什么,低头看她一眼,笑着问:“干嘛苦着一张脸,贷款早还清了,房子也还在,你不用担心这个。”   慕久扁了扁嘴,有点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问这些,搞得现在气氛都变得有点沉重,片刻后嗫嚅:“我就是从来没想过,你明明看起来这么……像富二代,之前竟然过得这么苦。”   沈宴闻言只觉得啼笑皆非,摇摇头道:“说苦也不至于吧?我好歹还有这么几个富二代哥们,后来回北城创业的时候,也都是闻星驰第一个来帮……他这人说起来是有点缺心眼儿,但是待人很真,这几年做事也稳健了不少。”   只可惜慕久这会儿心疼坏了,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这些安慰,转头看了他半天后,突然郑重地跟他保证:“沈宴,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沈宴再次被逗笑,只能点点头答应:“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掐指一算,还有两三章就正文完结啦。   --   感谢在2020-10-02 17:20:00~2020-10-06 21:4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夕不烧 28瓶;肆六 10瓶;46008528 5瓶;小李噼里啪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朝思慕久   当天两人回到家之后就拿着新的显卡捣鼓电脑, 沈宴还为此购入了新的电源和主板。到头来主机机箱里的零件拆出来一地,沈宴对着客厅投影里的教程重新安装,慕久在一旁压着腿观摩。   也好在他当年算半个发烧友, 帮着闻星驰他们装过十多次主机,业务勉强称得上熟练。这次前后算上晚餐, 也就从天亮折腾到天黑,一共装了三个小时而已。但等慕久兴致勃勃地看他开机,又被告知各种软件都得升级重装,真正玩上游戏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只好让他先送自己回学校,免得第二天出早功起不来。   只是慕久没想到的是,自己这心心念念的英雄联盟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北舞一学期惯例有期中期末两次大考核, 眼下过了十一月初就到了期中, 班上要求排一出新的剧目,因此堂而皇之地吞掉了他们周末的时间拉去排练。除此之外,各课老师也有自己出的小测验,甚至有文化课要求交论文,慕久在那一个月里承受着身心的双重折磨, 只觉得自己高考都没这么累。   但这还多亏了她们现在才大一,头一年主要在练基本功, 没那么多出去刷奖的机会。有些厉害的学长学姐在这种时候忙起来又得上课又得比赛又要去电视台录节目,慕久光是听那些老师同学聊起就觉得眼前一黑,自暴自弃地觉得自己还不如做条快乐的咸鱼算了。   所以那段时间,慕久周末也没工夫到沈宴家里住了, 更不可能跟他快乐遨游召唤师峡谷,最多是抽一个晚上出去看电影跟吃饭,分别的时候泪洒北舞校门口。   可即便条件已经这么艰苦, 北城的冬天还是不可避免地到来。尤其今年是个罕见的寒冬,十一月还没结束,学校里已经有学生裹上带有北舞特色厚厚羽绒服,里面大多是汗湿了的练功服,在宿舍、食堂和练功房的三点一线间穿梭。   而这种情况持续到十二月中旬,期中考试周总算告一段落,在紧接着的期末考来临之前,学生们能有一些喘息的时间。   加上今年的圣诞节刚好在周五,慕久前一晚就用“来你家放行李”的虚伪理由在沈宴那儿过了平安夜,跟他用新买的烤盘在家吃了烧烤,还适当地喝了点叫□□尔兰咖啡的鸡尾酒,导致第二天差点睡死在床上不肯去上学。   但最后好歹是让沈宴连哄带骗地拉起来了,在蒙蒙亮的清晨把她从寒风刺骨的校门口放下,然后约定晚上接她去过圣诞节。   慕久之前没谈过恋爱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些节日有什么,尤其圣诞节基本都在上课,都是班里同学相互写写贺卡分点巧克力就完事儿了。也是直到现在跟某人在一起,才意识到全都是借口,就是借这个由头送送礼物出去吃顿好的,节不节日无所谓,主要是能跟男朋友一块儿去凑热闹。   不过沈宴的表现也挺好,估计是为了补偿前段时间他们俩见不着面,上车的时候副驾驶上摆着一大束玫瑰花,还送了巧克力和项链,规格很高。   但等慕久把花拿开坐进去之后,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的今天的打扮,忍不住探过身拨了拨他的头发,问:“你是不是特意做了个造型才来的?”   估摸着是前段时间女朋友不在身边,沈宴的头发留得有点长,昨天洗完澡之后刘海已经能完全盖住眼睛,都快超过鼻尖,加上脸又小,乍一看气质比花泽类还花美男,简直像什么放浪形骸的艺术家。   只不过今天显然是去理了发,还把前面的一部分刘海用定型喷雾撩起来了,露出清俊漂亮的眉眼,帅得慕久简直合不拢嘴。   这头沈宴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旋即翘起嘴角:“你昨天不是说刘海太长了么,就去剪了个头发,现在这样有没有比之前好一点?”   “有,今天超级帅!不过之前那样也挺好的,反正你五官长得好,怎么样都好看,”慕久毫不掩饰地对他输出彩虹屁,最后视线停留在他白皙的耳垂上,又补充,“不过主要还是因为今天带了耳钉,你戴耳钉好看。”   大概因为他本来的轮廓就够精致亮眼,气质又偏冷,这会儿身上低调的黑色大衣衬着亮闪闪的耳钉,在视觉上有所着重,就跟美人配珠宝一个道理,看起来风流又瞩目。连田若云之前都亲口认证他带上之后好看,还说什么要是当年在韩国留的学,现在估计早出道做偶像去了。   尽管事实上,沈宴之前玩底下乐队的时候确实有经济公司因为他脸长得好看想跟他签约,只不过他当时看时间长、违约金又高,最终遗憾地与他的星途失之交臂。   但作为被老天爷偏爱的美貌本人,沈宴对这些东西倒是没什么所谓,只是眼下听她这么说起,才点头答应:“好,那我以后记得戴。”   然后顿了顿,又摆出一副幽怨的姿态,戏很多地补充:“毕竟我现在是以色侍人,女朋友喜欢的也不是我的才华,只是脸而已。”   “……”慕久被这话听得翻了个白眼,一面拎起座椅下放着的松露巧克力,拆开装着冰袋的包装盒之后,先给自己喂了一颗玫瑰覆盆子的,之后才轮到他,“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沈宴垂眸看了眼,片刻后回答:“想亲你,刚刚见面忘记了。”   “……哦。”慕久有点猝不及防,然而转头看看面前的车流,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回,“等你停车了再说吧,先看看吃什么巧克力?”   “那吃粉的吧,你刚刚吃的。”沈宴随口道。   谁知道话音刚落,就看慕久伸手捂住珍贵的粉色巧克力,无情拒绝:“粉的不行,粉的就剩两个了。”   沈宴有些无奈,只好回:“那你哪个不爱吃就给我哪个吧,我不挑。”   慕久闻言,认真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喜好,就发现自己都爱吃。但转念想到巧克力还是他买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到头来还是忍痛割爱,把覆盆子口味的喂到他嘴边,轻声说了句:“算了,还是吃个粉的吧,圣诞节快乐。”   沈宴轻点了点头,装做自己没看见她的心痛,咬走那枚巧克力后也回了句“圣诞节快乐”。   ……   晚餐是沈宴订的,因为知道她有收集菜单的习惯,特意选在一家颇有格调的法国餐厅,之后又一块儿去看了芭蕾舞剧《胡桃夹子》,大概比《花之圆舞曲》更加适合圣诞节的bgm也只有《糖梅仙之舞》了。   两人从剧院出来已经是晚间十一点,但就在慕久都准备好回去好好睡一觉时,沈宴打开车里的暖气,对她道:“我待会儿还有点事情,你要是困了的话,我可以先送你回家,或者你跟我一块儿去也行。”   慕久抬了抬自己快睁不开的眼皮,问他:“你去哪儿?”   “跨年那天酒吧请了支乐队来做live,跟我们也算老熟人了,今天晚上喊我跟闻星驰他们去看排练。”沈宴回答。   “那我也去!”慕久一听这话就积极地睁大眼睛,就差举起手来表态。   “好。”沈宴也知道她对乐队排练的事很好奇,只可惜他回国之后一直聚不齐人,加上工作太忙,就没能继续,要不也会经常带她去看看。   这头慕久已经精神了不少,在座椅上坐直后,打开手机问:“你请的那个乐队叫什么名字啊,我能在网上搜到他们的歌吗?”   “叫……Butterfly吧,”沈宴闻言,明显想了一会儿才记起他们乐队的名字,估计是平时在一块儿玩的时候根本不会提,“也出过几张唱片,最近好像还上了档跟乐队相关的节目,档期排得挺满,估计再过两年来办live就得跟我收钱了……”   慕久一边听一边点头,下一秒音乐软件上弹出这支乐队的检索结果,就发现他们有五十多首单曲,热门的几首她甚至听过,评论无一例外都是999+,是支绝对有名气的乐队。   她一时还挺惊讶的,没料到这样的乐队愿意在跨年夜到酒吧做live,甚至没开口问沈宴要酬劳,他的面子还挺大。   于是忍不住出声问他:“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之前在洛杉矶一个拼盘演出上认识的,他们那个乐队的主唱之前也在那儿留学,当时还没有butterfly,结束之后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后来回国还在我这儿驻唱了几个月,直到凑齐了乐队的人才走的。”沈宴回答。   慕久听到最后,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照你这么说,你当时应该也挺厉害的吧?不愧是差点出道的人。”   她自从前阵子知道这事之后就老拿出道这事来调侃他,沈宴听到这句,抬手在她头上按了按,轻声回:“别出道出道的了,待会儿过去之后会挺吵,那些人你也不太认识,要是觉得待不下去就告诉我。”   “好,”慕久老老实实应下,只是想了想又问,“那告诉你之后你怎么办啊,难不成直接走掉吗?我也不想扫你的兴……”   “不会,”沈宴摇摇头,车子转过红绿灯,又道,“那家排练室附近有酒店,到时候开间房让你去睡,大不了我们明天再回去。”   “住酒店?”慕久第一时间被这个词吸引,不太好意思地转头瞥了他一眼后,再次被他帅得弯起眼睛。   毕竟要是住酒店的话,他们俩都是男女朋友了,应该只开一间房吧?   那岂不是……要第一次睡同一张床了?   她的思路蔓延到这儿,难免想到她第一次邀请跟他一块儿睡的时候,沈宴竟然在最后临阵脱逃了。而在那次之后,只要她一住他家,这人就会很懂事地腾出主卧给她,安安分分地去客房睡。   所以这会儿光是想到跟他一起住酒店,慕久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脸上老色批的笑容,直到沈宴微凉的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记,提醒了句:“把脸上的傻笑收一收,我们快到了。”   “哦……”慕久只得一抿嘴唇,努力恢复正经。   ……   乐队的练习室并不大,造价基本都投在了隔音设备上。等沈宴带着慕久进去,一推门就能听到里头架子鼓和贝斯的音浪,一下子让耳朵都清醒不少。   乐队一共有五个人,两把吉他一把贝斯,一个键盘一个鼓,跟沈宴的大衣皮鞋相比穿的都挺随便的。除此之外还有慕久之前见到过的闻星驰和没见过的孟天泽,正在沙发上懒洋洋翘着二郎腿聊天。   两人进去的时候他们那段旋律刚好走到结束,弹贝斯的那位在旋律外又拨了几下弦,抬头跟他打招呼:“哟,你宴哥总算到了啊?真是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沈宴看到他们之后显然也很高兴,挨个过去跟乐队的人握手碰了下肩膀,嘴上喊了一遍他们的名字,“李总……小牧……顾哥……莎莎……老K……都好久不见了。”   那个叫老K的鼓手闻言,哼笑了声:“哥儿几个忙着跑巡演呢,要让你整天见着,那完球了。”   “有的忙就好,”沈宴笑着回答,话音到最后,转身看到沙发上那两个跟着站起来的,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反问:“你们俩就不用了吧?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别啊,说是都在北城,你算算我俩上次什么时候见的?”闻星驰说着,强行伸手抱了他一下,转而跟乐队的几个揭他的底,“就沈宴这个狗啊,谈了恋爱之后就没影了,前几天礼拜六晚上喊喝酒都不去,让他把女朋友带上也不肯。”   “别,上次是真没空。今天这不带来了么,让你们都认识一下,”沈宴听到这句,顺势跟他们介绍自己身后的人,“我女朋友,慕久。”   他一说完,慕久就感觉到那些人的视线瞬间齐刷刷地落到她脸上,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像在走廊上罚站被围观的小学生,只能默默伸手拉住沈宴的手指,一边干巴巴对他们打招呼:“嗨,你们好。”   “你好你好……”一干人闻言,也纷纷应和她的话,乐队的那位主唱还开口调侃了句,“你宴哥还是你宴哥啊,要么不谈,一谈就谈个最漂亮的。”   慕久轻咬了咬唇,接不上他这话,只是还没等需要她开口的时候,一旁的闻星驰在怔愣许久后总算回过神来,没忍住爆了个粗:“我操啊沈宴,这姑娘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不是吧闻哥,漂亮的你哪个不觉得自己见过?”乐队的另一个吉他手是个女生,把长腿往高脚凳上搁了搁,一边道。   “别介,这个真眼熟,就这……腿,我肯定见过。”闻星驰伸手比划了一个老长的动作,努力不让自己的话显得那么有歧义。   好在沈宴很快给了他一个台阶下,点点头道:“是见过,去年我们跟唐白一块儿打台球的时候。”   闻星驰听到这话,努力回想,最后了然地“我操”了声:“我就说呢,你这狗藏得够深的啊?去年就看上了,一直留到今年才下手?”   “?”慕久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小声问边上的人,“你去年就看上我了?”   沈宴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一副五讲四美好青年的口吻:“别听他瞎说,那个时候还没有,你都未成年呢。”   “……”慕久被这话迎面泼了盆冷水,只能闷闷应了声“哦”。   然而这头闻星驰又想起来什么,继续兴致勃勃地跟他八卦:“那唐白结婚那会儿你说的是不是她?十八岁那个?”   沈宴看他还越扒越深了,有点不耐地啧了声,伸手揽着慕久往里面的沙发上走,一面回答:“就她一个,除了她还能有谁。”   慕久被这话听得翘起嘴角,在沙发上坐下后,抬头问那人:“他在你们面前也提过我吗?”   “提过啊,那时候跟你失恋了吧,在唐白的单身party上喝醉了,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闻星驰说着,顺势跟她隔了个位置坐下。   只不过屁股刚挨着沙发,就被沈宴抬腿踢了一脚,没好气地回:“滚,你自己那天都喝断片了,你记得个屁?”   “诶,喝多归喝多,记得还是记得的啊,”闻星驰一摊手,满脸无辜地转头看了眼边上的孟天泽,随口拉他下水,“不信问问你天哥?”   但孟天泽没上当,瞥了眼那头满脸写着好奇的慕久,只道:“我那天都是让人从厕所抬出来的,你觉得我记得什么?”   闻星驰翻了个白眼,也只得作罢。   这会儿大概也只有慕久还敢打破砂锅问到底,转过头刚准备开口,就被他伸手捏住了脸颊,低头在她耳边轻说了句:“别问了,你男朋友要面子。”   “哦……”慕久应了声,听出来他是在变相承认,就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第58章 朝思慕久   Butterfly的演出经验很丰富, 甚至没打算安排节目单,跨年那天全靠即兴。所以这天晚上说是排练,更多的还是和老友碰面的性质, 排了没两首歌一伙人就开始点夜宵,中途还给唐白打了个电话,被告知对方还在手术台上, 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只得做罢。   慕久虽然跟他们都不熟, 但乐队排练的过程本身就很有趣, 还发现连闻星驰看着这么吊儿郎当的人竟然都会弹吉他, 键盘也能玩一点,放当年也是乐队一核心。   只不过这几年工作太忙,过去拨弄了两下键盘都跟不上节奏, 水平下滑得厉害, 只能摆摆手逃也似的回来,还得被一干人调侃“太子爷忙着继承家业呢, 哪有功夫搞乐队”。   这头沈宴一开始还一副看戏的模样, 只是很快就被人推上去要求弹一首,说是Butterfly的主唱当年还向他请教过,现在倒要反过来检验他的水平。   沈宴被起哄也不推辞, 起身脱掉外套递给慕久,接过主唱递给他的吉他, 在高脚凳上坐下。   但怪只怪这人身材比例太好,黑色长裤包裹下的两条腿闲适地伸在那儿, 加上今天为了出门约会,大衣里叠穿了一件深灰色的格子外套,里面是黑色的线衫, 跟边上那批臃肿的卫衣羽绒服相比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于是免不了又要被乐队的人嘴一句:“不是吧宴哥,跟我们出来都打扮得这么正式啊,那我们以后岂不是得做了妆造再来?”   “清醒一点,我又不是为了你们打扮的,”沈宴对此只是轻嗤,在手上试了一下那把电吉他的音色效果,又道,“不过也可以理解吧,毕竟你没女朋友,圣诞节只能跟吉他一块儿过。”   这话一出来,在场刚好有不少单身的,搞得沈宴差点被围起来胖揍,好半晌才消停下来,开始选歌。   只不过这个过程很短,沈宴随手翻了翻架子上的琴谱,很快就合上了,问他们:“《Numb》行吗?”   “你行我们就行,小牧给你和音,实在忘了就只能free了,”架子鼓后的人回答,带银白火焰纹的鼓棒在指间转了两圈后,又问,“不过为什么是《Numb》?”   沈宴轻一耸肩,从手机上找到歌词,漫不经心地回答:“最近带女朋友打游戏呢,她听了会觉得耳熟。”   “?”不远处在沙发上靠着的慕久没料到自己这都会被cue到,抬头看他一眼后,一时竟然想不起来《Numb》是哪首歌。   “……”这便问话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接不上这句,到最后只能重重地咳嗽一声,转头看向边上的键盘手,“得,反正我们几个就工具人,爱怎么使怎么使吧。”   沈宴笑着摇摇头,长指拨了两下吉他弦,音响里传出经效果器转换后的电子嗡鸣声,然后示意他们:“哥,给个beat,谢谢。”   他这么一说,键盘手当然很给面子地出了一段旋律,紧接着是架子鼓给的节拍,两者把骨架一立,瞬间就有了《Numb》的雏形。慕久也总算听出来这首歌是英雄联盟的主题曲,高潮那部分的旋律实在过于深入人心。   而沈宴虽然很长时间没跟乐队一块儿表演了,但吉他的基本功依然扎实,放在一干专业人士里面一点不拉胯不说,还很好地履行了作为主唱该有的控场素质。用慕久苍白且不专业的话来说,就是又拽又酷,英文发音也好听得要命,除了嗓音条件不像林肯公园原来的主唱那样摇滚以外,唱得都很完美。   尤其沈宴显然很享受这样的过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灯下很亮,映着耳垂上银白的耳钉,总觉得整个人都在乐队里闪闪发光,像天生就要站在舞台上的人。   等到第一首歌结束,原先的Butterfly主唱已经在沙发上歇下吃烤串了,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地抬头对他道:“宴哥可以啊,四年没正经搞乐队了都还有这水平,干脆你把我换下来去上节目得了,还开什么酒吧啊?”   一旁的闻星驰闻言,“呲溜”一声开了罐啤酒,主动开口:“别介,你以为你搞乐队能比他开酒吧挣钱啊,人家三年北城一套房,你再看看你呢?”   对方听到这话,顺势下了台阶,摆摆手里的羊腰子道:“那比不了,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那挂的,以后要落魄了,不还得去宴哥那儿洗杯子么?”   慕久这会儿还沉迷在自家男朋友弹吉他唱歌的帅气中无法自拔,没大注意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只是直勾勾盯着沈宴放下吉他过来,一手开了罐啤酒,另一只手捏捏她的脸颊,臭屁兮兮地问了句:“好听吗?”   这话估计也只有慕久会认真回他,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眼睛被灯光映得亮晶晶的:“好听,你再多唱几首。”   “那先让他们休息一下,待会儿给你唱,”沈宴在她边上坐下,看了眼桌上的烧烤,又问,“不爱吃这些吗?”   “晚上吃饱了,现在没胃口。”慕久顺势往他怀里挪了挪,把头搁在他肩膀上。   另一头乐队的人也都拖着椅子围过来吃夜宵,中途有人主动开口问沈宴:“最近写了什么新的曲子没?”   “就两段,”沈宴抿了口啤酒,放回到茶几上,“待会儿给你们听听,能用就拿去。”   慕久听到这话,疑惑地歪了歪头,片刻后伸手拿出手机,点开Butterfly热门的几首歌看看了眼。   然后就发现其中一首《Brave New World(美丽新世界)》的作曲之一赫然就是沈宴。   她看到之后,默默把手机上的页面递给边上的人看了眼,最后得到他的一个点头,没忍住又给他吹了通彩虹屁:“没想到你还会作曲啊,好厉害哦……”   沈宴听到这句,低头看了她一眼,中途似乎是想亲下去的,但碍于边上的人太多,最后只能伸手拍拍她的脑袋,表示接受了她的夸奖。   然后等到那群人吃饱喝足,纷纷拖着高脚凳回到原来的位置时,才趁着起身的空档背对着众人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大概是搞乐队的精力都充沛,尽管眼下已经过了凌晨一点,这群人依旧神采奕奕的,在听到沈宴写的旋律之后还即兴玩了几种不同风格的编曲。慕久在沙发这头托着脑袋听着,虽然没办法用精准的词来区分它们之间的区别,但沈宴哼唱的嗓音很好听,还给他们录了几段demo,应该是得到了认可。   后来又是摇滚经典的环节,从枪花的《Don’t Cry》、涅的《Smells Like Teen Spirit》到皇后乐队的《Bohemian Rhapsody》,在他们看来估计就像在ktv点歌,但对慕久来说简直像是在看一场成熟乐队的live,除了台上的人穿得比较随便之外,气氛很好,歌也好听。   只是可惜她的生物钟越到后面越撑不下去,加上他们收拾了烧烤通过风之后又把暖气打开来了,她身上裹着沈宴的外套,整个人都暖融融的,即使在这样强烈的音乐下也迷迷糊糊地想睡。   这头沈宴看她不知不觉已经把脑袋缩到大衣下,显然是困得不行,便起身到她边上坐下,亲了亲她的额头后,低声问:“是不是太吵了,要不要带你去酒店睡?”   慕久不久前才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凌晨三点,这会儿早已经没了跟他同床共枕的半点念想。闻言迟钝地摇了摇头,长发被大衣蹭得有点乱,一边软绵绵回答:“不用了,我就眯一下,反正明天是星期六……你不用管我,走的时候再叫我吧……”   沈宴看着她,末了轻应了声“好”,帮她把大衣往上拉了拉。   --   跨年夜   或许是和沈宴见面太勤的缘故,今年的最后一个星期过得格外的快,慕久只觉得自己周一早上才去上的学,转眼就又到了周五,在寝室洗完澡换好衣服之后就跟沈宴一块儿去跨年。   酒吧的乐队演出从晚上十点开始,因为一周前门口就开始宣传butterfly的live演出,今天晚上即使是购票进入,里面的流量还是大的离谱,估摸着海淀区所有的年轻人都跑到这儿来了。往常摆放在大厅的小圆桌跟座椅都为舞台和观众区腾出了位置,店里几乎没有坐着的人,喝过头两杯就围到舞台前开始欣赏今天的演出。   说起来慕久寝室里的那三个人今晚也在这儿跨年,张姿艺的男朋友甚至大老远从山城飞过来陪她,只不过慕久来之前跟沈宴去吃了晚餐,这会儿刚一进去就完全被人群淹没,根本不可能找到她们。   但今晚来都来了,加上有男朋友在边上,慕久就放心大胆地扯着他去点免费的酒喝。   店里的调酒师虽然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但看到她之后还是第一时间腾出时间,熟络地冲她打了个招呼:“哟,老板娘来了啊?”   慕久跟沈宴在一起之后就免不了要被酒吧的这位老熟人调侃,可即使这样,每次一听“老板娘”三个字她还是觉得好笑,闻言弯起眼睛,大言不惭地冲他点点头道:“嗯,来了来了。”   沈宴平时带她来酒吧都是有工作要做,大多数时间慕久都留在前台跟这个调酒师一边偷师学艺一边唠嗑,眼下还是第一次听他们说起“老板娘”这样的话,有些诧异地低头看了她一眼,旋即失笑,伸手掐了一下她脸颊上的软肉:“这么早就被喊上老板娘了啊?”   慕久轻哼了声,满脸写着骄傲:“那谁叫你之前跟开开说不是女朋友、还不让喊嫂子的,现在就只能喊老板娘了啊。”   那个被叫做开开的调酒师也跟她一唱一和:“是啊老板,话都让你给说了,我们俩还不都照着您的意思?”   沈宴闻言只是笑,末了手指在把台上轻点,示意他:“行了,给她弄杯度数低的,热饮最好。”   “老板娘的您自个儿来吧,我这儿真忙着呢,再说她喝的又不给钱,我没提成啊。”调酒师说着,往后撤了两步,伸手从快轨上抽出一瓶白兰地,倒进银白的金属量杯。   慕久听到这话,抬眉看了边上的人一眼。   沈宴收到她的视线,也不敢反驳,老实到吧台后面洗手去了,一面问她:“草莓味的百利甜行吗?”   “可以啊。”慕久把手肘搁在把台上,托着脑袋看他。   这头调酒师把雪克壶中做好的side car倒进马天尼杯当中,递到把台上时正巧瞥见她直勾勾落在沈宴身上的眼神,没忍住轻“嘶”了声,伸手搓了搓手背上的鸡皮疙瘩:“不是吧,你俩都在一起多久了啊,还这眼神呢?”   慕久闻言,转头看他一眼,皱皱鼻子道:“才在一起两个月而已,再说我们又不是天天见面,我看我男朋友你也要管啊?”   对方听到这话,完全受不了地抖抖肩膀,“呕”了一声就去做下一单了。   她只得晃晃脑袋收回视线,就看沈宴已经煮好热牛奶,和草莓味的百利甜2:1混在一起,最后撒了巧克力屑和冻干草莓递给她。   慕久接过喝了一口,热饮是很浓郁的草莓牛奶的味道,回味隐约有一丝微烧的酒精,很适合这样的冬天,便用舌尖舔掉自己唇上的奶沫,点头夸了句:“好喝!”   沈宴弯了弯唇角,从吧台后出来抽了张纸巾给她:“走吧,演出要开始了。”   ……   越往舞台的方位越拥挤,加上酒吧里没法儿留vip专座,沈宴跟慕久一连听了两首歌都还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之外,中途还跟几个认识的人碰上打了个招呼。   不过今晚演出的歌单明显跟排练那天不一样,全是Butterfly自己的歌,加上他们前阵子在综艺上刷了脸,眼下热度正高,甚至有粉丝专程带着手幅过来应援,合唱时的声音很大,把酒吧里的气氛带动得很好。   慕久从一开始就挤不进去,到这会儿喝完一杯草莓味甜酒就更佛了,甚至开始跟沈宴盘算起今晚一个跨年夜能赚多少钱,越算脸上的笑容越大,到头来被沈宴在额头上弹了一下,让她别一脸守财奴模样。   等到台上一连唱了六首歌,乐队成员也停下来喝口水让嗓子休息一下,只是中途那个主唱放下矿泉水后,不知道是想偷懒还是想使坏,突然伸手弹了弹身前的话筒,对台下问:“我听说这家酒吧的老板之前也是搞乐队的啊,要不让他上来唱几首?”   这会儿没有乐队的伴奏,话筒里的人声便显得格外清晰,慕久听到这话,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沈宴,就发现他对此显然也不知情,疑惑地眯了眯眼,完全没打算接茬。   于是她扯扯沈宴的衣角,示意他低下头来,凑近他的耳边问:“你之前不是也在这儿唱过歌吗,为什么今天不唱啊?”   沈宴闻言,也靠近她的耳朵,身上熟悉的雪松味道透过人群和酒精显得干净又清冽,开玩笑地回:“那会儿酒吧不是还没名气么,只能出卖色相跟才艺打广告了,现在又不需要。”   慕久抿抿唇,刚想说他这样是不思进取,谁知道紧接着就听舞台前排有女孩子拖长音回答:“不要――我们只想听你唱!”   估计都是Butterfly主唱的女友粉,都没听说过S.Feast当年因为才貌双全出名的老板。慕久一瞬间在脑海里闪过“沈宴flop了”的字样,没忍住“噗嗤”一声,下一秒被沈宴捏住嘴,佯装没好气地问了句:“笑什么笑?”   但台上的主唱对于这样的拒绝只是一挑眉,笑着摆摆手,劝她们:“先别着急拒绝啊,你们是不知道人老板长得有多帅,比我可帅多了,当年追他的女生能排一长城。”   然后不等女友粉再说话,已经从高脚凳上站起来,对着人群的某一处开口问:“你说是不是啊,宴哥?”   沈宴今天本来是给自己安排了一首歌,但没料到这人为了偷懒跟他临时变卦,一时让他给气笑了。   可这会儿那些观众都已经顺着台上那人的目光转过头来,也好在店里没装高级的灯光,要不还能给他打束光。他在众目睽睽下也没法儿找个地洞遁走,只能松开搂着慕久的手,提醒了她一句:“我先上去,你往前排走一点,别被挤丢了。”   慕久乖乖“哦”了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原本隐藏在人群中的盛世美颜男朋友一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台下的人认出这位不需要解释的帅哥之后,都纷纷给他让了一条缝隙出来,好让他能顺利上台。   她也勉强借着他的东风,从他身后紧巴巴凑到了舞台前排。   然后就看到沈宴的高个子大长腿让台上的灯光一打,身边的女生都纷纷点亮熄屏的相机,成功把关注的火力从乐队转移到了他身上,时不时会有“我操真的好帅”之类的惊叹,简直值回今晚的入场券票价。   这头沈宴上都上去了,调了下设备后也很给面子地唱了他参与作曲的《美丽新世界》,之后又唱了几首能跟台下大合唱的曲目,重新把台下的气氛带动起来。   慕久在底下乖乖站着,注意到他的视线会时不时落到她身上,好像还真怕她会走丢,便弯起眼睛冲他挥了两下手,成功惹来沈宴的失笑,那双桃花眼染上笑意后会被烟火点燃,灿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直到有人在身后戳了戳她,慕久感觉到之后,转头看了眼,发现郑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身后还拉着她的男朋友,在音浪中冲她大声喊了句:“久妹,你男人好帅!”   她这次没觉得不好意思,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也大声回了句:“我知道,我也觉得!”   郑婉听到这话,涂着红唇的嘴笑得有点大,只是没一会儿就又带着人走了,让她继续留在那儿当望夫石。   等到台上披头士的一首《I Need You》结束,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乐队的其他人都纷纷下台暂作休息,只剩沈宴换了把木吉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后对话筒道:“今天本来只准备了这一首歌的,《City of Stars》,送给我的女朋友。”   这话一出来,底下的吃瓜群众就一本满足,起哄地拖长音“哦――”了声。   倒是慕久还挺意外的,原本脚下站久了有点酸,姿态不是很漂亮,这会儿便下意识挺直了自己的小腰板,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这头沈宴伸出手指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观众便很快安静下来,台上的灯光因此换成略带忧郁的深蓝色,落在他浅灰色的大衣上,织物的线条在其中隐隐发光,像夜空深蓝的幕布。   木吉他的音色对比之前一整个乐队要清澈明亮许多,放在热烈而几近狂躁的摇滚乐之后,不论从视觉还是听觉上都让人觉得轻松许多,能够平复下呼吸,安安静静地侧耳倾听。   歌曲原本的钢琴伴奏在换成木吉他后并不显得违和,沈宴的嗓音在经过之前几首歌的洗礼之后已经有些沙哑,那句“City of stas”在经由话筒传出时,低沉的调子先是在心头轻轻一撞,紧接着从耳后蔓延上酥麻,是很贴这首歌氛围的舒缓磁性。   慕久之前好像一直没注意过这首歌的歌词,直到他唱出“I felt it from the first embrace I shared with you”,才恍然想起他们第一次拥抱,好像是在小八走丢的那天,她被一只老鼠吓得落荒而逃,一转头撞进他怀里。   虽然沈宴没有亲口指出来,但她直觉他唱的就是那次,除此之外还有她和他的第一次见面,她在艺考那天和他在奶茶店的偶遇,她胃肠炎那个晚上他的拥抱,又或是她给他跳的那支舞……   没想到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了。   歌原本是一首伤情的歌,但因为唱的人是他,她几乎听不出来忧伤,只是娓娓道来的倾诉。等到最后的那句“You never shined so brightly”在午夜的酒吧当中舒展开,伴随着吉他最后的震动,周围的灯光、金属和闪亮的玻璃器皿都仿佛在余光当中闪烁起来,除开周遭的一切黑暗,只剩他是唯一明亮的存在。   沈宴不是一个很会说情话的人,平时的玫瑰和巧克力也送得直来直往,跟过年走亲戚似的,并不会让人感动得想哭。但慕久今天实打实被感动到了,在他放下吉他朝着她走来时,没忍住伸手按了一下眼尾,把溢出来的一点眼泪擦掉。   周围的人大概在尖叫,毕竟这样的场面过分偶像剧,又恰巧落在这个特别的、需要找一个特定的人共度的时间上。   只可惜沈宴并不太想和他们一起分享这样的时刻,很快牵起慕久的手,从观众视线的焦点离开。   那头重新有乐队的人上台,堪堪把这些失望的目光回收,开始跟观众互动。   这头慕久到了昏暗的外场,也从刚才的情绪当中调整过来了,伸手环住沈宴的腰,问他:“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唱这首歌给我听啊?”   “不突然,这是固定节目,”沈宴也抱住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一面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喜欢《爱乐之城》吗,还在家里哼过,今天就唱了。”   慕久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说她唱歌其实很一般,于是换了个问题问他:“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爱乐之城》吗?”   “为什么?”沈宴垂眼看她。   慕久看到角度合适,忍不住踮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之前他在台上她就惦记了这事好久,之后才解释:“其实这部电影刚上映的时候我没看着,那个时候开学了,我又忙着中考,就没机会去电影院。   “所以真正看完还是去年在桌游吧,那个时候我不是还没满十八岁吗,不能进去上网,就一个人在外面的沙发上看《爱乐之城》。谁知道最后结局是个悲剧,我当时又想到再过几天集训就要结束了,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就忍不住坐在那里抹眼泪……谁知道后来一出去就碰到你了,这部电影对我来说就很有纪念意义。”   沈宴听到最后,大概是很能想象她当时抹眼泪的样子,露出一副想笑不敢笑的神情,末了想了想问她:“所以你那个时候为什么要去桌游吧,你不知道未成年不能上网吗?”   “我当然知道啊!”慕久出声反驳,看了他一眼后,只能不情不愿地解释,“你笨死了,那个时候当然是因为我暗恋你,所以才去碰运气的……要不然我一个人去什么桌游吧,吃饱了撑着啊?”   话音落毕,就看沈宴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头来总算忍不住上扬的嘴角,笑着出声应了句:“那你运气还挺好啊?”   慕久对此只是重重哼了声,伸手拧他一把:“你懂什么,我这不是运气,是强烈的女性魅力!”   “好好好,魅力魅力……”沈宴捉住她的手,满口应下。   只好在这敷衍的后半段还没结束,不远处人群的声浪突然高起来,乐队的主唱在话筒里领头喊出数字,显然是开始新年的倒计时了:   “十――九――八――七――六――”   底下的人也兴奋和躁动起来,随着他的节奏一起喊出倒计时,手上的荧光手环随着有节奏的拍掌声划出一段段短促的光弧,像烟花盛放时的花火,倒确实有了节日的气氛。   这头慕久听到这样的动静,下意识转过头,在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之后,也跟着大声倒计时:   “五――四――三――二――”   只是在最后的那声“一”喊出来之前,沈宴已经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住她。慕久剩下的话猝不及防地咽了回去,原本差一点破土而出的欢呼只能在过程中被压回血液,很快留回热烈跳动的心脏。   她在下一秒听到了人群爆发出的欢呼和掌声,似乎是在喊“新年快乐”和“2021”这样的字眼,但剩下的都成了模糊的鼓噪,被浓烈的感知浓墨重彩地盖过,听不大清。   她只知道沈宴黑暗中毫无保留的吻很炽热,在打开唇齿后紧紧缠上她的舌尖,细微的啃啮在这样被压抑的狂热中被无限放大,唾液在不受控制地酸涩地分泌,滚烫的呼吸和滚烫心跳糅在一起,血液里的酒精和酒精中的血液同时燃烧,到处都热烈得快要化掉。   或许是因为这个吻从年前跨到了年后,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像冰原上由岩浆舔舐起的火线,她到最后快忘了怎么呼吸,只知道肺部紧缩着喘不上气,才伸手抓住他的大衣微弱地求饶。   沈宴感受到她的动作,松开她的下巴,伸手抱住她。   片刻后轻吻了吻她滚烫的耳尖,笑话了句:“笨不笨啊,哪有男朋友在身边还跟他们一块儿喊倒计时的?”   慕久一时半会儿还没从刚才的吻当中回过神,只是在感觉到耳朵上的触感时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自己的肩膀,然后意识到他在说话,稀里糊涂地弯起眼睛笑。   末了总算意识到现在的状况,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送上因为接吻而迟到好几分钟的祝福:“沈宴,新年快乐!”   沈宴闻言,侧过脸亲了亲她的发顶,低声应下:“新年快乐。”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还有粗长番外。   最近因为学业上的事更新有点不稳定,辛苦追更的各位了,后面的番外会随榜单字数更新(一周两万多的样子),希望大家多多体谅TVT   最后,本章留言发红包,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及出版图书,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