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 《末世病城》作者:桃花灼灼 文案: 亲爱的日记, 提笔时我忘了昨晚的梦,事实上我很久没做梦了, 也许一年?两年?我不确定,反正这里只剩杀戮和黑暗, 谁会在乎过了多久,日子已经不能再糟了,不是吗? 我们不再庆生和过节,没有圣诞树和礼物, 没有贵得离谱的蛋糕和吵吵闹闹的鼻涕虫小鬼…… 好吧,我有点想念那些烦人的小鬼,但又如何? 这世上已没有真正的’人类’,是的,曾经主宰一切的’人类’, 用母亲的话来说,我们是踩着亲人和朋友血肉存活下来的罪犯, 在走到尽头的黑白世界中持续挖掘希望的亡徒者, 噢,母亲在喊我了,下一场巡守是我的初征,祝我好运,日记! 内容标签: 强强 恐怖 都市情缘 末世 搜索关键字:主角:埃瑟zB伊R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白莲花让黑更黑。 第1章 001 厚靴踏过烟灰激起一阵薄雾,模糊视线让埃瑟丝有些迷惘。 二零七八年,夏季,荒废超过半世纪的铁工寮散发着阴森诡异地氛围,杉树林间过重的湿气让蕨类植物盘踞于铁墙上,长年风吹雨淋使得工寮斑驳不堪,彷佛惧怕访客,所有栏杆窗覆盖着扭曲铁板,焊枪接熔处示意绝不希望任何人窥视,像个顽固老者,品味孤独并与世隔绝。 幽暗长廊内需要靠手电筒照明,不带任何温度的白光映着没有尽头的方向,忽然间埃瑟丝觉得有些冷,丝丝微风钻过窗子缝隙吹在她后颈,明明是最炙热的八月暑日,却让埃瑟丝起了身鸡皮疙瘩,由于只套了件灰色背心,所以她不得不搓动手臂赶走浑身不自在。 啪哒――啪哒――,每当走过悬空楼梯时,静谧工寮便会响起阵阵回音,无形声波宛如蝙蝠回声定位,像极雷达追踪着埃瑟丝的动向,她非常讨厌这种被察知的感觉,因此会刻意放轻脚步,即使根本没有任何人关心她在做什么。 “亚伯,我来跟你换班了,”将手电筒搁在啤酒箱上,脏乱闷热的房间里到处都是空酒瓶和烟蒂,埃瑟丝蹙起眉头推了下仰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刻意压低声音道:“相信我,如果被发现你值班时在睡觉,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 被吵醒的男人揉了头乱糟糟的金发,油腻皮肤让他看起来极为邋遢。 “喔,埃瑟丝,你是这团队最好说话的伙伴,能请你替我保密吗?我是说,守门这种工作无聊透顶,像我这样的过动儿应该出去大闹一场,他们派我来这多半也有错吧?”男人用力吸着鼻子,严重鼻音让他的语调听起来怪里怪气。 “那是因为你感冒了亚伯,我父亲不会让一个病人去执行劳动任务,”埃瑟丝递给他一张纸巾,要他将流出来的鼻水擦掉,“别忘了,他是个医生。”华尔镇诊所的儿科医师,至少镇上的人都认识巴德・伊莱――埃瑟丝・伊莱的父亲。 “谢谢你的提醒,老实说我差点忘了。”亚伯的笑容有些古怪,他的话中话让埃瑟丝感到不舒服,她知道亚伯在调侃自己,并且多半带着恶意。 “我想你该下楼了。”埃瑟斯拉过椅子正对一扇封闭大门,不再理会亚伯。 “好吧,我在大概三十分钟前听见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也许你该竖起耳朵仔细听,免得‘筹码’在里头断气了,我们可不想白忙一场,是吧伙伴?”亚伯拿过手电筒抛空又接住,他挑眉的模样在镇上是所有年轻女性公认最有魅力的,但埃瑟丝此时背过身一点也不在乎。 半晌,亚伯的气息完全消失,空旷且肮脏的二楼空间只剩埃瑟丝和对面的一扇门。 交握的手掌有些湿润,不知是因为燥热还是紧张,埃瑟丝呼了口气将手汗擦在宽松的牛仔裤上,眼前,那扇封闭的房门没有丝毫动静,她什么也听不到,就算直直盯着也无法穿透门板看进里头的景象,但她明白里面肯定惨不忍睹。 时间滴答滴答过去,一个钟头后埃瑟丝紧绷的肌肉颤抖起来。 “……救……救……我……”字句彷佛从撕裂的喉咙挤出,虚弱且嘶哑的呼喊隔着门板传进埃瑟丝耳里。她不确定这是真实?亦或幻听?毕竟闷热的气温使她有些晕眩,汗湿的碎发贴着额头,埃瑟丝抿起双唇,一串特制钥匙就摆在垂手可得的地方。 她的工作是守门。 “……救……救……我……”静谧空间充斥着三个字,音量虽不大,但却像密密麻麻的虫蚁爬满整个工寮,埃瑟丝坐立难安,她的眼中充满血丝,她清楚自己应该坐在椅子上守门,无论里头传来多么凄厉的惨叫,然而良心告诫她,如果里头的人死了,她这辈子都得在深夜里失眠。 是该开?还是不开?
啪!―― 刺耳快门声和闪光灯将神游的埃瑟丝拉回神。 “埃瑟丝・伊莱,现年二十五岁,华尔市立高校毕业,曾任职柯尔科技行政助理一年,因参与吉伏特绑架勒索案而被捕,判终生监禁且不得假释,”隔着强化玻璃,她听着喇叭传来不带情绪的机械语音,“若以上资讯没有错误,请将双手放在扫描仪上。”洁白且一尘不染的房间内,埃瑟丝浑身光裸,她抬眼只能看见自己的倒影,消瘦且憔悴,日光灯照在蜡黄肌肤显得病倦,原本留长的深棕色长发也因服刑而剃短,如今即耳的卷发有些凌乱,她微微张着嘴显得茫然,从那双黯淡无光的绿色瞳孔里只能读出一种情绪――死寂。 “埃瑟丝・伊莱,我再说一次,如果资讯没有错误就将你该死的手放上扫描仪。”这次喇叭传来的语音多了丝不耐。她将双手轻轻搁在眼前装置上,两秒后她被告知自己的手纹已建档,她的身份辨识将被传送至狭格拉岛监狱,又称――地狱舰。 “很好,现在出去穿上衣服,接驳专车将在二十分钟后抵达。” 埃瑟丝相当习惯在单面透视的强化玻璃前裸身走动,毕竟这是她第三次进行身份建档。穿戴好藏青色囚服,她和其他受刑人一样铐在铁栏杆边等待,接送她们的单程专车分秒不差,全程押解上车到坐定位都相当安静,没有人发神经也没有人企图逃跑,只因这趟车程里的罪犯都和她一样,是被判终生监禁的重囚。 “狭格拉,哼,听起来像养老的地方。”坐在埃瑟丝身后的囚犯低喃,语气满是嘲讽。 埃瑟丝垂着头瞄向车外,她知道这生都没有机会再看见都市景象,这趟车里的人,包括她都知晓狭格拉岛监狱的威名,那是所有囚犯的终点,并且是有去无回。它存在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埃瑟丝的祖父辈,所有被送去的受刑人都是被判重罪,更多的是死囚,当然也有像埃瑟丝这种终生监禁者,未来她将老死于监狱,或者更惨一点被狱友凌虐致死。 想到这,埃瑟丝轻笑了几声。 事实上当她接获要转移狭格拉时情绪非常平静。或者说从被逮捕那刻起,所有紧张和恐惧便全然消散,被判决最初她待在市立监狱服刑,那里的犯人基本上都是造成社会问题的青少年,对她而言是相当轻松且愉快的服刑期,随之半年她被转交至重罪女子监狱,往后几年间她彻底变了个人,价值观、道德观、喜、怒、哀、乐,在岁月里被磨去棱角,她学会适应并且服从,像她这种有“特殊”案底的人,在监狱里总会受到“特殊”待遇,因此她为了求生而学会怎么忍受痛苦和折磨。 如今,没有什么能刺激她的情绪,因为她学会将真正的感受压在心底,深深地埋葬。 “嘿,我听说你是埃瑟丝?那个绑架吉伏特千金的埃瑟丝・伊莱?”坐在走道另一侧的女子转过头和埃瑟丝搭话,她皮肤白皙如牛乳,一头接近灰色的秀发柔顺地贴着脸颊,浑身散发莫名病态感,然而那双月牙状的水蓝眼眸却彷若夏日艳阳下的海湾,明亮且透彻。 埃瑟丝不愿和其他囚犯有过多交集,她仅快速看了对方一眼,伸手指在领口的识别牌,正体字写着她的名字――埃瑟丝・伊莱,如果世界上刚好有人叫这个名字,并且还绑架吉伏特千金,那么这个人就是她。 “我叫佛莉妲,很高兴认识你。”感受对方谢绝交谈的意味,佛莉妲耸肩坐回位上。 埃瑟丝始终垂着脑袋双手交握,枯燥的车程相当乏味,当驶离市郊后就是漫无边际的笔直公路,他们将一路开往海岸。摇晃间,埃瑟丝忽然想起几篇报导,那是她刚进入市立监狱时,偶然从狱警聊天里听见的消息。 ――断颈杀人魔于午夜十二点至警察总局自首犯案。 ――经过三天挖掘已拾获七名受害者头颅。 ――指纹和凶器相符,证据确凿。 ――凶手名叫“佛莉妲”。 车轮行进间陷入坑j,剧烈颠颇让所有乘客一阵跌宕,埃瑟丝下意识抓紧椅背后的扶手,但不免额头撞上强化车窗。她蹙起眉头坐回位置上,顷刻间和走道对面的佛莉妲四目交接,她的视线宛如沁凉海水轻柔地抚过全身,埃瑟丝不可否认,佛莉妲的笑容很特别,月牙湾的眼眸透着孩童般地天真,她心中疑惑这是伪装还是特质? 毕竟对方是个连续杀人魔。 “你没事吧?刚才那下敲得很重的样子。”佛莉妲对埃瑟丝表示关心。 “谢谢,我没事。”她将视线规矩地收回来,并且回复原先垂着头的模样。 接下来五个小时埃瑟丝都保持同个姿势,她没有理会佛莉妲,更没有再接话。 第2章 002 办公桌搁着一叠成绩单,压抑气氛仅剩冷气机运转的声响。 “伊莱,埃瑟丝・伊莱,”办公桌后,身穿套头毛衣的浓妆女人表情无奈,涂抹红色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规律且令人烦躁,“我在想,明明是出自同个家庭的孩子,为什么学习程度和在校表现会差这么多呢?你能回答我吗?伊莱小姐?” 办公桌前,埃瑟丝垂着头盯着自己鞋尖,她选择沉默。 “我直说吧,你在校成绩能不能让你毕业这事先摆一边,但你在会考上企图作弊,我们不得不请你父母到学校一趟,”女人撑起上半身往前,她脸上的浓妆和香水已远远超过身为教育者该有的准则,“这其中严重性你明白吗?会考作弊?我的天啊,难道你对人生放弃了?” “我很抱歉,罗丝小姐,”埃瑟丝缓慢地眨了眨眼,低垂脑袋无法让办公桌前的女人看见表情,只能听见她虚弱且小声地道:“能不能……别找我的父母过来?我是说……我父亲很忙碌,我不想让他……嗯,为我操心。” 罗丝的指尖依旧敲击着桌面,她拖住下颚似乎在考虑埃瑟丝的请求。 “我求求您,罗丝小姐。”半晌得不到回应,埃瑟丝抬头诚心拜托。她的父亲巴德・伊莱是镇上最好的儿科医生,她不想因自己犯错让他蒙羞,更不愿意看见母亲失望的模样,即使自己糟到不能再糟。 “听着,伊莱小姐,你的父亲在镇上很有名望,他是令人尊敬的医生以及学者,而你的母亲是全区里的主妇榜样,更别提你的哥哥,他上个月接获到体育院大学奖学金,是我们全校的光荣,而你……”那双眯起的眼眸带着鄙视,嘴角弯曲的弧度像是嘲笑,“埃瑟丝・伊莱,你十六年来为你的家庭做了什么?惹事生非?我觉得你有必要好好反省,尤其是这次会考作弊。” 办公桌上摆着埃瑟丝入学以来的忏悔信以及道歉书,或许她不会主动害人,但她跟不良份子搅和在一块儿实在很难让人相信她是个好学生。这次会考才经过三十分钟,她便被监考教师发现在传递纸条,无论纸条是从谁传来,或者要传去哪,人赃俱获的瞬间就是她――埃瑟丝・伊莱。 “你该学学你的兄长,我明白要你和他一样聪明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你能安分点,是吧?这样你的母亲说不定会多放些心思在你身上,”罗丝边说边起身,她来到埃瑟丝面前,浑身浓郁香水随着走动越发明显,“还是说你做了这么多顽皮事,就因为想引起母亲的注意?” 埃瑟丝顿时瞪大双眼,她想要吞咽口水但觉得浑身僵硬。罗丝是否说中事实并不重要,她只知道罗丝的眼里带有浓厚恶意,如同她强烈的香水要侵蚀她的嗅觉神经,极度张狂,她孰悉那眼神是对伊莱家族的嘲笑,因为完美的家庭竟然有她这个败笔,而有时,她也会从她的亲人脸上看见同样的眼神,那带着不可置信以及厌恶的…… ――从她的母亲脸上。 “求求你,罗丝小姐,别、别找我的父母来……”埃瑟丝此时只感到恐惧。 她不想从她的家人中看见这样的嘲笑。 “很遗憾,伊莱小姐,如果你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做了什么,就请安分守己地当个好学生,”罗丝悠闲地坐回自己办公椅,她看着埃瑟丝绝望的眼神露出一抹浅笑,而当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时,那抹笑容更加深了,她说:“亲爱的伊莱小姐,猜猜谁来了?”
猛地深呼吸,肺部满满都是带着海水咸味的气味。 从苏尔港往北航行约两小时便会抵达警哨站,狭格拉岛四周充斥礁岩和珊瑚,经常有误闯渔船在附近搁浅甚至沉没,因此岛上固定会派海警巡逻,而岛面布满高压电栏以防囚犯越狱,陆地中心则由四栋大楼连结互筑围墙,乍看状似中世纪堡垒。 这里是受刑人的终点站――地狱舰。 “欢迎莅临女士们的最后归属,我是这里最高指挥官――珊卓・玛多,”活动礼堂内所有受刑人穿着统一藏青色囚服,锁着手铐排排坐在摺叠椅上,讲台站着名身穿警服的女人,她整齐地梳着马尾露出光洁额头,即使年过五十依然神采奕奕,“首先,我必须严厉地提醒各位,无论你们在外有多么风光或是家财万贯,在这里,”她指了指脚下的地板,“是我的地盘,因此我说得算,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请现在举手让我知道。”她缓缓执起右手,微笑地俯视群众。 没有人有意见。 “很好,相信你们都是有教养的囚犯,是吧?”珊卓缓缓地点头,似乎很欣慰,“再来,我想你们在外肯定听了不少关于地狱舰,喔,我是说狭格拉岛监狱的传闻,我只能告入你们,那都是真的,”她诚恳地点头,嘴角扬起灿烂的弧度,“电击惩处、枪决死刑、狱友霸凌,无论你们听见什么,它们都存在,在这的狱警可不像市中心里的‘保姆’,我们不会主动给予庇佑,如果你们和某些人发生殴打,很抱歉,你最好祈祷自己能活下来,我们,“珊卓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朗声道:“只会见钱眼开,如果你们惹上麻烦想找个保护所,尽管和我们说,当然你们的荷包必须够深。” 埃瑟丝双手交握,她的眼神飞快地瞄向四周,最后落在自己鞋尖。 她明白了,下船后感受到的‘自由’便是这所监狱采取的管理方式,她们身上还有刑责,亦改变不了判决事实,但在这里的受刑人却不需要每天早上七点集合做社会劳动,也不必集体吃剩菜剩饭,更没有限定活动时间,她感受到的‘自由’是放任受刑人在里头…… 自生自灭。 “不觉得很有趣吗?”隔了两个座位外传来佛莉妲的笑声,埃瑟丝垂着脑袋可以听见她和隔壁座位的狱友聊天,“本来该维持秩序的狱警罢工,那些囚犯会怎么样?在这座无法逃离的监狱里,是不是很像罗马竞技场?也许自由的滋味会让某些人兴奋起来?” 埃瑟丝并没有听见对方怎么回应,或者根本不予理会。 但她觉得佛莉妲的话很有道理,在失去束缚后,某些人便可在允许范围内为所欲为。 “比如,连续杀人魔?”佛莉妲说话时和不经意抬头的埃瑟丝对上眼。 霎那,犹如夏日海水般的眼神朝埃瑟丝涌来,清澈明亮,还有股抓不住的凉意。 迎接说明会结束后所有囚犯被发配到自己的牢房,在岛上有四栋主体建筑,分别为A、B、C、D楼,每层隔成二十间,每间能容纳两名囚犯,说起来比市立监狱宽敞,但没有顾虑犯罪类型而将囚犯随意混住,因而常有双人套房演变成独立套房的状况。 “C栋2-7,埃瑟丝・伊莱。”狱警将各自负责的犯人带走,在标示C的灯光牌前喊道:“喊到名字就过来。”中年女狱警有些不耐烦,她甩着警棍看向两排列队。 “在这。”被唱名的埃瑟丝低着头急忙走出。 “这是你的ID卡,”狱警递给她一张像身份证的卡片,后头附有磁条,“好好保管,你不会想被其他囚犯半夜闯进牢房,除非你是个小贱货。”她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埃瑟丝不自在,快速接过ID卡后她被送进自己的房间,此时里头已经有另名囚犯。 埃瑟丝显得很紧张,就像刚入住校园宿舍的新鲜人,她甚至不确是不是该自我介绍,或者安静地回她的床铺去坐着。就在举棋不定时,一直侧躺背过她的女囚转了过来,她的年纪看来至少四十岁,臃肿身材穿着藏青色囚服显得滑稽。 “你好,”埃瑟丝被她盯得尴尬,垂下脑袋不敢乱动,“我叫埃瑟丝・伊莱。” 几分钟过去,她没得到任何回应,当抬起头时对方早就背过身去。 埃瑟丝松了口气,老实说她不擅长和其他囚犯沟通,或者说她不擅长和任何人聊天。她安静地走向左方,牢房内的床铺分左右两侧,比起市立监狱的上下铺来得方便,至少她不必小心翼翼地爬向上铺,或者担心上铺的人会弄垮吊床而压扁她。 安静的空间让埃瑟丝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她呆坐半晌掏出卡片审视,光滑的塑胶卡映着她木讷的表情,上面清楚写着她的名字,除此之外没有更多资讯,她可以想像这张卡片的用途,是牢房钥匙也是储值卡,至少在重罪女子监狱时她曾听别人说过。 地狱舰任何资源都是需要花费的。 不像市立监狱用纳税人的钱,这里的囚犯得靠自己劳动才有饭吃,她可以想像有人不愿意工作,只用暴力抢夺储值卡温饱肚子,就像某些在城市角落的社会边缘人那样,不过场景换成监狱罢了。 是的,这里是竞技场,而她们是准备上场厮杀的野兽。 第3章 003 波光粼粼的泳池旁,年轻且充满活力的女孩们穿着合身泳衣正在聊天。 她们的话题多变,此时似乎在讲些辛辣主题,几个女孩尖叫且脸颊红润,被朋友们调侃给逗乐。而埃瑟丝只是远远地看着,她刚结束二十公尺蛙式测验,正裹着浴巾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你是说达力?篮球校队达力・波顿?喔,天啊!他邀请你参加毕业舞会吗?”距离埃瑟丝最近的几个女孩兴奋地说着,她们依序跳进泳池里,溅起的水花弄溅湿了埃瑟丝的浴巾。 “亲爱的,你没听错!”受羡慕眼光洗礼的女孩洋洋得意,她仰着脑袋漂浮在水面上。 “我都不知道你们有交集,我是说,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主动和你搭讪吗?”女孩的朋友不敢置信,校园中的风云人物竟然和她的好朋友在交往,并且邀请她参加毕业舞会。 相较女孩们的雀跃,埃瑟丝如同雕像般静静地看着,什么风云人物、毕业舞会,她只要想到自己在舞池里被当成笑柄,就痛苦地想将脸埋进枕头里,关于校园话题她压根不感兴趣,但她会这么老实地留在这,而没有找理由请假或者躲起来,都是因为“她”们。 花样的十七岁,美丽的十七岁,包裹着泳衣的完美曲线,青涩且天真的灿烂笑容。 女孩,她所关注的是那些女孩,和她拥有相同性别,并且充满阳光气息的孩子。 埃瑟丝并没有掩饰自己的目光,只有在泳池边她才能正视那些漂亮身体,唯有在这才不会被发现她的异状,那过于灼热的视线能尽情地盯着她们纤细地后腰或修长大腿。 究竟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欣赏男性身体?她不会因为好奇而买下男性杂志,对着性感且帅气的男模特儿做旖丽幻想,当回过神时,埃瑟丝才惊觉自己目光总停留在自信且美丽的女人身上,她甚至会在梦中抚过她们的身躯,并猜想是否如自己认知般那样柔软。 同性恋?她不确定。 但埃瑟丝可以肯定自己渴望亲近的绝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三天安然无恙地过去,除了固定参与劳动服务赚取餐费外,埃瑟丝其余时间都待在牢房里。所幸她的狱友还算是好相处的人,除了知晓她叫玛莉芬外,埃瑟丝对她一无所知,在监狱里,尤其是终生监禁的狱所里,冒然询问对方被判什么罪名进来是非常危险的,要知道,能够待在这里服刑的人可不光在超市偷了巧克力棒,或者抢了老太太钱包这么简单,光埃瑟丝在劳动时听见的闲言碎语就知道,她们这栋大楼就关了八名死刑犯。 因此她不会管别人闲事,也没这功夫。 “你们知道吗?10-1又死人了,我今天打扫时看到狱警在收尸。”地下一楼的餐厅经常能听见这种话题,不过这次死人的刚好是C栋大楼,也是埃瑟丝所属的牢房大楼。 “喔,你说那间啊,不是经常有吗?不管谁当她的室友都一样,我可没看过有人能住超过两个月的。”圆桌边坐了三名年长的受刑人,她们似乎刚做完劳动,点了饮料在休息聊天,“她是什么来头?我记得是妓女?还是黑手党老大的女人?” “她是拳击手,我的老天,你没看到她块头有多大吗?那些和她同房的女囚哪一个没被她打死?”最靠走道的女人惊声怪叫,她抡起拳头模仿出拳的模样,“我曾经待过她的斜对面,有天晚上亲眼看见她海扁自己的狱友,虽然她的狱友没死,但救出来也剩半条命,那根本不是发泄,而是纯粹杀人!” 埃瑟丝慢条斯理地吃着法国面包,尽管她不想听,但聊天声量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请问你是埃瑟丝・伊莱吗?”忽然间,有个女人来到埃瑟丝面前,她梳着整齐的包头,戴了副粗框眼镜,看上去就像个女大学生,“你就是埃瑟丝・伊莱吧?面黄肌瘦又畏畏缩缩的女人。” 本以为自己遮掩ID因此对方不确定,但听见她的补充埃瑟丝觉得不太对劲。 以询问句开场,又怎么会接上验证评语呢?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埃瑟丝停下撕面包的举动,下意识环顾四周,除了那群聊天的年长囚犯外,整个餐厅只剩她和眼前的年轻女人。 “这是有人托我交给你的。”年轻女人将一封信搁在桌上便走了。 埃瑟丝惊恐地盯着信件,她来地狱舰不过三天,仔细回想,她并没有做什么不规矩的事,她活动范围很小,牢房、劳动室、餐厅、盥洗间,每天的生活都很规律,甚至可以说乏味,这之间她没有和其他囚犯交流,就连狱友玛莉芬的名字也是从她的ID卡瞄来的,因此有谁会找她麻烦?有谁知道她这个无名小卒? 慌张之余,她瞥见三名女囚正悄悄地看过来,似乎对刚才的年轻女人相当好奇,埃瑟丝不想惹事,她故作镇定地吃完面包,并且小心翼翼地将信封藏进囚服里带走。埃瑟丝回到牢房时狱友正好不在,尽管如此也不敢大意,她并没忘牢房面外可不是实墙,而是通透的铁栏杆。 会是谁? 信封上并没有属名,背面的封戳是用蜡印出的花纹,彷佛古老的英伦家族,透着神秘且优雅的氛围。埃瑟丝拿着信高高举起,但只能隐约看出秀丽的字迹,却看不清信里的内容,半晌她躲进棉被里,透过小缝照进来的光线将信拆开。 ――亲爱的伊莱小姐,许久不见,近日好吗? ――听闻您来到狭格拉岛,我便决定给您写这封信。 ――希望我的任性不会给您带来太大困扰。 ――最后祝您一切顺心平安,MJ。 “MJ?”这下埃瑟丝更疑惑了,她不记得自己有认识会写信的人,更不记得在社交圈里有字迹如此优美的朋友存在,更别提她此时待在地狱舰,哪里会有朋友这么巧也被判决进来?若是有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地问候她,彷佛下封信会询问要不要一起去溪边野餐之类的。 除了诡异还让埃瑟丝打从心底发寒。 她目前可以确定的是,那个人就在地狱舰,并且在这几天就发现自己的存在。 埃瑟丝有些头晕,她将信塞进枕头套里以免被其他人发现,然后无力地趴在上头,正当她陷入睡前弥留时,有个人忽然在她牢房外停下来,透过光影她可以清楚看见那人的身形修长且纤细,即使穿着囚服也不影响那如模特儿般的身姿。 “嘿,埃瑟丝,原来你在C栋啊。”带着甜美笑意的声音悠悠传来,埃瑟丝缓缓抬头看见一头灰白色的柔顺短发,“你刚结束劳动服务吗?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佛莉妲搭着铁栏杆和埃瑟丝说话,她的眼眸弯成月牙,笑起来微微露出两颗虎牙。 回神的埃瑟丝从床上坐起,她肯定佛莉妲不是C栋囚犯。 即使地狱舰没有严格控管活动时间,但不代表犯人可以在每栋大楼间穿梭,她们只能在自己所属的范围走动,这规范除了能有效监控犯人行踪,也能降低斗殴死亡率。 “从今天起我也是C栋的囚犯,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那双如海水蓝的眼眸直直望着埃瑟丝,她眼中笑意微微荡开,给人说不出的好感。 埃瑟丝没有回应,她不想和其他人牵扯太多,且直觉告诉她――远离佛莉妲。 她是连续杀人魔,柔和眼神不代表她没有杀伤力,反之,够聪明的凶手会将真实的自己包裹起来,而佛莉妲,埃瑟丝没有能力能看穿她心底的思维,她能做的就是离她越远越好。 “你挡到我了。”低沉女声从佛莉妲背后传来,玛莉芬抓着浴巾站在她身后。 “抱歉,我想你是埃瑟丝的室友吧?”快速地让开感应门,佛莉妲歪头笑着看玛莉芬冷着脸用ID卡打开牢房,“你好,我叫佛莉妲,今天刚转进C栋的菜鸟。” 玛莉芬从来都是板着张脸,但埃瑟丝清楚看见对方报上名讳后,她瞬间愣住的模样。 “时间不早了,改天再来拜访你们。”佛莉妲笑着朝埃瑟丝和玛莉芬挥手道别,悠哉地走过长廊。 埃瑟丝等了几秒后才站在铁栏杆边张望,她想确定佛莉妲是不是真的离开。 “她是你朋友?”从入住到现在,玛莉芬头次和埃瑟丝说话,可惜语气并不好。 “不,我们只是同批进来,”埃瑟丝摇了摇头,她发现玛莉芬深深地皱起眉头,“请问,有什么不对吗?关于佛莉妲?” “总之你离我远点。”她咬牙切齿地说完,背过身不再理会埃瑟丝。 莫名其妙被发火,埃瑟丝满头雾水,她不认为自己有说错话,还是她不该提起佛莉妲? 牢房外早没有佛莉妲的身影,她看着幽远走道心里有些疙瘩。 佛莉妲的笑容很友善,给人的感觉很亲切,但不知怎么的让埃瑟丝觉得可怕。 毕竟在囚犯的终点站,她们能有多善良? 第4章 004 寂静餐桌前坐了三个人以及一副整齐餐具。 今晚的菜肴非常丰盛,浓郁的南瓜浓汤、起司牛肉卷饼、番茄肉丸义大利面以及凯萨沙拉,配色明亮且香气四溢。用餐中的女士举止优雅,彷佛老电影里的名媛贵族,梳着古典且高雅的发型,穿着暗色洋装仔细品尝盘里的食物,坐在她身边是个身形高挑的男孩,面容稚气未脱,但可想未来那双迷人的绿眼眸将如何掳获少女们的心,他规矩地使用刀叉并注意减少敲击碗盘时发出的噪音,在他对面,年幼女孩迟迟没有开动,她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一身桃红色洋装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暗淡。 “爸爸还没有回来。”女孩抓皱洋装裙摆,脸上满是失落。 “一定是因为爸爸知道你生日,故意不回家吃饭。”男孩咬下半口肉丸,坏心地笑说。 “才不会!爸爸才不会那么做!”女孩气得抬起头,眼角满是泪水。 “安静,埃瑟丝,餐桌上禁止吵闹,你知道规矩,”女士轻拧眉头,严厉地注视女孩,“你们的爸爸接到诊所紧急电话所以出去了,我想刚才你们都有听见,现在,把你们餐盘里的食物吃完,然后回房温习功课。” 埃瑟丝用力抿紧双唇,她凝视桌前食物,既没有苹果派也没有彩色汽球,连生日蛋糕也没有。回想去年哥哥生日,所有邻居朋友都被邀请到家中作客,那时客厅被布置了很多彩带和卡片,院子里也有宽敞的桌子,上头摆了很多点心和饮料,最后妈妈还拿出三层高的水果布丁蛋糕,令所有孩子们羡慕不已。 可是自己的生日会呢? “埃瑟丝,如果你不饿就别杵在这,你应该好好利用时间,而不是将生命浪费在发呆上,”女士拿起纸巾优雅地擦拭嘴角,她的眼神非常犀利,好似埃瑟丝做错了什么,“我想你该回房去写作业了,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好好收拾房间,它乱得像猪窝。” “是的,妈妈。”埃瑟丝委屈地擦拭眼角,她没让眼泪流下来。 拐进楼梯间后,她听见自己的哥哥正在和母亲说话。 “埃瑟丝没有生日蛋糕吗?”男孩问得很小声,似乎怕女孩会偷听。 “卡里,”女士表情蛮不在乎,轻声道:“这场生日会没庆祝的必要。”
埃瑟丝知道佛莉妲怎么会转来C栋了。 “讨厌!好可怕,为什么要让那家伙过来,”盥洗室充满水蒸气,几个隔间浴帘只遮掩一半,“好不容易才处决一个,现在又来个疯子,叫我日后怎么安心?” “那些婊子根本不在乎我们受刑人的命,我敢打赌,玛多那老巫婆肯定坐在办公室,翘着腿看我们互相砍杀,还记得去年的屠夫夜吗?我不相信那把水果刀是不小心遗留在餐厅里的,肯定有‘某些人’想看刺激表演,故意放在那的。”冲洗的水声让女人说话变得模糊,但埃瑟丝就在她淋浴间隔壁,因此听得很清楚。 “该死,怎么没人绑住那些脑袋不正常的女人?”水声停止,有人从淋浴间走出来,“怎么也该把死刑犯和终生监禁犯分开来关,难道有人会把狮子和狼狗关一起吗?不摆明要我们死吗?” “不过你放心,现在她们是狮子和狮子关在一起,”另个人踩着湿答答的脚印走出,“你觉得谁会先死?拳王康妮还是断颈魔佛莉妲?”她的提问让还在淋浴的埃瑟丝愣了下。 “喔,你真坏心,不过这是个好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比较,因为两人都一样变态,”尖锐的声音带着笑意,她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在淋浴间的椅子坐下,“本来拳王康妮就是C栋的屠夫,她每年用拳头打死的囚犯没有百来也有五十,不过那个菜鸟,我是说佛莉妲,她的行动未免太超标了。” “那是传言,可信度不高。”对方坚定地反驳。 “喔,别傻了,狱警抬走的尸体难道是为了传言特别订制的?她们才没这么无聊,”女人讪笑几声,神秘兮兮地道:“我听说那些家伙全被拧断脖子,如果佛莉妲手上有刀,她肯定会砍下那些人的脑袋,这是她的作风,那些死在她手下的人没一个保有头颅。” “好吧,你说得对,狱警不会无聊到订做尸体,她们根本没必要,因为每天都有新鲜的,”她的发言让另个人笑得很开怀,“不过那孩子才来多久?五天?每天都得死人啊,真不懂得低调。” “所以埋葬尸体也是需要钱的,我想狱警会把她安排到拳王康妮那去,是想省点麻烦,况且拳王康妮很耐打,或是她能替狱警收拾掉佛莉妲也算做件善事。”两人闲言碎语越讲越偏,直到两人离开,埃瑟丝才裹着浴巾走出,空旷的盥洗室只有她一个人。 埃瑟丝稍微明白佛莉妲给她的感觉,那是伪装不了的笑意。 她很开心,完完全全发自内心的愉悦,在这个地狱舰里,这个竞技场内。 “没想到我这么出名,真有点不好意思呢。”边擦拭头发边走出淋浴间,空旷盥洗室多了个人,她白皙纤细的身影映入埃瑟丝眼里,赤裸光滑的肌肤无比细腻,犹如刚剥壳的水煮蛋令人垂延,瘦弱身躯看不出强劲爆发力,在那双总是盈满笑意的眼眸中,埃瑟丝瞧不到她有任何攻击性。 “佛莉妲?”过于震惊让埃瑟丝忘了逃走,她站在原地微微蹙着眉头。 如果她在进盥洗室听见狱友谈论佛莉妲,相信佛莉妲本人也听得相当清楚。 “嘿,”忽然间,佛莉妲来到她面前,两人距离缩短不到一米,她甚至能嗅到对方身上的沐浴乳香,那是带有水果甜的气息,“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埃瑟丝,我很喜欢,你的发音让我觉得很舒服,至少在我认识的人里,你的腔调最让我满意。” 下一秒埃瑟丝抿紧双唇不再出声,而佛莉妲也被她的反应给逗乐了。 “我不会在意她们说什么,请别为我担心,”佛莉妲拥有非常清澈的水蓝眼眸,如同秘境海湾的浪花,随着微风轻拍在细沙上,你不会因为她的眼神而害怕,因为缓慢的海波并不会将人卷走,“在无趣的监狱里也只剩谈论八卦有这么点意思,如果能成为她们聊天的话题其实也不赖,对吧?” 埃瑟丝将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来,稍稍向后退了一步。 “你该把衣服穿起来。”她提醒裸身的佛莉妲,否则视线放哪都不对。 “喔,抱歉,”佛莉妲将擦头的浴巾遮住身体,转身走进淋浴间,“我让你很不自在吗?我以为同样是女性坦诚相见应该没什么,还是你觉得我的身体很丑?确实,有几条疤痕始终消不了,老实说我也很困扰。” 埃瑟丝安静且快速地穿上衣服,准备离开时,佛莉妲猛地探出脑袋差点撞上她的胸口。 “嘿,埃瑟丝,”她的眼眸弯成月牙状,嘴角透着礼貌笑意,“一起晚餐吗?” “谢谢你的邀请,但不了。”埃瑟丝低下脑袋不去看那双水蓝色眼眸。 “真可惜,你有约了?”佛莉妲穿着紧身背心和一条短裤,站在埃瑟丝面前就像个女大学生,清瘦且年轻,“真可惜,那么下次吧?我刚来C栋实在没有说话对象,如果你能倾听我的烦恼,我会很感激你的,埃瑟丝。” 烦恼?埃瑟丝吓出满身冷汗,她不想了解杀人魔口中的烦恼会是什么。 “抱歉,我该回去了。”她快速地回绝,擦肩而过时没少瞥见佛莉妲嘴角的笑意,那抹笑容耐人寻味,但她隐约觉得不俱善意。 埃瑟丝就像仓皇逃跑的老鼠,十分狼狈。 当她以为所有麻烦都结束时―― “埃瑟丝・伊莱,这封信是给你的。”与先前打扮无异的眼镜女孩又出现在她面前,手中递来封信,她看对方迟迟没有接过,脸上表情显得不耐,难免加重语气道:“你最好别给我惹麻烦,这封信是你的,赶紧拿去。” “我能冒昧询问写信的人是谁吗?”埃瑟丝被迫无奈接下信。 “我想内容都有属名,你难道看不懂字吗?”眼镜女孩语气嫌隙,但表情很平静。 是的,她当然看得懂字,只是她不明白MJ是哪个名字的缩写。 显然眼镜女孩不愿透漏,埃瑟丝也只能回自己牢房再仔细想想。 ――亲爱的伊莱小姐 ――得知有位囚犯因多起杀人事件被转至C栋大楼 ――在此向您表达关心 ――同时提醒您,牢房内千万要上锁,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愿祝您一切顺心平安,MJ。 相同的字迹,无异的遣词,埃瑟丝依旧想不到有谁会写信给她,并且还在监狱里。 此外,那个人也正在监视她,或者该说清楚她的动向?譬如她在餐厅,或者在走回牢房的路上,有可能是巧合吗?无解的问题让埃瑟丝非常苦恼,莫名其妙来信,让她越发心神不宁。 “MJ,MJ,M……”埃瑟丝闭紧双眼努力回想所有以M开头的名字,老实说她没花太久时间,因为她所认识的人不多,更别说和她有交情的人指头都能数得上来,“玛琳?美拉妮?米里亚?莫尔?”她几乎将小学到毕业,翻过了所有印象,然后工作后的同事,以及市立监狱的那些人,没个有可能出现在这,并且还会写信给她的人。 一个也没有。 第5章 005 沿着伞面滴落的雨珠溅湿埃瑟丝黑色裙摆。 清冷墓园中牧师正为死者哀悼,亲友们围着准备下葬的棺木哭泣,而埃瑟丝站在人群最前面,她看着棺木里的女人,心情异常平静。那是养育她十九年的母亲,穿着她生前最爱的紫色洋装,蕾丝花纹点缀领口和衣袖,如她沉着低调的个性却不失优雅,她的母亲抒着整齐发型,十九年来如一日,嘴角轻轻抿着,看起来严肃且端庄。 悼词结束,气氛低压如天空里的乌云,浓密地让人透不过气。牧师示意想与死者道别的人往前,几个年长女性手中握着杜鹃花,那是她母亲生前唯一会装饰的花卉。 “喔,阿嘉莎,我亲爱的妹妹,”女士握紧手帕,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滴落,“你不用担心卡里,我们会照顾好他,喔,还有埃瑟丝,所以你放心吧,不需要留恋我们,这一切都会变好的。”说完,她将杜鹃花轻轻放在死者手边。 接着又有些埃瑟丝看过但不怎么熟悉的亲戚,他们没多说什么,只是将花放在她母亲身边,最后牧师看向埃瑟丝,“请和伊莱女士做最后道别吧,她将重回上帝怀抱,我想你们会非常想念她,为了不留下遗憾,你们可以亲吻她的脸颊并告诉她,你们会过得很好。” 微风夹杂泥土的味道,雨停了,埃瑟丝却撑着伞,她缓缓侧过头看向左边,她的父亲背脊笔直,今天他穿着黑色西装,头上戴着黑色绅士帽,压低的帽沿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眸,却能从他绷紧的唇线看得出,他很痛苦。 “卡里?你不和母亲道别吗?”牧师就站在棺木的另一头问。 被点名的男人颤了下,他在所有人注视下缓缓上前,那高挑身形无疑是人群里最醒目的,他年轻且充满才华,一双碧绿色眼眸透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抱负,他的灵魂是充实且正面,和躲在阴影里的埃瑟丝不同。 “卡里,”始终沉默的父亲说话,他站到男人身边,和他肩并肩垂首望着母亲,“卡里,你不必忍住悲伤,我想这时候哭泣她不会责怪你的。”父亲的话彷佛魔咒,他刚说完,年轻男人忽然嚎啕大哭,甚至趴伏在棺木沿紧紧地牵住母亲的手。 埃瑟丝听见伞顶传来水声,又下雨了。 湿冷的微风吹过她的脸庞,埃瑟丝没有哭泣,她连哭泣的心情也没有。看着自己的兄长哭卧在面前,她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要挤出几滴眼泪,以表示对母亲的哀悼,但是她没有,双腿彷佛生根地扎在原地,仅仅两米距离她无法上前,就像个旁观者。 安静地凝望这场葬礼。
“嘶――”猛地倒抽口气,埃瑟丝看着食指腹渗出殷红血珠。 她皱眉将组装零件放下,轻甩手指。 “你被割伤了?小心点,这些塑胶片很锐利。”坐在埃瑟丝身边的佛莉妲抬起头笑道,不顾对方抗拒拉过她受伤的手,张口将指腹含住。 埃瑟丝顿时傻了,她感觉刺痛的伤口被包裹在温热唇舌间,湿润触感沿着指尖缓缓摩娑,轻柔且小心翼翼,她瞪大双眼盯着佛莉妲,对方垂着眼眸,睫毛在灯光下拖曳修长阴影,微微颤动着。 “啊啊,”低柔嗓音从喉头传出,佛莉妲单手压住埃瑟丝推拒的手臂,笑容灿烂,水蓝色眼眸弯成月牙状,摇着手指彷佛埃瑟丝是个调皮鬼,她温和地警告对方最好别乱来,“你没听过唾液是最好的消毒水吗?” “谢谢你的提醒,我可以自己来。”埃瑟丝降低音量,她想抽回手腕但对方不让。 “别这样,埃瑟丝,你是我在C栋唯一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为这点小事生气。”佛莉妲没有放开手,反而将她朝自己再拉近些,她深深地皱着眉头,好似被人误解而感到委屈。 但埃瑟丝能看见佛莉妲眼底的笑意。 “我并没有生气,”她平静地回应,并且郑重重申,“真的没有。” “那就好,”佛莉妲这才放开她的手,“你知道吗?如果为了这点小事就让我俩友宜决裂,未免太愚蠢,我是说,这有什么?我只是出自一片好心不希望我的朋友被塑胶给感染而已,是吧?”她耸了耸肩,说得真有那回事。 埃瑟丝沉默地继续工作,事实上她清楚佛莉妲并没将她当成朋友,这不过是偶然,她为了填饱肚子必须赚钱,所以清早就登记零件组装的委托工作,而佛莉妲也刚好来登记,她甚至没和对方打招呼,但佛莉妲热络地说个没停,最后自顾自地坐到她身边,明明加工厂里还有那么多空旷且舒适的角落。 “你觉得我们得组装多少个才有饭吃?”佛莉妲漫不经心地问着,但不表示她停下手边工作,相反地,她的速度很快,且每个零件都组装到位,至少目前为止她都不必阅读组装说明书或是拆掉重来。 埃瑟丝垂着眼替手边塑胶片涂上沾黏剂,她本来想保持沉默,但佛莉妲目光过于强烈,最后她还是得硬着头皮回几句话,“如果想填饱肚子,我会在工时结束前组装完一百二十个。”这样她才能获得相应报酬,并且在餐厅买上一盘还算美味的义大利通心粉。 “嗯哼,”佛莉妲收回视线,轻声道:“但是埃瑟丝你动作太慢了,现在距离结束只剩二十分钟,而你完成的数量不到一半,看来你今天得饿肚子,或者你可以买两片吐司?你应该有余款的,对吗?” 埃瑟丝微微放慢组装速度,不予回应。 “其实你不必这么辛苦,埃瑟丝,有更容易的方法温饱肚子不是吗?”佛莉妲将组装完成的零件依序拆开,她眼底盈满笑意,就像夏日艳阳里的海湾,“我们不能这么老实,或许在外面可以用二十年无聊工作换来一栋房子,但在地狱舰,谁会花二十分钟去买一盘义大利通心粉呢?” “我会。”埃瑟丝将自己组装好的零件摆上运输带。 佛莉妲侧头安静地看着她,良久,她忽然将手边零件全抛向空中,大笑道:“哈哈哈!没错!埃瑟丝!你会!喔,我忘了你和别的囚犯不同,是啊,你会安分守己地完成工作换钱温饱肚子,然后明天继续过一样的日子,是啊,我怎么忘了?这就是你啊,埃瑟丝。” 她张开双手紧紧地拥抱埃瑟丝,凑在她耳边笑得愉快。 “知道吗?你很特别,”佛莉妲的声音无比诚恳,就像她眼里透露出来的神情,永远清澈且直接,“像你这样再正常不过的人,出现在地狱舰?我真想不透哪里出了差错,不过,”她搂紧对方的肩,轻声道:“也只有我们这种被撒旦眷顾的孩子才看得出来,你是无辜的。” “够了!”埃瑟丝使劲地扯开佛莉妲的手臂,她发誓对方的力气肯定能将她碾碎,“你对我的讽刺已经够多了,请到此为止,这种做法很恶劣。”如果她无罪就不会在地狱舰,如果她够正常也不会犯那些错。 “嘿,埃瑟丝,我很抱歉说了那样的话惹怒你,但我发誓我没有恶意,”佛莉妲慌张的摆手摇头,她的表情非常后悔,字里行间听不出任何虚假,“你知道,像我这样变态杀人魔实在不太会说话,但我真的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是说,你能原谅我吗?看在我们的友情上?” 埃瑟丝抿紧双唇,望着佛莉妲那双清澈且无辜的眼眸。 哔!―― 响亮的铃声划破沉默,埃瑟丝起身离开工作坊,她不想与佛莉妲有更多接触,这都是她一厢情愿认为两人是朋友,事实上她一次也没有主动和佛莉妲说话。埃瑟丝脚步匆忙,飞快穿越走道时被一群囚犯挡下。 “让开!没什么好看的!”狱警吆喝声远远传来,几个囚犯贴着墙壁让路。 埃瑟丝也跟着背靠墙壁,只见三名狱警推着病床经过,好奇心驱使下她往病床看,赫然吓得满身冷汗。一名女囚胸口浸染鲜血,因为过了段时间,血液呈现黑褐色,手指严重扭曲像被人逐一掰断,更可怕是她的脑袋,整个脖子硬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此时面朝下但身体朝上地躺在病床中。 “恶!”站在埃瑟丝身边的囚犯受不了视觉冲击,捂着嘴不断干呕。 埃瑟丝太阳穴不断阵痛,她屏气目送“受害者”离开,同时瞄见死者胸前的ID, ――康妮・奥力森。 “妈啊,又死人了?是谁?哪个牢房的?”四周隐隐约约有人谈论。 “好像是康妮?不会吧?是康妮吗?”讶异声引起附近人关注。 埃瑟丝垂着头快步离开,她知道躺在病床上的人肯定是康妮・奥力森,而且她也知道扭断她脖子的人是佛莉妲,那个刚才还在她身边请求自己原谅的疯子。忽然间,她想起昨日在盥洗室听见的对话,她们问狮子和狮子关在一起,谁会死? 是拳王康妮还是断颈魔佛莉妲? 埃瑟丝解开牢房锁,忍不住心想――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第6章 006 这晚埃瑟丝来不及作梦,就被牢房吵闹的搬动声吵醒。 熄灯时间过后走廊只会留下几盏小灯,然而微弱光线绝不足以明亮栏杆内的空间,埃瑟丝缓缓转过身,看见玛莉芬在收拾随身行李,接着牢房门口出现三道影子,她认出其中两名是狱警,因为她们手中拿着警棍似乎抵着谁的脖子。 “我收好了,警官。”玛莉芬的声音听起来比对囚犯还有善意。 “这是你的新牢房锁,”影子掏出塑胶牌递给玛莉芬,然后将压制的囚犯往前推,“这就是你想要的?很好,你成功了,好好享受拿别人性命换来的奖励,变态!”语音刚落,牢门被重重摔上。 睡眼惺忪的埃瑟丝望着对面,有个人悠哉地走到玛莉芬的床边,先试了试睡垫软度,然后拉开被子不知在检查什么,最后蹭掉自己鞋子盘腿坐在床上,之后保持相同姿势正对埃瑟丝一动不动。 明明只是注视,却让埃瑟丝毛骨悚然。 她僵硬地想背过身,当身体转正时对方早一步躺下来,并且背过不再凝视。这让埃瑟丝有机会仔细描摹对方身影,即使光线太暗,她也能隐约认出那头灰白色的短发,在漆黑中透着丝丝浅光。 沉睡过去前,埃瑟丝在心底想,会不会这一睡就再也醒不来? 然而,她还是被每早六点准时无误的狱铃声吵醒。 没错,昨晚被调至她牢房的人正是C栋人人惧怕的断颈魔――佛莉妲。 牢房内没有窗户,但透过日光灯照明,佛莉妲浅色的发丝和白皙肌肤如同沐浴在清晨初阳,身上镀了层璀璨银光,这让埃瑟丝想起年幼时去教会,那墙上描绘的天使,他们是如此天真且纯洁,她不敢相信能在佛莉妲身上看见相同的气质。 “早安,埃瑟丝。”佛莉妲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朝埃瑟丝微笑。 埃瑟丝并不想惹麻烦,于是朝对方微微点头算打过招呼。 她并没有多问什么,关于佛莉妲会和玛莉芬交换牢房,或者关于康妮被杀的事。 安分守己是她从小到大不断被告诫的,如今她要做的就是那样,在自己的范围内做自己该做的,不多问、多想,她敢肯定,淌上混水自已绝对没办法全身而退,即便能,这辈子也别想清静了。 “噢,别对我这么冷淡,埃瑟丝,”佛莉妲没有离开床铺,她像昨晚一样盘腿坐着和埃瑟丝说话,“你还在气我昨天说的话吗?我很抱歉,真的,我不知道那些话对你如此伤害,毕竟你和我们不一样,下次我不会再犯了,能原谅我吗?朋友?” 埃瑟丝抬眼望着佛莉妲,她的笑容诚恳到找不出一丝破绽,“我们不是朋友,希望你能明白。”她认真地表明,让佛莉妲不要误会。 逐渐地,佛莉妲的笑容垮下,她咬着下唇眯起双眼,那双如夏日海湾的眸色不再明亮,埃瑟丝知道自己惹怒了对方,但她不闪不躲,如果佛莉妲要杀她根本比捏死蚂蚁还容易,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浪费时间? “嘿!”忽然她换上笑容,刚才发生的一切像是风吹,烟消云散,那双月牙湾的眼眸又盈满笑意,“你不会以为我要杀你吧?是吗?你真那么认为?喔,埃瑟丝,我不会杀自己的朋友的,谁会做这么可怕的事呢?” 埃瑟丝僵直身体,她发现自己被耍,或佛莉妲真有杀她的意思,但因某些理由而停止,她并不追究,此时她只想离开牢房,去哪都好,只要可以远远甩开佛莉妲就行。 “别!别!我只是跟你开玩笑而已,别生气啊,”正当埃瑟丝解开牢锁准备出去时,佛莉妲猛地扣住她的腰,两个人贴得很近,就像爱侣间的调情,“说真的,埃瑟丝,你很可爱,我喜欢你诚实的表现,这让我觉得很轻松。” 对一个杀人魔给予的称赞,埃瑟丝敬谢不敏。 “如果没别的事,我现在想要去一趟盥洗室。”她垂着脑袋轻声说着。 “当然,你去吧,”佛莉妲爽快地松开手臂,并在她离开时挥手道:“待会见。” 事实上,与佛莉妲每分每秒的相处都让埃瑟丝提心吊胆,她永远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即便她笑得那么诚恳且友善,可是埃瑟丝明白,这就像万圣节的鬼怪面具,没有人能穿透面具看到对方真正长相,谁知道呢?也许她是带着魔鬼面具的天使,或是带着天使面具的魔鬼? “你们听说了吗?狗腿玛莉芬昨晚和断颈魔换牢房了,”坐在餐厅用餐的埃瑟丝听见不远处有人正在讨论,“喔,真可怜,那个狱友是谁?” “不知道,好像也刚来。”几个人断断续续地讨论,但埃瑟丝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就在转身刹那,有个熟悉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拿去,埃瑟丝・伊莱,”眼镜女孩递出信封,这次埃瑟丝很配合地接过,她知道无论如何,写信的主人都不容许她拒绝,但这次她又递出另一封,道:“这个请转交给佛莉妲,‘她’对那不知节制的杀人魔有些兴趣。” “转交?”埃瑟丝不愿意接过信封。 眼镜女孩推了推滑下的镜架,保持传递的动作,道:“因为我不想见到她。” 最后埃瑟丝实在没办法只好收下,如果不这样眼镜女孩就不让她走,两人在餐厅耗了二十多分钟,埃瑟丝无可奈何还是得照办。她藏着两封信回到牢房,本来期望佛莉妲不在,这样她能悄悄地塞进她枕头下或棉被里,可惜她不只在,当看见埃瑟丝后立刻走了过来。 “这是给你的。”埃瑟丝立刻递出信封,阻止佛莉妲没自觉的贴近。 “是送给我的礼物吗?谢谢你,埃瑟丝。”佛莉妲惊喜地接过,朝对方笑得灿烂。 “不是我,而且我也不知道是谁。”她绕过佛莉妲坐回自己床边,既然对方也给佛莉妲,表示她正大光明拆开阅读也是可以的。 ――亲爱的伊莱小姐 ――后天我将举办一场画展 ――在此诚心邀请您参与 ――愿祝一切顺心平安,MJ。 没有展览地点只有邀请函,埃瑟丝仔细看过信封,并没遗漏任何讯息。 “画展?MJ?”佛莉妲摇晃着脑袋侧躺上床,她也和埃瑟丝一样收到了邀请函。 埃瑟丝将信件收好,她并没思考需不需要出席展览的问题,只是单纯地阅读。 “等等!画展?MJ?难道会是那个MJ吗?”佛莉妲忽然从床上弹起,她的惊呼引起埃瑟丝的注意,而接受到疑惑目光后,牵起爽朗笑容,道:“就是国际知名近代艺术家,梅布尔・琼尼,喔,我的天啊!她是我的偶像!拿到偶像的亲笔邀请函?我不是在作梦吧!” 埃瑟丝原本放信的动作一僵,是啊,还有梅布尔・琼尼,她怎么忘了? “我知道她在地狱舰,但那遥不可及吧?像她那种上流社会的贵族,怎么会对我这种在街边捡垃圾的家伙有兴趣?太不可思议了,真的!太神奇了!”佛莉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讶异和兴奋中,并没发现埃瑟丝过于苍白的脸色。 混沌脑海里缓缓浮现一个身影,迷雾中她拥有纤细手指,骨节分明,柔顺披散的红色长发随意绑在脑后,几缕发丝顺着脸颊轻柔抚下,她的下颚线条优美,好似精雕细琢的神像,任何角度和曲线都令人惊叹,尤其当她勾起唇角时,那是女神的眷顾,也是恶魔的诱惑。 梅布尔・琼尼,以杀人毁尸罪被判终生监禁。 “你认识她?认识梅布尔・琼尼?”不知何时来到埃瑟丝身边,佛莉妲盯着她的脸笑道,即便对方不回应,她也早将埃瑟丝的反应看在眼里,“你为什么要害怕?她对你做了什么?不,如果她把你当成‘素材’,你也不会在这和我对看,除此外还有什么?你们曾经相处过吧?在判决前?还是判决后?” “在重罪女子监狱。”从市立监狱转移到重罪监狱,她在那认识了梅布尔。 佛莉妲擒着浅笑凑近埃瑟丝,靠在她肩膀上微微仰望着她。 “看来你们之间有心结?”她的气息吹在埃瑟丝的脸颊上,月牙弯眼眸透着蓝色水光,“但你会去参加画展对吧?无论你想不想,都得去,因为她是梅布尔・琼尼,她完美的人生不允许任何失误,包括她精心设计的一切戏码。” “你对她很了解?”埃瑟丝将佛莉妲推走,但她的坚持明显大过于埃瑟丝。 “我说了,她是我的偶像,我虽然讨厌念书,可是她每个犯案手法我都研读不下上百次,”佛莉妲将重心压向埃瑟丝,枕着她的肩膀眯眼笑道:“她让我明白,死亡也可以很唯美。” “你也能仿效她。”埃瑟丝话刚出口就后悔了。 仿效?这对杀人魔是多么大的污辱? 她看着佛莉妲扬起下颚,眨眼间,天空般的眸色渐渐转为深海蓝,勾起的唇角线条很美,洁白齿贝微微露出,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对虎牙,像吸血鬼般优雅却残忍。 “别傻了,埃瑟丝,我只做我自己。” 第7章 007 杂乱书房已不如从前整洁。 书桌上满满的报纸和照片,埃瑟丝垂着头盯着脚边散落的药丸,抬眼,办公桌后年迈的父亲像是老了十岁,苍白头发紊乱且油腻,自从母亲过世,哥哥因为药物依赖而疯狂,最后连爸爸也变了。不再是从小叮嘱他们多穿衣服免得着凉的父亲,现在的他有个别称――统帅。 “吉伏特!吉伏特!天杀该死的吉伏特!”巴德气愤地扫落桌面所有东西,照片和报纸从半空中缓缓飘下,“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那些撒旦派来的恶魔!他们都是吸血的恶魔!”颓废的男人表情既痛苦又哀伤,他用力地抹脸,嘴唇紧紧抿着。 埃瑟丝往后退了半步踢到身后空酒瓶,玻璃瓶身滚动时发出清脆声响。 “埃瑟丝,”巴德仰起脑袋,迷离的双眼紧紧盯着埃瑟丝,道:“过来,埃瑟丝。”男人朝她招了招手,埃瑟丝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缓缓走到巴德身边,就像小时候总会跟在爸爸身边,直到他出门上班。 “爸爸。”埃瑟丝在他身边跪坐下,双手搁在椅子上。 “埃瑟丝,只剩我们了,只剩我们能替阿嘉莎和卡里报仇了,孩子,”巴德表情扭曲,岁月在他面容留下深刻痕迹,“我知道你会帮我的,埃瑟丝,你必须得这么做,这都是为了你的母亲还有你的哥哥,喔,埃瑟丝,如果我早些发现的话,他们就不会……” “爸爸,这不是你的错。”埃瑟丝握紧父亲的手,她感觉他在颤抖。 “埃瑟丝,你说得对,这是吉伏特的错!如果他们没有被金钱蒙蔽双眼,也不会有这么多受害者,他明明知道无知群众容易被煽动,他们还故意加深大家的恐惧,让他们食用该死的健康囊!喔,健康囊?那分明就是毒药!是毒药!” 橘色药丸散落在房间各处,层架上摆了满满药罐,包装印着吉伏特公司的标章。 埃瑟丝垂下眼眸,她的母亲就是食用这种药丸至死的,但她不确定这该怪谁? 吉伏特制造药剂过重的健康食品广为贩售,她的母亲为了家人身体着想而购买,但追溯到更早,二零七四年夏季,那才是所有问题的开端,一夕间爆发的严重传染病才是真正的导火线,进而引爆后续社会问题,以及她即将面对的绑架计划。 “我们只能这么做了,埃瑟丝,只有这样才能要回我们的损失,以及给他点颜色瞧瞧,”年过半百的巴德活了大半辈子都在专研学术,当他说起狠话时意外的充斥震撼力,“我已经联络所有支持者,他们愿意帮助我们,埃瑟丝。” “那真是太好了,爸爸。”埃瑟丝勉强扬起微笑,这让她嘴角微微颤抖。 “是的,很好,我们等了这么久,该反击了!”巴德猛地站起,他的背脊不再笔直,丧妻之痛让他一厥不振,就连医师的工作也早就辞去,整日关在阴暗房间内研究怎么击垮吉伏特健康食品公司,数月过去他终于有了结论,“马上进行‘猎兔计划’。”
今天是梅布尔・琼尼的画展,地狱舰一如既往地运作。 埃瑟丝结束完委托工作,缝制十三件廉价布偶让她肩膀无比酸痛,辛劳换来仅仅九元,但地狱舰的工资无法与外界相比,她已经很感激这够她温饱肚子,至少今晚她能给自己更好的菜色,而不用吃冷冻微波义大利通心粉。 “埃瑟丝!”远远地,佛莉妲挥手笑道,四周囚犯纷纷往埃瑟丝看去。 她垂着脑袋快速离开,逃避意图相当明显,但佛莉妲却假装没会意,跑上前从后搭住埃瑟丝的肩膀,哥俩好似地地走在长廊。位于是餐厅要道,许多囚犯来来往往,她们看见断颈魔搭着一名菜鸟囚犯的肩,表情无不透露同情与怜悯。 “请别这样,佛莉妲小姐。”为了划分彼此关系,她刻意加上‘小姐’用以疏离。 佛莉妲挑起眉头,规矩地将手放下,“嘿,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埃瑟丝不予理会,她当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是梅布尔・琼尼的画展。 “不过信上没说展览会场在哪,你认为这是她的疏忽,还是故作神秘?”佛莉妲与她肩并肩走回牢房,她的声音很透亮,如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爽朗,那双如艳阳海湾的眼眸盈满笑意,在埃瑟丝准备解锁回牢里时,她抢一步挡在对方面前,“你说呢?” “我不知道,佛莉妲小姐,我真的不知道。”埃瑟丝无奈地看向她,自从佛莉妲和她住在同一间牢房就整日说个不停,她无法想像哪个囚犯如佛莉妲这么多话,什么都能聊,芝麻小事也可以嚷嚷个不停,彷佛永远关不了的收音机,夹着杂讯干扰她的思绪。 “你生气了?”佛莉妲加深笑容,月牙湾眼眸直直盯着埃瑟丝。 她这么做就像故意要引起对方的注意。 “我并没有……”话未说完,一群囚犯忽然从她们身边掠过,嘴里喊着‘在中庭’‘快去看看’‘吊死’之类的话,埃瑟丝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知道‘画展’已经开始了。 “要去看吗?”佛莉妲笑着朝埃瑟丝伸出手,就像舞会里邀请女士跳舞的绅士。 埃瑟丝蹙起眉头,她抿着双唇快速绕过佛莉妲往中庭跑去,拐过长廊时她听见佛莉妲愉快的大笑声。然而坏心情并不影响埃瑟丝看‘展’,抵达中庭时她根本走不过去,地狱舰主体四栋大楼围成圈状,中央广场平时不会开放,因此她只能从透明玻璃看见广场内的景象。 “那是人吗?”挡在埃瑟丝前方的女囚贴着玻璃窗,似乎想瞧个仔细。 她努力挤过人群好不容易钻到玻璃最角落,空旷广场仅有两座篮球架,铁灰色篮框各吊着两具‘身体’,她们的头罩在麻布袋,像是篮球般被卡在圆形框架中,赤裸身躯悬空吊在场上。 哔!―― 赶来的狱警吹着哨子驱赶囚犯,其中几名打开玻璃门走进中庭。 埃瑟丝被拥挤的人潮往后推,她扶着玻璃窗看向那两名被吊死的囚犯,她们身躯被绘上盛开的白色小花,从脚底蜿蜒至颈部,随着里肌线条长出根茎,被剥离的皮肤下是血红肉色,做为底部衬托花朵的立体,无瑕白花在阳光下吐着金色花蕊,彷佛绵密云朵点缀而成的梦幻之花,耀眼且圣洁。 “Tuberose……”埃瑟丝瞪大双眼,嘴里低声呢喃。 “没错,晚香玉,”耳边响起佛莉妲的笑声,埃瑟丝一愣,忽然被拉出拥挤人潮,她看着佛莉妲扯着自己手臂,两人站在柱子后,“危险边缘的快乐,晚香玉的花语,我没说错吧?” “这就是梅布尔的画展?”她压低声音询问,更像在自言自语。 “当然,你没看见那精湛的画技吗?就像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晚香玉,如果近看,说不定还能嗅到幽香?喔,不对,应该只有尸臭吧。”佛莉妲讪笑地看着狱警手忙脚乱地将尸体搬下,那摇晃在半空中的身躯异常诡异,这已经不能叫艺术,而是恐惧。 “我不明白,”埃瑟丝双手交握站在原地,看着人潮往玻璃窗挤,纷扰声音中有人急切地询问死者是谁,亦或是谁干的,“她引起这么大骚动,为什么给我们邀请函?即使不说,这么大事谁不知道?” “嘿,埃瑟丝,”佛莉妲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唇,要她噤声,“成功的艺术家总有自己的理念,而梅布尔不只成功,她还是个疯狂艺术家,她会给我们发邀情函,除了希望我们欣赏她的画作,更重要的是提醒,”佛莉妲笑着将手摊在埃瑟丝面前,然后握紧,“我们在她的手掌心哪都逃不了。”这是示威也是警告。 “你确定?”埃瑟丝垂着头,她手心里都是冷汗。 “当然,”佛莉妲耸肩笑道:“因为我也是杀人犯。” 如果佛莉妲没有理解错误,那她们俩就是梅布尔的猎物,很可能在下场‘画展’展出。很快的死者身份被查出,是E栋贝琪・李和B栋克里斯汀,这两人在地狱舰虽不如拳王康妮出名,但都有个共通点,她们牢房内搜出数十封信件,属名人是MJ,梅布尔・琼尼。 “又是她吧?那个D栋的艺术家。”夜晚的盥洗室相当热闹,今天画展成功引起剧烈话题,“上一次把活人用水泥灌死,然后摆在中庭变装置艺术,这次是把人剥皮吊死,喂,还有完没完啊?” “我昨天看到邮差辛蒂在C栋逗留,不知是哪个幸运家伙收到‘祝福’。”女人们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彷佛她们相当了解艺术家的作为,“不过她怎么没被关禁闭?我是说,她还留了线索不是吗?那些死者床下的信。” “喔,别傻了,你以为她只是个变态杀人犯?”闹哄哄的盥洗室充满嬉闹声,“她不只是杀人犯,还是享有国际声望的天才艺术家,你没见过有艺术鉴定者特地到地狱舰买画吧?我就看过,在上个月!” “你是说她在外面依然保有名望?喔,天啊,这世界完了,一个杀人魔还享有名誉?”夸张的吼叫引起他人激烈回应,有个声音抢道:“不只是名誉,还有大把大把的钞票!你以为地狱舰的狱警都是瞎子?她们肯定知道是琼尼干的好事,可是她们全被钱买通了!” “所以梅布尔・琼尼从来不需要惩处,她只要待在她的牢房里喝下午茶就好,”另个女人耸肩笑道:“因为看在钱的份上,典狱长玛多会帮她收拾烂摊子。” 埃瑟丝关掉水阀包着浴巾走出淋浴间,赫然有封信递到她面前。 “埃瑟丝・伊莱,你的信。”盥洗室里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看向突然出现的邮差辛蒂,以及被接受‘祝福’的‘幸运儿’。 埃瑟丝在所有人注视下将信接走,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辛蒂面无表情地扶了下镜框,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开,当她一踏出盥洗室,所有人都惊声怪叫,她们指着埃瑟丝大吼‘她就是下个牺牲品’‘梅布尔喜欢将人折磨至死’‘不知道她会被怎么装饰’‘真可怜,还只是菜鸟’,从来埃瑟丝都惧怕成为焦点,她低着头握紧手中的信,快速逃离盥洗室。 不管梅布尔想做什么,她已经成为众人眼中的活体展示品了。 第8章 008 埃瑟丝的美术成绩一向不好,她甚至在期末评量被教师留言――缺乏想像力。 四人牢房仅有张床,埃瑟丝站在角落手里拿着一个铁桶。浓郁血腥味让她想吐,埃瑟丝只能拼命抿紧双唇,她可不能弄脏艺术家最重要的画室,眼前,被倒吊的女人因为痛楚而昏迷,但她还没有死,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 这时后断气无疑是上帝的恩赐,埃瑟丝在心里想着。 “请帮我把锯子拿来好吗?伊莱小姐。”倒吊女人的背后传来悦耳嗓音,那柔美的声线透着丝丝慵懒,即使是请求也附含不可抗拒的意味。 埃瑟丝从铁桶拿出一把锯子,缓缓上前绕过倒吊女人。 映入眼帘的是抹冲击画面,那拥有汲取阳光甜美后的蜜色肌肤,光滑细腻且充满生命力,她的下颚线条优美,浑身曲线找不出任何瑕疵,一双琥珀色眼眸更纯粹得如同水晶剔透,当她将红棕色长发往后拨拢时,不经意的举动散发着强烈魔力,性感、随意、浑然天成,彷佛童话世界里的女神,神圣不可侵犯,亦如同黑暗中的魔鬼,危险致命。 梅布尔・琼尼,正浑身浴血地进行‘创作’。 “谢谢你,伊莱小姐。”梅布尔扬起礼貌笑容,她的举止就像高雅淑女,然而下一刻她高举锯子分毫不差地砍向倒吊女人的手臂,霎时喷洒的鲜血渐上埃瑟丝的囚服,以及梅布尔那张精雕细琢的脸庞。 “唔!”连忙捂着嘴,埃瑟丝差点吐出来。 “你知道吗?伊莱小姐,”梅布尔笑容不变,她来回锯着女人的手臂,语气平淡地和埃瑟丝聊天,“我一直在想,所谓的‘美’到底是什么?是那些大师用毕生心血画出来的作品,还是用一辈子时间仔细刁钻的铜像,又或者是乱七八糟的装置,或随意泼洒的亮丽色彩?” 咚!的一声,被锯断的手臂掉在地上。 “直到那一天我明白了,”梅布尔弯下腰将掉落的手臂捡起来,递到埃瑟丝面前,笑道:“我所欣赏的,是生命凋零后只剩躯壳的美。” 埃瑟丝屏住呼吸,她压抑想要大叫的冲动,忍住想要逃跑的念头。 “灵魂居住过的躯壳,在k离开后会留下曾经存在的痕迹,这些躯壳有胖有瘦,有美有丑,有深邃的眼睛或扁平的双唇,就像大自然雕琢岩石,拥有不容拒绝的威力,而这些‘素材’也会在岁月下逐渐成熟,”梅布尔将血淋淋的手臂扔回地上,重新拿起锯子,“而我的工作就是将这些‘素材’展示出来,用我的天赋和创意,赋予它们新的价值,这就是我认知的美。” 埃瑟丝沉默地看着倒吊女人,就在梅布尔锯断她的手臂时,她彻底断气了。 “你觉得我疯了吗?”利刃上还滴着血,埃瑟丝眼里一片赤红,她看梅布尔笑得优雅,彷佛她们坐在长桌边喝下午茶,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般闲适才最不正常。 “我接受你的沉默,伊莱小姐,”梅布尔将视线转回‘素材’上,她舔了舔干燥的上唇,眯起眼优雅道:“我们的女士已经等不及了。”
埃瑟丝没有食欲,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 “嘿,你生病了吗?”佛莉妲坐在埃瑟丝床边,看着她的背影问着。 埃瑟丝没有回应,她窝在被子里不肯起来,这几天除了喝水和盥洗外她都缩在床上,即使没病,躺久了也会出问题。自‘画展’结束,埃瑟丝就整日不说话,虽然她本来就不多话,可面对佛莉妲的骚扰至少会有点反应,而不像现在。 “拜托,埃瑟丝,你得面对现实,”佛莉妲摇了摇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道:“梅布尔早就在地狱舰了,你很不幸被转移过来,这无法改变,现在她锁定你,但不表示你是她下个行动的‘素材’,所以别这么消沉嘛,我是说,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们都是终生监禁犯,肯定得死在这。” 埃瑟丝闭着双眼不表示她睡着,相反地她很清醒。 “你是死刑犯,佛莉妲小姐。”埃瑟丝轻声回应。 佛莉妲闻言笑得很开怀,“对啊,我都忘了。” 埃瑟丝坐起身,只觉得头晕目眩,或许是血糖过低,但她根本没有食欲。 “我收到茶会的邀请,”她垂着头低声说道,从枕头底下抽出封信,“来自梅布尔・琼尼。”就在画展结束那天夜里,邮差辛蒂给她的。 “所以你很害怕?你觉得梅布尔要杀你?喔,不对,应该是‘创作’你?”佛莉妲将双手撑在身后,懒洋洋地看着埃瑟丝,“喔,别傻了,梅布尔她短期内不会再‘创作’,她不是我,”佛莉妲扬起灿烂的笑容,“要成为她的‘作品’必须等她有灵感,这需要时间,但我可以随时随地杀人,因为我不是艺术家,而是断颈魔,对吧?” 埃瑟丝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该出席?”话刚出口,埃瑟丝便皱起眉头,她竟然会去询问连续杀人魔的意见?她一定是真昏头了。 “当然,这是和天才艺术家见面的机会,不是所有人都有这荣幸的,”佛莉妲诚恳地点头,眼底充满期待,“如果可以,能带我出席吗?我是说,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拜托,她是我最崇拜的偶像!” 埃瑟丝简直要翻白眼,不过她很礼貌地忍住了。 “我不知道,毕竟她只邀请我。”埃瑟丝不想得罪梅布尔,这不是好事。 “喔,我认识的埃瑟丝什么时后变胆小鬼了?”佛莉妲夸张地皱着脸,下秒又挨近对方,凑在她耳边低笑:“你有胆量绑架冯列小姐,没胆量带我出席茶会?这样说不过去吧?埃瑟丝・伊莱。” “住口!”埃瑟丝猛地将佛莉妲推开,她一个重心不稳跌下床,“你冒犯到我了!”上次她很清楚表明过,佛莉妲的讽刺对她是种冒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面对过去,至少埃瑟丝非常逃避,甚至是抵触。 “抱歉,抱歉,”佛莉妲不怒反笑,她挥舞着手臂像是和埃瑟丝开个玩笑,“别生气嘛,埃瑟丝,我没有恶意,真的,我发誓。”她指着胸口表情诚恳,但埃瑟丝清楚她是故意的。 “如果你保证不再提起‘那些’,我会带你去茶会。”她刻意加重发音,让佛莉妲明白她指的‘那些’是什么,并且表示‘那些’对她的严重性。 “好,我保证!”佛莉妲诚恳地点头,端坐在埃瑟丝面前,“我,佛莉妲,不会再提起让埃瑟丝・伊莱罪恶的‘那些’事,如果我再提起将不得好死。” 埃瑟丝听完眼皮一跳,她觉得佛莉妲很可恶,因为她本来就不得好死,这有起誓跟没起誓一样,不过她早知道对方是个狡猾家伙,除此之外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断颈魔,至今她都还摸不透佛莉妲不杀她的原因。 “嘿,说点什么吧?我都发完誓了。”佛莉妲枕着埃瑟丝的腿笑道。 埃瑟丝没有回应,只是将信塞进佛莉妲手中并躺回床上。 “嗯哼,”佛莉妲将信拆开仔细阅读,道:“亲爱的伊莱小姐,在此真挚邀请您参加两日后的下午茶会,辛蒂・安小姐将在C栋玻璃门为您带路,愿祝一切顺心平安,MJ。”佛莉妲挑着眉头,手指摸着下巴像在思考严肃的问题。 “喔!我的天啊!这下糟了!”她忽然激动跳起,整个人趴在埃瑟丝背上,哀号道:“怎么办!埃瑟丝,我没有出席茶会的衣服!你看看我!这身囚衣又脏又丑,我怎么有脸出席梅布尔的茶会!我会丢脸的!” 埃瑟丝被她摇晃得头晕目眩,无奈地坐起身,“那就别去。”她是认真的。 “怎么行!”佛莉妲用力摇头,“也许我可以去买些衣服,我是说,有钱好办事,没错,就这么办!”她掀开自己床单,底下满满都是ID卡。 不用想也知道,那些都是死在佛莉妲手下的可怜虫,她们尸体被狱警带走,但ID卡却没回收,佛莉妲根本不需要做劳动服务,她收刮来的卡片够她无忧无虑过上整年,这是她所谓轻松赚钱的方法,只需要轻轻一拧,便能拥有任何想要的。 思至此,埃瑟丝怀疑是自己太穷,所以才没被折断脖子,毕竟佛莉妲杀她得不到任何好处。 “嘿,埃瑟丝,你呢?你也该买些衣服,是吧?或者你想穿皱巴巴又脏兮兮的囚服?”佛莉妲捧着满满ID卡,非常认真的询问,“你不会想穿囚服吧?那是梅布尔・琼尼的茶会喔,她以前可是在上流社会长大的孩子,我敢肯定她大半人生都在优雅且高级的餐厅度过悠闲午后,你不会想这样出席的,你会后悔。” “谢谢关心,”埃瑟丝叹了口气,重新盖上棉被,“如果你不吵我,我会更感激你。” 佛莉妲眨了眨眼,那双如艳阳海湾的眼眸透着丝丝柔光,她轻轻勾起唇角。 “祝好梦,埃瑟丝。” 第9章 009 当被押进水里时埃瑟丝什么都听不见。 过了多久?五秒?十秒?二十秒?或更久? 肺部最后一口氧气呼出时,埃瑟丝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她的挣扎变得微弱,双手逐渐瘫软,为了呼吸,她可以将灵魂卖给恶魔,她发誓在水中窒息的恐惧让她发狂,只要吸一口气,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忽然间,压制后脑的力道消失,埃瑟丝本能地撑起上身,探出水面瞬间猛烈咳嗽,最后体力不支倒卧在肮脏的地面。模糊视线里有三个身穿囚服的女人,她们慌张地解释什么,埃瑟丝听得并不真切,缺氧让她反应变得迟钝,最后她看着三名女人快速离开盥洗室,接着映入眼中的是双修长且纤细的腿。 “我救了你,”那人缓缓蹲下,埃瑟丝只能依稀看见她的轮廓,“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的声音轻柔隐含着一抹慵懒,彷佛从恬静的午睡刚苏醒,低沉且性感。 “……咳……咳咳……”埃瑟丝无法说话,她不断吐水,强烈反胃让她全身痉挛。 对方并没离开,而是耐心等候,地上水渍缓缓漫开,从埃瑟丝的头尾滴滴答答积成水滩。空旷盥洗室没有别人,回荡在室内的咳嗽声听起来撕心裂肺,埃瑟丝用力吸着空气,她将自己仰躺成大字形,抬眼,刺眼日光灯照着她痛苦的脸庞。 “埃瑟丝・伊莱。”胸前挂着识别牌,对方轻声念着,她凑到埃瑟丝的面前替她挡去刺眼光线,背光角度埃瑟丝看不清她的长相,耳边却萦绕着她轻柔的嗓音,“很高兴认识你,埃瑟丝・伊莱小姐,我叫梅布尔・琼尼,以后还请你多指教,我的助手。”
这晚,埃瑟丝在梦境里看见自己和梅布尔初遇的画面,那是三年前的事了。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漆黑牢房还有另个人的呼吸,安稳且规律,埃瑟丝翻身枕着自己手臂,她盯着冰冷墙面发呆。她想,当初从市立监狱转移到重罪女子监狱时,她不过是个菜鸟,对狱所内规矩还不了解,懵懵懂懂让人捏把冷汗,她在重罪女子监狱被许多人‘款待’过,因为她拥有特殊犯罪背景的犯人,她是绑架冯列千金案的凶手之一。 或许对她而言,冯列家族成立的吉伏特健康食品公司是祸害,但对大众而言,他们是救世主,是延续生命重要的存在,因为他们贩卖的健康食品在疫病感染最严重时,救了很多人。 所以她参与绑架案,无疑是对他们心目中的‘神’最严重的亵渎。 因此她被霸凌、被折磨、被各种抨击和陷害,更者不只一次接近死亡,她明白那些人要置她于死,但她每每顽强地活下来。埃瑟丝有时在想,她怎么不干脆死掉算了?至少不必再忍受疼痛,可是她从不如愿,在危急时那些人会离开或是有人来救她,因此不断重覆同样的伤害。 直到梅布尔出现。 埃瑟丝拉紧棉被,将自己冰冷的脚缩起。 她很认真的思考,梅布尔对她而言到底算不算转机? 没错,梅布尔救了她,从那些想至她于死的人手里抢回来,可是又让她承受更强烈的心理伤害,即使梅布尔称那是‘创作’和‘艺术’。她被迫跟着梅布尔进行屠杀,拖着那些人的尸体走过长廊,沾着浓稠血腥待在密不透风的‘画室’,然后逐一解剖,内脏和骨头化为素材,皮囊和头发变成装饰品,如同撒旦的游戏,她享受其中乐趣。 “嘿,起床了,我们会迟到的,”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埃瑟丝被人摇醒,佛莉妲掀开她的棉被,兴奋道:“你忘了吗?今天是个大日子!梅布尔的茶会!”见埃瑟丝还睡眼惺忪,她干脆把人拉起来。 “我醒了。”埃瑟丝将手抽回来,头疼地看着佛莉妲。 回过神,她才发现佛莉妲化了淡妆,本是白皙透着病态的脸颊多了两抹粉柔,清淡犹如微风吹拂过的花粉,不经意地点缀在双颊,那如夏日海湾的眼眸闪烁点点星光,眼底无尽清澈明亮,苍灰近白的发丝也用缎带整齐地绑在脑后,一身草地绿洋装更衬托婉约高雅气质,她像不受礼仪拘束的贵族小姐,开朗和天真足够融化每个人的心。 “怎么样?我好不好看?”佛莉妲凑上前,月牙弯的眼眸透着期待笑意。 埃瑟丝抿着唇,她避过佛莉妲快速下床,却被对方一把拉住。 “你怎么不说话?我不好看吗?是不是要换件衣服?不适合我?”佛莉妲疑惑地看着埃瑟丝,她失落的表情不像伪装,那双海水蓝的眼眸真诚地看着埃瑟丝。 “我睡过头了,如果再拖下去真的会迟到。”埃瑟丝并不想回答佛莉妲的问题,她摆动手肘,佛莉妲却没有松开迹象,她仰着脑袋盯着埃瑟丝,眼里天真逐渐退去,换上的是更深沉的色彩,彷佛暴风雨逐渐拢聚的狂风,却在埃瑟丝准备别过眼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还是那个牵着爽朗笑容的佛莉妲。 “说得也是,那我在一楼大门等你,快点来喔。”佛莉妲松开她便离开了。 埃瑟丝简直想揉一揉双眼,刚才佛莉妲的阴晴不定让她瞬间寒毛直竖。 不过她没有时间了,埃瑟丝快速地去了趟盥洗室,相较佛莉妲盛装出席,她只有一件不算干净的囚服,这种廉价布料很容易起皱,尤其是刷洗过这么多遍,连颜色都退淡了。她简单地整理蓬松散乱的发丝,这头天然卷发实在让她苦恼,无论怎么梳理都不规矩。 当她来到一楼大门时,佛莉妲正和邮差辛蒂聊得很开心,不如说是佛莉妲自顾自说个没停,而辛蒂只是蹙着眉不耐烦的等着,埃瑟丝相信,辛蒂肯定一句话都不想搭理佛莉妲,因为她自己也是。 “你迟到了!埃瑟丝・伊莱!”辛蒂用食指使劲戳向埃瑟丝的胸口,严厉说道。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她垂着头道歉,埃瑟丝心想辛蒂会这么火大不是因为自己迟到,而是因为佛莉妲的骚扰。 “嘿!别这样,我们只是晚了几分钟,梅布尔不会这么小气的。”佛莉妲笑着分开两人,语气带着一丝讨好。 “是琼尼小姐,请你放尊重,”辛蒂瞪了佛莉妲一眼,收回手站到大门边,“跟上。”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却不是囚犯手中的ID卡。 “你那张卡片很特别,是狱警手上的通行卡吧?从哪弄来的?”佛莉妲侧头笑问。 显然辛蒂不想理会佛莉妲,她快速刷过感应器,密码也输入无误,堪比狱警的作为让埃瑟丝有些紧张,她知道辛蒂没有权限,然而梅布尔肯定有办法,她让自己‘助手’去送信,并给她通行无阻的好处,这无疑是她对这场游戏的自信。 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杀了辛蒂夺取通行卡,但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和梅布尔作对。 可想而知她在地狱舰的地位。 通过大楼间的连结走道,即使她们遇上狱警也没被阻拦,他们视而不见的态度相当明摆,今天是梅布尔・琼尼的下午茶会,谁都不能打扰。当抵达D栋二十楼,走廊上便充斥着欢笑和轻快圆舞曲声。 “茶会就在前面,你们自己过去。”辛蒂说完,电梯门便关上。 佛莉妲兴奋地往前迈步,她几乎要跟着圆舞曲旋律旋转,反观埃瑟丝一脸忧愁,事实上她根本不想出席活动,但无形的压力让她不得不现身。在监狱里举办茶会?也只有疯狂的梅布尔会做这种事,当埃瑟丝来到会场,任何映入眼帘的景象都令她瞠目结舌。 天鹅绒地毯铺满整间牢房,墙上挂着大小不同的油画,铁栏杆吊着名贵花盆,绽放的水仙百合散发轻柔香气,墙边摆了张雕刻长桌,镶嵌宝石的茶杯组一看就是价值不斐,那摆在瓷盘上的点心琳琅满目,精致蛋糕搁在三层点心架上充满英式古典气息,各色马卡龙活泼地摆在盘中,空气中还飘着烘焙面包的香气。 下午茶,无疑是下午茶。 音乐、红茶、点心、欢愉聊天的宾客。 埃瑟丝霎那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外面’,但看见自己一身囚服后,她明白自己还在地狱舰。 这只是梅布尔制造出的假象,埃瑟丝拧着眉头看向人群,佛莉妲和几个女囚正在说话,她们真如佛莉妲所言,没有人是穿着囚服登场的,她们身上穿着高雅礼服,配戴昂贵首饰和珠宝,完全没有服刑人的模样。 “午安,伊莱小姐。”忽地,身边传来一声招呼。 随着慵懒嗓音望去,一身酒红色礼服映入眼中,女人随意地盘着红棕色长发,几缕发丝散落在脸颊边,她蜜色肌肤细腻无暇,后背缕空洋装将她完美曲线展露无疑,说话间扬起的下颚线条优美,每处肌理彷佛精雕细琢找不出任何缺点,当她微微牵起嘴角时,浑身散发的魅力能将人瞬间俘虏,甘愿让灵魂沉醉在那双迷蒙且性感的琥珀色眸里。 阔别三年,梅布尔・琼尼的美依然让埃瑟丝――恐惧。 第10章 0010 “好久不见。”四个字让梅布尔和埃瑟丝又有了交集。 埃瑟丝紧张地握紧双手,她移开视线不去看梅布尔,而是微微垂着头看自己的鞋尖,“我很抱歉,佛莉妲小姐说您是她的偶像,无论如何都要跟着来。”她不希望佛莉妲唐突的出现惹毛梅布尔,更不希望因为这种事让自己跟着倒楣。 “没关系,我很欢迎佛莉妲小姐光临,该说抱歉的人是我,竟这么粗心忘了邀请她。”梅布尔手中拿着香槟,举手投足无不散发良好教养,出生名门自然和庶民不同,埃瑟丝发现会场上的客人都与梅布尔相似,她们虽是囚犯,但家世背景够让她们成为梅布尔的座上佳宾。 埃瑟丝觉得非常不自在。 “放轻松,伊莱小姐,这只是场茶会,”梅布尔从桌上取来一杯香槟递给她,“庆祝我的画展成功。”她微笑间彷佛能夺人魂魄,微微眯起的琥珀双眸好似最璀璨的宝石,和佛莉妲明亮且剔透的海水蓝不同,梅布尔就像酿制了百年的酒,香醇让人心醉,不需要任何一句话,只需一个眼神,一个轻柔如春风的浅笑,都能让人神魂颠倒。 “谢谢。”埃瑟丝迅速接过酒杯低下头,她不会被梅布尔诱惑,因为她早看透对方的本质,那是藏在维纳斯画像下的魔鬼,那些看似高雅的行为能做出任何残忍且恐怖的举动,这样的她曾经是折磨埃瑟丝最深的梦魇。 “喔,佛莉妲!”不远处传来嬉闹声,佛莉妲正被另个女人圈在怀里,两人亲密地说着悄悄话。在地狱舰,女人拥抱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与世隔绝的孤独让正常人发疯,更别提早已疯了的囚犯,她们互相汲取温暖,不谈感情只问感觉,身体触碰后的余温会让她们压抑的内心好过些。 很显然,佛莉妲出众的外表让她赢得许多目光,那是贪婪且渴望的。 “我得承认,佛莉妲拥有与众不同的美,”梅布尔站在距离埃瑟丝半尺的位置,琥珀色双眸礼貌地望着佛莉妲,“你发现了吗?她有双透亮的蓝色眼眸,那宛如平静大海在阳光下闪烁轻柔波光,但是伊莱小姐,海面的天气变化多端,你永远猜不到下一秒,”她将视线转回埃瑟丝脸上,微笑道:“会发生什么事。” “佩格!亲爱的!你拿错酒杯了!”佛莉妲欢闹笑声打断埃瑟丝和梅布尔的交谈。 梅布尔始终挂着礼貌且优雅的微笑,而埃瑟丝看得出她并没因佛莉妲的无礼而生气,她只是安静地欣赏这一切,她是茶会的主办人,也是最不享受茶会的人,就埃瑟丝对梅布尔的了解,她不过是在目色下件‘作品’和‘素材’。 这才是茶会真正目的。 “看来她很喜欢这场茶会。”梅布尔笑着询问埃瑟丝。 正当她打算沉默以对,佛莉妲挽着一名女人的手走过来。 “嘿!喔,不对,我是说,下午好,梅布尔・琼尼小姐,”佛莉妲连忙站直,两手捻着裙摆行了个礼,就像淑女露出腼腆和天真,“您这场茶会真是棒极了!那些点心好吃得让我停不下手,可惜我只有一个胃,要不这场茶会的嘉宾可都要饿肚子了。” “能合您的心意真是太好了,如果不介意,我还多准备了一些甜食,你可以带回去享用。”梅布尔轻声说着,她的微笑和眼神恰到好处,并不会让在场的人觉得被排挤在外,反而都能被她的视线照顾到。 “不用了,真的!我刚才把桌面上的甜点都尝了遍,实在吃不下了,”佛莉妲夸张地摸着肚子,那平坦小腹好像真的再也装不进任何东西,“而且您不介意的话,我和佩格想先离开,我是说,我们还想去别的地方走走。” “当然,祝您玩得愉快。”梅布尔举起香槟以示道别,她的风度找不出任何毛病。 埃瑟丝看着佛莉妲挽着佩格的手离开,期间佛莉妲连看也没看她一眼,这让埃瑟丝心底有些怪异,却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反而梅布尔在她身边轻叹,道:“真可惜,佩格・温是个好女孩,为了帮丈夫洗脱罪嫌,承担所有罪责被判入狱,事实上她什么也没做,真要说的话,就是把真心给错人了。” 埃瑟丝看着佩格离去的身影,始终拧着眉头。 “不过从小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怎么会知道外面风吹雨打的可怕呢?”梅布尔和埃瑟丝对上眼,她不确定梅布尔说这话的用意,但隐约觉得佩格可能回不来了,原因是什么?茶会的阴谋?还是梅布尔的玩笑?又或者是佛莉妲? 埃瑟丝坚持不肯回应,她觉得自己回话就会像咬上饵的鱼,被梅布尔拉着走。 “琼尼小姐,”不知何时回来的辛蒂站在两人身旁,道:“约克小姐来了。” 埃瑟丝闻言,觉得自己应该退场,她低着头往旁走,却没注意有人过来,霎时她吓了跳,而对方镇定地侧身躲开,埃瑟丝在三人面前狼狈地跌跪在地,所幸天鹅绒地毯还算柔软,她并没刻破膝盖。 “你没事吧,伊莱小姐?”梅布尔上前询问,但没有要搀扶她的意思。 埃瑟丝胀红着脸,快速地起身摇头。她看见刚才侧身闪躲过自己的人,对方拥有如深夜般的眼眸,无月夜空没有丝毫光亮,充满着沉静和压抑,她的身高让人必须仰视,浑身散发的肃穆使人不敢轻易靠近,那头柔顺的墨色长发整齐地披在身后,仅有左边勾至耳后,严肃中带了不同风情的美。 “欢迎您,约克小姐。”梅布耳将注意力放在来人身上,她笑着向对方举杯致意。 然而约克小姐没给她好脸色,那张素雅的脸正摆着不悦的模样。 “我必须郑重警告你,琼尼小姐,你的助手辛蒂・安已经严重打扰我的作息!”约克小姐指着辛蒂,眼里是浓厚的愤怒,“你最好别再给我写乱七八糟的信,还有,别再因为无聊的事情打断我的研究!” “非常抱歉,约克小姐,我为自己的疏忽跟您道歉,”梅布尔微微低下头,语气相当诚恳,“不过我想辛蒂只是因为富有强烈责任感,我请她帮忙转告您有关茶会的事,她可能觉得有必要请您过来一趟。” 埃瑟丝站在一旁看,她觉得这些人都在睁眼说瞎话。 “对您的损失我感到很抱歉,作为赔偿,您可以在茶会拿走任何想要的东西。”梅布尔扬起手,放眼望去都是价值不斐的器具和装饰品,“当然,除了我最重要的宾客外。”她的语气就像上流社会的名媛开了个小玩笑,但听在埃瑟丝耳里却觉得诡异。 “我不需要你任何东西,我只要你别来烦我。”约克小姐说完转身离开,临走前不忘斜睨埃瑟丝一眼,那漆黑无光的眼眸看不出任何善意,只有满满的不耐和烦躁。 “狂妄自大。”辛蒂冷着脸看约克小姐离开,忍不住评论。 梅布尔却忽然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天生有种让人放松的特质,“是的,你说得对,维诺亚・约克确实是狂妄自大,在她眼中容不下任何愚蠢份子,因为她是聪明人,”琥珀色眼眸透着丝流光,她的心情看起来非常好,“不过她肯出席我的茶会,我是不是能自恋的认为我也是聪明人呢?” “您的智慧并不亚于维诺亚・约克。”辛蒂认真地看着梅布尔。 “辛蒂・安小姐,您太抬举我了,”梅布尔勾着不着痕迹的浅笑,侧头看向辛蒂,“维诺亚・约克,病毒学界巨擘唐・约克的女儿,亦是第一把交椅,如此优秀的人如果能成为我的朋友,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可惜她似乎很厌恶我,该怎么办呢?” 辛蒂沉默地看着梅布尔,她眼里瞧不见任何心思,因为她只帮梅布尔‘执行’,从来不是替她‘思考’。埃瑟丝趁着两人交谈早就悄悄离开,但当她走到D栋大楼时才赫然发现自己走不了,她没有邮差辛蒂的通行卡,更不知道密码锁。 “该死!”一声咒骂,埃瑟丝看见维诺亚从另边走来,她似乎也回不去,“对一个不相识的人,你不觉得自己目光停留太久吗?”她心浮气躁地瞪着埃瑟丝,提醒她将眼神挪回去。 低迷气氛里,一名狱警打开门走了进来,她看见维诺亚和埃瑟丝时明显一愣。 “喔,谢天谢地,不用去找那家伙,”维诺亚松了口气,面部表情稍微和缓了些,但语气依然不善,“如果你敢关门,我保证会把最严重的流感病毒加进你们饮用水内,现在,给我滚开。” 狱警虽然被莫名其妙地恐吓,但看见对方ID卡后也没多说什么便让路。 埃瑟丝看狱警有苦说不出的反应,大概能猜到维诺亚在地狱舰的地位,肯定是来头不小,虽然她觉得维诺亚的态度和语气都很恶劣,但至少托她的福,埃瑟丝安然无恙的回到了牢房。 第11章 0011 宽敞客厅里,埃瑟丝蜷着腿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科学家利用骨骼或贝壳,可以直接判定年代,而最晚期的安德塔人,就是利用这种方法测得生存年份……”电视正在拨放知性节目,埃瑟丝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事实上她很想切换频道,但她的哥哥――卡里・伊莱坚持要看,并且把遥控器藏了起来。 埃瑟丝看着卡里的背影心里不禁纳闷,到底他是对知性节目真有兴趣,还是只为了表现给‘某’人看,例如,她母亲。 “卡里,你今天还没吃对吗?”摇了摇手中玻璃瓶,母亲从厨房走了出来,“这很重要,卡里,没有人希望生病,我也不想看到你因为偷懒而把健康牺牲,现在,过来把药吃了。” “好的,妈妈,”男孩虽然无奈,但还是乖乖接过药一把吞了,“呕,这东西的味道好奇怪,我吃了这么久,身体真的会变好吗?”他仰着脑袋看着母亲,那玻璃瓶贴着吉伏特食品公司标章,最近在广告里经常看见。 “凡事都要持之以恒,这对你有好处,我们不想看见任何人因疾病而死亡。”母亲严肃地说着,她将药瓶摆回玻璃橱窗内,埃瑟丝看见底下还有三罐没有开封。 “是的,妈妈,”男孩顺从的点头,他看见橱柜窗倒映着埃瑟丝的身影,连忙道:“但是妈妈,埃瑟丝为什么不用吃?”他指着埃瑟丝,眼里透露出的并非关心,而是一种优越感,因为他知道母亲不让埃瑟丝吃的真正理由。 “卡里,你只要听我的话就够了。”母亲摸了摸男孩的头转身回厨房,她根本没看埃瑟丝一眼,那怕一瞥也没。 男孩扬起得意笑容望向埃瑟丝。 每当他脸上挂起这种笑容时,埃瑟丝都会很痛恨,但更多的是悲伤。母亲不让她吃健康食品的理由,是因为重要的东西绝对没她的份,卡里有圣诞节礼物、有生日蛋糕、有朋友作伴、有家庭温暖更有母亲关心,而她――什么也没有。
佩格・温,死了。 这事在埃瑟丝看见佛莉妲满手血迹回牢房时就猜到了,因此当她在加工厂听着女囚们讨论时,心里并不惊讶。她安静地完成分内工作,领了酬劳到餐厅用饭,最后回牢房休息,一如既往。 只不过当埃瑟丝刷开房锁时,看见佛莉妲没躺在自己的床,而是躺在她的棉被里,这让埃瑟丝有些头痛。 “佛莉妲小姐,这是我的床位。”她站在一旁提醒,但她知道佛莉妲是故意的。 “嘿,埃瑟丝,我把佩格的头扭断了,”佛莉妲退去妆容,素净的脸蛋带着一丝病倦,那双如夏日海湾的眼眸缺少了些流光,看起来十分疲惫,“怎么办?我现在觉得好痛苦,喔,也许该说哀伤?反正很复杂,你能帮帮我吗?拜托你了,朋友。” 埃瑟丝皱着眉头,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这都看在佛莉妲眼里。 “我无能为力。”她明确的表达。 佛莉妲微微眯起双眼,她的审视让埃瑟丝觉得窘迫,好似被什么危险生物盯上。 “你刚才往后退了,”佛莉妲的声音有些低沉,她抬眼认真地看着埃瑟丝,道:“你怕我吗?”她的发言很直接,这让埃瑟丝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她紧紧抿着双唇,僵持良久才缓缓点头。 她怕,她为什么不怕?说不定佛莉妲准备把她的脖子拧断。 “你知道我为什么杀了佩格吗?”佛莉妲还是躺在床上,她连坐起来的意愿也没有,“因为她说我很美,埃瑟丝,她在寂静的长廊里抚着我的身体,说我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 埃瑟丝不敢表态,她只是安静地听。 “然后我们亲吻,互相拥抱,她的手游移在我身体每一寸,温柔而且急切,我知道她想要我,从她那双火热的眼神就看得出来,她疯狂的爱上我了,”佛莉妲猛地翻身坐起,她掀开自己的囚服,白皙肌肤上印着暧昧的痕迹,“是啊,她说她爱我,所以让我把自己交给她,一切都不会有问题,她会带我去天堂……” 埃瑟丝想捂住双耳,可是她动弹不得,在佛莉妲的注视下她哪也不能去。 “嘿,埃瑟丝,她说要带我去天堂,你听见了吗?是天堂啊,”佛莉妲歪着头轻笑,那双虎牙微微露了出来,“所以我扭断她的脖子,很轻松的‘喀’一声,她就死了。”她伸手抓住空气然后放开,这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 埃瑟丝望着她,沉默。 “我很好奇,她死后会上天堂吗?”佛莉妲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变得很清脆,“会吗?嘿,埃瑟丝,会吗?一个在地狱舰服刑的家伙,她的灵魂真的会被天堂接纳吗?喔,反正我是不信,”她放下衣服来到埃瑟丝面前,两人距离近得危险,“我很清楚,天堂不是我该去的地方,因为我是被撒旦眷顾的孩子,我说过的吧?” “既然她惹你不快所以被杀,那你没什么好烦恼的。”埃瑟丝下意识想往后退,却被佛莉妲早一步按住肩膀,对方过于清澈的眼眸逐渐放大,几乎要贴着她的脸。 “我不是因为她说的话而杀她,”佛莉妲笑弯了眼,“我是因为别的原因而动手,你猜呢?”她让埃瑟丝回答她,但这是困难的问题。 “我不知道。”埃瑟丝看不透佛莉妲在想什么。 “喔,拜托,你和我住了这么久,还不懂吗?”佛莉妲夸张地叹气,彷佛埃瑟丝让她失望。 “抱歉,佛莉妲小姐,我真的不知道。”埃瑟丝浑身冷汗,她怕搁在自己肩上的手下秒就会覆上脖子,然后她会成为所有女囚们的午后话题。 佛莉妲眨了眨眼,那双如海湾的眼眸又恢复了精神,她笑着摊开双手,就像对埃瑟丝投降,”好吧,那你就好好想想,反正我们有很多时间,嗯,让我看看,喔,终生监禁,是啊,还有大半辈子呢。“ 恢复自由的埃瑟丝一点都不想笑,事实上她吓得半死。 佛莉妲就像梅布尔说的,大海气候阴晴不定,有时大晴天,下秒却狂风暴雨,但埃瑟丝已经搭船出海,她没办法预知未来所以只能承受,竭尽所能的存活下来。 所幸她到目前为止还没翻船。 埃瑟丝故作镇定地坐回床上,她看着佛莉妲回自己位置躺下,牢内又恢复了平静。 佩格的死很快被众人遗忘,地狱舰每天都有人死亡,而她们的离开并不造成恐慌,相反的有更多囚犯被送进来,速度快得惊人。自那日后佛莉妲难得安静,她整日待在牢房里,除了饭厅外足不出户,这对C栋的人来说无疑是难得休闲的假期,而埃瑟丝为了躲避佛莉妲,劳动完总在外头闲晃,无意间,她发现了个好地方。 “拿去,记住别惹麻烦。”狱警将ID卡还给埃瑟丝,替她开了玻璃门。 埃瑟丝低头快步进去,在C栋地下室有个地方,每日中午到晚上八点开放,期间有狱警看守,里头其实是图书馆,位置刚好在广场正下方,因此四栋大楼的囚犯可以随意进出,演变成各栋大楼囚犯交流的重要场所,为了避免斗殴事件,唯有没违规纪录的囚犯可以进场。 相对而言,这里安全许多。 宁静的环境,囚犯坐在自己位置上看书、睡觉,或在书柜间约会,而埃瑟丝在这不会被打扰,她可以舒舒服服待在角落发呆,直到关门前都能躲避佛莉妲的骚扰,对她而言简直是庇护所般的存在。 “……等等,啊……好棒……再多点……”寂静的旧书架角落,埃瑟丝本昏昏欲睡,忽然被断断续续的轻喘声吵醒,她放缓呼吸,悄悄从书柜抽出本书,从缝隙中隐约看见两道身影紧密地贴在一起。 “……啊……嗯……”背靠书柜的女人仰着头,她的表情很享受,伏在她身上的人撩起对方衣服,手指不断往下探进女人腿间。埃瑟丝眨了眨眼,她安静地窥视,空气变得燥热,身体也逐渐发软,她抿着唇靠在书架上,不自觉地舔了舔上唇。 “如果你想发情,能滚到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吗?”埃瑟丝过于专注以至于没发现有人走进这区书架,她连忙将手从囚裤抽出,尴尬得双颊发红,这种私事被人撞见,让她羞愧得想一头撞死。 埃瑟丝眼角红润,低头不敢吭声,那人蹲在埃瑟丝面前审视着她。 如同无月夜空的黑眸倒映埃瑟丝的脸,她高挑身材几乎将她笼罩,无形压迫感毫无收敛,身上散发着很淡的消毒水味,让埃瑟丝想起了医院。 “让开,你挡到我的书了。”她是梅布尔茶会的贵宾――维诺亚・约克。 埃瑟丝愣了愣,在维诺亚不善的目光下往右边挪,“抱歉。”她轻声说道。 维诺亚听见她卑微的道歉才稍微缓和,那张紧绷的表情不再拒人千里,但不表示她会和埃瑟丝和颜悦色地聊天。她从书架抽出一本《罕见疾病论》,这时埃瑟丝才发现自己在医学和科学的走道之间,难怪这里特别安静,因为没有囚犯会对这类书籍感兴趣,除了维诺亚・约克。 “……啊……还要……”不识时务的呻吟声再度响起,埃瑟丝连耳根都红了。维诺亚瞪了她一眼,视线透过书架缝隙望去,两个女人衣物尽退,看来是进行第二轮,忘情得根本没发现有人观望。 维诺亚快步绕过书柜,当着两人的面严厉道:“要搞回去搞!这里是图书馆,不是爱情旅馆!”顿时一阵尖叫,难堪指责让赤裸的女人抓起衣服就跑,她们肯定没想过会被人撞见,或者当面指正,就连埃瑟丝都没想到会这样。 她错愕地看着维诺亚双手环胸,鄙视着逃离的女人。 忽然维诺亚转头瞪着她,随手拿起一本书挡去埃瑟丝的视线。 第12章 0012 青春期,懵懂无知且青涩无比的年纪。 那日父亲出诊不在,母亲出席主妇会,家中只剩埃瑟丝和卡里。 卡里约来一名女孩,她拥有阳光般的金发,笑起来脸颊有两个深陷酒窝,就像橱窗里的洋娃娃充满甜美梦幻气息。卡里和女孩在前院足足聊了三十分钟,夏日微风吹拂,埃瑟丝趴在窗台望着女孩羞涩笑容,她知道卡里喜欢那孩子,因为她也觉得那女孩非常可爱。 “埃瑟丝,”正准备上楼的卡里忽然停下脚步,他朝在客厅看电视的埃瑟丝道:”我们要回房间聊天,你在客厅不准上来,还有,如果妈妈回来就拨打我的电话,知道吗?如果你不听话,我会把你做的坏事告诉妈妈。”卡里挑着眉,他这是威胁。 埃瑟丝抱着枕头,乖巧地点了点头。 卡里心急地牵着女孩上楼,她看着女孩连脖子都红了。 埃瑟丝不明白卡里想做什么,但她直觉不是好事,或许在父母面前卡里是个乖巧孩子,在朋友面前是优秀代表,在女孩面前是英勇王子,但埃瑟丝知道那都是伪装出来的,卡里只会在没人的地方露出真面目,恶狠狠地嘲笑她。 几个钟头过去,埃瑟丝无聊地伸个懒腰,她往楼梯看去,好奇心驱使让她静悄悄地走上二楼,站在卡里门外,她听见里头传来微弱声音,那不像是笑声更不会是聊天声,而是彷佛跑了几十圈操场,气喘吁吁。 埃瑟丝压低身子,小心地将门推开,她看见满地衣物,有卡里的也有女孩的,视线往上,她听见弹簧床不断发出‘嘎吱’声,卡里光裸着身子背对房门,一双白皙纤细的腿环着他的腰,床沿边有几缕金色发丝在摇晃。 “……卡里……啊……好舒服……”女孩甜腻的声音充斥着房内,卡里动了几下,弯腰和女孩贴在一起,埃瑟丝瞪大双眼,她依稀看见女孩正在和卡里接吻,唇舌覆盖,交换彼此的温暖,女孩表情很享受,卡里的后颈都是汗。 忽然卡里加快速度,猛地一震,房间安静了下来。 埃瑟丝觉得无法呼吸,她心跳加快,全身血液都在沸腾,看见女孩微微撑起身,埃瑟丝赶忙将门关了回去。当卡里和女孩下楼时,埃瑟丝早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和他们上去前无异。 “再见,卡里,”女孩站在门口和男孩道别,同时侧过头望向埃瑟丝,“再见。”她脸颊红润,眼波里满是水光,浑身散发着诱人气息,看起来比同龄女孩还要成熟,让埃瑟丝微微红了脸。 女孩离开后,卡里准备上楼,这时埃瑟丝叫住他。 “你们刚才在楼上做什么?”她抬头问道,仔细看着卡里的表情。 “聊天,”埃瑟丝过于探究的目光,让卡里非常烦躁:“听着,如果你敢在妈妈面前乱说什么,我会给你好看,不要以为你能拿我怎么样!你知道你没有机会!” 埃瑟丝皱着眉抿紧双唇,僵持半晌后她将眼神移回电视上。 他知道卡里不是在聊天,而是和女孩做些‘舒服’的事。
自从埃瑟丝在图书馆遇见维诺亚后,她就下意识去寻找她的身影。 并不是在意,而是躲避。她不想和维诺亚靠得太近,因为她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让埃瑟丝手足无措,她在地狱舰遇上各式各样的犯人,有像佛莉妲那种带着天真笑意却手段残忍的,也有像梅布尔举止优雅但城府极深的,亦或邮差辛蒂那样趋炎附势的人,或玛莉芬那种投靠狱警的,但维诺亚・约克,她气质高傲且排斥狱所内所有犯人,埃瑟丝想了很久,终于将这份心情归纳出来…… 那是未入狱前,以‘普通人’身份被众人鄙视的感觉。 她的眼神让埃瑟丝害怕。 傍!―― 书本摔落声引起埃瑟丝注意,她本趴在桌上,听见声音便往后看。 “抱、抱歉……”把书弄倒的女囚慌张道歉,连忙将散落一地的书捡起来。 其中一本滑到埃瑟丝脚边,她伸手帮忙拿起,“给你。”传递时,她看见女囚身后的人,那是绷着张脸的维诺亚・约克。女囚将书还给维诺亚,像被电到似的仓皇离开,埃瑟丝沉默地转身,但她总觉得维诺亚正盯着她,或是她的错觉? “我的笔滚到你的椅子下。”身后,维诺亚的声音传来。 埃瑟丝僵硬地低下头,果然在她的椅子下有只墨水笔,她小心翼翼地捡起,事实上她不知为何这么紧张,连拿笔时都差点抖掉了。她将笔妥妥地搁在桌面,头却低着。 “谢谢。”维诺亚的道谢让埃瑟丝讶异地抬起头,两人顿时四目交接。 又是那双深如黑夜的眼眸,幽暗无边,没有丝毫灵魂,较人看了莫名心慌。 “你这是什么表情?”维诺亚皱起眉头,她五官端正,轮廓深邃,眼窝下有层清淡的黑眼圈,但这不影响她过人姿色,那犹如哥德式的优雅,令她严谨的气质添增了另类美感,浑身透着一丝死亡气息。 “没什么。”埃瑟丝迅速低下头,她没想到自大的维诺亚会向自已道谢。 维诺亚轻哼一声,淡道:“我虽然脾气差,但礼貌还是有的。” 埃瑟丝听完,脸颊顿时红了起来,她没想到维诺亚会这么说,一时觉得羞愧。 “有人说过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吗?”维诺亚拿着笔指着埃瑟丝,“如果没有,我现在告诉你,无论你想什么,表情都显露无疑,总归来说就是头脑简单,这样明白吗?”她的语气像在指导落后生,即使不耐还是得说下去。 “谢谢。”除此之外埃瑟丝想不到怎么回应,但这却让维诺亚皱起眉头。 “你觉得我在夸你?”她轻敲桌面,眼神锐利地瞪着埃瑟丝。 “我不知道。”半晌,埃瑟丝回答,她无辜地看着维诺亚,不知道她到底想怎么样。 忽然维诺亚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恨铁不成钢,“第一,你唯唯诺诺的态度跟你成长环境有关,你肯定自幼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为了生存不得不卑微,第二,你的性格太软弱,在其他监狱或许能博得生存机会,但在地狱舰恐怕很难,第三,你那没常识的大脑最好进补一下,”维诺亚重重拍了下书,道:“我刚才是在讽刺你,但你还和我道谢?你是白痴吗?” 埃瑟丝被骂得无地自容,她觉得眼前的人不是维诺亚,而是高校教师。 “对、对不起……”她低声说着,头垂得很低。 “我要听的不是道歉,”维诺亚烦躁地用手指梳理长发,“你能不能把头抬起来?我为什么要对着你的发旋生气?我是在和你说话!难道没人告诉你说话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吗?” 整个图书馆只剩维诺亚的怒吼,四周囚犯早就跑光了。 埃瑟丝艰难地将头抬起,她的眼角微微泛红,似乎很委屈。 维诺亚见状,发现自己说得太过火便轻咳几声带过。她看着埃瑟丝桌上的书,转移话题道:“你对古典文学有兴趣?”她试着和埃瑟丝做一般对话,而不是追着她骂。 埃瑟丝摇了摇头,“我随手拿的。”她讨厌读书,从来语文科目就在及格边缘,更别提什么古典文学,她来图书馆真正目的是补眠,刚好冗长艰涩的词汇可以帮助她入睡。 “你不像爱读书的人,为什么天天来?”维诺亚将自己桌面的书阖起,她没心思继续阅读,“地狱舰多得是让你打发时间的地方。”她的眼睛直直盯着埃瑟丝,那双没有光芒的眼眸给人无形压力,好似陷入深渊。 “我喜欢安静。”她诚实的说着。 “哈,”维诺亚哼笑了声,“难得我们有同感,不过地狱舰的图书馆实在太糟,藏书不全我也无话可说,毕竟这里是监狱,可那些狱警,她们放任囚犯在图书馆嬉闹或约会,当然还有偷情,该死,这里是给人看书的地方,而不是拨放三级片的电影院。” 显然她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或者她见过太多了? “嗯。”埃瑟丝点头附和,但如果有人在图书馆做‘那些事’,她不觉得怎样。 地狱舰是封闭的,人总有点生理需求,能在这贪点温暖也不是多严重的问题。 “你觉得我很吹毛求疵?”维诺亚的话让埃瑟丝捏了把冷汗。 她忘了自己很容易显露心思,尤其在维诺亚眼里。 “说得也是,因为你和她们一样,”维诺亚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也想参与?在书柜后面让陌生人摸你、亲你?在没有感情基础下献出自己?这样和畜生有什么两样?只要发情期来了谁都可以,这是你要的?” 埃瑟丝蹙着眉,她不承认但也不否认。 “别傻了,”维诺亚冷漠地盯着她,严厉道:“放纵就是毒,你戒不掉的。” 第13章 0013 酒精使人麻痹。 埃瑟丝喝完一罐啤酒便昏昏欲睡,她的感觉变得迟缓,思绪却异常清晰。 那是她第一次喝酒,在母亲葬礼结束后独自锁在房间里。 有人说喝酒可以忘却痛苦,事实上母亲的死她一点也不觉得哀伤,对她来说真正难受的是别人的目光,在葬礼上,卡里崩溃痛哭,父亲满面愁容,只有她,只有埃瑟丝安静地站在人群里,彷佛局外人观赏着一切。 她听见亲戚们为母亲哀悼,听见朋友们鼓励他振作,听着牧师念完最后一段祝祷。 最后掩上棺材,湿润的泥土一层、一层覆盖,她们的母亲永远安息在地底。 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在眼前消逝,埃瑟丝却有种说不出的解脱。 她婉拒亲友们的陪伴,待在房里喝着啤酒,空罐子滚在地毯上,埃瑟丝颓废地靠着床坐在地上,冰冷的地板贴着滚烫肌肤,埃瑟丝闭起双眼,她回忆着过去与母亲相处的画面,那些从来都不是温暖,而是冰冷,犹如大雪夜里的寒风让她冻伤。 “亲爱的,我觉得你太紧张了,你得学会放轻松,”某日,埃瑟丝放学回家听见客厅传来交谈声,她躲在门边偷看,那是经常来家中作客的艾咪太太,”这一切没这么严重,你不是经常带埃瑟丝去教会吗?难道有发生什么异状?” “不,我知道她隐藏的很好,她欺骗所有人,但她骗不了我,当她在我肚子里时,我就知道了,”阿嘉莎双手紧紧交握,她坐在沙发上,背脊挺得很直,”她是个魔鬼,艾咪,她会毁了我的家庭!会伤害我的卡里!她会的!” “喔,阿嘉莎,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埃瑟丝也是你的孩子,你也许被早产吓坏了,但不表示埃瑟丝有错,这谁都无法预期,”艾咪握住阿嘉莎的手,”我认识一个医生,我想她可以帮助你,这一切只是你的心理压力造成的,你得明白。” “你是说我疯了?”阿嘉莎甩开艾咪的手,浑身抖个不停,”为什么你不相信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根本不敢和巴德谈这件事,因为他只相信理论,可是你不同艾咪,你知道这世界有些‘外力’,那会把人逼疯,而我就因为这些‘外力’备受折磨。” “阿嘉莎,你这是产后忧郁,早产经历让你身心受创,你该接受的是医疗协助,而不是祷告词,”艾咪皱着眉看着阿嘉莎,从皮包中拿出张名片,”贝丝是很好的心理谘商师,如果你有时间,不妨和她聊聊,这对你有益无害。” “你们不了解!那孩子,埃瑟丝是个魔鬼!她差点杀了我!她是魔鬼的化身!”歇斯底里的怒吼让躲在门后的埃瑟丝吓退两步,年仅十岁的埃瑟丝不明白母亲对她的憎恨,只知道当时她的心碎了满地,再也拼凑不起来。 那称作‘母亲’的女人在她心里留下永远的伤疤。
“嘿,埃瑟丝,醒醒。”漆黑牢房内,佛莉妲的声音很清脆。 她将埃瑟丝摇醒,坐在床边没有离开。 “你哭了,埃瑟丝,你做噩梦了吗?”佛莉妲伸手拭去埃瑟丝早已冰凉的泪痕,黑暗中,那双如海水般的眼眸散发着魔力,此时正轻柔地注视埃瑟丝,她的语气听起来无比诚恳,”没事了,没什么会伤害你。” 埃瑟丝愣愣地看着佛莉妲,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刹那抹去泪水,她窘迫的低头不让佛莉妲再看,她觉得丢脸,更多是因为紧张。在心底,埃瑟丝有很多不想让人触碰的记忆和情感,那对她是折磨,是无法释怀的过去,而佛莉妲的双眼太清澈,彷佛会将她看穿。 “我没事。”她看佛莉妲还坐在床边,忍不住说了句。 “是吗?如果你有心事,可以和我聊聊的,因为我们是朋友啊。”佛莉妲扬起灿烂笑容,那对虎牙在黑暗中闪烁森冷光芒,埃瑟丝垂着眼眸,对她而言佛莉妲是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她的笑容真诚不假,但她的手段也凶残无比。 埃瑟丝不做回应,良久,佛莉妲离开。她知道自己很恶劣,面对佛莉妲的关心总拒于千里,但她害怕,她怕接受佛莉妲的问候,对方便会觉得无趣,其实埃瑟丝猜得出佛莉妲不杀她的原因,因为她没接受挑逗,无论佛莉妲对她多好或有多关心,只要接受,一切都完了。 小孩子对新奇的事物感到好奇,所以穷追不舍。 一旦得手,他们很快就会失去热情,最后丢弃。 这道理用在佛莉妲身上也一样。 隔日一早,埃瑟丝劳动完便前往图书馆,接连五天俨然变成习惯。当她踏进图书馆后,映入眼帘的人竟是邮差辛蒂,她站在书架边双手环胸,似乎正在等她,那眼神从她踏进门槛就相当锐利。 “埃瑟丝・伊莱,”辛蒂喊她的名字,附近囚犯纷纷转头看热闹,”琼尼小姐希望你能帮个忙,”这次她并没有送信,而是走到埃瑟丝身边,正经道:”说服维诺亚・约克与琼尼小姐共进晚餐。” 埃瑟丝一愣,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刚才是说……让我说服约克小姐……”她看辛蒂不耐的脸色,没敢继续说下去。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辛蒂也不管有无旁人,直接道:“你和约克小姐最近相处融洽,琼尼小姐认为由你说出口,达成率会更高,因此请你去邀约,这样你懂了吗?” “不需要透过伊莱,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不,”从书柜间走出,维诺亚蹙着眉瞪着辛蒂,“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请琼尼小姐别再干涉我的生活,尤其当我在做很重要的研究,你们已经被我列入黑名单,所以够了,滚出我的视线,现在!立刻!” 维诺亚的用词从来都不斟酌,她的语气冷硬且严厉,这让辛蒂在众人面前变成笑柄,即使她不表态,埃瑟丝也能看见她眼底的愤怒。气氛变得紧张,囚犯们杵在原地不知该走还是该留,而埃瑟丝站在两人之间,早已汗湿后背吓得快昏倒。 “你的回复我会转告琼尼小姐。”僵持半晌,辛蒂首先打破沉默。 她冷淡地瞥过维诺亚,离开前恶狠狠地瞪了埃瑟丝一眼,直到人离开,图书馆才又恢复以往宁静。埃瑟丝松了口气,她看维诺亚走回老位子,桌上摊开许多厚重且专业的医学书籍,而她手中的笔从来没停过,快速地在笔记本上留下优美且流畅的注解。 “谢谢。”埃瑟丝站在距离她五步外的位置,犹豫许久还是决定道谢。 无论如何,维诺亚肯当面回绝也是帮了大忙。 维诺亚却冷冷瞪她一眼,“你也滚出我的视线。”她用词依然犀利。 埃瑟丝被她一骂顿时不知所措,她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但看见维诺亚坚持的目光只能安静离开。她走出图书馆重重叹了口气,维诺亚尖锐的气质就像玫瑰花上的刺,当你想触碰时总会被扎一手血,即使埃瑟丝根本不想摘取,也会被波及受伤。 没有图书馆做庇护所,埃瑟丝漫无目的在C栋闲晃,当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站在往洗涤室的走廊。由于多处改建,洗涤室早荒废半年以上,通常只有偷情的囚犯会来寻找刺激,平时连个人影也没有。阴森诡异的长廊吹来阵阵凉风,似曾相识的景象让埃瑟丝思绪飞远,她想起自己也曾站在空旷老旧的走道,拿着手电筒准备往二楼…… 喀啦!―― 铁轮转动声幽幽传来,不急不徐的频率让埃瑟丝很紧张,她连忙躲到柱子后,背紧贴水泥墙,大气不敢喘一口。轮子滚动声越来越明显,随之是仓促脚步声,听来只有两个人。埃瑟丝以为会被路过的人撞见,但就在脚步声相当靠近时,她听见铁卷门向上拉开的声响。 “呕,”忽然有人干呕,声音听起来像隔着口罩,“好臭,这次样品怎么腐烂成这样?还能使用吗?”铁卷门的声音刺耳响亮,埃瑟丝只能隐约听见他们在谈论。 “我先把冰柜打开。”另个人急忙说道,脚步声匆匆离去。 埃瑟丝听见铁轮滚动起来,像要进另个房间,她握紧双手,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窥视,她没看见推送的人,只看见病床最末端,那躺在上面的‘人’盖着黑布,但裸露出的脚踝相当浮肿,并且多处溃烂,甚至有些创口几乎能看见骨头。 埃瑟丝赶忙捂着嘴,否则她会吐出来。 声音完全消失后她才缓缓走出,眼前铁卷门像是尘封般静静关着,若非刚才视觉冲击过大,她可能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地狱舰荒废多时的洗涤间,竟然有人推着病床进出?她皱着眉不敢多留,哪怕撞见什么不该看的。 不过这事在她心底留下了疙瘩。 第14章 0014 “赫诺病毒引起的流感不容忽视,卫生局在此呼吁民众,出门切记戴口罩,并勤洗手,若家中有人疑似感冒,请务必立即就医。”电视新闻重复播报相同议题,从上星期爆发的流行性感冒,如今已演变全球流感。 餐桌上,巴德・伊莱放下报纸,严肃地看着新闻报导。 “卡里的学校停课一周,”阿嘉莎站在桌边,表情凝重,“这次流感很严重,现在还没有疫苗吗?”她在卡里停课前已经替他请了三天假,怕的就是被感染。 “这次病毒史无前例,要研发抗生素没这么快。”巴德是镇上最好的儿科医生,他不得不承认,这次病毒相当猛烈,患者年龄平均在幼儿到青少年间,被感染的患者身上会出现红色斑点,类似蚊虫叮咬却不痒不痛,这种呈现在皮肤上的病征,在感冒病毒里相当罕见。 “它的传播速度很快,这几天让卡里和埃瑟丝都待在家里,如果你有出门,回家记得要先洗手,穿过的衣物也要立刻更换。”巴德将咖啡喝完准备出门,他再三提醒阿嘉莎注意孩子们的健康状况。 “爸爸,你要出门吗?”刚起床的卡里来到厨房。 “是的,儿子。”巴德穿上外套,手中拿着公事箱。 埃瑟丝从楼梯下来正好看见父亲准备出门,“路上小心,爸爸。” 巴德看着埃瑟丝,严肃的眼中有丝柔和,“好好待在家,埃瑟丝。”
“嘿,埃瑟丝,你听说了吗?”佛莉妲盘腿坐在床上笑道。 埃瑟丝自从没去图书馆后,便老实的待在牢里,她从盥洗室回来头发还滴着水。 “不,我什么也没听说。”她摇了摇头,坐在床上将发丝擦干。 佛莉妲扬着灿烂笑容,飞快地跳上埃瑟丝的床,搭着她的肩凑近,“我早上听到狱警在谈论关于‘新成员’的事,喔,你一定会非常讶异的,我保证!”她温热的气息呼在埃瑟丝耳边,让对方忍不住推拒。 “是什么?”埃瑟丝蹙着眉头,地狱舰每天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她怎么知道。 “喔,别这么无趣嘛,你猜呢?”佛莉妲弯着月牙眼眸,海水蓝闪着晶光,“有关狱警和新囚犯,怎么样?这样够明显了吧?”她让埃瑟丝猜,但事实上她已经等不及讲出来,她轻轻咬着下唇,鼓励着埃瑟丝。 “新囚犯?”埃瑟丝被佛莉妲看得很不自在,如果她不猜,佛莉妲不会放过她,“嗯,准备来C栋?还是要把我调走?你要换狱友了?”她随口说着,就给几个关键词她还摸不着头绪,狱警和新囚犯又怎么样?地狱舰每星期都有‘新生’报到。 “嘿,你猜错了!答案……”佛莉妲笑着跳下床,双手敞开,”你很快就会知道!” 埃瑟丝皱着眉,原来被耍了。 她没好气的擦着头发,佛莉妲只是无聊想捉弄她,什么新囚犯狱警的。 “喔!来了!来了!”安静不到五分钟,佛莉妲又冲到铁栏杆边嚷嚷,“嘿,埃瑟丝,你快来看看!答案就在眼前!”殷勤的呼唤迫使埃瑟丝必须配合,她站在佛莉妲身边,看着空荡荡的走廊。 脚步声幽幽传来,这时牢房相当安静,鞋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回响,埃瑟丝被挑起好奇心,她握着栏杆往走道尽头张望。忽然间,佛莉妲重重拍了下她的肩膀,埃瑟丝吓得双腿发软无力地跌坐在地,她看着狱警从前方走过,经过埃瑟丝时还怪异的瞥她一眼。 “哈哈哈哈!喔!埃瑟丝!你真有趣!这样就腿软了?”佛莉妲笑出泪,她捧着肚子挥手道:“别这样,埃瑟丝,你太死脑筋了,人生该多点欢笑嘛,别整天愁眉苦脸的,你得学学我。” 埃瑟丝狼狈地站起,脸颊不知是因为羞愤还是丢脸而胀红。 “不过我没骗你喔,”佛莉妲解锁走出牢房,站在栏杆外笑着看埃瑟丝,“等你见到肯定会很惊喜的,如果从我口中说出,就没意思了,对吧?”她挥手离开,幽长走道只剩清脆笑声。 这天埃瑟丝心情很差,她甚至连餐厅都不想去。 昏睡间,她听见门锁开启,埃瑟丝翻身背对走道,她不想被佛莉妲打扰,半晌,有人走到她床边,埃瑟丝迷迷糊糊嗅到一丝香气,那是带着丝丝果香的气息,那味道让埃瑟丝陷入沉思,她隐约觉得熟悉却记不起在哪闻过。 不是佛莉妲…… 回神间埃瑟丝猛然惊醒,进牢房的人不是佛莉妲! “嘘。”她准备翻身,那人早一步按住埃瑟丝的肩,她面向水泥墙,只能从影子描摹对方身形,“别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对方压低身子贴在埃瑟丝耳边,她的声音很轻柔,就像羽毛抚过肌肤,有一丝抓不住的飘渺感。 “你想做什么?”埃瑟丝紧张地想回头,对方却避开她的视线。 “我只想看看你,我等了好久,真的太久了,幸好你一点也没变,埃瑟丝,你和我记忆中一样,依旧这么美。”那人温柔的嗓音带着笑意,和佛莉妲爽朗的笑声不同,她的笑更像风铃,清清淡淡,飘渺悦耳。 “你是谁?”埃瑟丝皱起眉头,照那人所说,她们曾经见过,但她想不起来,明明香气和笑声是如此熟悉,却怎么也想不到,“我是说,你想见我,那我转过来好吗?”埃瑟丝问得小心翼翼,她怕惹恼对方。 “不不不!埃瑟丝,现在还不行,”那人明显慌了阵脚,她紧张地扣紧埃瑟丝的肩膀,墙上倒影手足无措地张望,“我还没心理准备,虽然我是这么想要见你,可是现在不行,等我准备好了,我会让你见到最好的我,所以能再等等好吗?我保证很快,很快我们就能见面了。” 埃瑟丝抿紧双唇,对方只保持同个姿势,果然没做什么。 “我该走了,”那人失落的语气充满哀伤,“请保证不会回头,我不想伤害你。”她在埃瑟丝耳边说着,手指强劲得几乎要嵌进皮她肉里,这让埃瑟丝不得不同意,她不想因为个陌生人葬送自己小命。 “好,我保证,我保证不会回头,现在你可以放开我了吗?”她再三强调,两人又僵持半晌对方才松手。埃瑟丝只听见仓皇脚步声,最后牢门重重关上,她果真没回头,当脚步声走远她才松口气。 埃瑟丝垂下眼,发现牢门边掉了张ID卡,而卡片主人竟然是佛莉妲。 她皱着眉,照片中的人确实是佛莉妲,可刚才压制她的人,肯定不是卡片本人。埃瑟丝恐慌地坐在床上,如果要从佛莉妲手中抢走ID,那么对方身手肯定要很好,毕竟断颈魔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虚名,那么又是谁?而佛莉妲又在哪? 她觉得头很疼,好似陷入各种漩涡,即便她根本不想去掺与。 半夜里,埃瑟丝蜷缩双腿坐在床上,一双眼睁得老大。她睡不着,经过下午遇袭,现在她莫名紧张,害怕睡下又要发生奇怪的事,再说佛莉妲没有回来,她隐约觉得不安,那张ID卡紧紧握在手中。 忽然,一道影子停在牢门口,由于背光,埃瑟丝看不真切。 “埃瑟丝,帮个忙,我的ID卡不见了,能替我开个门吗?”佛莉妲爽朗的笑声传来,她搔了搔头,似乎很不好意思。 “你的ID卡在这。”埃瑟丝赶忙替她开门,顺手将卡片还给她。 “嘿!怎么在这?你拿走我的卡片?”佛莉妲站在门边,疑惑地看着埃瑟丝,”这不可能,你偷走我的卡片?没道理啊,你在哪捡到的?我是说,你有看到‘偷卡贼’吗? ”我没看到,”埃瑟丝本想把下午的事说出来,但话到口边哽住了,”有人把卡片放在牢门口,我没看到人,我那时正在睡觉,醒来就看到在那。”她抿了抿唇,垂着眼没看佛莉妲,她不确定这种谎能不能骗过她。 “喔,这样啊,”佛莉妲挑起眉头,手中翻转着ID卡,”我在交流室睡着了,等醒来卡片已经被摸走,喔,会是谁这么做?我的ID卡根本不值钱,我是说,那只能开门用,我想偷卡贼一定很失望。” 埃瑟丝沉默地看着自己脚尖,她不敢将下午的事说出来,她不确定‘对方’如果知道她和佛莉妲告状,会不会气得杀了她,或是掰断她的手指作为警告,那太风险了。 佛莉妲盯着她,月牙弯的眼眸盈满笑意,”嘿,埃瑟丝,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欺骗我,但身为你的朋友,我想这是善意谎言?是吧?埃瑟丝?”她微笑露出一对尖锐虎牙,语气听不出任何威胁,单单只是陈述。 埃瑟丝浑身颤抖,她交握着手,眼神盯着鞋尖不敢吭声。 “好吧,偷卡贼愿意把卡还我就算了,其实也没什么,”佛莉妲耸了耸肩,从埃瑟丝面前缓缓离开,她站在埃瑟丝身边,笑道:“但我希望你以后能老实点,毕竟说谎的孩子会下地狱,记住了埃瑟丝。” 第15章 0015 星期日的教会祥和且温馨。 年幼的埃瑟丝坐在长椅上,她的哥哥牵着母亲的手,认真听牧师祷告。 每个星期她都和家人到教会礼拜,如果父亲有时间也会加入,但他实在太忙。 其实,埃瑟丝对牧师说的祷告或圣经故事不感兴趣,她只喜欢那些彩色玻璃窗,每当太阳穿透玻璃,亮丽色彩会赋予拼贴画生命,那些人物像是活过来,在教堂拖曳着绚丽影子和壁画上的天使嬉戏,埃瑟丝就喜欢看那些。 “喔,埃瑟丝,你喜欢今天的故事吗?”礼拜结束,教友们互相聊天慰问。 牧师来到埃瑟丝身边,他摸了摸女孩的头。 “我喜欢这个,”埃瑟丝指着地上彩色影子,“还有这个。”以及墙上的天使。 “这幅画描绘的是天堂,埃瑟丝,”牧师和蔼地笑着,他蹲下与埃瑟丝同高,“善良的人最终会回归上帝怀抱,这些天使是守护者,他们会跟随每个降临在世间的灵魂,并且给予他们祝福和引导。” 埃瑟丝纳闷地看着牧师,又将视线放回墙上,“这个呢?”她指着画底,熊熊烈火燃烧着地表,那里只有龟裂大地和痛苦行走的人们,“这也是天堂吗?” “不是的,孩子,这是地狱,”牧师摇了摇头,道:“地狱是撒旦和恶魔居住的地方,那里充满了邪恶和暴力,如果有人做了非常坏的事,那么天使便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恶魔。”他试图引导埃瑟丝看向天堂,但年幼的女孩却直直盯着地狱。 “坏孩子会下地狱吗?”埃瑟丝天真地问着。 “如果你犯了错,但肯承认并且赎罪,你还是可以上天堂的,只有连良知都卖给恶魔的人才会被惩罚,他们注定要和恶魔为伍,喔,亲爱的,这太可怕了,我想我们应该停止这个话题。”牧师牵起埃瑟丝的手,将她带到教堂外。 明媚阳光下,母亲和几个邻居正在聊天,卡里站在草地上,他白皙肌肤彷佛镀了层光晕,就像画中的天使。埃瑟丝停下脚步,牧师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埃瑟丝?你的母亲和哥哥就在那里。” “牧师,”埃瑟丝站在牧师的影子下,浑身笼罩于阴影中,“我看见恶魔也可以长得像天使喔。”她缓缓举起手指着卡里,那拥有天真无邪笑容的男孩,夺去她应该拥有的一切,在埃瑟丝眼里,卡里就是撒旦。
“要再来点花茶吗?”昂贵茶壶递到埃瑟丝面前,热腾腾的蒸汽倒映在她瞳孔里。 “谢谢。”回过神的埃瑟丝推出自己茶杯,她微微低下头觉得不可思议。 柔软的天鹅绒地毯铺满整间牢房,墙上布置着各种名画,铁栏杆被华丽窗帘遮掩,若非身上囚服,埃瑟丝以为自己在某个有钱人家喝下午茶。而那个有钱人,正是国际知名近代艺术家――梅布尔・琼尼。 “饼干?”纤细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拖着玻璃盘,盛装在上面的是黑核桃手工饼干。 “有话快说,琼尼小姐,我的时间很宝贵。”坐在埃瑟丝身边的黑发女人极度不耐烦,她穿着囚服,外头罩着一件白衣就像医院的主治医师,那头黑发整齐地绑在脑后,净白脸上有着一丝倦容,双眸下有层清淡黑眼圈。 “抱歉,”梅布尔笑着放下玻璃盘,红棕色长发编成麻花辫搁在左肩,汲取阳光后的蜜色肌肤光滑细腻,蕾丝设计的低胸洋装使她整个人更添性感,“我请两位来,是想为上次的鲁莽道歉,这事确实是我的不对。” “是吗?这就是你‘道歉’的诚意?用‘解决’辛蒂来威胁我们参加聚会?你到底想怎么样?”维诺亚双手环胸,她的态度越差梅布尔的笑容就越灿烂,埃瑟丝尴尬地低着头,她不知为何也被邀请,而且没说不的权利。 “实不相瞒,我这个人其实有点胆小,”梅布尔替自己倒了杯茶,抬眼望向维诺亚,“喔,我说的胆小并不是指对鬼怪的胆小,而是对未知恐惧的胆小,我想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吧?约克小姐。” 维诺亚烦躁地用汤匙敲击桌面,眼神示意梅布尔说下去。 “每个月底,我的管家费里克斯会安排几个艺术鉴定者和我面谈,外界对我的作品很感兴趣,尤其当我入狱后,这种异常身份让他们更愿意收藏,”梅布尔的声音透着丝丝慵懒,听上去就像在谈论无关紧要的话题,“不过让我在意的是,上个月开始就没有人来。” “那证明你已经过时了,琼尼小姐。”维诺亚简单扼要地评论。 埃瑟丝非常紧张,她从没听过有人这么抨击梅布尔,就连媒体也不会这样攻击她。 “这是不可能的,约克小姐,”梅布尔保持完美微笑,她的风度并没有因为恶劣言词而改变,“就算世界上所有艺术家诋毁我的作品,那些有美感和眼睛的人也不可能放弃我,因为他们知道,我的作品才最具灵魂,只要看过一眼就不可能忘掉。” “你有病,”维诺亚低骂一声,她的眼神就像看着刚从神经病院跑出来的患者,“你自恋程度几近妄想症,琼尼小姐,现在你需要的是有人点醒你,或是干脆让你自生自灭,反正你也没救了。” “当然,约克小姐……不,约克医生的话我会记在心里,但我百分之百和您保证,我刚才说的千真万确,而我可以原谅您是艺术门外汉,对追求美的境界不了解,”梅布尔优雅地点了点头,像是包容维诺亚的莽撞,“不过我想您应该把重点放在外界没和地狱舰联系,而不是专注在我的‘病情’上,对吗?” 维诺亚深深吸了口气,坐直背脊靠向梅布尔,”你到底要什么?” “我需要一名能保障我的健康并对医学非常有研究了人,”梅布尔执起花茶杯,向维诺亚敬意,”而那人就是您,维诺亚・约克医生。” 埃瑟丝偷偷瞄了维诺亚一眼,她的表情很严肃,紧拧起的眉头并未减少她的魅力,反之有种忧郁美感,那清淡的黑眼圈让她神情看来憔悴,眼神却锐利异常,她的审视从来都充满压迫力。 “我要听完整资讯,而不是你片面之词,如果你以为几句话就能拉拢我,那你就错了,琼尼小姐。”维诺亚不肯轻易松口,她似乎明白梅布尔所谓的‘胆小’是指什么,以及攸关健康和性命安危的考量。 梅布尔没有马上接话,她的沉默让埃瑟丝抬眼,两人顿时对上视线,深邃的琥珀色犹如最香醇的酒,浓烈滋味让埃瑟丝浑身颤抖,她看不透梅布尔眼底的笑意,只觉得那种冲击是冰冷且含蓄的。 “你的顾虑多余了,琼尼小姐,”维诺亚意会梅布尔的眼神,不以为意道:“如果你有秘密,就不会邀请伊莱参与聚会,既然人都来了,表示她也是计划一部分,那么你又何必有所保留?坦白对我们都有好处。” “是啊,您说得对,我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伊莱小姐,”梅布尔保持良好教养,她微笑地和埃瑟丝点头赔礼,“正如约克医生所说,我正在进行‘计划’,而这个‘计划’攸关我们的生死,当然,前提是我所预估的事情会发生。” “看来你知道点什么。”维诺亚的语气不再暴躁,而是正经地直述。 梅布尔优雅点了点头,微笑道:“失联前,我的管家费里克斯曾经请艺术评鉴者转交封信给我,”她从桌边取来白色信封,“这篇报导在焦点新闻中或许不算什么重要的事,但费里克斯显然想告诉我什么,您可以拿去看看。” 一张撷取的报纸递到维诺亚面前。 埃瑟丝紧张地握着双手,她的眼皮不断颤抖,那张撷取报纸给她非常不好的预感。 阅读完报纸的维诺亚脸色凝重,她沉默了整整两分钟,最后将报纸搁在桌面上,“该死,我就知道会这样,肯定没这么容易结束。”维诺亚的低喃让埃瑟丝坐立难安,她小心翼翼取过报纸。 ――扩散传播严重容易引发强烈并发症…… ――患者上吐下泻及高烧不退…… ――学校和公共场所…… ――皮肤呈现红色斑点。 “就像赫诺一样。”埃瑟丝脸色苍白,报纸陈列的病状和六年前爆发的全球流感几乎如出一辙。她印象非常深刻,那年学校停摆数周,流感‘赫诺’快速传播,甚至有致死的危险,当时新闻不断提醒民众出门需戴口罩和勤洗手,但夏季赫诺结束没多久,冬季突变病毒让赫诺更猖獗,有不少幼儿猝死,都是因为那场流感所致。 简直就是灾难。 “是的,伊莱小姐,尽管医学界不称‘赫诺流感’而是‘夏季流感’,但不容忽视它和赫诺的相似度,”梅布尔缓缓点头,琥珀色眼眸直直盯着维诺亚,“当时爆发的赫诺在短短数个月突变成更严重的感染病,却在隔年春天消失无踪,进而五年内没再出现,如今,”骨节分明的指尖抵在报纸上,她的声音非常肯定,“它又回来了。” 第16章 0016 埃瑟丝走在长廊,身边无数囚犯来来往往。 她听见有人咳嗽、打喷嚏,平时不会注意的声音在梅布尔提醒后都清晰了。 赫诺病毒来袭?消失六年再现? “嘿,埃瑟丝,你去哪了?”回到牢房,佛莉妲笑着和她打招呼。 埃瑟丝从思绪回过神,她表情凝重地坐在自己床上,今日从餐厅出来就被邮差辛蒂拦住,之后被强行带到梅布尔・琼尼的聚会,按照她的说法,埃瑟丝也是‘团队’的一部分,但实际能有什么作用,埃瑟丝自己也不明白,她既不会打架也不懂医学,这样的‘废人’能有什么用处? “你脸色很差,没事吧?”略显冰凉的手贴上额头,佛莉妲突然凑近让埃瑟丝一愣。 “我没事,只是有点头痛,躺一下就好。”埃瑟丝窘迫的背过身躺下。 佛莉妲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埃瑟丝身边,道:“地狱舰很多人都感冒了,医护室每天都爆满,我的天,那些人整天躺在同个房间,怎么可能痊愈?不过你若是真的生病,最好也去躺一躺,我是说,能领个药总比没有好,最近物资太缺乏了。” “什么?”埃瑟丝眉头轻皱,转身面向佛莉妲。 “嘿,你不知道吗?”佛莉妲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语气非常夸张,“这都有一个月了,每天的劳动工作变成每周三天,然后改成两天,现在只剩一天,外场不再进驻,餐厅伙食也变成罐头料理,而且水费也变贵,洗个澡要将近十元,喔,好吧,这也不算坏,至少盥洗室安静多了。” 埃瑟丝猛地坐起,她真是太糊涂了,明明发生在周遭的事她竟然没发现。 一切都是一个月前开始,也是梅布尔和艺术鉴定者失联那时起。 “嘿,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佛莉妲眨着眼,疑惑地看着埃瑟丝。 “不,没什么,我只是……你知道我的钱不多,这对我影响很大。”埃瑟丝赶忙解释,但她焦虑和谎言逃不过佛莉妲那双清澈眼眸,过于苍白的脸色逐渐凑近,直到两人鼻尖碰着鼻尖。 “喔,埃瑟丝,你这爱说谎的坏孩子,你以为随便说说就能搪塞过去吗?我看起来这么愚蠢?”说话间呼出的热气就在唇角,佛莉妲身上有股很清淡的味道,那是沐浴乳的香甜气息,“你有秘密,而且是很大的秘密,从你的眼里就看得出来。” “我不能说,佛莉妲小姐。”埃瑟丝紧张地往后仰。 “好吧!”爽快回应让人措手不及,佛莉妲笑着板直背脊和埃瑟丝拉开距离,“强迫朋友是不对的,而我不会为难你,毕竟你是我在地狱舰唯一的朋友,我不会让你感到压力,我保证。” “谢谢你的谅解。”埃瑟丝在心底松了口气,但直觉告诉她,佛莉妲的保证不能信。 佛莉妲扬起灿烂笑容,那双虎牙闪着森冷光芒,她的笑容真诚,个性却让人捉模不透,埃瑟丝无奈之余只能尽量顺着她的意思,她不想成为下个被断颈的犯人。 “不过,即使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十之八九,”本以为结束缠人追问,佛莉妲又将话题挑起,“因为前天我看见有趣的画面,就在洗涤室附近,喔,你肯定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这间监狱,我是说地狱舰,它很特别。” 当佛莉妲提起洗涤室,埃瑟丝立刻浑身冷汗。 她记得自己看见过什么,病床、溃烂和恐慌的狱警。 “好吧,这表情说明你见过了?真扫兴。”佛莉妲摊手,耸了耸肩。 “不,那个……”埃瑟丝抬眼望着佛莉妲,当那双如艳阳海湾的蓝色眼眸逐渐深沉时,埃瑟丝只能说实话,“但已经有段时间了,也许五天?七天?我不确定是不是和你看见的一样。” “喔?你看见什么?”佛莉妲双腿盘在床上,似乎准备和埃瑟丝长谈。 她有所保留的态度让埃瑟丝犹豫,她不明白佛莉妲这话的意思,是要套话?还是纯粹的询问?不过她的迟疑并没太久,因为佛莉妲笑弯的眼眸似乎警告她别耍花样。 “嘿,埃瑟丝,你的沉默是对我们友谊的污辱,难道我会愚蠢到伤害彼此的信任?”佛莉妲歪头说道,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委屈,“我是你的朋友啊,埃瑟丝,你可以完全信任我,对吧?” 埃瑟丝抿了抿唇,缓声道:“我看见病床,还有一具……我不确定是不是尸体,但‘他’溃烂得很严重,还有两名狱警。”她大略将那天看见的景象描述一遍,而佛莉妲的笑容逐渐收起,似乎很认真思考埃瑟丝说的事件。 “嗯,和我那天看到的差不多,不过我看到的不是溃烂,”佛莉妲双手环胸,道:“是撕烂,就像被野兽撕扯肌肉,伤口深可见骨,我只能说很诡异,那些狱警推着那种‘东西’进洗涤室做什么?我是说,他们总不会是要帮那‘东西’洗衣服吧?” 埃瑟丝实在笑不出来。 “好吧,我们最好小心点,这事不寻常,”佛莉妲神秘兮兮地看着埃瑟丝,凑近她耳边彷佛说悄悄话,“但我肯定,不久的将来会发生些什么,毕竟我的直觉很准。” 埃瑟丝被佛莉妲吓坏了,她无法想像不久后会发生什么,但她隐约觉得不得了,在洗涤室看见的溃烂尸体、佛莉妲的情报、梅布尔与外部失联和赫诺病毒及维诺亚・约克,这些资讯串联起来彷佛在酝酿一场风暴,而这只是开始。 接连几天,地狱舰感冒的病患越来越多,医务室也紧急宣导所有囚犯减少离开牢房频率,而狱警们大动作进行全面消毒,但散播速度远比这些防范来得快速,不出多时已严重到必须强制隔离重度患者,以及控管囚犯活动时间。 失去自由,囚犯们只能待在牢房,每日仅开放用餐时段以及每小时十分钟的盥洗时间,其余都必须待在铁栏杆里。埃瑟丝并非活动力强的犯人,因此待在牢房对她而言没有多大困扰,再者前阵子和佛莉妲交换情报后,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这么紧张。 “这让我想起很久以前的传染病,那叫什么?喔,好像是赫诺吧?”佛莉妲趴在枕头上,漫不经心的说着。 埃瑟丝抬头望向她,即使不用梅布尔提醒,大家的感觉都一样。 “对啊,是赫诺没错,喔,那时死了很多人,我的朋友也病死不少,”佛莉妲翻身仰躺,她看着天花板,淡道:“其实我也得过,但我没有去医院治疗就痊愈了,那时候朋友都说我是怪物,身体强壮得不得了。” “你没接受治疗?”埃瑟丝讶异的眨了眨眼,她记得媒体曾经报导,不接受药物治疗而痊愈的人仅有百分之三十的机率。 “对啊,我连饭钱都没有,哪有钱看医生?这么奢侈的享受没我的份,”佛莉妲转头和埃瑟丝对望,她的眼眸盈满笑意,“那时候我每天都生不如死,甚至想死掉还比较轻松,可是我活下来了,奇迹般某日醒来什么病痛也没了,老实说这病还真奇怪,来得快去得也快。” 埃瑟丝垂下眼帘,她下意识握紧双手有些犹豫。 “我也被传染过,”半晌,她还是决定说出口,“但我的症状很轻微,那时只有发烧,连续一星期都断断续续的高烧,我被隔离在诊所休息室,每天只有父亲会来探望我,但他没说我是感染赫诺,毕竟我的病状没别人那么惨。” “是吗?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只记得当时又吐又拉,整天头晕目眩,连水都无法喝,我想如果我不是病死,很可能会渴死。”佛莉妲笑得很灿烂,但埃瑟丝却满面愁容,她只要想到可能是赫诺病毒就觉得害怕,再说洗涤室看见的‘东西’也不知道和这次的传染病有没有关系。 “嘿,埃瑟丝,你放轻松点,”佛莉妲坐起身,棉被披在她肩上,“好吧,或许事情有些严重,但你也不能这么消沉,反正我们不是病死,也注定得在这里丧命,是吧?我们都是终生监禁犯,喔,不,我是死刑犯。” 埃瑟丝蹙起眉头,她甚至不确定佛莉妲这话算不算安慰。 但她得承认佛莉妲的话有些道理。 埃瑟丝正要回应时,走廊上的灯光忽然熄灭,瞬间陷入黑暗让所有囚犯吓得怪叫,埃瑟丝也惊恐地缩在床上,耳边只剩女囚们大声交谈,十秒后电力恢复,心有余悸的囚犯全站在铁栏杆边张望,她们表情错愕,更多的是忧虑,显然地狱舰最近发生的事弄得人心惶惶。 佛莉妲抬眼望着埃瑟丝,她的笑容镇定得如同什么也没发生。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埃瑟丝。”那双月牙弯的眼眸总盈满笑意。 埃瑟丝不予回应,但她觉得突如其来的断电肯定是某种预兆。 “嘿,”佛莉妲跳下床伸展筋骨,道:“看来得准备保命工具了。” Nightmare has just begun 第17章 001 佛莉妲所谓的保命工具其实很简单――一把螺丝起子。 握在手中的起子很轻,那是从盥洗室工具间找出来的。 埃瑟丝疑惑地看着佛莉妲,现在是熄灯时间,所有囚犯都安静地待在自己牢房内,每三十分钟会有狱警巡逻,这让埃瑟丝想起重罪女子监狱,那的严格管理让人发疯,总有做不完的劳动和臭骂犯人的狱警,相较之下地狱舰其实也不算真正的地狱。 ……至少目前不是。 “你要做什么?”埃瑟丝看佛莉妲站在门边,控管后牢门只有开放时段才能感应卡片锁,如果强行破坏或拆卸,马上会触发警铃,到时要面对的就是禁闭惩处,没人会想待在漆黑的小房间里,更别提在这种紧张情况下。 “放心,我还不会行动,只是看一看,”佛莉妲抓着铁栏杆往走道望去,幽暗长廊什么也没有,”相信我,随时保持紧戒才是活命关键。”她侧头朝埃瑟丝微笑,那双月牙弯的眼眸眯成一条隙缝,此时看来诡异无比。 “喂!婊子!快开门!我要去厕所!”远远地,有女囚呼喊着。 埃瑟丝这才惊觉平时会开放十分钟让囚犯去洗手间,过了两个钟头却没有巡警经过。那名嚷嚷的女囚还在咆啸,她甚至敲打铁栏杆,锵!锵!锵!的声音非常刺耳,这让埃瑟丝心底发毛。 “闭嘴!你憋不住就……噢!!”被拍打声吵醒的女囚放声怒吼,话未说完忽一阵天摇地动,强烈摇晃让所有人惊声尖叫,埃瑟丝也紧张的抓住床板,她还没遇过真正的地震,但直觉认为这不是单纯的板块运动。 摇晃并未持续太久,十秒过后一切安静如常。 女囚们惊魂未定地站在铁栏杆边,走道上的照明灯早就熄灭,只剩紧急照明散发着绿色微光。佛莉妲眨了眨眼,她回到床上躺下,闲适模样就像什么也没发生,埃瑟丝不确定该不该和她说话,最后还是安静地缩在床角。 “该死!快放我出去!到底怎么回事!”几分钟后,走廊尽头传来鼓噪声,埃瑟丝犹豫半晌还是到栏杆边张望。她什么也看不见,耳边不断传来咒骂和叫嚣,紧接着,在吵杂怒吼里她依稀听见皮鞋敲击地板的声响,那是狱警们穿的皮靴。 “有人来了。”埃瑟丝回头说道,但佛莉妲却背过身躺在床上。 “啊!!!!”倏地一阵凄厉尖叫吓得埃瑟丝倒退两步,她抿着双唇站回栏杆边,走廊上依旧回荡着叫喊,然后有更多人哭嚎,她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见有人惨叫‘我的手’‘那是什么’‘别过来’之类的话,埃瑟丝连脊背的寒毛都竖起了。 “埃瑟丝!”忽地后仰,埃瑟丝被拉跌在地,她的脸颊被喷溅股热液。 “――嘎啊!”栏杆外站着个‘东西’,埃瑟丝仅能从微弱照明看见熟悉的服装,那是狱警的制服,可穿着制服的已不能称做‘人’,那张被撕扯只剩肌肉组织的脸颊流下大片血迹,右手臂只剩白骨,过份撑大的嘴满口恶臭,那喷溅上埃瑟丝的是鲜血,在‘它’冲向栏杆后渐出的血液。 “呕,”佛莉妲站在埃瑟丝身后,恶心地干呕一声,“‘它’看起来饿坏了。”那激动的反应让人觉得‘它’要冲进牢里,不顾栏杆缝隙,拼了命把头往内挤压,最后连耳朵都蹭掉,直直滚到埃瑟丝脚边。 “唔!”连忙掩住嘴,埃瑟丝差点要吐出来,浓郁的血腥麻痹了嗅觉,即使环境再暗,她也能看见彷佛肠子的东西从‘它’腹部掉出来。这已经不是人了,而是她从没想像过的生物,一个没有生命的人类竟开始行走。 ‘它’伸手穿过栏杆抓取,几分钟后动作变得迟缓,最后顺着栏杆缓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佛莉妲盯了‘它’半晌,确定不会再起来才走到牢门边查看,此时走廊一片寂静。 “我敢肯定‘它’是狱警,我是说,在变成这样前,是个狱警没错。”佛莉妲蹲在尸体旁观察,从仅存的衣物判定不会错,但‘它’怎么会变这样,就不得而知了。 “等等!”佛莉妲准备取狱警腰间的枪,埃瑟丝冲过去拉住她的手,”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触碰可能让你也变成那样,像个怪物。“当一切失控,最保险就是什么也不做。 “喔,埃瑟丝,刚才你还被血喷到,如果真的要变,你现在还能这样跟我说话?”佛莉妲耸了耸肩笑道:“不过我很高兴你这么关心我,谢啦,朋友。”她拿过枪,子弹只剩两发。 “我们该怎么办?”埃瑟丝抓紧衣摆,她怕佛莉妲扔下自己离开。 “去哪都好,待在这只有死路一条,”佛莉妲拿出准备好的螺丝起子,对准刷卡锁直直戳了进去,纯粹暴力豪无技术可言,“嘿,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到底是谁发明这么麻烦的东西。”猛地转动几下,电子板彻底被佛莉妲给掰开。 地狱舰有百分之八十的门锁都仰赖电脑控制,如今断电就毫无用处。 “搞定!”佛莉妲吹了声口哨,俐落地将螺丝起子收进口袋。 埃瑟丝犹豫的看么敞开牢门,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在同时被佛莉妲喊住,“如果再后退,我会丢下你自己离开,即使你是我的朋友也一样,埃瑟丝,逃避只会让你丧命,但如果走出去,”佛莉妲指着一片漆黑的长廊,“也许还有机会,对吗?” 埃瑟丝知道自己不是勇敢的人,她逃避现实、逃避人生、逃避任何问题,现在未知和恐惧就摊在眼前,她只想后退,可她忘了身后也是一片漆黑,到底佛莉妲说的‘机会’在哪?她看不到。 “喔,可怜的埃瑟丝,好吧,那么再见。”佛莉妲的笑容永远这么灿烂,她的眼眸如同夏日海湾,清澈得找不出一丝杂质,就算在黑暗里也闪烁着耀眼光芒,埃瑟丝知道她为何总是闪闪发亮…… 因为她的自信从来都不输给任何人。 佛莉妲走了,她甚至没有劝说埃瑟丝,潇洒离开。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漆黑牢房,宽敞空间,强烈腥臭,倒卧在栏杆外的尸体…… 无限恐惧在心底不断发酵,最后像要撑破心脏,埃瑟丝僵硬地看着牢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出去?去哪?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她没有能力生存,更没有佛莉妲的强悍和自信,但留下,埃瑟丝看着不远处的狱警,她不想变成那样。 “佛、佛莉妲……等……等等……佛莉妲!”埃瑟丝没有时间考虑,她咬牙飞快地冲出牢房,急切地在漆黑长廊喊着狱友的名字,她希望佛莉妲能听见并回应,希望她可以带自己离开,无论去哪都好。 只要别扔下我一个人! 显然对方走远了,埃瑟丝站在楼梯间心脏跳得很快,她小心翼翼地往楼梯上看,没有人,往下只有拖曳在阶梯上的血迹。很好,她无疑是自寻死路,埃瑟丝深深吸了口气,握紧双手缓缓往下走,阶梯的血迹未干,踩上去还有黏腻触感,埃瑟丝皱紧眉头,眼角因血压而胀红。 “――嘎啊……”又是那声音! 埃瑟丝停下脚步,她很想辨别声音位置,但高度紧张让她没了判断力。 楼上?楼下?走廊?还是背后? “――嘎啊……”到底在哪? 埃瑟丝惊恐地转身,霎时一个黑影冲来,她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栽,意识到身后是楼梯已经太迟,如果她没有被咬死,也该摔死。顿时手臂一股强烈拉力,还没反应过来已重重撞上水泥墙,鼻梁剧痛告诉她肯定流血了。 “唔!”埃瑟丝仰头,却被人一把压住后脑杓。 “嘘!”耳边吹过热气,对方低声警告埃瑟丝别乱动。 一道影子缓缓从走廊经过,‘它’严重扭曲的右腿拖在地上,肩膀被撕扯只剩肌肉组织,破损的囚衣沾染黑血,‘它’歪着头不断发出怪异嘶吼,听起来就像从骨头缝间挤出来的嘶哑声。 “你刚才简直愚蠢至极!伊莱!”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那家伙就守在楼梯口,你还不要命的往下走?你是嫌命太长还是你认为自己能处理她?”严厉且毫不留情的辱骂,除了那个人外,埃瑟丝想不到还有谁。 “维诺亚・约克?”埃瑟丝讶异竟然会在C栋遇见她。 “对,是我,你这愚蠢的笨蛋,”维诺亚没好气地说着,她拉过埃瑟丝检查受伤的鼻梁,“只是撞破微血管,不需要大动作治疗,你把鼻血擦一擦,走了。”维诺亚走在前头,她发现埃瑟丝没跟上便停下脚步。 “快走,难道还要我牵你吗?”如果灯是亮的,埃瑟丝相信维诺亚的表情一定很恐怖,但怎么也不比孤身一人待在楼梯间好。 她紧紧跟在维诺亚身后,虽不用像家长牵小孩。 可她还是抓着维诺亚的衣角不放,而对方意外的没有拒绝。 第18章 002 关于维诺亚为什么会在C栋,埃瑟丝刚才得到答案。 “琼尼早就知道地狱舰有个实验所,她把辛蒂的通行卡给我,要我注意安全。”维诺亚背负梅布尔・琼尼的性命安危,因此辛蒂不再重要,但通行卡本身只能在地狱舰有电的情况下使用,维诺亚就是在逃命时跑到C栋刚好被困在这。 “E栋沦陷了?”埃瑟丝躲在维诺亚身后,她把那件医师袍给抓皱了。 “要不我怎么会来?我可不是你,明知道有危险还偏偏去撞,”维诺亚探头查看走廊,确定没人才快速通过,“在地震前,不,应该说某种爆破前,E栋已经出现那种‘东西’,狱警肯定是在阻止事件发生时被攻击,并以另种形式复活,该死,我刚才说复活吗?”她自我厌恶地纠正,“总之变成我们看到的那样子,明明是个死人却会走路,还有攻击性。” 埃瑟丝垂着头,安静地跟着维诺亚。 “我们最好想办法去D栋找琼尼,那贱女人话只说一半,我想她应该早就有所防范。”维诺亚来到交叉口,这里是通往餐厅和盥洗室必经的路口,“我们在这,而D栋通行门在二楼东侧,只要从这上去再左转就没问题。”位置图被鲜血喷溅,维诺亚仔细辨位,道:“二楼开始就有囚房,我想很多犯人肯定都逃出来并被‘同化’,上去后机伶点,如果你敢拖累我下场自负。” “我尽力。”埃瑟丝点了点头,她看着通往二楼的阶梯已经紧张得快吐了。 维诺亚拆下照明灯当手电筒,即便她总恐吓埃瑟丝,但紧要关头还是愿意走在前面,而没让胆小的埃瑟丝当人肉盾牌。楼梯间很空旷,她们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埃瑟丝不时回头查看,所幸目前还算安全。 “上去后左转距离闸门有十公尺,”维诺亚停下脚步看着埃瑟丝,“我们动作必须够快,这样有‘东西’追来才有开门的缓冲时间,但如果闸门有‘东西’挡住,记得立刻往后跑,无论我被抓住还是怎么了,你都得马上离开,反之如果你被抓住我也会这么做,明白吗?”她丑话说在前头。 埃瑟丝咬住下唇,明白的点头。 “行动。”维诺亚转身跑了起来,埃瑟丝紧追在后。 漆黑空旷的长廊仅剩两人凌乱脚步声,每踩一步埃瑟丝的心就加快一拍,她觉得头晕目眩,刺鼻血腥味并没减少,她隐约从维诺亚的照明灯看见牢廊景象,破碎、倒卧、狰狞的囚犯掠过身边,彷佛奔走在地狱,埃瑟丝简直要哭出来。 “快到了!”维诺亚已经看见闸门,玻璃上全是脏污和血手印,门边更倒卧不少尸体,恐怕是要逃生却失败的囚犯,“通行卡已经没用了,我需要能打破玻璃门的东西,伊莱,你帮我找那边,记得别走太远。” 维诺亚明确的命令让人心思镇定,埃瑟丝快速地转身查看四周,除了尸体外还是尸体,她看见支离破碎的内脏组织和溢满地板的黑血,忽然一阵闪烁晃过眼前,她抬头仔细看,是把螺丝起子。 埃瑟丝顿时愣住,她僵硬着身子站在铁栏杆外,牢房内堆叠三具尸体,其中最下面只露出只手臂,血肉模糊的手掌紧紧握着螺丝起子。 ……会是佛莉妲吗? 幽暗光源下埃瑟丝看不真切,但她没有时间犹豫了。埃瑟丝故作镇定地推开牢门,刺耳铁磨声让她浑身一颤,几步距离彷佛一个世纪漫长,那只露在外头的手臂相当纤细,和佛莉妲有些相似,埃瑟丝不敢探究,她连忙抓住螺丝起子上端硬是将它抽出来。 尸体早已僵硬,她使劲一拉让堆叠在上头的囚犯微微滑动,强烈恶臭袭来,埃瑟丝被熏红了眼,她咬牙往后退,终于将螺丝起子给拔出来,但一个踉跄让她撞上牢门,原本敞开的铁门重重摔上,‘喀!’一声让埃瑟丝惊觉不妙。 “约克!维诺亚・约克!我被锁住了!救救我!”埃瑟丝连忙拍打牢门,变形的门板紧密地嵌进门框,她使劲地拉扯还是没有丝毫动静,“救救我!拜托!我被关住了!我在这!约克!”幽暗长廊没有任何声响。 埃瑟丝心急如焚,她不断拍打铁栏杆希望不远处的维诺亚能注意到。 “――嘎啊……”微弱叫声从牢房角落传来。 埃瑟丝认得那声音,是‘东西’才会发出的嘶吼。 猛地回头,在她没注意到的牢房角落有个影子缓慢挪动,埃瑟丝紧张地贴紧牢门,她终于看见那‘东西’,双腿被啃食殆尽,只能以爬行靠近的可怕女囚。埃瑟丝急促呼吸,她不断往后贴着牢门,即使只有一厘米也好,她想远离恐惧。 “――嘎啊……”喉头发出的怪异声响让人寒毛直竖。 那‘东西’不像当初在牢房看见的这么快速,缓慢爬行让埃瑟丝燃起一线希望。 “约克!我在这!救命!救救我!”埃瑟丝转头喊着,她听见有脚步声过来。 磅!―― 维诺亚双手拍在铁栏杆上,她看着埃瑟丝被关在牢里,两尺外来还有个爬行的‘东西’,当下维诺亚简直气疯,她破口大骂:“Holy Shit!”,发泄完情绪她还是得想办法弄出埃瑟丝。 “你就不能给我省点事!”维诺亚使劲推动牢门,但变形的门框没这么容易松动。 埃瑟丝简直要哭出来,她往旁挪了半尺,手里紧紧握着螺丝起子。 “那‘东西’速度很慢,你保持一尺的移动距离,我马上把这该死的门打开。”维诺亚抬腿踹在铁门上,力道之猛让整个铁栏杆都在震动,但牢门实在卡得太紧,她喘气张望四周,希望能找些有用的工具。 埃瑟丝发现维诺亚气喘吁吁,她正为了自己拼命。 活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有人愿意为她做这么多。 如果是母亲,肯定会一走了之,或直接将她推出去吧? 想到这,埃瑟丝将螺丝起子扔出牢房,哽咽道:“玻璃门都是防弹设计,敲破它我想不可能,但佛莉妲用螺丝起子撬开门锁电路,只要闸锁松动,门就可以开启了!”言下之意,她让维诺亚自己离开。 “如果行不通呢?”维诺亚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她是惯用脑袋行事的人,体力活有些做不来。一句反问让埃瑟丝愣住,她没多想,只希望能为维诺亚做些什么,反正牢门卡死了,与其浪费力气救她,不如自己逃命。 “我说除非你被抓住,要不我还是会带你离开,这是我的保证,”维诺亚脱去医师袍,从隔壁牢房捡来一只截断的铁杆,“但你呢?现在是想当个舍命救我的英雄?还是觉得信不过我?伊莱,你竟然敢质疑我的信用?” “不是的,我只是……”话未说完,维诺亚猛地将铁杆插进门缝中,刺耳声响让埃瑟丝下意识捂住双耳。她看着维诺亚拼命地往后仰,非得将牢门给撬开,那头整齐黑发早已散乱,囚衣也又脏又破,但她的眼神却是埃瑟丝从没看过的专注。 她曾觉得维诺亚的眼神很可怕,那过于审视和压迫让人喘不过去。 但现在她发现,正因为维诺亚够专注,才能带领她逃亡。 叽!―― 牢固铁门终于松动,维诺亚扔下铁杆一脚踹开牢门,动作俐落无比。 “伊莱!你这惹祸精!”维诺亚二话不说扯住埃瑟丝的耳朵将她拖出来,“现在!你必须牢记我说的话!第一,遵照我的指示行动并远离不必要的麻烦,第二,提高警觉和行动力,第三,不准质疑我的信用!永远!不准!听懂了没!” 埃瑟丝瞥了眼牢房内的‘东西’,那龟速爬行不至于让她丧命,但如果维诺亚走了,她肯定活不下来,“对不起!我知道了,我会遵守,我保证!”埃瑟丝疼得都掉出眼泪,维诺亚完全没放轻力道,几乎要将她的耳朵拧下来。 维诺亚捡起医师袍穿上,眼神示意埃瑟丝跟上。 螺丝起子确实很有用,维诺亚将电路板撬开,她们立刻听见卡榫开启,原本掩实的玻璃门只要轻轻一推就开了。埃瑟丝跟着维诺亚走进大楼走道,她不时回头,是为了注意身后安全也是感慨那些死在门边的囚犯,毕竟她们没逃过这场灾难,然而,她自己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琼尼的牢房在二十楼,电梯不能用,我们得从逃生梯上去。”维诺亚推开逃生门,里头紧急照明灯够亮,整个逃生间都是暗红色血迹,映着绿色微光实在诡异。 “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别再给我惹麻烦。”维诺亚低声警告,她的眼神依旧锐利。 埃瑟丝闻言连忙点头,她紧紧抓着维诺亚的医师袍,就像怕被丢弃的小动物。在维诺亚的‘开导’后,埃瑟丝不会轻易怀疑她,或是想牺牲自己完成大业,维诺亚是务实的人,她从不做白日梦,而埃瑟丝跟着她行动,也发现地狱舰是个残酷的地方,只要有丁点闪失,就真的要去见上帝,喔,也许是撒旦。 第19章 003 二十楼是个挑战的数字,当埃瑟丝和维诺亚登上二十楼走廊时,已经精疲力尽。 维诺亚甚至累得不想说话,她笔直地往前走,让她们讶异的是这里景象竟完好如初,没有丝毫血迹也没有残破内脏,天鹅绒地毯依旧洁白,窗帘也完好地挂在铁栏杆上,彷佛时间重置,场景和最后面谈一模一样。 “你很有办法,琼尼,”维诺亚走进牢房,肮脏的鞋底将地毯弄花,”让狱警言听计从?哈!”她从桌上拿起信纸,落款人正是梅布尔・琼尼。 ――亲爱的约克医生, ――我相信您有办法到达我的牢房 ――而且我确实能给您安全保障 ――但典狱长玛多表示:再等下去会有危险。 ――因此我只能随着狱警离开, ――不过我们并未离岛, ――请您看完这封信后前往狱外港口, ――我们将在那恭迎, ――愿祝一切平安顺心,MJ。 “顺心?哪里顺心!从进来这该死的地方就没件事顺心!”维诺亚气得将信扔在地上,烦躁道:”走了,伊莱,我们得靠自己到外面,琼尼那女人已经在狱警的庇护下离开了。”她翻找牢房,梅布尔连个武器也没留下。 “狱外?”埃瑟丝捡起揉烂的信快速阅览,“我们该怎么出去?地狱舰防范严谨,我们肯定无法……”地狱舰由四栋大楼包围,就像个堡垒,她们要出大门必须通过中庭到达前门,她甚至不记得前门长什么样。维诺亚的瞪视让她抿紧双唇,埃瑟丝知道自己不该质疑维诺亚,但她忍不住脱口。 “你不想求生,为什么不干脆被咬死算了?”维诺亚深深吸了口气,她从梅布尔的抽屉找到一把剪刀,直直扔在埃瑟丝脚前,”你也可以自杀,反正你的恐惧已经快把你逼疯了,这样活下去有什么意义?我得提醒你,这世界只会更糟,你确定要继续?还是干脆在这做个了断?伊莱。” 埃瑟丝看着脚边剪刀,再抬眼看向维诺亚。 这世界只会更糟,活着要做什么?不想变成怪物,干脆自我了断? 埃瑟丝颤抖地反思维诺亚的话,是啊,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崩溃边缘彷佛有人在她耳边说着,这样比较轻松,反正你的人生从来都不光彩,只有阴暗和痛苦,你不如哥哥优秀,被母亲唾弃和憎恨,在校园是个麻烦人物,家中的沉默分子,哎呀,埃瑟丝,这么败类的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看见了吗?那些死在路边的囚犯说不定都比你优秀呢。 她多久前被称赞过?喔,那是她参与绑架案,为了博得父亲赞赏,成为一个被人唾弃的犯人,复仇计划却让她入狱,她得到了什么?她得到了地狱给予的奖赏,与死去行走的怪物一起同乐。 埃瑟丝捂着双耳想挥去脑海里的声音。 那有个尖锐刺耳,像是笛鸣的东西不断咆笑,她问: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剪刀握在手中的份量很轻,只要一刀下去就结束了。 像是被催眠般,埃瑟丝拿起剪刀,当锐利刀片滑过手腕,破碎伤口流出鲜血时,一切都放缓了。埃瑟丝垂着眼眸,疼痛比她想像的还要剧烈,她感觉生命正在流失,并以一种可以感受的速度消逝。 死亡是人生的尽头,她正逐步走向灭亡,一点、一点、一点消失…… “……唔……啊……”疼痛折磨着她,生命正在抽离,埃瑟丝觉得头晕目眩,世界在旋转,她看着维诺亚,不近不远的距离,只要伸手,或许她还有得救的机会,可是一但活下去,她必须面对的是残酷现实和充满怪物及血腥的世界。 即将终结的生命让埃瑟丝感到恐慌。 她害怕活着面对丑陋世界,她不想跟那些怪物共存。 “唔……呜……”她哭了,透明的泪水顺着脏污的脸颊滴落。 但,死亡更让她恐惧。 流失的血液彷佛无形的手,逐渐将她拉进黑暗。她不确地生存会不会让一切好转,或者更凄惨?她不敢奢求能活在阳光底下,只要还有一丁点足够容身的地方,埃瑟丝就觉得够了。 “……拜托……”她倒卧在天鹅绒地毯,染红的绒毛正在扩散。 维诺亚在她面前蹲下,撕扯窗帘布替埃瑟丝止血,她的动作说不上粗鲁,止血过程相当专业,就像一名医师对待患者,而不是以维诺亚身份对待埃瑟丝。她没有生气,而是心平静和地替她包扎。 “我一定是疯了。”埃瑟丝闭上眼,泪水从脸颊滑落。 维诺亚垂首看着她,半晌将手掌覆盖在她的额头,就像母亲安慰孩子那般。 “如果你真的想死,会在我教唆你自杀前就动手,而不必我提醒,”维诺亚动作堪称温柔,她的语气不再严厉,而是平静地跟埃瑟丝说话,”每个人承受精神压力的程度不同,当我看到那些行走的‘东西’并不感到恐慌,但不代表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冷静,你涣散的神情和高度紧绷的神经已濒临崩溃,只要跨过临界点你就不是你了,而是真正的疯子,到时我也帮不了你。” 埃瑟丝微微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让一切都安静了,”为什么要帮我?” 地狱舰关的都是重罪犯,她们肯定犯了可怕罪刑才会在这,而埃瑟丝不值得任何人拯救,她没有谋生能力,没有机动性和智慧,如此软弱的人只会拖累同伙,埃瑟丝不明白维诺亚为什么愿意救她,而不像佛莉妲一样扔下她离开? ……为什么? “因为你是‘正常’人,”维诺亚顺过埃瑟丝微卷的短发,她的双眼毫无灵魂,却看得比谁都专注,”地狱舰什么败类都有,但我看到你时就知道,你再‘正常’不过,虽然不知道你因什么入狱,但你的软弱和卑微是所有囚犯没有的,那应该存在平凡百姓身上,所以伊莱,你如果活下来,肯定会给恐怖世界一些宁静,这是你的特质。” 过于镇定、勇敢和耀眼,在毁灭的世界里是‘不正常’的。 悲伤就会哭泣,愉快就会欢笑,不正常的人才会在悲伤时疯狂大笑,还笑得比任何人都灿烂。埃瑟丝会恐惧、会绝望、会崩溃,但维诺亚和佛莉妲不会。 她稍微理解这话什么意思。 ――“像你这样再正常不过的人,出现在地狱舰?” 佛莉妲曾经这么说过,现在埃瑟丝明白了,她说的‘正常’指的是‘平凡’。 埃瑟丝是个平凡人,再平凡不过。 “或许这么说你不信,但我是个医生,至少在进监狱前是个合法医师,我救你是出自医生的本能和精神,”维诺亚重新站起身,“当然还有点私心,至少我觉得坏到不能再坏的世界,应该有更多你这样的人存活,起码那样的世界不会扭曲到让人心灰意冷。” “但是我没有生存能力,我甚至会被绝望击败。”埃瑟丝坐在地上,她看着包扎过的手腕,觉得压力会将她击溃,说不定她很快会走上绝路,因为她太软落。 维诺亚伸手将她拉起,两人四目交接。 “那我会帮你包扎,无论你割一次、两次、十次、二十次,我都会帮你,我保证。”维诺亚的话或许严厉,但她很诚实,没有虚浮的玩笑或华丽词藻,永远只说真话,因此她的保证比任何人有效力,至少埃瑟丝就信任她。 “谢谢你,约克。”能在末日遇上这么冷静且头脑清楚的人,埃瑟丝很庆幸。 “很好,既然你选择活下来,就别再为生存发牢骚,你该学着面对问题,而不是一昧逃避,”维诺亚深深吸了口气,“我给你三十秒重新整理思绪,三十秒后你若敢哭哭啼啼或犹豫不决,相信我,那把剪刀会直接插进你的心脏。” 埃瑟丝一愣,严厉的维诺亚又回来了。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三十秒不到又一阵强烈摇晃,这次埃瑟丝和维诺亚都清楚听见爆破声,震耳欲聋的声响让两人捂住双耳,剧烈颠颇让她们匍匐在地,天花板不断掉落水泥块,铁栏杆也因挤压而变形,即使不用远观,她们也感觉到大楼严重倾斜,这种种角度肯定撑不过第三次爆破。 “该死!”维诺亚重捶了下地板,勉强起身拉过埃瑟丝,道:“快走!” 两人跑进逃生梯飞快下楼,期间震荡不止,主体结构已损坏,倒塌只是时间问题。 “还记得爆破后出现的‘东西’吗?”维诺亚边跑边喘,坍塌的天花板不断落下石灰,“上一批‘东西’明显只有几分钟活动力,但第二次爆破可能会释出更多那种生物,而且存活时间会更久、更危险。” “你怎么知道?”抹去脸上的灰,埃瑟丝眯着眼吃力地跟着维诺亚。 “赫诺病毒有快速进化能力,如果那些‘东西’是突变的赫诺病毒造成,那我肯定下波出现的‘东西’只会更适应环境,并且更加凶残。”维诺亚的推测让埃瑟丝无比紧张,她仔细观察四周,损坏的走道浸染鲜血,但还没出现那些‘东西’。 梅布尔曾经提过与外界失联,近期地狱舰散播流感,以及她亲眼所见洗涤室的病床,和佛莉妲的证言,这些是否和赫诺病毒有关,又或者和地狱舰秘密研究院有关?无论如何,埃瑟丝只知道事情会更棘手且复杂。 一个闪神,埃瑟丝绊倒石块摔出去,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 维诺亚听见声音连忙回头,随之僵住脚步。 “我没事。”埃瑟丝疼得脸都皱起,她撑起身让维诺亚别担心。 但对方的表情却不像关心,而是――震惊! 第20章 004 “你能一口气跑到中庭吗?”维诺亚背脊笔直,双手微微握拳,“能吗?” 埃瑟丝刚想回头,就被维诺亚眼神瞪视,她只好应道:“能。” “我数到三就行动,预备,一、”维诺亚表情认真,埃瑟丝从她的眼中看见倒映的长廊,隐约间有些轮廓,“二、”那缓缓走动的‘东西’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并成群结队,“三!”维诺亚话语刚落,埃瑟丝就被她一把拎起,两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发了疯的拼命往前跑,同时埃瑟丝听见声后传来无数声尖叫。 彷佛地狱深渊的魔鬼,扯破喉咙嘶吼。 强风在耳边呼啸,埃瑟丝感觉到心脏快爆裂,她咬牙追上维诺亚的速度,上气不接下气另她浑身抽蓄,即使双腿不听使唤还是必须跑,再快些!再快些!她在心底不断呐喊,身后紧追的‘东西’尖叫嘶吼,埃瑟丝甚至可以闻到‘它’们身上的恶臭。 “该死!”维诺亚远远地看见中庭玻璃门紧掩,顿时破口大骂。 埃瑟丝脸色苍白,身后的‘东西’可不会因为她们停下而放慢追逐速度。 “――嘎!!”撕心裂肺的吼叫距离很近,埃瑟丝根本不敢回头,她瞥见玻璃倒影中的景象,那群‘东西’已经快赶上她们了,而跑在面前的维诺亚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难道要直接撞开玻璃吗? 埃瑟丝没有放慢脚步,忽然维诺亚背靠着玻璃转身面对埃瑟丝,她一个劲地撞进对方怀里,看见维诺亚紧紧咬着下唇,无论她脑袋动得多快,也来不及救两人脱离险境,埃瑟丝快速回头,追赶两人的怪物群仅剩十公尺。 “嘎!!!”此起彼落的哀号声瞬间响起,怪物群最后方顿时溅起两尺高的血柱,并持续没有间断。埃瑟丝讶异地看着怪物群放慢动作,维诺亚也毫无头绪,两人紧张地靠在一起看着仅剩五公尺距离最后一只怪物颓然倒下。 破碎的内脏组织喷溅在墙壁和柱子,埃瑟丝和维诺亚也被波及了满身黑血,但最让她们在意的是怪物群中,那浑身染血并手持电锯的女人,她身躯娇小却拿着半身长的电锯,一头长发被血液染红,浑身衣物破损肮脏,她直直地站在倒卧的尸体中,那双铁灰色眼眸异常闪烁,如黑夜中的璀璨星光让人无法忽视。 埃瑟丝微微张着嘴,她傻愣地看着来人,同时那人也正微笑地回望她。 如此赤裸且直接。 “谢谢。”维诺亚最先回神,她朝对方点头道谢。 埃瑟丝正想说话,那人却突然扔下电锯,沉重的凶器发出闷响,女人紧张地扒着自己长发,表情从闲适变得痛苦且无助,彷佛刚才的镇定都是装的,现在的她快要被绝望逼疯。那狠狠抓着自己的焦虑动作,让埃瑟丝感到惧怕,那人一下仰头一下垂头,嘴里不断喃喃自语,“天啊!我的天啊!不该这样的!我怎么会这么愚蠢!明明要更好的,最好的一面才对啊!可是看看我的样子!啊啊啊!可恶!可恶!我真是恶心透了!如果被厌恶怎么办?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 埃瑟丝紧张地看了维诺亚一眼,对方也莫名地看着她。 “我们走。”维诺亚推了埃瑟丝的肩膀,小声示意她快走,如果那个人没有疯,应该也差不多了。埃瑟丝点了点头,抓着维诺亚的医师袍准备离开,但她们的举动却被对方发现,那可怕的自言自语忽然停下,染上鲜血的脸蛋对着埃瑟丝和维诺亚。 “等等,等我一下,很快就好,真的!”那人紧张地喊到,撕扯自己的囚衣将脸大致擦干净,飞快地跑到埃瑟丝和维诺亚面前,”虽然跟预期的会面相差甚远,但请容我介绍自己,“她个子相当娇小,甚至比埃瑟丝还矮了一些,那勉强算干净的脸蛋看得出相貌相当漂亮,精致小巧的五官如玻璃窗最完美的娃娃,一双大眼眨了眨,修长睫毛就像蝴蝶翅膀,那微微笑的模样让人心暖,“我是英格丽,英格丽・冯列。” 埃瑟丝双眼一暗,差点因震惊晕倒。 ――我早上听到狱警在谈论关于‘新成员’的事。 她想起佛莉妲曾让她猜谜,究竟是谁进入地狱舰,当时埃瑟丝想破头也猜不到,没想到竟然是英格丽・冯列!那个她曾经绑架吉伏特负责人的千金小姐!排山倒海的回忆让她双腿发软,她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经过五年蜕变,她已不是‘女孩’而是‘女人’,退去稚气的脸蛋精致异常,那眉眼和微笑都让人神魂颠倒,不似浓烈香水却如清淡的百合花香,不至上瘾也让人久久难忘。 “是我,埃瑟丝,好久不见了,”英格丽看起来很紧张,她试图和埃瑟丝交谈,那双脸颊也因为羞涩而胀红,可惜血液喷溅后很难看得出来,“你、你最近好吗?” 维诺亚简直要翻白眼,这问题不用看也知道。 埃瑟丝已经听不见英格丽在问什么,她只想知道,“那天偷走佛莉妲ID卡,进来找我的人就是你?”她曾经被人压制过,但没发生危险的事,她想破头也不知道那熟悉的笑声和香味是谁,原来就是她最惧怕的回忆,英格丽・冯列。 “对不起,埃瑟丝,我实在忍不住,只要想到跟你在同个监狱,我就兴奋得睡不着,哪怕一眼也好,我实在太想你了,五年时光啊,整整五年我每晚都梦见你,我是等了这么久……”英格丽激动地走上前,她想握住埃瑟丝的手,但差三步距离硬生生停下,像是怕失控或被厌恶,”你觉得我很恶心吗?觉得我疯了?可是埃瑟丝,是你让我疯狂,你无法想像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每天、每天都是煎熬,为了你我可以做任何事,我杀了父亲而入狱,我的目的只是为了见你,仅此而已。” 埃瑟丝浑身僵硬,她都听见了什么?英格丽杀了自己父亲?杀了吉伏特负责人查理・冯列?这简直比愚人节开的玩笑还让人难以相信。她按着自己胸口,忍不住弯腰吐了起来,胃酸灼烧她的喉咙,恶心感席卷她的神经,她快要被逼疯了。 “好了,冯列小姐,无论你对伊莱有多崇拜,现在你最好闭上嘴,”维诺亚终于忍不住出来说话,她抚着埃瑟丝的背,冷静地看着英格丽,”她跟你什么过往我不清楚,但作为旁观者,我提醒你离远点,伊莱对你的存在很抵触,如果你不想伤害她,现在就什么也别说。” 英格丽期待又怕伤害的表情逐渐冰冷,她的眼神不再闪耀,沉静得如同死水。 “我不会伤害埃瑟丝,她是我的生命,是我的信仰,但是,”她往后退进尸体中,捡起自己的电锯,”我不希望有人缠着她,尤其爱她,除了我任何人都不允许。”电锯马达飞速运转,锐利刀片直逼维诺亚。 她往旁侧开,电锯瞬间砸上玻璃门,电子感应器被利刃砸碎,玻璃门立刻敞开。 “好了,我们走吧。”英格丽恢复微笑,她的语气就像在说天气真好。 维诺亚紧紧皱着眉头,她发现一个比梅布尔・琼尼还要扭曲的家伙。 埃瑟丝被维诺亚搀扶进入中庭,由于四栋大楼玻璃门关闭,因此中庭还保有一丝宁静,天井的空气不再充斥恶臭与血腥,干净的环境让埃瑟丝终于缓了些。她直起身子站在维诺亚身边,现在她发现,永远都有预期外的惊喜,而且这些惊喜让她恐惧。 “埃瑟丝,如果你想休息我们可以停一下,你不需要勉强自己。”英格丽绕过维诺亚来到埃瑟丝身边,她试图靠近,但在三步距离就停下脚步。 “我们没时间休息,那些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维诺亚务实地说着,她朝监狱大门走去,除了玻璃门外还有厚重铁闸,她得想办法弄出条路,”闸门应该由管理室操作,但现在断电,去了也没用。” 英格丽完全不理会维诺亚,双眼只盯着埃瑟丝,只愿意看埃瑟丝。 “地狱舰应该有备用发电室吧?一般大型建筑都有,我们可以找找看,”埃瑟丝想避开英格丽的视线,但她怎么躲都躲不了,”约克,我们可以去找找,我想不用太久,应该……” 维诺亚发现埃瑟丝的不自在,微微点头。 “我觉得你知道些什么,冯列,你的态度让我忍不住想问,你有什么好点子?或者你早就有办法了?”当怪物追赶时她不害怕,甚至可以窜入怪物群将‘它’们锯断,她的眼神充满对埃瑟丝的狂热,她的行径和笑容都太扭曲,英格丽肯定是个疯子,还是个聪明且厉害的疯子。 英格丽充耳不闻,她不想回答维诺亚。 “如果只有伊莱问你,你才回答,那冯列小姐也未免太幼稚。”维诺亚简直想揍她。 埃瑟丝在双方压力下,无可奈何。 “你有什么办法吗?”她垂着头,明显是在和英格丽说话。 顿时那双铁灰色眼眸充满光彩,英格丽・冯列的笑容完美无缺。 第21章 005 控管室的钥匙为什么会在英格丽・冯列手上,埃瑟丝和维诺亚都表示讶异。 A栋侧梯往下,地下一楼便是控管室,由于独立空间,因此感应门后的设备相当完好,英格丽打开厚重房门,维诺亚率先进入室内,断电后的地狱舰立刻启动备用发电机,但微量电力不足以供应大楼灯力,仅有控管室和几个主道监视器仍然运作。 单色监视器画面中,各栋大楼主要道充斥着怪物,‘它’们有的缓慢行走,有个静止不动,看起来像进入休眠状态。埃瑟丝站在萤幕前,她艰难地吞咽口水,觉得能活着站在这很不可思议,她没忘记那些凶残的撕裂画面,以及非常理的怪物模样。 “这里有两个按键,”维诺亚检查过有标示按钮,但都不是铁闸门的开关,最后只剩两个启动键,其中一个的标签被撕掉,“如果我推断没错,一个是四栋大楼玻璃门的闸锁,另一个是铁闸门。” 埃瑟丝看着监视画面,四栋大楼除了她们破坏的D栋外,其他三栋玻璃门内都是怪物,如果她们启动错误,那些怪物就会集中到中庭,到时她们想脱身就难了。 “我会保护你,埃瑟丝,所以不需要害怕。”英格丽站在埃瑟丝身边,保持三步距离说着,她的笑容完美,嘴角勾着浅浅弧度,眼底闪耀着柔光,那微微倾斜的脑袋透着一丝可爱和天真。 “如果可以,请帮我判断哪个是铁门开关,这样我们都不必被保护,”维诺亚双手环胸,眼神示意英格丽做些更有贡献的事,”你身上有控管室钥匙,我能否合理怀疑你曾经进过控管室?” 英格丽收起笑容盯着维诺亚,她的眼神不冷不热。 “我们能快点离开这吗?”埃瑟丝忍不住说道。 “右边是铁闸门,左边是大楼玻璃门,”英格丽笑着看向埃瑟丝,从囚衣口袋掏出一张撕扯过的标示纸,”我肯定不会错。”她的行为让维诺亚头皮发麻,英格丽身上有控管室的钥匙,又有被撕扯过的标示贴纸,这说明她进来过,但又离开了。 这一切都因为埃瑟丝? “你的作为让我害怕,冯列。”维诺亚只需要稍微推测就能明白英格丽的理由,她用某些方法拿到控管室的钥匙,在爆破发生后坐在这观看监视画面,然后寻找埃瑟丝的位置,最后追到D栋大厅,她撕下闸门标示纸,是因为怕有人提前开启铁门,那么她就救不了埃瑟丝,除了英格丽外,谁也不许救她。 真是可怕的霸道行为。 “什么意思?”埃瑟丝疑惑地看着维诺亚,但对方没有回应。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埃瑟丝,你只需要知道这点就好。”英格丽笑着朝埃瑟丝点头,她的诚恳找不出一点瑕疵,那双眼里更透露狂热与喜爱,她对埃瑟丝绝对没有任何恶意,这都是为让两人再次相遇而设计的美丽邂逅。 “等铁门开起立刻动身。”维诺亚准备按下启动键,忽然监视画面掠过一道身影。 埃瑟丝守在萤幕前,她清楚看见跑过去的是佛莉妲,而且当她经过那些怪物时显然把‘它’们都吵醒了,接二连三的怪物像闻到了什么好吃的味道,全都追上去,埃瑟丝见状简直吓得一身冷汗。 维诺亚不可能替佛莉妲开门,她都自身难保,更别提地狱舰会有这种菩萨心肠。 埃瑟丝沉默以对,佛莉妲曾扔下她独自离开,虽不恨她,但也不会想帮她。 正当维诺亚收回视线,赫然一阵剧烈爆破又将她们的注意力放回萤幕,在倾倒的摄像镜头前,佛莉妲竟然直接朝玻璃门扔出两颗手榴弹,强烈冲击震碎了玻璃门,同时几栋大楼的玻璃也跟着破裂。 灾星!埃瑟丝简直想怒吼。 “该死!”维诺亚气得捶上控制台。 萤幕里,佛莉妲窜进中庭,随之震退的怪物也从玻璃碎片中站起,锲而不舍地追上。 “在‘它’们冲破玻璃前快走!”维诺亚按下启动钮,萤幕中铁闸门缓缓上升,但因电力不足,闸门上升速度慢得惊人。 埃瑟丝转头跟上维诺亚,她们一出控制室那些怪物彷佛被爆破声惊动,全都往中庭聚拢,维诺亚连忙停下脚步仔细察看四周,至少怪物还没发现她们。 “我们要等闸门开启再一口气逃出去吗?”埃瑟丝躲在柱子后,她不确定维诺亚是不是在等时机,但看样子怪物只会越来越多,她怕等闸门开启后就没路出去了。 维诺亚并没马上回应,她正在思考。 “我们不能等了,埃瑟丝,”英格丽轻声说道,她启动电锯,齿轮转动声音非常刺耳,”我会帮你开路,只要跟紧我就好。”说完她率先走出,那一刻埃瑟丝发现她的笑容依旧,面对扑上前来的怪物无所畏惧,飞快地挥舞电锯,像是指挥交响乐般,优雅且从容。 “别被血染到,我们还不确定感染途径,最好尽量避免。”维诺亚在埃瑟丝身边说着,但看着前面挥舞着电锯的英格丽,她根本已经浑身浴血,这让埃瑟丝忍不住拉开点距离,如果英格丽变成怪物,那她手上的电锯无疑是最可怕的威胁。 “嘿!”手上执枪的佛莉妲看见英格丽等人,兴奋地挥手,”帮帮我!”她周围有不少怪物,显然她的枪已经没有子弹。但英格丽的目标只有离开地狱舰,其中不包含救无关紧要的人,尤其是惹出这么大麻烦的人。 砰!―― 枪响划破天际,佛莉妲竟开枪射击英格丽,所幸她躲得快,不然脑袋就要开花。 “佛莉妲!”埃瑟丝急忙大喊,她没想到佛莉妲的手枪有子弹,她不射击怪物反而来杀活人,根本是疯了。 “嘿!埃瑟丝,你还活着啊,”佛莉妲看见埃瑟丝后扯开笑容,那双月牙弯的眼眸依旧不变,“帮帮我吧,朋友,这些家伙打不死,我实在没办法。”她举起双手像是投降,一只怪物忽地冲向佛莉妲,她不逃反直接撞上去将‘它’的头给拧断,抬脚把怪物踹出去,身手好得根本不用别人拯救。 埃瑟丝看傻了眼,维诺亚将她往旁一拽,一只怪物在埃瑟丝面前扑空,那撕扯到耳际的嘴不断喷着黑血,牙齿上满是碎肉,强烈恶臭让埃瑟丝简直想吐,她只顾着和佛莉妲说话,完全忘了自身险境,若非维诺亚帮忙她早就死了不知几百次了。 “铁闸门开一半,你想加入就快过来,我掩护你。”英格丽忽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她上前挡去冲撞来的怪物,被锯断的手臂满天飞舞,黑血喷溅从她的囚衣不断滴下,佛莉妲看见英格丽在帮她开路,立刻解决身边的怪物和她们会合。 埃瑟丝回神,铁闸门已经开启三分之二,怪物只对她们有兴趣,目前没有出去的迹象。维诺亚不理会英格丽和佛莉妲,对她来说那两个不受控制的囚犯留在身边才是麻烦,她拉着埃瑟丝的手,道:“出去闸门一路用跑,港口不会太远。” 埃瑟丝用力点头,紧紧跟在维诺亚身后离开,经过铁闸门时忽然听见电锯猛地砸在地上,她回过头,发现英格丽正捶着双手看她,那双铁灰色眼眸失去光彩,取而代之是浓烈的哀伤,彷佛埃瑟丝的行为深深伤了她的心,她甚至看到英格丽流下眼泪。 “别张望!伊莱!”维诺亚知道埃瑟丝慢下脚步,连忙提醒。 埃瑟丝咬牙回头继续跑,她不去关心英格丽或佛莉妲,就在她转头瞬间,一声凄厉且悲痛的哭号让埃瑟丝心底发凉,就像失去光明的孩子正逐渐被拉向地底深渊,又或者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那绝望如此撕心裂肺。 埃瑟丝疯狂往前跑,她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蹭掉,头发又湿又黏,衣服沾染着血迹,她很想顺畅呼吸,但高度压力让她必须追上维诺亚,彷佛只要慢上半尺她就会被身后的怪物拉走,她不想变成那样,只能在心底不断喊着快些!再快些! 空气中传来海水的咸味,她看见地平线逐渐出现蓝色水光,而不再是光秃秃的泥土地,远处有个海湾,一条木头搭建的走道笔直地迈向外海,尽头有艘中型快艇停在海面上,那是她们最后的希望。 维诺亚忽然抓着埃瑟丝,她的速度让两人跑得更快。看着港口就在几十尺外,埃瑟丝忍不住牵起嘴角,她终于能远离地狱舰和那群可怕的怪物,就在两人跳上木头栈板时,枪声凭空响起,瞬间像放慢动作,埃瑟丝感觉抓着她的人松开手,她越过维诺亚往前,转头时对方已经倒在地上,视线往上,英格丽拿着枪对准她们。 “快走!”维诺亚按着中弹的左腿,挥手叫埃瑟丝快跑。 她手足无措,维诺亚被英格丽打伤,她叫自己离开,可是维诺亚一路帮她到这,怎么可以就这样逃走?同时英格丽咬着下唇快速跑来,佛莉妲则捂着右肩从后追上,她身后还追赶着一大群怪物。 “走啊!”维诺亚气得想杀人,她用力推了埃瑟丝一把,但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埃瑟丝艰难地看着她,往后两步又往前一步,她到底该怎么办? 身后是安全的快艇,眼前是受伤的维诺亚和一大群怪物…… “埃瑟丝!埃瑟丝!别离开我!我会死的!我不能没有你啊!埃瑟丝!”英格丽边跑边喊着,她手上的枪口直直对着维诺亚,只要按下板机她就会没命,但身后才是真正的敌人,那追赶不放的怪物才是真正需要被铲除的。 埃瑟丝咬牙,当英格丽踏上木头栈板她立刻冲上前夺过手枪,她不能让英格丽杀了维诺亚。显然英格丽没料想埃瑟丝会主动过来,她意识到埃瑟丝要抢手枪时立刻松手,埃瑟丝拿着枪,这时佛莉妲追上来,她身后的怪物也在不远。 “你这疯子!”佛莉妲气得大骂,英格丽原本要掩护她,却突然夺过枪反给她一击。 鲜血从肩膀汩汩流出,她实在没精神耗下去,怪物早已逼近众人,维诺亚勉强撑起身子,“伊莱!”她大吼一声,埃瑟丝立刻回头要跑,但英格丽却伸手抓住她,力道大得要将指尖插入她的肉里。 “别离开我!”她眼里充满泪水,此时就像无辜委屈的孩子。 埃瑟丝浑身颤抖,她觉得英格丽比怪物还可怕,她想甩开对方,但英格丽的力气实在太大,佛莉妲转身踹开一个冲过来的怪物,她撞开英格丽,“想死到后面去!别挡路!”话刚说完,英格丽从埃瑟丝手中夺回枪,砰!的声朝佛莉妲开枪。 “啊!――”惨叫震得埃瑟丝头晕目眩,只见佛莉妲颓然地跪在地上。 埃瑟丝脸色惨白,怪物接二连三过来,张嘴就要撕咬,她一个踉跄忽然踩空,从木头栈板直直跌进海里,霎时她看见英格丽停下动作讶异回头,佛莉妲眯着眼痛苦地看来,维诺亚伸手要拉她,但已经太迟。 冰冷海水灌进鼻腔,埃瑟丝呛得张口,更多的咸水涌进,她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不断往上窜的气泡掠过身边,她身体很重,诡异的下坠感让她意识模糊,世界安静了,她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也听不见,直到失去意识。 第22章 006 “孩子,你怎么了?”远远地,有个人正在说话。 埃瑟丝艰难地睁开眼,她张口猛烈呼吸,随之是强烈咳嗽。刚才听见有人叫她,身边再熟悉不过的蓝格衬衫,房内景象也让埃瑟丝不自觉放松警戒,安全了?她在心底疑惑地想着,这里看起来既干净又舒适,这里是…… 诊所隔离室? “先吃药,孩子,你的烧还没退。”埃瑟丝眼神涣散地看向来人,沿着手臂往上,那张沧桑且疲惫的面容,是她记忆里最熟悉的人,她的父亲――巴德・伊莱。 “……我……在哪?”埃瑟丝咳了几声,她的喉咙几乎要干裂。 巴德将水递给她,同时拿过药粉,”埃瑟丝,你在我的诊所,记得吗?”他让埃瑟丝将退烧药吃下,又扶她重新躺回被子里,”看来你烧迷糊了,这次流感很严重,我知道你难受,但埃瑟丝,在病好前你得待在这。” 她脑袋昏沉,疑惑地看着父亲。 流感?发烧?诊所? 失去意识前,自己在木头栈板上对抗疯子和怪物,那时她不慎掉进海里,之后便失去意识,但怎么醒来会在这?她的父亲?那个几乎要忘记长相的父亲,居然好端端坐在自己身边?埃瑟丝头痛得更加剧烈。 “是赫诺病毒吗?”她扯着喉咙问道,巴德听见便停下脚步。 “别紧张,埃瑟丝,”巴德望向她,眼神温和,就像一名专业的医生,却不是个慈祥的父亲,”你的病情没有那么严重,持续高烧并不代表就是赫诺,我想你只是普通感冒,吃几天药就会痊愈的。” 巴德穿上医师袍离开休息室,埃瑟丝独自待在安静房内,她感觉全身酸痛,就像被卡车辗过似的,骨头几乎散架,光是下床就费了很大劲。埃瑟丝不确定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她缓缓来到窗台,揭开窗帘同时看见倒影竟是十七岁的自己。 她缓缓摸着脸颊,倒影也重复相同动作,那确实是她自己。 但怎么会?她明明已经二十五了,不可能时光倒流,她被审判、关进地狱舰,消失六年的赫诺病毒再现,以及不知名原因造成的怪物,她们逃命,最后掉进海里,这才是真实,那是她走过的人生,但…… 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几盏路灯照明人行道。埃瑟丝眨着酸涩的眼,她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纾解后的情绪让她稍微平静,身体感觉到温度和眼前看见的景象,没错,她此时此刻待在休息室,并且是八年前的休息室。 这时还很平静,相较八年后的世界简直是天堂。 “埃瑟丝,你怎么起来了?”休息室门开启,巴德揉着脖子走进,她看见埃瑟丝光着脚站在窗台边,皱眉道:“你该好好休息,孩子,快躺回被窝。”他的声音有些严厉,比起母亲充满烦躁的语气,埃瑟丝更喜欢父亲这种‘关心’。 埃瑟丝听话的躺回温暖被窝,“爸爸,那个赫诺病毒……”她抬眼看着父亲,有些犹豫,“我是说,我梦见不可思议的事……赫诺病毒会让人死而复生,但那已经不是人,是吃人的怪物。”她有些紧张,这听起来可笑,但她确实见过,如果那不是她烧坏脑袋而做梦的话。 巴德疑惑地看着埃瑟丝,厚实手掌盖在她脑袋上,“你累了,孩子,好好睡一觉,别再胡思乱想,这阵子的流感已经让我,不,让所有人都累了。”他的眼神充满疲倦,埃瑟丝知道自己的说法天马行空,于是她安分地闭上眼。 忽然间急促撞门声惊醒埃瑟丝,她吓得坐起。 “爸爸,那是什么?”她肯定不是敲门,而是什么正在撞击门板。 巴德却从容地抚过埃瑟丝的头,道:“别紧张,埃瑟丝,那是我的病患,新一批疫苗今天早上送来,病患注射后就痊愈了,现在他们很有精神,不再受病魔折腾。”他的声音低沉浑厚,让人有种安心感。 但埃瑟丝却更加恐惧。 撞门声持续不断,她抬头仔细看着父亲,确实是巴德・伊莱,但隐约间埃瑟丝觉得哪里怪异。她飞快地下床来到窗边,空旷漆黑的人行道有个女人正在行走,她的左腿严重扭曲,在地板上拖曳鲜红血迹。 不对!不对!不对! 埃瑟丝发疯地抓紧头发,这一切都不对! “你不是我父亲!”埃瑟丝转身面向巴德,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依然严肃,“这里是哪?我怎么会这样?我应该在地狱舰,在港口才对!”她焦虑地四处张望,门外撞击声敲得她心浮气躁,而巴德・伊莱却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孩子,病魔将你折磨发疯,看来你需要治疗,”巴德不知什么时候拿着针筒,一步步向埃瑟丝靠近,“我原本不想这么做,但赫诺显然将你的理智侵蚀了,原谅我,孩子,这都是为你好。” 埃瑟丝被巴德抓住,她看着针头扎进皮肤,强烈剧痛就像有人在锯她的手臂。 “啊!――”
“咳咳咳!――”咳嗽几乎要将胸膛震破,埃瑟丝猛地吸口气,倏地睁开双眼。 摇晃的日光灯闪烁刺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消毒水味,她想起身,但双手和腰身被勒紧在床板,埃瑟丝紧张地挣扎,她环顾四周,四面墙堆叠许多纸箱,窄小密闭房间让她异常恐惧,除了自己外没有别人。 “医生,她好像醒了。”外头传来交谈声,埃瑟丝绷紧神经盯着铁门。 半晌,装载医疗器材的推车被送进房内,随之一个人进来并要求其余人离开,埃瑟丝眯着双眼,她视力习惯昏暗房间,一时门外光亮让她看不清来人。那人很快将厚重铁门掩上,高挑身材让埃瑟丝觉得有些熟悉。 “你很命大,伊莱。”沙哑嗓音透着一丝淡薄笑意。 “……约克……医生……?”埃瑟丝仰头躺回床板,她终于看清来人,是穿着医师袍的维诺亚・约克,显然她已经梳洗过,身上穿着白色衬衫,外头罩着医师袍,黑色长裤包裹着修长美腿,一头黑发紧紧绑在脑后,深邃轮廓透着一丝冷峻,彷佛无月之夜的眼眸直直盯着埃瑟丝,无比专注。 “对,是我,”维诺亚检视了下埃瑟丝,从医疗推车上拿出针筒,”我帮你注射一些抗生素,待会吊个点滴休息。“她动作熟练且俐落地替埃瑟丝打针,又从医疗车上取出点滴替她架设。 “能……松开……吗……”她企图起身,但绑带实在太紧,埃瑟丝根本动弹不得。 维诺亚瞥了她一眼,将点滴挂起,“我简单说明,”她弯下腰凑近埃瑟丝,说话间热气就呼在她脸颊边,“你掉进海里后怪物几乎将我们包围,狱警即时开小艇赶到岸边,她们有足够武器替我们拖延时间,你也是在那时获救。” 埃瑟丝眨了眨眼,现在她知道自己在哪,就在中型快艇上。 “这里的老大是玛多典狱长,我只是她们的‘资源’,换句话说,要活命就得听她们的,”这时有人使劲敲打门板,要求维诺亚出来,她只好匆匆收拾器具,假造整理的声音,“我们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你最好听她们的,别轻举妄动。” 狱警将门推开,却见维诺亚推着医疗车准备出来。 “有什么问题吗?”维诺亚略高对方,垂着眼眸说话特别有震摄力。 “动作快点,我们还得去看另外两个家伙。”狱警往旁给维诺亚让路,关门前她瞪了埃瑟丝一眼,重重将门锁上。幽暗密闭空间又恢复宁静,如果不是被绑在床板,埃瑟丝简直要因获救而喜极而泣。 她打了个哈欠,一路逃亡实在太累,发昏的脑袋逐渐沉重,很快地陷入睡眠。 埃瑟丝再次醒来,发现自己正被推往另个房间,她缓缓睁开眼,走道灯光不断晃过,她盯着推病床的两名狱警,埃瑟丝不敢说话,只下意识抓紧囚衣,很快的她被送到一间宽敞的小型会议厅。 “这是最后一个吗?”埃瑟丝勉强支起头,桌边站了名年迈女人。 “是,典狱长。”两名狱警起手礼说着,然后在吩咐下离开会议厅并将门锁上。 埃瑟丝被绑在病床,她看见英格丽被捆在木椅,双眼和嘴都被封住,佛莉妲则被绑在柱子上,嘴也用胶带封贴,而穿着医师袍的维诺亚站在门边,她身边的还有戴着手铐的梅布尔。 “不容易啊,各位女士,”典狱长笑着拍手,她充满皱纹的面容并未让她看来苍老,反而一身笔挺军服和整齐束发给人严厉且精神的感觉,“能活着从地狱舰,不,狭格拉岛监狱出来的囚犯,确实有点能耐,我很欣赏你们这种人才。” 埃瑟丝无力仰躺,她咬牙不明白典狱长玛多的用意。 “虽然你们越狱成功,但可惜,你们还是归我所管,”玛多绕过桌子走过每个囚犯面前,“我手上有枪械、医疗、食物和庇护所,以这些作为优势,相信各位很愿意加入我们,毕竟这世界还剩什么?瞧瞧那些张口啃食人类的怪物,相信我,‘外面’有更多那样的东西。” “我们已经在你手上。”维诺亚皱着眉头说着。 “是的,约克医生,你们确实在我手上,但作为军职,我重视的是,”玛多指着自己胸膛,道:“忠诚,各位女士,你们拥有超群的生存本能,而我们将前往都会,那里将面临更多艰难的考验,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并全心全意效忠于我。” “请问有拒绝的余地吗?”梅布尔微微额首,她的笑容很从容,像开个玩笑。 玛多抽出手枪上膛,举起手和蔼道:“想退出的请示意。” 第23章 007 是要退出团队,还是退出人生? 玛多的‘开明’让所有人沉默。 “大家都是聪明人,”玛多收起手枪,笑道:“谁不想活下来呢?求生是人类本能,我想各位拚命逃出来,不是为了死在我的枪下,”她仰头朝监视器勾了勾手指,半晌锁上的会议室被人推开,三名穿着防护服和戴口罩的人走进,同时推了台医疗车,“现在就让各位表现忠诚,有谁想先来?” 穿戴防护服的人员忙碌整理器具和针筒,埃瑟丝看见她们手中拿着一罐黑色药水。 “看来大家都很害羞,没关系,我来替各位决定,”玛多绕过囚犯,在每个人面前逗留,“约克医生是我们重要资产,当然不会牺牲你,琼尼小姐在外界拥有坚固的联系网,所以也不能拿你开刀,而冯列小姐也有些能耐,留着比较保险,至于佛莉妲小姐,喔,你倒是给我惹了不少麻烦,”玛多站在佛莉妲面前,双手环胸思考着,“但基于你的破坏力,还是保留,最后……” 埃瑟丝瞪大双眼,紧张地看着玛多和三名穿戴防护装的人员靠近。 “伊莱小姐,是啊,当年因吉伏特绑架案入狱的名人,由巴德・伊莱主谋,而你不过是左右手,事实上你连一个人也没杀过,被判入狱实在有些冤枉,”玛多示意人员上前,“不过你能对社会有所贡献,我们都会很感激你的,埃瑟丝・伊莱。” 防护人员将针筒灌满黑色药水,玛多往后退了五步,被捆绑的埃瑟丝动弹不得,防护人员将布团塞进她嘴里,另外两人各压制住埃瑟丝的肩膀,她仰躺直瞪日光灯,刺眼光线让她晕眩,一道黑影过来,逆光中她只看见一只黑色针筒。 当针头刺进皮肤时,埃瑟丝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好似被火灼伤,药剂几乎要腐蚀她的血管,黑色液体打进体内时埃瑟丝非常想吐,但布团塞着让她连尖叫都办不到,她紧闭双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头发和囚衣。 “典狱长。”执针的人员转头喊了声。 玛多眼神示意,三名人员收拾完器具纷纷离开会议厅,众人都听见门锁上的声音。 “你给她注射了什么?”维诺亚身为医师,对存活下来的人有一定责任感,看着不像狱警的人员给埃瑟丝施针,她本想阻止,但梅布尔却拉住她,唇语示意别轻举妄动。 “你可以当作是解药。”玛多不敢任意靠近埃瑟丝,她捏着下巴盯着对方。 “和地狱舰有关?你们到底在地狱舰做了什么?那些‘东西’又是怎么回事?”维诺亚略显激动地说着,她紧紧握着拳头,如果不是梅布尔上前挡她一步,维诺亚只怕会冲出去揪住玛多的衣领,“既然你要我效忠,那你最好先坦白,否则我随时都可以离开,你知道这么做会有多大损失。” 玛多将视线转回维诺亚身上,她面无表情地环视着在场囚犯。 “看来你有些误会,约克医生,”玛多来回踱步,双手背在身后道:“首先,狭格拉监狱底下的实验所是政府研究机构,它的管理权并不属于我,第二,我并不知道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显然在爆破后所有首席研究员都死了,而那些东西肯定和送来狭格拉的实验体有关,第三,约克医生,你最好别想着要逃跑,得不偿失。” 维诺亚眯起双眼,“刚才三位戴口罩又穿防护衣的人是谁?” “她们只是侥幸获救的研究室助理,”玛多耸了耸肩,“爆破发生时她们正在执行装送作业,刚才那瓶黑色药水据说是抑制剂,但实际上有什么效果我也不知道。” “如过真的是抑制剂,那必须对‘发病’的人使用才看得出成果,但伊莱她很正常,你的做法根本错误!”维诺亚重重捶上墙壁,拿一个健康的人来测试莫名其妙药剂,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到底有没有效果,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玛多不怒反笑,她走到门边用力敲了两声,立刻有人开锁,“把伊莱带去底舱,其余的人带到储备室,准备进行第一次测试实验。” 两名狱警将昏迷的埃瑟丝推走,她被送进快艇最底部的密闭房间,加工过的铁门厚十公分,当门被掩上后便漆黑不见五指。埃瑟丝在推送过程醒来,所有束缚已经解开,她虚弱地吐出口中布团,缓缓支起身子。 黑,一片的黑,她什么都看不到。 “……嘎――”忽地有声熟悉嘶吼,那犹如从骨头缝挤出来的声音。 是怪物! 埃瑟丝快速下床,但酸软双腿一碰到冰冷地板立刻摔倒,她吃痛地往后挪动,黑暗让她无比恐惧,身理上的不适和精神上的压力快将她击溃。埃瑟丝忍不住哽咽,但她压着嘴不敢发出声音。 “……嘎――”声音比刚才还要接近,埃瑟丝已经退到角落无处可去。 另一头的监视萤幕上,夜视功能将房内景象拍得非常清楚,埃瑟丝瑟缩在墙角,而怪物就在她五步外的距离,那拖曳着身体摇晃的女囚,歪着脖子缓缓靠近食物。玛多闲适地喝着茶,彷佛她看的不是真实,而是电影。 “唔……啊!!”埃瑟丝放开双手,她拼命挣脱被缠住的小腿,瞬间袭击的疼痛让她仰头尖叫,她感觉小腿被人啃食,皮肤和肌肉被撕裂,过于冲击的神经痛觉让她浑身抽蓄,而啃食她的怪物将她拉向房间中央,埃瑟丝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霎时手臂被扯脱臼。 “啊!……不!不!救救我……啊!”从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呛得她无法说话,当疼痛麻痹她只觉得恐惧,无限恐惧在心底疯狂孳生,黑暗里她正被怪物蚕食,此时她只听见自己的哭嚎和怪物撕扯肌肉的咀嚼声。 玛多将喝完的茶杯放下,储备室只有监视器画面传来的哀号。 一分钟不到,埃瑟丝彻底断气了。她倒卧在血泊中,怪物将她的右小腿咬得血肉模糊,她的左手呈现诡异姿势搁在身后,肩膀也被怪物啃下数块肉,当埃瑟丝死亡后,怪物忽然静止不动,彷佛陷入沉睡站在埃瑟丝身边。 就像在大楼监视器看到的那般,没有活人,‘它’们便不具攻击性。 “你这疯子!”维诺亚从震惊中回过神,她飞快地冲上前揪住玛多的衣领,一双唇早已苍白,“你让一个健康的人白白送给怪物!然后呢?你得到什么结论?人死了!被怪物咬死了!这样你满意了?你他妈就是个变态!” “哇,冷静点医生,”玛多从腰间取出手枪抵着维诺亚的眉心,但对方并没松手,“这只是第一场实验,我们将药剂施打在正常人身上,再放进舱底做实验,如果抑制剂有效,我想只是咬几口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显然我挑错人了,这确实是我的疏忽。” 维诺亚气得咬牙,她恶狠狠地瞪着玛多。 “喔,医生,你想想,抓一个怪物冒险施打抑制剂,不如让有抗体的人亲自去试验不更安全吗?”玛多笑着将子弹上膛,“很快的,我们将进行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所有实验体都死光,而你们也将是我的消耗品,约克医生。” 子弹上膛,枪口对准额头,只要板机扣下维诺亚就会直接丧命,不用排队等实验。 半晌,维诺亚选择退让,她甩开玛多的衣领,气得走出储备室。 “第二次实验什么时候开始?”梅布尔将视线从监视器画面移开,她的笑容不再。 “最慢明天一早。”玛多笑道,她看着梅布尔离开也没阻止,但随之两名狱警快速追上,在快艇上所有犯人没有自由。 佛莉妲垂着双眼,她的嘴被胶布封紧。 “我想下一场最好让你来试试,佛莉妲,你的攻击性很高,应该不至于三两下就被咬死,对吗?”玛多笑着站在她面前,枪口滑过她的脖子,“死在你手下的人,如果知道你有所贡献应该会很欣慰,尤其是你的父母吧?” 佛莉妲闻言瞬间抬起头,收缩的瞳孔表示她非常愤怒。 但玛多并不理会那双狠毒的视线,她来到英格丽面前,如果埃瑟丝是因为撕咬而死,那么英格丽就像是生命被无形的刀刃切断,她失去灵魂般眼神空洞地看着萤幕。对她来说,埃瑟丝就是她的生命、她的全部、她的信仰,但现在埃瑟丝死了。 “你真让我觉得恶心,冯列小姐,有种病叫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玛多拽住她的头发,迫使她将视线对像自己,“而你对埃瑟丝的强烈情感,让你手刃父亲并追进狭格拉监狱?该说你够痴情呢,还是根本就是丧心病狂?好吧,我只想说,收连续杀人魔都比处理你让我愉快。” 她甩开英格丽,走出储备室时道:“你将是第三个实验体,祝玩得愉快。” 第24章 008 埃瑟丝知道自己死了,但她的感知却还在…… 这是非常奇妙的感觉,她的心脏不再跳动,呼吸停摆,可是她知道门板被人推开,有人走进来正想拖走她,但身边的怪物忽然苏醒,有人开枪射击,但怪物只是往后踉跄两步,然后俯冲上前啃食开枪的人,最后她们都死了,就倒在门边,怪物绕过她们离开,紧接着楼梯口传来更多枪击声,之后被咬死的狱警也颤颤颠颠起身,追逐依旧活命的新鲜食物。 埃瑟丝闭着眼,但她都看见了。 陷入深度睡眠前,她知道快艇已经沦陷,她也该走了,离开这里前往真正的地狱。 “埃瑟丝。”光洁地板投射着牧师苍老容颜。 她再次睁开眼,四周不再幽暗,而是光明亮丽的大厅,她看不见墙壁,无尽延伸的大理石地板彷佛地平线,她赤脚踩在上头但不感觉冷,身上穿着白色连身裙,疑惑地站在牧师面前,她道:”这里是哪?” 穿着牧师服的老先生笑容和蔼,他就和埃瑟丝记忆中一模一样。 是的,她死了,埃瑟丝知道。 看着曾经自残过的手腕,眼角有些酸涩,事实上她想活下来,可是残酷现实却容不下任何懦弱的人,无论她是今天死或明天死,结局都一样。她看着牧师,不自觉收紧手臂抱着自己,强烈颤抖没有停止,她依然感到恐惧。 “我该去什么地方?”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她曾经问过牧师人死后会去哪,他说善良的人会回天堂,那是个没有哀伤和痛苦的地方,至于坏人则会下地狱,永远接受业火的折磨,并与撒旦为伍。 那么她算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你哪里也不能去,埃瑟丝,”牧师抚过她的头发,指着上头,道:“你要做的是睁开眼并且活下去。”她顺着牧师的手指往头顶看,没有天花板的上空非常宽广,毫无云朵阻隔只有干净的蓝色天空,彷佛画布般向四方延展,不会有尽头。 “我已经死了,牧师,我被怪物咬死了。”埃瑟丝心有余悸地说着,她记得被撕咬的剧痛和被迫结束生命的无奈,在变质的世界里,弱者只有被强者吞噬,而她不过是数以万计中的其一名,那渺小且微不足道的一名。 “你确定自己死了?”牧师轻声说着,他的眼神很温柔,像是小时候要引导埃瑟丝看向天堂,而不是专注地狱,“埃瑟丝,你或许有些胆小,而且不相信自己能够战胜恐惧,但孩子,你拥有别人所没有的特质。” 埃瑟丝看着牧师,她的人生早已走完,但她还不太了解自己。 到底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会因为想博得父亲关爱而故意生病,会因为要让母亲疼爱而故意调皮,因为最讨厌哥哥所以总是在别人面前说他的闲话,在学校因为不擅长交朋友而干脆断绝往来,因为喜欢漂亮的女孩而总是偷窥,因为怕被狱友痛打而变得寡言,因为被人厌恶而干脆放弃自己。 这是她,埃瑟丝・伊莱。 “我是个悲观而且没用的人,牧师,从出生到现在,我没做过什么好事。”埃瑟丝低头着看脚尖,她习惯这么做,宽广的视野不适合她,纯净的天空不属于她,对埃瑟丝来说,只有脚下站着那丁点土地,才是最安全的。 “你知道我怎么想吗?”牧师笑着抬头看天空,他牵着埃瑟丝的手让她别专注在底下,而该放眼看更远的地方,“我知道有个孩子在十二岁仍然相信有圣诞老人,我知道有个孩子在父亲生日那天守夜了整晚,我知道有个孩子怕母亲操劳而体贴的做家事,我知道有个孩子虽然没有哥哥优秀,但她总是尽力完成自己的功课,我知道有个孩子很害羞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我知道有个孩子心灵非常脆弱,却总是表现得无所谓的样子,我知道有个孩子为了活下去,她非常努力,比任何人都要努力。” 牧师与埃瑟丝对望,笑道:“而那个孩子就是你,埃瑟丝。” 是我吗?听起来这么美好的人,会是我吗? “不需要哀伤,孩子。”牧师伸手擦拭埃瑟丝的眼泪,这时她才惊觉自己哭了。 埃瑟丝狼狈地抹去泪珠,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却像涌泉般不断上升,最后冲破控制力疯狂的宣泄。她从哽咽变成嚎啕大哭,从安静地流泪变成趴在地上瑟缩,埃瑟丝咬着下唇,声音却不断从嘴角溢出,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她怕一说出口就会发狂,足足忍耐了二十五年,在她的人生中套下无数的锁,为了变成大家认为的‘埃瑟丝’,她得戴起多少伪装,或者该做多少本违背心意的事? 她以为没人知道,埃瑟丝以为除了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孩子,没有人是十全十美,普遍价值观认为的善人,也会做出违背良心的事,反之所谓的恶人,也会有大发慈悲的时候,你为了别人眼光将自己压缩,最后变成谁也不是,埃瑟丝,这样是不对的,”牧师顺着她的背,道:“尽情的哭吧,把所有的痛苦和哀伤都释放出来,之后你会发现真正的自己无比勇敢,在扭曲且道德沦丧的世界里,你拥有最特别的天赋。” 埃瑟丝哭肿了双眼,她发现有一道光洒在她身上,那是温暖且轻柔的。 “我什么都不会,”摇了摇头,埃瑟丝抓紧牧师的袖子,“我只是个平凡人。” 牧师笑而不语,他缓缓起身,埃瑟丝顺着他的动作往上看,最后刺眼的阳光让她不得不闭起双眼。当再次睁开,埃瑟丝赫然发现没有光洁的大理石地板,没有宽广的天空,没有温暖的阳光,只有充满血腥和恶臭的密闭房间,和一扇微微敞开的铁门。 ……我还……活着? 埃瑟丝纳闷地坐着,她的手臂和小腿传来剧痛,但这种痛觉彷佛会让人麻木,埃瑟丝可以转移注意力在更多事情上。她试着起身,跌跌撞撞尝试了三次后,埃瑟丝成功扶着墙壁站立,然后拖着腿往外走,沿路地板上都是血迹,显然已经有段时间了。 踩着干涸黑血往上,她没有听见任何声响,整艘快艇异常安静,气氛诡异吓人。 埃瑟丝吞咽口水,她秉住气息走到甲板,强劲海风刮得她东倒西歪,好不容易跌撞进船舱,竟然看见两排怵目惊心的景象,那是被砍断头的十人尸体,被人刻意地堆叠在墙壁两侧,但埃瑟丝经历过这么多风雨,她难得镇定地呼吸着。 是狱警的衣服。 埃瑟丝发现倒卧的尸体都是船上的狱警,其中还有穿戴防护服的人员,她不敢靠得太近,转身又往厨房过去,船内广播忽然传出刺耳声响,高频率的杂音让埃瑟丝忍不住捂着双耳。 “……兹……是……兹……瑟斯……兹……”严重干扰让声音变得杂乱,埃瑟丝依稀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兹……在……船长……兹……室……”,她疑惑地四处张望,最后发现墙角有台监视器,便对镜头指着自己,“……兹……快……来……兹……” 埃瑟丝明白了,无论是谁都让她到船长室。她拖着腿在摇晃的快艇上摸索路线,沿路并没看见怪物,只有曾经厮杀过的痕迹,但犹如地狱的场景也够让她紧绷,埃瑟丝花了些时间才找到船长室,主要道却被很多椅子和箱子挡住,她必须用躜的才能靠近。 埃瑟丝趴在一张椅子下,她的腿不听使唤没有力气,只能用单手拖着身体爬行,就在她喘息时,一道熟悉的嘶吼远远传来,那是怪物会发出的声响。 糟糕! 埃瑟丝心头一凉,她咬牙吃力地加快动作,但爬行碰撞的桌椅发出剧烈声音,显然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埃瑟丝不敢回头,她知道怪物就在不远处,心底不断涌现被撕咬的清晰记忆,埃瑟丝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但她不能放弃,她告诉自己必须奋力逃生。 砰!―― 在怪物喷着黑血扑向埃瑟丝时,一道枪声回荡在长廊里。 埃瑟丝还没回神已经被人从椅子底下拖出,并紧紧地抱在怀中。她猛地回头,攻击她的竟然是典狱长玛多,她已经彻底和怪物同化,张着血盆大口裂到耳际,被撕扯掉只剩半面头皮的模样非常骇人。 佛莉妲手里拿着菜刀,身形快速地越过阻碍物,手一挥将玛多的脑袋砍掉。 “警报解除!”佛莉妲使劲踩向玛多的脑袋,脆弱头骨刹那变形。 埃瑟丝喘着气,她回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是英格丽,她手里握着枪,眼神紧紧地盯着埃瑟丝,那双铁灰色的眼眸充满水气,彷佛忍耐着什么痛苦的事,所有哀伤和恐惧写在脸上,最后哇的一声趴在埃瑟丝颈边痛哭。 “先进来!”维诺亚推开船长室的门,皱着眉冷声道。 佛莉妲耸了耸肩经过埃瑟丝,朝她微微一笑,自己走进船舱。 英格丽边哭边打横抱起埃瑟丝,这模样有些不伦不类,但她实在没力气挣扎。 关门前,埃瑟丝看着玛多狰狞的双眼瞪着她,直到厚重铁门掩上。 第25章 009 一进船长室,埃瑟丝立刻被扑面而来的麻绳给吓了跳。 “绑起来!”一名穿着防护服的女人坚持道,她有头柔顺金发,整齐地绑在脑后,鹅蛋般的小脸戴着老气眼镜,微微抿着唇看起来有些害怕,但还是将麻绳用力拽在手中,并坚持要将埃瑟丝绑在椅子上。 “滚开。”英格丽红着眼眶,皱起眉头冷斥一声。 显然英格丽杀气太重,穿防护服的女人完全不是对手,但她勉强打起精神,道:”她被感染了!肯定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变怪物,但我们不能大意,好不容易才隔出安全空间,我不想冒险!”她颤抖着身体,硬是挺直背脊,她虽然害怕囚犯,但埃瑟丝被啃食后依然存活的事实让她更惧怕。 “嘿,别紧张,如果埃瑟丝会变怪物,早就一口把你咬死了。”佛莉妲手里握着刀走近防护人员,她按着对方的肩膀试图让她放松,凑近耳边道:“相信我,你不会想和一个埃瑟丝狂热分子吵架,她会一枪把你脑崩掉。” “伊莱,”维诺亚绕过人群,让英格丽将埃瑟丝放在椅子上,“张开嘴。”她手上拿着小型手电筒,仔细检查埃瑟丝的喉腔,然后撑开她的眼皮,最后检查她被咬伤的肩膀和小腿,“你的手脱臼了,我先帮你矫正,会很痛,你需要咬着什么吗?” 埃瑟丝紧张地看着维诺亚扶着那只瘫软的手,犹豫地摇了摇头。 维诺亚眯起双眼,‘喀!’一声将埃瑟丝脱臼的手臂接回去,速度快得让人来不及思考,当埃瑟丝感觉剧痛时,手臂已经接好。她用力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顿时英格丽紧紧地抱住她,那双手来回地抚着埃瑟丝的背像是安抚她。 “我只能说你目前很正常,”维诺亚走向医疗推车挑出一只全新针筒,“但为了保险起见,我必须抽血做药剂测试,”她站在埃瑟丝面前,并没立刻下手,“可以吗?伊莱。”她征求埃瑟丝的同意。 “你们能不能别再折磨她!”英格丽气得打掉维诺亚手上的针筒,“你没看见她怎么被对待吗?她被注射抑制剂然后丢进房间里喂食怪物!她是活生生的被撕咬和啃食!难道就不能给她一点时间休息!” “我们没有时间了。”防护服女人推着眼镜,紧张地站在维诺亚身后。 英格丽咬住双唇,猛地起身掀开袖子,“什么该死的抑制剂都给我!你们要实验体吧?我可以当你们的实验体!只要放过埃瑟丝,你们想对我怎么样都行!快啊!”她的话没有任何迟疑,如果当时不是被封着嘴和遮住眼,英格丽肯定会发了疯要代替埃瑟丝当替死鬼。 “够了!”维诺亚头痛地瞪着英格丽,严肃道:“你以为这是鬼抓人游戏?能替换就替换?我们这么做只是想了解抑制剂到底对伊莱有没有影响,或许她现在好端端的,但你能保证她一小时或一天后不会变成怪物?如果有办法救她,为什么不尝试!”她烦躁地用手指梳理长发,重新拿了一只针筒。 埃瑟丝喘了回,点头道:“我没关系。”她勇敢地伸出手。 英格丽转头看着她,眼泪簌簌流下,她对埃瑟丝的遭遇感到无比痛心,“对不起,埃瑟丝,对不起,如果可以我希望这些伤在我身上,而不是折磨你,我真的很抱歉,我当时什么都没做。”她哽咽地捂着脸,无力地坐在地上。 佛莉妲难得收起笑容,拍了拍英格丽的肩,“这不是你的错。” 这不是任何人的错。 埃瑟丝明白,但她只是沉默。维诺亚小心翼翼地抽取一管血递给防护人员,随后远离埃瑟丝,安静的梅布尔转身和维诺亚离离开,靠近门边的埃瑟丝疲惫地瘫在椅子上,英格丽和她保持三步距离坐在地上,佛莉妲抿了抿唇,独自往角落去。 “我对医学虽然没有研究,但伊莱小姐的情况很特殊,对吗?”梅布尔靠着工作台,双手环胸地看着维诺亚,“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情爆发前,她的手只愿意拿画笔,现在除了画笔她必须拿武器、拿药品。 维诺亚看了她一眼,转身将染血布料递给防护人员,“把这拿去比对,黛拉。”她让研究助理黛拉将怪物的血和埃瑟丝的血做比照,希望能找出什么线索,“你可以去看着伊莱,在测试揭晓前她有可能变成怪物,如果可以,请拿着枪对准冯列,那家伙比伊莱还危险。” 梅布尔懒洋洋地笑了,她的声音给人夏日午后般的舒坦。 埃瑟丝坐在椅子上,她合着眼没睡,意识甚至比睁开时还清醒,她感觉身体很热,伤口有些发痒,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创口上爬动,她想抓,可是双手疲乏得抬不起来,全身彷佛被包裹在温热池水,载浮在静止的时空中。 “我的天!怎么回事!”研究员黛拉尖叫怪叫,她粗鲁的翻找桌面,用棉花棒沾取佛莉妲的刀,沾染怪物的鲜血滴到玻璃钵中,“维诺亚・约克!你最好过来看看!这实在太奇怪了!我从没见过有这种事!” 她的呼喊惊动所有人,维诺亚本在小睡,被黛拉这么吼都清醒了,她疲惫地站在工作台边,凑上显微镜看。“这是健康的血碰到怪物后的样子。”黛拉摆上玻璃钵,显微镜下,血液沾染上被污染的病毒后,迅速被病毒染色,最后细胞全部死光只剩病毒还在活跃,“而这个是伊莱的血。”黛拉小心地换下玻璃,维诺亚微微皱起眉头。 “你看到了吗?伊莱的血没有被病毒感染!它们相斥!完全不融合!我的天!这是奇迹!”黛拉兴奋地看向埃瑟丝,她的神情不再戒备,反而很崇拜似的,“这证明抑制剂有效!它成功阻隔了突变病毒!” 维诺亚揉着太阳穴,她不敢妄下定论。 “抑制剂只有你手上那罐吗?”她拉了张椅子,抬头问黛拉。 “喔,我手上的是备用品,在爆破发生前一天正品已经寄送到市区研究院,”黛拉心不在焉的回答,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显微镜下,“这次开发工程的负责人是我的老师――夏洛特・潘,她很少待在地狱舰,她的工作就是在市区等待我们的研究报告和实验成品。” “那样还算负责人?”梅布尔耸肩笑道。 黛拉无所谓的摊手,“反正有问题她得负责,我们只要按照她排定的行程工作。” 维诺亚吸了口气,抬眼望向海平面,“还有十五分钟就会到达市区港口,大家准备一下,我们必须前往研究院,无论夏洛特・潘是不是还活着,都得去看看。”抑制剂的实际效能是否真能治愈病毒,或只是假象,她们都得找到负责人并问清楚来龙去脉。 “什么?你疯了?”黛拉猛地抬头,表情很恐惧,“现在满街上都是那种怪物,我们应该投靠警方或军方,至少他们能提供保护,而不是闯进研究院,我敢保证潘老师肯定被高层护送离开了,绝对不在那。” “从爆破到怪物席卷地狱舰需要多少时间?”梅布尔走到黛拉面前,她挑起对方下巴,眯着眼看着她,“三十分钟,只需要三十分钟所有人都会丧命,病毒传播速度有多快,我想你再清楚不过,你认为整天吃甜甜圈坐在警车上兜风的人民保姆,有可能在三十分钟内救出夏洛特・潘吗?” “你是什么意思?”黛拉被她看得手足无措。 梅布尔微微凑近,鼻尖几乎相抵,“找出夏洛特・潘,给她赎罪机会。” 无论这场浩劫是天意还是人为,政府研究院显然隐瞒了大部分资讯,从夏季流感再到送进地狱舰的实验体,最后纸包不住火,怪物倾巢而出,人类从掠食者顶端被狠狠踹下,现在变成怪物的粮食。 “但我不确定,我是说……那里可能变得很糟,我们可以请求军方协助,至少他们有武器,对吧?”显然地狱舰的怪物吓坏了黛拉,她只是一名普通科学人员,实际对战经验根本是零。 “嘿,好啊,”佛莉妲坐在角落伸着懒腰,笑道:“我们去找军方求救,然后让他们把杀伤力最强的狙击枪指着我们脑门,在我们给予正确建议前直接崩了我们脑袋,喔!完美!我怎么没想到呢?” “因为你不够聪明,佛莉妲。”梅布尔顺其自然的接话。 黛拉完全笑不出来,她的提议竟被佛莉妲这么讽刺。 “或许你的话用在一般百姓很正确,但我们,”维诺亚指着工作台上的囚衣,表情严肃,“我们是终生监禁犯,无论现在有没有法律,那些人眼中我们恐怕不比怪物来得有善。”一边是无脑怪物,一边是智慧犯罪,两个放在道德天秤上或许平衡。 维诺亚的话堵得黛拉闭嘴,事实上她真的忘了相处的家伙都是犯人。 “嘿,各位,看到港口!”佛莉妲跳起来搭着窗户,船已经快到岸。 梅布尔操纵拉杆,将马达熄火后藉由海水缓慢地接近停靠港。 维诺亚穿起医师袍,面无表情道:“出发。” 第26章 0010 不需进入市区,她们便能想像情况有多糟糕。 佛莉妲在港口偷了辆六人乘坐休旅车,她的街头经验丰富,只需要一只螺丝起子就能搞定,连窗户都不用破坏。这项技能倒让众人省下不少时间,她们沿着港区绕上架桥,埃瑟丝从窗户只看见灰蒙世界,安静且诡异,彷佛时间静止般,街道上充斥着撞歪的汽车,水泥地偶尔有拖曳的血迹,但却没有尸体,一个也没有。 “请大家往右看,我们即将经过国际贸易大厦,老天,里面的人竟然愿意花五十元买一杯咖啡。”佛莉妲边踩油门,边打转方向盘往右切换,她的解说让坐在副驾驶位的维诺亚有些不耐烦,轻轻敲着玻璃窗瞪视她。 “如果你能闭嘴五分钟,只要五分钟,我会非常感谢你,”她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眼看黑夜笼罩,今晚市中心居然曼起大雾,”等等,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明早再进行计划。”维诺亚皱着眉,她直觉先按兵不动,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好啊,去哪?五星级饭店?还是爱情旅馆?”佛莉妲摇下车窗,有些漫不经心。 “前面路口左转,迎宾饭店,谢谢。”梅布尔出声提议。 佛莉妲耸了耸肩,按照她说的转过路口,但这里堵车严重,她们无法开进去。一行人只好下车步行,埃瑟丝走在队伍中段,沿路经过汽车时忍不住留意车内状况,果然一个人也没有,只在车窗留下干涸的血迹。 “怎么了?埃瑟丝。”走在她身后的英格丽顺着视线望去,疑惑地说道。 英格丽的话引起前方的维诺亚注意,她也回头看着埃瑟丝。 “我只是觉得奇怪,一个人也没有。”她说出心底的顾忌。 如果是地狱舰,至少还有倒卧的尸体,但这么大的市中心,却连个残骸也没,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而众人似乎也有这么疑问,只是没人说出口,现在埃瑟丝挑起话题,大家也只是沉默,没有人知道下秒会发生什么,至于消失的尸体或民众真的无迹可寻。 “我们住同间房,禁止分开行动。”维诺亚站在饭店柜台旁说着。 大家没有异议,高压下集合行动远胜过单独活动。 由于饭店装设电子锁,因此房卡都没有作用,她们在三楼挑了间上锁的房,英格丽干脆给门一枪,整个喇叭锁都掉了下来。除了没电力外,房间设施相当完整,柔软干净的床,整洁的浴室和宽敞的阳台。 埃瑟丝傻愣地站在房间中央,觉得自己肯定在作梦。 “浴室还有水,但是冷的,”梅布尔从浴室走出来,她指着浴缸,”水量不大,最好省着用。”她说要先洗澡,大家也没有意见,佛莉妲根本躺在枕头上就秒睡,一点危机意识也没。 埃瑟丝坐在沙发上,看着漆黑的电视机发呆。 “伊莱,”维诺亚坐在她身边,伸手道:“介意我检查伤口吗?” 埃瑟丝摇了摇头,她让维诺亚检视脚伤,同时她发现原本血肉模糊的小腿,竟然变成犹如挫伤,那深可见骨的创口不知什么原因,竟然长回了肌肉组织,维诺亚皱着眉头,然后冷静地起身看向埃瑟丝。 “你觉得有什么变化吗?”维诺亚压低声音,她不想惊动黛拉。 埃瑟丝垂着眼眸,小声道:“我只觉得很热,伤口很痒,其他的我不知道。” “在被攻击后你真的死了,还是假装倒卧?”她知道这么问很失礼,但维诺亚觉得奇怪,按照她所推测,埃瑟丝应该是已经断气,如果事实如此,那她复活就和怪物一样,但她却保有人性和理智。 埃瑟丝抬眼盯着维诺亚,她的眼神很错愕。 “抱歉,你不需要回答这个问题。”她承认自己鲁莽。 这时梅布尔洗去浑身血污,神清气爽的走出浴室,她擦拭微卷的红棕长发,身上仅穿着饭店提供的浴衣,浑身曲线找不到任何瑕疵,蜜色双腿大方地裸露在空气中,如酒酿的琥珀色眼眸充满慵懒和性感。 埃瑟丝起身,连忙绕过梅布尔走进浴室。 “你们谈了什么?”梅布尔轻松地坐在埃瑟丝刚才的位置,挑着眉问维诺亚。 但对方只是保持沉默。 反锁在浴室里的埃瑟丝脸色惨白,她只要回忆曾经被扔进黑暗里喂食怪物,就吓得想尖叫,那绝对是心灵创伤,并且没有痊愈的一天。她深吸口气,脱去破烂的囚衣在镜子里看见原本溃烂的肩膀竟然好了七、八成,有些细微的伤口甚至已经结痂。 原来她感觉到麻痒,是因为伤口正在愈合,但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深可见骨的伤口在短短半天长出肌肉,普通人甚至需要半年的养伤,但她却不用。 想起黛拉说过的话,她的血液排斥病毒?这会不会和抑制剂有关? 埃瑟丝烦躁地用冷水清洗身体,等她将所有脏污和血迹冲完,彷佛获得重生。镜子里的她终于恢复人样,干净且整洁。她学着梅布尔穿浴衣走出,那时梅布尔已经占据一张床睡着了,而维诺亚则坐在沙发上打盹,黛拉缩在梅布尔身边抱紧棉被打鼾,佛莉妲躺成大字形睡得昏天暗地。 而英格丽…… 阳台的门是开的,英格丽靠着栏杆望着一片漆黑的城市。 埃瑟丝没有理会,她找了个角落用棉被包裹着自己,当闭上眼同时便失去了意识。这是埃瑟丝截至目前睡得最安静的一觉,她甚至累得无法作梦,彷佛整个人坠入柔软棉花沉沉地进入梦乡。 隔天醒来,窗外已撒进朦胧阳光。 “早安,埃瑟丝。”英格丽放大的脸就贴在眼前,洗去血污后,她皮肤光滑细致,就像刚煮熟的水煮蛋吹弹可破,而那双如同洋娃娃般的大眼闪烁温柔水光,铁灰色眼眸有股说不出的神秘感,她微微侧着头,粉色嘴唇勾勒天真微笑,几乎将心坎融化的光芒让埃瑟丝看呆了几秒。 只有几秒。 “早。”连忙将眼神移开,埃瑟丝紧张地抓着棉被转头。 她记忆里存在英格丽手拿电锯以及拿枪射杀的画面,就算她长得再可爱、笑得再温柔,她也是个变态杀人魔。埃瑟丝的回避显然让英格丽很受伤,她噘着嘴盯着对方,委屈模样就像被人抛弃的小狗。 “出发前我们得到一楼找衣服穿。”梅布尔懒洋洋地侧躺在床上,语气还透着刚睡醒的沙哑,浑身散发诱人的魅力,她的态度就像在度假而不是逃命。 “我觉得浴衣挺好,很方便。”刚洗过澡的佛莉妲笑说,她不避讳地伸长右腿,纤细且白皙实在让人羡慕,”而且凉快,或许我该找件底裤,空荡荡还真有点害羞。“那双月牙弯的眼眸盈满笑意,她的说词让在座的人都想送她一拳。 “那就动作快。”维诺亚揉着太阳穴,要大家动身。 迎宾饭店大门虽然被破坏,但进驻商家却保留还算完整的物资,梅布尔挑了几件衣服,闲适地在穿衣镜前更换,埃瑟丝选择打扮中性,至少这身衣物方便活动,英格丽也随意挑了衣裤换上,但她本身就是衣架子,穿什么都适合,至于佛莉妲也换了身得体的服装,而不是饭店浴衣。 “埃瑟丝和梅布尔去打理食物,英格丽和我去找药品,黛拉和佛莉妲先去开车,我们二十分钟大门集合,如果有状况就先回车上,若真的被怪物袭击就马上离开,不需要等候。”维诺亚做好最坏打算,现在平静不表示待会也如此。 几人冷静地分头行动,埃瑟丝跟着梅布尔,这是她经历风坡后第一次心平静和的跟她搭档,记得三年前她们曾经是画家和助手的关系,现在想起来,埃瑟丝已不觉得恐惧了,相较现在的真枪实弹,那时简直小菜一碟。 但不知道梅布尔怎么想。 维诺亚曾经说过她很‘正常’,言下之意其他人都不简单,其中肯定包含梅布尔。 “你的小腿还会痛吗?”梅布尔懒洋洋地回头问着,她挑起的眉头总有番风情。 埃瑟丝摇了摇头,她早上检查时伤口都结痂了。 “是吗?那我们快点收集完回车上吧。”她是指埃瑟丝走太慢。 埃瑟丝会过意,立刻跟上梅布尔,她们在柜台拿了大型购物袋,从第一排开始收刮,这种购买无须付钱的经验倒让埃瑟丝很新鲜,她虽然是医生的女儿,但母亲从来都很节制,更不会买零食给她,因此这样大量采集罐头食品和零食袋的过程,让埃瑟丝郁闷的心情稍微好转。 “拿去。”梅布尔递给她一大袋面包,埃瑟丝老实地接过。 她知道,娇身惯养的梅布尔不可能像家庭主妇大包小包,即使她要购物,身边也总有数个保镳帮忙拎东西,而她现在就是梅布尔的保镳兼女佣。埃瑟丝提着重物跟在后头,她留意到玻璃窗外的景象,停在路边的车被撞得歪七扭八,可想当时场面有多混乱。 “我需要征求意见,伊莱小姐。”梅布尔忽然停在结帐柜台边,一脸苦恼。 埃瑟丝提着大包小包实在费力,她抬头看向对方,只见梅布尔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一个小方盒,她仔细看才发现是――保险套。 “需要为大家准备一盒吗?”梅布尔的笑得优雅。 第27章 0011 “嘿!你们好慢,我差点就自己开车走了。”佛莉妲不耐烦的从照后镜看陆续上车的人,她的笑容逐渐恢复,尤其当梅布尔扔了盒保险套给她后,佛莉妲简直乐歪了。她拍打着方向盘,扭头望向梅布尔,”喔!朋友!你想得真周到,如果在这种时候怀孕就难办了,是吧?”梅布尔但笑不语。 “我们最好走大马路,在第二个交流道下去后转进研究院。”维诺亚摊开市中心地图,在研究院位置画了个圈,”做最坏打算,也许那里会堵车到无法抵达,到时我们必须徒步前进,大家听到了吗?” 车内很安静,但不表示所有人心不在焉。 “黛拉,等到了研究院你有什么想法?”维诺亚收起地图,询问熟悉研究院的人员。 她眼神飘忽,似乎很不甘愿,”你们太鲁莽了,研究院有很多设置难硬闯进去,就算进去也很危险,里面进行非常多高级实验,说不定毒气外泄或其他什么的,我们不能采取更好的方法?例如向别人求救或是放弃?我是说,一定要拿小命当赌注吗?” “嘿,朋友,我能崩了这家伙脑袋吗?她跟我们不同路。”佛莉妲趴在方向盘笑道。 维诺亚无力地叹口气,黛拉还没放弃寻求军方协助,”如果没找到夏洛特・潘,我们会护送你去军方庇护所,以这做为交换,你接受吗?”黛拉是个普通人,她会寻求正当庇护也是理所当然,反之跟着囚犯才是最不正常。 “真的?”她双眼发亮,点头道:“当然,但到了研究院我只在车上等,我会给你们说明位置,行吗?”最多只能这么妥协,她会去,可是只愿意在外面等待,她知道研究院里危机四伏,只有傻瓜才敢贸然进去。 维诺亚看了她半晌,道:“开车。” 开往高架桥的交通还算顺畅,但一上高架桥,就如维诺亚所说,堵车了。 “喔,不会吧……”黛拉见状忍不住哀嚎,她坐在车里不肯下来。 埃瑟丝遮住刺眼阳光,今日不同昨晚一片雾气,而是阳光灿烂。 “只是一小段路,你能不能振作点,”维诺亚实在没心情生气,她只觉得黛拉用尽各种方法在拖延时间,“好吧,可以,”她烦躁地用手指梳理长发,来回踱了几步道:“你不想去,可以,你就留在这,我们走。”维诺亚放弃说服黛拉,那简直就像和任性的孩子谈条件。 埃瑟丝看着黛拉从愉快表情变得忧郁,最后匆匆跳下车。 “抱歉!别丢下我一个人,拜托。”她急急忙忙跟上,狼狈且慌张。 在扭曲世界里,没有人可以独自生活。 一行人从高架桥走到研究院,足足花了三个钟头,当她们抵达大门时,天色已有些昏暗,她们不从正门进去,而是被黛拉领到侧门,据她的说法是比较安全,“这里进去后只管往上,老师的办公室在十六楼,所有报告和样品应该都在那。” “你指的路会不会有问题?”佛莉妲不太相信黛拉。 “如果你不听就算了,这是独立逃生梯,有风险应该也是最小,但你也可以走公用楼梯,说不定有很多‘惊喜’等着你。”黛拉股着脸颊,她虽然不愿意合作,但也想活命去军方庇护所。 维诺亚整顿完装备,示意英格丽帮忙。 砰!―― 子弹打穿锁头,门自动敞开。维诺亚率先进入楼梯间,接着是梅布尔、埃瑟丝、英格丽和殿后的佛莉妲,事实上黛拉很疑惑,为什么是最不具攻击性的维诺亚领头?不过显然维诺亚领队至今还没死过人。 埃瑟丝爬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伤虽然好得差不多,但体力消耗得快,再加上根本没时间好好休养,整个人疲惫不堪。她抬头看楼梯标示,这只到五楼,还有十一层要爬。 “……呼……呼……”埃瑟丝没有发现,她的喘息声早已压过其他人,甚至喘得有些夸张。 “伊莱,你还好吗?”维诺亚停下脚步,回头发现埃瑟丝脸色惨白。 她摇了摇头,往上再踩一阶,但脚步已经虚浮彷佛随时都会倒下。 “你们先走吧,我留下来等她。”梅布尔也喘得很急促,她让维诺亚带队离开。 英格丽皱起眉头,埃瑟丝不走,她也不会走。 “嘿,队长,休息一下吧,我快累死了。”佛莉妲挥了挥手,这些天活动下来早就累坏了,马不停蹄赶路也不是办法。维诺亚深吸口气,她看着从商店拿来的手表,现在是晚上七点。 “五分钟,大家调整一下,”维诺亚说完,来到埃瑟丝身边,“你会晕、想吐吗?”她检查埃瑟丝的眼皮,除了眼白充血外没有其他症状,“再坚持一下,到了十六楼答案就能揭晓。”她耐心地鼓励。 埃瑟丝稍微缓过气,她对维诺亚的体贴感到温暖。 “谢谢你,医生。”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谢,但维诺亚面无表情。 “休息时间结束,大家出发。”她领队继续往上,这一路顺利得令人发毛,没有怪物、没有人、没有血迹,连声音也没有,她们保持高度警戒,却像个傻瓜似的走在楼梯间,到底这世界怎么了,没人知晓。 一到达十六楼,佛莉妲自动踹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悠长走道,地上散落着纸张和笔,没有任何打斗或受伤的痕迹,安静得就像她们闯空门。维诺亚皱着眉头踏上深蓝色地毯,所有脚步声在这都被消音,只剩踩上纸张的O@声。 维诺亚停在一间独立办公室前,上头挂着标示――夏洛特・潘。 她比了个禁声手势,缓缓推开木门,目前为止并没出任何差错,就在维诺亚完全进入办公室后,她忽然被什么东西往前拉,整个人率倒在地,同时门板被重重摔上,埃瑟丝吓了跳,回过神时佛莉妲已经想办法撞门。 “嘿!怎么回事!维诺亚!”她撞了两下竟开不了。 英格丽愣了下,抬起手枪道:“让开!”她朝门板开了两枪,佛莉妲似乎从洞孔看见有人影掠过,她一脚踹开木门,没想到维诺亚已经被挟持,一只美工刀抵在她喉咙处,额头流着血看向她们。 “别动!”挟持她的人一身狼狈,头发乱得就像被炸过,脸颊也被熏黑,衣服和裤子破损不堪,身上更有多处擦伤,“再过来我就杀了她!这很简单,只要从颈动脉划下去她的命就没了!别逼我!”显然对方已经歇斯底里。 “嘿!冷静点,你太激动了,我们不是什么坏人,”佛莉妲举起双手像是投降,“好吧,或许我们是坏人,在大众眼里是,但我们没有恶意,我是说……我们是吗?” “闭嘴!”英格丽忍不住拿枪抵在佛莉妲的脑门。 梅布尔简直哭笑不得,她上前在合理范围停下来,轻声道:“我们只是来搞清楚一些事,潘博士,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请多见谅,如您所见,我们不是什么善良市民,但我能保证,不会对您有任何威胁。” 夏洛特・潘,地狱舰研究实验的负责人,此时紧张得像炸毛的猫。 她被梅布尔的闲适感化,稍微冷静了点。 “你们这么多人,我怎么知道松手后你们会不会杀了我!”她的疑心病很重。 “那您觉得该怎么做?”梅布尔体谅惊吓过度的夏洛特・潘。 她皱着眉,瞪着佛莉妲和英格丽,道:“把她们从窗外扔出去!然后你们也离开!等我杀了这个人一切都好谈!”她简直蛮不讲理,而这席话显然惹怒了梅布尔,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夏洛特・潘。 忽地冲上前,不顾人质安危直接捏住夏洛特的脸颊,另只手飞快地将她的手臂折到背后,维诺亚的脖子被刮了道血痕,夏洛特错愕的放开她。瞬间就像员警制伏街边混混,不到十秒夏洛特就面朝下压在办公桌,毫不拖泥带水。 “我的教养让我应该好好和你谈判,潘博士,”低胸运动衫遮不住梅布尔丰满胸脯,她弯腰时性感的身姿简直像专业模特儿,“但我实在没体力也没精神,所以让我们把事情变得简单一点,好吗?你的配合将是对我们最好的恩惠。” 埃瑟丝吞咽口水,她终于知道梅布尔从前是怎么抓‘素材’了。 “你们到底想怎样!”夏洛特被压在办公桌,脸颊有些变形,但口齿依旧清晰。 维诺亚按压着颈部伤口,虽然出血但不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特别是有关赫诺病毒和地狱舰研究室。”她的话刚出口,夏洛特就不挣扎了,她大约猜到这些人是谁。 梅布尔虽然没有耐心,但她还是和善的将夏洛特‘请’到沙发区,只不过双手被反绑,脚也被胶带贴牢。“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了吗?”维诺亚正对夏洛特坐下,大有谈判的意味,一个医生和科学家的对峙。 夏洛特扫了一圈周围的人,忍不住皱起鼻子,“你想要我说什么?如果我说我也是受害者,你信吗?”她瞪着维诺亚,声音有些哽咽,“怎么搞得像我得罪了全世界?我不过是个科学家,我还能做什么?当街抢劫还是盗取公款?” “你研发了非常不得了的病毒,而那个病毒让全世界的人都死了,潘博士,”梅布尔好心提醒,“这样你明白了吗?被感染的人死而复生,然后去吃更多健康的人,我想你应该给一些解释。” “我没有研发这种东西!这一切都是阴谋!”夏洛特激动地想站起,但她的双腿被胶带缠住,重心不稳往旁侧倒,这没影响她激烈的反驳,“去年底我收到政府秘密邀函,让我负责专案研究,他们给了我一大笔研究资金,可是我等了三个月都没有接到专案研究内容,直到三个月后的十五号,直属政府的军人带了个‘东西’给我,那竟然是个尸体!” 夏洛特气得大吼,她的脸充血胀红,双眼瞪得老大,“该死!我当时真该推掉这诡异的研究!那尸体全身都是红斑,死了大约有一星期,但被冷冻得很好,那时我猜想是赫诺病毒,因为它们的病发症实在太像。” 维诺亚微微额首,她同意夏洛特的说法。 “后来我猜想的没错,它的病原体是赫诺,但却是再次突变的赫诺,”夏洛特皱着眉,朝维诺亚示意自己的姿势,对方将她重新拉正,“谢谢,我是说,赫诺,对,但我当时只单单证实它是赫诺的突变体,而这场瘟疫就开始了,它传播的速度甚至比六年前还快。” “你只负责证实?”维诺亚觉得怪异。 “我说了,我只做到向政府证实它是赫诺突变病毒,之后地狱舰发生的事,还有那莫名其妙的抑制剂,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想政府肯定雇用了一群疯狂家伙在处理这些东西,但却挂着我的名号!该死!”夏洛特恶狠狠地说着,没有证据能说她是清白的。 “你检查过抑制剂了吗?”英格丽双手环胸,她觉得整件事都太吊诡。 “当然!但我的实验进行一半就被迫停止,“夏洛特皱着眉,道:“整栋研究院的人都疯了,就像你们说的,人开始吃人,死掉的又重新站起来,当时是深夜两点,我在地下室进行分析实验,当我看到保全画面上演这种事时,立刻封锁独立逃生梯,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然后我们就来了,”佛莉妲拍手说道,“但你的伤又怎么回事?” 夏洛特似乎没有和怪物正面搏击。 “我在检查电箱时不小心弄的,”夏洛特咬牙切齿,忽然恼怒大吼:“我是科学家!不是水电工!她妈的我怎么知道按下枢纽会弄得爆炸!”她的话让佛莉妲忍不住捧腹大笑。 一个受命政府的高层科学家竟然不如一个水电工。 第28章 0012 “现在怎么办?”梅布尔靠着办公桌,懒洋洋地问。 感觉事情又回到原点,埃瑟丝看着气呼呼的夏洛特,觉得白来了。 “我就直说吧,”维诺亚抹了把脸,疲惫地直视夏洛特,”典狱长玛多曾经对我们的一员施打过抑制剂,并且不人道的将她推给怪物啃食,但她活了下来,并且身体出现超乎常人的改变,所有伤口都在一天之内痊愈,包括肌肉组织彻底恢复。” “什么?”夏洛特闻言,讶异的看着维诺亚,”等等,你说把抑制剂打在健康的人体上?所以被施打的人还活着?还是正常人吗?不,应该不可能,你确定是抑制剂?而不是什么抗生药水之类的?” 维诺亚正经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什么意思?” 夏洛特重重叹了口气,”没错,我的分析实验确实被中断,但不代表前段分析报告没出来,当时我快速查看过了,”她环顾四周的人,像是想找出维诺亚口中说的‘受害者’,”那压根不是什么抑制剂,而是浓缩素,赫诺突变体的超浓缩药剂。” 埃瑟丝浑身颤抖,她握紧的双手几乎要被自己绞断。 如过真如夏洛特所说,那么她肯定就和怪物一样,所以她的血才不会被同化,反而排斥,因为已经是同类了,没必要再感染一次。埃瑟丝觉得头很晕,她几乎站不住脚,这时英格丽快速上前扶住她。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潘博士,抑制剂肯定参杂了什么,因为被施打的人确实好端端的活着,而且距离被施打时间已经超过四十八小时,如果有什么并发症,肯定已经发酵了。”维诺亚知道埃瑟丝很紧张,她试图让夏洛特抱持怀疑或不确定。 “还能参杂什么?别傻了,提高病毒浓缩液后还有什么能显现效果?赫诺之所以发病快速就是因为它破坏免疫力的攻击力很高,几乎能在短时间内让人体衰竭甚至死亡,”夏洛特冷笑,”抑制它?治疗它?好吧,六年前的赫诺或许有解,但现今的赫诺,没救了。” “走吧。”维诺亚扭了扭脖子,起身说道,”把她们还给军方。” 夏洛特被佛莉妲拎起,粗鲁的扯掉脚踝的胶带,”感谢我们吧,很快你就会回归正派大本营。”她推了下夏洛特的肩膀,让她配合活动。 梅布尔看维诺亚没有动作,领头先下楼,接着佛莉妲和夏洛特也跟上。 “没事的,伊莱,”维诺亚靠近埃瑟丝,轻声道:“至今你都保有理智,我想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潘博士分析的是提早寄送的样品,也可能被政府掉包也说不定,我想应该找黛拉拿回那瓶药剂分析才准确。” 埃瑟丝低头不语,她无法克制自己悲观的想法。“别怕,埃瑟丝,你不会有事的。”英格丽在她身边安慰着。 维诺亚深吸口气,转身跟下楼,埃瑟丝也勉强打起精神跟上。 最慢离开的一行人很快就追上队伍会合,维诺亚皱着眉看步伐缓慢的几人,正想说话,就听见鼓噪声,那是隔着墙壁和门板传来的嘶吼。 “是‘它’们!”夏洛特紧张的说着,下秒被佛莉妲捂住嘴。 所有人镇定地互看,由梅布尔小心翼翼领头往下,埃瑟丝下意识抓紧维诺亚的衣角,但她的手却被对方牵住,埃瑟丝惊讶抬头,维诺亚只朝她比了个噤声动作。一行人速度不快,但下楼过程顺利,她们确实听见怪物嘶吼,但因为没有‘食物’而陷入休眠。 梅布尔一出研究所,立刻停下脚步,被紧追在后的夏洛特撞个踉跄。 “事情难办了。”她喃喃自语。 眼前原本空旷的停车场,忽然出现众多怪物,‘它’们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但至少‘它’们目前的移动速度很慢。埃瑟丝见状,忍不住低声哽咽,噩梦再度来袭,而她们没有任何对策。 “嘿,我们要在这里等军方吗?”佛莉妲歪着嘴小声道。 英格丽蹙着眉将枪口对准她,以唇语道:闭嘴! 维诺亚眼皮直颤,她来到夏洛特身边,“博士,你知道哪里可以躲藏吗?” 夏洛特肯定吓傻了,她愣了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我们只要别奔跑,别惊动‘它’们,暂时都没有危险,所以,请给我们答案。”维诺亚压低声音,她不想把自己弄得太狼狈,只要一个暂时栖身的地方,她们就有时间想办法逃走,毕竟人类是求生欲很高的生物。 夏洛特回过神,下巴往左侧巷子抬了抬,“回收室。” 维诺亚点头,示意大家放轻脚步并快速地往巷子靠近。 埃瑟丝刚走两步,忽然想起――黛拉呢? “等等我!”果不其然,被遗忘的黛拉从一辆废弃的卡车后直奔而来,她笨拙的动作和喊话让靠近她的怪物瞬间苏醒,只见‘它’们发出尖锐嘶吼,全都朝着黛拉过去,有的走得慢的不断教唆更多怪物前来,跑得快些的全追赶生还者。 “救命!”黛拉吓得泪流满面,她在快艇上确实看过怪物,但没看过这么多! 维诺亚挥着手臂道:“快去避难!”她让梅布尔几人先去躲,自己则站在原地接应黛拉。她看着黛拉身上背了不少家当,气得简直想揍她一顿,那些东西她不知哪里搜刮来,沉甸甸的跑得慢。 “快点!”维诺亚闪过一个冲上前的怪物,有惊无险。 黛拉使劲全身的力气飞奔,好不容易追上维诺亚,她被对方扯着手臂往巷子方向跑。 “这里!在这边!”佛莉妲拍打铁板,回收室的门被封死,她们在窗边留了个小窗,“手给我!快点!”她探出半身准备协助,维诺亚立刻把黛拉给顶上去。 “该死!你背什么东西啊!赶快扔掉!”回收室的窗户有限,黛拉的背包完全卡住动弹不得,“这里面都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扔掉!你用力点!我一定能挤进去!”黛拉狠下心吼着,她已经被吓坏了。 维诺亚看黛拉被卡在窗户,实在急了,“快点!”她忍不住怒吼。 怪物已经冲进巷子,维诺亚只能操起扫把抗敌,她闪过一个,但另一个又冲上来,同时还得对付背后的敌人,她一个读书分子也够尽力了,拖延不到一分钟,维诺亚已经气喘吁吁。 “快啊!差一点!”黛拉的手掌被窗户边缘挫出血,但她就是不肯扔掉背包。 佛莉妲心急也管不了这么多,她骂了一声,英格丽见两人拖拖拉拉,上前拽着黛拉的另只手合力将她拉下来。 “维诺亚!”佛莉妲跳回铁箱上喊着,探出身子道:“手给我!” 好不容易黛拉被拽进去,维诺亚咬牙将靠近自己的怪物踹开,使劲蹬上回收箱上再拉住佛莉妲的手。她的力气很大,维诺亚踢着墙板很快就探进窗内,但忽然脚踝一疼,她吃痛的大喊:“我被咬了!”她想自行挣脱,但有更多怪物扯住她的腿。 英格丽脸色一沉,跳到窗边朝底下开枪,佛莉妲趁这时将维诺亚扯进回收室。 “先止血!”维诺亚疼得快昏厥,但她仍保持一丝理智。 梅布尔从简便行囊掏出止血绷带和消毒水,“忍着。”她扯开维诺亚的左裤款,脚踝几乎被撕下层皮,肌肉组织也被啃得血肉模糊,梅布尔眉头都没皱一下,她咬开消毒水先简单冲洗伤口,然后快速地缠绕止血绷带。 过程里维诺亚没吭一声,但她的下唇被咬出血。 “深呼吸,约克医生,你不能憋气。”梅布尔坐在她身边提醒,过于疼痛会让人下意识憋气,但这只会让大脑陷入昏迷。维诺亚隐约听见梅布尔的话,开始本能地换气。 “你到底背了什么!”佛莉妲见状,觉得黛拉这次太过分。 被大吼大叫的黛拉险些崩溃,她抱紧背包缩在角落不回应。 夏洛特也惊魂未定,她只从保全画面看过怪物,刚才是亲身经历。 “约克医生,”埃瑟丝来到维诺亚身边,她的眼眶红润,觉得维诺亚这次牺牲太大,“你会没事的,就像你鼓励我那样,你也一定会没事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这么多危机里,维诺亚・约克的贡献有目共睹。 英格丽垂着眼眸看着维诺亚,她将手枪搁在地上,“子弹没了。”弹药库存本就少之又少,刚才那几枪对付完怪物刚好用尽。梅布尔微微点头,她没有什么反应,只想要暂时安静一下。 “约克医生!约克医生你怎么了!”埃瑟丝本来握紧维诺亚的手,但她忽然剧烈抽蓄,甚至口吐白沫,埃瑟丝想抽回手,但她力道大得简直要捏碎骨头。 众人将注意力放回维诺亚身上,透过备用手电筒照明,大家都清楚看见维诺亚皮肤上出现红色斑点,那是典型的赫诺并发症,“她被感染了!”夏洛特惊声尖叫,如果按照她们推论,等维诺亚一死她就会变成怪物。 “抑制剂……”佛莉妲忽然想起什么,她跳起来道:“快打抑制剂!说不定维诺亚还有救!”她飞快地冲向瑟缩在角落的黛拉,“把抑制剂给我!你没看到维诺亚快死了吗!”但黛拉却紧紧护着背包,佛莉妲只好硬抢。 拉扯间,背包一角被撕扯,里头装的东西全都撒了满地,竟然是自动贩卖机的各种零食,佛莉妲没时间揍她,拿起抑制剂和针筒到维诺亚身边,有模有样的凭着记忆装填药水,然后随便在手臂一戳,把药剂全施打进去。 “嘎!――”霎那维诺亚仰头嘶吼,她的声音和外面的怪物一样。 埃瑟丝捂嘴大哭,英格丽戒备地站在一旁,梅布尔惊恐地看着维诺亚,佛莉妲抽出针筒后快速后退。几秒钟过去,原本抽蓄的维诺亚已经安静下来,她瘫软的躺在地上,没有丝毫动静,连呼吸都停止了。 大伙见状都保持沉默,没人会说维诺亚‘死’了。 第29章 0013 埃瑟丝睡了很长一觉,当她醒来发现自己睡过头三个小时。 “你怎么不叫醒我?”她来到英格丽身后,有些埋怨的说着。 英格丽看起来非常疲惫,但她面对埃瑟丝时总是微笑,”你需要休息,埃瑟丝。” 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淡道:“换我了,你去休息吧。” 看着英格丽缓缓挪到角落,埃瑟丝替换她的位子坐下,想起不久前发生的‘意外’,埃瑟丝心有余悸。维诺亚被怪物咬伤,甚至发病还终止心跳,即使打了抑制剂,依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埃瑟丝不知道该说是幸还是不幸。 总之她们讨论的结果,就是轮流看守维诺亚,如果她以正常人模样醒来就继续上路,如果维诺亚变成怪物,那就砍下她的头,然后继续上路。形式是无情的,她们只能铭记维诺亚曾经付出的贡献,除此之外就是等待,给维诺亚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她们待了多久?埃瑟丝不太记得了,现在回想,也须有一天?或一天半? 维诺亚保持同个姿势躺在地上,她的胸口没有呼吸起伏,但皮肤上的红斑却消失了,她回想自己的遭遇,当被注射后撕咬,那状态不知该说是死还是没死,她虽然断气,可意识还很清楚,且事实证明,她以某种形式活过来。 但维诺亚不同,她是变成怪物后才注射,一切变成未知数。 “我……很抱歉……”夏洛特忽然来到埃瑟丝身后,她的道歉让对方错愕,“我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对于这次事件,”她思考了几分钟,在埃瑟丝身边蹲下,”维诺亚・约克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虽然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我会替她祈祷。” 夏洛特的话让埃瑟丝愣了愣,祈祷?多么陌生的词,埃瑟丝甚至忘了自己曾经也会在餐前和睡前祈祷,但此时她却觉得讽刺,难道没有人觉得这里是地狱吗?至少埃瑟丝认为活在地狱向上天祈祷平安,是一件非常可笑的行为。 埃瑟丝没有回应,她只是盯着维诺亚。 夏洛特对她们而言就是黛拉一伙,因此埃瑟丝不抱任何好感。 “嘿,你最好别烦我的朋友,”佛莉妲撑着脑袋看来,眼神有些敌意,“你怎么不去照顾你的学生?她快被零食给撑死了。”角落边,黛拉敞开背包,所有零食和糖果袋散落整地,她几乎醒着就吃,吃饱就睡,睡醒了再吃,跟强迫正似的。 夏洛特皱起眉,无奈的去照顾崩溃的黛拉。 埃瑟丝有些沮丧,她希望能为维诺亚做些更有用的事,而非只是看着她。 就在埃瑟丝思考时,维诺亚忽然有了动静,那彷佛要用氧气撑开整个肺部,发狂的吸气,最后控制不了咳嗽。所有人被抽气声惊醒,连忙围着维诺亚关心,没想到她真的复活,而且就像大病初愈的患者,除了虚弱外没有其他症状。 “约克医生!”埃瑟丝激动得落泪,她上前搂住对方脖子,没想到她真的活过来。 维诺亚显然头晕脑胀,她无力地环顾四周,这时连佛莉妲都冲上去给她一个拥抱。 “……等……”她喘几口气,好不容易发声。 梅布尔上前拉开埃瑟丝和佛莉妲,“两位,让约克医生喘口气,她快被你们勒死了。”英格丽上前牵住埃瑟丝的手,她虽然不喜欢看埃瑟丝和别人亲近,但维诺亚确实很有领导风范,她的重生的确让人欣慰。 维诺亚休息了几个钟头,总算缓过气,她喝了瓶水,虚弱地靠着墙。 “你觉得怎么样?”夏洛特好奇的看着维诺亚,就像在看新品种生物。 梅布尔检查她的伤,脚踝的创口并没像埃瑟丝那样自行修复,依旧血肉模糊。 “我只能说好多了,其他的不知道怎么形容,”诺亚依着墙面,眼神有些无力,“我确实死了。”她看向埃瑟丝,她曾经问过对方是真死还是假装,现在她明白那种状态是演不来的。 “所以你死而复生?”夏洛特疑惑地盯着维诺亚,“心脏和呼吸停止或许还有救,但脑死就救不活了,你都停止呼吸这么久,不可能像正常人活过来,不对,你被咬伤了,是病毒让你细胞活跃?还是抑制剂跟病毒融合后造成的假死?” “嘿,你才有科学头脑,这种问题你该自己解决,别问我们好吗?”佛莉妲耸了耸肩,指向角落的黛拉,“或者你可以过去和她讨论?我想黛拉应该会想和维诺亚说些什么,例如:对不起,或是我不该塞那么多零食在背包,之类的。” ”我很抱歉黛拉做了这么不明智的事,但她也是被逼疯了,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做出不正常举动。“夏洛特忍不住替黛拉说话,她只是个研究院助理,被追杀时神经错乱,做了些极度执着的事,但那也是因为压力造成,没必要不断指责。 ”喔,对,我忘了你们都是‘正常人’。“佛莉妲笑弯了眼眸,嘴角露出两颗虎牙。 维诺亚见两人争执,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睡了多久?”她虚弱地问着。 梅布尔抬头看向漆黑窗外,“我想有两天,当初携带的食物已经见底,你手上的水瓶是最后的,如果可以,我们最慢明天下午必须离开,入夜后更难对付那些怪物。” “如果是我,会称那些怪物为‘丧尸’,”夏洛特待在黛拉身边,空间就这么点大,无论谁说什么,都会被听见,“前几个月我曾在一篇研发概念论文中看见这个名词,他们称因病毒产生暂时性活动力的尸体为‘丧尸’,我不确定当时政府就操刀这项技术,但显然有人已经着手研究了。” “丧尸?嘿,我喜欢。”佛莉妲笑道。 “所以有人能解释一下,那些‘丧尸’莫名其妙消失,又莫名其妙出现是什么原因吗?”梅布尔深深吸了口气,翘着腿坐在铁箱上,“从港口到饭店,再从饭店到交流道,甚至进入研究院前,那些丧尸都消失了,为什么?它们有特定的活动时间?” “就在你们进入研究院……”沉默的黛拉终于说话,她止不住颤抖,声音非常沙哑,“我在外面等你们,可是你们去了很久……所以我想在附近储备些食物,当我走到对街的超商,那些丧尸突然在街上走动,我看着它们从巷子里走出来,动作很慢,可是数量很多……实在太多了……” “这也许是种进化,”维诺亚垂着头,淡道:“第一次爆炸,丧尸活动力只有几分钟,但第二次爆炸,它们的速度和生存力明显提高,现在的丧尸,恐怕在对感光进化,”她微微指着天花板,“地狱舰是个密室,除了电灯没有任何光源,所以市中心的赫诺病毒为了生存,会加快适应,让那些丧尸也能在太阳底下活动。” “因此我们得趁天一亮就行动。”梅布尔做结论。 埃瑟丝紧张的点头,她觉得维诺亚的推测不会有错。 “然后送我们去军方吗?你答应过我的!”黛拉激动地双手握拳,眼眶赤红。 她的忍耐已经到极限。 “我会送你们去军方,我保证。”维诺亚脸色苍白,但她的话很有效力。 埃瑟丝看向黛拉,那紧张且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像之前的她,现在埃瑟丝很感谢维诺亚没有在那个时候放弃自己,因为在埃瑟丝眼中,黛拉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大伙都累了,她们没有多少时间休息,所以就集中在门边小歇,当清晨阳光洒进小窗后,梅布尔代替维诺亚领队。 “门一开就用跑的,记得别太大声。”梅布尔提醒完,才向佛莉妲示意。 她猛地撬开闸锁,刺耳铁磨声就像战前号角,所有人绷紧神经跟在梅布尔身后奔跑,她们的目的是先上高架桥,然后找辆车离开市中心。街上情况并不乐见,就如维诺亚所说,部分丧尸已经能适应强烈阳光,它们没有躲在暗巷,而是在马路上游荡。 失去视觉和嗅觉,它们的听觉和尤其敏锐,只要一点声响都能引起丧尸的追赶。 更不用提一行人浩浩荡荡在马路狂奔,几个较近的丧尸立刻追赶在后头。 梅布尔往后探头,除了加快速度外没有任何选择,“这边!”她指向右街,撞满汽车的障碍可以稍微减缓丧尸的速度,毕竟它们没有活人灵巧。维诺亚脚踝受伤,她的速度本来就很勉强,埃瑟丝不时往后看,希望能照应她。 英格丽见埃瑟丝频频回头,忽然停下脚步直接把维诺亚扛在背上,“放我下来!”维诺亚吓了跳,这样只会让拖累对方,“就这段路!”她堵了一句,连忙跟上队伍,埃瑟丝见了也愣了下,但她知道英格丽多半是为了自己而不是维诺亚,这让她感到歉疚。 “嘎!――”被汽车挡住的丧尸仰头嘶吼,这模样就像呼叫同类。 梅布尔心跳漏了一拍,瞬间有十来个丧尸从街道两旁的店家窜出来,“各自行动!小心点!”她无法预期这些丧尸会怎么攻击,只好暂时分散队伍。所有人顿时像打散的沙,各走各的,埃瑟丝被冲过来的丧尸吓了跳,脚跟一转往反方向跑。 开肠剖肚的丧尸妇人张大血口,溃烂皮肤溢着黑血,浑身恶臭让人嗅觉麻痹,即使双腿被啃食不全,也不影响她行动力,像头野狮般往埃瑟丝扑去。砰!的一声,丧尸撞上车前盖,埃瑟丝飞快地绕到车尾,但身后却有更多追来。 她当下别无选择,直接拉开车门躲进去。 咚!咚!咚!―― 没有思考能力的丧尸不会开车门,但聚集了三只在敲打玻璃,不用多久也会碎裂。埃瑟丝呼吸急促,她试图冷静,可当丧尸敲裂玻璃窗时,她根本想嚎啕大哭,泪水不自觉汇聚眼角,她环顾车内,希望能找些有用的武器。 “可恶!”埃瑟丝气得拍打方向盘,她竟然把自己逼进死路。 丧尸猛烈敲打车窗,玻璃满是血污,她甚至看不到外面景象,埃瑟丝在车底摸索,忽然抓到一根棒状物,她心下一喜,抓出来低头看――手摇铃? 第30章 0014 砰!―― 车窗被击碎一角,漆黑且溃烂的手臂直直伸进来。埃瑟丝从驾驶座移到后座,猛地将车门推开,趁丧尸还没有站稳前先把它踹倒。顿时她重心往后仰,连衣帽又被身后的丧尸给扯住,顿时埃瑟丝又痛骂自己偏偏选这种衣服! “啊!”她使劲地往前,不管手里拿什么就往丧尸砸,铜制的手摇铃‘锵’的声刺入丧尸发烂的手臂,埃瑟丝一个恶心往前摔倒,狼狈地起身狂奔。此时街上只剩她一个人,顿时失去方向感,再加上丧尸不断涌现,她根本没有时间犹豫,拔腿往住宅楼梯爬上去。 翻窗跳进楼梯间,埃瑟丝觉得自己做了二十五年来的各种突破,杀人、偷车、和不断闯空门。她努力吞咽口水平稳呼吸,半分钟后她提起精神,窄小楼梯间只有左右两户,俨然是栋非常老旧的公寓。 埃瑟丝往楼梯口探出头,楼上和楼下都没有丧尸的声音,她又转向窗外,街上满满都是行尸走肉的怪物。总之她现在不能出不,因此只得往楼上走,最高也不过六层,埃瑟丝试图撞开门板,像佛莉妲那样用肩膀撞击,可是她尝试三次后觉得骨头要散架了,埃瑟丝累得喘弯腰喘气,忽然间她看见门板猫眼有东西闪过。 埃瑟丝抿着双唇,迟疑了一下反用敲门的方式。 “有人在里面吗?”她问了句,如果是丧尸就不会开门,但同时她看见猫眼又闪过道光影,“请问有人在里面吗?我是逃难者,如果可以能让我进去吗?拜托!请救救我!”埃瑟丝放大声量,同时又紧张地往楼梯间看,她怕丧尸追来。 三分钟过去,埃瑟丝以为没望了,忽然门板微微开启,“你身上有武器吗?” “没有,你可以检查。”埃瑟丝摇了摇头,朝门摊开脏兮兮的双手。 “那你有食物吗?”那人又问道。 埃瑟丝一愣,知道这种情况下食物短缺,如果要以此做为交换,她确实没有。 “我身上什么也没有,但如果有需要帮忙,我多少能效力。”埃瑟丝急着证明。 门又关了起来,埃瑟丝绝望的看着猫眼,但下秒门被敞开。 “快进来。”来人紧张地往楼梯口看,埃瑟丝立刻闪身进房。 没有电力后,整个房间都很漆黑,住户点了一根蜡烛在玄关,已经快烧尽了。 “谢谢,真的很感谢。”埃瑟丝捂着胸口,稍微能松口气。幽暗室内,她看见对方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一头短发有些凌乱,但至少衣服和身体是整洁的,她将碎发勾到耳后,向前指示,“客厅在那。” “好,谢谢。”埃瑟丝镇定下来,随着女人来到客厅。小坪数的空间打理得井然有序,温暖色系的家具营造出家的感觉,一台小型电视,一组沙发,地上铺着绒毛地毯,墙上挂着家人照片,无比温馨且舒适。 “你从哪里过来的?”女人紧张地坐在沙发上,握者双手看向埃瑟丝。 “港口。”她简单带过,然后挑了张独立藤椅坐下。 “这样啊……”女人表情难掩失落,她咬着下唇,道:“那么你有关于南区的消息吗?工业园区或是商业大楼那?”她急切地看着埃瑟丝,眼角泛红,像是几日几夜没阖眼,极度疲惫。 埃瑟丝见状,摇了摇头,”我从港口来到市中心,沿路没见过任何人,或听见任何消息。“眼前的女人是埃瑟丝目前为止见过唯一的外人,而且是个普通市民。 女人听完忽然掩面大哭,她激动得抽气,埃瑟丝当下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陪伴。 十几分钟后,女人稍微和缓的情绪,但眼泪仍然没停,”抱歉,我已经等太久了,每天看着怪物在马路上,却没看到他回来,我真的太害怕,所以……“说完她又开始哽咽。 埃瑟丝往电视柜看去,那是家庭出游的照片,想必女人在等的应该是丈夫。 “我很抱歉。”埃瑟丝垂下眼眸,在这种环境下要生存实在太难。 “安妮塔?”卧房走道传来声音,埃瑟丝看见一名小男孩从幽暗中走出。 他个子矮小,身材不像吃太多速食点心而肥胖的电视儿童,年纪看来只有十岁左右,头上反戴了顶黄色棒球帽,身上穿着百货公司常见的花车卡通短衣,一件牛仔裤反覆洗多了有些泛白,整体看来是个散发独力气息的叛逆小子。 男孩一看见埃瑟丝,忽然像被打到般,猛地冲进厨房,几秒后拿着水果刀冲出来。 “你是谁!滚出去!滚!”男孩激动得尖叫,他的恐惧全写在脸上。 埃瑟丝举起双手像是投降,她也错愕地立刻站起,“我、我叫埃瑟丝,是这名女士让我进来的,我很抱歉,但我没有任何恶意,真的,我保证。”她放轻语调,试图缓解气氛,那把水果刀可不是闹着玩。 “班尼你冷静一点,”女人慌张站起,挡在埃瑟丝身前,“是我放她进来的,我以为她知道南区的消息,你知道,只要有任何一丝渺茫机会,我都不愿意放过。” “你疯了!随便让陌生人进来?你干脆让外面的怪物进来算了!也许它们会告诉你南区的老爸死在哪,或跟着哪群怪物一起开派对!”班尼完全失去理智,他稚嫩的手握紧水果刀浑身颤抖,话说到最后都变成尖叫。 “不!”女士听完崩溃痛哭,她倒卧在沙发上浑身瘫软。 埃瑟丝瞄了眼女士,又看着男孩拿刀对准自己,当下两难。 “看什么看!滚!滚出我的家!”男孩挥舞着水果刀,忽然一个不慎将自己手掌割伤,他疼得倒抽口气松开刀柄,埃瑟丝立即上前将武器踢远,按着男孩剧烈挣扎的肩膀试图压制他,拉扯间两人撞坏茶几又翻倒不少木雕装饰品,最后埃瑟丝勉强骑在男孩的腰上,压着他双手。 “冷静点!”她忍不住大吼,看着男孩倔强的脸,埃瑟丝皱起眉,“你的冲动只会让自己和家人受伤!我从外面进来,知道现在的情况很严重,无论如何你还有家人陪伴!所以请冷静点,好吗?” 男孩恶狠狠地瞪着埃瑟丝,猛地翻身将挣脱开来,“不用你说教!从外面进来?你怎么不滚回外面!赖在这里做什么!可恶!难道这只是恶作剧?待会有工作人员指着镜头说,嘿!你被耍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搞不清楚状况吗!” 埃瑟丝不断告诫自己深呼吸,这就是平凡人遇上丧尸的反应,她知道不该生气。 但不代表她没脾气,埃瑟丝操起水果刀,自己缩在角落不再吭声,兴许是看见她拿武器,男孩也不再挑衅,他回到房里重重摔上门,埃瑟丝听见反锁的声音。 真是糟糕的会面…… 睡了一觉,埃瑟丝醒来觉得好多了。她看见女士掀开窗帘一角,正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她大约知道女士的丈夫出了什么事,而且她相信女士自己心理也明白,丈夫八成罹难了。 “喔,你醒了。”女士听见埃瑟丝轻咳,回神将窗帘拉好,“我很抱歉昨天班尼对你的无理,他或许是……太害怕了,事实上我们都吓坏了,明明那天早上还好好的,傍晚却什么都不对劲。” “能说得再详细一点吗?”埃瑟丝从角落坐回沙发。 “我想是一星期前?今天是几号?喔,十二号,对,是一星期前发生的,那天早上我和平时一样送乔去上班,然后我去了趟超市,回来已经中午了,那天班尼耍赖不肯上学,我喊他去,他就是不听,整天锁在房里听吵闹的音乐,他说叫什么?好像是摇滚?”女士眼神有些涣散,她努力平复情绪,“傍晚我在准备晚餐,那时候电视开着,但谈话节目忽然被紧急新闻插播,我只听见吵杂的声音,似乎叫民众待在家里,当时我没怎么注意,只想说可能是恶作剧之类的,后来我们等不到乔,手机也播不通。” 埃瑟丝抽了几张面纸递给女士,她又开始哽咽,“然后到处都是救护车和消防车的鸣笛,我们社区发生了很多车祸,我看见有人求救,可是却有人冲过来咬他,我的天,到底怎么回事?” 埃瑟丝抿着双唇,她现在说什么都不对。 “我们待在家里不敢出去,街上都是那些怪物,我看着其中几户邻居开车离开,但是我们必须等乔的消息,后来社区变得很安静,有一渡我以为没事,当准备跨出公寓时,有个女人从巷子里跑出来,她的脸颊都被撕碎了!她差点就咬到我!幸好班尼将我拉回去,然后我们就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一直到现在。” “我没办法给你南区的消息,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些丧尸只会多不会少。” 埃瑟丝非常严肃地看着女士,她的话很沉重,但这是事实。 世界末日才刚开始。 第31章 0015 冰箱里的食物所剩无几。 没有电力,冷冻系统毫无功效,所有肉类和乳制品全都酸臭,能够吃的只剩罐头和面包,但一星期下来早已见底。女士现在只能靠喝水,偶尔吃几口吐司度日,这样不是办法,别说等待救援,就连军方消息和警察都没看见。 “你有什么打算?”埃瑟丝握着玻璃杯,里头的开水有些沉淀物。 女士缩在沙发上,没什么力气,她摇了摇头。 埃瑟丝起身看向窗外,丧尸明显减少,但她知道一上街,那些躲在商店的怪物就会冲出来,就像那天景象,源源不断的攻击她们。埃瑟丝垂下眼,她已经走散一天一夜了,不知道维诺亚她们是否安全,而现在又在哪? “我觉得应该离开这里,”埃瑟丝坦言,“你们食物不多,就算不出去也会饿死,”她来到女士面前,道:“我的伙伴本来要前往军方避难,但路上我们分散了,如果可以,我会去寻找她们,虽然不知道在哪。” 女士看着她,有些迟疑,“外面这么多……怪物,我们什么都不会,连自保都有问题,出去肯定会死。”她想到窗外的丧尸就浑身发抖,更别提正面迎击,说到底她只个家庭主妇,有生以来连个老鼠也没杀过。 埃瑟丝点头,“或许我们可以从楼顶?”她想起旧社区大楼都是相连建造的,“如果从楼顶离开这条街,说不定从高处能看见些什么,也许像避难营之类的?”她的话让原本病恹恹的女士有了些精神。 “是啊,我们大楼相连的,”她微微撑起身子,“你说得对,呃……伊莱,我们就从屋顶逃走,好,我现在就去准备行李!”女士起身冲回房内,一阵翻箱倒柜的巨响传来。 埃瑟丝走进厨房拿了几把刀,用毛巾和报纸小心包裹。 “你们在做什么?”自我隔离后,班尼第一次推开房门,她看着拎着行李的女士,和拿着包裹的埃瑟丝,一脸讶异,“你们要出去?你们疯了!外面都是怪物!你们想被咬死吗?变成它们的食物?” “班尼,我们大楼都是相连的,只要到顶楼去就能离开这区,说不定还能找到难民营,”女士企图说服男孩,“你瞧,我们只剩下吐司,而且就快就吃完了,如果不走我们都会饿死。” “我宁可饿死也不要被咬死!”男孩说完准备甩门,却被女士挡住。 “班尼!你不能再等了,乔他不会回来了!我们必须离开!我们得活下去!”她忍不住痛哭,希望男孩和她们离开,但话刚说完,男孩立刻咬紧下唇,用力推开女士,“住嘴!我就知道你根本不爱爸爸!你嫁给他只是为了钱!你知道他死了,肯定乐疯了!你这种女人没资格当我的母亲!永远都不可能是我的母亲!” 埃瑟丝扶起女士,在男孩锁门前将门撞开,“她如果不关心你,就不会说服你!” “不用你多管闲事!”男孩气得将埃瑟丝推开,忽然客厅传来强烈撞门声。 三人同时愣住,埃瑟丝最先回神,小心翼翼的来到大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丧尸,有三个丧尸在门外…… 她看见对面邻居的门敞开,有个男人拿着手枪倒卧在门口,显然是要关门前被咬住脖子而死,但他引上来的丧尸不但没离开,在听见房内争吵后转移注意力,猛烈撞击门扉。 埃瑟丝想不到怎么解释情况,就看见被咬死的男人缓慢地爬起,那诡异角度和血流满地的模样,让埃瑟丝重新燃起恐惧,现在门外有四个丧尸,并且单薄的门板很可能撑不了多久。 “快走,外面有四个。”埃瑟丝深吸口气,回头向两人说明。 女士听了几乎要昏厥,她甚至不敢接近玄关一步。嘴硬的男孩大难临头也不敢贫嘴,他不过刚满十岁,面对这种残酷肯定会手足无措。埃瑟丝背负两条人命,现在她必须想办法救所有人逃脱,她拉开阳台门,仔细看着上头。 “我们从这里上去,”埃瑟丝眯着眼,发现阳台旁有个攀爬阶梯,看起来像防灾设备,她伸手用力拽两下,相当坚固,“等我指示。”她小心地越过栏杆,抓紧铁楼梯缓缓往上,六楼虽不算太高,但起风时依然危险,她加快脚步,很快地翻上顶楼,埃瑟丝迅速将顶楼铁门拴上,然后趴在围墙边朝下喊,“安全了!快上来!” 男孩仰着头听见埃瑟丝示意,连忙抓起背包,”快来!”他灵巧的跃过栏杆,朝女士吼,“快点!”他爬了两阶,发现女士恐惧地看着阳台下,有几个丧尸在公寓大门边徘徊,“别看了!快上来!” “但是……我……”她脸色惨白,似乎惧高。 “快啊!那个破门撑不了多久!你想被咬死吗!”男孩刚说完,就听见大门被撞开,同时女士尖叫着往后看。男孩心脏一跳连忙往下爬,他企图抓住女士的手臂时丧尸张嘴冲了过来,一口扎实的咬住女士肩膀。 “啊!”霎时鲜血喷溅窗帘,女士痛苦的哀嚎,男孩瞪大双眼,拿起背包砸向丧尸。 “手给我!”趁丧尸松口,男孩朝女士伸长手臂,女士惊恐地扯住他的手腕,单脚已经跨出阳台栏杆,但肩膀的血却不断涌出。 “嘎!――”丧尸嘶吼一声,又来了两个,女士吓得手忙脚乱,不顾自己悬在半空中,发了疯往丧尸踹,霎时她的脚踝被拖住,两个丧尸争先恐后撕咬,女士口吐鲜血,最后仰头盯着男孩,被丧尸拖回房内。 “安妮塔!”男孩惊声尖叫,但回应她的是丧尸的嘶吼和咀嚼声。 “快上来!”埃瑟丝趴在水泥墙往下大喊,半晌,男孩狼狈地躺在地上。 他单手遮着双眼放声痛哭,埃瑟丝知道女士已经被丧尸咬死,除了默哀无能为力。 埃瑟丝不催促男孩,她们在顶楼待到深夜,直到所有声音消失。期间埃瑟丝小睡了一觉,当她醒来男孩已经稳定情绪,靠着水泥墙发呆。 “你要喝点水吗?”埃瑟丝将水瓶递上,却被男孩狠狠甩开。 “滚开!”水洒了满地,埃瑟丝也没生气,毕竟男孩刚失去亲人。 她捡起水,在顶楼绕了圈,路上聚集比白天更多的丧尸,显然有部分还没适应阳光,晚上行动反而增加危险,“我们朝大楼往前。”她指着一排望去的顶楼,每栋相连,只需要跨过围墙。 埃瑟丝领头走了两步,回头男孩没有跟上,她再往前十步,还是没有跟上,等她越过围墙,男孩依旧颓废的坐在地上。就是反抗期孩子,埃瑟丝无奈叹了口气,不理会继续走,等她越过第二个围墙,对方总算有了动作,但她们保持两栋楼的距离,实在有些远。 埃瑟丝将注意力放在开路上,行进速度不快,但她做足防备工作,等站在最后栋大楼眺望附近景观,漆黑城市少了灯光,仅有朦胧月光照明,很快她发现距离大楼约百尺外,朝北有区灯火,虽然不旺盛,但明显有人扎营。 “我们可以朝那边前进。”埃瑟丝回头和男孩说着。 对方哭红双眼,恶狠狠瞪着埃瑟丝,彷佛她刚才杀了男孩的亲人。 “我们最好等白天再下楼。”埃瑟丝躲开对方视线,缩在墙角避风。 “都是你……”男孩浑身剧烈颤抖,他一步步朝向埃瑟丝,嘴里喃喃道:“都是你……是你害了安妮塔……如果我们待在房内,她就不会死……如果你不教唆她……安妮塔会活着……这一切都是你的错……都是你!”他忽地冲上前掐住埃瑟丝,力道之猛就要置她于死。 埃瑟丝拼命拍打对方,但男孩已经失去理智,他充血的眼睛就像野兽。 挣扎的手不断摸索,埃瑟丝抓到腰后的刀,她拼命踢腿,窒息感让思考变得迟钝,当意识到可怕想法时她立刻松开水果刀,她不能杀人! “……呜……呜……都是你……是你害的……把安妮塔还给我……”颈部力道逐渐松缓,埃瑟丝仰头大口喘息,男孩无力的垂着脑袋,眼泪就像雨滴般落在埃瑟丝脸颊上,她看着帽子戴歪的十岁男孩哭得像走失的孩子,心里一阵痛楚。 “对不起。”埃瑟丝抬眼看着他,这件事没有对错,男孩也明白。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和鼻涕都蹭在埃瑟丝身上,他趴在对方胸口,拳头无力的垂着她,嘴里还不断叫埃瑟丝凶手或混蛋。埃瑟丝仰面看着漆黑星空,连颗星星也没有,幽暗无边像是黑洞。 失去亲人的痛埃瑟丝从来不明白,在母亲葬礼上,她甚至没流过泪。 如果男孩会因为女士的死而伤心欲绝,那么女士肯定很疼爱他。 而不像她的母亲,只会指着自己孩子喊――恶魔。 Monster and Shelter 第32章 001 男孩名叫班尼。 埃瑟丝没多问,班尼也不肯多说,天刚亮,两人沿着消防梯往下。埃瑟丝找了根铁杆做为武器,她领着班尼往昨天看到灯火的方向前进,沿路有些丧尸,但班尼适应力很强,他咬紧双唇没有吭声,板着脸跟在埃瑟丝身后,脚步有些不情愿。 “等等。”埃瑟丝躲在一辆汽车后,五尺外有个丧尸在晃动。 她让班尼待在原地,自己先冲出去,丧尸被凌乱脚步声吸引,朝埃瑟丝过去,“走!”她高喊一声,班尼毫不犹豫地从车后窜出,远远逃离丧尸。 埃瑟丝见他暂时安全,连忙绕过汽车尽量阻碍丧尸,这方法对付白天活动力差的它们有用,她成功卡死一只,回头追上班尼,却不想对方没有跑远,他站在红绿灯底下等待,看见埃瑟丝后只会用那双棕色眼眸恶狠狠瞪着她。 “怎么了?”埃瑟丝被盯得发毛,疑惑地询问。 班尼冷笑一声,“我只可惜你怎么没死。”他的发言让人厌恶。 埃瑟丝当他因失去亲人的伤痛对自己发泄,所以没有计较。 “走吧,我们今天应该能抵达。”她重新领头,无论如何都不能停留在巷子太久,埃瑟丝凭着记忆穿梭在马路上,过程摆脱了几只丧尸,目前为止还算安全。她的带领或许没有维诺亚可靠,但凭藉小心为上原则,每次选择道路埃瑟丝都会谨慎思考,那些过于阴暗或离商家太近的基本上最好远离,因此埃瑟丝在住宅社区绕了段路。 “你会害死我们。”班尼阴冷的说着。 埃瑟丝皱起眉,她不想发脾气。 “你昨天看到的是松街上的棒球场,但你却带我在三号社区兜圈子。”班尼停下脚步,“我看你根本不想救我,哈!因为你害死了安妮塔!”他忽然大吼,尖锐叫声回荡在安静社区。 埃瑟丝紧张地四处张望,“你小声……” “嘎!――”丧尸的声音在不远处,班尼的尖叫引来麻烦。 埃瑟丝冲上前扯住班尼的手,快走!”她跑了两步,班尼却挣脱她的手往另条街跑,埃瑟丝简直要疯了,那孩子完全不受控制。她愣在原地,救?不救?班尼无比憎恨她,无论埃瑟丝说什么他都会扭曲意思,但扔下他,班尼必死无疑。 “班尼!”使劲扒了头发,埃瑟丝立刻追上。 她看见路标指示往棒球场,但街上情况惨不忍睹,商店窗户破碎,所有商品被洗劫一空,到处都有血迹和撞歪的车子,墙壁上布满弹痕,就像战争后的惨状。埃瑟丝看着班尼奔进一条暗巷,当下心凉了半截。 “不要!班尼!”她跟进巷子,果不其然看见两只丧尸在啃食尸体。 班尼傻愣原地,在丧尸扑杀前被埃瑟丝拉走,“快跑!”她抓住班尼往有阳光的街上奔跑,但那两只丧尸紧追在后,“你先走!我马上来!”她推了班尼一把,自己往后,在一辆废弃轿车前停下。 握紧手中铁杆,埃瑟丝紧张的盯着逐渐靠近的丧尸,她没有办法杀死已经没生命的怪物,但至少要拖延时间,让班尼跑得更远些。埃瑟丝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或许在她看见女士死亡时,班尼崩溃痛哭,或是看见丧尸在啃食尸体时,那被泯灭的道德,埃瑟丝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我在这!过来啊!这里!”埃瑟丝看见其中一只停下,但另一只却要追班尼,她猛力敲击车板,“过来!这里!”她的叫喊成功吸引另一只丧尸注意,但同时她看见商店又出现几只。 不妙…… 埃瑟丝立刻闭嘴,她看着距离最近的丧尸,在它冲过来瞬间将车门打开,磅!的声关上,不管那双腐烂的腿有没有被夹在外面,埃瑟丝快速绕过车身站在街上,另只丧尸仰头嘶吼快速俯冲,埃瑟丝往旁惊险躲开,却不料有一只从街角转来,它抓住埃瑟丝低头啃食她的手臂,顿时痛觉让她眼前一暗,下意识将铁棍往后戳,直直插进丧尸的脑袋。 被刺穿的丧尸立刻松口,埃瑟丝捂着受伤的手臂,在更多丧尸追来前拔腿狂奔。 她用力呼吸,跑过无数个街口,最后在一个电线杆下看见脸色苍白的班尼。 “棒球场还有多远?”埃瑟丝吞咽口水,她不是这区居民,问班尼最准。 但他瞪大双眼盯着埃瑟丝,抿着唇不肯说话。 “丧尸没有视觉和嗅觉,所以它们听觉很敏锐,下次你要说话记得轻声细语。”埃瑟丝缓过气,绕过班尼往前带路,托班尼‘抄近路’的福,埃瑟丝抬头就能看见棒球场诺大建筑。 过了三条街,她看见有人在墙上标示‘避难所’,喷漆潦草字迹下有个箭头往右。沿着街道看去,正好是棒球场的路口,埃瑟丝露出欣慰笑容,她往后对班尼道:“我们快到了。”她兴奋地往前指,伤口在阳光下狰狞无比,一层肉几乎被咬掉。 埃瑟丝没理会班尼难看的表情,领头快速走,却在经过一条巷子时被拉进去,速度快得令人错愕。班尼本看埃瑟丝小跑步,不料转眼消失,吓得他冲上前,拐进巷子倏地被人压在粗糙墙面,冰冷枪管直直抵着脑门。 “等等!没事!他不是坏人!”埃瑟丝慌张声从巷尾传来。 半晌,班尼被人放开。 “埃瑟丝!你怎么了?手受伤了!是被丧尸咬伤的吗?很疼吧!可恶!可恶!”拿枪的人是英格丽,她冲到埃瑟丝身边查看伤势,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我应该跟你一起行动!不管怎么样都不该离开你半尺!请原谅我埃瑟丝,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埃瑟丝尴尬的看着英格丽,事实上她的伤口已经不痛了。 “嘿,我就说埃瑟丝没事,她从监狱出来就变得很勇敢,”佛莉妲笑弯着眼,那双如夏日海湾的眸色漾着水光,天真又迷人,“看!埃瑟丝还救了个新朋友,嗨,我叫佛莉妲,很高兴认识你。” 班尼看傻眼,她以为即将遭遇危险,没想到是同伴? “伊莱。”始终沉默的维诺亚走进人群,她直视埃瑟丝双眼,良久说不出一句话。 “嘿,维诺亚害羞了,”佛莉妲笑着凑近,她在埃瑟丝耳边笑道:“当她知道你失踪后简直暴跳如雷,你没看到她整个头发都气得竖起来。”她夸张的拉耸着头发,好像真有一回事。 埃瑟丝微笑地看着维诺亚,犹豫了一下,道:“我没事。” 维诺亚点了点头,梅布尔上前看着埃瑟丝,轻柔抚过她的脸颊,“欢迎归队。” 忽然夏洛特从两人中间挤出来,张大着嘴,“太好了!你没跑进棒球场。” 埃瑟丝疑惑地看着她,如果棒球场是避难所,那她们怎么在这?还有…… “黛拉呢?”她数着人头,少了黛拉。 大家忽然沉下脸,维诺亚额首道:“我们边走边说。”她示意先去安全的地方。 “所谓的避难所,其实是地方势力弄出来的幌子,”维诺亚走在埃瑟丝身边,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累,“我们原以为是军方机构,但进去才发现没那回事,他们手上确实有武器和粮食,可是请求庇护需要条件。” “男人杀掉,女人充公。”英格丽跟在埃瑟丝另一边说着。 埃瑟丝握紧双手,如果她和班尼进入棒球场,下场就是被…… “所以黛拉……”埃瑟丝看向夏洛特的背影,不知道该不该问。 “黛拉已经疯了,在研究院就已经不正常,我们逃离的那天晚上试图劝说,但她却大呼小叫引来看守人,我们连要全身而退都费了很大的劲。”维诺亚领她们到两栋大楼间的小酒馆,打开门后所有人陆续进入。 “黛拉认为他们是军方,既然如此没必要再逼她离开,”夏洛特刚才全都听见了,她回过头和埃瑟丝对望,并没有表现得沮丧或惋惜,“那是她认为最安心的场所,没有什么比心理认同还要重要,尤其是在这个时机。” “嘿,喜欢我们新的基地吗?”佛莉妲笑着在吧台后撑着脑袋,好似她是酒保。 地下室酒店,隔绝与外界的声音,地点隐密且牢固,里头只有基本设备,三组沙发和一些矮桌,看起来在丧尸爆发前就歇业了。 “这里有一间卫浴,那是小厨房,吧台后有水龙头,沙发轮流睡,食物暂时不需要烦恼,我们离开棒球场时偷了些库存,省着点吃能撑一阵子。”维诺亚大致介绍,看来大家都相处得很融洽。 埃瑟丝忽然有种回家的安定感,她一放松,整个人都昏昏沉沉起来。 “你肯定累坏了,先睡一觉吧。”英格丽扶着她到沙发边,又是拿枕头,又是盖棉被,服侍得无微不至。看在队友眼里是相当习惯,但看在班尼眼里却觉得格外刺眼,埃瑟丝是杀害他继母的仇人,居然还享有这种礼遇。 “嘿,你叫什么名字?”佛莉妲拿了个三明治递给班尼,友善的问着。 班尼瞪了她一眼,抢过三明治自己到角落休息,无礼举动并没惹佛莉妲生气,她只是吹了声口哨,表示这孩子真率直,梅布尔懒洋洋的躺在沙发,见状也只是耸了耸肩,维诺亚双手环胸看着班尼沉思,夏洛特却有话要说。 “我叫做夏洛特・潘,你最好也报上名字,这个队伍里没有人可以搞自闭,如果想要留下最好客气点,”她站在班尼面前,双手叉腰,颇有教训意味,“我们已经从最糟的处境活下来,以后肯定只会更惨,所以在组织团队时,我希望能有一定共识,而不要自己弄小圈子。” “嘿,维诺亚,科学怪人变成队长了,你不说话吗?”佛莉妲咬下维也纳香肠,一边朝维诺亚灿笑。她觉得夏洛特是个很有趣的人,在研究院搞得像全世界都对不起她,遇到点小事就炸毛,现在反而摆起架势,在曾经抗拒的团队里负责对新人精神训话。 维诺亚懒得回应佛莉妲,她自己找了张椅子休息,只要别搞出太大问题,基本上她不想插手。但显然班尼比炸毛的猫还可怕,他和夏洛特‘沟通不良’,两个人不知为什么大打出手,一辈子都在搞实验计划的夏洛特自然不是精力充沛十岁小男孩的对手,她被拽着头发压制在地上,整个地下室闹得鸡飞狗跳。 最后梅布尔一手扯起班尼来个过肩摔,一脚踹上夏洛特的肚子,双方痛得抽气。 “亲爱的,打扰别人睡美容觉是会下地狱的。”她笑得很优雅。 第33章 002 熟睡的埃瑟丝什么也不知道。 当她醒来,发现班尼被打得浑身是伤,脸颊上青一块,右眼上黑一圈,她考虑要不要慰问,但英格丽却像了解她的想法,直接摇头。埃瑟丝见状,只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但班尼见她呆坐在沙发,没有要替自己说话时立刻嚎啕大哭。 这一闹,本在休息的人都被吵醒。 “杀人凶手!”班尼指着埃瑟丝,吼道:“你这个杀人凶手!” 英格丽蹙起眉头,挡在埃瑟丝面前。 “你杀了我继母!还把我抓到这里做什么!混蛋!”他用力抹着眼角,越想越委屈,豆大眼泪不断滚落,整张脸非常狼狈。他经历过的人生本来只是有点叛逆,有时翘课或跟父母顶嘴,也没这样到处躲食人魔,又被拉到地下室痛打。 “嘿,冷静点,”佛莉妲揉着耳朵,皱眉道:“不过是杀一两个人,有什么大不了?在场没杀过人的请举手。”她随意说着,也不想想待在什么土匪窝,难道会有人在诈骗集团里大惊小怪说‘她正在骗钱’吗? 但夏洛特却缓缓举手,“你们看什么!我又没杀过人!”异样眼光让她发飙。 “喔,科学怪人,你没杀人?你才是最可怕的吧,那些满街跑的丧尸都是你杀人工具,忘了吗?”佛莉妲专挑她的痛处打,这话立刻引来夏洛特的拳头,但佛莉妲只需要轻松一握,那拳头就毫无威力。 “别闹了。”维诺亚叹口气,她觉得有些事必须摆明才好办。 班尼见维诺亚走来,下意识让往后退,忽然一把匕首递在他眼前。 “你说伊莱杀了你继母,那你就去杀了她,”维诺亚直接把匕首塞进班尼手里,然后指向埃瑟丝,“你复仇完就离开吧,我们不需要意见分歧的伙伴,就算你是个孩子也一样。”很显然班尼有口不吐不快的气,既然那么憎恨埃瑟丝,那就干脆亲手解决她为继母报仇。 “你以为我不敢吗!”班尼觉得被众人看扁,气得咬牙。 英格丽忽然起身,她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埃瑟丝。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埃瑟丝目瞪口呆,她以为睡一觉起来事情会好转,但反而更糟。生存应该是人类本能,但班尼的态度就像他宁可一死了之,那埃瑟丝当初为何要救他?要牺牲自己给丧尸咬?要把他带来安全庇护所? 原来是自作多情…… 恍然大悟的感觉像被浇了桶冷水,埃瑟丝冲上前抢过班尼的匕首,刀柄朝外猛地刺上他的肩头,班尼吓得腿软坐在地上,肩膀撕裂伤顿时让他崩溃痛哭,埃瑟丝没有再下一刀,而把匕首高举头顶。 “……呜……你混帐!假圣人!……你干嘛救我!让我被怪物咬死算了!……呜……”班尼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痛得五官扭曲,眼泪鼻水都滴在衣服上,“……你救我又不照顾我……你以为我很厉害吗!我看到那些怪物怕得想大哭啊!……我根本一点也不坚强!”语无伦次的坦白让埃瑟丝咬着下唇。 班尼是无法适应残酷世界的孩子,杀了他是仁慈,还是让他活下来是仁慈? “对不起,班尼,你希望我怎么做?”埃瑟丝已经没有头绪了。 “你去死!去死!去死!去死!”班尼放声尖叫,同时却紧紧抱着埃瑟丝的腰,像个无助的孩子请求庇护和安慰,他活下来,但又接受不了现实,他痛恨多管闲事的埃瑟丝却又希望能得到她的保护和照顾。 人是矛盾的,尤其像班尼这种年轻的孩子,他们本该活在温室,现在却被迫风吹雨淋,他怪天气恶劣却也厌恶自己软落。既然找到能稍微遮掩风雨的伞,怎么可能这样放手,他还想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这让埃瑟丝亲自体会擅自篡改他人命运的下场,那绝对不是温暖美满的。 ――反而苦涩且内疚。 “你不需要太烦恼,伊莱小姐,”风波过后,埃瑟丝简单擦了个澡,她刚推开浴室门,梅布尔就拿着毛巾在外头等,但她没有让路,“你的同情心救了一个单纯可爱的孩子,可是扭曲的世界会替你杀了他,所以大可不必忧心或难过。” 埃瑟丝不太明白梅布尔的意思。 “在我眼中,你和班尼一样是纯洁高尚的花朵,”梅布尔凑近她颈边,抚着她短发,“但在恐惧的薰陶下,你将不再是你,而是丑陋可怕的怪物,就和我一样。” 埃瑟丝抬眼看着梅布尔拉开距离。 “我很期待,伊莱小姐,”梅布尔优雅地笑着,那双琥珀色眼眸透着如佳酿般的色泽,让人看了不自觉陶醉,她的话却如同毒蛇,牙尖刺进肌肤,毒素让人麻痹,“那肯定会非常诱人。” 不知什么时候起,埃瑟丝能够直视梅布尔的双眼并不再逃避。 或许如同她说的,现在的自己正逐渐变得和她们一样。 “埃瑟丝,”英格丽看她洗过澡,连忙将水递给她,又招呼她坐在沙发上,“你累了吧?要睡一下吗?还是和我聊天?你看起来不太对劲,身体不舒服吗?我让约克过来帮你看看好吗?”她的关心总让埃瑟丝抵触,但现在,看着绕在身边忙碌的英格丽,埃瑟丝顿时觉得不值。 “你……”她似乎没有正面和英格丽说话,因为在心底的阴影总是困扰着她,但现在埃瑟丝有些看开了,“我是说……英格丽,你不必这样,我没有资格让你这么劳心,我绑架过你不是吗?还曾经把你关在房里,对你……” “嘘嘘嘘――”英格丽将食指抵在埃瑟丝唇边,让她别说下去,她扬起灿烂且堪称幸福的笑容,那双铁灰眼眸只愿意倒映着埃瑟丝,“你在胡说什么呢?埃瑟丝,你是我的生命、我的信仰,你永远不会明白,被绑架的那段时光我有多么愉快,和你相处的每分每秒都是我最幸福的回忆,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爱你,为了你,我愿意挖出心脏献给你。” 埃瑟丝颤抖双唇,不是因为英格丽疯了,而是那清澈眼底找不到任何瑕疵。 她的话出自真心,那份执着和狂热是埃瑟丝害怕的,她对英格丽只有伤害,但对方怎么会如此深爱自己?这和扭曲的世界有关?是病毒也侵蚀她的理智?埃瑟丝想问下去,但英格丽不会给她答案。 “埃瑟丝,”英格丽宠溺地看着她,双手犹豫了下,还是紧紧牵住她,“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我的痛楚,因为你的善良我才从地狱解脱,或许你不了解,但埃瑟丝,你无疑是我的救世主,我的生命为你燃烧,如果你真想知道原因,我会亲口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埃瑟丝觉得英格丽很诚实,但她的身份却笼罩着一团白雾,让人看不真切。 “嘿,谁人把那两个谈情说爱的家伙扔出去。”佛莉妲从沙发上坐起,挑着眉看向埃瑟丝和英格丽。 经她这么提醒,埃瑟丝才惊觉自己在开放空间当着所有人,包括洗完澡出来的梅布尔面前演了一出肥皂剧,霎时羞愧得想找洞钻进去。 “你闭嘴!这么无聊的世界只剩实况剧能看,就不能让我放松一下吗!”夏洛特将用过的纸巾扔向佛莉妲,气得抗议。 维诺亚双手环胸直直盯着埃瑟丝,那双没有灵魂的眼睛才最让人有压力。 “恶心!”班尼皱着眉瞪着埃瑟丝。 梅布尔笑着看窘迫的埃瑟丝要离开,却被英格丽扯住手臂。 就在气氛一片融洽时,搁置在角落的收音机忽然有了动静。从棒球场收括来的收音机她们长时间开着,以便接收任何讯息,但两日过去始终没有动静,这时忽然传出杂音。 “……兹……护……兹……”夏洛特飞快的取来收音机,仔细调频,“……幸存者……军营管理处……马蹄街……六巷……”她拿出纸笔边听边纪录,最后解读的讯息是:军营管理处在马蹄街六巷,幸存者请尽速前往,将给予生命保护。 “这是真的?”佛莉妲忍不住问。 夏洛特耸了耸肩,”在看过街边小混混也能拿手枪威胁我后,很多事情都不要想得太复杂,反正永远都有体验不完的惊喜。”她说的是棒球场经验,天晓得那些黑帮分子哪来的高级武器。 “我们不需要去投靠军方。”维诺亚给了结论,她们是囚犯不是平凡百姓。 “为什么!”班尼激动道,“他们有足够的粮食和武器,对抗怪物才有保障!而你们什么也没有,等食物吃完,下次出去说不定怪物变得难以对付!”他的话十分有道理,但在场没有人支持。 “喔,好啊,那你去吧,”佛莉妲没良心的笑了笑,“反正我们不能,你以为我不想投靠强大团队?拜托,我可是很想睡个天昏地暗而不用五个小时起来换班守门,但是没办法,小可爱,我们已经被名单剔除了。” “什么意思?”班尼觉得有些害怕,他没想过这里的人会是什么背景,因为埃瑟丝看起来这么普通,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嘿,容我介绍,我是佛莉妲,连续杀人罪被判入狱,”她笑着指自己,然后又跑到维诺亚身边,“她是大名鼎鼎的约克医生,滥用药物和非法交易尸体被判入狱,”接着又绕到梅布尔身边,“这是国际知名现代艺术家,梅布尔・琼尼,多启谋杀和毁尸罪入狱,”佛莉妲悠悠走向英格丽,“喔,她是监狱菜鸟英格丽,因为虐杀自己父亲入狱,至于,”视线转上埃瑟丝,“你的保姆埃瑟丝,因为绑架英格丽而入狱。” 完美解说得不到精彩欢呼,佛莉妲却笑得很开朗,“欢迎加入终生监禁团。”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孩子。”夏洛特站在班尼身边说着。 军方是人民唯一可以信任的庇护所,也是拥有强大杀伤力的团队,如果有点常识且珍惜生命的人,都会毫不犹豫投靠政府机构,但班尼只犹豫了一秒,冲向埃瑟丝躲在她身后,道:“在我替继母报仇前不走!” 第34章 003 融洽队友,足够食物,完美庇护所。 但不够,离真正的祥和远远不够,也许可以闭上眼暂时脱离噩梦,可驼鸟心态无法解决现状,这正是维诺亚和团队目前遇到的难题,她们已经待在地下酒吧有一个星期,这段期间大家精神状态和伤势都恢复得差不多,却与外界失联,其中几次维诺亚和英格丽到外头查看,情况相同,只有丧尸游走在街上,没有人、讯息或丁点希望。 “我们应该移动,也许往北?或是去哪都好。”佛莉妲百般无聊的坐在沙发。 夏洛特抓了头蓬松秀发,难得和佛莉妲意见相同,“食物吃得差不多,是该动身了。”她吸了吸鼻子,明明是夏季,但这几天温度骤降,就像跳过秋季直接进入严冬,光靠单薄衣衫无法御寒。 “你有什么想法吗,队长?”自从佛莉妲取了个‘终生监禁团’,大家都习惯叫维诺亚为队长,梅布尔懒洋洋缩在沙发,看着刚从浴室出来的维诺亚,她头发还滴着水,一脸严肃。 “你们觉得呢?”她坐在梅布尔身边,摊开市中心地图。 佛莉妲跳到她面前,仔细研究。英格丽刚睡醒,眼神迷蒙地寻找埃瑟丝身影,但绕了圈竟没看到人,她猛地坐起,大家被她的反应吓了跳,“埃瑟丝呢?”她问。 话一出,大家才反应过来,连班尼也不见了。 “大家留在这,英格丽你跟我上去。”维诺亚倏地起身,准备到街上。 拉开铁卷门,此时正值午后,阳光被厚重云层遮掩,徐徐微风夹带冬日寒气,整个街头冷冷清清,远远地有两个丧尸停在车边,腐烂的手臂微微摇晃,看来进入休眠。维诺亚侧身探出头,没看到埃瑟丝或班尼。 “她们如果出来,不会走太远。”维诺亚轻声说着,像是安慰自己。 英格丽抿紧双唇,绕过维诺亚小心翼翼走在街上,忽然一只猫从遮雨棚跳下,动作轻盈并未发出声响,接着班尼从转角跑来,一头撞进英格丽怀里,他吓了跳,下意识要放声尖叫及时被英格丽捂住嘴。 埃瑟丝在班尼身后,她一看见脸色极差的维诺亚和英格丽后,立刻歉疚的低下头。她们安全返回基地,立刻接受队长严厉指责,埃瑟丝和班尼站在房间中央,面前是双手握拳的维诺亚和站在她身边的英格丽。 “给你们一个解释机会。”维诺亚是个明理的人,她不介意听她们的藉口。 埃瑟丝正要开口,班尼抢着说道:“我昨晚听见猫叫,发现浴室通风口有只小猫,我想帮助它,所以早上偷偷溜出去,埃瑟丝看见就跟来,她怕我有危险。”他直视维诺亚漆黑的眼眸,完全没必要说谎,这都是为了帮助可怜的动物,不是什么坏事。 “对不起。”埃瑟丝连忙补充,她知道这理由很烂,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果然,维诺亚气得脸色发青,“你以为现在是春暖花开的假日午后,还是世界和平的时代?只要稍有差错,不仅仅是你的小命没了,还可能连累埃瑟丝,甚至是这里所有的人!”如果尊重团队,至少得告知,但班尼一点自觉也没有。 好事当然可以做,但得看什么情况。 “没有下一次,班尼・温多!”维诺亚忍着发飙,字句清楚表明。 班尼抿着唇,表情非常委屈,他那身在同龄孩子间显得叛逆且酷炫的装扮,在这些人眼中不过是小丑,她们踏着血腥、真枪实弹的过来,一切不是年轻的班尼所能体会的。 “还有你!”维诺亚忽然转头瞪着埃瑟丝,严厉道:“你应该立刻通报我们,而不是自己跟出去!他一个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犯傻吗!难道你忘了外面有多危险?要不要现在就让你自己到外面走一圈!”维诺亚把刚才忍住的怒气都撒在埃瑟丝身上。 她低着头,知道自己的行为很脱轨,竟然忘了要叫醒所有人。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我保证。”她用力点头,双手紧紧交握。 卑微模样让一旁的夏洛特无奈,她出面缓和道:“我们刚才在讨论该去哪,你们出去后有发现什么消息吗?”既然没惹出大祸,便不必再追根究柢,她们也不能拿班尼和埃瑟丝怎么样,毕竟都在同一个队伍。 埃瑟丝想了想,刚才她们也没走远,只是绕到建筑物后方,但唯一让她在意的是,“很冷,外面感觉快下雪了。”明明应该是夏季,街上却一片灰蒙蒙,萧条景色和沉寂的天气,怎么看都是季节错乱。 “这问题也许比丧尸更严重,”夏洛特思索着,“天气异变是全球性的,夏季变成冬季,可能持续半年或更久,气温变化将对食物链会造成严重影响,就像蝴蝶效应,停都停不了。” 梅布尔额首,懒洋洋的双手环胸,“恐龙灭绝不是因为丧尸,而是天候骤变,这样你明白吗?亲爱的温多小弟弟。”她笑着向一脸疑惑的班尼解释,这话让他瞬间羞红耳根,他在团队里总被当成笨蛋。 “所以我们应该往南迁徙?”城市位于北方,往南肯定没错,佛莉妲看向队长,道:“而且不单单是越过几条街,我们得长途跋涉吧?喔,太好了,终于有点事做,看来这趟旅程不会太无趣。” 维诺亚环视众人,道:“那就往南试试吧。” 提议定案,她们必须做足准备,维诺亚表示要先找来两辆车,她们人数众多,分散搭乘也有更多储备空间,佛莉妲运用街头技术,偷了两辆高档的休旅车,英格丽也想尽办法抽取了几桶油,够她们开到下个城市,而梅布尔和班尼负责准备御寒衣物,看得出来梅布尔对这个颇有个性的小男孩很照顾,至于埃瑟丝则和夏洛特与维诺亚筹备粮食。 她们收刮了附近超商,但都只剩零食和糖果,这无法作为真正食粮,因此维诺亚带领她们走过几个街区,来到附近大型超市。凄惨的门面全是碎玻璃,门口到处是干涸血迹,埃瑟丝绕过正门看见被啃食殆尽的白骨,早已发黑腐烂,四周飞着苍蝇。 “我们动作要快。”超市空间太大,几层货架全都翻倒,很容易有死角。 埃瑟丝紧跟夏洛特,她们的目标是罐头区,“尽量拿不需要烹煮的。”她们没有多余资源,为了以防接下来半个月都待在车上,夏洛特宁可吃面包罐头,也不要吃冷的土豆汤。 打开事前准备的背包,埃瑟丝拼命将罐头塞进去,同时还得提高警觉,以免被躲藏的丧尸攻击。安静的超市只有搬运铁罐的声响,说不出的诡异让埃瑟丝浑身冷汗,她迅速扣好背包,夏洛特待在较远的货架。 她刚想开口,却连忙闭嘴,这种情形最好保持安静。 “埃瑟丝!我这里打包好了!”不料夏洛特反而高声呼喊,埃瑟丝来不及阻止,立刻听见仓储室传来东西倒塌的声音。如果夏洛特在这,埃瑟丝在她面前,维诺亚在门口把风,那是谁在仓储室? 夏洛特愣住,眼神往声音方向瞥去,她承认自己愚蠢。 “嘎!――”果不其然,嘶吼声接二连三从仓储室传来。 埃瑟丝连忙上前拉住夏洛特,“快走!”话刚说完,一个龇牙裂嘴的丧尸猛然出现在走廊前端,它的速度前所未见,霎那听到罐头碰撞声,拔腿往食物冲。埃瑟丝立即回神,推开夏洛特闪过丧尸扑咬。 “快跑!”埃瑟丝挥手喊着,自己从另条走廊逃开,分头行动比较不容易被抓,想活命就得靠自己。身后追上两个丧尸,他们腐烂气味随着靠近越来越明显,埃瑟丝背着沉重罐头实在跑不快,她沿路扫落货架上的商品,希望能让它们减速,没想到本来行动迟缓的丧尸,居然能躲避障碍,和之前会被卡在车阵间的完全不同,它们又进化了! “嘎!――”声音很近,让埃瑟丝毛骨悚然。 她往后张望,顿时被玩具球给绊倒,像骨牌般弄倒了三座货架。埃瑟丝没时间喊痛,她挣扎起身,丧尸已经追来,本能抓起身边物品就扔,一颗篮球不偏不倚正中丧尸脑袋,将它打退两步。 埃瑟丝趁时跳起,抓着背包狂跑。 “这里!”耳边传来维诺亚的呼喊,埃瑟丝抬头见维诺亚站在结帐台。 埃瑟丝露出笑容拼命往前,却同时看见一只丧尸窜过柜台准备攻击维诺亚。 她救不到!距离实在太远!埃瑟丝浑身冷汗,身后丧尸不断高呼同伴,她伸长手臂,尖叫道:“小心!――” 第35章 004 回想那一霎那,埃瑟丝觉得不可思议。 她看着维诺亚站在自己面前,丧尸只离她五步,不用一秒维诺亚就会被啃食,但眨眼间,埃瑟丝已经被维诺亚扯着手臂往停车场跑。瞬间错过了什么?埃瑟丝傻愣地回头,丧尸扑空跌趴在地上,脆化的膝盖撞击地面,她听见骨头碎裂的声响。 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在这等,我去找夏洛特。”维诺亚说完立刻离开,埃瑟丝根本没时间回应。 她看着维诺亚消失在超市大门,回神整理自己的背包然后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不出几分钟,夏洛特也被维诺亚给拉出超市,身后不断传来嘶吼声,埃瑟丝知道现在还不能松懈,三人提着气沿路冲回基地,待关上门后才算安全。 “嘿,你们还好吗?”佛莉妲看着三人脸色惨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维诺亚抹了头汗,抬眼道:“丧尸进化了,它们速度和正常人无异,也有闪躲障碍的认知,现在要甩开它们非常困难。”街上没有超市的丧尸凶残,看来每区域的进化速度都不一致。 “这些罐头要是谁敢嫌弃,我一定掐死她!”夏洛特拍了拍紧张的心脏,她可是拿命换来食物,刚才若不是维诺亚帮忙,她早就被丧尸咬死。 埃瑟丝将背包递给梅布尔,她不在乎丧尸是否进化,她更在意维诺亚。 她是怎么做到的? “我能和你谈谈吗?”几个钟头后,埃瑟丝来到维诺亚身边询问,对上那双幽黑眼眸,她紧张的握着双手,“就我们俩人单独谈谈,可以吗?”开放空间没有隐私,埃瑟丝说得很小声,别人什么也没听见,只看到埃瑟丝正在和维诺亚说话。 迟疑半晌,维诺亚才起身指向半开放厨房。 “你想说什么?”她背向众人,埃瑟丝靠着墙在她面前。 “刚才在超市发生的事,”她瞥见英格丽投来疑惑目光,稍稍闪开,“你是怎么做到的?就是丧尸扑向你的瞬间,你躲开了?在那么近的距离?”现在想起来,埃瑟丝还是很讶异。 面对埃瑟丝探究目光,维诺亚绷紧的表情有点犹豫,她们足足沉默了五分钟。 “这件事情能替我保密吗?”她往前靠近埃瑟丝。 埃瑟丝点了点头,有些尴尬的想拉开距离,却被困在维诺亚和墙壁之间。 “还记得我曾经被丧尸咬伤,对吗?”那次经历让所有人都吓坏了,埃瑟丝根本忘不了,维诺亚见她点头,继续道:“简单来说和你一样,埃瑟丝,施打抑制剂后让我的身体产生了变化,你的伤口能够快速愈合,而我,”她微微凑近,在埃瑟丝耳边轻声道:“简单来说移动速度变快了。” 埃瑟丝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她怕叫出声。 有可能吗?半秒不到的时间移动位置?维诺亚?她真的做到了? 实事上她确实如此,否则自己早被丧尸咬死。 “你为什么不说?”埃瑟丝缓过情绪,皱着眉看着维诺亚,如同夏洛特所言,要互相合作最好不要有所保留,秘密也许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身为队长的维诺亚,却将这么惊人的能力藏起来不说? “如果因为抑制剂让我拥有这项能力,一旦说出口,你认为像佛莉妲那样的人会沉得住气吗?”维诺亚板着脸,她不是藏有私心,“我不确定抑制剂是否对每的人都有用,即便你和我都施打过,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我不能冒险让任何队友轻易尝试,这是我的坚持。”维诺亚必须为每个队友负责。 “你们在说什么?”英格丽忍不住上前问道。 维诺亚闭上眼,睁开时缓缓往后退,“伊莱对我的领导方针有疑虑。” 埃瑟丝看向英格丽,又望向维诺亚,“我……不满意约克医生的职务分配。” “那下次和我一组吧,埃瑟丝,”英格丽像是邀请般伸手,埃瑟丝为了避开嫌疑,立刻握住她。霎时英格丽扬起灿烂笑容,那张精致脸蛋犹如最珍贵的洋娃娃,一双大眼漫着水光,铁灰色眼眸深深看着埃瑟丝,但下秒却蒙上层冰气,瞪着维诺亚,“可以吧,队长?”她特意加强‘队长’两个字。 维诺亚没有回应,她瞥了埃瑟丝和英格丽一眼,离开半开放厨房。 随着气温明显变化,一行人加快整装速度,两日后终于正式出发。 这次行动分成两台车,领头A车由维诺亚驾驶,成员有夏洛特、班尼和英格丽,押尾B车则由佛莉妲驾驶,成员是埃瑟丝和梅布尔,两台车一前一后行驶,负责持武器的是英格丽以及梅布尔,整团队伍只有两支手枪,且得来不易。 “呦呵,听得到吗?”佛莉妲边转方向盘,边对无线电说着,为了解两边状况,每人耳上都带着无线耳机,方便沟通也较有保障,毕竟危机什么时候出现,没人能肯定,更别提以什么方式。 “别浪费电。”夏洛特敲打车窗,要后面的佛莉妲闭嘴,这可不是出来远足的小学生。但佛莉妲却笑着朝A车比出中指,叛逆行为让坐在夏洛特身边的班尼笑出了声,他发觉佛莉妲挺好相处。 “我们绕郊区,公路都堵车了。”维诺亚转下交流道,所有公路被七横八竖的车子挡住,唯有乡下道路比较通畅。沿途风景从都市丛林变成乡村田野,埃瑟丝很久没有看见这么多植物,她趴在车窗发呆,偶尔看见几辆车抛锚在路边,甚至有‘人’的残骸在草丛里,埃瑟丝轻轻皱起眉头,这般闲适让她有些自我厌恶,如果不提高警觉,她很快就会成为路边曝尸。 燃料充足的情况下,她们几乎赶了整天车,每三个小时会停在路边休息,并换驾驶员,如同接力赛跑,马不停蹄的赶路。埃瑟丝只开过两次车,第一次是帮父亲到市立医院跑腿,第二次是在执行绑架计划,现在是第三次,她握紧方向盘,心里说不出的紧张,要驾驶这么大台休旅车,埃瑟丝感觉很有压力。 “嘿,放轻松,这没什么,只要踩油门――!”佛莉妲话未说完,一个急冲让她撞上椅背,埃瑟丝吓了跳连忙踩煞车,佛莉妲又撞上挡风玻璃。 “抱歉……”她紧张的看着佛莉妲,那一下撞得不轻。 “后面在做什么!”维诺亚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埃瑟丝连忙摆手道,“对不起!我太久没有开车了,稍微有点紧张,我很快就跟上!你们先走没关系!”她慌张打挡往前,却打错成倒退,整台车颠颇了阵。 “冷静,伊莱小姐,”坐在后头的梅布尔伸手覆盖她手臂,凑到埃瑟丝耳边轻声道:“深吸口气,然后把视线放在前方,”她的话语就像有魔力,埃瑟丝听着指示先深呼吸,然后望向远方的路,“现在轻轻踩下油门,你知道怎么做,这难不倒你,对吧?” 心情平复后,埃瑟丝放开手煞车,按照记忆中操纵方向盘,然后踩油门前进。休旅车缓缓开上路,和前方保持大约十尺距离。梅布尔环着她的脖子,指尖滑过埃瑟丝的脸颊,笑道:“这就对了,好孩子。” “梅布尔・琼尼,请系好安全带坐回位子上。”耳机传来英格丽冷冷的声音。 梅布尔笑着松开埃瑟丝,并老实的绑上安全带,“我是个守法公民。”她的回应让佛莉妲忍不住大笑。 为了避免深夜遇上丧尸,维诺亚选择让队伍在清晨时休息,天刚刚亮,鱼肚白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领头车缓缓停在山林路旁,押尾车也在不远处的后方,“三个小时后出发。”维诺亚在耳机说道,佛莉妲立刻开门跳下车,等不及伸展筋骨。 “有谁要跟我去捡野果?”看着冷清树林,她一刻也闲不下来。 “我!”下车的班尼连忙举手,飞快的跑向佛莉妲,两人真的绕进山林。 夏洛特从后车厢拿了瓶水,靠在车门看着她俩越往树林里去,“她们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冰凉开水润喉,她终于能舒缓一下车内郁闷,长时间待在铁盒子里,真的会让人发疯。 梅布尔也下车伸懒腰,面色疲惫的接过夏洛特递来的水,“她们性格很像,不是吗?班尼是个没受污染的孩子,个性有些叛逆但他很善良,神经大条只相信自己所见,而佛莉妲不怕死的个性,容易成为那孩子的偶像,年轻人的话怎么说?大概是……酷毙了?” “噗!――”夏洛特没形象的把水喷出来,诧异梅布尔竟然会说‘酷毙了’这种词。 维诺亚下车来到她们身边,差点被夏洛特喷了满身水,“佛莉妲去哪?” “她说要去捡野果,我想不会跑太远,”梅布尔慵懒的耸了耸肩,“她虽然很疯狂,但还是有点自觉。”或许没有?梅布尔在心底笑着。 维诺亚蹙着眉看向树林,下降气温让树叶微微结了层霜。 “把外套穿上,别感冒了。” 第36章 005 埃瑟丝在后座睡了一阵子,她微微翻身碰到温暖抱枕,忍不住伸手揽着。 迷迷糊糊觉得怀里的不是枕头,可疲惫和压力让她想再多休息回儿,直到衣服被缓缓撩开,有只柔软手臂靠在腰上,灵巧指尖暧昧的从后脊一点一点往上窜,埃瑟丝不醒都难,她倏地睁开双眼,一双铁灰色眼眸直视着自己,那深情且充满幸福的眼底容不下埃瑟丝的叱责。 “你做什么?”埃瑟丝紧张的缓缓往后,但后座空间就这么点大,即使放平椅背也逃不到哪去。英格丽肩上披着黑色大衣,柔顺金发沿着脸颊散落,几缕发丝勾在耳背,浑身散发着妖异魅力,那双洋娃娃般的大眼直视埃瑟丝,粉色唇角牵起温柔弧度。 “埃瑟丝,你好美,”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彷佛正在压抑什么,英格丽不退反近,将重量压在埃瑟丝身上,那只探进她衣内的手也没拿出来,贪婪的享受她的体温,”我能吻你吗?只是亲吻而已,不做别的。”她将头压低,但埃瑟丝即时推着她额头。 “放开我!”埃瑟丝吓坏了,她只是补个眠,英格丽就摸上车,还要吻她? “你为什么要怕我呢?埃瑟丝,我们曾经这么亲密,你忘了吗?”英格丽靠在她耳边,嘴唇若有似无的轻触,“就在那个房间,我们拥抱、亲吻,没日没夜的待在一起不是吗?”说话间的热度就在颈窝,埃瑟丝抿紧双唇不愿回应。 英格丽说得没错,她们曾经是如此堕落,但现在…… “我不想!”埃瑟丝使劲推开英格丽,让她别凑近自己,“这次我要主宰自己,我不是父亲的魁儡,也不再是迷惘的埃瑟丝・伊莱!”她坚定的抬头望向英格丽,原本以为她会恼怒,没想到她却笑了。 “当然,埃瑟丝,人生是你的,你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但是埃瑟丝,“英格丽不勉强,替她缓缓拉上凌乱的衣服,温柔道:“你是我的生命、我的信仰,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放开你,如果不爱我也没关系,让我全心全意爱你就够了。”她的话让埃瑟丝头皮发麻,直到英格丽下车埃瑟丝都还愣着。 被这么搅和,埃瑟丝睡意全无,她战战兢兢地下车,立刻被维诺亚盯上。 “你刚才怎么了?”她严肃地问着。 埃瑟丝本想装傻,但看见维诺亚指着耳麦后才惊觉自己说的话都被听见。 什么父亲的魁儡、迷惘的埃瑟丝…… 她红着脸拽紧衣角,羞愧得想找个洞躜进去。这时夏洛特走来,拍了下维诺亚的肩,“你没看到英格丽刚才上车了吗?她肯定拔掉耳机和埃瑟丝说了什么,你干嘛这么坏心眼逼问她?一对小情侣,说说情话也没什么,是吧?” 维诺亚瞥了眼夏洛特,又看了眼埃瑟丝,沉默地走掉。 “我觉得你应该低调一点,”夏洛特拔掉耳机,小声向埃瑟丝道:“维诺亚控制欲很强,她确实很保护团队,但你不觉得她保护过头了?喔,老天,跟她坐在同台车上快压抑死了。”埃瑟丝尴尬笑两声,不敢多加评论。 “嘿!各位!――”远远地,佛莉妲的声音传来,她和班尼满头大汗从树林里回来,手上一颗野果也没有,但带来了个消息,“嘿,听我说,刚才我们走进树林大约百尺外看见有个团队!他们像普通百姓,成员年纪悬殊,有老人也有小孩。” “没错!”班尼连忙点头。 维诺亚额首,思考了半晌,“武器呢?” “两个年轻男人手上拿长刀,另外有个中年男人有把连发弩箭,”佛莉妲想了想,补充道:“但他们似乎有很多食物,营地里的卡车是皮耶食品标志。” “怎么?要加入他们?”夏洛特疑惑地看向维诺亚。 “不,”她摇了摇头,“就算去,他们未必会接纳陌生人,但我们可以交流情报,说不定他们从南方来,或是打算去哪个联合避难营。”漫无目赶路也有风险,说不定南方情况比这里更糟,“大家收拾一下,佛莉妲由你带路。” 维诺亚的提议大家都认同,要融合团队非常困难。为了不引起恐慌,维诺亚决定只带埃瑟丝和梅布尔先去探路,其中埃瑟丝最像寻常人,没什么攻击性也不会多嘴,而梅布尔识大体,如果有什么万一她可以立刻反应。 果然,百姓组成的逃难团队抗压力很差,当维诺亚领着埃瑟丝和梅布尔踏上他们领地时,手持武器的男人立刻围上前,而维诺亚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她举起双手像是投降,表示自己没有枪械。 “我叫维诺亚・约克,这位是埃瑟丝・伊莱和梅布尔・琼尼,我们也是逃难队伍,从北方城市过来,”她镇定言词毫无虚假,看起来没有威胁力的模样让男人逐渐放低枪管,“我们不需要食物或任何资源,我们只想交换情报。” “我叫凯夫,他们是我的家人,”为首的中年男子指向最后方的妇女和一个小男孩,“其他伙伴则是我在路上搭救的,如果你们不共享我们仅有资源,我很乐意坐下来和你们交换讯息。”要保护这么多人,肯定要花费超乎想像的心力。 维诺亚点头,凯夫则让几个年轻男子放下枪和刀,带领她们到营地中央。 “我们准备往南,你们是从哪边过来的?”维诺亚坐在摺叠椅上问着。 凯夫揉着疲惫的眼,道:“你们不会想去的,”他满是胡碴的脸看来非常邋遢,语气很无奈,“我们最早从南乡下逃往市中心,那里什么保障也没有,军方、政府还有警察只愿意保护高层,他们开直升机载走有钱有势的人,而我们百姓则变成怪物的粮食,我亲眼看见军方射杀活人,那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怪物!他们竟然这么做!” “老凯说的都是真的!”队伍里一名看似只有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站出来,道:“我们从市中心逃出来时也曾经被警察射杀,因为我们开了辆食品货车!他们为了抢食物竟不管是怪物还是人!根本疯了!” 维诺亚沉思半晌,道:“你们逃离时天气已经变冷了吗?” “不只是冷,你看过蓝莓结霜吗?那实在太诡异了。”凯夫激动的说着。 埃瑟丝有些讶异,没想到南方情况比北方更惨,那么她们就没必要再往下走。 梅布尔慵懒地靠着树干,一双酒酿似的琥珀双眸淡淡扫过在场的人,嘴角隐隐勾着笑意,迷人风采当即让在场的年轻小伙子看痴了,碍于凯夫正在和维诺亚说话,他们没胆上前搭讪,只能远远朝梅布尔眨眼暗示,或小声吹口哨。 “北方情况也不好,基本上已经是死城,而且丧尸……我是说那些怪物,”维诺亚纠正自己说词,丧尸这种称呼只有她们团队知道,“已经进化到和常人行动无异,它们甚至会闪躲障碍物,要摆脱很困难。” “你说什么?”凯夫惊恐地看着维诺亚,一双眼几乎凸出来,“它们会进化?” 维诺亚点头,道:“六年前赫诺病毒在一个季节后进化成更致命的流感,这次赫诺病毒引起的怪物潮,只需要半个月不到,就能让尸体像常人行动,我推断,”她顿了下,空气中满是紧张因子,“再过半个月,它们将呈现我们无法想像的生物。” 年轻小伙子艰难的吞口水,她知道维诺亚没有唬人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 他问凯夫,再看看团队,只有三名壮丁,其余的是妇女、孩童、还有个老太太。 这样要怎么打仗?别说打怪物,能不被咬到就万幸了。 “我们本来收到一个讯息,正打算前往北方避难,看来没希望了。”凯夫无力的垂着头,这下他得重新找个安定所。 他的话引起维诺亚的注意,立刻道:“请问是什么讯息?” “麦可,”凯夫喊了一声,队伍里有个男孩走出来,手上抓着一张传单,“拿去,也许你知道。”他将传单递给维诺亚,那不是广告,更像电脑列印的网路新闻,上头标题写着:恶意扩散病毒,圣尼斯藏匿疫苗。 “我们打算去看一看,如果真的有疫苗,说不定那里很安全,至少‘病患’都能被治愈。”凯夫特意加重病患两个字,那些变成怪物的人让他感到痛心。 圣尼斯医院虽然位于北方,但和维诺亚出发的城市有段距离,而且更接近内陆,是半封闭的城市。仔细看完新闻报导,维诺亚始终抱持怀疑态度,她宁可认为这是媒体炒作,而不是拥有可信度的消息,不过对外界来说,一个农夫是不会质疑的。 “谢谢,但我劝你们最好别去。”维诺亚将报导还给凯夫。 “我会再慎重考虑的,”他看维诺亚起身准备离开,忽然道:“你们有多少人?” 维诺亚并没有回应,她只是看着凯夫。 “我想荒山野岭,你们不如过来一起扎营休息,人多也能互相照应。”经过一席谈话,凯夫认为维诺亚不是坏人,再加上她是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不禁想要给予帮助。 维诺亚看向埃瑟丝和梅布尔,像是征求意见。 埃瑟丝没有反应,梅布尔却慵懒笑道:“非常感谢您,好心的先生。” 第37章 006 远远地,火光于树林间忽隐忽灭,像是快被风吹散的星火在做最后挣扎。 班尼拉拢一件他继母绝对不可能自掏腰包买给他的昂贵外套,傻楞楞地看着地势较低的扎营区。偶尔能听见几个女孩或男孩爽朗嘻笑声,树林间也能看见舞动的影子,那里气氛很融洽,就像暑期夏令营在夜里围着火堆,说些鬼故事或偷偷开黄腔一样愉快。 “嘿,小班,你在这做什么?”佛莉妲手里拎着保温壶,里面散发浓郁咖啡香,她边说边在班尼身边找了块空地坐下,不怕地势较高的公路没有围栏,悬着腿悠哉的晃荡,“是不是很棒?”她下巴往营区抬了抬,”一个农夫开着休旅车载着妻子跟孩子,沿路遇上落难的人就摇下车窗,爽朗说‘嘿!小伙!要不要搭便车啊!’然后大伙愉快的上路,哈!真是好人,不是吗?” 凯夫・罗森,一个从乡村赶往北方想避难的善良农夫。 班尼抓了抓乱糟糟的棕色头发,学着佛莉妲坐在危险的斜坡上,“为什么不加入他们?我是说,人多才有更强大力量不是吗?我们可以轮流守夜,也可以帮忙找更多食物,为什么维诺亚不同意?”他丧气地垂下肩膀。 佛莉妲轻笑几声,随手用力揉乱班尼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喔,可怜的小班尼想家了是吗?别担心,我可以带你过去,”她指了指远方营地,低声笑道:“瞒着维诺亚、梅布尔、英格丽、夏洛特当然还有埃瑟丝,偷偷的过去,我想善良好心的农夫愿意收留一个十岁小男孩,你可以和他们吃些松饼配糖浆,沿路找几个舒适干净的旅馆睡觉,你说呢?” 班尼不悦的皱起鼻子,他或许想家,确切来说是怀念不久前‘正常’的日子,但佛莉妲的言词让他觉得被看扁,充满恶意的调侃让他想咆啸:没错!我就是想要加入那样的团队!吃松饼配糖浆、睡柔软蓬松的枕头!如果能养一只黄金猎犬就再好不过了! 但班尼没吼出来,他知道佛莉妲故意激怒他的。 “佛莉妲,维诺亚正在找你,”夏洛特慢悠悠走来,顺手抢过佛莉妲手中的保温瓶,“我想队长会有兴趣跟你聊一聊,关于洗澡水为什么只剩半桶,以及那些丢了满地的零食残骸。” “糟糕!我忘了毁尸灭迹了!”佛莉妲看似痛苦地抹了把脸,随即朝班尼笑嘻嘻地眨了下眼,“小班,如果你需要帮忙就说出来,我一定帮你,因为我们是朋友嘛。” 夏洛特不耐烦地抬脚要踢她屁股,却被轻松闪过,佛莉妲夺回保温瓶,边跑边嚷嚷离开公路。夏洛特撇了撇嘴嘀咕几声,回头望向不远处火光明灭的扎营地,她甚至只需要花几秒就能猜班尼的心思,并且八九不离十。 “班尼,想跟我谈谈吗?”夏洛特垂眼看着背影孤寂的男孩。 他只有十岁,应该是在球场奔驰或在教室恶作剧的年纪。 却被世界末日推上残酷舞台,面对冰冷武器跟吃人怪物。 夏洛特盯着他老成忧郁的背影烦躁地暗骂一声,干脆转过他的身子,确定那双倔强的眼睛看着自己,道:“听着,班尼,无论佛莉妲刚才跟你说了什么,或曾经跟你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她,我们虽然是一个团队应该彼此信任,但在道德层面你应该保持清醒,佛莉妲是杀人魔,就算她摆笑脸和你亲近,她依旧是个杀、人、魔!你不能被她影响。” 班尼原本赌气的表情变得茫然,随之露出惊讶与恍然大悟的模样。 “对啊,我忘了你们是杀人犯!”班尼像想起大门钥匙摆在餐桌,但自己正被锁在门外般窘迫,因为相处太久都忘了这些人不太正常,所以才渴望加入农夫团队,他们才是自己熟悉的人群。 “等等小子,我没有前科,你最好收回那句话,”夏洛特很欣慰班尼恢复精神,但她得澄清自己不是杀人犯,和那群曾经被关在牢里的女人不同,“总之,佛莉妲的话你只需要敷衍就好,别被她思维拉着走,我不想看一个十岁孩子被她带坏,我是认真的。”这世界已经够糟。 “你想加入他们吗?”忽然像找到同伴,班尼指着不远处的营区,兴奋道:“我们可以请求凯夫让我们加入,毕竟我们是……呃,普通市民,我们没危险,所以凯夫会让我们同行的!” 夏洛特挑起眉,压下班尼指着不远处的手,道:“班尼,”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像在考虑用字遣词。而被她情绪引导的班尼也认真地注视夏洛特,那双单薄干燥的唇一开一合,道:“你认为跟那样的团队存活率有多少?” 她的话隐没于一阵狂风之中,同时远方火光终于熄灭。 埃瑟丝抬头看向扎营处,只剩一片漆黑。 “埃瑟丝?”稍早发生的事让埃瑟丝有些抵触,英格丽刻意和她保持礼貌距离,坐在火堆对面一脸关心。 她收起吃剩一半的面包,摇了摇头,“我先回车里,守夜前请告知我。” 维诺亚抬眼看了埃瑟丝又瞄向英格丽,手中下意识搅拌碗里汤匙,加热过的速食浓汤比真正的浓汤还要好喝,化学调味剂总能制做出更鲜美的汤头,可惜她没心情享受,“再三十分钟,用餐完立刻将火扑灭。” 佛莉妲百般无聊打个了哈欠,道:“我先守夜。”然后挪了个舒服姿势阖眼假寐。 英格丽没有进食,她坐了几分钟起身往埃瑟丝的方向,立刻被梅布尔喊住:“英格丽,你的车是前面那台,你走错了。”指了指前方白色休旅车,那双如酒酿般的琥珀色眼眸盈着笑意却没有温度。 英格丽没停下脚步,侧身朝梅布尔比了个中指,拉开车门坐进去。 入夜后温度极低,因水气不足并没降雪,但这样的气温在本该是夏天的季节里非常突兀。错乱的季节与吃人怪物,各种人类无法抗力的事件接踵而来,事实上她们距离曾经正常运转的世界不过一个月前,现在全变质了。 “早上的事我很抱歉,”英格丽坐在后坐,与埃瑟丝只相隔三十公分,“对不起,埃瑟丝。”她的声音在狭窄车内回荡,即便不用大声说话,埃瑟丝也能清楚听见她每个吐字,像是话剧表演般清晰地、带着悲剧式的语气让人不自觉心软。 然而埃瑟丝甚至没有看她,只拉好防寒外套枕着车窗休息。 半晌,她听见英格丽轻声哽咽拉开车门,外头传来细碎说话声,也许是夏洛特或维诺亚,她不确定。回温的手脚让她陷入意识朦胧,没多久有人上了车,那晃动身影坐在副驾驶,接着一件外套体贴地盖在她身上,从布料依稀传来的温度让埃瑟丝跌进梦乡,她睡着了,并且睡得很沉。 直到一阵猛颤将她惊醒,埃瑟丝恐惧地睁开双眼。 口中呼出的气体成白雾状,气温比入睡前更低了。 她紧张地握着双手,适才梦中强烈坠落感令她不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还坐在车上,一切并没有不同。身上盖着件外套,埃瑟丝迟钝地想起是维诺亚的羽绒衣,她拉着外套挪动身子往外看,较暖的窗内蒙了层薄雾。 埃瑟丝眯着眼看伸手一抹,瞬间吓得撞上椅背,她使劲捂着嘴,不然会失控地尖叫。 丧尸! 熄灭的火堆周围扔着吃完的零食袋,几个丧尸动作迟缓地来回走动,另外有像陷入‘休眠状态’站在不远的公路旁。天色昏暗,仅能藉由微弱月光寻找队友,可惜她谁也没瞧见,空旷公路只有她一个活人。 强烈不安像潮水般不断拍打而来,她强迫自己镇定,手却哆哆嗦嗦地掏出无线耳机戴上,“我是埃瑟丝……你们……你们在哪?”吞了几下口水,埃瑟丝恐惧地压低声音,距离她几尺外有个丧尸,脑袋不偏不倚地对着她的车窗,即使它们已经没有视觉,埃瑟丝还是被盯得浑身发毛,”……有人吗……我是埃瑟丝……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兹……嘶……”约莫十几分钟,埃瑟丝从耳机听到细微声响。 顿时像抓住救命稻草,埃瑟丝激动地压着耳机,“……我在车里……你们在哪?……有听到吗?我在车里……”或许觉得说话音量太大,埃瑟丝警惕地抬头注意不远处的丧尸,她将身子缩在脚踏垫上,微微露出半颗脑袋。 幸好,它还在那。 埃瑟丝松了口气,忽然‘啪!’的声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掌拍在车窗留下腥红血痕,埃瑟丝惊恐的闭眼,思绪紊乱间耳机传来干扰杂讯,她捏着耳机,忍住眼泪溃堤的冲动,颤抖道:“……车外……车外有丧尸……我……我出不去……” 啪!── “它们围过来了……不……谁都好……有人在吗……”发紫的嘴唇不断开合。 前坐车窗也贴上一只血掌,然后又一只。埃瑟丝抿着嘴,强烈孤立感让她心神不宁,耳边不断传来丧尸活动的O@声,及耳机…… “嘎!──” 第38章 007 ──那是地狱使者的声音。 瞬间脑海里浮现这句话,埃瑟斯甚至忘了从哪里听来的。 她迅速扔掉耳机,剧烈的喘息让她找不到方向感,她探着身子想挪到前坐,想了想又退回来,然后把脚安稳放在脚踏垫,觉得不安全又踩回椅垫,随手抹了把脸,再转头看车箱外。 “嘎!──”彷佛从骨头间挤出的声音近在咫尺,埃瑟丝用力捂着双耳。 冷静点……冷静点…… 冷静点!埃瑟丝・伊莱! 埃瑟丝重新睁开眼,她振作起来,企图从残留黑色血迹的车窗搞清楚外面状况。无线耳机没用,火堆旁没人,白色休旅车还停在大约三尺外,手边没有武器,周围大约有九个丧尸,其中三个围着她,另外一个距离大概是五尺,太好了,是不是该下车堵一把? 丧尸跑得多快?下车后应该往哪去? “凯夫……”埃瑟丝灵光一闪,凯夫的团队里有枪!或许他们可以帮忙。 像是下定决心,埃瑟丝鼓起勇气准备下车,她单手摁在车门锁,几个深呼吸后猛地推开车门,脚尖落地时差点摔倒,骤降的温度令她一时吸不上气,埃瑟丝稳住身子,几乎不敢多想地往前跑,被‘吵醒’的丧尸不会给她犹豫时间,只见它们像闻到圣诞节火鸡大餐转身朝埃瑟丝攻击。 “唔!”侧身闪躲过正面扑来的丧尸,埃瑟丝抿紧双唇往后看,几个丧尸活动力很差,速度显然没有健全人类快。她拉紧外套沿着公路不断往下坡跑,凯夫的团队扎营在树林间,逐渐的她看见皮耶食品小货车以及停靠在附近的轿车,或许是欣喜过望,她没察觉任何怪异现象,直到被某个东西绊倒,狠狠摔了一跤才回过神。 那个绊倒她的东西竟是只断了一截的手臂! “呕……”强烈地恶心感让她忍不住干呕胃酸,埃瑟丝难受地挣扎几下,只见一个溃烂的老女人站在她面前,浑身衣服破损,手也许就是地上那半截,缺了胳膊露出白森森骨头晃荡,张嘴朝埃瑟丝扑来。 不!她在心底尖叫一声,近距离根本闪不开。就在埃瑟丝以为会被咬得血肉横飞时,一道怪异的‘啪咭’声令她挣开双眼,丧尸脑袋贯穿了一根铁杆,抽蓄着往旁倒下。 一切转变得太快,她来不急思考。 “夏……夏洛特!”救她的人是同样惊魂未定的夏洛特,埃瑟丝见到熟悉的人激动地差点落泪,事实上泪珠已经挂在眼角。天知道她有多怕被抛下,尤其在这种丧尸遍野的世界。 “好了,让我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夏洛特脸色在月光下看起来更惨白,她捏着下巴像是思考,然后来回踱步,接着有所顾忌地站在原地往身后营区看,又望回埃瑟丝,“你自己过来的?佛莉妲跟班尼呢?”她的话让埃瑟丝瞬间瞪大双眼。 “我醒来没看见她们,我试图用耳机连系,但是……”她吸了吸鼻子,紧张地握着双手,“但是耳机里传来丧尸的声音,我不知道……不,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在这?其他人都去哪了?” “噢,冷静点,你太大声了,”夏洛特连忙压住埃瑟丝的肩膀,让她镇定下来,“首先,你上车没过多久,凯夫……嗯,就是这里,陆续发出惨叫,所以维诺亚和梅布尔决议过来看看,我等了三十分钟没看到她们回来,就找英格丽一起来探查,那时候佛利妲还信誓旦旦说会‘醒着’守夜,该死,她肯定又跑哪去鬼混了。” “班尼呢?”她以为待在这个团队至少是安全的,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突然。 “那小子也回车上睡了,估计现在做了个好梦正流口水呢。”夏洛特轻笑几声试图缓和气氛,但埃瑟丝听她这么说,像是发了疯般挣脱压在肩膀上的手,转头跑开,“等等!你做什么!”夏洛特急忙拉住她,觉得埃瑟丝显得非常狂躁。 “班尼还在车上……不……那里包围了丧尸……我得去救他!”埃瑟丝扭着身子,她后悔离开前怎么没先确认过另台车有没有人,如果班尼醒来四周没有队友他肯定会很害怕,也许会比自己更害怕也说不定,又如果他开门下车,喔,老天,丧尸不会对一个十岁孩子手下留情。 “什……”听见暂停区也包围丧尸,夏洛特像被人打了一巴掌懵住,随即更用力扯回埃瑟丝,两人重心不稳摔在地上,夏洛特干脆骑在她腰上,将她胡乱摆动的双手箝制在头顶,“够了!埃瑟丝!你说上面被丧尸包围,那就安静下来想想对策!别忘了你刚才差点被丧尸咬死,就凭你这样横冲直撞也想救班尼?该死,我可不想再救你第二次!不想!”懦弱的人无法适应丛林法则,愚蠢的人就该被丧尸咬死,至少夏洛特是这么想的。 埃瑟丝恐慌的眼神逐渐收拢,大口喘气茫然的看着夏洛特,空气中有草地的清新和丧尸腐败的恶臭,这提醒她,那些吃人不眨眼的怪物没有开玩笑的幽默,它们张嘴就要咬下一块肉,其余免谈。 “对不起……”埃瑟丝艰难地吞咽口水,她觉得自己身边没有伙伴的感觉太可怕,她不想再经历孤身一人被扔进黑暗中喂食丧尸的滋味,更不想让任何人体会她当时的痛苦,所以她心急,甚至忘了自己差点被咬死的事实。 “你也做得到,很好,冷静下来你会发现事情没这么糟,”夏洛特收起凌厉的语气,换上堪称温柔的表情抬了下巴,示意不远处倒卧的丧尸,“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些丧尸的活动力不足,比起我们在超市遇上的那些,这里的丧尸根本在散步,而且笨得连我都可以轻松制伏。” 埃瑟丝喘着气往旁看去,那个被铁杆贯穿脑袋的丧尸一动不动。 “我们找些工具,最好是能远远就撂倒它们的工具,然后一起到上头看看那熟睡的小子有没有流满地口水,你觉得怎么样?”夏洛特用词就像在和年幼的小孩做大人式的沟通,但她这种说法立刻得到埃瑟丝的认同,并且不诱发她紧张因子。 在她们达成协议时,一道冰冷像蛇滑行过的嗓音传来,“夏洛特・潘,你想对埃瑟丝做什么!”有这么强烈的保护欲、占有欲,并且对象只限定是埃瑟丝的疯狂教徒,只有那个人──英格丽・冯列。 “收起你失敬的眼神,英格丽,”夏洛特直起身面对从幽暗中走出的女人,“我刚才救了你的女神,这是面对恩人该有的态度吗?”她不知道英格丽刚才跑哪去了,两人抵达凯夫营地后她就不吭一声擅自行动,明白自身能耐有多少的夏洛特留在原地没乱跑,因此才会遇见赶来的埃瑟丝。 英格丽根本不理会夏洛特,她急急忙忙扶起埃瑟丝,刚想开口慰问就被对方牢牢牵住,难得主动的行为让英格丽瞬间僵硬,感觉略微冰凉的手指紧贴着自己掌心,英格丽得靠着强大自制力才没将埃瑟丝拉进怀里,天知道她是多么自虐般克制欲念,就怕吓坏了埃瑟丝。 “能见到你我很高兴,真的。”埃瑟丝闷声说着,所有隔阂暂时抛在脑后,刚才的恐惧让她明白,如果在这种时机要耍性子,因该先确保那些陪伴的人不会稍有闪失就被咬死,因为她能再遇见下个伙伴不知道要等多久。 “喔,埃瑟丝,我的埃瑟丝,你真可爱,我也很高兴遇见你,我以灵魂发誓,你对我的重要远胜我自身性命。”英格丽从一头凶狠的斗犬瞬间转化成撒娇的小猫,她不怀疑这是梦境,就算是梦她也要紧紧牵住埃瑟丝,并且清楚的、完整的表达她的感受,让她明白,她是多么看重她以及不可离开她。 “咳咳!”夏洛特觉得是时候打破这诡异的重逢画面,就算不合时宜也要强调,“如果你们有印象,我们有个需要照顾的小伙伴叫班尼,他似乎还被包围在丧尸群里,以及我们该去找名叫佛利妲的混蛋算帐,那个从来不把守夜当回事的家伙,好吗?”她挑起眉,轻松抵御英格丽投来嗜血般的锐利眼神。 “对!我们得去找班尼!”埃瑟丝松开英格丽的手,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武器,我们需要武器,枪?棍子?我们该拿什么……”她低头喃喃自语,朝着倒卧的丧尸准备拔起它脑袋上的铁杆,却被夏洛特适时拦住。 她指了指英格丽,笑得有些骄傲:“武器不是在那吗?我们有只斗犬啊。” 第39章 008 埃瑟丝觉得这玩笑一点也不有趣。 夏洛特尴尬地哼了几声,果然世界末日会夺走人类的幽默感?不过她敢保证佛莉妲在场肯定会很赏面,见鬼,她居然怀念起佛莉妲了。三人各自在凯夫的营地寻找有用的武器,埃瑟丝其实很疑惑,凯夫那些人遇上丧尸后怎么都不见了?弃车逃逸?为什么? v啦!── 锅碗瓢盆从置物柜倾倒而出,诺大声响让埃瑟丝浑身冷汗,她随手接起一个平底锅,其他的锅具全掉在露营车上。凯夫很懂得生活,至少比她们这样的逃难队要明白怎么过‘正常’的日子,两辆露营车,上面有小厨房、卧室和简单的浴厕,任何生活该用到的器具、杯盘甚至调味料一应俱全,如果不说他们是逃难队,光见到这样的配置会以为他们真的是来度假的。 埃瑟丝将几个挡路的锅子移开,同时她发一张相片钉在储物柜上,那是张全家福,有凯夫与他的妻女,在金灿灿的小麦田里自然相拥,对着镜头流露出幸福的笑容。 埃瑟丝被相片中的人吸引,手指沿着冰冷质地轻轻抚上,是凯夫的笑容、妻子的笑容,以及他们甜美小女儿的笑容,这就是所谓的家庭吗?她在心底问着。无论是末世前或末世后,她从来没有这样笑过,她的家庭不存在这样的关系,那种和谐、温馨、让人怀念的过去。 喀!── 车门敞开瞬间埃瑟丝想也不想抡起平底锅挥过去,‘锵!’的声她看见铁与铁磨出火花,然后身子毫无防备地往右摔直接撞上流理台,转眼间武器被人夺走,一根冷硬的黑管抵在她眉间,她知道那是把枪。 “……伊莱?”狭窄车厢过于昏暗,来人审视半晌确定对方是埃瑟丝才将枪管放下,“该死,你在这里做什么?”高挑的身材,消瘦的脸庞,隐约光线下那头漆黑长发,还有她浓得化不开的黑色眼眸,如同无月之夜让人心慌。 “……约克医生!”埃瑟丝从震惊中回过神,激动地上前搂住她的脖子,由于维诺亚高出她许多,埃瑟丝必须颠脚才能将她抱个满怀,此时她心中像有只快乐猴子不断敲击铜钹,她多么感谢还能遇见维诺亚・约克。 一时间维诺亚居然没有拒绝埃瑟丝的拥抱,她右手拿枪、左手拿平底锅,脖子上挂着名为埃瑟丝・伊莱的生物,顿时她觉得可笑至极,刚才还绷紧神经踏进露营车,现在却被人感激地紧紧抱住,这世界真是疯了。 “够了,伊莱,”维诺亚沉声打断她的喜悦,将身上的埃瑟丝拔下来,“你在这里做什么?其他人呢?”她远远地听见车里有声响才过来探查,没想到会是队友,这种发展让她完全摸不着头绪。 埃瑟丝接过维诺亚递来的平底锅,颤抖道:“暂停区被丧尸包围了,我找不到你们就自己过来,然后我遇上夏洛特和英格丽……等等!她们还在外面!快!我们得先会合!”她拉着维诺亚踉踉跄跄下车,只见夏洛特和英格丽在熄灭的火堆边,梅布尔也在。 “简单来说,我们现在要回去找班尼和佛莉妲。”梅布尔接收到维诺亚阴沉探究的眼神,直接了当的说明。她手中拿着把猎枪,羽绒外套不知扔哪去,只穿了件松垮垮的米色毛衣,看起来既性感又慵懒,与手中猎枪营造出危险美学。 维诺亚的嘴角又重新绷紧,她几乎想用力捶自己脑袋为什么要救这些麻烦的家伙。 “出发。”她吐出两个音,这已经是她忍耐愤怒最大极限,什么都别问也什么都别说,做就对了。 埃瑟丝跟在队伍后头,瞥眼见梅布尔安然无恙她很欣慰,但碍于维诺亚的怒火与英格丽的注视,她没胆这时候来个归队迎接,于是像个傻瓜般对梅布尔送出笑意,这模梅布尔没瞧见,反而是走在前方的夏洛特感觉视线回头与她四目交接,场面该有多诡异,一个女人挂着喜悦泪水沿路不断傻笑? 埃瑟丝被人发现糗样连忙低下头看自己脚尖,耳朵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夏洛特忍住笑意发出些声响,转头面向维诺亚,“你们来探查营地有发现什么吗?凯夫那些人去哪了?还有丧尸,到底是哪来这么多恶心的怪物?” 维诺亚朝她比了个压低音量的手势,一边小心翼翼地领队,一边轻声回答,“我们过来后就没看见凯夫,沿路血迹循入树林,等我们找到人时,不,应该说是残骸时,所有人都死了,”她瞥眼看着夏洛特,“而且是吞食,并非同化。”她的用字让所有人都暗自讶异。 吞食跟同化之间的差别,仅在于同化是能够理解范围。 而吞食?该死,谁知道? 埃瑟丝踩断一截枯树枝,大家的沉默陷入最紧绷状态。她们已经可以看到休旅车,然而丧尸却消失了,唯一能证明它们曾经来过的是车窗上无数个血手印,而那些腐烂会走动的尸体居然离开了,只剩佛莉妲百般无聊的撮弄熄灭的营火,她见到来人立刻露出天真且美好的笑容。 “嘿,你们开派对为什么不叫我?”她露出两颗虎牙,双手怀胸颇有质问的意思。 “丧尸呢?”维诺亚蹙紧眉头,她不想和佛莉妲开玩笑,现在她头痛得想崩掉任何一个小丑,她发誓绝对会,“你刚才去哪里了?班尼还在车上吗?”说完直接走向前方休旅车,污血将车窗弄得像抽象画,维诺亚抿紧双唇将车门拉开。 小伙子班尼睡得昏天暗地,车门声将将他从美梦中唤醒,“……天亮了?” “看来那小子真的流了满地口水。”夏洛特松了口气。 佛莉妲耸了耸肩,那件亮粉色外套穿在她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叛逆感,就像翘家女高校生不知天高地厚,“看来有人怒气冲天,”她讪笑几声,被维诺亚拿枪指着才举起手做投降样,“嘿,警官,放轻松点,那些丧尸也许在我去尿尿时逃走了也说不定?我很抱歉没逮住它们,但人总有憋不住的时候嘛。” “我在车里等了快三十分钟都没看你回来。”埃瑟丝不是故意作对,她只是单纯疑惑,而且所有人都知道佛莉妲不可能这么老实,她是灾星,如果不做些疯狂的事情就枉费大家对她的美名。 她从来不会让大家失望。 “好啦!好啦!我真的是去尿尿没错,但前面斜坡下去有个木栈区停不少车,我只是顺便晃过去看看而已,你们猜我发现什么?”佛莉妲眯着眼,那双如夏日秘密海湾的眼眸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维诺亚摆了摆枪,示意她继续说,“那些大学生,我是说,变成丧尸的大学生!它们聚集在派对里一动也不动,像是进入休眠之类的,我不知道,也许它们吃饱了?总之我靠近大概五尺左右,它们都没反应。” “你说吃饱是怎么回事?”夏洛特双手环胸,她认为这与维诺亚在树林间看到的‘吞食’有关,无论是否为同一批丧尸干的好事,死人是不会肚子饿的,它们的消化系统早就腐烂,那些肉对它们根本无益。 “就是人肉大餐啊,那些大学生四周到处都是人骨,嘿,那像什么电影?就是那种趁大学生野宿时一个一个将她们虐杀的那种,大概就像那种场面。”充满血腥、诡异、暴力的画面真实上演。 “呕,”班尼皱着鼻子,一副想吐的模样,“我绝对不要看。” 很好,现在谜团又增加了,赫诺病毒、感染、研究院、抑制剂、丧尸、天气异变和进化。维诺亚觉得脑容量实在不够用,她很疲惫,接连赶路以及领队的压力让她像背着登山装备徒步走了三个国家,累,身体上的和精神上都是。 “气温又降了,大家先回车里休息吧,早上再讨论该怎么办。”夏洛特招呼几人上车,拍了拍班尼的肩让他别担心。 “你还好吗?约克医生。”梅布尔站在维诺亚身边,她看对方脸色苍白,像是未上颜料的画纸,“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食物?水?”瞥了眼陆续上车的队友,梅布尔将视线放在转头望过来的埃瑟丝身上,“还是你需要做爱?” “什么?”维诺亚扶着太阳穴顺着梅布尔视线,埃瑟丝正好低着头准备上车。 “我是说做爱,那是非常有效的舒压方式,约克医生,”梅布尔凑上前在她耳边小声呢喃,就像手中拿着马丁尼,靠在吧台和中意的猎物调情,她那双如酒酿的琥珀色眼眸透着魔力,一字一句彷佛琴弦,轻柔地弹奏着,“我们是伙伴,对吗?我可以帮你,约克医生。” 温暖的手指扳回维诺亚的脸,柔软带着笑意的唇轻柔地盖上,像是羽毛般不带压迫的抚过,然后深深嗅着彼此气息,再次将唇贴上,这是次多了些辗转、舔拭,用齿贝咬着那略薄的下唇,让维诺亚・约克的嘴不再因为愤怒而绷紧,企图撬开她,品尝她藏在冰冷外表下的甜美,梅布尔将手抚上维诺亚的后背,维诺亚却单手将她隔开,两人沉默地互相凝视。 “我需要一颗止痛碇。”维诺亚松手,脸上不带任何情绪,即使她们刚才接吻了。 梅布尔笑着点头,“我想后车厢有一些。” “嗯,”往前走两步,维诺亚回头瞥了梅布尔一眼,“我觉得你需要镇定剂。” “谢谢你的关心,约克医生,”优雅得如同纯血的猫,或是拥有强大杀伤力的猎豹,梅布尔眼底隐含笑意,经过维诺亚身边时搭上她的肩,隔空咬了一口,笑道:“我现在好得不得了。” 第40章 009 旧街巷尾有一只野猫,那是埃瑟丝没对外说过的秘密。 她会在教会午后将白面包藏在口袋,等到家后再悄悄溜去旧街找那只猫,那是只不太与人亲近,但有着雪白毛皮的猫,埃瑟丝私底下都称呼它为白女士,即使她不确定它是女士或是先生。 “白女士,我带面包来了。”埃瑟丝今天照常走进旧街,这里离主干道较远,又是住宅区,除非下课或下班时段,平常不会有多少人经过。她将面包屑放在小木箱上,她第一次发现白女士时它就是优雅地端坐在这,彷佛一个有教养的女孩,带了点骄傲仰着下巴盯着路过的她。 “喵……”一只皮毛雪白的猫从窗台轻巧跃下,踩着缓慢的步伐逐渐靠近,但距离埃瑟丝大概三尺就不再向前。埃瑟丝知道白女士不喜欢靠近人类,于是她自觉地往后退了三步,白女士还是不动,她又退了两步那只猫才肯妥协。她先嗅闻着白面包屑,接着张口悠哉地品尝,这时埃瑟丝会蹲下来看她,将它的模样记在脑海中,没有理由的,她觉得这只猫比人类还要漂亮,而且是她唯一敢主动靠近的美丽生物,即使它并不太喜欢自己。 吃饱后的白女士通常会先舔前脚的白毛洗脸,然后懒洋洋地用那双半眯的金色眼眸看她,不逗留地跳回三层楼高的阳台晒太阳,白女士不会向埃瑟丝撒娇,即使她经常带食物过来,对白女士来说她或许只是个仆人,服侍女主人该做的就是取悦她,而主人并不需要回馈仆人,因为给她服侍机会便是恩宠。 这么说或许奇怪,年仅八岁的埃瑟丝确实这么认为。 她是白女士的仆人,必须在假日午后带点心给她的女主人品尝。 直到某一天教会结束,她拎着白面包屑走进旧街巷尾,无论喊了多少次白女士都没有出现,她等到傍晚才失望地将面包屑放在木箱上离开,隔了一个星期依旧如此,她带着面包屑去等带白女士,再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不断地等候从阳台上轻巧跃下,骄傲地仰着下巴的白女士出现。 “埃瑟丝・伊莱!看看你做的好事!我的老天!别再把面包屑扔在这里!”经过巷口的莎拉・乔治逮住准备逃走的埃瑟丝,拎着她的衣领气得胀红圆脸,“你这麻烦精!面包屑惹来的老鼠有多讨人厌你知道吗!我一定得把这件事和你妈妈说!她必须管管你这个没家教的坏孩子!” “放开我!我没做坏事!我只是在等白女士!”身子板比同年女孩更矮小的埃瑟丝完全不是莎拉的对手,她晃着手臂怎么也打不开那只比她大腿还粗壮的胳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白女士!”莎拉是个刚结婚的女人,但她对小孩子一点好感也没有,“你别想推托责任,这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母亲!” “白女士是只猫,白色的猫,她住在这里,就在三楼窗台上!”埃瑟丝知道白女士的家在这,只是她不愿意下来而已。 “哼,原来你说那个小混蛋,”莎拉松手将埃瑟丝往旁甩了两步,插腰冷笑地看着她,“那只贼猫被我处理掉了!该死,不捉老鼠好吃懒做的肥猫,整天闯进别人家把玻璃瓶弄破。” “什么?”她觉得耳朵进水了,刚才的话听起来这么模糊。 “我杀了它,”莎拉恶意地将脑袋凑进埃瑟丝,那双棕色瞳孔直直瞪视,嘴角勾着耻笑的弧度,“我拿扫帚将它打昏,然后绑起来扔进下水道里冲走,我想它可以让那些饥饿的老鼠饱餐一顿,省得老鼠天天找我的麻烦,喔对,还有你!” 莎拉捧腹大笑,留傻愣地埃瑟丝独自站在旧街巷尾。 她看着被白面包屑堆满的木箱一时不知怎么消化此刻的心情。 那种悲伤、震惊、愤怒、错愕、不可置信的情绪涨满胸口,直到她的母亲气急败坏的出现甩她一个耳光,拉着她的手臂不耐烦离开,埃瑟丝都没回头看过那个木箱,从此她不踏进旧街区,哪怕一步也不。 那都是童年往事了,埃瑟丝痛苦地捂着双眼,她有点意外居然会做这个梦,她以为那只个悲惨童年中最无关紧要的一件事,现在想起还是为失踪的白女士感到悲哀,她不相信莎拉的话,即使她充满恶意和耻笑的面容是这么深刻,埃瑟丝宁可相信白女士只是离开罢了,或许它找到更温暖的家,一个愿意疼爱它的主人呢? 或许……大概……是这样吧…… “伊莱,伊莱?埃瑟丝・伊莱。”维诺亚的叫唤让出神的埃瑟丝愣了下,她移开捂着双眼的手,发现大家都在看她,尴尬地红了脸,“你为什么捂着脸?你对我们讨论出来的计划有意见?还是你有更好的打算?” “不,我没……我只是……”她们围在车外讨论接下来路程,埃瑟丝却神游到了远方,为她自己的童年感到哀伤,“我很抱歉。”她提起精神向其他人道歉,幸好维诺亚并没有真的生气,如果她真的动怒就会将嘴唇抿紧,好像忍耐不要喷出火焰的恶龙。 “避寒?你不知道这个冬季会持续多久,对吗?”夏洛特抚着下巴,就像她陷入思考后的小动作,“我觉得应该尝试突破,例如寻找尚未被感染的地区,或者收集难民潮的去向,这也许不会让我们原地兜转。” “我投潘博士半票,”梅布尔慵懒地举起右手,但那双眼眸却盯着维诺亚,“但我觉得约克医生说得对,那些丧尸吞食尸体的行为很古怪,尤其它们会陷入沉睡,感觉要做什么准备,就像冬眠的动物会先将自己填饱,然后窝在树洞里挨过寒冬。” “这是一种预兆,潘,”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经过几个小时休息和止痛碇的作用让维诺亚又能重新思考,她将赫诺病毒曾经进化的速度和这些丧尸吞食尸体的行为作初步比对,那种犹如‘再’进化的趋势让她不得不停缓逃难的脚步,“没人知道赫诺病毒怎么来,也没人知道为什么夏天该死的只有摄氏两度,现在我只能当一切都是大自然演变,那么没有人为驱使作用下,相信野生动物直觉会最保险,而那些野生动物姑且就算丧尸。” “所以……会下大雪?”班尼疑惑地问着。 “好吧,你说得对,维诺亚,”夏洛特揉了揉班尼乱糟糟的棕色短发,她承认维诺亚・约克有不错的见解,但她心里也有些顾忌,“我同意暂时找个地方避寒,但更重要的是厘清我们握有的资讯,你们知道赫诺病毒进化的速度有多快,我们不能保证挨过冬天后那些丧尸会冻死,或者更……总之情况不是大好就是大坏,我们得尽快想个对策,在那些家伙变得难以对付前先出击。” 只需要几个月,赫诺病毒从普通流感变成致命传染病,然后消失无踪。 一个冬天进化?天知道丧尸会不会长翅膀飞起来,或是学会怎么开车。 “所以我们达成共识了?”佛莉妲眨着那双如夏日海湾般的眼眸问着。 维诺亚摊开区域地图,她们距离市中心不远,虽然是郊区但还不属于真正农耕的乡野,”再往南前我们必须去一趟盛克尔联合大学,”指尖划过公路停在不远的交叉路口,被红笔圈出来的地方是这区唯一的大学,”它们有附设医学院跟研究院,我们必须拿些设备做分析,此外也有餐厅或是超商之,离开闹区前要把粮食备足。” “哇呜,大学,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进去!”佛莉妲夸张地喊着,就像她收到录取通知书,迫不及待的想向全世界公布这个喜讯,并且在拜别朋友前办一场疯狂又刺激的送别派对。 “我们是闯进去不是入学,你这白痴。”英格丽扭着紧绷的脖子,她讨厌开会时站在佛莉妲旁边,这个总是乱吼乱叫的女人让她的神经脆弱,如果可以,她想站在埃瑟丝身边,她总是那么安静,虽然会发呆,但两眼空洞被惊醒后羞红的样子不是很可爱吗?天啊,埃瑟丝,她恨不得现在就陪在她身边,然后牵着她地手让高昂的情绪得以纾缓。 “哈!你是说拿着铁棒跟手枪进去用力破坏那些高材生的器具,抢走她们的食物跟财产?”沸腾的血液让佛莉妲忍不住舔了舔干燥嘴唇,“朋友,我喜欢这种游戏。” 冰凉手指压着鼻梁骨,维诺亚收起地图让所有人上车,她没忘记这个团队中除了班尼外都是些脑筋不太正常的人,犯罪、杀人对她们来说轻而易举,就像吃饭般容易,但要控制那些人狂躁的基因,维诺亚有时会想给她们施打些镇定剂好让旅途能顺遂些。 “伊莱,”喊住行动慢半拍的埃瑟丝,维诺亚蹙着眉头看她,“你最近很容易走神,是睡眠不足?还是有什么话想说?”看见对方投来疑惑目光,维诺亚拉高袖子露出光滑纤细的手腕,然后以食指为刀在上面横划一道。 “不!不是!我只是……”埃瑟丝惊恐的摇头,她没有自杀或是逃避现实,她握紧双手,就像平时慌张就会做出的举动盯着鞋尖,“只是做了个噩梦,它让我有点心神不宁而已,我没事,真的。” 她听见维诺亚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我们要去的地方不会是充满暖阳的庭院。” 第41章 0010 盛克尔联合大学,由三个主要学院创办而成的学校。 其中以文学最有名声,其次是心理学,然后是科学研究,医学院则是最新创立,统合其他较小的学院作为设备共享,在校地内刚落成的医务大楼相当新颖,可惜里面的设备不如预期完善,若仅用来采证、化验还是绰绰有余的。 “嘿,朋友,难得我们分在同一组,对吗?”上前搭着埃瑟丝的肩,佛莉妲灿烂笑容让阴森校舍多了几丝温暖,“让我们来瞧瞧那些漂亮风骚的女大学生都在宿舍里玩什么有趣游戏,喔,或者你想去男子宿舍?没关系,它就隔壁,我不介意走过去。” “佛莉妲……”埃瑟丝摇了摇头,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铁棒有些无力,“我们是负责寻找御寒衣物,记得吗?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时间不够逛完所有房间,所以快点,我们得着手行动了。” “佛莉妲,还记得吗?佛莉妲,我们应该合作,佛莉妲,该死的闭上你的臭嘴,佛莉妲……噢!埃瑟丝!”突然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抓在肩上,指间力度绝对能轻易捏碎骨头,“你变得无趣了,埃瑟丝,像个傻瓜一样,”她摇着脑袋,海水蓝般的眼眸依旧透着清澈且明亮的目光,毫无杂质的,纯净得让人诧异,“嘿,享受这个能为所欲为的世界有什么不好?让我们大闹一场,或者把钞票扔进锅子里煮熟,不是很棒吗?没有警车追捕,也不用上无聊沉闷的法庭,在这里,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能阻止我们的只有丧尸,但那又怎样?”佛莉妲露出那双虎牙,笑得就像知道某人的秘密一样得意,“我们只需要杀掉它们就行了。” 恶魔,埃瑟丝在心底喊着。 “喔,对,就是这个表情,埃瑟丝,”佛莉妲放轻手指的力道,轻轻凑上前用鼻尖点着她的鼻尖,两人贴得极近,埃瑟丝只能从她的眼里看见自己的惊慌,“你不必披上强悍的伪装,你就是你,胆小、愚蠢、可笑,但是没关系,我会帮你的,毕竟我们是朋友嘛,对吗?埃瑟丝?朋友?” “对。”在佛莉妲捏烂她肩膀前,埃瑟丝果断回答,这个答覆让佛莉妲笑得更灿烂。 埃瑟丝知道,佛莉妲是个不定时炸弹,她前一秒可以跟人打哈哈,但下一秒也可以轻易地把人捏死,无论对象是不是丧尸。见佛莉妲哼着小调愉快地甩着板手离开,埃瑟丝才暂时缓口气,她拉开领口查看肩膀,青黑的指印像影子般贴在肌肤上,佛莉妲没有开玩笑,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杀了她,杀了任何人。 然而事实证明,疯狂的佛莉妲在开一场破坏派对,宿舍每扇门都被她暴力地踹开,立面的书桌、衣柜、抽屉全被翻搅在地,然后无情的践踏。埃瑟丝站在凌乱的杂物中,那些被扫在地上的元子论、心里概论、英语辞典、型男物志和宣传单让她感觉并不真实,校园生活对她而言是久远、不愉快的时光。 拿起一本外文书,埃瑟丝出神地看着不熟悉的文字。 直到地狱使者将她唤醒。 “嘎!──”彷佛骨头挤出来的刺耳声音传来,埃瑟丝一回头便看见满嘴黑血的丧尸挡在房间门口,它有一头金发,穿着看似啦啦队衣服的女孩,如今变成恶心恐怖的丧尸,扭曲的手腕不断靠近。 “嘎!──”埃瑟丝抖了下,手中书籍应声掉落,她握紧铁杆不断后退,沿着墙壁盯着行动迟缓但杀伤力确实存在的丧尸身上。在丧尸靠近一公尺前,她扬起手像是打彩球般将铁棒敲在那头金发上,从铁杆传来的破碎震动,眼前丧尸哆嗦地往旁倒地,散落的书籍喷溅黑血,一切像放慢动作,让她清楚地尽收眼底。 “嘎!──”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埃瑟丝清醒地警告自己。她飞快地跳过丧尸冲出房间,走廊底端出现几个摇摇晃晃的影子,透过楼梯落地窗她知道那些丧尸出来了,就在佛莉妲大吵大闹时引来地狱的使者。 佛莉妲不见了,埃瑟丝找了几个房间都没看见她的身影,但埃瑟丝并不担心,佛莉妲的身手足够让她存活下来,她该担忧的是她自己。 “嘎!──”闪过冲撞过来的丧尸,埃瑟丝抬手将铁棒打上它的脑袋,狠狠地将溃烂的身体撞上墙。她喘着气,四周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从那些丧尸身上散发出令人晕眩的气味,埃瑟丝眯着眼从紊乱房间找来一个大背袋,将她所能拿到的衣物全部塞进去。 转眼又来一只丧尸,张口扑面而来。 埃瑟丝往后摔倒,抬脚挡住伸长脖子的怪物,她被黏腻黑血沾了满身恶臭,转手拿起铁棒捅进丧尸眼窝,牙齿歪斜的嘴发出凄厉哀嚎,或是它本来声音就是这么尖锐,丧尸颤动几下失去力量,埃瑟丝往旁一踢将它翻走。 “呼……呼……”她开始疲乏了,从第一个房间开始连续来了几个丧尸,就像接力赛一样。随手收拾背袋,埃瑟丝在衣柜里找到更多大小不同的背包,在里面塞进毛巾、沐浴乳、保养品,随便她看得到的东西全扫进袋子里,然后拎着沉重的物资开始往外跑。 “嘎!──”从走廊深处、房间内、晒衣场或楼梯间,密闭空间回荡着丧尸的嚎叫。 然后她撞开宿舍大门,“不……”她听见自己绝望的低喃。 丧尸包围宿舍广场,并在她开门瞬间发出尖叫转头瞪着她。 埃瑟丝迅速关上大门,但身后强力撞击差点将她弹飞出去,压制门板起不了效用,她没时间思考只能将手上的铁棒卡在拉门暂时抵挡。快走!快走!有个声音在心底不断鼓噪,埃瑟丝紧张地左顾右盼,咬牙开始往楼上跑,当她踏上二楼房廊时间宿舍大门被撞开,然后更多丧尸发出来自地狱的吼叫。 该死!埃瑟丝!你这没用的家伙!那个声音又在脑中咆啸,她脚步逐渐跟不上心力,背上沉重的物资让她觉得肩膀酸痛,但她不能停下,一秒都不!她拐进晒衣间撞见两个被晒衣绳缠住的丧尸,溃烂手臂吊在麻绳上,埃瑟丝忍不住干呕起来,她慌张粗暴地扯下两条绳子转出走廊,迎面而来的丧尸差点咬掉她的脑袋。 “啊!”惨叫一声,埃瑟丝本能的伸手阻挡,她抓着丧尸皱烂衣物将它撞上墙壁,黑血抹出一道凄惨的痕迹,手边已经没有武器,她不能跟这些地狱使者拖延太久,她必须躲起来。 置物间? 眼角瞄到逃生转脚的置物间,埃瑟丝没办法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她只是迈开脚步发了疯似地拉开门把,在走廊两头丧尸追咬上她前将门重重摔上,反锁并用铁架挡住!直到外头强烈的碰撞和尖锐惨叫声逐渐停顿,埃瑟丝才找回呼吸的本能,急促地将夹杂恶臭的空气吸进肺部再缓缓吐出来。 手臂传来痛楚,她不确定那些伤是丧尸抓的还是她逃跑时弄的。 不能,不能停下来。 跌坐在地的埃瑟丝将背包放下,狭窄的置物间放置了许多校园活动拆下来的道具,那些戏服、画笔、垃圾桶跟没用的杂物积满了灰尘,她将墙角的架子挪出些空间,掉落的东西发出闷响,埃瑟丝不在乎那会不会引起丧尸注意,现在她只专注铁架后的气窗,那或许能逃生的出口。 “喔……喔不……”拉开玻璃窗后还有铁栏杆,埃瑟丝的瞳孔瞬间缩小,绝望地喊着,她试图用手松动铁杆,但那牢固得就像监狱里该死的铁笼,她企图将头挤过去看,也许有罗丝或是什么能拆卸的机关,但是没有,钢铁被焊接在磁砖下的钢筋里,那些该死的家长肯定怕隔壁栋的男人像老鼠一样溜进来。 “可恶!可恶!可恶!”顾不得流血的伤口,埃瑟丝气愤地拍打着铁栏杆,直到生锈铁杆上沾染她的鲜血,她才收住哽咽的声音回到被堵住的门边来回渡i。 我需要武器。 她用最快的速度打精神在置物间里寻找有用的东西,一颗消气的篮球?不,三只垃圾夹?不,水管?不,塑胶手套?不!不!不!没有任何可以拿来攻击丧尸的利器,埃瑟丝扒着头发,她尝到嘴中有血腥味,被咬破的下唇像是擦了口红般鲜艳。 “好,没关系,冷净点埃瑟丝,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会有……” 她妈该死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尖锐叫声在脑中爆开,埃瑟丝痛苦的抱头蜷缩在地上。 看看这个房间,埃瑟丝,是不是很眼熟呢? 迷蒙间那个声音又出现了,埃瑟丝抬起眼,置物间昏暗且脏乱。 你被困住了,白痴,只要有一个丧尸,只要一只你就会吃掉,还记得喂食秀吗? “不,别说了,不会那样的……” 你确定?一个快松脱的锁跟铁架挡得住它们?别开玩笑了,你就是‘大餐’啊。 “住嘴……不管你是谁……闭上你的嘴……” 哈哈哈!埃瑟丝,你早该死了!早该被那些丧尸咬死!滚回地狱去吧魔女! “住嘴!──” 第42章 0011 咚咚咚!── “开门,埃瑟丝・伊莱。”强而有力的敲门声规律地响起,随之是一道咬字清晰且明显不耐烦的声音。抱着脑袋趴在地上的埃瑟丝瞪大双眼,她认得这个声音,她记得,而且只有那个人会用这么咬牙切齿的口音喊她的名字。 “我让你开门!埃瑟丝・伊莱!你再不开门我会把这件事和你爸爸说!现在,把门打开!埃瑟丝!”狭窄的置物间里只有埃瑟丝蜷缩在地上,她疑惑地抬起头,为什么?为什么妈妈会在门外?不,她应该死了,已经死了。 “埃瑟丝,你这坏孩子!开门!开门!”暴躁的叫喊和敲门声没有停顿,埃瑟丝惊恐地注视着摇晃的铁架,门锁被使劲地转动着,好似只要再几下就会松脱,然后她的母亲会拿着扫帚冲进来将她毒打一顿,接着辱骂她,“你这个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 “不!──”冲破喉咙的尖叫压过任何撞击和漫骂声。 埃瑟丝重新挣开眼不断咳嗽,将肚子里翻搅的胃酸吐了出来,然后颤抖着往后退,直到背脊贴上冰冷的墙壁,她才找回自己的呼吸。门安安静静地锁在铁架后,没有敲门声,没有母亲的叫喊声,一切都没发生过,她在盛克尔联合大学女生宿舍置物间,目前还算安全。 她的任务是将御寒的物资带回校门口。 “对,我的任务是把衣服带过去。”埃瑟丝深吸几口气,将搁置一旁的背包重新拿起。她从纸箱里挖出雨伞当武器,现在不能奢求里面会有连发机关枪给她使用,埃瑟丝准备好所有器具,一只伞、晒衣绳、背包,然后挪开铁架,她在心里默数三声,猛地将置物门撞开。 “嘎!──”停在门外的丧尸遇到‘食物’立刻苏醒,埃瑟丝用雨伞将俯冲过来的丧尸打歪,拔腿狂奔。她绕过楼梯不断往下,只要见到丧尸就调头,转了无数个弯逃进宿舍餐厅。 光洁的地板到处的是血脚印,她跃过几个倒卧的尸体,拿起灭火器拔开栓塞,强劲的白色粉末将靠过的两只丧尸往后推,埃瑟丝高举灭火器用力地砸向落地窗,‘啪啦’声玻璃碎裂,挥开缠过来的丧尸,埃瑟丝不顾后果地往外跳,碎玻璃割花了她的手掌和膝盖,一个翻滚跌进草丛里。 “呼……呼……”埃瑟丝急促地喘气,挣扎几下从修剪整齐的草丛里跳出来,她继续逃难,没命的,连呼吸都不顾的往前跑,像是她必须在这场比赛拿到第一,否则她的下场就是和那些丧尸一样,如同最丑陋的玩偶生存在世界上。 “啊!!”甩出手中唯一的武器,埃瑟丝将墙角冲出来的丧尸挡了开来,然后补一脚将它踹开,在丧尸爬起来前用雨伞的前端桶进它的脑袋,那可以让丧尸安静的回地狱长眠,腥臭黑色的血顺着雨伞顶端滴落,就像浸透在磅礴雨水般湿润地沿路滴洒着。 她的身上也都是黑血。 “埃瑟丝!”浑沌间,一道清明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埃瑟丝抬起汗湿的双眼,她看见夏洛特在远处挥舞双手,但她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夏洛特,或是置物间的幻觉又来干扰她,也许是丧尸?为了把我引过去而出现的幻觉? 不,不能上当! “埃瑟丝!过来!嘿!你在做什么!别跑啊!”夏洛特停下挥舞的双手,眼看埃瑟丝不顾她的叫唤,以飞快的速度踹走一个丧尸,匆忙地往科学大楼跑,“等等……维诺亚,我觉得埃瑟丝不太对劲!她不太对劲!我们得追上她!”短暂的眼神接触让夏洛特发现埃瑟丝神情异常,那不像正常人该有的目光,那是冲动、想毁灭一切的眼神。 维诺亚几乎没考虑就扔下笨重仪器,拽着医疗箱就冲出去。 “埃……”看埃瑟丝没跑远的夏洛特发出声,随即捂住自己的嘴。 维诺亚蹙紧眉头盯着眼前情绪非常不稳定的女人,她的伞染着黑血被打断一半,手臂、膝盖,任何漏出衣物的地方都是伤痕,那双回过头盯着她们的眼神充斥着警戒,就像在野外遇上的肉食动物,只要有点动作,哪怕是大口呼吸她都会冲上来咬断猎物的脖子,现在的埃瑟丝不比丧尸安全,相反的,她能思考但情绪失控的杀伤力更危险。 “夏洛特,”嘴唇开合间,埃瑟丝已经转过身敌意地看着她们,维诺亚保持半蹲的姿势,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与野兽对视时绝对不能移开眼,面对发狂的人类也是一样,“我数三声,你绕到她后面箝制双手,我必须给她打一针镇定剂,预备,一……” 夏洛特瞥了维诺亚一眼,转回盯着埃瑟丝。 “二……”任何细微的声音都可能刺激对方攻击,埃瑟丝已经扬起折断的雨伞。 “三!”夏洛特敏捷地冲出去,她被埃瑟丝的伞架挥到手臂,但成功地将她拉倒,埃瑟丝像是癫痫发作的病人,力气大得不可思议,疯狂地挣扎起来,嘴里不断尖叫。 “快点!维诺亚!快!”她双手死抓着埃瑟丝,双腿环住她腰不让埃瑟丝逃开,维诺亚冷静且迅速地掏出针筒填满镇定剂,按压着她的大腿将药物打进去,埃瑟丝痛得尖叫,瞳孔瞬间缩小。 “好了!好了!没事了,不会有事的……”维诺亚抽出针头扔在一旁,捧着埃瑟丝汗湿的脸不断说着,她初步检查埃瑟丝的外伤,确定没有深及内脏才稍微松口气,但靠近的丧尸不会给她们喘息的时间。 “走了!”夏洛特爬起来给最近的一只丧尸甜头,铁撬不偏不倚地插进它脆弱脑袋。 维诺亚背起埃瑟丝,跟着夏洛特沿路返回,她们拎着从医务大楼和科学大楼收刮来的必需品,尽可能快速地离开充满丧尸的校园。不远处几个人影朝她们招手,梅布尔拉开大门同时英格丽冲了出去,经过维诺亚时扔下一句:快! 她拿着一把不知哪找来的西洋剑,俐落地将追来的丧尸逐一解决,削薄的利刃斩下丧尸脑袋,简直比枪还要好用,直到夏洛特朝她大喊,英格丽才转身离开,窜进铁门后梅布尔立刻掩上,几个丧尸踉踉跄跄冲过来,被挡在铁门内伸长手臂不断发出诡异叫声。 “人都到齐了吗?”维诺亚放下背上的埃瑟丝问着。 英格丽冲上前,眼神慌乱地盯着昏迷过去的埃瑟丝,“发生什么事了?” 夏洛特不确定该不该开口解释,显然现下不是好时机,而这时佛莉妲的声音传来,“我回来了!”她扛着登山背包,拖着行李箱像是要去旅行,除此之外身后还跟了个年轻女孩,紧张地抱着背袋快步追上。 佛莉妲见梅布尔不打算开铁门,抬脚踹开阻挡的丧尸,黑色靴子一蹬将丧尸脑袋踩爆,然后悠哉地将行李箱和背包扔过栅栏,双手一拉轻松翻过,但跟来的女人可没那么轻易,她学佛莉妲攀越,试了几次才将自己摔出栅栏外。 “到齐了!”班尼点了下人头,激动说着。 “出发吧。”梅布尔拿起行李箱,示意大家先上车。 佛莉妲看见昏迷的埃瑟丝有些诧异,她指了指被维诺亚抱上车的人,转头像在询问夏洛特,却被她白了一眼。 “请问……”跟来的年轻女孩不安地发出声,像是提醒大家她的存在。 “嘿,别紧张,上车吧,”佛莉妲拉开车门坐进去,扬着灿烂笑容望着她,“不用担心,如果大家有意见早就抗议了,现在上车,我们要去找栋豪宅过冬了!”她的话语显然有些作用,年轻女孩乖巧地上车,就坐在佛莉妲身边。 一白、一灰的休旅车前后离开,直到远离盛克尔联合大学夏洛特才松了口气。 她疲惫地用手将头发梳理脑后,深深叹气,“该死,看在上帝份上别叫我上学。” 从照后镜她注意到佛莉妲带上的女孩,那是有着金色滑顺长发,皮肤白皙,戴了副黑色镜框眼镜的女孩,她浅棕色眼底下蕴酿着恐惧和一丝感到安全的喜悦,这种一看就是到是个标准乖女孩的人,夏洛特在学生时期看多了。 “我叫夏洛特・潘,你叫什么名字?”夏洛特打破沉默,她觉得应该表现得有善些,至少在这个遭透的世界能遇上活人并不容易。 “是的!我叫……我是说,我的名字是朵琳・布朗,盛克尔联合大学文学系二年级学生,很高兴认识您,呃……潘女士。”她显然吓坏了。 “得了,叫我夏洛特就好。”敲了下车窗,夏洛特耸了耸肩膀望向车外。 “抱歉,我想请问一下……”朵琳微微举手,有些不安地抿着唇,她那双无辜如同兔子般的眼眸来回的在车内环视,最后落在照后镜中与副驾驶座的夏洛特对视,犹豫地开口说,“你们不会杀我吧?” Darkness 第43章 001 “试着祷告,埃瑟丝,你的声音会被慈祥天父听见的。” 庄严神像前,埃瑟丝抬眼看着石头雕刻出人的模样,张开双手挂在十字架上,牧师摸了摸她的头,让她手掌交握跪在地毯向天父祈祷。她温驯得像只绵羊,仰着脑袋照做所有规矩,接着沉默。 “埃瑟丝,你有什么想跟天父说的吗?悲伤的、快乐的,k会包容我们一切。”牧师慈蔼地鼓励年幼的女孩,他站在神像旁,坚定眼神倒映着玻璃透出的缤纷色彩,埃瑟丝只是抬头看着他还有他身后冰冷的石像。 “亲爱的天父,”埃瑟丝缓缓开口,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教堂,“你愿意包容一个恶魔吗?”就像母亲在她做错事后低声愤怒的辱骂她是个恶魔,从地狱爬上来有罪的灵魂,透过女人的子宫诞生于这个世界上的邪恶。 “埃瑟丝,”牧师一脸讶异,握着她的手问道:“你在说什么?” “牧师,你说天父会包容我的一切,就算我是恶魔k也会爱我,对吗?”
埃瑟丝醒来时正躺在床上。 一张床,有柔软床垫和干爽棉被的床,四周可见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具,床头柜甚至摆着干燥花?天,她有多久没看见开得这么漂亮的花了,埃瑟丝头昏脑胀地想着。她试图挪动身体,但从骨头间透出的无力感告诉她――现在最好连根手指都别想动一下。 “剩下就交给你,别再把东西弄坏了……”这时门外传来细碎说话声,米白色房门缓缓开启,维诺亚穿着医师袍与埃瑟丝迷茫眼神四目交接,两人愣了下,随之医生将门轻轻带上,道:“想吐?头痛?”她边走边说,拉起埃瑟丝的手腕检查脉搏,然后又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水……”她的喉咙干得都快裂开了。 维诺亚起身帮她倒了杯水喂到嘴边,“你身上还有镇定剂的药效,大约会持续半天,如果你想喝水或肚子饿就说出来,我会找人协助你。”她将水杯搁置床头,维诺亚并不急着离开。 埃瑟丝抬眼看她,医生忽然将手抚上她的脸颊,指尖轻柔地顺着耳垂往下到颈子,道:“你的伤痊愈的很快,”她的声音不再冷漠,而是平稳中带了丝气音,像呢喃般说着,“夏洛特知道我的事,关于施打抑制剂后产生的……变化。” 她暂时将突变解读为良性反应。 埃瑟丝花了几秒钟时间才从紊乱的思绪会意过来。她们为了物资闯进废弃校园,而维诺亚和夏洛特分配到医务大楼探勘。那些惯性熬夜的研究生全成了丧尸,如果维诺亚不利用突变后的行动力救夏洛特,两人都别想逃出丧尸窟,因此夏洛特发现了天大秘密。 根据维诺亚的转述,夏洛特决定研究赫诺病毒、进化和人体间的奥妙关系。 “那我……”埃瑟丝有些紧张的想说话却被维诺亚打断。 “她需要实验血清我会配合她,至于你能快速愈合伤口的事情,暂时就――你、我和夏洛特三人知道就好。”她不希望英格丽或佛莉妲知道,她们即使不突变也足够强悍,至于梅布尔,医生并没把握控制她的行动,艺术家的想法总是难以预料。 埃瑟丝疲惫地点头表示明白,血液中镇定药效让她脑袋昏沉。 抚在她颈间的手稍稍往上,顺着耳垂再回到脸颊,医生重要的指尖摩娑在埃瑟丝的唇角,她疑惑地看着维诺亚,永远都猜不透那双漆黑如无月夜的眼眸里是什么意思。 直到维诺亚将微凉的唇贴上她的,犹豫地、轻柔地蹭了几下,埃瑟丝才从纳闷转为震惊。她连手都抬不起来,更意外的是她不想拒绝这个亲吻,无论是因为维诺亚散发出的威严让她感到安心,还是她真的想被疼爱,埃瑟丝都没有抗拒。 医生单手撑在枕头边,抬起她的下巴让埃瑟丝张嘴以便更亲近彼此,她将舌尖轻巧地探进去,像汲取花蜜的蝴蝶细细品尝柔软的滋味,然后越吻越深,几乎要将埃瑟丝吞进肚子里。 就在理智还断裂前,维诺亚在心中紧急踩煞车。她停下所有举动,对着脸红低喘的埃瑟丝,道:“看来你不讨厌我?”虽然是疑问,但语气听起来是肯定,而她也确定埃瑟丝不讨厌她。 “你差点疯了,伊莱,那时你的样子就跟丧尸没两样,如果不是你还有呼吸,我一定会拿铁撬将你脑袋打烂。”那双漆黑的眼眸始终都盯着埃瑟丝,她不会忘埃瑟丝发狂地拿雨伞攻击丧尸,更不会忘她被恐惧侵袭后的模样。 埃瑟丝没接话,事实上她连怎么把自己弄出女生宿舍都忘了。 一切都如此模糊。 “……谢谢你没把我脑袋打烂?”埃瑟丝沉默了几秒后试图缓和气氛,毕竟维诺亚散发出的低气压足够让外头下雪。可惜她的话没有任何作用,对方仍然用一种压抑的眼神瞪着她,埃瑟丝知道,维诺亚的目光总是专注,这也是她的优点。 “你差点被心里压力击垮,就和在地狱舰时一样,”她拉出埃瑟丝曾经划破的手腕,上头留着浅色刀疤,那是崩溃后亲手割下去的证明,“听着,你和我们不同,你有罪恶感,当杀那些丧尸时有很强烈的罪恶感,即使你知道它们已经不是人类。” 埃瑟丝悄悄地将目光移开,立刻被维诺亚捏住下巴强迫眼神对视。 “你想逃避?”维诺亚的言词让她开始颤抖,“你的逃避只会让情况更严重!告诉我,伊莱,你有任何可以转移罪恶感的方式吗?” “……没有。”埃瑟丝觉得自己的嘴唇抖得很厉害,就像在雪地站了三个小时般不受控制的颤抖。她早已失去信仰,因为她知道慈祥的天父可以包容任何人,但绝对不是她,因为恶魔是天父的敌人。 维诺亚不顾埃瑟丝的反对将她拉进怀里,像母亲抱着孩子般,将她的脑袋轻压在胸膛上,道:“现在专心的听我说。”维诺亚说话时胸腔跟着共振,听起来嗡嗡作响。 埃瑟丝垂下眼眸,将注意力放在医生有力的心跳声上。 维诺亚维持姿势,让埃瑟丝半趴在她的胸口,每次埃瑟丝呼吸时温热气息都会洒在她衣服上,她让埃瑟丝数心跳,维诺亚也在数着她呼吸次数,“你怕丧尸吗?”她轻声问道。 埃瑟丝闭上眼点了点头。 “你怕杀丧尸吗?”维诺亚抚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地用手指顺过。 锐利的提问让埃瑟丝像被针扎了一下,她皱起眉再一次点头,每当回忆起铁棒敲击丧尸的触感就让她浑身难受。 维诺亚拉起埃瑟丝,看着她慌张眼眸强调,“那么你怕死吗?” ──“你愿意包容一个恶魔吗?” 充满稚气、属于她自己年幼的嗓音忽然响起,埃瑟丝忍不住流下眼泪,从哽咽变成啜泣,接着嚎啕大哭,她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房内其他人纷纷赶来,在开门后只见维诺亚紧紧抱着倒在她身上抽气的埃瑟丝。 英格丽一脸诧异,她抿着唇准备上前却被维诺亚冷着脸抬手阻止,同时夏洛特也拉住英格丽的手臂。 “没关系,我也怕死,你不需要逞强,”她拍抚埃瑟丝发热的背,维诺亚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担心,一切都会过去,你会越来越坚强,所以不需要急着改变什么,我们都需要时间成长,必须互相扶持才能渡过难关,如果你觉得自己忍受不住就让我们帮你,任何事,只要你愿意开口,愿意相信。” 梅布尔听着维诺亚的话,低笑着让看热闹的人都出去并顺手带上门。 “不用承诺我,伊莱,”维诺亚替她擦去眼泪,确定埃瑟丝已经将脆弱的情绪发泄出来才收回手,“你只需要记住我说的话就行了。” “嗯。”埃瑟丝吸了口气,鼻音让她听起来像在撒娇。 维诺亚挑起眉盯了她好一回,她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住院医师,单手撑在床沿,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知道我以为你是丧尸,除了想敲烂你脑袋外还惊觉什么吗?”医生嘴角抿得很紧,就像每次忍着怒意的模样。 埃瑟丝犹豫了几分钟,老实地摇头。 她不想惹维诺亚生气。 “我在想没吻你真是遗憾。”她声音很低,沉得让埃瑟丝一时反应不过来。 “……什么?”她花了点时间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并且重新组织该怎么使用。 埃瑟丝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看到幻觉,或者她根本还在女生宿舍置物间?又或者她已经被丧尸咬死,而这里是灵魂国度?怪异,甚至是诡异!维诺亚・约克──那个总是绷着脸对她大吼大叫的医生说没亲吻她是件憾事? “伊莱,我说过你的情绪很容易表现在脸上。”维诺亚捏着她的下巴审视,漆黑冰冷的眼眸透出些流光,那种温度堪称笑意,轻柔的如同湖泊上的涟漪在她脸上荡开。 医生无奈道:”没错,这该死的是种可怕遗憾,不是吗?” 第44章 002 当夏洛特得知抑制剂会对人体产生特殊做用后,立刻在二楼最底,一间只有气窗的储藏间布置成研究室。灰暗空间只用老式钨丝灯泡照明,她显然非常满意这个狭窄且安静的私人空间,并经常找维诺亚和埃瑟丝进入她的实验室作客。 “现在,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夏洛特咬着笔竿说道,她手中快速摇晃装着血清的试管,同时分神瞄向埃瑟丝和桌上散乱的文件,不时还得拿笔在纸上飞快地写着注解和查阅,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对习惯忙碌生活的工作狂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 埃瑟丝疑惑地抬眼看着夏洛特。她从进入实验室将维诺亚抽的血清交给博士后一句话也没说,她纳闷的表情让夏洛特烦燥地低吼一声,那头棕色短发变得更加紊乱,就像只炸毛的猫。 “我是说你跟维诺亚!该死,你们这几天的眼神交流太让人在意了,你们什么关系?别告诉我是同病相怜的病友!你知道我不会相信三岁小孩说的话,就算二十岁也不!”她手指神经质的敲击桌面,激动地摇晃玻璃试管,如果没有盖子里头的液体肯定洒满一地。 这个问题让埃瑟丝尴尬地握紧双手,她知道自己反应太大,但只要和维诺亚对上眼时总就会想起那个‘遗憾’──她称那次亲吻为遗憾,而每次想起还是会像做梦般不可思议。 “回答我,埃瑟丝・伊莱,”夏洛特终于放过试管,转头盯着她,“你一定要告诉我!你跟本不知道强迫症人的困扰!我为了研究抑制剂的事已经睡不着,现在又为了你们的事吃不下,难道你要看我累死吗?如果我死了你们也别想知道抑制剂和该死的丧尸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们身上该死的变化!” “好好!我说,我说……”被夏洛特一连串的咆啸威吓,埃瑟丝慌张地摆手安抚,她无挫地盯着绒毛拖鞋前端,一字一顿道:“亲……亲吻……。” 夏洛特一脸平静。 “我是说……一次,我也不太明白约克医生的意思,她说这是遗憾?也许是?当时气氛让一切都顺理成章,就像烛光晚餐或是浪漫约会……也许……大概吧……”埃瑟丝试图让‘遗憾’听起来像真正的遗憾或是意外。 “喔,你是说亲吻?如果我没听错,确实是‘亲吻’对吧?”夏洛特像听了笑话般放松神经,她不以为意的口吻让埃瑟丝也跟着松口气,却又突然猛地拍桌,吼道:“亲吻?口对口交换唾液的亲吻?我的天!你告诉英格丽了吗?喔不,千万别告诉她!如果她知到肯定要杀了我们,对,那女人失控起来绝对会杀了我们,你该看她疯狂想冲进房间把维诺亚拖出来碎尸万段的模样!如果她杀死维诺亚,接下来就是我们这些倒楣鬼!她绝对会这么做!”夏洛特精神紧绷的喋喋不休。 埃瑟丝难受的揪紧衣摆。心底深处一股强烈的愧疚不断累积,当夏洛特咆啸时也点燃她的忧郁,尽管听起来不像责备却让埃瑟丝心情凝重,她没拒决维诺亚的亲吻,更因为医生难得的温柔让她安心。 但这是错的!一道声音在她脑海炸开。 她们充其量只是队友,没人可以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不用说丧尸闯进来会将她们咬死?或下次出任务时会被抛下?未知的恐惧四处蔓延,最危险的是真正‘信任’一个人,若是让任何人踏进心里最柔软那一块,肯定会让自己痛不欲生?尤其在这个随时都可能死去的世界,谁知道呢? 然而,埃瑟丝却自私的想要一些温暖,她不贪心,只想一些些就好。 “我很抱歉……我会找机会和约克医生谈谈,关于那件事……”埃瑟丝痛恨自己软弱,在这个团队她只会扯后腿,就算哪天被扔出去喂丧尸也不意外,光想到这就让她难受地捂脸哽咽起来。 夏洛特觉得自己瞬间老了十岁,为什么她要解决没有公式推论可言的感情问题?或者她是哪跟筋不对偏要去挑这些问题来折磨自己? 她抹了把脸,道:“我想你误会了什么,但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至少在英格丽不威胁生命的前提下,夏洛特不会怪罪任何人。 “我知道自己不够坚强,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在监狱时或许还忍住,可是现在……到处都是丧尸,随时都可能死去,我很害怕,怕得没办法控制自己……”埃瑟丝用力抱紧手臂,像是要将自己不断缩小,最好任何人都看不见她丢脸的模样。 “嘿,埃瑟丝,这不是你的错,”夏洛特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那么尖锐,道:“现在是世界末日,不怕的人才有毛病,例如佛莉妲那个疯子,她可从来没在乎什么丧尸或是死亡之类的,但你不同!”她轻拍埃瑟丝发抖的肩膀,“会恐惧、犹豫、有罪恶感──这很好,我必须这么说,这是件好事!只少你还存有正常人的价值观。” 埃瑟丝闭起双眼,沙哑的说道:“但我不想。” 这意谓着懦弱和胆小。 “拜托,别胡说了埃瑟丝,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能撑到光明来到的那天,你不会希望世界上只剩佛莉妲那种疯子吧?”夏洛特抿了抿唇,“看在上帝的份上,请别让那样的日子来临。埃瑟丝,害怕不等于软弱,而且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还记得黛拉吗?我很感激你没有因为她的不理智而恶言相向,事实上她做了非常脱序的行为,但她就是害怕,而且吓得崩溃了,那样的人你也不会怪她,对吗?”夏洛特并不想拿这个做例子,但确实是血淋淋的教训,一个失控到神智不清的人再多指责也是多余。 只要是心脏依然跳动的生物,肯定会‘恐惧’,差别只在于‘忍耐度’罢了。 埃瑟丝迟疑了半晌,算是接受夏洛特的安慰。 “但我必须提醒你,埃瑟丝,”夏洛特疲惫地扭了扭脖子,严肃地看着她,道:“我们是一个团队,而团队最忌讳分裂和嫌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所有背叛都来自不信任,而不信任又是从厌恶开始。 简单来说,不平衡就会失控。 埃瑟丝渐渐垂下眼眸,她当然明白夏洛特的意思,这个团队里有太多不定时炸弹,而她也是其中一个,俨然就像是沉在海底的鱼雷,只要稍有不慎──砰!连锁反应会将整片海洋沸腾。 当埃瑟丝回过神时,她正一个人站在实验室门外。 装潢朴实的长廊空无一人,墙上挂着几幅森林油画,在她身后是用木板钉死的窗户,透过缝隙流泄出一丝光亮,这意味着此时是白天,她们已有许久不敢开窗即使在二楼也不轻易尝试。 不知怎么的,埃瑟丝觉得心神不宁,尤其是四周陷入寂静时,一种绝望的气息越发明显,这感觉曾经出现在判决瞬间,当她站在陪审团和法官面前确立判期时一切都失去应有的色彩。 曾经她相信自己会惨死于狱中。 现在她更相信会生不如死…… “嗨!你好!你是……埃瑟丝,对,她们说过你的名字,抱歉,我一时没想起。我叫朵琳・布朗,呃……算是新成员?我想是吧,很高兴认识你。”房内走出名女孩,她温暖的笑容彷佛春天绽放的花朵。 “很高兴认识你,布朗小姐。” 埃瑟丝快速地隐藏心底阴霾并主动和她握手。当她被镇定剂施打时,佛莉妲在大学女生宿舍找到反锁在房内的朵琳・布朗,并勇敢得像名骑士般将她救出宿舍与伙伴同行。 真是感人。 “叫我朵琳就好,” 她有着一头柔顺金发,黑框眼镜让她看上去相当聪明。 “……你在这还习惯吗?”埃瑟丝看见她腼腆的笑容,道:“我是指……我们的队友。”她不确定佛莉妲有没有将所有人的背景介绍一遍,但听见对方表示大家都对她有善,甚至赞美佛莉妲是非常善良的人后,埃瑟丝确定狡猾的断颈魔隐瞒了某些事,尤其是关于犯罪和监狱的部份。 “埃瑟丝,我们正要吃午餐,一起来吗?今天是梅布尔做饭,我想不会比夏洛特昨天弄的义大利面难吃。喔,别说是我说的。” 朵琳热情的邀请她,让原本打算拒绝的埃瑟丝收回话,虽然她被维诺亚下令只能吃白面包配开水。 年轻女孩就像这年纪该有的样子,充满活力、阳光灿烂、青春美好。 她们快速下楼转进狭窄的厨房。 “午安!”朵琳踏进门槛时开朗地说着,她像宿舍女孩亲密地搭上梅布尔的肩,贴着她的背期待地看向锅里食物,“天啊!好香!这是什么?法国菜?”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像是饿极的孩子。 “蒜泥肉酱,配面包再好不过,尝尝?”梅布尔勺起锅内的食物,将汤匙递到朵琳嘴边,看着她用舌尖将肉泥卷进嘴里,微笑问道:“如何?”她眯着如酒酿般的琥珀色眼眸,语气听起来既慵懒又性感。 她就像太阳底下的猫,优雅且散发着魅力。 “好吃!太好吃了!梅布尔你以前是厨师吗?这是餐厅水准了!”朵琳替她捧过锅子放上桌,笑着招呼埃瑟丝坐下,“我去叫她们来,先别开动!我想大家一起吃会更美味!”女孩说完一溜烟地跑走了。 埃瑟丝规矩地拉开椅子时梅布尔悄声地走到她身旁。 “身体觉得怎么样?”她坐在餐桌上翘起修长美腿,宽松毛衣让领口露出大片蜜色的肌肤,“这几天你被勒令待在房内,简直就像……”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埃瑟丝的脸颊,将她耳边碎发勾起,“被约克医生软禁,不是吗?” “医生认为我该休息,我也觉得……”话说一半,沾着肉酱的食指突然凑到埃瑟丝嘴边。 “尝尝看?”梅布尔眯着眼询问。 埃瑟丝和她僵持了几秒,那只葱白纤细且拥有女人细腻肌肤的手指沾着暗红色肉酱,如果不吃,梅布尔除了继续搁着,她还有更粗鲁的方式让人服软。埃瑟丝犹豫了几秒,在情况还没变糟前选择张嘴含住她的指尖,当她想退开时却被手指恶意压住舌根。 身体本能地想干呕,梅布尔另只干净的手揪住埃瑟丝的头发,将她难堪的表情仰起,凑近她唇边亲昵地贴近,温热气息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下唇。 梅布尔低声轻笑道,“可怜的孩子,愿你早日康复。” 第45章 003 “奇怪……埃瑟丝呢?”朵琳拉着佛莉妲出现在餐厅门口问着。 梅布尔慵懒地撑着脑袋,手中一杯黑咖啡,嘴角扬着慵懒笑意,眼中是朵琳永远学不会的从容,“别担心,小可爱,她只是被野狼带走了,”苦涩的咖啡香弥漫在餐厅内,美好悠闲的午后应该来些可口点心,可惜她的点心被坏心眼的野狼抓走,而她不想当猎人将小红帽带回来,那不是她的风格,“我们都知道,野狼会吃掉小红帽,连骨头都不剩,对吗?” 被压在墙角的埃瑟丝确实怕自己被吃掉,因为英格丽的眼神简直像刀子刮在她脸上,每一寸仔细地割下,然后烹煮,优雅地拿刀叉将她的血肉一滴不剩都吞进肚里。她想那么做,英格丽发誓如果她再压抑下去真的话把埃瑟丝杀了,然后付诸她每晚梦境中所想的任何事。 甜美却不被大众认可的疯狂之事。 埃瑟丝觉得她是砧板上的鱼,现在厨师正考虑怎么料理她。 “喔……我的埃瑟丝……”她呼出长长一口气,仅存的理智不断抗衡,她必须让沸腾的血液冷却,否则真的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就在看见梅布尔扯着埃瑟丝亲密贴在一起后,体内狂躁且愤怒的情绪几乎燃尽一切,英格丽必须镇定下来确保埃瑟丝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包括自己。 然而,被野兽盯上绝对不是好滋味,尤其英格丽是只随时可能失控的野兽。 埃瑟丝觉得自己搞砸了,如同夏洛特所说‘团队最忌讳分裂和嫌隙’,此时英格丽正因为梅布尔的举动愤恨不已,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 她承认自己是愚蠢的家伙。 “无论如何……我向你道歉……”埃瑟丝可以感觉英格丽单薄的身子正在发抖,像狂风暴雨中被人遗弃的小狗,颤抖得令人心疼。该死,她居然会怜悯这个女人?埃瑟丝觉得自己脑袋逐渐发热,心中有股说不上的矛盾。 “喔,埃瑟丝,我好痛苦,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埃瑟丝……”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如果恶魔的眼泪是殷红如血,那么英格丽或许没那着糟,至少她的泪水还是透明且纯净的,“你必须救赎我,埃瑟丝,我只有你,只是你的,我的命、身体、灵魂,全部都献给你……埃瑟丝……没有你我会疯掉……或许我已经疯了……天啊……请你别害怕我……” 英格丽像个虔诚教徒跪在埃瑟丝腿间请求庇护。 有那么一瞬间,埃瑟丝彷佛回到了过去,在那个黑暗房间,和眼前的人忘情的缠绵,她们汲取彼此身上仅存的温度,狼狈的、苟且的存活下来,直到她听见自己说,“我哪里也不会去,我不属于任何地方。”声音像机械般没有任何温度。 英格丽缓缓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她迟疑地盯着埃瑟丝,接着试探性的触碰埃瑟丝的唇,当她察觉埃瑟丝没有抗拒后立刻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并按照心里所渴望的去亲吻她,有时像呵护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地舔拭,有时又像肉食动物般使劲地啃咬,吸允着她的下唇直到出血才贪婪地品尝堕落的滋味。 英格丽的爱非常扭曲,那甚至不能叫爱,而是信仰。 她的神是埃瑟丝・伊莱,她深深信仰着她却又亵渎她,恶心、变态地侍奉着。 埃瑟丝觉得自己坠入黑色漩涡,被无法抗拒的水流卷进深不见底的海里,当她急需氧气时英格丽会用嘴渡给她活命的气体,然后让她继续沉溺,直到绝望地收回求救的手臂随着英格丽与她一同葬生在名为悲哀的深渊。 …… “唔……”转醒的埃瑟丝头痛地蹙着眉,她喉咙挤出一声轻吟,只觉得口干舌燥。 身旁英格丽像八爪章鱼般手脚并用缠在她身上,两人全身光裸,她清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疯狂的从楼梯角落像厮杀般亲吻,然后扯掉彼此身上的衣物,撞进房内倒在床上不要命的做爱。 对,她们做爱了,到现在房内还弥漫着一股暧昧且慵懒的幽香,那也许是英格丽的味道,轻柔的像花朵般的香味。 埃瑟丝觉得自己严重越界,脑海中仅存的警铃或许被英格丽敲坏了? 该死,她在心底咒骂一声。 “埃瑟丝,”苏醒的英格丽像只撒娇的小动物在她颈边蹭了蹭,“我觉得好幸福,好像快被幸福的热度融化,我又得到你了,对吗?埃瑟丝,我们像过去一样,只有你跟我,美好的生活,让我只能依赖你,对吗?”她缠上埃瑟丝的手掌,强迫两人十指紧扣。 “英格丽……我们应该谈谈……关于我们……”她挣扎几下从床上坐起,英格丽趴伏在埃瑟丝腿上,温驯得就像牧羊犬,任由她抚过金色柔软的长发,那个被神赐与如同天使般样貌的女孩眼底凝聚着浅浅笑意,“我和你……并不是那样的关系,我是说情人?不,我们不是,好吧,也许我们可以很亲密,但感情上……你知道的,英格丽。” “知道什么?”英格丽翻身仰望埃瑟丝,伸手抚过她的脸颊,笑得纯洁无暇,那双铁灰色眼眸像聚集了所有星光,璀璨且明亮,“知道什么?埃瑟丝。”她又问了一次。 “我们的关系!英格丽!不要装傻!”埃瑟丝觉得无比难堪。 转眼双唇被叼住,埃瑟丝惊惊恐地瞪大双眼,她被英格丽猛地往后压倒,“对,我们的关系,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埃瑟丝想要更多甜美的宝贝对不对?像维诺亚?梅布尔?夏洛特?佛莉妲?还有那个年轻充满阳光气息的朵琳?是啊,埃瑟丝怎么会放过那些美丽的女人呢?” “住嘴!英格丽!”她感觉心脏被使劲掐着。 “你不需要感到愤怒啊,埃瑟丝,我知道,我都知道,”她并没有因为埃瑟丝的贪婪而感到恼怒,相反的,她像安抚暴躁的狮子,手指顺着埃瑟丝的头发往下,“因为现在是世界末日,没有法律、良心和道德的世界,一切都被合理化了!杀人、杀丧尸,和男人做爱,和女人做爱,放纵的、病态的、享受着末日生活的。嘿,埃瑟丝,没人会说你错了,因为你永远都是对的。” 一种彷佛浸泡在寒冬水池的感觉让埃瑟丝不受控制的颤抖。 “你可以拥有任何人!但是,”英格丽湾腰将身体紧密地贴上埃瑟丝,感受她的恐惧和温暖,并亲吻她压抑愤怒而红润的眼角,道:“你永远都别想摆脱我,永远。” 瞬间脑海里有什么涨破,埃瑟丝激动地推开英格丽光着身逃出压抑且可怕的房间,在她夺门而出时甚至听见英格丽疯癫的大笑声,撕心裂肺的、噬血如恶魔般的狂笑。 砰!── 埃瑟丝将自己锁在浴室。她焦躁地扭开水龙头任由冰冷的水花冲刷她的身体,然后抱着手臂闭眼沉受刺股的寒冷。英格丽的狂笑声不断在耳边回荡,她说的每句话、每个触碰、每个呼吸都如此清晰,重叠着过去记忆不断回放,像坏掉的拨放器重复那段罪恶开端,然后再也没法停止。 “呕……呕──”强烈反胃让她开始干呕,埃瑟丝跪在冷硬的磁砖上,弯着脊背任由胃酸不断吐出,痛苦地掉下眼泪。 疯了!这世界疯了!英格丽疯了!所有人疯了! ──我也疯了。 “唔呜……”混乱让她无助,埃瑟丝难受地哀嚎,不断用手敲打着湿漉漉的磁砖,每拳重重落下,很快冲刷的冷水带着殷红流进排水管,手掌被磁砖割出伤痕,埃瑟丝却像感觉不到疼痛,直到她的大腿、膝盖、周围都被鲜红染色她才将手抬起。 接着她愣住了。 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愈合,几秒钟时间那双白净的手指残留洗不去的血渍,连疤痕也没有。埃瑟丝大口喘气,焦急的检查自己的手然后发现一切都是真的,她的伤就像是洒上仙子魔粉般痊愈了。 “不不不……不……不……”没有什么比这更绝望,埃瑟丝魂不附体地踉跄起身,茫然的翻找浴室里的东西,将毛巾、牙刷全扫在地上,她在镜子后的橱柜发现一把修眉用的小刀,毫不犹豫地割在自己的手臂上。 划破肌肤的痛楚是鲜明的,流出的血液是温热的,但她的眼神却无比慌乱。 伤口逐渐愈合,和手上的伤一样没有任何疤痕,完好如初。 “喔……不……不……别这样对我……”接着一刀又一刀、手臂、大腿、肩膀、甚至是脸颊,镜子中那个浑身染血却着不到任何伤口的女人,正扭曲地看着自己,直到她脸颊上的伤痕完全消失,埃瑟丝才无力的垮下肩膀。 她发现,自己或许不算‘人’了。 第46章 004 雪已经积得快三十公分高,放眼望去尽是白茫一片。 纯净的世界是上帝的恩惠,然而枪响后喷洒在雪地上的浓稠黑血大概也是上帝的旨意。英格丽心情异常愉悦,她轻哼着小曲,手中优雅地挥舞西洋剑,犹如雪地精灵将丧尸脑袋砍下,旋转划出一道圆弧形血痕,在轻快美妙的乐曲演绎着残忍却让人移不开目光的舞蹈,然后在削掉一只丧尸手臂后得到热烈掌声。 “Bravo!”佛莉妲使劲拍着双手。 英格丽回头望着她,做了个完美的谢幕鞠躬。 “嘿,你看起来心情好极了!”她们正在进行每日例行巡逻,从堡垒──佛莉妲称那栋别墅为堡垒,二楼窗户沿着铝梯而下在四周巡视,禁止任何没脑的尸体过于靠近,对她们而言也算一种娱乐活动,只是血腥点罢了,“你刚才哼的是什么曲子?听起来很高雅。” 英格丽掏出手帕将西洋剑上的黑血抹去,然后像葬礼常做的,用布盖住尸体的脸。 “帕格尼尼B小调二号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她扬起嘴角,阳光下就像天使般站立于云端,柔顺金发披在身后,穿着深蓝色呢格洋装,那双几乎如同白雪般的眼眸透着轻柔笑意,“我最喜欢也永远忘不了的乐曲。”为她黑暗人生带来光明,她和埃瑟丝共同拥有的美好时光,从老旧收音机不断播放的音乐。 简直像圣歌一样。 “你太有格调了。顺道一提!我喜欢死亡摇滚乐那种,摔吉他或是把人从舞台上揍下去!”佛莉妲收起枪,她们的任务已经结束,沿路满地丧尸脑袋,狩猎没有目标就不有趣了,她可不想在冰天雪地跟英格丽来个浪漫约会,现在她只想回去喝一杯热可可然后窝在沙发上过糜烂人生。 “等等,”英格丽抛给佛莉妲一捆麻绳,经过她身边后恢复平时冷漠模样,道:“别忘了夏洛特交待的事,给她带个‘礼物’回去,剩下的不用我教你了,对吗?小妲妲。”自从朵琳替她取这个绰号后大家都喜欢这么调侃她。 断颈魔佛莉妲变成小妲妲?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朵琳想得出来。 英格丽没理会身后不断大吼的佛莉妲,悠哉地回到别墅。她脱下大衣立刻寻找埃瑟丝的身影,自从两天前发生‘意外’后,埃瑟丝对她的态度更加不明,如果她想,随时可以将软布偶般的埃瑟丝拖进房里疼爱,而且她看上去不会反对,但现在她只想对埃瑟丝撒娇,让她抚着自己的的背温馨地亲一亲额头。 别墅并没有太多空间可以躲藏,英格丽下楼就看见埃瑟丝在客厅和朵琳、班尼正在玩游戏,她们趴在地上手里拿着蜡笔,时而交谈时而嘻笑地相处,平凡得像圣诞节到亲戚家做客,却因为大雪只能凑在一起玩。 “她们是不是很美?”从厨房转出来的梅布尔捧着马克杯,懒洋洋地看着客厅景象,“她们在玩宾果,想加入吗?”她斜靠着门框,那双如酒酿般的琥珀色眼眸盯着英格丽陶瓷娃娃般柔美的侧面,轻声问着。 “美的只有埃瑟丝,而且我暂时不想打扰她的平静。”英格丽陶醉地看着懊恼却又忍不住笑意的埃瑟丝,心像抹上蜜糖般甜蜜,她爱埃瑟丝,所有人都知道她疯狂行径以及病态执着只为了埃瑟丝,连年纪最小的班尼或刚加入的朵琳,只要有眼睛并稍微有脑袋的人都知道──英格丽会摧毁了任何阻止她靠近埃瑟丝的阻碍。 “博士!夏洛特博士!我把礼物挂气窗外面!快打开窗看看!”外头传来佛莉妲的叫喊,她声音愉悦且宏亮,听起来像准备了惊喜,迫不及待要别人拆开并且大声的赞美她。 “啊!──该死!佛莉妲!快把那恶心东西弄走!”二楼传来夏洛特激动的咒骂,她不会因为惊喜而赞美佛莉妲,只会被她恶劣的玩笑气得想拿她做人体实验,尤其是在听见佛莉妲畅快欢笑后,夏洛特疯狂的尖叫。 “……今天是她和英格丽去巡逻。”维诺亚坐在实验室唯一的会客椅上头痛地喃喃自语,气窗外倒吊的丧尸像旗帜般晃动,绳索一松重重坠地,她可以清楚听见骨头碎裂的声响,就像鸡蛋砸在地上破裂般清脆。 “该死!天啊!喔……我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夏洛特气愤地擦拭气窗边缘淌下的黑血,烦躁地将抹布扔出窗外然后拉上窗帘继续工作,她脑中想的全是怎么教训佛莉妲,也许在她食物里下药毒死她?或是把她变成丧尸的一份子? “先别管那个,你的报告还没结束。”维诺亚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实验室,事实上她在阁楼布置了间医务室,通常她会在阁楼用餐并且将精神全放在整理思绪和赫诺病毒上,只有夏洛特和她开会时维诺亚才会下楼。 “对,刚才说到哪了?我的笔……啊哈,在这,很好,”夏洛特拿着解说一半的涂鸦,潦草的用铅笔画出规律图案,然后是无数个注解,“赫诺病毒──或者说突变的赫诺将这些死人变成丧尸,但是这种病毒对活人没用,我是说被感染的活人不会变成那种吃人的怪物。” “照你所说,普通人被咬伤后不会变成丧尸,即使被感染……”维诺亚捏着下巴嘀咕着,“可是赫诺病毒会让人体快速衰竭,断气后就会成为丧尸,即使没有因外力而死亡。”疫情还没爆发前赫诺病毒曾经席卷全世界,那时二次突变的病毒就可以致命,更何况是现在。 “没错,所以有趣的地方在这!”夏洛特从杂乱的桌面翻出笔记本,里头写满了潦草笔记,“你和埃瑟丝都曾经施打过抑制剂,而且都死亡过,”她抬眼看了下维诺亚,“照常理说你们再次醒来就应该是丧尸,但你们没有!而且还演化了──我称这种型态为演化,抑制剂和你们体内的病毒互相冲突,就我的认知,根本没有抑制剂这种东西,那只是浓缩的赫诺病毒样本,所以像丧尸和丧尸碰面却不会把对方当成食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同类,”维诺亚呼了口气瘫回椅背,“抑制剂和我们被咬后感染的病毒相互共存,身体被认定为感染后不会进一步破坏免疫系统……没错,夏洛特,我们确实停止呼吸和心跳,但病毒并没让我们真正‘死亡’。”所以她现在该被称为带原者,目前得知除了血液接触外不会造成扩散感染,和初期被说成流感的赫诺病毒不同。 夏洛特耸了耸肩,在笔记本上划了个圈,“至于你的异变,我觉得是赫诺在修改你的基因,我不确定,但这就像是强行演化,如果山顶洞猿演化成现代人需要几亿年,那么赫诺就是在做这件事,但它是催化剂,让人类细胞在短时间内产生剧变,”夏洛特扒了下头发站起,抱着手臂来回踱步,“只是演化是有原因的,如果说天气演变是其中之一,那么丧尸也会进化,因为驱使那些怪物的就是赫诺病毒本体,而你的状况跟丧尸一样,都在为某些事情做准备。” 维诺亚疲惫地抹了把脸,她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睡过,因为抑制剂或是丧尸,“我做了份资料,”她将一叠纸张交给夏洛特,“这几天详细的体温、血糖、血压,以及埃瑟丝的部分都在上面,病毒暂时对我们无害,我只能这么说,食欲、情绪暂且都算稳定,希望这些对你的研究有帮助。” “谢谢,”夏洛特扬起报告,感激地点头,“你觉得我们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吗?关于你和埃瑟丝异变的事?”手指敲击桌面,她不太确定该不该公布,至少警告其他人有关带原者?或是基因突变后影响的人体? 维诺亚停下开门动作,她沉思了半分钟,道:“给我点时间。” “听你的。”夏洛特耸肩。 离开实验室后,梅布尔站在维诺亚面前,她依旧是那副闲适慵懒的模样。 “你脸色很差,约克医生,”她抚着维诺亚的脸颊,将她的手绕过颈子搀扶,“回医务室还是回房?”她侧脸问着,嘴唇正好擦过维诺亚的耳垂。 “我需要睡眠,咖啡对我已经没有任何作用。”她可以嗅到梅布尔身上的咖啡香。 “你太勉强自己了,约克医生,”梅布尔将她扶进卧室,维诺亚就像被打爆脑袋的丧尸,倒上床就不动了,“好好睡一觉,医生,还有很多问题等着你解决呢。”她笑着替半梦半醒的女人盖上棉被,离开房门前听到她含糊应声。 第47章 005 班尼穿着明显大两号的粉色女士外套站在雪地里,他看起来就像季节限定草圣代,即使他表示不愿意穿这件外套,但佛莉妲没时间为他去男生宿舍收刮充满男子气盖的夹克或是型男大衣。 “班尼,那并没有你想得那么糟。”阻止班尼继续自我厌恶,埃瑟丝从后走来,习惯性地揉了揉他乱糟糟的棕发,。 “嘿,别弄乱它!我花了好久才梳整齐的!”压着乱翘的发尾,班尼噘起嘴耸了耸肩,“好吧,或许没那么整齐,但我没办法!它就是这么乱,我看起来很糟吗?” “放心,这里除了我没人会看到你的糗样,大帅哥。”埃瑟丝笑着往前走,她得承认用抽签来决定巡逻搭档是个好主意,至少她跟班尼独处是最放松的时刻。 两人沿着乡间,此时已经铺盖厚雪的马路开始工作,四周寂静无声,没有多余的人类和科技后一切都变得如此安静。埃瑟丝踩着松软雪花,沿途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基本上佛莉妲和英格丽将附近游走的丧尸处理得相当干净,她们巡逻起来就像是散步般轻松。 “埃瑟丝,你杀过多少个丧尸?”班尼的鼻子都被冻红了。 走在前头的埃瑟丝回过身,班尼拖着脚步缓慢靠近,“班尼,你看起来有心事,想和我谈谈吗?”十岁小男孩在队伍里扮演守门或驻点角色,维诺亚不会让班尼冲锋陷阵,她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 “我不想待在房子里,我是说,我也能发挥战力!我不是包袱!”铁棒敲在雪中发出闷响,班尼随意挥舞着渐洒起雪花。 “你当然不是,你是我们的帮手,班尼,”埃瑟丝走近他被泼了一身白雪,“但是丧尸?不,它们是怪物,你暂时还没办法应付它们,我们不能让你冒险。” “但你也很弱,埃瑟丝,为什么你可以去,我就不行?”班尼的指控让她一愣。 短暂的沉默使气氛僵硬,埃瑟丝犹豫该怎么解释,因为她是大人所以送死理所当然?或班尼是个孩子所以不该让他冒险?还是该说她会和维诺亚提起这件事,让她考虑让十岁男孩也上战场? “嘎!──”就在埃瑟丝迟疑时,远处传来一声丧尸怒吼。 班尼几乎第一时间冲出去,埃瑟丝来不及阻止只好追上,她意识到离别墅太远,早超过维诺亚标示出的巡逻范围,但班尼就像头健壮小鹿,速度飞快的在雪地上奔驰。当埃瑟丝赶上班尼时,他在一栋木屋后发现丧尸,矮树林里有个穿吊带裤的农夫摇摇晃晃地走动,浑身黑血看来陷入‘休眠’。 “班尼,回来,”埃瑟丝试图阻止跃跃欲试的班尼,她不敢喊太大声怕惊动丧尸,“班尼,我们没必要杀他,听见没?班尼!” “这时后佛莉妲会冲出去,她才不管什么规则。”显然班尼的叛逆的因子决定拿佛莉妲当表率,不等埃瑟丝阻止,班尼已经握着铁棒冲出去。 闻到新鲜人类气息立刻苏醒的丧尸发出狂叫,埃瑟丝抡紧棒球棍跑过去,“嘿!过来!我在这!你这恶心的怪物!”失去视觉后的丧尸对声音非常灵敏,埃瑟丝敲打树干引走扑向班尼的丧尸。 “跑!班尼!跑!”闪身躲在树后,埃瑟丝仰着脑袋大喊。 然而班尼固执得像个老头,不但不离开,还追着丧尸身后打算给它致命一击。 “嘎!”黑色大嘴猛地朝后嘶吼,在班尼发动攻击前丧尸突然转身,铁棒一偏没打中它的脑袋,勘勘敲中它的肩膀,力度不够根本伤不了它,激怒猛兽永远不会有好结果。 “不!”手一抖铁棒滑了出去,班尼吓得不断后退。 在丧尸扑咬前,埃瑟丝从旁将它撞倒,“跑!”她吼了一声,抓起掉落的铁棒回敬丧尸,却被抓狂的怪物划伤手臂。丧尸歪歪斜斜的起身,血盆大口吐着黑色黏液冲了过来,埃瑟丝憋气往后退一步,“喀!”的一声铁棒捅进丧尸脑袋,接连喷涌的黑血持续了几秒,丧尸才抖动着腐烂的躯体缓缓倒地。 “埃瑟丝!埃瑟丝!”班尼激动的跑上前,恐惧道:“我很抱歉!我该听你的!我……等等,你的脚!”丧尸没咬到埃瑟丝,但她的脚却被补兽夹深深刺住,班尼吓得眼眶都红了。 “我暂时走不了,你去找约克医生来,我在这等你,好吗?”埃瑟丝忍着巨痛,鲜红血液流淌在雪地上格外刺眼,她让自己尽量看来冷静,免得班尼边哭边回去引来丧尸。 “好!我马上回来!”擦干眼角泪水,班尼急匆匆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离开视线,埃瑟丝才痛苦地呻吟,她深吸两口气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只要呼吸牵动肌肉和小腿,痛觉立刻让她失神。 “啊……该死……”插曲总来得让人措手不及。 埃瑟丝尝试保持意识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口哨声悠悠传来。 “知道吗?以一个普通人来说,你的确勇气可佳。”木屋后走出名陌生女人,她穿着脏兮兮的衬衫和漂白过度的牛仔裤,红色短发勾在耳后,祖母绿般的眼眸包含冷漠敌意看着她,埃瑟丝注意到她腰间配枪和警徽,警察?不,也许是从别人身上枪来的,谁知道? 埃瑟丝抿着唇选择静默。 “安逸的生活会磨去野兽的尖牙,看来你的日子看来过得不错。” 女人沙哑的嗓音就像个老烟枪,她围着埃瑟丝绕了一圈,就像捕食到猎物的狩猎者,审视落网的战利品眼神尤其锐利。 埃瑟丝眯起眼,痛得倒抽口气。 “抱歉,我不太会招待客人,你知道,尤其是从远方来的陌生客人,”女人无奈耸肩,从背包取出针筒将麻醉药打入埃瑟丝的大腿,她的嘴被紧紧捂着,声音来不及传出便感到晕眩,阖眼前她看见女人扔开针筒,以食指抵在嘴边比着禁声手势,道:“别怕,只是请你小睡片刻而已,祝你有个好梦,宝贝。” 不久,一辆被黑色喷漆严重涂鸦的警车从木屋后缓缓驶离,车尾加装了几只像刷子的装置左右摆动,将离开的轮胎痕迹悄悄抹去。当班尼领着救难队赶到时,现场只剩下倒卧的丧尸和树林间怵目惊心的血迹,连捕兽夹也不见了。 “奇怪……埃瑟丝明明在这,她应该要在这里的!埃瑟丝!埃瑟丝你在哪?”班尼激动地喊着,眼眶因为紧张而流下泪水。 维诺亚抿紧双唇,踩着雪地稳稳走到血迹处查看,“她或许……不,应该说她确实被抓走了,”抬眼顺着殷红被胡乱抹去的足迹,沿路到小木屋便消失,“班尼,你离开前有看见什么可疑的车辆或设备吗?摄影机?脚印?什么都好,有吗?” “我、我没发现……那时候埃瑟丝为了救我被捕兽夹刺住,我就立刻跑回去了!”他抓着头发,像是试图从混乱的记忆中找出任何有用的线索,但他不行,他当时吓坏了,连回去都差点迷路。 砰!── 木窗猛被踹开,封锁木条从窗台直直砸在雪地上,英格丽像只灵巧的猫从窗户跃下正好踩断底下的木板,“屋内没有活动迹象,这栋房子是丧尸的,不是抓走埃瑟丝凶手的。”她异常冷静的态度让维诺亚想起地狱舰,没有埃瑟丝在旁边的她就像失去束缚的杀人机器,只有目标然后执行,毫无温度可言。 “嘿,会是连续杀人魔吗?”佛莉妲双手插在口袋,弯着如海水般的蓝色眼眸笑得有些兴奋,“被通缉的那种,还没抓到的,喔,太有趣了,我们要对付无脑丧尸,还要防备有脑子的人……噢,小心点英格丽,你手上的剑是拿来砍丧尸的,记得吗?” “你跟丧尸有什么不同吗?”亮白的长剑在阳光下散发冷森光芒。 “如果你们有力气何不现在开始搜索?如果真的是通缉中的杀人魔,你认为埃瑟丝有多少时间等我们救援?”维诺亚头痛的压住太阳穴,所有痕迹都被抹灭,只要再下一场雪,再一场该死的降雪,这些痕迹就会彻底消失,“天黑前最好快点,任何有用的,怀疑的也可以,尽量收集足以判断去向的线索。” 天杀的,她在骗谁呢? 一片雪花像是嘲笑般落在她苍白的手背上,维诺亚忍着怒意将指头深深埋进雪中,让吸满血液的暗红色冰雪冻伤她的手掌,细麻刺痛如同蠕虫啃咬的感觉传至大脑,然后重重地垂在雪中将愤怒和无力发泄在没人看见的地方。 “埃瑟丝・伊莱……”她听见自己喉咙挤出一声呢喃。 第48章 006 已经第二天了。 窗外从鹅毛细雪变成狂风暴雪,埃瑟丝清楚知道这是被绑架的第二天。 绑架,埃瑟丝在嘴里重复、细细地用舌尖品尝这个词,她再熟悉不过,那些警察、法官、被害者家属以及监狱里的那些囚犯经常提醒她――你是个绑架犯!是的,她是绑架吉伏特负责人的千金小姐,那个漂亮得如同厨柜中高级洋娃娃,有着陶瓷般细腻肌肤,纯金如阳光般长发和神秘却温柔的铁灰色眼眸的女人──英格丽・冯列,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那间残酷阁楼里的摆设,以及闷热不通风的气味。 堕落的味道。 “喔,太好了,”敞开的大门带着雪花和冷空气钻进室内,穿着登山御寒外套的女人将护目镜和毛线帽扔在衣架上,随手泼洒着身上融化的冰水,“外面积起快一公尺的雪,看来我不必每天巡逻,真好,终于可以放假了。” “昆娜!我的天!这里还有一位病人好吗?快把那扇破门关上!”沙发上倒卧着名老先生,浓密胡子就像窗户外的雪一般纯白,他拉紧身上三件纯羊毛被,气得挥舞手杖,“喔,看看!这是我的女儿昆娜・格雷科?我能告诉那些老伙计,那应该是儿子昆娜・格雷科而不是女儿!” “老爹,没人会帮自己儿子取名昆娜,如果有我很庆幸自己是个女人,而不是叫娘娘腔名字的男人,哈!”昆娜脱去外套晾在煤油暖炉边,她每次巡逻回来肯定会这么做,为了隔天巡逻烘干外套,显然这个习惯已经不关乎是不是要做例行公事了。 “住嘴!昆娜,给我一杯温水,和你瞎扯害我快渴死了。”老先生艰难地坐起身。 昆娜绕过坐在窗边的埃瑟丝倒了杯水,递给老先生时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不需要看了,我刚才巡逻回来可没看见什么救兵,而且这么大风雪不会有人愚蠢得现在出来,除非想变成冰块。”她扬了扬下巴,示意埃瑟丝将老旧窗帘拉上。 埃瑟丝照办,对于被绑架的她──也就是人质来说,埃瑟丝在这里过得挺不错。她双手自由,穿得够暖,三餐还算温保,虽然只是罐头和硬面包,但足够果腹的情况下埃瑟丝甚至觉得自己不是人质,而像来到一个不太熟悉的朋友家作客,如果不是脚踝上的铁链,她真的很放松心情。 然而一切都是有道理的。 埃瑟丝看昆娜将老先生扶躺回沙发,自觉的起身往厨房走。 她知道,昆娜给她高度自由是基于过人自信以及可怕的枪械武装,那些摆在客厅任何角落的各种手枪、猎枪、机关枪,摆在电视柜上的手榴弹,挂在钥匙勾上的小刀还有随处乱扔的捕兽夹,埃瑟丝不确定她车上是不是有火箭炮,但光是屋子里能看到的这些就够让她‘安分’,至少她目前没有轻举妄动被对方轰掉脑袋的想法,除非她愿意舍弃右脚摆脱铁链,否则她最好当个乖孩子。 “嘿。”昆娜抱着手臂斜靠在门框看她。 埃瑟丝压下心底惊慌将过期半个月的土司切片,然后冷着脸将吐司放进平底锅用最小火稍微加热,如果晚上没有佐汤品,昆娜允许用珍贵的瓦斯将面包弄热,这样不伤胃,这是她定的规矩,而挨瑟丝也欣然接受。 “看来你有记住我说的话,嗯?”打开并不冷的冰箱,此时应该算是另类储物柜,昆娜拿过奶油摆在桌上,悠闲地盯着埃瑟丝将土司烤得酥脆,放进盘子端给她,“做为一个人质──被囚禁者,你看起来很适应?我该这么问吗?你习惯被绑架然后当成筹码?” “并不会有人‘习惯’被绑架。”埃瑟丝加重语气,抬眼回视昆娜。 她耸了耸肩,“我的错。”这个问题确实另类了点,但谁知道?在那些腐烂的尸体会行走后这世界还有所谓的‘正常’?至少昆娜・格雷科不那么认为。她粗鲁的拿刮刀挖了一坨奶油,浅黄色的块状物因为低温没办法融化,像颗肿瘤般黏在有些变形的土司上,“噢……随便……反正能吃就好。”她有些烦躁地摆弄着抹刀。 “我可以问吗?”埃瑟丝看昆娜狼吞虎咽的咬下吐司,眼神示意她有话直说,“你抓我的目的是为了换食物?”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和犹豫,但她觉得该趁情况还不算太糟前说出来。 昆娜咀嚼着吐司等埃瑟丝继续。 “我想你是白忙一场,或许你该考虑其他……” “咳咳咳……”昆娜呛了一口。 埃瑟丝紧握双手,就像她平时紧张的习惯动作,然后她看着昆娜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随手抹去嘴边奶油,“其他?让我冒大风雪到外面抓其他人顶替你的位置,然后将你送回去,顺便跟你的朋友说‘抱歉抓了你们的队友,可惜她没价值换早餐谷片所以退货’这样?天,你是被敲坏脑子还是本来就是个笨蛋?” 埃瑟丝像泄气的皮球垂下肩膀,背过昆娜离开厨房。 老约翰并没有睡,当埃瑟丝狼狈的从厨房走回客厅时正巧和老约翰对上眼。那双虽然混浊但仍然清醒的目光盯着她,然后动了几下嘴像是在咀嚼什么东西,对埃瑟丝开口道:“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替昆娜向你道歉,她就是个粗鲁的家伙,”老约翰并没有用凶恶口气对人质说话,相反的他就像埃瑟丝的长辈,用年长者该有的耐心陪伴迷惘的孩子,“但我可以保证,昆娜没有恶意。”显然老约翰没看见埃瑟丝被捕兽夹刺伤的小腿。 埃瑟丝垂着脑袋,她知道昆娜隔道墙在后面听着,“我只是不希望你们受伤,我是说……她们,就是我的队友不太正常,”看着满屋的炮弹和枪械,埃瑟丝不能让维诺亚她们冒险,或许昆娜说要换食物,但谁知道?至少满屋子的武器让情况看起来不简单,“她们不是普通市民,也许是罪犯?我不知道,但她们很残忍,经常……经常杀人……昆娜不会想跟她们谈条件,她们也不会为了我拿出任何东西作交换……”话语滑过舌尖,埃瑟丝尝到一丝苦涩。 喀!── 客厅闪过微弱火光,接着烟雾伴随辛辣气味缓缓从嘴角溢出,昆娜扔开廉价香烟包,双手环胸看着蜷缩着身子,窝在地毯上的女人,卑微得就像乞求放过的人质,一个真正人质该有的样子。 “昆娜──” 老约翰喊出声立刻被昆娜一个手势制止,她严肃地瞪视着埃瑟丝,上前捏住她的下颚将那张凄惨的脸抬起来,“埃瑟丝・伊莱,终生监禁犯,吉伏特绑架案涉嫌之一,女子重罪监狱转至狭格拉岛监狱服刑,”一口烟雾洒在她唇边,昆娜凑近她,低笑了起来。 这种感觉又来了,嗤笑、鄙视,昆娜的眼神让埃瑟丝恐惧。 “你的重罪犯团员有谁?维诺亚・约克,佛莉妲,英格丽・冯列,梅布尔・琼尼,其余那个小弟应该只是普通市民,还有那个金发小妞也是普通人,至于棕色短发的那个我不确定,她是罪犯吗?”她监视过埃瑟丝的团队,也清楚那些人的底细,昆娜看见埃瑟丝露出错愕的眼神后逐渐扬起笑容,“很意外?你们都是赫赫有名的家伙,不需要感到害羞,相信我,如果这世界还正常运作,肯定有人会想要你们的签名,就像巡回摇滚明星一样,说不定还有印着你们头像的T-Shirt,那些黑暗狂热份子可是很崇拜你们的。” “你到底……”被捏着脸颊让话不太清楚,但埃瑟丝的话语仍透着强烈恐惧。 昆娜挑起眉头,“抱歉,我不是你的粉丝,但我是你们的关注者,”她掏出裤带后的警徽亮在埃瑟丝面前,亮出一口白牙,“捷尔镇警局第二分队队长昆娜・格雷科,很高兴为您服务。” “省省吧,昆娜,那些铁牢已经关不住任何犯人,所有人,还有那些该死腐烂的尸体,喔,老天,现在应该把活人关进去,说不定可以活久一点,”老约翰挥舞着手杖说着,就像他在叙述年轻打战有多英勇般激动,“放了那孩子,你吓到她了,昆娜,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再这么粗暴。” 昆娜叼着抽一半的烟,耸了耸肩放开埃瑟丝,“好吧,老爹,你觉得该怎么做?拿她去换三盒椰子奶油饼干?还是把她扔出去做雪人?” “或是留她在这跟你作伴,”老约翰使劲地咳嗽,彷佛要将肺给咳出来,“听着,留她在这跟你作伴,昆娜。我活不了太久,我可不希望死后在天堂还要看你对着墙壁说话,别否认!你会!” “或是我可以养一只狗。”昆娜弹了下香烟,不在意烟灰会将地毯弄脏。 “你对动物过敏好吗?如果不是,我会让你在农场帮忙,而不是去当警察,那对我的农场一点帮助也没有,”老约翰哼叫几声,疲惫地将手杖扔在地上,“够了昆娜,就这样,没得商量,你最好别趁我睡觉时把那孩子扔出去,否则我会拿拐杖把你毒打一顿,相信我肯定会。” 老约翰翻过身结束这段谈话,昆娜捂着额头深吸口烟,然后将烟屁股扔在地上踩熄。 第49章 007 老约翰给埃瑟丝看他的伤口,那是在侧腰已经发黑的咬痕。 “喔,该死,如果我知道谷仓有那种东西我就不会打开,”放下毛衣,老约翰疲惫地躺回沙发上,用温暖的三层羊毛被紧紧裹着身体,“就算里面有黄金也不,我是说真的,看看,现在钞票有什么用?我敢说这么大风雪里有人会拿一千万去生火,就是拿钞票去烧,哈!” 埃瑟丝安静地替他倒了杯温开水。 “谢谢你,孩子,”接过水杯,老约翰轻咳了几声,“昆娜很善良,即使她总是那么粗鲁,毕竟她没有母亲,在她三岁时她妈妈因为脑癌过世了,她还这么小,是啊,连话都说不清楚,以为自己的妈妈是去婶婶家布置圣诞树呢。” “我很遗憾。”昆娜的母亲是老约翰的妻子,这种恶耗无论何时都是憾事。 “喔,我不确定,看看这可怕的世界,也许她够聪明才会离开,要不然像我一样被怪物咬一口,然后躺在这等死?看来莉莉安太聪明了,她总是比我聪明,不是吗?”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面容舒展成一种柔和的弧度,接着又扭曲起来,老约翰咳得比前一天还剧烈。 “为什么……你愿意相信我?”埃瑟丝答非所问地说着。她不在乎老约翰的妻子是不是比他聪明,她只想知道老约翰为什么要留住她,尤其他知道自己是重罪犯后还留她在屋内,而不是像看见臭水沟的老鼠一样将她赶出去。 她是个犯人,即使从未真正杀过人。 老约翰捂着嘴喘了口气,笑容在他嘴边化开,“我看过许多马铃薯,好的、坏的、畸形的、不同品种的、进口的,但你猜怎么样?”他挑起那双白如雪的眉毛,“切开来都是马铃薯!” 埃瑟丝眨了眨眼,调整了个舒适坐姿依在沙发边。 “它们切开都是带着稍微黏液却细致白嫩的,像是小孩的肌肤,滑顺的马铃薯。就算外观长得再奇特,只要是没被破坏的马铃薯就该是那样,”他额首说着,语气如此坚定与自信,“而你――孩子,你就和全世界几千亿数不清的马铃薯一样,都是好的,就算你外再被泥土染黑,或是凹陷残缺,但你的内在是不会变的。” “内在?”埃瑟丝不太确定地重复。 “对,就是这里,”老约翰指了指心口,对埃瑟丝俏皮地眨了下眼,“相信我,我看过的马铃薯比你看过的人还多,不会有错的,当我看到你时就知道,你是个不错的孩子,或许该说你是个很普通的孩子?就像比莎姑妈家的那些小鬼,天知道他们到底叫什么名字,但直觉告诉我,那些天真小毛头都是好的马铃薯,没错,很普通但也很好,没什么比这更庆幸的。” “嘿,谁来帮我个忙?”昆娜灰头土脸拿着板手出现。 埃瑟丝转头看她一眼,替老约翰将棉被压好后跟着她走进地下室,铁链虽然被昆娜解开,但埃瑟丝被催促下楼,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暖炉系统昨晚故障,老约翰很怕冷,所以昆娜天一亮就下楼忙活,显然她还搞不定旧式烧柴火炉。 “帮我提着这个,对,抓好,”昆娜将铁板掰开,半个身子探进火炉里寻找故障问题,“所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从锅炉中传出回荡的声音,听起来沉闷且隆隆作响。 “马铃薯。”耳里阵阵余音还没结束,埃瑟丝蹙着眉说着。 “嘿,原来是这个东西,我现在把它转开,给我螺丝起子,”终于找到症结点,昆娜粗鲁地用螺丝起子抠出堵塞的木灰,扭身俐落地钻出火炉,“如果它敢再出状况,我就会拆了它然后去五十里外的电器用品店抢一个电器暖炉回来,该死,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在用这个老骨董。” 埃瑟丝接过板手和螺丝起子,昆娜接连将木材扔进铁炉点火,确定它正常运转后才正视一旁的女人,“所以,马铃薯理论,嗯?我看过的马铃薯比你看过的人还多。”昆娜笑露出一口整洁白净的牙齿。 “对。”埃瑟丝警惕地盯着她,往后退了一步。 “他是个了不起的农夫,独自将女儿扶养长大送进警校,在毕业典礼别人父母送花时,他送了一箱马铃薯,然后说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瞧,这就是他,耿直又顽固的老农夫,很特别的老爹,对吗?”在她说话时,眼中流泻着对父亲和对亲情的敬爱,那是埃瑟丝永远都无法体会的心情。 “是的,你父亲他……非常爱你,而且你也很爱他。”埃瑟丝看得出来。 “你呢?”或许是读出她的落寞,昆娜掏出香烟叼在唇上问着,“在怪物潮爆发后你有联系过家人吗?或是寻找过他们?”她掏出打火机将香烟点燃,深深吸气时烟头亮着明显火光,随之黯淡。 埃瑟丝愣了下,她平静地看着自己鞋尖,几乎喃喃自语的说着,“我的父亲在判刑前死了,母亲在我念高校时过世了,哥哥也在母亲离开后发疯,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会在齐因州的精神病院,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噢,我很抱……” “不,”埃瑟丝打断昆娜的话,她始终盯着地面,阻止昆娜对她说同情的话,“这没什么,真的,我并不觉得伤心或难过,因为我的家庭就是如此。”一个从小被父亲遗忘、被母亲憎恨、被兄长鄙视的女孩──或者恶魔,她不值得被同情,至少她的家人从来不怜悯她。 “来一点?”昆娜将手中抽了一半的烟递给她。 埃瑟丝瞥了眼将烟拿过来狠狠地吸了口气,接着疯狂咳嗽。 “咳咳咳……”辛辣的烟味在鼻腔里回绕着,她被呛得流下生理眼泪,抱着肚子逐渐弯下腰,彷佛快呕吐般难受地蹲在地上。 “我知道这牌子很劣质,老实说我也很讨厌,但找到更好的前只能将就,”昆娜拿过埃瑟丝指间的烟叼回嘴上,单手拍了拍她颤抖剧烈的背,“知道吗?多半杀人魔会变成不定时炸弹都是来自不温暖且缺乏安全感的童年生活,或者具有家族精神疾病的存在因子,而你──埃瑟丝,事实上你没有杀过人,没有把任何一个活生生的人弄死过,对吗?” 埃瑟丝蜷着身子没看昆娜,但她的声音是如此贴近,有点像在低语。 “我有,埃瑟丝,我有,”昆娜的话让她不由自主抬头与她对视,接着一阵带着辛辣气息的烟吐在她脸颊边,“我曾经在追捕毒枭时闯进一间民宅,在压力和有限时间内开了三枪,一枪打在窗户,一枪打在沙发,一枪打在女主人的额头上,”她以食指点在埃瑟丝的眉间,“毒枭逃了,我被逮捕拘禁,判刑十二年有期徒刑。”她将抽完的烟屁股扔在地上惯性用脚踩熄。 地下室只剩木材烧裂的霹啪声。 “……我很抱歉。”埃瑟丝听见自己挤出一道微弱的声音,这个遗憾不知是对被枪杀的女主人,还是站在她身边的昆娜。 昆娜耸了耸肩,一副确实如此且欣然接受的模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埃瑟丝,从你踏进我家的那刻就很明显,你对我的‘收藏’很畏惧,对吗?我知道,那些没有弹夹的枪摆在那确实有点诡异,而你显然不想让那些枪口对着你的朋友,”昆娜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让彼此能平视,“我可以不拿你去交换,或者该说不挑起枪战,不过你得留下来,即使我是个被判刑十二年的警察,你同意吗?”她的笑容在火光旁映着独特的韵味,那头被灰沾染的红色短发,脏兮兮的面容,洁白整齐的牙齿和轻松坦然的浅笑。 选择加入她或是回去陪葬。 埃瑟丝觉得她不能说话,至少不能说‘好’或任何肯定的句子。 于是她伸出右手。 昆娜挑起眉,大笑地与她握手,“哈哈!老爹说得没错,你是颗不错的马铃薯。” 两人走回客厅时老约翰咳得很严重,他躺在棉被底下用围巾掩着嘴降低声音,但剧烈抖动还是让埃瑟丝看得不忍心,更别说昆娜。其实她们都知道,被丧尸咬到的人没有办法康复,至少那些被咬死的人从来没好端端地活着。 老约翰被咬了,而且他也会变成丧尸无庸置疑。 埃瑟丝觉得眼眶发热,在她厘清这种不舍前已经先落下眼泪,她捂着嘴背过身,正好和昆娜四目交接,她的眼眶也是红的,泪水却锁在心底没人看见的地方。 “他活不久了。”昆娜哑着声音说着。 埃瑟丝移开目光,她不愿同意这句话,然而死神想夺走他时没有人可以阻止。 她们是人类,决定不了老约翰的生死,她们连赫诺病毒都无能为力。 “帮我个忙,楼上有些衣服还没整理好。”昆娜拍了拍她的肩,让埃瑟丝回避。 有些事情她得单独和老约翰说,而且也只有她有这资格。 埃瑟丝垂着脑袋快速上楼,她将自己关在空旷的房间,跪在窗边双手交握。这个举动从她母亲死后再也不做,因为埃瑟丝不相信世界上有神时,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但今晚,只有这个时刻,她愿意为老约翰祈祷。 “伟大的父神,愿您的天使带领约翰・格雷科的灵魂前往您的国度,愿他的灵魂在天堂能得到安息,我真挚、卑微的祈求您带领约翰,让这个善良的使徒前往您的国度,前往天堂,乞求您……” 颤抖的身体紧绷得像琴弦,只要拨拢便会断裂。 她口中念念有词,直到楼下传来一声响亮的枪响。 第50章 008 铲子插进冻土时发出类似金属撞击的声音。 埃瑟丝站在厨房窗边往外看,几十尺外昆娜已经挖了个土坑,在老约翰的马铃薯田里给他一个熟悉的安息地,这是老约翰的坚持,他希望死后能葬在他最爱的土地上,并与一瓶五十六年的威士忌同眠。 在这疯狂的世界,以人的姿态死去也算最后的尊严。 老约翰和昆娜道别完,就让她亲手结束这场闹剧般的演出。那时昆娜并没有哭,她只是红着眼眶亲手处理剩下的工作──挖墓、下葬、填土,然后拆下围篱架在稍微隆起的土丘做为墓碑,简单的葬礼,没有哀悼词、亲友、鲜花,只有白茫茫的冷雪和肃穆。 老约翰死了。 是的,他死了。 埃瑟丝沉默地看着昆娜站在墓地旁抽烟,白色画布上只剩土丘、铲子和抽烟的女人,看起来萧瑟却意外的和谐,彷佛中场休息,虽然情绪沉重但不可否认,与丧尸博斗起来这太轻松,甚至让埃瑟丝舍不得打破易碎的平静。 夜里,她和昆娜坐在餐桌边用餐,汤匙和碗盘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一个冷餐包和速食南瓜汤,在粮食不足的状态下这顿晚餐显得非常奢华,比起吃罐头里的土豆渣,她们有足够理由感谢上帝的恩赐,即使埃瑟丝不会那么做,昆娜也是。 “我们该离开吗?”埃瑟丝咽下嘴里的面包问着。 “当然,这里什么也不剩了,”昆娜将抽完的香烟包扔在桌上,深深吸了口气,“也许我们可以规划旅行,你想去什么地方?海边?丛林?还是都市观光?”她轻松地将双腿搭上餐桌,厚靴底下卡着未溶化的积雪,埃瑟丝甚至能听见她语气中隐含的笑意。 她不确定昆娜是不是在取笑她的提问。 一个为了避免引起枪战的人质,和一个过失杀人被判刑的警察。 这疯狂世界已经不需要更多玩笑了。 埃瑟丝摇了摇头,抬眼看着昆娜,“我不知道。”也许给自己脑袋来一发子弹,因为恶魔都跑到人间,说不定地狱正如空城,谁知道呢? “没关系,”昆娜耸了耸肩,“反正暴风雪还很强,明天再讨论也不迟。”她说完起身离开餐厅,埃瑟丝听见昆娜上楼后没再发出动静。 她简单收拾完餐盘,在客厅绕了一圈。刺伤她的补兽夹被随意扔在门后,昆娜在外面布置了许多陷阱,据说是为了防止不定时出现的丧尸,而她会被夹中只是个意外,昆娜说她第一次补获活生生的人类,本来打算拿她换点食物,但现在不须要了。 斑驳墙面挂了块布告栏,上面用大头针钉着许多剪报,大多是泛黄的植物生长纪录,也有几张过期五年的按摩折价卷,在距离这不远的加斯亚镇,精油按摩和洗头优惠传单让埃瑟丝忍不住流露笑意,朴实乏味的‘正常’写照多么令人怀念,尤其是充满空气污染和吵杂的都市生活,在她进入监狱前也过着一样的日子。 其中马铃薯特写照吸引了她的目光,埃瑟丝发现照片后压着另外一张相片,有点刻意躲藏在后。她稍稍看了眼楼梯,安静地将两张照片同时拿下,那是年亲至少四十岁的老约翰,他站在马铃薯田笑得非常开怀,而陪伴他左右的是两名女孩,同样红色辫子搁在肩上,穿着一模一样水蓝色条纹衬衫背对站着,是的,她们装扮无异,但从眼底透出的气质截然不同。 不会有人说‘真是可爱的双胞胎’,因为她们看来根本是不同的人。 一个是昆娜,另一个老约翰从未提起。 怪异,埃瑟丝在心底想着。 她将照片钉回布告栏,继续在客厅里寻找蛛丝马迹,一个和昆娜有血缘关系却没被惦记的女儿,埃瑟丝觉得有点在意。 她觉得应该找些证据让自己安心,无论是关于昆娜或‘那个’长得像昆娜的人。 橱柜相当杂乱,帐单、保险、工具箱,毫无章法的全堆叠在一块儿,埃瑟丝吐了口气让自己静下心,接着翻开所有皱烂的纸张,在最底层有些卡住的抽屉里她发现一张警校毕业证书,上头清晰写着──昆娜・格雷科,但照片却让埃瑟丝一愣。 昆娜,或者说照片中的女人和她认知的昆娜不是同一个人。 年轻的老约翰身边有两个女孩,一个眼神看起来和善且笑容腼腆,另一个看起来有些调皮,她眼底有一些古怪想法,这女孩或许在盘算怎么恶作剧或是刚才做了什么让人头痛的事。 显然毕业证书上的昆娜是安分守己的那个。 那么楼上的‘昆娜’呢? 埃瑟丝咽下口水,她将毕业证书妥善放回抽屉并挪动僵硬的身子坐在沙发上。她被客厅里的枪械和弹药包围,那些被卸除弹夹不知道被‘昆娜’藏到哪去的武器静静地搁置墙边,散发无形压力。 昆娜・格雷科──捷尔镇警局第二分队队长。 埃瑟丝手上握有的线索很少,而且片面来自‘昆娜’的自我介绍,她不知道另外个家伙是谁,但她可以肯定楼上的女人撒了个弥天大谎,对她以及死去的老约翰。 该死,她握紧双手,泛白的关节发出喀喀声,脚踝上的铁链顿时让她感到无力,这个鬼地方,那个态度不明的‘昆娜’和满屋子的武器顿时让她喘不过气。 这晚,埃瑟丝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夜,听着窗外不断拍打的风雪思考她该怎么办。 隔天,昆娜下楼发现餐厅桌摆着冷掉的烤面包和一个电子夹层硬壳黑箱后脸色有些讶异。她拉开椅子坐下,嘴里叼着面包,手指敲了敲桌面扬起下巴盯着埃瑟丝,“你去储藏室了?”那个在楼梯下用木板隔出来的破旧储藏室。 埃瑟丝在里头意外发现了个‘小秘密’,就是桌上看起来精密且牢固的硬壳黑箱。 “里面是什么?”她双手交握,觉得死前应该弄清楚这荒谬的绑架到底是为了什么。 换食物?鬼才信! 现在唯一庆幸是没让‘昆娜’送她回去,事情显然变调了。 昆娜吞下嘴里面包,单手覆在脖子上扭了几下,“我应该换个枕头,那个棉花都扁掉的布块让我整晚睡不好。”她嘀嘀咕咕地说着,并没有打算解释黑箱里头的东西,或是回答埃瑟丝任何问题,“你看起来也睡不好,嗯?你的黑眼圈像奇异笔画上去的。” “昆娜。”埃瑟丝放软声音,她知道自己是个人质,而且随时都可能被杀掉。昆娜留她下来总有原因,而实情总是扭曲得让人无法猜透,尤其是她在储藏室发现黑色加锁箱后一切都变得危险起来。 老约翰还活着时,‘昆娜’或许还是‘昆娜’。 但现在,她似乎懒得伪装了。 “你想知道什么?”习惯性的摸了摸口袋,昆娜发现烟都抽完后烦躁地扒了下头发。 一种来自动物天生具备的危机感让埃瑟丝绷紧神经。 她不会退缩,于是选择坐在昆娜对面的位置,中间隔了一个硬壳黑箱,像是要进行谈判或准备互相告解,“昆娜・格雷科?”她尾音微微上扬,在询问对面的女人昆娜・格雷科是她真实名字? 然后‘昆娜’毫不犹豫的回答她,“不。” 埃瑟丝悄悄地吸了口气,她昨晚想过任何逃走的办法,最后她得出结论。 ──NO Way。 除非她拿手榴弹和昆娜同归于尽,或想办法锯断自己的右腿冒着失血过多死亡的机会,沿着雪路爬回去并且不被昆娜发现,这一切都太荒谬!她还期望什么?现在猎人拿着枪指着她的脑袋,轻轻扣下板机她就会一命呜呼,难道她还祈祷上帝会来救她?不,也许撒旦会迫不及待将她拖进地狱。 裹着蜜糖的谎言让人窒息,不必拿更多的谎塘塞过去。 昆娜・格雷科根本不是真正的‘昆娜・格雷科’。 “你想怎么样?”埃瑟丝平静地询问。 “啊,现在换我提问,”昆娜摆了下食指让埃瑟丝闭嘴,“你是怎么办到的?”她挑起眉头,饶有兴趣地盯着埃瑟丝,“我是说,你的伤好得很快,被捕兽夹刺伤的左腿已经痊愈了?怪异,我被夹伤足足花了一个月养伤,但你一天?不,也许半天?” 埃瑟丝愣了下,将缠绕纱布的左腿往后挪,她以为自己足够小心。 “喔?所以你天生就是这样?伤口能快速愈合?就像吸血鬼电影里会出现的特效?”昆娜忽然从靴子抽出一把匕首跳上桌,扯住埃瑟丝的衣领将刀锋划过她的脖子,渗血伤口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密合,连血都来不急沾上衣领就痊愈了,“见鬼!真可怕!”昆娜在笑。 埃瑟丝抓住她的手腕,瞪视她,“放开我。” “喔,对,我会放开你,但不会放走你,”昆娜揪着她拉近,两人鼻尖贴着鼻尖,锐利的刀锋对着埃瑟丝的心脏,“真有价值,不是吗?如果现在有马戏团我一定会把你卖给那些家伙,或是当你的经纪人海捞一票,”她像逗弄孩子般捏了捏埃瑟丝的脸颊,”真可惜现在是世界末日,不过别担心,我知道有个地方很需要你,我亲爱的奶油甜心。” 第51章 009 背脊重重摔回椅背,埃瑟丝脖子抵着一把银闪闪的匕首。 她喘了口气,看着昆娜含笑的眼眸问道,“你要把我带去哪?”埃瑟丝觉得昆娜更像隶属于某种组织,至少她有个去处,而不是流浪在外和老约翰相依为命的警察。没错,她不是昆娜・格雷科。 “你的问题太多了,亲爱的。”昆娜盘腿坐在桌面,手中把玩着匕首。 埃瑟丝看了眼黑色箱子,紧张的吞咽口水,“那个东西是你抢来的?”她知道里面的东西肯定不是武器,没有任何枪械需要装在精密的双层硬壳电子锁里,尤其看见昆娜耸肩默认的表情后,埃瑟丝心底腾起股不好预感,“里面是抑制剂?”她直觉地说。 “抑制剂、解药、阴谋产物、病毒,随你怎么说,但没错,”昆娜拍了拍黑箱侧面发出扎实声响,“你看起来没这么愚蠢,埃瑟丝・伊莱,里面就是那些赋予解救全人类性命,实则造成那些怪物的该死研究垃圾──不久前从一辆加装防弹系统和自动车上抢来的战利品,幸运的是武装部队都死了。” 埃瑟丝控制不住颤抖,她想起游艇上典狱长玛多和穿着防护衣的研究员,将抑制剂施打在她身上并让丧尸攻击她,“这不是意外……”她听见自己低声说着,“你会出现在木屋后,还有捕兽夹!那些都不是意外!你策划好的?为什么?你要抓我……不,抓我们?你到底是谁!” “冷静点,埃瑟丝,”昆娜拍了拍她的肩,将散落在脸颊边的红色碎发勾到耳后,“我不想抓你,事实上你不在我预定名单内,”她将匕首插在餐桌上,换了个姿势,“本来坐在这的人应该是维诺亚・约克,你知道,她在病毒……确切来说是赫诺病毒上有些研究,我应该要抓她,但聪明的兔子很难落网,不是吗?” 埃瑟丝紧皱眉头,这个人从一开始就在跟踪她们,包含所有人底细,四周放置的捕兽夹,那时的丧尸会出现也是计划好的,为了引饵上钩。 “但我发现你的‘特殊专长’后,觉得拿你去换约克似乎不太划算?”昆娜轻笑着,那张整齐白牙让埃瑟丝联想到鲨鱼,“所以事情就这样,拿你换约克和那群家伙一条命,这也是你希望的,不是吗?避免枪战和死亡,没错,你很忠心,愿意为那些杀人犯牺牲自己?喔,我感动得都快哭了。” “你欺骗老约翰!欺骗一个疼爱女儿的老父亲!”埃瑟丝觉得自己从没这么愤怒过,她没得过父爱,任何亲情的爱,但这个女人──和昆那有八分相似的女人竟然在老约翰死前都在扮演‘昆娜’。 “我必须这么做,埃瑟丝,老爹眼里只有昆娜・格雷科,那个他引以为傲的女儿,至于另一个,”她指了指自己,“我想还是让他安息前做个美梦,不要让事实气坏他,毕竟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前都不曾提过那个名字,他不在乎,埃瑟丝,他早忘了另个人的存在。” ‘昆娜’并没有因此感到落寞,埃瑟丝在她眼中找不到任何对亲情显露的渴望。 “没关系,我回来看他只是想履行做为一个女儿该做的事,探望老父亲,然后帮他挖一个坟,”昆娜耸了耸肩,摸着下巴笑起来,“十五岁跟着男人跑后都过了十多年,记忆是很脆弱的,老爹肯定想不到昆娜在警局被怪物咬死后,回来的竟然是离家多年从来没消息的另个家伙。”她舔了舔下唇说着。 埃瑟丝捏住大腿压抑失控的情绪。 这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被谎言包装再层层撕开,现实总是如此丑陋。 昆娜・格雷科被丧尸咬死,老约翰也死了,现在死神镰刀架在埃瑟丝可怜的脖子上,下个被埋在冻土里的女人也许是她──埃瑟丝・伊莱。 “别紧张,”女人看出埃瑟丝的恐惧,将匕首收回靴子里,“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除了我不是昆娜外,我确实是老爹另个女儿,你知道的,在那张马铃薯相片后的旧照,我真的存在,”她捏住埃瑟丝的脸颊,手指力道将她抿紧的嘴撬开,“我现在要上楼办些正事,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忙,可以喊我红蝎,或是对着电视机上的微型摄影机招手,我会知道的。” 埃瑟丝觉得自己被打了个巴掌,疼得说不出话。 昆娜,或者该称她‘红蝎’──拎着黑箱笑着离开餐厅,一切都这么稀松平常,好似刚才的谈话没什么大不了,无论是她的身份或是她打算做的事,都随意得让埃瑟丝感到反胃,她捂着胸口缓缓站起,在餐厅里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又一圈,接着发狂的将桌上杯盘扫落,瓷器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破裂声,埃瑟丝此时的精神脆弱得就像一个肥皂泡,一点动静都能让她崩溃。 抑制剂、维诺亚・约克、丧尸、老约翰、昆娜・格雷科、红蝎…… 埃瑟丝仰头喘着气,试图冷静的将地上一片狼藉收拾好,就像平时那样。 从她进入这的地方,不,踩上捕兽夹的那刻就是红蝎的猎物,她被关在这鬼地方,逃?别想。 …… 锵!锵!── 油压剪弄不断铁链,埃瑟丝气愤地将工具砸上脚镣。 她坐在地板,四周散落着各种器具,监视器明晃晃搭在电视上,她不在意,躲起来做这些一点意义也没有,反正红蝎在楼上观看她所有行径。 “不错的尝试,”当埃瑟丝拿着铁丝试企图开脚镣时,红蝎依在楼梯栏杆笑着抽烟,她不知哪找来的香烟,叼在嘴边朝埃瑟丝抬了抬下巴,“可惜你是门外汉。不是只要插进铁丝转两圈锁就会开,电影那些都是骗人的,埃瑟丝,这需要技巧跟练习,也可以说是门艺术──开锁艺术。” 埃瑟丝丧气地扔开铁丝,她见红蝎抱着干净衣物下楼,这表示红蝎将暂时停止监控她,经过几天观察,她发现红蝎在资源缺乏的环境下依旧坚持沐浴,而耗电的热水器能替埃瑟丝争取一些私人空间。 红蝎走上前揉了揉埃瑟丝的脑袋,就像在安抚小宠物般将那头蓬松卷发弄得更乱,“在我进去浴室后,你不会乱跑,对吗?你知道我没办法边洗头边监视你,所以做个乖孩子,你不会想被打断腿的,埃瑟丝,你不会希望我那么做。”她总是这么说。 埃瑟丝挥开她的手,厌恶地缩在沙发边远离红蝎,脚边是抽完的烟蒂,女人耸了耸肩悠哉地走进浴室,她听见热水器燃烧声和水流声,及红蝎低沉沙哑的口哨,哼着高昂且轻快的曲子,也许是某首进行曲。 对,她是无法用铁丝将脚镣解开,但她有更大胆且直接的办法弄走自己。 埃瑟丝静悄悄地掀开地毯,铁链一端锁在她脚踝上,另端被红蝎卡在木地板下,当她搬弄脚镣给摄影机看时,偶尔会背过身像企图剪开铁链,实际却是搬弄老旧木质地板,被利器凿出的坑洞不大,但足够埃瑟丝将藏于地面下的铁链扯上来。 她放慢动作,耳边是哗啦啦水声,眼前是如同蟒蛇般的厚实锁链,埃瑟丝尽可能减少声响,抱着几尺缠绕的链子移动到储藏室。她离开前得带上抑制剂,无论能否顺利找到维诺亚她们,抑制剂若是交给危险的家伙一切只会更糟。 黑箱提在手中没有铁链沉重,埃瑟丝瞥了浴室一眼,红蝎还在哼小曲。 现在! 埃瑟丝咬牙经过浴室门边,水蒸气从门缝稍稍漫出,她扭头走进餐厅绕过厨房,打算从后门离开。推开纱门霎那,零下气温让她瞬间晕眩,屋内有烧柴暖气,即使没有狂风暴雪,几乎像冷冻库的冰天雪地也够让埃瑟丝难受。 她没有选择,即使离开是死路一条。 没有靴子御寒,埃瑟丝穿着不合脚的布鞋踏上松软雪地踩出足迹,回过头,距离屋子只离开几公尺,却让她有种走了几公里的错觉,寒冷的天候让她行动迟缓,迈开步伐时铁链落下一截在雪地上拖着痕迹,随着脚印不断往前。 口中呼出的气息变成白烟,这个世界居然纯净得毫无颜色。 埃瑟丝抿着干裂双唇,将冰冻的空气吸进肺里再缓缓吐出,引起一阵轻咳。 当她浑身不自觉哆嗦时脑海里闪过一句话,这就像猫捉老鼠,她是老鼠,无论何时都是,她到处躲藏、逃跑、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而猫却太多,想将她分食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第52章 0010 砰!―― 枪声就像假日忽然响起的闹钟让人惊愕且厌恶。 “看来我得换个方式绑住你,宝贝,你真是太淘气了。”红蝎那发子弹不偏不倚打在埃瑟丝身旁的树干,被划出一道弹痕的树皮散发烧焦后的烟硝味,她警告埃瑟丝,如果她敢逃,红蝎会选择让人质听话的手段。 埃瑟丝回头望了她一眼,两人距离大概十五公尺,红蝎一手插腰一手拿枪,头发还滴着水,穿着宽松不合身的大衣外套,底下显然没有穿衣服或裤子,晾着双白皙美腿在寒风中摆荡。 埃瑟丝转头继续往前,她知道自己的挑衅会让红蝎抓狂,但她不能服软,即使可能被抓回屋子软禁或是被红蝎卖到奇怪组织做成标本,埃瑟丝都必须做最后挣扎。 老鼠也可以很顽强。 双脚被冻得没知觉,埃瑟丝每走一步都僵硬得像机器人,但不阻碍她的坚持。 砰!―― 又声枪响划破天际,子弹打在埃瑟丝右脚鞋尖,是踏出一步前的威吓,“别自找苦吃,埃瑟丝,现在不是散步的好时机,跟我回屋内喝杯热可可怎么样?”红蝎放下手枪,拨开贴在脸颊边湿润的红发笑道:“否则下一发我会打在你的小腿肚,你知道我绝对会。” 她会,埃瑟丝明白,而当她踏出失控的步伐后子弹确实贯穿她的右腿。 砰!──血和痛觉瞬间炸开,埃瑟丝哀号一声跪在雪地,殷红如玫瑰色的血染在白雪上,她的坚持换来严厉的警告,红蝎喜欢开玩笑,但触及底线时最好听话,乖孩子没有糖吃,但坏孩子总会有苦头。 “别挑战我的耐性,现在回来,埃瑟丝,不然下一发我会打在你的左腿,到时你必须爬着回来,亲爱的。”红蝎将枪管瞄准埃瑟丝,她知道倔强的人质没看起来这么好说话,而且一发子弹看来不够让坏孩子洗心革面。 被枪击的右腿虽然钝痛,伤口密合的诡异感让埃瑟丝痛苦减轻,她感觉肌肉缓慢蠕动,像是接连着肉与神经企图将血窟窿愈合。对,她已经不算是人,平常人早就痛得死去活来,她却可以拖着重伤的右腿一瘸一拐地往前。 “这是你逼我的,埃瑟丝。”红蝎无奈地叹口气,接连开了三枪,一枪打在她左腿、一枪右手、一枪侧腰,精准度高得吓人,就像运算无误的机器将人打残却不会把人打死,直到埃瑟丝痛苦地倒卧在满是鲜红的雪地,红蝎才放下手枪,子弹只剩一颗,她考虑是不是给埃瑟丝脑袋来一发?省得人质整天想逃。 “唔……”擦过侧腰的伤口已经痊愈,但被射穿的手和腿依旧折磨着神经。 “很可惜,宝贝,我必须拿你交差,你现在可以和肮脏世界道别了,以后你不需要再看见满街吃人的怪物,或是比恶魔还可怕的人心。”红蝎拉下手枪保险,她决定杀完埃瑟丝将她埋在雪地下,希望她的‘特殊专长’能让尸体别太快腐败。 “再见了,埃瑟丝。”枪口对准一脸无惧的女人,几十尺外她是红蝎到手的猎物。 埃瑟丝微微眯起双眼,老鼠终究走到尽头。 “该说再见的是你,”冰冷平稳的嗓音从旁响起。 红蝎维持举枪动作,埃瑟丝则露出讶异又几分怀疑的表情。 厨房纱门被粗鲁踹开,来人举着手枪对准红蝎后脑杓,“把枪放下,狗娘养的混蛋。” 另个身形肥胖的男人狼狈地摔在雪地,双手捆绑在背,脸上瘀青像是万圣节最糟糕的彩妆。 “埃瑟丝!”英格丽不顾红蝎手中有枪,绕过维诺亚激动地冲向倒卧的埃瑟丝。 “我再说一次,把枪放下。”维诺亚举着手枪的模样一点也不含糊,她的姿态就像训练有素的军人,眼神镇定且冷冽,她不会让红蝎杀了埃瑟丝或队友任何一人。 “喔,拜托,”红蝎无奈地抚着脑袋,侧身盯着地上模样凄惨的男人,“你就不能做些有贡献的事?如果不擅长出任务,你可以烤些面包或煮浓汤怎么样?或脱裤子满足那些家伙?我想世界末日他们不会太挑剔,”红蝎深深叹口气,“但你为什么非要拖累我呢?” “……我、我很抱歉……一切都是意外!她们在周围搜寻很多天,我只是想赶走她们,我不知道这些女人有枪!红蝎,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肥肉堆积将五官扭曲,引不起任何同情,“求你救救我!我保证再也不会破坏你的计划!我保证!” “把枪放下!”维诺亚将枪口贴上红蝎的后颈。 “放轻松,宝贝,我的枪只剩一发子弹,”红蝎举起双手像投降,转眼将枪口对准男人脑袋扣下板机,瞬间脑浆飞溅,男人瞪大双眼抽蓄着倒卧在雪地上,红蝎随兴地扔开空枪,耸肩道:“现在你逮住我了。” 梅布尔手中拿着绳索上前,捆绑红蝎时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不错的枪法,”两人靠得极近,说话时热气撒在耳边,有点调情又危险的意味,”我是不是能大胆猜测附近有一批训练精良的队伍?” “让你失望了,亲爱的,这次行动只有两个人,扣除刚才被我杀掉的家伙就剩我一个。你知道,他的作用只能开车,除此之外就是坨屎。”红蝎并不挣扎,任由梅布尔将她手腕捆得结实,语气从容得像在聊天。 “嘿!”佛莉妲兴奋地推开后门,手里拿着一串钥匙,“你们猜怎么样?外面停了辆悍马!喔,天!屋里简直是枪械车库大甩卖!东西多得吓人!我们这次捡到宝了,也许该感谢埃瑟丝?嘿,她人呢?我可得好好拥抱那位幸运女孩!” “闭嘴,佛莉妲,”维诺亚将手枪塞进佛莉妲手中,转头示意梅布尔,“将她押上车,剩下回去再说。”丧心病狂的世界没有秩序和道理可言,上一秒埃瑟丝差点被子弹打爆脑袋,下秒该死的人应该是被押上车的女人。 能重拾笑容并不容易,更别提不眠不休地毯式搜索后抓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严刑逼供还能有什么好心情。 即使救了埃瑟丝,维诺亚的脸色依旧难看。 英格丽含着眼泪查看埃瑟丝血肉模糊的小腿和手臂,就像世纪末极刑被人拿木桩刺穿,英格丽宁可这些伤是加诸在自身,而不是她唯一的信仰──她深爱的埃瑟丝身上,“看看我都做了什么……不……不……埃瑟丝……” “并没看起来这么痛,英格丽,”甚至不需要急救伤口早已止血,她唯一感觉到的是诡异搔痒感,像几千只蚂蚁在肌肤上爬行,尤其贯穿的伤口非常明显抽蓄着,“如果可以,请带我上车好吗?还有地上的黑箱也带上。” 维诺亚催促目光让本该感动的埃瑟丝觉得尴尬。 英格丽哽咽着抹去眼泪,看似瘦弱的身子轻而易举将埃瑟丝打横抱起,一丝摇晃也没有,她冰冷的手臂绕过埃瑟丝的背,另手捞起她布满鲜血的双腿,顺便腾出手指勾着黑箱提把。 两人经过维诺亚身边时她没说话,只是绷紧双唇接过英格丽手上的箱子。 埃瑟丝知道她肯定气到临界点,现在最好别惹这位脾气恶劣的医生,连道谢也别。 回到堡垒后埃瑟丝居然兴起一种‘家’的归属感,尤其班尼哭肿双眼飞奔上前拉着她衣摆,断断续续道歉和咳嗽时,埃瑟丝心中温暖不少,这几天发生的绑架案就像场电影,如此不真实却发生在身上。 她踩上捕兽夹被昆娜带走,引发老约翰和红蝎的事件,如今她被英格丽安置在沙发上,班尼跌坐在地毯哭得像迷路的小孩,新加入的成员朵琳也红着眼眶站在一旁,全都显得不真实。 “好了,好了,全都让开,让医生和护士急救病患好吗?”没出席救援队的夏洛特早已准备好急救箱和药水,但看见埃瑟丝的枪伤后,她惊觉应该准备针线,或许不用?炸烂的伤口恐怕很难缝合。 维诺亚脱下羽绒外套漫不经心递给班尼,戴上手套指示一脸看戏的佛莉妲,“俘虏被安置在厨房旁的储藏室,你可以带些工具去招待她,只要不把人弄死都行。”她的允许让佛莉妲露出八月艳阳天般的笑容。 埃瑟丝看佛莉妲拿了铁槌、剪刀和一件时髦豹纹窄裙,天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够了!伊莱!”维诺亚终于忍不住,低吼一声将埃瑟丝的脸扳正,漆黑如无月夜般的目光燃着怒火和压抑情绪,揉合在眼底深深凝视着她,“你最好给我专心点。” An other dream 第53章 001 消毒水的作用对埃瑟丝来说只是清洗。 清洗被子弹轰炸过的伤口,当血迹洗去后伤势看来并不太糟。维诺亚取过棉花擦拭,本该稀烂的肌肉组织已经回归大致位置,并以肉眼可见的频率蠕动着,那种彷佛电影才能看见的特效居然发生在埃瑟丝身上,这项‘才能’让维诺亚紧蹙眉头、夏洛特则吹了声口哨。 某种原因让注射抑制剂和死亡的埃瑟丝获得这项‘才能’。 “感觉怎么样?”维诺亚凑近伤口仔细观察,“有痛觉吗?”无法理解的事实摆在眼前,正常人被打中这么多枪不是当场死亡就是失血过多休克,不像埃瑟丝能好端端坐在沙发上看着伤口愈合。 “击中当下虽然很痛,但止血后就没什么感觉了。”埃瑟丝垂眼同样不可思议的看着手臂,与其说是奇迹不如说是诅咒,一种非人类的证明。 “为什么……”班尼震惊且茫然的看着埃瑟丝,“你的伤口在愈合?你怎么办到的?”他的疑问就像石子,震荡出的不安如涟漪往外扩散,朵琳甚至往后退了两步,一脸防备地盯着埃瑟丝似乎认定她就是丧尸。 “班尼,”在英格丽动怒前,维诺亚冷静地看向身边男孩,“埃瑟丝不是丧尸,她只是体内起了些变化,在遇见你之前埃瑟丝曾经施打过抑制剂,我也是。” “抑制剂?”朵琳忍不住出声,“抑制剂有效吗?就算被丧尸咬也不会转变?真的吗?”她眼神涣散,夹杂着恐惧和期待,就像病入膏肓的病人听见有某种可笑配方能治愈她,那种荒谬疗法很快被接受,并让病人满怀希望。 有效吗? 维诺亚疲惫地脱下手套,她也想问,抑制剂到底该死的有效吗? “冷静点,亲爱的,”夏洛特拍了拍朵琳的肩,”就我来看,无论有没有施打抑制剂,被丧尸咬掉脑袋一样没救。“适度的希望能给人前进动力,但过度会让人盲目,她不想让朵琳燃起任何‘万用疫苗’的危险念头。 要知道,那种东西根本不是‘抑制剂’,而是病毒本体。 维诺亚转眼将目光落在沙发旁的黑箱,以一种平静且小心的语气问,“是我所想的吗?”当字句滑出舌尖便能确认事实,埃瑟丝的心思全写在脸上,维诺亚拎过电子锁黑箱交给夏洛特,“找佛莉妲开锁,这应该难不倒她。” 夏洛特接过黑箱时目光瞬间明亮,“嘿,听着,我觉得应该适度改变分析方式,也许几个实验对我们会有帮助,约克医生。”她平时不这么称呼维诺亚,除非她有什么请求或鬼点子。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朵琳焦躁地问着,双手不自觉颤抖,她感觉夏洛特和平时不太一样,当她用审视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连班尼都感觉气氛骤变,僵着身子往后退。 “放轻松,朵琳,”夏洛特摆手让焦躁的女人冷静下来,“维诺亚,你不该再隐瞒,多余的猜测会人心惶惶,干脆把话说清楚吧,关于你和埃瑟丝身上的变化,和这个,”她拍了拍黑色提箱,道:“抑制剂。” 在场除了拷问犯人的佛莉妲和被拷问的红蝎,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维诺亚身上,她绷紧的唇抿直成一直线,突然抓起桌上的玻璃杯砸向窗户,当大家以为玻璃杯会应声碎裂时,维诺亚神奇地出现在窗边并牢牢的接住刚才扔出去的水杯。 仅一霎那。 维诺亚将水杯重新放回桌面,沉声道:“如你们所见,伊莱的伤口在短时间内愈合,以及我无法解释的移动速度,这些都是抑制剂和丧尸病毒带给我们的改变。” 班尼看得目瞪口呆,那种卡通才会出现的情节居然发生在周遭人身上,他不知道该拍手欢呼还是尖叫逃跑。 梅布尔轻笑了声,像赞同什么提议般慵懒地微微额首,“看来上帝给人类开了一扇窗,”她指尖抚过下颚,双眼紧盯夏洛特手中的黑色提箱,“你们能确定是什么原因让基因变化,并把我们‘升华’吗?”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恐惧,“如果上帝要为人类开另一扇窗,我想每个‘人’都有机会,对吗?” “如果我们找对方向,理论上──是的,”维诺亚郑重点头,“但在没有任何基础和数据前,谁都不能保证施打抑制剂后会发生什么事,这需要长时间研究和实验,可惜我们现在的条件没办法……” “我们可以把抓回来的犯人当实验品!”班尼打断维诺亚的话,他激动地提议,“是她把埃瑟丝抓走!就算实验失败也没关系!她本来就是该死的坏人!” “班尼?”埃瑟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班尼居然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维诺亚不赞同的皱起眉头,当她还在考量时英格丽已经站上前。 “让我当实验品。” 她说道。 “听着,这不是为了治疗伊莱的实验,”维诺亚严肃地盯着面无表情的英格丽,一字一顿表明,“我们是为了厘清抑制剂和病毒间的关系,也许你会在实验中丢了性命,更惨还会变成丧尸,我希望你能想清楚。” “但也有机率醒来会像你和埃瑟丝那样进化,”英格丽第一次对除了埃瑟丝以外的人露出笑容,可惜笑意充满挑衅,“还是你不敢?约克医生,因为增加一个进化者对你的权威将造成威胁?” 埃瑟丝听见自己咽下口水。 气氛紧绷得像要爆炸的加热爆米花纸袋,她想开口劝英格丽打消念头,却不知道拿什么理由说服她。没人会想被弱肉强食的世界淘汰,她更没资格让英格丽放弃追求进化的资格,只有软弱的人会原地踏步,比如她自己,若不是意外,她绝对不愿成为实验品,因为她是个彻底的胆小鬼。 而英格丽・冯列则是个疯子。 维诺亚抚过眉间僵硬的皱摺,她的脸色既憔悴又苍白,彷佛随时都可能倒下,“关于实验的事明天再讨论,今天就这样,大家先回去休息。” 班尼看着梅布尔从容离开,夏洛特则抱着黑提箱去找佛莉妲开锁,维诺亚确认埃瑟丝的伤口不会恶化也上楼,朵琳则拍了拍班尼的肩,警惕地看着埃瑟丝,催促他道:“走吧,回房了。” 几分钟后,宽敞的客厅只剩埃瑟丝和英格丽。 腿和手臂看来像跌倒后的擦伤,原本狰狞的血窟窿在谈话时已经密合,埃瑟丝犹豫该不该装若无其事离开,但瞥见英格丽站立的单薄背影又觉得五味杂陈。 也许她自作多情,英格丽没必要为她接受实验。 “埃瑟丝,”忽然英格丽轻声开口,她背对埃瑟丝抱紧手臂微微发抖,“我很害怕,埃瑟丝,你失踪的这几天我总在想,所谓的世界末日到底是什么,生不如死又是什么……”她顿了几秒,“然后我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埃瑟丝,非常重要的事。” 英格丽缓缓转身,那头金色紊乱的长发此时像稻草堆,苍白肌肤比窗外的雪更惨白,而那双本该明亮的铁灰色眼眸彷佛笼罩着烟雾,飘渺且无神。 她本来是这么狼狈吗? 不,埃瑟丝眼中的她永远都该是摆在橱窗中,最精致的洋娃娃才对。 “原来我一直活在绝望中,”英格丽俯身跪在埃瑟丝脚边,双手紧紧地牵住她,扬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没错,所谓的世界末日和生不如死就是没有你在我身边。因为你让我忘了恶心的过去,你不断救赎我腐朽的灵魂,是你……是因为你……” 埃瑟丝恐慌的避开英格丽的双眼,但她不能忽略如同梦魇般的嗓音,甜美得像颗糖果,残忍的将她溺毙。 “不!不是那样!你总是想挑战约克医生的底线!”埃瑟丝绞紧手指,低头说道:“你想得到更强大的力量活下去,你想成为实验品或进化都无所谓,事实上我一点也不在乎!一点也不!” 当然不。 有个声音在埃瑟丝脑海咆啸,尖锐地讥笑她:‘这个疯女人想成为实验品是为了进化,就像你和维诺亚一样。看看你自己──埃瑟丝・伊莱,你以为自己有伟大到让英格丽愿意赌上性命?喔,少自作多情!你这个愚蠢又自恋的女人!’ 埃瑟斯慌乱地抬眼时正好与英格丽四目交接。 那道声音就像蛇缠在她脖子般,伏在她耳边低咒: 你这自以为是的蠢货! 第54章 002 “埃瑟丝,”英格丽捧着那张表情慌乱的脸,轻声唤:“我的埃瑟丝。” 她温柔得像电影里和蔼的母亲,即使被判逆的孩子伤得体无完肤,依然在对方忏悔后露出溺爱的模样,毫无保留的宽容她,此时的英格丽就是如此,扬着异常怜爱,或者说参杂莫名情绪的微笑安静地凑近埃瑟丝,并将颤抖的唇瓣献上。 这个亲吻是苦涩且漫长的,不带激情和欲望仅仅交叠在一起。 “我爱你,”英格丽轻贴着埃瑟丝的唇角,闭着双眼吐着气音,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像老旧唱片机,跳针不断重复某个段落,英格丽的话语如同催眠,低沉甜腻地希望埃瑟丝相信她。 相信她说的每字每句。 埃瑟丝终于找回呼吸,她喘了口气猛地挥开英格丽,却被她往前压在沙发上,无论怎么挣扎都推不开她,被牢固地箝制在怀里。 “我爱你,埃瑟丝,”她毫无光辉的眼眸直直盯着身下的女人,英格丽勾起宠溺的笑容,湾下腰将唇贴上埃瑟丝光滑的脸颊,伏在她耳边问道:“你爱我吗?” 危机感让埃瑟丝停止抗拒,她将目光一家寂不赜⒏窭隽成稀 她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一个被深锁在玻璃橱窗后,美丽又陈旧的陶瓷洋娃娃,埃瑟丝颤抖着双唇想着。那句不轻不重的反问在她耳边萦绕不散,‘爱’这个字沉重得令她喘不过气。 “喔,我的埃瑟丝,你不懂爱情的滋味,对吗?”英格丽像是看穿埃瑟丝的想法,将脑袋枕在女人的胸口,语气带了丝笑意,“枯燥的生活麻痹了你,剔除任何不安的因子,安全地、自卑地活在阴影下,是的,你的人生被安排妥当,很少有机会发生意外,即使是绑架我或判刑入狱都是计划好的。” 埃瑟丝感觉不到话语间的威胁,直到英格丽将纤细的手指抚上她脖子,温热的泪水顺着下颚滴在她脸颊上时,埃瑟丝才惊讶地发现英格丽的表情无比扭曲。 “你变了,我的埃瑟丝变了,”修剪整齐的指甲刮在埃瑟丝的皮肤上,“但你怎么能?你会扰乱一切,那些安排好的计划,还有我所认识的你,都改变了……” 莫名指控让埃瑟丝咬住双唇,她直视英格丽痛苦的目光,从那双灰暗的眼中看不见英格丽也看不见自己。 “你不懂我的意思,对吗?”英格丽自嘲地笑着,将指尖挪到埃瑟丝的唇上轻点几下,哽咽道:“你不再诚实,我的爱,你和维诺亚・约克的小秘密我都知道。”她如同死人般的眼神透着笑意,泪水像雨滴般不断落在埃瑟丝脸颊上。 埃瑟丝感觉思绪像有人拿搅拌器恶狠狠地搅乱过。 “告诉我──你真的爱上维诺亚・约克了?”英格丽的声音不大,却隐含着强烈的愤怒和忌妒,字句清晰地数着埃瑟丝的罪责,“哈!事实摆在眼前,你的眼神出卖了自己,埃瑟丝,你看着维诺亚的眼神就像期待受注意的女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你爱上她,而且她也很在乎你,比她自己想得更在乎你……” 埃瑟丝难堪地别过头,却被英格丽捏着下颚转回来。 她扭曲地笑着,神情既幸福又痛苦,“没关系,我的爱,既然你可以把心分给维诺亚,你也必须分给我,”指尖顺着她的脖子往下,抵在跳动的心口,“如果你像一个公平的神o垂怜可怜的灵魂,我会愿意为你奉献毕生的爱和生命,但你不能只把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你不能这么自私。” 被扒开真相让埃瑟丝慌乱,这种情绪就像她十一岁穿反毛衣而被众人耻笑般窘迫,“不要再说了……”她哽咽求饶,希望英格丽能放过她。 “没关系的,埃瑟丝,”英格丽抹去埃瑟丝流下的泪水,温柔道:“只要你也像对她那样对我就好,埃瑟丝,把你的爱也分给我吧,就算是假的也没关系,我要你对我在乎和关心,就像我对你那样。” 可能吗? “……埃瑟丝,我的埃瑟丝,”英格丽破涕为笑地弯下腰,凑到她颈边像只受伤的幼犬蹭了蹭,“千万别伤我的心,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埃瑟丝,如果你把爱给维诺亚我会非常忌妒,忌妒得都快疯掉,我会杀了霸占你的人,在你面前亲手割断那个人的喉咙,将她的脑袋献上给你,你知道我会,埃瑟丝,为了你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温热呼吸洒在脸颊边,哀求的话语像蛇信般滑过耳骨,英格丽闷笑着撑起身子,那双神秘的铁灰色眼眸又如同星光灿烂,“告诉我,埃瑟丝,你爱我吗?” 一个约定也是一场交易。 埃瑟丝沉默了许久,终于从抿紧的双唇挤出一句话。 一句英格丽・冯列直到死都不可能忘记的那句话。 她做了选择,如同梦境中眼前是丧尸而身后是悬崖,无论哪边都是死路。当她承认被维诺亚・约克吸引时,身后的英格丽就将爪子架在她脖子上,只有埃瑟丝自己没察觉罢了。 然而,与那些匪夷所思的感情问题相比,英格丽自愿成为实验品这件事就显得简单明了。隔天埃瑟丝被告知英格丽躺在床上陷入死亡后,她竟然能心平气和地接受事实,这让班尼非常讶异。 “英格丽被注射抑制剂和丧尸血!她死了!埃瑟丝!英格丽死了!”班尼握紧拳头不断挥舞,激动得跳脚,“你应该阻止英格丽!她对你这么好!你应该像个朋友阻止她成为实验品!” “嘿,小班,冷静点,”佛莉妲掏了掏耳朵,笑道:“可怜的埃瑟丝肯定是震惊得说不出话,你再刺激她,埃瑟丝会像个小女孩大哭喔。”恶劣的玩笑回荡在客厅里,没人会把佛利妲的话当成安慰。 埃瑟丝心神不宁地站起,她慌张的表情就像是要逃离恶作剧现场,却不慎和转角走来的朵琳撞在一块,“噢……我很抱歉……”水杯应声落地,埃瑟丝试图收拾地毯上的残局。 一切不能更糟了,埃瑟丝在心底哀号。 但朵琳接下来的反应却告诉她情况还会更失控。 “不要过来!”尖叫声打乱平静,埃瑟丝讶异地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女人,她咬着下唇恐惧地往后退,脚边是锋利的玻璃碎片,“不要再靠近我!你是、你是带原者,你身上有赫诺病毒!” 她彷佛怪物般被人恐惧着。 梅布尔双手环胸沉默地看着一切,那双如酒酿般的琥珀色眼眸流泻出丝丝笑意。世界末日还有什么更有趣?也许在神的注视下,这些闹剧才是k的期望,丧尸只是堕落和狂躁的催化剂。 “我不是……丧尸……”埃瑟丝不由自主的抱紧手臂,整个身子剧烈颤抖,喃喃自语不断重复,“我不是丧尸……我是人……不是丧尸……是人……” “你已经被感染了,你昨天被子弹炸烂的伤口不是已经痊愈了吗?你根本不是人……你被感染……你也会变成丧尸!你就是丧尸!”朵琳神经质地吼着,那双失去焦距的眼眸瞪着埃瑟丝,指着她尖叫:“滚出这里!你会把我们咬死!就像那些腐烂尸体会做的!把我们所有人咬死!” “我不会……不会……不会……”埃瑟丝捂着眼蜷缩起身子,跪在地上痛苦地说着。她不想异变,不想被施打抑制剂,不想被丧尸蚕食,不想变成怪物,但她没有选择,一切都被迫发生了。 事实就像朵琳说的,她会变成丧尸。 “够了!朵琳・布朗小姐!”夏洛特严厉的阻止这场对峙,她抹了把脸,迅速下楼站在朵琳和埃瑟丝中间,“现在,你最好向埃瑟丝道歉,你对她说了非常恶劣的话,无论你是不是真心的。” “道歉?对一个丧尸?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夏洛特,”朵琳哆嗦着站起,拉紧外套往后退了几步,“埃瑟丝是带原者你们居然还包庇她,难道你们忘了那些残忍的丧尸?忘了那些怪物是怎么撕咬你们重要的家人和朋友吗!” 就算她们忘了,朵琳也不会忘,她独自躲在房间藏匿数天的痛苦日子,朵琳绝对不会忘,而且她讨厌被欺瞒,尤其是这么危险且重要的事,她差点以为这团队值得付出所有信任。 “朵琳・布朗!”夏洛特气愤地吼道。 “嘿,”看朵琳像叛逆少女般甩头跑回房间,佛莉妲吹着口哨缓步上前,她做了个平复的手势,笑道:“别这么激动,科学怪人,世界末日早就开始,别大惊小怪,你知道朵琳是个爱做梦的天真女孩,你不该这么吼她,你会让她心碎得跟玻璃一样,”说完还故意踩碎地板上的玻璃碎片,“还有,你刚才的样子真像老妈子。” “闭嘴!佛莉妲。”夏洛特气得咬牙。 两人一来一往吵架时,只有梅布尔发现埃瑟丝沉默地离开。她迈开令人称羡的美腿静悄悄跟在埃瑟丝身后,就像一只危险又沉稳的猎豹,在扑杀敌人前惯性将自己隐藏。 直到扑咬瞬间。 第55章 003 埃瑟丝安静地睡了一觉,没有任何梦境干扰,像陷入最深的黑暗自我封闭。 当她再次睁开眼后没有任何痛楚,世界变得安静,她缓慢地思考发生过的所有事──从出到现在,任何让她印象深刻的回忆。 然而烙下记忆的只剩痛苦和悲伤,支撑她活到现在的只剩丑陋不堪的记忆。 其中最让她害怕的是母亲再次将她锁在小阁楼,透过门板低低地、彷佛诅咒般说着── “滚回地狱,你这恶心的恶魔!” “埃瑟丝?”朵琳微弱声音从旁传来。 埃瑟丝猛的睁开双眼。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喔,你睡了整整两天,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朵琳的语气非常轻柔,这和埃瑟丝印象中歇斯底里的女孩不同,“这个,约克医生说你醒来最好把这个吃下去,”她拿起桌上摆放的开水和胶囊笑着交给她,“维他命,你这几天都没进食,约克医生说这能让你好过些。” 约克医生…… 埃瑟丝接过维他命看了眼朵琳,年轻女孩穿着羊毛背心和浅蓝色衬衫,浅棕色眼眸闪烁水光,即使戴着笨重黑框眼镜也不逊色,她浑身散发温和儒雅的气质,让人不自觉联想到‘正常’世界,那个曾经明亮且有秩序的地方。 埃瑟丝不疑有他将胶囊顺着冷开水吞下,毫无滋味的药丸顺利落进肚子,她听见朵琳咯咯笑了起来,就像看见什么有趣的事情。埃瑟丝握紧玻璃杯,她直视朵琳弯曲的眼眸想说些什么,嘴巴却像被无形的双手捂住,一种‘别问’‘别看’的念头从脑海里快速掠过。 朵琳还在笑,她在阳光倾泻的窗边用冰冷眼神盯着她,不断发出清脆笑声。 埃瑟丝试图冷静下来,她佯装没事将玻璃杯放回床头,却在挪身时感觉腹部一阵绞痛,突如其来的痛觉让她松手,玻璃杯瞬间摔在地上,她急促呼吸想转移注意力,但痛觉却像会蔓延的植物从腹部延伸到后背,进而窜上胸口。 朵琳还在笑,她是笑得这么愉快没有任何恶意。 “啊……”埃瑟丝飞快地捂住嘴,她翻开棉被竟看见腹部插了把刀,三分之二刀身埋入身体,殷红色鲜血不断扩散,将睡衣和棉被染上相同刺目的色泽,“……怎么会……”唾液混合浓稠血液从嘴角淌落,埃瑟丝狼狈地抹去下颚,抬眼发现朵琳手中拿着一把小刀和开水。 “埃瑟丝,约克医生说等你醒来就把这个吃下去,”刀面折射出埃瑟丝凄惨的表情,“维他命,你会需要的,这能帮你尽快好起来,你已经睡太久了,埃瑟丝。”小刀和开水交递到她手上,埃瑟丝甚至不明白为何要接过。 一种被迫感让她将小刀送进嘴里,在意识清醒下刺伤口腔,锐利刀面划破舌头和牙龈,她疼得流下眼泪,身体却不受控制继续吞咽刀片,无法闭上的嘴涌出鲜血,刺穿喉咙的鲜明感得让埃瑟丝想尖叫,当她将割裂的嘴阖上后看见朵琳手中拿着小刀和开水,对她说:“约克医生让你把维他命吞下去,这对你有好处。” “──啊!”埃瑟丝猛地坐起,睁开眼后发现自己好端端待在床上。 掀开棉被没有刀柄或漫延的血液,手指小心翼翼抚过喉咙和嘴角,除了浑身冷汗外没有其他外伤。埃瑟丝气息不稳地环顾四周,没有朵琳或该死的维他命,窗外透进来的银白月光让她心神不宁。 那只是个噩梦,她告诉自己。 哆嗦几分钟,埃瑟丝决定下床走动并找一个人确定自己的状态。 拖鞋摩娑地板发出沙沙声,埃瑟丝不自觉屏住呼吸,这个夜晚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像打雷般清晰,诡异空间让她怀疑这又是另个畸形的噩梦。放在门把的手顿了下,忽地金属捅入肉身的闷响传来,埃瑟丝微微侧头。 “去死!去死!去死!”班尼抽出小刀不断穿刺埃瑟丝的背,一张稚嫩扭曲的脸颊沾染飞溅血沫,月光下他眼中投射出冷森光芒,每次刀锋刺入骨肉间埃瑟丝都会晃动几下,但她却傻愣愣地站在原处任班尼不断‘杀害’她。 温热血液顺着肌肤淌下,像小河般在地面流窜。身前门板被人敞开,迎面而来的是另把刀,朵琳双手握着刀柄将尖端插进她心脏,抽出、刺入、抽出、刺入,埃瑟丝被自己的鲜血喷溅满脸,错愕地承受前后两端的攻击。 这是梦,不是真的,这是梦,不是真的…… “你应该去死,埃瑟丝,”朵琳将小刀刺入她血肉模糊的胸口时说着,“没有你我们会更快乐,你这没用,只会浪费资源的废物,你活着就是罪恶,这世界会变得这么丑陋都是因为你!” “这么多人死去,为什么你偏偏活着?”班尼将小刀刺入她的后颈,锐利刀锋穿出喉头,“没有贡献又胆小的埃瑟丝,去死!地狱来的魔鬼,去死!带着你的同伙回地狱去!把我的朋友和安妮塔还给我!把我的老爸还给我!” “你这个怪物!怪物!怪物!”朵琳放声尖叫。 埃瑟丝瞪大充满血丝的眼,一种清晰的痛觉直达灵魂,残破不已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膝盖无力地撞击在地面后埃瑟丝垂着肩膀仰面朝上,头顶没有天花板而是漆黑如墨水般的夜空。 “……醒醒,埃瑟丝!醒醒!”远远地,班尼的呼喊声逐渐聚拢,像是会移动的音效来到她身边,埃瑟丝好不容易睁开酸涩的眼眸,却发现世界变得异常模糊,“天!你刚才叫得超大声!你没事吧?埃瑟丝,你的额头好烫!” 埃瑟丝张口发出沙哑呼声,班尼替她倒了杯水,焦急道:“我去帮你拿退烧药!”说完将水杯塞进埃瑟丝无力的手里,飞快地离开房间。 埃瑟丝还没完全清醒,门外又传来强烈碰撞声,听起来像是有人重摔在墙上,接着是物品扫落的破碎声。诡异情况让埃瑟丝感到恐慌,她不确定这会不会是另场梦境,但无论是现实还是梦都糟透了。 “……噢……该死……等等!小心!”仓促的脚步声和敲击声不断传来,埃瑟丝蹙着眉翻身跌下床,但双腿无力只能扶着墙壁行走,当她接近门时被撞击声吓了大跳,某种扎实的东西直接砸上门板,听起来像个‘人’。 “别过去!拿个东西绑住她!快!”那声音听起来像夏洛特,四周夹杂着脚步声。埃瑟丝疑惑地后退半步,忽然门外一撞整个木门松脱砸在地上。 现在,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逃!”如警鸣的声音响起,埃瑟丝浑身冷汗往后跑,但酸痛的肌肉和虚弱的身体机毫不协调,没两步就跌撞在衣柜,转头时凶手已经在她面前。 那是浑身淌血的英格丽・冯列。 或者该说──丧尸。 “快开枪!”夏洛特尖叫。 “嘎!──”英格丽张嘴咬上埃瑟丝的肩,肌肉撕裂的痛楚让她崩溃痛哭,她再次体会被丧尸吞食的滋味,而这次蚕食她的居然是英格丽・冯列。当痛觉和恐惧交织,埃瑟丝伸手无助地推拒撕咬她肩膀的英格丽,像溺水的人拼命扭动身体挣扎。 “等等!”佛莉妲拉下手枪保险时梅布尔上前阻止,“安静下来了,英格丽・冯列安静下来了!约克医生!”她往后一喊,赶来的维诺亚飞快上前查看,佛莉妲则紧跟在后。 “伊莱,还有意识吗?伊莱?”维诺亚叫唤几声,背靠衣柜的埃瑟丝艰难地睁开双眼,“别担心,没事了,现在把手松开,我需要替你和冯列做检查。”她拉开埃瑟丝扯住英格丽的手臂。 异变后的英格丽并不像常见的腐烂丧尸,她身体完好,过于惨白的肌肤下隐约透出黑色血管,像蜘蛛网般布在身体各个部位,当维诺亚掀开她眼皮,其中左眼瞳孔变成血红色,“该死……夏洛特……夏洛特!”维诺亚焦急喊道,“她恢复生命迹象了!” “什……”夏洛特激动地跪上前,两指压在英格丽颈动脉几秒后露出欣喜的笑容,“见鬼!英格丽复活了!天……她复活了?到底怎么回事……变成丧尸后又变回人类?糟糕,我头好晕,我需要喘口气……” “所以……不需要崩了她?”佛莉妲拿不定主意。 “你可以用绳子把她捆起来,”维诺亚分神查看埃瑟丝的伤口,“止血了,但伤口很深。你正在发烧,伊莱,现在什么都别担心,冯列已经恢复呼吸心跳,她会没事的,你也是。”手掌抚过埃瑟丝滚烫的额头,维诺亚将她打横抱起。 埃瑟丝无法思考,她迷迷糊糊地缩在维诺亚怀里,半合着眼看佛莉妲和梅布尔将英格丽抬上床,夏洛特抱着器材抽血准备化验,班尼紧张地站在门边,走廊上站着哭哭啼啼的朵琳。 维诺亚说什么埃瑟丝没听清楚,只知道如深海传来的嗡嗡声让她安心。 第56章 004 这次迎接埃瑟丝苏醒的不是噩梦,而是难得温暖的阳光── 以及维诺亚・约克的睡脸。 埃瑟丝退烧后脑袋仍然有些迟钝,她看着维诺亚近在咫尺的睡脸,嗅着她身上残留的消毒水味,享受温暖被窝和那只放在腰上的手与压在腿上的另只腿。 她现在似乎和维诺亚抱在一起。 几分钟后埃瑟丝尴尬地想挪开,但身子却像被拆开重组,浑身疼痛不已,尤其是从肌肉和骨头间挤出的疲惫让她无力,当尝试挪动半寸后埃瑟丝宣告放弃,这时维诺亚也跟着转醒,而她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退烧了。”维诺亚将额头贴上埃瑟丝的,轻声说着。 虽然喉咙还有些灼烧,埃瑟丝心想。 维诺亚呼吸均匀,她闭上双眼敛去平时锐利严肃的视线,眼眶下有着深厚黑眼圈,她沉静得像颗露珠,也只有这时候医生看起来没那么疏离,至少埃瑟丝是这么想。 “是你救了冯列,”维诺亚忽然开口,她仍然闭着眼,说话声像是低喃,“你救了英格丽・冯列。” 埃瑟丝不太明白。 维诺亚重新睁开眼,解释道:“你的血救了她,或许该说是你身上的赫诺病毒救了她。”埃瑟丝明显一颤,维诺亚将她拉进怀里,像安抚做噩梦的孩子拍抚着她的背,“要遏止成为丧尸必须先骗过赫诺病毒,当抑制剂和丧尸血达到平衡时人类就不会变成丧尸,”维诺亚将下巴搁置在埃瑟丝头顶,“但赫诺进化得很快,丧尸就是最好证明,只有瓶装密封的抑制剂不会进化。” 埃瑟丝似懂非懂的点头。 “简单来说,注射在冯列身上的抑制剂和丧尸血失衡了,”维诺亚抚过她的后颈,“她当时是丧尸没错,幸好你的血即时补足她的缺失,如果真要形容,我会说这是奇迹,肯定是奇迹。”转变丧尸又恢复心跳呼吸,到底英格丽算丧尸还是人?维诺亚都有所保留。 “你的血能快速再生细胞对进化很有帮助,毕竟抑制剂跟不上现在的丧尸,但活人身上的赫诺同样在进化。”维诺亚稍微拉开两人距离,低看着埃瑟丝疑惑的眼眸,道:“听着,你是解药不是怪物,伊莱,你必须坚信这点。” 埃瑟丝用舌尖仔细品这句话,当她会意过来时竟觉得眼框又热又酸。 “你不必急着成长,”维诺亚试探性的处碰她的唇,“你只需要依照自己步调跟上就可以了,我会等你。” “……约克……医生……”埃瑟丝哽咽地拉紧维诺亚的衣摆,心中被一股热流填满,膨胀得几乎快爆炸。 她毫不犹豫送上亲吻而维诺亚也欣然接受,两人在床上翻了一圈,医生自然地将埃瑟丝压在身下,当那双纤细且骨节分明的手探进埃瑟丝睡衣时夏洛特突然破门而入。 “咳咳……”夏洛特尴尬的板着脸说道:“我刚有敲门但没人回应。而且现在不是做这种……咳,事情的时候,也许你该去看看英格丽的状况,并把这件事,”夏洛特指着棉被底下,“留到晚上,医生。” “我马上过去。”维诺亚如往常般严肃地应了声。 而埃瑟丝错愕地推开维诺亚时狼狈的摔下床。 夏洛特忍住笑意,关门前提醒道:“听着,英格丽情绪很不稳定,在她恢复正常前你们最好别刺激她,我是认真的,谁知道小猎犬会对敌人做出什么事,对吗?”说完还故意朝埃瑟丝眨了眨眼。 至于她说的‘刺激’,埃瑟丝下楼前都没想明白。 英格丽面色如常的坐在人群中,除了左眼缠绕着绷带其余看来安然无恙,就连精神看起来也相当不错。她始终维持淡然神色,如橱窗中冰冷精致的陶瓷娃娃,直到埃瑟丝靠近才注入灵魂,那只铁灰色眼眸瞬间有了光彩。 “埃瑟丝!我的埃瑟丝!见到你真好!”英格丽像久别重逢般兴奋地跳起来,直径越过人群紧紧抱住埃瑟丝,“我听说你发烧了?你身体还好吗?喔,我很抱歉,如果我没‘睡’着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埃瑟丝,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我不能失去你!” 显然大家都有默契绝口不提英格丽异变后啃食埃瑟丝的惨剧。 而埃瑟丝本身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做了一连串噩梦后她撑着发烫的身体准备离开房间,却被英格丽像发狂的野狗般咬伤,直到一切恢复平静,她的肩膀上也找不出任何伤痕。 “……我……我没事。”她尴尬地说道。 英格丽在众目睽睽下傻笑地盯着埃瑟丝。 “嘿,在我看来,英格丽的‘埃瑟丝狂热症’又更严重了,嗯,或许是二期?不,三期?不不,”佛莉妲捏着下巴,像个老学究扬起食指,“末期!我宣布是末期──无药可救了!” 埃瑟丝紧张地垂下眼,她快速地在沙发找了空位子坐下,英格丽就像她的影子紧跟在后。 “让我看看你的左眼。”维诺亚戴上手套说着。 “我没事,”英格丽单手压着缠绕绷带的左眼,似乎抗拒维诺亚的亲近,她如同低鸣的野兽警告企图接近她的人,那捉摸不定的脾气似乎比异变前更加严重。 “……我觉得……让约克医生检查比较好,”埃瑟丝在夏洛特暗示后急忙说着,“这样我们……不,我是说我……也比较放心,对,我比较放心。”像记不住台词的演员,鳖脚演技也只有英格丽・冯列会买单。 “喔,埃瑟丝,你在担心我?你真是太善良了!”英格丽红着脸边说边拆解绷带,当那只如血染的瞳孔显露时,埃瑟丝根本移不开目光,“看,这是我为你改变的证明,你喜欢吗?埃瑟丝。”她像邀功的孩子般期待奖励。 铁灰色的右眼神秘又纯真,血红色的左眼是忠诚与牺牲,埃瑟丝不自觉抚上英格丽的眼角,无论这个女人在她面前有多疯狂或坚定,她都差点变成丧尸…… 真的只差一点点。 埃瑟丝咬着下唇,当收回手时被英格丽握住,指尖抚过她的手背,轻柔地贴上脸颊蹭了蹭,像只小动物般眨着水润且专注的眼眸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谢谢你,埃瑟丝,”英格丽勾起温柔如暖阳般的笑容,在她一灰一红的眼中倒映着埃瑟丝的模样,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班尼僵硬地打破两人世界,臊红的脸颊看起来像成熟的苹果,夏洛特捂着嘴差点大笑出声,这让小男孩更加尴尬,“笑什么!我只是欢迎英格丽!可恶!” “嘿,你们不该在小班面前谈情说爱,好吗?”佛莉妲笑着揉乱班尼的头发,“替这个寂寞的小朋友想想,也许我们应该再找一个十岁女孩和他作伴?或是找个十岁男孩?”不怀好意的笑容在佛莉妲脸上永远都绚丽得让人无法生气。 “接下来的旅程你可以帮他留意对象,佛莉妲,”梅布尔懒洋洋地笑着,随意坐在沙发扶手,一双如酒酿的琥珀色眼眸望着维诺亚,“红蝎是杰逊・雷曼的手下,那个上遍各家电视台和报章杂志的大慈善家有个秘密堡垒,但愿他的财力能巩固一个城堡,我们会需要一些补给,“她舔了舔干燥下唇,轻道:“还有俱备有杀伤力的玩具。” “我很怀疑,”夏洛特挑眉双手环胸,“我们逮住她时只有一个人,扣除她杀掉的家伙,总觉得有点难以说服?” 秘密基地?大慈善家?天知道红蝎能轻易杀死自己的同伙,她会不会出鬼主意欺骗所有人?也许根本没有安全的堡垒或充足的食物,只有群小混混和拿枪乱扫射的恐怖份子。 虽然夏洛特并不是太担心。 梅布尔耸了耸肩,“魔术师的帽子也许有机关或魔法,但变出来的把戏总能让人愉快,不是吗?”她随手像摘下帽子,朝夏洛特点头致意,“我们要的是杰逊・雷曼的资源,无论红蝎的帽子里到底有什么。” “嘿,等等,我们要离开了?”佛莉妲讶异的挤上前档住夏洛特的视线,“我觉得应该等所有人都得到对抗那些丧尸的力量再出发,也许我们之中有人可以操作火元素或水元素呢?不然念力也可以?” “没错,你说得对,”夏洛特扬起笑容拍了拍佛莉妲的肩,和蔼地说道:“或者你可以拿板手用与生俱来的怪力把那些丧尸脑袋敲烂,你说呢?佛莉妲。该死!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超能力?” 维诺亚疲惫地捏着鼻梁,“我们在这待了多久?” “二十六天!”班尼转头看墙上标示的日期,整整二十六天。 原来过这么久了,埃瑟丝心里惊呼。 彷佛只过了七、八天,紧凑的日子晃眼就快一个月,她想起在监狱服刑的岁月,那段时光总让她觉得漫长。 夏洛特像想起什么,快速跑向被木条封死的窗户,她猛地掀开窗帘,从木板细缝透出的阳光就像黄金般洒落在地上,所有人见状保持沉默,夏洛特使劲扳开胶带和铁钉后,带着压抑和兴奋的语气道:“暴风雪停了!” 第57章 005 这是比预期还短暂的寒冬,埃瑟丝这么想。 当夏洛特将封死的木条拆下来后,洒落的阳光让所有人短暂迷惘。阳光,埃瑟丝向来不喜欢曝晒于艳阳底下,无论是海边闪耀的光芒或夏日透过树叶缝隙倾泻的光束,然而她现在却觉得阳光能带来平静,即使仅是短暂。 风雪停摆意谓着旅途即将开始,以及面对严冬过后未知的食人怪物。 “你们会继续做实验吗?”埃瑟丝跟在夏洛特身后,事实上她是被英格丽强烈凝视后如同逃犯般跟着博士上楼,她紧张地掩上门确认英格丽没有跟来,“我是指抑制剂和丧尸,你们还会继续研究吗?” 夏洛特挑起眉扫了埃瑟丝一眼,从床下拖出行李箱开始打包器材,“我觉得你有点反应过度了,”她耸了耸肩,将显微镜小心翼翼地装进防震袋,“你看英格丽的眼神和态度有点‘戏剧化’,你知道,毕竟她不是严厉的教授或减肥教练,对吗?你不该躲着她。” 埃瑟丝接过夏洛特递来的玻璃罐,在指示下逐一包装。 “至于实验,我们暂时……不,会再慎正考虑后再决定,“夏洛特顿了几秒,叹道:“我很抱歉,埃瑟丝,关于英格丽变成丧尸的事我由衷感到抱歉。“实验失败了,即使现在英格丽看起来就和普通人没两样。 但还是失败了。 埃瑟丝安静地继续打包,直到夏洛特到她身边将两瓶试管递给她,轻声道:“但也多亏英格丽,我们发现了一些先决条件,关于是否能保持‘人类’的这部分,”试管内的液体分别是红色与黑色,标签贴着两个名字──英格丽和夏洛特。 “这是什么?”埃瑟丝皱起眉,她觉得夏洛特和维诺亚藏了些秘密。 “嘘……”夏洛特压低声音,小声道:“在对英格丽进行实验前,她曾经和我们说过一些关于她自己的事,”察觉埃瑟丝探究的目光,夏洛特尴尬地轻咳几声,“那部分你最好自己问她,我们也只片面听到一些,重点是她提醒我们关于二零七四年致命病毒事件,也就是第二次突变的赫诺。” 埃瑟丝神经紧绷地放缓呼吸。 “那是英格丽的血,这是我的,里面分别滴入同样剂量的抑制剂和丧尸血,结果就是你看见的,英格丽的血清并没被污染,但我的却变成黑色,”夏洛特兴奋地眯着双眼,说道:“这样的结果取决于感染者!” “感染者?”埃瑟丝疑惑地小声重复。 “对,感染者,你一定曾经得过赫诺病毒,二零七四年第一波席卷全世界时,你肯定也被感染过,而维诺亚也表示她在后期研究病毒时曾经以自己亲试过,所以你们都是感染者,但我,”夏洛特将黑色试管摆在埃色丝面前,“我非常肯定没受过感染,即使是二零七四年扫荡,我也没被波及,所以我的血是纯血,完全没有赫诺存在过的纯血!” 埃瑟丝混乱记忆播放着破碎片断,生物老师或者电视广告鼓催人们购买健康食品,总会不断提到免疫系统──被病毒入侵过的细胞会产生免疫力,靠着免疫力人类才能顽强的活下来。没错,免疫力,她的身体不知不觉中对赫诺产生了抗体,尽管只是多年前如同流感的赫诺病毒。 “……如果是纯血的人施打……”埃瑟丝倒抽口气。 “就会立刻变成丧尸!无论有没有抑制剂,”夏洛特将试管小心保存,她的嘴角勾着诡异弧度,像是在自嘲地轻哼几声,“这就像恶劣的玩笑,不是吗?赫诺爆发时所有人都祈祷不被感染,被感染的人一半死亡、一半存活,现在丧尸爆发,曾经健康的人只有死路一条,而被带原的人却有机会存活。” 埃瑟丝立刻想起她的母亲和哥哥。 “所以被施打者又多了一项条件,”夏洛特恢复平时学者的模样,将打包好的行李盖上,“必须是带原者,而我很庆幸在这个盲点被发现前,你和维诺亚都是带原者,否则你们现在就是窗外那些……嗯,你知道的。” 她们没办法忘记门外那些走动的尸体,无论一个冬季过去它们使否存在。 出发时间比埃瑟丝预期的快,她甚至觉得有点像逃难,尤其夏洛特骂咧咧地将两个行李箱扛上车时,混乱和吵杂声让她觉得不安。班尼背着尼龙背包下楼,跟在他身后的是眼皮红肿的朵琳,她看起来非常不情愿。 “嗨,埃瑟丝,”班尼在玄关打了声招呼,“我可以跟你同车吗?” 埃瑟丝刚想答应,朵琳从后快速扯着班尼的手臂离开,连正眼都不看她,像躲避什么可怕的污染物,她的反应让埃瑟丝有点受伤。自从朵琳知道她、维诺亚、英格丽,尤其看到英格丽‘丧尸化’后,这个脆弱的女孩就非常抵触她们,而这种抵触有时会变成歇斯底里的咆啸或绝食抗议。 至少她还愿意走出房门,埃瑟丝安慰地想着。 “埃瑟丝,”一道温柔又甜腻的声音从后响起,英格丽左眼依然缠着绷带,据她说是非常畏光,“早安,埃瑟丝,你今天看起来依旧美丽,”她笑着凑上前,几乎贴上埃瑟丝的鼻尖深深吸了口气,“还有股糖果的味道,让我想舔一口。” 埃瑟丝讪笑地往后退,她觉得英格丽重生后变得不受拘束,如同佛莉妲说的‘埃瑟丝狂热症’更加恶化,即便埃瑟丝不想承认这种比喻,但英格丽确实越来越夸张,有时后就像个──变态。 “我们最好快点上车,对。”埃瑟丝慌张地低头逃走,躜进车门后英格丽像随扈般贴上来,并且对埃瑟丝露出再完美不过的笑容,如果她有尾巴,此时一定像忠犬般左右摆动。 幸好尴尬的等待不算太久,维诺亚打开驾驶座看见埃瑟丝和英格丽后没有表情,她俐落地系上安全带并将无线耳机戴上,同时另个人被‘扔’进副驾驶位,那是被严刑拷打后凄惨的红蝎。 “喔,该死!你就不能轻点?”被挟持的这段时间她过得并不愉快,从又青又紫的脸颊和身上大小不同的伤口,以及缠绕在脑袋的绷带看来,佛莉妲尽责地款待她一番,无论目的是否拷问,她们肯定过了段有意思的日子。 “少装了,红色沙漠蝎,”佛莉妲踹了下她挂在门外的屁股,笑道:“你是个用钳子掰断小指都不吭气的硬汉,现在才撞两下就求饶?喔,我知道,你在博取同情?”她提起红蝎的脚塞进车里,吹了声口哨:“对冷酷无情的医生?疯狂女丧尸?还是对甜心蛋糕小丝丝寻求关心?嘿,朋友,你最好当个硬汉别装可怜,相信我,疯狂女丧尸会把你的脑袋压在水泥地板磨得稀巴烂。” “你太吵了,佛莉妲。”维诺亚头痛地瞪了她一眼。 “看吧,医生最没有爱心了。”佛莉妲笑着举起双手像在投降。 埃瑟丝往车门靠,佛莉妲从英格丽侧边门上车,顺手拍了拍她的肩,笑道:“嗨,伙伴,很酷的眼罩。”她的笑容总洋溢着夏日海湾般的美好,蔚蓝耀眼的暖和海光。 维诺亚并没有被佛莉妲的胡闹扰乱情绪,她低声说了句‘出发’便转动方向盘,红蝎在这次旅途中扮演向导和通行证的角色,计划中她必须带领所有人前往‘基地’,并将她们引荐给杰逊・雷曼。 如果双方达成共识,也许还能共享资源并过上一段舒适的好日子。 ……从此王子与公主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之类的。 埃瑟丝撑着脑袋看着窗外飞逝景色胡思乱想,几天前狂风爆雪将世界盖上了一层白布,现在炙热的太阳将白雪融化成水滩,四周都是断裂的冰柱和湿漉漉的木柴,偶尔会有埋在雪地与草堆旁的白骨。 “有烟吗?”红蝎调整了个舒服姿势,她的手腕和脚踝仍旧捆着麻绳。 车内陷入寂静,几分钟后红蝎烦躁地咒骂一声。 “如果我们在休息空档经过商店会帮你找一找,现在,往哪边?”领头车停在乡间十字路口,指示牌被连日大雪压垮孤单地躺在一片水洼中,泥地除了她们没别的车轮痕迹,从后照镜看可以沿着凹陷的泥土往后追溯走过的路。 红蝎没好气的抬眼皮,道:“往左直走,在木钉庄园你会看到我之前留的标志,跟着箭头会连上军用地下道,那里会穿过漫长的隧道,出去后就所属内加拿领地。” 内加拿,埃瑟丝在心底反覆说着,她从没有长途旅行的经验,如果不算犯案和囚刑时移动监狱,她连家乡都不曾出过,现在随着队伍即将前往未知区域,埃瑟丝心中多少有些雀跃。 然而在她看见车外有什么东西闪过后开始畏惧这趟旅程。 第58章 006 “有一只丧尸!”埃瑟丝贴着玻璃窗说着。 维诺亚打着方向灯缓缓停下,埃瑟丝的声音顺着耳机传到另一头,同时夏洛特也传来回应。 “佛莉妲,你想去活动筋骨吗?”维诺亚打开门锁问道。 话刚说完,佛莉妲已经提着枪满心欢喜的跳出车外,两辆休旅车停在乡野路边,道路旁曾经是大片农田,遭遇雪灾后植物全都冻死,只剩顽强的草根还泡在冰水里。 “嘿,让我看看过一个冬天,你们这些恶心的尸体是不是长高了些。”佛莉妲架起枪笑道,缓慢地往田边走去,低洼田地里漫着歪斜的小麦,看起来像抽取颜色后的麻绳,厚重地浮在残冰中。 埃瑟丝紧张地贴着车窗,她刚才确实有看见丧尸,即使只有瞬间,她看见丧尸就在那片静悄悄的小麦中微微露出个脑袋盯着她们,这实在太诡异了,丧尸是不会‘盯’着人看。 砰!── 忽然一声枪响划破窒息的气氛,埃瑟丝惊魂未定的捂着双耳,她没看见佛莉妲的身影,只听见响亮枪声,当所有人摸不着头绪时,佛莉妲狼狈地将自己摔上隆起的道路,手中枪械俨然浸水。 维诺亚蹙着眉准备下车,一只丧尸瞬间从挡风玻璃撞上吓得所有人一愣。车窗紧闭,她们可以清楚看见冬季后的丧尸有多饥饿,被冰雪冻烂的舌头半垂在脱臼的下颚旁,肌肤呈现又蓝又紫的色泽,手脚看起来还未完全退冰,摇摇晃晃地围绕在车身旁移动。 “该死!水真冰!”佛莉妲脱下泡水的外套扔在地上,提起枪杆给骚扰休旅车的丧尸来个重击,金属制的枪托狠狠砸烂丧尸脑袋,只听见清脆的‘喀觥声,后脑勺便凹了进去,比篮球还脆弱。 佛莉妲解决完丧尸敲了两下车窗玻璃。 “你刚才射杀一只丧尸?”维诺亚拉下车窗问着。 “不,摔倒时不小心扣到板机,”佛莉妲笑容灿烂,“你看到了,丧尸是被我用枪托打爆的。”说完还故意踢了踢丧尸破碎的脑袋。 “里面有什么?”朝她身后的小麦湖看,维诺亚有些在意。 “冰水,”佛莉妲搓了搓手臂,“喔,还有些骨头之类的,也许是丧尸或是活人的?反正我捞枪时意外捡到一只大腿骨。”她耸了耸肩,将鞋底的泥巴渣刮干净后拉门上车。 维诺亚透过照后镜瞥了埃瑟丝一眼,对着无线耳机宣布出发。 这种情绪不算失落,没遇上太多丧尸应该是好运才对,埃瑟丝更希望是自己眼花。如果赫诺会快速进化,二十六天的时间会将那些怪物变成什么模样?至少刚才那只被轻易制服的丧尸,依然只是会走路的尸体罢了。 如同红蝎所说,当她们抵达木钉庄园后确实有喷漆留下的箭头符号,粗糙地烙印在石砖和其他恶作剧壁画旁,如果没人告知,这看起来就像青少年半夜睡不着的即兴作品。 “下面是军用车道?”维诺亚像是在打算什么,并没急着赶路。 “没错,通篇铁板和水泥墙,而且在地面下。没办法,除了鸟不拉屎的乡野,大城市交通都瘫痪了,这条特殊通行道还算顺畅,至少那时还算,”红蝎仰头躺在椅背,双腿不自然的踩着坐垫,“里面没有灯,你们最好养足精神再进去比较好。”她良心建议。 虽然沿路笔直但也足足开了六个小时车程。 “佛莉妲,帮她脚上麻绳松绑,她需要‘自己’找烟。”维诺亚下车前说道。 她的指示意味着今晚不用赶路。 埃瑟丝推开车门踩上泥地,木钉庄园比她想像中的庄园还要寒酸,或许是因为爆雪侵蚀破坏,那栋三层建筑像极了鬼片常见的萧瑟房子,几颗大树垂挂着秋千,本该是花圃的园地被野兽刨开土壤,坑坑洼洼的泥巴残留冰块,简直糟透了。 “队长,打个商量吧,”红蝎走到维诺亚身边,举起被捆绑的双手,“替我把手上的麻绳也解了,怎么样?反正我也逃不走,再说我保证会带你们进基地就绝对不会食言。” “哈!我好像听到今年最棒的笑话了!”夏洛特从车边走来。 “虽然你逃不了,但你可以拿武器胁持任何一个人让我们就范。”维诺亚面无表情地说着。 “不然拿手铐把我跟另个人链在一起?”红蝎皱了皱鼻子,“拜托,我关着埃瑟丝时也没捆住她手脚,她甚至可以走进厨房烤面包,看在我们即将成为伙伴的份上,别这么残忍?” 维诺亚像在考虑般盯着红蝎,后者对她露出真挚无害的眼神。 “我的老天,你们的对望让我想吐!”夏洛特扭着脑袋离开。 埃瑟丝忍着笑意别过头,她沿着休旅车往后,面像行驶来的方向朝远方看去,夕阳下雪地有些模糊,在没有电力后时间彷佛停摆,失去网路和通讯,人类又重回原始,只剩旷野、植物和莫名其妙出现的怪物。 “伊莱小姐,大家都准备进木屋,你确定要在这欣赏夜景?”梅布尔绕过车厢站在埃瑟丝身边,看见她紧张的掩饰后,那双酒酿般的琥珀色眼眸染上笑意,“别担心,冯列小姐现在有更重要的工作──看牢红蝎的工作。”她指了指手腕,大概是红蝎和英格丽铐在一起,很诡异的组合。 埃瑟丝点了点头,望着梅布尔时脑海里隐约有些画面浮现,关于她们在床上的某些片段,即使埃瑟丝精神状况不济,可她还记得肢体触碰的感觉,那是温暖的、像抹上蜜糖的滋味。 却也罪恶。 她刻意绕一边离开,梅布尔却拉住她并压在后车厢上,不大不小的撞击声让埃瑟丝提心吊胆,她低着头看着脚尖,梅布尔却捏着她的下颚仰起来,女人忽然发出散漫柔和的笑声,就像夏日午后不经意的谈笑般闲适。 “别怕,我不会说出去,”梅布尔笑着倾身上前亲了亲她的额头,就像是奖励乖孩子,“嘘……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她将食指抵在唇边,像偷情的贵妇充满堕落的魅力。 回过神的埃瑟丝愤恨地抹着额头,她像个傻瓜被梅布尔耍得团团转,而她根本无法驾驭那些人,甚至连班尼都不听她的话。 ~―~── 草丛传来的摩娑声让埃瑟丝一颤,她双手紧握抬眼望去,入夜的道路很难辨别方向,无论是风或是其他东西弄出的声响,埃瑟丝都不会好奇去探查,她转头小跑着进木屋,宽敞大厅刚好能容下她们所有人。 “嘿!埃瑟丝,你看谁和红蝎绑在一起?”佛莉妲笑着指向沙发上并肩而坐的两人,红蝎不知哪里找来的香烟,翘着脚一脸满足地吞吐白雾,英格丽则在看见她后露出温柔爱慕的眼神,可惜英格丽现在行动不自由,否则她会像影子般不断黏在埃瑟丝身旁。 “大家轮流休息,三小时起来换班。”维诺亚将睡袋摊在地上说着。 她们事先将屋内门窗锁死,并聚集在客厅活动,这晚所需要的食物都摆在桌上,但没有几个人打开冷掉的浓汤进食,也许是十几天所有人都对同样的味道感到厌烦,只有面包罐头被倒空一半。 班尼似乎找到好东西,手上拿着一台年代老旧的游戏机,单调音效听起来像射击游戏,整个人窝在沙发角落玩得不亦乐乎,而朵琳也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 埃瑟丝在门口转了一圈,最后选择在维诺亚身边坐下。 她的举动映在英格丽那只铁灰色眼眸中,这让埃瑟丝觉得被监视,或者该说像护食的野兽紧紧盯着。 “埃瑟丝,如果你累了可以来我这边休息,”英格丽讨好般的说着,顺手拍了拍身边空着的位置,“那边靠近大门,风吹进来会感冒,过来吧,来我这边。”她的语气听来不像邀请,更像命令。 夏洛特挑起眉看着维诺亚,她正在整理橱柜翻出的急救箱,并第三次将绷带从盒子里拿出来再放进去。显然队长不会因为感情因素就扰乱团队和气,夏洛特心想着。 “或者你可以躺进睡袋里把自己裹好,亲爱的埃瑟丝。” 这句话简直比赞美还动听,埃瑟丝感激地看了眼夏洛特,飞快地脱下鞋子钻进睡袋,连脑袋都埋进去,乍看下像是蠕动的虫或是个茧,除了班尼和朵琳不明白外其他人都勾起浅浅微笑。 尤其是佛莉妲。 “喔,看来她累坏了。”她坏心的调侃道。 第59章 007 埃瑟丝根本没睡。 当第一声强烈撞击时她立刻从睡袋钻出,和所有人一样紧张地看着封闭的大门。两扇柚木制门板承受外头不规律的冲撞,透过窗户隐约能看见左右摇晃的影子,也许是风吹动的树影或是门外不速之客。 客厅内所有灯光熄灭,埃瑟丝摸黑往前爬了两步碰上一个人的背脊,那人快速地捂住她的嘴以免发出声响,接着凑近她耳边吹了口气,悄悄道:“嘿,你准备好了吗?”埃瑟丝认出佛莉妲的笑声,“狂欢时间!” 她还来不急思考,大门立刻传出激烈撞击声,砰!砰!砰!的巨响像很多个气急败坏的家伙拿着火把嚷嚷着要将女巫烧死。就在佛莉妲将手枪上膛,不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绝对有什么企图闯进来,并且懂得撬窗,这发展让所有人皆是一愣。 “呜……”朵琳压抑的啜泣连着影响班尼,两人恐惧地缩在沙发边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客厅里紧紧相依。 埃瑟丝听见更多手枪上膛的清脆声,她往后退了半迹有只手处碰到她的肩膀,并将金属制的东西塞进她手中,“必要时枪口向外扣下板机。”夏洛特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时衣物摩娑声逐渐远离,也许有三公尺,埃瑟丝心想。 就在她犹豫该不该将手枪保险拉开时,手电筒忽然亮了起来,霎时如同地狱般的景像烙印在所有人眼中。 这世界真是该死的疯了! 五个闯入的丧尸像野兽般四肢着地,诡异的扭着脖子对她们嘶吼,相较之前如骨头缝挤出的单调声音,眼前的丧尸竟然发出急促嚎叫,彷佛在号召同类。 它们进化了! 与白天轻易被解决的丧尸不同,埃瑟丝想起她在车窗霎那瞥见,在倒塌的小麦田偷窥她们的丧尸。可能吗?超过六小时的车程,它们有可能追来吗?埃瑟丝根本无法想像。 “嘎―嘎―”鼓噪的丧尸像苏醒般俯冲上前,速度几乎和常人无异。 佛莉妲冷静地开了两枪,子弹贯穿较近的一只丧尸脑袋,头颅破裂时在墙面喷溅腥臭的黏液,“小心!”有人大喊一声,另只丧尸像狗般飞快地窜出要攻击拿手电筒的手臂,佛莉妲几乎像个机器般,面无表情的抬脚踹上丧尸的脸,枪口直接塞进那溃烂的口腔,砰!的声炸开它的脑袋。 “光会吸引它们!”维诺亚喊道,佛莉妲立刻将手电筒熄灭。 四周顿时陷入黑暗,得知身旁有丧尸徘徊后所有人都绷紧神经,尤其是敏感脆弱的朵琳,她猛地弹起身跑向大门,不顾夏洛特的遏止直接拉开门锁,顿时夹杂恶臭的冷风席卷而来,所有人都听见熟悉的嘶吼声,那彷佛骨头挤出来的声响。 “嘎!──” 五个?七个?十个?埃瑟丝来不急反应,瞳孔一缩,只见黑色的影子像是闻到圣诞大餐,激动的扑进屋内。 “快出去!”梅布尔翻过沙发快速地闪过迎面而来的丧尸。 “班尼!”发现班尼手里握着匕首僵硬地站在桌边,埃瑟丝放声大吼,附近行动迟缓的丧尸全都转移方向,靠近她的转头攻击。 砰!的一声,埃瑟丝慌张的握紧手枪,她甚至不确定没有击中丧尸,只感觉肩膀一阵钝痛,耳朵里翁翁作响。 “……丝……埃……埃瑟丝……”手腕一紧,埃瑟丝错愕的被人拉着跑,那声音彷佛浸泡在水中听得不真切,她瞪大双眼盯这那人的身影,她知道是英格丽。 她不是和红蝎铐在一起吗? 砰!砰!砰!接连三声枪响,埃瑟丝讶异地看这模糊身影逐一倒卧,没想到漆黑夜幕下英格丽的枪法依旧准确,她甚至连自己站在什么位置都搞不清楚。 忽然朵琳的尖叫传来,接着是夏洛特暴躁的怒吼:“该死!你不能把车开走!朵琳你会毁了所有人!”话刚说完,汽车引擎声立刻响起,大头灯像是没有温度的太阳冰冷地射出白炽光。 手腕一阵剧痛,埃瑟丝被英格丽往旁猛推,她们脚步踉跄摔在泥地上,同时英格丽像保护她般压了过来,转眼埃瑟丝错愕的看着车头灯扫过她们,巨大车轮不稳的擦身而过,甚至瞥见朵琳满脸泪痕,紧张害怕的抓着方向盘。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埃瑟丝在心里大喊。 “嘎―嘎―”车头灯扫过树林,四周围绕至少十多个丧尸,其中被灯光吸引过去的进化丧尸快速地追着车尾,它们行径速度就跟普通人类跑速无异,它们甚至不用喘气。 “Holy Shit!”红蝎放声惊呼,只听见尖锐的急煞和金属撞击地面的巨响,不远处立刻飘来夹杂汽油味的热气,闪烁的大头灯隐约折射出追赶上的丧尸将一个人拉出车厢,并撕咬支离破碎人的影子。 “上车!”英格丽拉起震惊的埃瑟丝,对着空气开了一枪,“把车钥匙给我!”几乎同时维诺亚拉开副驾驶座的门钻进去直接起动引擎。 “动作快!”她跳出车外吼着,将企图靠进的丧尸逐一解决。 夏洛特飞快的拉开车门将自己摔进后坐,班尼接着撞进来,他一脸眼泪鼻涕全抹在夏洛特的外套上,忽然衣领一紧被人拎起来往旁甩,红蝎跟着跨上车,“往后坐!”她迅速放平椅背让矮小的班尼躜到狭窄的后坐。 砰!砰!砰!枪声不绝于耳,梅布尔扯着埃瑟丝的手臂将她拉上车,佛莉妲抬脚踹开丧尸也跳进去,整个人跨坐在梅布尔身上,这时维诺亚和英格丽坐上位,车门关上时丧尸腐烂的嘴立刻撞上车窗。 “嘿,各位乘客都到齐了吗?”佛莉妲亲昵的搂着梅布尔的脖子,跨坐在她腿上大声问着。 回应她的是急速倒档和碾过异物的颠簸感,英格丽没开车灯,她不会犯下朵琳愚蠢的错误,“你们最好系上安全带。”她舔了舔干燥的唇,油门一踩整辆车像钢炮般冲了出去。 “不!”班尼吓得哀号,彷佛坐在云霄飞车般恐惧。 强烈摇晃让人捏把冷汗,红蝎惊觉她们没开车灯在黑夜里以百速奔驰,而且方向俨然是朝军用隧道,“等等!你们!”车身一颤她咬到舌头,“你要摸黑进隧道?你们要摸黑进隧道!”她几乎崩溃的重复。 “你最好安静点!”夏洛特神经兮兮的往后看,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喔天!我们被丧尸围攻,它们居然会围攻?” “嘿,科学怪人,你少说‘它们居然会跑步’跟‘它们居然会交流’,”佛莉妲学着夏洛特的语气说道,“对,真他妈诡异,我都被吓坏了。”说完故意埋进梅布尔的颈子,像孩子般无助的要求安抚。 夏洛特想揍烂佛莉妲的嘴,但六人坐休旅车硬是塞了七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实在没什么伸展空间,尤其她们上车时都用塞的,所有人难受的挤在一起。 “喔!老天,挪个位置好吗?”夏洛特贴着车窗无力的抱怨。 红蝎翻了个白眼,她也不想整个背贴在她手臂,因为埃瑟丝正面压在她的胸口,看起来像投怀送抱,“宝贝,抬下屁股,我得到后面去。”说完故意捏了捏埃瑟丝的臀部,忽然车身一个偏倚让所有人惊呼,再抬眼,开车的英格丽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提枪对着红蝎的脑袋。 “把你脏手拿开!”英格丽厉声警告。 “我的圣母玛丽亚!你就不能让事情简单一点吗!”夏洛特愤怒的捶上红蝎的肩膀,“埃瑟丝,为了我们的生命安全,能你去后面陪班尼吗?” 埃瑟丝吓得脸色苍白,她呆板的听从夏洛特指示,哆嗦着撑起身子,单膝压着红蝎的肩翻到后座。 “你还要在我身上坐多久?”梅布尔轻拍佛莉妲的侧腰,似笑非笑的说着。 “好吧,我过去,别太想我。”她说完故意在梅布尔脸上用力亲一口,发出响亮的口水声,接着手臂一撑俐落的翻到埃瑟丝身边。 维诺亚烦躁地顺理长发,车速快得让人捏把冷汗,尤其在深夜不开车灯奔驰,简直不要命。 “你不开灯吗?”一个剧烈颠颇后红蝎忍不住尖叫。 英格丽坚定地看着漆黑道路,“外面有很多那种东西,”她顿了顿,“会被光吸引的那些东西。” 车身顿时急闪让所有人都撞在一块,维诺亚蹙着眉稳住身子,“你看得见它们?”她向挡风玻璃看去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显然她们驶进了建筑物内,也许是检哨站。 夏洛特浑身一懔挺起背脊,“你看得见!”比起疑问,她完全可以肯定。 英格丽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毫无畏惧地在黑暗中急速奔驰。 第60章 008 如果埃瑟丝和维诺亚重生后基因异变,英格丽也是一样。 而且她的特长很快就被发掘并立刻派上用场。 车外的风压逐渐减弱,同时传来幽远的回音,她们顺利进入军用地下道。 “该死,你们居然进来了,半夜郊游?哈!”红蝎莫名烦躁,她用手指顺过乱糟糟的红发。 “既然你不幸上车,最好安静接受事实。”夏洛特脱下外套扔在脚边,她也不愿仓促上路,谁知道隧道里会发生什么?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呜……”车内传来啜泣声,班尼将身子缩成一团,颤抖着抹去眼泪,他希望自己像个男子汉承受各种打击,但失去队友让他忍不住悲伤和恐惧。 埃瑟丝转头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朵琳发疯似将车开走的景象历历在目,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这样,那些放在翻覆车箱里的一半物资跟朵琳一起葬送,无论是哪种都让人痛心。 “隧道里有什么?”维诺亚将视线从照后镜收回,她什么也看不见。 英格丽明显放缓车速,漫不经心道:“几辆道路救援车和四散的三角锥。”她透过照后镜看了埃瑟丝一眼,后者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维诺亚轻按太阳穴,这话显然是问红蝎。 “一条路通到底。该死,我的烟呢……”一阵衣物摸索,接着火光一闪,红蝎终于冷静地深吸一口气,将白雾缓缓吐出。 梅布尔靠着车窗,此刻除了深沉的黑什么也看不见,”我们还剩多少东西?”她摸出腰间的枪,“我大概还有三发子弹。” “抑制剂和血液样本都在,”重要的物品夏洛特都收在轻便包里随身携带,“这台车后座有一半的食物跟器材,很遗憾,衣物都在另台车上。” “我的枪没子弹了,”佛莉妲摇了摇手中空枪,“但我记得有把猎枪在后座,嘿,小班,介意帮我确认一下吗?” “呃……对,我摸到一把枪,应该是。”班尼吸着鼻子说着。 “我的给你。”埃瑟丝将手枪递给身旁的佛莉妲,她根本不敢随便扣下板机,即使对丧尸也一样。 “嘿,不用了,你该收好它,”佛莉妲将埃瑟丝的枪推回去,笑道,“你该用这个来保命,如果你被咬死,英格丽和维诺亚都会痛哭的,”她揉了揉埃瑟丝的头发,“当然,我也会伤心的,朋友。” 红蝎抽完一根烟,她镇定地挺起腰,手肘靠着驾驶坐椅背,眯着眼看着挡风玻璃外的漆黑,“我以为埃瑟丝能快速愈合伤口够神奇了,没想到还有一个能夜视的家伙,你们到底是什么?超人还是外星人?” “等我有超能力,你可以称我魔法公主。”佛莉妲的话让班尼破涕为笑。 “你可以一直当断颈魔,就算没有基因变化,你也够应付丧尸。”夏洛特哼笑几声。 “你们不明白!”佛莉妲激动的吼着,像被人误解的小女孩急着澄清,“超能力?拜托,就算不用来对付丧尸也够酷炫了,而且能让水结冰或喷火什么的,对日常生活很有帮助,不是吗?”她耸了耸肩,“这样就不用买冰箱或火炉了。” “对,你说得没错,”夏洛特敷衍地附和,“但如果你的超能力和英格丽类似,那种特殊场合才派得上用场呢?” 佛丽妲苦恼的思索几秒,惋惜的双手合掌哀伤地望向英格丽的位置,“嘿,我很遗憾,朋友,老实说你的超能力──有点逊。” 埃瑟丝几乎为佛莉妲捏了把冷汗,难道她不怕英格丽赶她下车吗? 幸好英格丽没有回应,她专注地盯着前方,车内再度陷入寂静。 埃瑟丝摇晃着脑袋,她看不见任何人,只能听见周围传来轻浅的呼吸声,一种微妙的安心感缓缓渲染,紧握的手也稍稍松开来。 佛莉妲忽然靠近埃瑟丝,将额头靠在她肩膀上,用手指在她大腿缓慢写道:‘抱歉。’ 抱歉?埃瑟丝满头雾水。 佛莉妲继续拼音:‘宿舍。’ 埃瑟丝记起不久前发生的事,关于佛莉妲将她独自留在女生宿舍,让她被丧尸围困还差点发疯的糗事。没错,埃瑟丝称那些为糗事,或许在她们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小丑。 埃瑟丝挪着身子想拉开距离,佛莉妲却按住她的大腿,她根本看不见佛莉妲的表情,也许她正在偷笑?像平时一样把她当笨蛋耍,就连她没头没尾的道歉都让埃瑟丝都觉得有诈。 因为佛莉妲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喜欢开恶劣玩笑,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杀人魔。 ‘很可惜,’佛莉妲继续写:‘朵琳死了。’ 朵琳・布朗,曾经开朗的女孩最终疯狂开车逃逸,不慎翻车被追赶的丧尸拖出车外咬死。埃瑟丝讶异自己并不悲伤,她对朵琳的死一点感觉也没有,若真要说,大概只有震惊和无奈吧。 或许自己憎恨朵琳?因为她说了非常过分的话?埃瑟丝垂首想着。 ‘是我把钥匙给她的,’指尖快速地写着,埃瑟丝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佛莉妲,即使她根本看不见对方,那只食指继续笔划:‘她活该。’ 埃瑟丝慌张地抓住佛莉妲的手,颤抖地反写;‘什么?’ 车钥匙应该在夏洛特身上,佛莉妲是什么时偷走的?她为什么要把钥匙给一个发疯的女孩?她要朵琳送死?如果朵琳没有车钥匙她现在肯定还活着,她本来不该被丧尸拖出车外分尸。 埃瑟丝浑身冷汗,佛莉妲究竟在想什么? 她间接杀了朵琳! ‘你讨厌她,’佛莉妲拉过埃瑟丝的手掌,在她手心写到:‘我帮你杀了她。’ 不!不对!埃瑟丝想抽回手,却被佛莉妲紧紧握住,她在埃瑟丝的手背写着:‘朋友。’ 不!埃瑟丝在心底尖叫。 她从来不把佛莉妲当朋友,谁会在危机时扔下朋友?谁会拿枪指着朋友?甚至为了朋友轻易杀人?朋友?埃瑟丝必须咬紧下唇,否则她会失控的吼出声。 然而佛莉妲像感觉不到埃瑟丝的颤抖,她愉快地捏了捏她的指尖,像是讨好般吸引她的注意,可惜埃瑟丝只感到恶心,她猛地抽回手臂紧张的靠近班尼,佛莉妲做的事情并不让她感动,反而像被恶整般难堪。 她可以看见佛莉妲的坏笑,就像她平时会做的那样。 “该下车了。”英格丽的声音将熟睡的人唤醒,车速逐渐放缓,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发生什么事?”维诺亚的声音非常沙哑,显然是刚睡醒。 英格丽将车锁解开,开车门时说道:“前面有一辆坦克堵住道路,接下来只能徒步。” 埃瑟丝立刻听见夏洛特无力的哀号。 “该死的军队,”红蝎咒骂一声,点了根烟叼在嘴边,“他们肯定是想武力镇压,结果炮弹根本杀不完那些死人干脆逃命,啧。” “毕竟这里是军用道路,”梅布尔敞开车门跳下,“会有一两辆坦克也没什么奇怪。这里能开灯吗?冯列小姐。” 英格莉从车上摸出两把手电筒,瞬间刺眼光线扫过所有人,“在黑暗中比较安全,但如果你们需要灯光,目前看来没有问题。” “谢谢,”梅布尔眯着眼将手电筒接过,“我们这些普通人还是需要光明,冯列小姐。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请你走在队伍最前方吗?我们会需要你的特殊专长引路。” “我们要走多久?”班尼跳下车,茫然的看着手电筒照不到尽头的远方 没人能回答班尼的问题,这是个无解的疑惑。 “所有人把东西带上。”维诺亚如往常般发号施令,埃瑟丝听见她的声音后有些担心,脚步迈开时突然被人拉住左手,回过头,一只血红色的眼眸在手电筒偏射下尤其明显,像匍匐于黑暗中的野兽泛发着浅浅萤光。 “跟我来,埃瑟丝。”英格丽湾起双眼,带着笑意的语气让人无法拒绝。 埃瑟丝犹豫地想转头,脚步却被英格丽带着走,两人踩着缓慢步调远离身后人群,直到埃瑟丝陷入一片漆黑,英格丽才牵住她的手掌,十指相扣肩并肩地走着。 就像在傍晚公园散步似的。 可惜埃瑟丝什么也看不见,她失去视觉和方向感,只能依赖英格丽的引导,无论她将带领她前往出口或步入地狱,埃瑟丝都没有选择,她变得异常温顺,比任何时候都要服从。 而英格丽对这样的状态非常满意,或者说梦寐以求。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温柔带着甜腻的声音从黑暗中悠悠响起,除了规律脚步声,英格丽用那犹如天籁般的音调轻笑道:“这就像‘那时候’对吗?漆黑、窒息、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互相拥有彼此,只剩我们。” 埃瑟丝不确定自己是闭着眼还是张开眼,反正两种都一样。 “我在死亡的那段时间回到了过去,埃瑟丝,”英格丽收紧埃瑟丝的手掌,带了些许的鼻音轻哼,“我看到了自己,也许是十岁或十二岁?我不太确定,但我知道绝望的滋味,对,那是绝望……” 她的声音像是覆盖了一层霜,听起来有些冰冷。 埃瑟丝企图让自己保持镇定,她不确定英格丽在这时候提这些有什么用意,因为隧道太漫长所以想找人聊天?还是她想这时候来个告白?无论那些话听起来是否能让埃瑟丝感动,英格丽总是对她倾诉着爱意。 扭曲至极的爱意。 当埃瑟丝胡思乱想时,英格丽悄悄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 “请原谅我不是英格丽・冯列。” 第61章 009 瞬间血液倒流,头皮发麻的感觉像忽然触电。 埃瑟丝双腿一软差点摔倒,所幸英格丽及时扶住她,那只冰凉的手臂绕过埃瑟丝的腰,另只手紧紧牵住她的十指始终没有放开。她们在黑暗中亲密的拥抱,听着彼此呼吸和心跳声,即使埃瑟丝有种想逃走的冲动,但她没有勇气挣脱搂住她的那只手。 “埃瑟丝,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我永远都不想伤害你,”英格丽让埃瑟丝靠着她的肩,两人互相依偎着继续往前,“可惜我的期望总是让你恐惧,对吗?无论我对你的爱,或是我对你的奢望都让你害怕,是的,从你看我的眼神就知道,你总是回避我。” 埃瑟丝轻轻咬住下唇,她不断放缓脚步,英格丽也随着慢下。 “我时常在想,也许是因为你‘不认识’我,所以无法接受我。当然,没有人能坦然接受陌生人,即使是我也一样,因此我可以理解你对我的疏离,但我很怕,埃瑟丝,我怕你知道真正的我后,会离我更遥远……”英格丽说着说着,忽然哽咽起来,她随手抹去眼角泪水,那是埃瑟丝永远都看不见的悲伤和挣扎。 不认识?埃瑟丝在心底喃喃重复。 的确,她不认识英格丽,她对英格丽的身世全是网路收集来的讯息,关于她是吉伏特千金,有着百亿身价的贵族,长得就像橱窗里的陶瓷娃娃,及犯下杀人罪被关进地狱舰的犯人。 还有被绑架时,被锁在门后奄奄一息悲鸣着:‘救救我’的女人。 “那么……你是谁?”埃瑟丝疑惑的想着,话语却随着舌尖缓缓吐出。 漆黑中她的声音像闷在枕头下,细微且模糊,但英格丽还是听见了。 她紧紧握着埃瑟丝的手,就像要将她的十指嵌进身体里,“我是卑微的仆人,是不值得存在的罪恶,直到你救了我,是你救了我,埃瑟丝,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当我喊出‘救我’时只有你听见了,只有你愿意对我伸出援手,只有你……只有你……” 埃瑟丝还记得,那扇破旧的门后锁了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她的父亲因为卖富含成瘾药物的健康食品害死了她的母亲和哥哥,为了帮所有受害者复仇而绑架了她,将英格丽・冯列囚禁在闷热阁楼,并且将她毒打一顿。 是她,在英格丽求救时打开了那扇门;是她,拿着食物和水给她,是她欺压着英格丽,索求她的身体和美貌,只为了满足内心空虚和渴望;是她,毁了英格丽・冯列…… “这是你的复仇吗?”埃瑟丝想不通英格丽为什么要缠着她。 不惜杀了父亲入狱,然后像幽魂般不断跟着。 这是复仇的手段对吗?因为她毁了英格丽的人生。 “不!”肩膀一痛,英格丽双手紧紧压着埃瑟丝。她看见埃瑟丝痛苦的模样,她的眉眼和神情都像曾经的她,那个还没有被救赎前的自己,“不对,不是这样的,我爱你,埃瑟丝,我爱你!” 英格丽慌乱的松开手,撞进埃瑟丝的怀里紧紧拉着她的衣服,难受道:“我不是英格丽・冯列,我很抱歉一直以来都在欺骗你,但我害怕你知道实情后会厌恶我,像所有人那样抛弃我……” 埃瑟丝紧张的想推开英格丽。 “我不该存在,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英格丽不愿放开手,她和埃瑟丝拉扯时狼狈地摔在地上,“你绑架的不是英格丽,是我,是她的替身,是冯列家族从来都不承认的另个孩子!” 忽然埃瑟丝停下所有举动。 “我是不该存在的人……没有名字……没有身份……”英格丽趴在埃瑟丝身上,断断续续地哭泣着,她的声音就像寒风中的枯叶,脆弱得随时都可能粉碎,“就像父亲说的,即使他痛恨我,我还是称他为父亲,因为英格丽也是这么喊他,和我一起出生的英格丽,我的姐姐……” 冰冷泪水居然像岩浆一样滚烫,埃瑟丝错愕的想避开,泪水却不断滴落在颈子上,顺着肌肤滑进胸口。 “他说我是地狱来的魔鬼,夺走母亲的性命,我是魔鬼,所以不该存在,对,但我还是有价值,因为我的姐姐……”英格丽捧着埃瑟丝的脸,轻柔地抚着,“她是个可怜的孩子,英格丽很虚弱,她随时都可能死掉,所以健康的我是为她而生,用我的血换她的性命……” “赫诺病毒出现时,英格丽和我都被感染,她接受医疗而我被扔进房间反锁,是的,我被放弃了,就算死去也没人会在乎……”英格丽忽然笑了起来,她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坏掉的说话玩偶,“但是你知道,我是魔鬼所以活了下来,体内的赫诺病毒不药而愈,那时候的医生只说了一句:这是奇迹。” ──‘她当时是丧尸没错,幸好你的血即时补足她的缺失,如果真要形容,我会说这是奇迹,肯定是奇迹。’ 没由来的,埃瑟丝想起维诺亚的话。 究竟恶魔能引发多少次奇迹? “我体内的抗体救了英格丽,也救了很多人,那些医生和我没见过的陌生人将我带到冰冷的房间做了很多实验,”她忽然颤抖起来,抓紧埃瑟丝的衣服,“切开、缝合、抽血、取样……他们做了很多……让我痛苦的事,最后父亲卖健康食品赚了很多钱,英格丽可以像公主般生活,而我被锁在房内再也没有出来过……” 埃瑟丝思绪紊乱地仰面看向英格丽,即使她根本没办法看见她。 “直到英格丽虚弱得无法参加新药发表会,然后我被绑架,而你出现在我面前,”冰冷的手指抚过埃瑟丝的眼角,顺着脸颊滑到唇边,“我的‘绝望’终于结束了,是你救了我,救了不该存在这世界上,身为魔鬼的我。” ──‘你们不了解!那孩子,埃瑟丝是个魔鬼!她差点杀了我!她是魔鬼的化身!’ 相似的指控让埃瑟丝觉得胸口涨痛,就像被烤得火热的钳子猛地烙在心脏,疼得她只能张口喘息,企图让崩溃的疼痛减轻。 “埃瑟丝,你这么善良,你的温柔让我知道这世界还有活下去的意义,”英格丽伏下身亲吻埃瑟丝干涩的唇,轻声道:“所以我杀了英格丽,让我的姐姐背着影子的身份在地底长眠,我替代她活着,然后杀了父亲,他对我而言从来都不重要,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我要你,埃瑟丝──我只要你。” 疯子!埃瑟丝用唇语说着,她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英格丽蜷缩在她身上,就像一个做噩梦的孩子半夜跑来寻求安慰,她们安静地躺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埃瑟丝失去知觉的手缓慢抚上英格丽的背,接着往上顺过她柔软的金色长发,彷佛鼓励小狗般揉了揉她的头。 真是可悲。 埃瑟丝心里非常矛盾,她竟然觉得英格丽很可怜,比卖火柴的女孩更可怜,她失去的不只是亲人──因为她从来就没有亲人,孤伶伶的来到这世界上,茫然的走在冰冷漠生的街头寻找‘可能’会爱她的人,于是埃瑟丝帮她点燃一根火柴,微弱的,不足以取暖的火柴。 英格丽觉得这便是全世界。 她要的这么少…… 上帝却不肯给她。 “我很抱歉,英格丽,”埃瑟丝甚至不知道怎么称呼她,“我没办法帮助你,无论你希望从我身上得到任何温暖或幸福,都是不可能的,因为我跟你都深陷在沼泽里。” “那么你能陪我吗?”英格丽重新牵起埃瑟丝的手,脸颊在她颈边蹭了蹭,像撒娇般说道:“没有温暖、没有希望都无所谓,只要别抛弃我,别扔下我一个人,埃瑟丝,我好害怕,没有你在身边我什么也不是。” 埃瑟丝撑起身坐起,她犹豫地拉开英格丽的手,像触碰易碎品般小心翼翼抚上她的脸,埃瑟丝看不见,依旧用指尖描绘她的轮廓,那双记忆中铁灰色与艳红色的眼眸,她精致高挺的鼻梁,那张颤抖却总是说爱她的双唇。 原来她也会害怕。 指缝顺过柔软长发,埃瑟丝凑近她轻轻地吻了英格丽的额头,像羽毛抚过般,温柔且轻盈的,“关于你痛苦的过去,我很遗憾……”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她认为安慰的话在这里起不了任何作用,“还有……谢谢你……” 当世界毁灭后,还能被爱着而不是拿枪指着,埃瑟丝很难表达那种感觉,当她知道身边的女孩已经浑身是伤,却还是伸出双手企图保护她时,埃瑟丝感觉心里最柔软的那块被狠狠撞击了下。 她要的不多,无论英格丽还是埃瑟丝都是如此。 忽然英格丽瞪大双眼,她几乎不能呼吸地压着胸口,美梦来得太快,她没办法承受甜蜜的冲击。她的埃瑟丝、她的信仰、她的神o,刚才回应了她的感情,无论这算不算是爱,她都高兴得快疯掉。 “……埃瑟丝……我的埃瑟丝……”英格丽哭着凑近埃瑟丝,虔诚地吻着她的手背,“我不会奢求你只看着我,也不会阻止你拥有其他幸福,如果你需要被救赎,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因为我知道你这里……”她触碰埃瑟丝的心脏,轻笑道:“已经有我了。” 埃瑟丝麻木地压着心口,她不知道那里是不是有英格丽。 她只知道,这个悲惨的女人撕开她干瘪的心,将其中一角藏了起来。 如果爱情应该是甜如蜜糖,那么她们之间的感情肯定是万般苦涩吧。 第62章 0010 “嘿!你们走得好快!”远远佛莉妲的声音和手电筒冰冷灯光同时出现。 英格丽将埃瑟丝从地上扶起,并用袖子抹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那双通红的眼睛只会让人以为是睡眠不足,不会有人知道她刚才听了英格丽震惊的身世,以及她默认英格丽对她的疯狂行径。 “帮个忙,这里有位病患需要协助。”夏洛特边说边扶着维诺亚走近。 顿时埃瑟丝不知道怎么形容心中诧异,维诺亚就像战争电影里重伤的病患,必须靠着战友扶持才能继续行走,这和埃瑟丝记忆中的医生玩全不符,那个严厉指正她错误,总是将嘴唇抿成一线,偶尔会在她耳边温柔鼓励的医生,如今虚弱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像个布偶般被拖着行动。 “她正在发烧,但我不肯定这是感冒造成或是其他原因,”夏洛特耸了耸肩,“亏她自己还是个医生,居然每天靠吃维生素补充体力?真是乱来。” 埃瑟丝担忧地靠近维诺亚,顺手将她脸颊边碎发勾至耳后,她的身体非常滚烫,她甚至可以想像维诺亚强撑着身子坐在书桌前整理资料,并在没人时疲惫地趴在堆满书籍的桌面小歇。 夏洛特蹙起眉头,扶好维诺亚的肩说道:“来个自愿者背她好吗?我们队长快没力气走路了,老天,我快被压死了。” “好吧,好吧,”佛莉妲一脸无奈,蹲身背起维诺亚,“刚才我说要帮忙,是你自己说‘滚远点!佛莉妲’所以我才离开。早知到你没力气,刚才就不该对我这么凶,也许你跟我道歉,我会考虑原谅你的鲁莽。” “对对,在你把猎枪当玩具棍抛耍时,我应该称赞你好技巧。该死!滚远点!佛莉妲。”夏洛特头痛地吼着。 梅布尔拿着手电筒,一手提行李身后背着登山包,纵然失去尊贵身份,她无论在哪里都散发着从容和魅力,即使现在看起来非常狼狈,那双酒酿般的琥珀色眼眸也能让人神魂颠倒。 “各位,省点电池,”她将手电筒熄灭,四周瞬间陷入黑暗,只有她如吟诗般的声音轻声回荡:“米罗达曾说:破晓曙光将引领我们。我想她是对的,划破黑夜的曙光总是让人兴奋,不是吗?” 漆黑深邃的军用地下道就像一场安静的梦,在遥远的另一端,微光为她们带来希望。班尼脏兮兮的脸扬起一抹灿烂笑容,那是包含失去队友的痛楚和重生般的喜悦,他激动地挥舞双手,扯着背袋跌跌撞撞地跑开。 “我们最好快一点,”佛莉妲吹了声口哨,“队长情况不太妙,我是说,她就像一团火球,再这样下去她可能真的会烧起来。”轻松的玩笑话让埃瑟丝心情越发沉重,她知道维诺亚这次彻底累垮了。 “埃瑟丝?”英格丽轻唤了声。 “嘿,宝贝,”红蝎叼着烟从后靠近,转眼被英格丽单手掐住脖子,“冷静点!你反应过度了!我的老天,你们这些人脾气都这么差吗?” “你再那么喊,我会割断你的喉咙。”英格丽冷声说着。 “抱歉,好吗?冷静点,”红蝎双手举起像是投降,“我有些话想和埃瑟丝说,能给我们一点空间吗?你知道,女人间的谈话,”她顿了顿,补充道:“普通女人间的互动。” 英格丽冷着脸挡住红蝎再靠近,就像尽忠职守的骑士。 “你想说什么?”埃瑟丝警惕地看着红蝎,她手中白光手电筒将那头红发映得更加冷艳,“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她指向远处,班尼和梅布尔几乎快离开隧道。 红蝎扔掉手中的烟,熟练地用鞋尖捻熄,“拜托?” 英格丽转头望向埃瑟丝,沉默了两秒才接过红蝎手中的背包缓步离开。 “你的小猎犬真危险,你应该用口罩把她的嘴封起来,免得乱咬人,”红蝎呼了口气,抓着那头紊乱的短发,“嘿,别走这么快,我们需要单独谈话,记得吗?” 埃瑟丝深吸了口气,停下脚步。 “听着,我之前确实对你做了些……呃,残酷的事,我是说拿枪把你的手脚打烂,还有拿捕兽夹抓你,对,我确实娜么做了,但我有苦衷,”红蝎绕到埃瑟丝面前,焦虑的抹了把脸,“好吧!老实跟你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埃瑟丝不太明白。 “我知道这么说很无耻,但我需要你的帮助,“红蝎握紧拳头说道:“那该死的任务都她妈的谎话,我是逃出来的,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像只丧家犬狼狈的逃出来!” 逃?埃瑟丝沉默地想着。 “虽然我想阻止你们去找杰逊・雷曼──那该死的老头,但我离开前得带上克莉丝汀,我的女儿,你知道,我十五岁未婚怀孕生的孩子,我可怜的克莉丝汀被像筹码般绑在杰逊・雷曼身边!”红蝎慌张地压低声音,并随时查看附近有没有人。 “我们该掉头。”埃瑟丝愤怒地握紧拳头,她瞪着红蝎准备揭穿谎言。 “不!等等!”红蝎激动地拉住埃瑟丝的手臂,将她压在墙上,道:“如果你现在将实情说出去,对你……不,对所有人都不利,”她垂下脑袋靠在埃瑟丝耳边,悄声道:“你们队长状况很差,她脸色苍白得像死人,身体却热得像烧开的水,在这种节骨眼上你还想到处‘流浪’吗?别忘了隧道另一头还有很多怪物饿着呢。” 的确,那些怪物饿了整个冬天。 “你这恶心的骗子!”埃瑟丝恶狠狠地说着。 “随便你怎么想,我不在乎,但我需要你的帮助,或者你也可以解读为互相合作,”红蝎抿了抿唇,道:“听好,杰逊・雷曼在疫情爆发前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他那群研究院老朋友早就警告过他,所以他把渡假别墅改良成钢铁堡垒,半径十二公尺内架着双层铁丝网,就像监狱栅栏那样。” “他像个疯子雇用了一只特殊部队,我不会说那群家伙有多厉害,他们顶多是肌肉发达会用枪的猴子,但是!”她眯起双眼,道:“雷曼把最值钱的家当都搬进别墅,并死守那些东西,我当时以优渥的条件与他签约,负责保护他人生安全和财产,但疫情爆发后一切都不同了,” “世界末日谁还在乎能买小岛还是限量跑车?大家──包括别墅佣人,全都想离开,至少死前希望能和家人或爱人见最后一面,但雷曼却用子弹轰掉那些‘叛徒’的脑袋,他虽然老了,但他的管家──哈瑞斯可不老。” “他不允许任何人擅离岗位,只要有一点念头,他会让管家哈瑞斯处理失序的部分,例如杀人──不过那只针对没有武力的佣人,致于我们──他会用威胁的方式,就像我可怜的克莉丝汀被挟持而我别无选择。” “你想怎么样?”埃瑟丝皱紧眉头,她肯定红蝎没将‘细节’说给其他人听。 “我只有一个目的──救出克莉丝汀,”红蝎放开埃瑟丝,往后退了小半步,“你的朋友会得到食物和安全,还有你们的队长也可以安心养病,前提是你必须配合我。” 维诺亚・约克,埃瑟丝在心底重复着医生的名字。 红蝎知道埃瑟丝已经妥协,她没有理由指责她的谎言或拒绝合作,情况糟得一蹋糊涂,不前进只会被入夜后的怪物吞食,世界末日起所有人都没有停留的权利,即使眼前只剩陷阱。 “我知道杰逊・雷曼的弱点,也可以帮助你们安全离开,”红蝎朝埃瑟丝伸手,似乎要与她达成协议,“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合作,如果你能不顾同伴的死活,或者,全权听我的,让大家都能好过,你说呢?埃瑟丝・伊莱?” 决定权在她手上。 埃瑟丝咬住下唇犹豫地看着红蝎,微弱光线将她微弯的眼眸照得明亮。 或许红蝎说得对,但也可能是另个谎言,谁知道呢? “嘿!是不是有人迷路了?再不赶上我们要走!”远远地,佛莉妲充满活力的呼喊从洞口传来。 埃瑟丝上前握住红蝎的手,道:“但愿你能遵守承诺。” Angel or Evil 第63章 001 靴子踏过一片未完全融化的冰渣,将阴郁天空倒影撕碎。 梅布尔放缓行走速度,她们从隧道出来只见萧条的都市,曾经象征繁荣的高楼大厦仍然竖立,但死寂的气氛让它们看来向一把把插在地面的锈剑,每个街口散乱着汽车,有的翻覆、有的被烧毁只剩骨架,被蚕食的‘人类’像垃圾般随处倒卧,不完全的尸体覆盖着冰霜,冻紫枯萎的肌肉下还能清晰察觉他们的表情,那是至极苦痛与震惊。 人间炼狱大概也就是这样。 红蝎走在最前面,她沉默地领着所有人沿着河提坡道往上,花了几个钟头停在某个社区前。断裂的纯铜告示板埋在雪地中,眼前有栋露出黑色屋顶的建筑,它被包裹在灰色砖头叠起的围墙、以及足足五米高的双层铁网内。 ──简直像铁笼。 佛莉妲忍不住吹了声赞叹口哨。 “哇喔,你家真‘安全’。”她调整了个姿势,将昏睡的维诺亚背好。 红蝎耸了耸肩按下大门旁的电铃──世界末日前应有的礼貌。 “我们会被接纳吗?”等待时,班尼不安地说着。 灰蒙蒙天幕下,一栋被森严保护的别墅竖立眼前,方圆几尺内只有这栋豪华房舍,在有钱人社区里享受与世隔绝的特权。也许在文明世界里一切看起来正常不过,但世界末日下它散发出的气息不亚于废弃的精神病院。 夏洛特安慰地揉了揉班尼紊乱的短发,这时对讲机发出一丝杂讯。 “看看谁回来了,”那声音低沉且严肃,“东西呢?” “别让我在新朋友面前难堪,哈瑞斯管家,如果可以,让我们进去休息好吗?”红蝎敲了敲铁门,发出咚咚声,“看在我们舟车劳顿的分上,我总是会带来好消息,你知道的。” “进来吧,”哈瑞斯沉声说道:“雷曼先生恭候多时了。” 话一说完,深锁的铁门立刻缓缓敞开,同时门后出现四名手持冲锋枪的大兵,他们穿着迷彩军服,表情凝重地盯着‘客人’,无论是谁,被整齐划一的枪管对准时都会吓得不敢动弹。 “红蝎!喔!感谢上帝!”别墅大门跑来的妇人激动地说着,她拿起颈边十字项链放在唇边亲了亲,又给红蝎一个温暖拥抱,“自从你离开后我每晚都向上帝祷告,但愿那些恶魔不会伤害你,幸好你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是的,夫人,”红蝎斜眼扫过拿枪的大兵,他们纷纷沉着脸将枪管移开,“请恕我失礼,我的朋友们需要一些帮助,她们在逃难时受伤,而且其中一人正在发烧。” “老天!真是太不幸了,”老妇人满脸忧愁地看向佛莉妲几人,视线最后落在年幼的班尼身上,“居然还有个孩子?喔,你们一定吃了不少苦,快!先进屋里,我会让莎莉提前准备午餐,你们可以趁这点空档洗个热水澡。” “非常感谢您,夫人。”红蝎感激地握住老妇人的手。 “这是我该做的,亲爱的,我们总是竭尽所能让一切变得更好。”老妇人和蔼地说道,她招呼佛莉妲和其他人进屋,并主动牵起班尼的手,让可怜的小男孩停止恐惧与发抖。 埃瑟丝走在队伍最后方,她看着所有人踩着鹅卵石铺成的道路越过修剪整齐的草皮,当班尼和夫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红蝎像幽魂般扯住她的右手臂,同时监视她们的大兵又将枪管重新瞄准两人脑袋。 这次从大门走出来的不是夫人,而是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 他挺直腰杆,像个训练有素的军人仰着下巴,修剪整齐的山羊胡看上去有些傲慢,男人眯着深棕色眼眸,布满细纹的嘴角紧紧抿着,瞪视红蝎与埃瑟丝好半晌才迈开步伐,擦得黑亮的皮鞋踏过草皮来到两人面前。 “我得说,你是位失职的母亲,红蝎,”老管家哈瑞斯皱了皱鼻子,“克莉丝汀每天以泪洗面,那孩子深怕你会抛弃她,就像你曾经抛下年迈的父亲一样。”他的声音低沉且压抑,很难从中听出任何情绪。 “你能肯定克莉丝汀是怕我抛弃她而哭,还是因为你们的作为才吓哭的?”红蝎不屑的轻哼几声,“用铁链绑住一个可怜女孩整天威胁要用电刑将她弄死,如果是我也会吓哭。” “是吗?”哈瑞斯很轻微地挑起左边眉毛。 “说真的我不想跟你废话,我有好消息要带给雷曼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红蝎单手行礼,像中古世纪礼俗繁复的贵族,同时埃瑟丝看见哈瑞斯眼底浓厚的厌恶,但老管家还是示意大兵将枪放下。 两人并没从大门进入别墅,而是绕过一区橘子园来到后院。 天空看来快下雨,埃瑟丝甚至能闻到湿漉的气息。在修剪整齐的绿色草皮上,一名身材臃肿的老男人拿高尔夫球竿,正全神贯注地检视小白球与杆洞距离,站在老男人身旁的女仆穿着熨烫笔直的制服,朝她们比了个禁声手势。 十分钟后,老男人决定轻轻推杆,银制球杆轻柔地碰撞小白球,受到一股动力后球体自然地滚动,接着像测量过的,发出‘咚’的声掉进杆洞内。 “哈!”老男人畅快大笑,“一杆进洞!把这写在日记本上,吉娜,这会是冬天结束最美好的开始。” “当然,先生。”红蝎往前踏出半步,说道。 老男人闻声一愣,他缓缓转过雪白脑袋,看见红蝎时就像夫人般激动地上前,他笑容灿烂地握住红蝎的手,尽管浑身臃肿,但模样不像喝出啤酒肚厌世老男人,而是有风度翩翩的上流贵族。 若按照孩童的标准,他简直像到处发送玩具的圣诞老公公。 “红蝎!喔,老天,你离开好长一段时间!要知道罗莎每天都在担心你的安危,虽然我总安慰她一切都会没事,但心底也非常担忧,外面那群怪物可不好对付,毕竟它们不是狮子或老虎那种猛兽,而是……总之,见到你平安归来我很欣慰,真的。”老男人──杰逊・雷曼感慨地说着。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先生,”红蝎扬起职业骗子般的笑容,“这趟旅程的确发生许多事,而且我很抱歉无法将山羊带回来,他为我做了牺牲,就像真正的军人般无私。” 埃瑟丝双手在身后握紧,红蝎口中的山羊是被她拿枪轰掉脑袋的可怜虫。 “老天……”雷曼收回笑容,沉痛的表情让阴郁的天空更加灰暗,“他是个真正的军人,相信他的勇敢将带领灵魂前往更好的地方,”他拿出十字项链亲了亲,道:“死亡并不恐惧,我的孩子,该恐惧的是被污染的灵魂永远得不到救赎。” 红蝎抿了抿抽蓄的嘴角,换了口气,道:“不过我也给您带来了好消息。” 杰逊・雷曼扬起那双如雪般白的眉毛,接着顺着红蝎的肩膀往后看向木讷的埃瑟丝,视线又幽幽地转回红蝎脸上,似乎想猜猜这个‘好消息’是什么,但他想了几分钟后承认比不过红蝎的神秘。 “我亲爱的孩子,最忠心的部下,你总是让我觉得人生充满希望,”雷曼像是朗诵赞美诗般,愉快地问道:“告诉我吧,你为我这贫困之人带来什么好消息?”尽管他样貌苍老,眼神却像孩子般明亮。 “容我为您介绍,”红蝎将埃瑟丝推上前,微笑道:“这位是埃瑟丝・伊莱,她就是我为您带来的好消息。”冰凉的风掠过埃瑟丝头顶,她局促地站在雷曼和红蝎中间,被那名慈善家用一种诡异眼神上下扫过。 “埃瑟丝……伊莱……吗?”雷曼微微眯起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她并不算全球知名人物,尽管吉伏特绑架案闹得沸沸扬扬,却也只是茶余饭后的无聊话题,当她被判决入狱时各家报章杂志确实写过大篇幅报导,然而几个星期后早被世人遗忘,而她也安分守己地在监狱里服刑。 “相信您有很多疑问,关于好消息居然是个陌生人,而不是您所期待的那样东西,”红蝎拍了拍埃瑟丝的肩,对雷曼说道:“不过先生,埃瑟丝・伊莱会是您收过最好的‘礼物’,无庸置疑。” “等等!”礼物一词让埃瑟丝头皮发麻,她抗拒地甩开红蝎的手,转眼被雷曼档住去路。样貌和善的老男人扬起一抹笑容,就像电视节目里恳求选票的政治人物,他们‘笑着’却让人感觉不到‘笑意’。 “看来我们的客人累坏了,红蝎。请原谅我的疏忽,伊莱小姐,”雷曼搂住埃瑟丝的肩膀,带领她往别墅走去,像个好客的主人道:“不需要感到压力,我的朋友,你可以完全放松,这没有什么会伤害你,当然还有你的朋友们,罗莎是个非常喜欢交朋友的人,而且她也善于如此。” 雷曼带领埃瑟丝离开时,红蝎不经意地瞥过四楼窗户。 第64章 002 “喔,我亲爱的孩子,别吃这么急,我们还有下午茶可以享用。” 罗莎夫人坐在精致的餐桌前,她穿着朴素高尚的衣着,手中拿着丝绸做的手帕替班尼擦去嘴角油渍,丰盛的牛排飨宴让这个小男孩陷入疯狂,无论是热腾腾的肉品或香浓奶油汤都令班尼感动得想哭。 而且他真的哭了。 “可怜的孩子,你一定吃了很多苦,”罗莎夫人怜爱地替班尼拭去泪水,她是个充满温暖的女士,尤其面对年幼的孩童时罗莎夫人总会特别细心照顾,如同杰逊・雷曼所说,罗莎喜欢交朋友,而且也善于表示友好。 “非常感谢您的款待,夫人,”夏洛特不客气地饱餐一顿,她将银制汤匙插在水果布丁中,说道:“如果可以,请让我的伙伴们待在一块,好吗?”她扫过坐在餐桌边的人,佛莉妲、梅布尔、英格丽、班尼,唯独维诺亚被几个穿着佣人服饰的家伙安排到另个房间。 “喔,我亲爱的,你该学着放松,”罗莎夫人同情地看着夏洛特,道:“这一切都不容易,我可以理解,你们在外面遇到许多可怕的事,而且对人已经失去信心,对吗?但在这,”她摊开双手,微笑道:“一切都会变好,我保证。” 梅布尔优雅地举起高脚杯,里头葡萄酒散发着浓郁香气。 “请原谅潘博士的无理,夫人。如您所说,我们遭遇到许多不幸,而且也失去许多同行伙伴,”她朝罗莎夫人点头,露出一抹忧郁,“我们并没有因此放弃希望,”她做了致敬上帝的手势,“请让我们陪伴生病的朋友,在她痛苦时肯定需要熟悉的人在身边,您知道,她的慰藉所剩无几了。” “可怜的孩子,你们当然可以陪在她身边。”罗莎夫人慌张地喊着,一名年轻女仆规矩地来到餐桌边,“吉娜,带这些朋友去看那位生病的孩子,在她痛苦期间一定会需要‘家人’的支持,”说到家人两个字时,罗莎认同地看向夏洛特和梅布尔,“如果杰逊问了什么,就说是我让她们去的,我想这不会造成什么问题。” “是的,夫人。”吉娜温驯地点头,并示意梅布尔与夏洛特和她离开。 佛莉妲撇了撇嘴,没礼貌地将腿盘在椅子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随意抓起面包往嘴里塞,“知道吗?吃了这么久的罐头,我突然觉得这顿饭很不真实,我是说……面包是面包,肉是肉,而不是合成的某种东西,老天,我快撑破肚皮了,但这些小点心还是让我停不下来。” “别客气,储藏室还有很多食物,你可以尽情享用。”罗莎笑道。 “很多?”佛莉妲舔去嘴角奶油,道:“哇喔,你的储藏室该不会像超级市场那么大吧?或者你有个工厂能源源不断产出面包和葡萄酒?”她坏笑地眨了眨眼,一时让罗莎无法回应。 “不,当然不,孩子,我怎么可能有工厂呢?”老夫人尴尬地摇了摇头。 班尼瞪了佛莉妲一眼,他不喜欢佛莉妲恶意的玩笑。 “不用理他,罗莎夫人,佛莉妲说的话都可以不用回答,”班尼解决最后一块牛肉,不满道:“她喜欢那样,欺负善良的人,就像她总是欺负埃瑟丝。嘿!等等,埃瑟丝呢?” 班尼这才发现埃瑟丝没和她们一起用餐,连红蝎也不见了。 他疑惑地看向英格丽,沉默的女人没有食用任何食物,连水杯都没碰过,她就像真正的陶瓷娃娃,安静、死寂地坐在餐桌前。 “埃瑟丝?”罗莎疑惑地问着。 “对!埃瑟丝!她和我们一起过来的!”班尼激动地跳下椅子却被罗莎拦住,“抱歉,夫人,但我的朋友不见了!也许她和维诺亚在一起,或是谁有看见她?喔,我得和夏洛特说!” “别着急,我亲爱的孩子,你说的埃瑟丝肯定在别墅里。”罗莎安抚地说道。 “没错,小班,埃瑟丝一定在别墅某个地方,说不定她正在洗澡或做精油按摩?”佛莉妲坏笑地动了动手指,道:“喔,别像个老头紧张兮兮的,你该学着放松点,就像我。” “没错,亲爱的班尼,”罗莎拍了拍班尼的肩膀,笑道:“也许你会有兴趣参观我们的游戏室,里面有许多游戏机,每年我们举办儿童欢庆派对时那些孩子都非常喜欢,希望你也是,班尼。” 佛莉妲咬着汤匙目送班尼和罗莎夫人离开,诺大餐厅只剩她和英格丽。 在水晶吊灯下,长型餐桌上摆着吃剩一半的食物,精美烹煮后的料理装在白瓷盘上,玻璃杯中倒满年份刚好的葡萄酒,桧木餐椅轻轻地靠拢在桌沿,主位后头有个燃烧旺盛的大壁炉,上方挂着一幅全家福画像。 佛莉妲拿走嘴边叼着的汤匙,眯着眼指向油画。 “喔,真是幸福的一家人,可不是?”她坏笑地勾起嘴角。 …… 吉娜领着夏洛特和梅布尔前往二楼,大理石砌成的楼梯光滑整洁,沿途墙壁挂了许多画,那是孩童用蜡笔天真涂鸦的作品,每张画作都裱进昂贵画框挂在墙上,比对罗莎夫人对小班的照顾与关心,她们可以理解为夫人非常喜爱小孩。 “站住!吉娜,”二楼楼梯口,一名大兵提着枪对女仆说道,他的眼光扫过夏洛特和梅布尔,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还带着观光客?我以为你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如果被雷曼先生知道……” “罗莎夫人允许我带客人上楼,”吉娜仰起下巴往前站了一步,“如果你不相信,可以亲自询问罗莎夫人,但夫人正在陪小客人玩电动游戏,若你不怕打扰夫人的兴致。”她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般。 大兵瞪了她好半晌,最后只能让路。 吉娜领着她们来到二楼最底的房门前,她回头冷淡地瞥了夏洛特和梅布尔一眼,道:“你们要找的病患就在里面,如果决定下楼请告知看守的卫兵,他不会对你们做出伤害行为,顶多用言语羞辱你们。” “谢谢你的提醒。”梅布尔目送吉娜离开。 夏洛特朝女佣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她悄悄转开门把,与梅布尔快速地闪进房内,像闯空门的小偷或怕被敌人发现的间谍。 宽敞房间整理得一尘不染,无论是装潢还是家俱都无可挑剔,不得不说大慈善家相当讲究生活品味,光是他们使用的地毯或窗帘都用最好布料,可以看出他们有多奢侈。 “真让人喘不过气。”夏洛特快速扫了眼窗外,在巡逻兵将视线移上来前拉紧窗帘。尽管这是间豪华度假别墅,有美食也有安全保障,更别提屋主友善、热情的态度,但一切都让夏洛特喘不过气,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让她精神衰弱。 梅布尔侧耳听着门外动静,她决定将门反锁。 “医生,维诺亚,你听见吗?”夏洛特来到床边,凑在维诺亚耳边轻声叫唤,“我觉得我们遇上麻烦了,队长,如果你还有意识的话,至少给我点反应,我是说真的,这里简直诡异透顶。” 维诺亚双眼紧闭,脸色从苍白到泛着不正常红晕。 “你想这会是异能的副作用吗?”梅布尔探了探维诺亚的额头,她仍然在发高烧。 “如果我是医生,我会回答你,但真正的医生躺在这,”夏洛特烦躁地抓着头发,她开始在房内来回踱步,神经质地开始嘀咕,“喔,老天,我就说不该来这里的,去她的红蝎,还有去她的丧尸,如果我们没有踏上旅程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你不觉得这像糖果屋吗?美食、保镳、电动玩具?喔,这肯定是该死的糖果屋……” “我想你反应过度了,潘博士,”梅布尔无奈地笑道:“就算是糖果屋又怎么样?你该把棒棒糖塞进嘴里或是来点小泡芙,享受当下,至少我们暂时不必吃罐头,而且也不用轮班守夜,不是吗?” “我觉得你被佛莉妲的天真传染了,梅布尔。”夏洛特皱眉说道。 “或者你该说,这是重刑犯的天赋,”她慵懒地笑道:“越危险就越自在,我们天生如此。”就像佛莉妲从来都不烦恼糖果屋里的陷阱,而她也不担心女巫会如何料理她。 夏洛特沮丧地叹了口气,“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维诺亚醒来发现所有人被困在陷阱里,肯定会抿紧那张唇,用很锐利且压抑的眼神扫过所有人。或许医生会气得快爆炸,但她总有办法把所有人弄出去,她们会重新踏上旅途即使不知道终点在哪。 “我想更重要的问题不是‘我们该怎么办’,”梅布尔盯着夏洛特暴躁的眼神,轻声道:“而是‘我们亲爱的埃瑟丝・伊莱小姐去哪了。’” 第65章 003 “哇喔,小姑娘,你最好往后退,否则这些钢铁会让你受伤。”拿枪大兵阻止企图离开房间的英格丽,他一手将枪口对准客人,一边戏谑地与同伴交头接耳,几个负责看守的男人眼神暧昧地盯着英格丽,其中一人还朝她吹了声口哨。 佛莉妲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翻阅杂志,说实在,那些美妆刊物引起不了她的兴趣,一双如海水蓝般的眼眸从时装周照片挪到不远处僵持的几人,英格丽笔直地站在门前,而那群大兵纷纷挡住女人去路。 “嘿,你们不该欺负一个女孩,尤其是英格丽这样的千金小姐,她没受过这种羞辱,你会害她嚎啕大哭的!”佛莉妲板起脸说着,“拜托,她只是想找一个朋友,也许你们知道埃瑟丝在哪?或者你们把她抓去哪了?”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拿枪的大兵收起笑容,口气不善地说道:“听着,我们没有绑架你的朋友,如果有人在这栋房子消失那肯定是杰逊・雷曼干的,那老家伙总是做些令人反胃的事。” “闭嘴!麦克,”另名身穿迷彩服的男人小声喝斥,“你话太多了。” 佛莉妲挑起眉,像只猫般弓起腰趴在沙发扶手上。 “这让我有点好奇,如果他要对埃瑟丝做些‘令人反胃的事’,我想医生不会同意的,“话说完,她苦恼地皱起眉,道:“等等,有人知道医生在哪吗?我是说我们的医生──维诺亚・约克,嘿!还有科学怪人跟艺术家,哇喔,我们的朋友都消失了,小班被老太婆带走后也没回来,他应该不会发生意外,对吧?” “这样听来,你的同伙都被关在不同的房间,”麦克冷笑几声,道:“我记得是红蝎带你们来的,她是怎么说服你们?这里有丰盛的晚餐和二十四小时保全?你们被骗了,这里只有被老不死控制的囚犯,就这样。” “麦克!”迷彩服大兵更加不满,那张紧皱的脸看起来像揉成团的废纸。 “看看这里!看看她们!”麦克烦躁地扒了下头发,“这已经是第三批难民,而且我相信会有更多求助者被骗来!天啊,我都不知道外面充满怪物的世界,和里面吃人的老家伙哪种更可怕,两边都他妈的糟透了!” “别忘了你的妹妹,麦克,”迷彩服大兵阴冷的警告:“我们都自身难保,记得吗?你最好管住那张大嘴巴,否则你的下场会跟毛利那小子一样,我们都不希望谁被电椅烤焦。” “嘿!”佛莉妲激动地跳起,她像只仓鼠飞快地跑到大兵面前,丝毫不畏惧对准她的枪管,笑道:“我刚才听见电椅?你是指治疗精神病患的那种电椅?还是处决死刑犯的电椅?喔,看来这里不是爱心旅馆,而是某种……陷阱?” 麦克沉默地盯着佛莉妲,始终没有回答任何一个字。 “别这样,我保证不说出去。”她在嘴上比划了个十字。 “请你回沙发躺着,或像昨晚一样睡死在床上,如果肚子饿,我会请吉娜送些三明治过来,”迷彩服大兵指向房间靠窗的双人床,严肃道:“还有把你这位有病的千金小姐带走,她不会想整天一动不动站在这抗议,我们不会让你们踏出这间房,想都别想。” “你也听到了,英格丽,我们被软禁在满是男人的房间里,只有你跟我,无助、可怜地待在这,”佛莉妲像是怕极了抱紧手臂,随之揽着英格丽的肩将她往后拉,“那些家伙要我们乖乖的,像只小兔子般听话。” 英格丽任由佛莉妲将她按在床沿,异变后的鲜红左眼藏在绷带后,只露出浅灰色眼眸看起来无精打采,像失去灵魂的人或没有灵魂的玩偶。 “我要杀了他们。”自从踏进这栋房子,英格丽第一次开口,她用平静地,确切来说是僵硬的脸孔吐出低沉阴冷的话语,而她的发言绝对不会是没用的诅咒,她是真的想将看门狗的脑袋打烂。 “冷静点,好吗?”佛莉妲拍了拍她的肩,笑道:“虽然我也想扭掉那几个家伙的脑袋,尤其是穿迷彩服的胖子,但我还是忍住了,记得有个故事说‘如果冲动时就在心里数一到十’,没错,你也该数一下,这会让你……呃,放松?” “在他们对埃瑟丝动手前,我要找到她。”英格丽像机器人般直直站起,立刻被佛莉妲强硬地按回床沿,她的力道让英格丽坐的位置深陷下去。 “也许我们该等医生?”佛莉妲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的说法不符合风格,于是改口道:“不,是等医生善后。你知道,我的作法比较直接,如果开战,我会需要医生替我找辆车并将食物跟武器准备好,我可不想烦恼细致的事,这就像出国旅行时我只要出钱然后坐上车,其他都不用烦恼。” “胆小鬼。”英格丽瞥了佛莉妲一眼,冷声道。 “我不想对你生气,真的,而且我也没什么自制力,所以不要试图激怒我,”佛莉妲友好地朝英格丽微笑,在那张笑脸后有着囚犯间才能读懂的警告,“至少目前情况不算太糟,嗯?我们有客房服务跟看门狗,再观察点时间,不会待太久的,我保证。” …… 夏洛特接过吉娜送来的三明治后立刻将房门紧闭,楼梯口的大兵严厉表示不能锁门,因此她克制自己不按下门锁。 “很好,第二天傍晚,”从窗户看出去,橘橙色夕阳刚好落在前院草皮上,“我们又过了压抑、被监视、吃饱喝足的诡异日子,而且维诺亚依然昏睡,该死,她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也许王子的一吻会让她醒来,”梅布尔拿起三明治尝了一口,不得不说这里的料理有点水准,“或者你给约克医生一吻?记得要是真爱之吻。”她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你怎么不试试?”夏洛特气急败坏地说着。 梅布尔耸了耸肩,“我不是医生的真爱,而且她的真爱不知道被红蝎带去哪了,”她将咬了一口的三明治放回盘子里,伸了懒腰,道:“也许她遇难了?或被关在某处?就像我们一样。” “或许更糟,我有不好的预感。”夏洛特皱起眉说着。 她在房内来回度步,最后跪坐在床沿边看着维诺亚沉睡的脸庞。医生看起来比昨晚更加苍白,那双干裂的唇轻轻抿着,眼眸底下有着浓重黑眼圈,她小幅度的呼吸让棉被些微起伏,画面看起来近乎死寂。 梅布尔额首盯着窗外,守门大兵正在轮替,四个大男人站在草地上谈话,随后两名疲惫的男人将枪递给另外两人,而高耸围墙外只能看见被风吹动的树梢,及远方模糊的废弃建筑物。 世界看来静止了。 …… “其他人都去哪了?”班尼坐在略显宽阔的餐桌边问道。 “她们都累坏了,亲爱的,我请吉娜替她们安排舒适的房间,她们暂时不会和我们一起用餐,”罗莎夫人边摺叠餐巾,边说道:“当然,吉娜会替你的朋友准备丰盛的食物,就像我们吃的。” 这时吉娜将腌制好的鲑鱼沙拉端上桌。 “吉娜,其他的客人都还好吗?”罗莎夫人顺手接过叉子问道。 “是的,夫人,我准备了牛肉三明治,客人都非常满意。”吉娜恭敬地说。 罗莎笑得非常温暖,就像班尼真正的母亲,尽管他对母亲的记忆里相当U糊,班尼也不自觉对罗莎产生好感,“别担心,我亲爱的班尼,吉娜虽然不是最好的厨师,但她是最好的女佣,她总是能让客人满意。” 吉娜陆续将面包和汤品端上桌,诺大餐厅只有班尼和罗莎夫人,奢华摆设让一切看起来不真实,彷佛在拍摄一场电影,或设计好的一幅画面。 “请问……”班尼觉得气氛过于压抑,他停下切鲑鱼的刀子,目光移向主位正后方,壁炉上悬挂着全家福画像,“那是……夫人和先生的孩子吗?” 罗莎夫人优雅地切割鲑鱼,她慢条斯理地叉起鱼肉放进嘴里,彷佛没听见班尼的问话,心平气和地继续用餐,然而她的沉默却让班尼浑身发冷。 那个对他总是微笑有耐心的罗莎夫人刻意回避班尼的问题。 班尼将视线重新移回全家福上,画面里雷曼先生穿着沉稳的黑色燕尾服,他神采奕奕,梳了个整齐却不呆版的发型,笑容和蔼地搂着罗莎夫人的肩,夫人则穿着典雅宝蓝色礼服坐在古董椅上轻轻地微笑,从她弯曲的眼眸中能读出幸福甜蜜的滋味。 而站在他们中间的是年约十四、五岁的孩子。 班尼不太确定那是男孩或是女孩,那孩子有着异常精致的面貌,如牛奶般白皙的肌肤,一双比薄荷还清透的眼眸,坚挺小巧的鼻子和如樱桃般红润的双唇。穿着剪裁合身的裤装,布料与颜色却不似男孩般强硬,柔软的鹅黄色使气质更加轻盈,再搭配一头白色即肩的短发,没人能准确回答那孩子的性别。 也可以说,那孩子被赐予的美貌已超越性别区分的定义。 第66章 004 埃瑟丝被完全隔离了。 她被安排住进窗户深锁的客房,除了第一天交流外,她没再看见红蝎或雷曼,只有送餐的沉默女佣会从门底下──看来像宠物出入口的小门将食物推进来,除此外她无法与任何人说话,只能坐在装潢奢华的房内对着墙壁发呆。 这天下午,深锁的房门终于被人敞开。 “埃瑟丝・伊莱小姐,”一群提枪的大兵从两旁将埃瑟丝包围,其中穿着西装的老男人像毒蛇般严厉地盯着她,傲慢神情始终没变,“很庆幸红蝎与雷曼先生达成共识,你的朋友将受到应有的款待,且能安全离开这栋房子,但最终结果取决于你……” 他噘起嘴,顿了顿道:“配合度。” 管家哈瑞斯单手比划,两旁大兵立刻架起埃瑟丝的手臂。 “等等!你们要做什么!”埃瑟丝惊恐地瞪大双眼,“你说的协议是什么?红蝎呢?让我和红蝎谈谈!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挣扎地扭动身体,哈瑞斯上前重重地甩了她一巴掌。 清脆声响让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从现在开始你是个‘物品’而不是‘人’,老实点对大家都好。”哈瑞斯抬眼扫过身后大兵,那人立刻将布a塞进埃瑟丝口中并用胶带贴牢,像绑匪般将女人架走。 阴郁天空持续下着小雨,埃瑟丝被大兵和哈瑞斯带出别墅,他们经过一区枯萎的杜鹃花园,失修的园艺像恐怖电影里的荒废墓园,接着他们来到车库外,紧密的铁卷门有些生n,扭曲的铁板甚至用厚重胶带封锁,看起来诡异至极。 哈瑞斯显然有点抗拒接近,他从胸口掏出手帕捂着鼻子,像预防什么臭味或细菌,然后快速地敲了两下车库铁门。被刻意熔切成出入口的铁板微微晃动两下,没多久门开了一条缝隙。 “哈瑞斯?”幽暗里传来不确定的嗓音。 “是,葛古蓝先生,是我,马丁・哈瑞斯,”管家不耐烦地皱起眉,顺手推了推虚掩的铁门,“我想吉娜已经和你说过今日会带新药过来,现在把门打开,葛古蓝先生,我没有多余的时间在这浪费。” “喔,吉娜似乎说过,等等!别让阳光进来!该死,那些光线害我眼睛好痛!我不希望被刺瞎双眼,好吗?”门后的男人将门反推回去,生n螺丝发出刺耳摩擦声,“让它自己进来,我不会锁门。” 他使用‘它’而不是‘她’。 哈瑞斯捂着鼻子深深吸了口气,脸色发青地转头对大兵说道:“你们都听见葛古蓝先生说的,让伊莱小姐自己进去。” 埃瑟丝不断摇头,被封住的嘴只能发出微弱的抗议声,但她没有商谈余地。哈瑞斯抢过大兵手中的长枪对准她的脑门,道:“别耍花样,伊莱小姐,如果你对朋友还有一丝仁慈,就自己走进去,我们都不希望有谁受伤,对吗?” 哈瑞斯像海盗将埃瑟丝逼向跳板的末端,她是将死之人。 虚掩的门重新拉开一条裂缝,漆黑的里端传来细碎杂音,像有人正在搬动桌椅,还有器皿碰撞的细碎声响。埃瑟丝盯着细长枪管,在众人目光下缓缓地后退,每步踩在湿润的草地都显得异常沉重,直到脊背s上冰冷的铁门。 “你的朋友真该感谢你的牺牲,伊莱小姐。”哈瑞斯冷笑了一声。 话刚说完,苍白枯瘦的手臂像蛇从门缝窜出,抓着埃瑟丝将她拖进门内。 “可惜她们永远不知道真相。”哈瑞斯放松紧皱的眉,轻声笑着。 …… 瞬间陷入黑暗让埃瑟丝摸不着头绪。 她像吓坏的小狗蹲在角落不断发抖,漆黑空间漫着某种药水刺鼻的味道,她慌张地撕下嘴上胶带,将布a吐出后急促地呼吸。耳边不断传来物品挪动的声响让她神经衰弱,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扯住她的头发,力气大得几乎将埃瑟丝拖行。 “放开我!放开!不!不要!”她崩溃地挣扎,但那只手却像钢铁般牢牢地抓着不放,头皮疼痛让埃瑟丝眼角泛出水光,紧接着她被压在地上,一根针清晰地扎进手臂上方,粗鲁的注射某种东西。 “这会让你安静一点。”葛古蓝的声音在漆黑中响起。 埃瑟丝翻身了几下地板,她试图爬起来,但强烈晕眩感令她狼狈地趴伏在地上。一双皮鞋快速地从耳边掠过,很快的,她像个玩具般被人捞起平放在木板床上,四周仍旧没有灯光,但适应黑暗后她能隐约看见一些影子。 葛古蓝拎着一盘器皿走到她身边,接着埃瑟丝感觉手腕一阵刺痛。 “等等,喔,等等!”男人慌张地喃喃自语,下一秒又夸张地撞翻一张茶几,摆在上头的玻璃器皿瞬间摔碎,但葛古蓝丝毫不在意,他哆嗦地跑开几秒,拿了些东西回到床边后干脆拉起埃瑟丝的手臂。 “喔!我的……我的……”葛古蓝惊恐地结巴,“老天爷!” 埃瑟丝从晕眩中找到一丝痛楚,这种痛觉很快就被放大,并且痛得她几乎喘不过气。葛古蓝像拿到圣诞礼物的小朋友,兴奋不已地审视他的玩具,并着手‘破坏’它。 “告诉我这不是梦!天……当初听说我以为是个笑话,没想到是真的!喔,我早该相信的,毕竟这种事也没什么稀奇,”葛古蓝盯着埃瑟丝血肉模糊的手臂正在逐渐愈合,当伤口痊愈后又立刻划开一刀,暗红色的鲜血便像泉水般汩汩涌出,“那些死人能行走还会肚子饿,或者还有意识……嘘!看看我,真是越来越多话了,现在不是抒发新诗的时候,吉娜很快就会来的,那个刻薄的女人总是不愿多等一分钟。” 埃瑟丝半眯着眼朝s撞声望去,葛古蓝从托盘拿来一个高脚杯,就像晚宴或庆生总会出现的杯子,但杯里盛装的不是年份最好的葡萄酒,而是从埃瑟丝手臂上滴落的鲜血。 尽管同样都是鲜红色。 “我们会渡过愉快的时光,我保证,”葛古蓝盯着装满液体的玻璃杯,神经兮兮地笑着。他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放回托盘,那个充满废弃物和杂乱房内唯一干净的桌子上,“但我想应该清出点空间……这里真是太狭窄了,太狭窄了……” 埃瑟丝意识模糊地眨着眼,她听着葛古蓝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接着他将一盏微弱的台灯打开,朦胧白光四周有了轮廓,葛古蓝是个异常枯瘦的中年男子,他头发几乎秃光,脸颊严重凹陷,像是饿了几个月的难民,不过眼眸底下却神采奕奕。 他穿着大卖场随处可见的休闲衫和长裤,弯腰收拾地上散乱的器具,有螺丝起子、橡胶圈、麻绳、园艺大剪刀和许多纸盒,这里的确是车库,墙周围摆着塞满杂物的铁架,一个老旧沙发相当靠近埃瑟丝躺的平台,沙发上也堆满了脏衣物。 “我不喜欢灯光,这对我来说太刺眼,对,刺眼,我总是讨厌这种光线,”他边收拾边说,顺手将园艺剪刀扔进沙发底下,“喔,但是这里太乱了,我得将每个东西摆回去,这是个麻烦的工作,那些药品总是想拆了车库,真是天真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 这时葛古蓝顿了顿,他盯着沙发后头好一阵子,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垃圾,这么多垃圾……” 埃瑟丝听着葛古蓝不断抱怨,紧接着他从沙发后抓了某样东西缓缓站起,起初埃瑟丝没看清楚,当葛古蓝托着‘垃圾’往地下室走时,她才发现那是个‘人’,或者该说是‘尸体’。 一个浑身赤裸,被抽干血液的干尸。 “唔……”埃瑟丝忍不住干呕。那具干尸身上有许多开放性伤口,她相信葛古蓝也是像对她这样般,在那具身体上不断切开创口引取更多的鲜血,将那些暗红色的液体装在高角杯交给刻薄的女佣吉娜。 砰!── 葛古蓝像扔一袋垃圾般将尸体从楼梯上踹下去,埃瑟丝甚至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响。然而男人却不以为意,他口中不断念念有词,对着漆黑的地下室吼了几声再重重摔上门。 “我总是讨厌清理杂物,那些东西应该交给真正的佣人,可惜派恩被哈瑞斯杀死后就没人帮我打扫了,”葛古蓝喘了口气,他从架上翻出铁链走向埃瑟丝,低头顺势查看她手臂愈合的伤疤,笑得非常阴森,“哈!真是有趣!” 埃瑟丝浑身瘫软地任由葛古蓝将她四肢绑在床柱上,并且像刚才被拖行的尸体般,浑身脱个精光。她像个钢诞生的婴儿或生物实验品般摊在台灯下,心中不断高涨的难堪、气愤、恐惧几乎要冲破她的脑门。 葛古蓝没给她求救的机会,那a被吐掉的布又重新塞回埃瑟丝口中,这次用更牢固的封箱胶带缠在她脸上。 “相信我,”葛古蓝凑进埃瑟丝耳边,冷笑道:“这会是难忘的假期。” 第67章 005 叩叩── 快速敲门声响起后葛古蓝脸色不悦地从书桌站起。 他端起托盘上盛装血液的高角杯,及埃瑟丝散落一地的衣物将门拉开隙缝。站在门外的是面无表情的吉娜,她拿着手电筒对着葛古蓝的脸,另手撑着伞以免浑身湿透。 “喔!该死!把灯挪开!”葛古蓝的表情瞬间扭曲,他痛恨地大叫着。 吉娜不屑地哼了声,稍稍将灯光挪到地面。 “东西呢?”她的语气简直比雨天的空气还冰冷。 葛古蓝绷着脸将高角杯递过去,顺势将衣物扔给女佣,“好了!拿了你要的东西快滚!”他像驱赶推销员般不耐烦地吼着,而吉娜回应他的是将灯光重新对准那张惨白枯瘦的脸。 “噢!你这该死的……”葛古蓝激动地喊着。 “注意你的用词,先生,罗莎夫人不会想听见‘该死’这两个字。”吉娜冷笑地说着,她懒得再看葛古蓝一眼,转身撑着伞优雅地离开,完全无视身后骂咧咧的诅咒。 吉娜经过门外看守大兵时,男人们用厌恶地眼神瞪视她,吉娜冷淡地回视,同时将雨伞扔给其中一名大兵,傲慢道:“别总是像条哈巴狗看着我,做你们该做的。” “恶毒的女巫。”其中一名男人低沉说着。 吉娜微微挑起眉,她瞥了眼手中盛装鲜血的高角杯,哼了声,”如果你不想贡献生命就闭上狗嘴,查克,“她举起杯子像致敬般,道:“你该感谢提供这些的‘药品’,否则躺在那的就是你们。” 查克往地上呸了一声,吉娜像没看见般撞开他的肩走进室内。 迎面而来的是罗莎夫人和班尼,小男孩看见吉娜后露出腼腆笑容,反观罗莎见吉娜端着高角杯后脸色有些僵硬,她揽着班尼的肩膀往后退了半步,道:“亲爱的班尼,时间很晚了,也许我们该准备就寝,游戏明天再继续。” 吉娜恭敬地停在罗莎夫人面前。 “需要替您准备热牛奶吗?夫人。”吉娜轻声问道。 班尼仰头正准备说话,罗莎夫人却突然粗爆地抓紧班尼的肩,强迫他转身离开,“不!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她哆嗦地说着,脸色异常惨白,这让班尼顿时不知所措,他扭过头看身后的吉娜,女佣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浅笑。 吉娜像幽魂般静悄悄地上楼,每当她经过看守的大兵时,男人总会对她露出鄙视的神情,但她不在乎,仍挺着脊背将高角杯端上四楼,整栋别墅最高的楼层,也是被森严看守的楼层。 “啧!”楼梯口提枪的大兵瞥了吉娜和她手中的东西后,厌恶地啐了声。 “开门。”吉娜仰着下颚冷淡地说道,大兵便从腰间取出钥匙转开门锁。 叩!── 她以食指轻轻敲响一声,没等里头回应就拉门进去,转身立刻将门锁上。 静谧房内没有点灯,即使漆黑吉娜也能准确地找到茶几和电源开关,她将紧掩的窗帘拉开,顿时落地窗外洒进冷清月光将四周明亮,漆成淡粉色的墙壁挂满五彩缤纷的油画,昂贵橱柜上堆满了绒毛布偶,无论是地毯或是床铺都充满柔软色彩,点缀着编织花朵的纱帐床内,一个人影正安静地躺在里头。 “晚安,雷曼小姐,”吉娜动作优雅地收拾散乱在窗边的布偶,将它们整齐地摆放在装饰水晶屋旁,她俯身往外看,后花园有几个男人正在交谈。 “我听见了一些声音,”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身影,说道:“很可怕的声音。”她语气楚楚动人,彷肥艿娇膳峦胁,颤抖得像街边淋雨的小猫令人心疼。 吉娜却仍然冷着张脸。 她例行公事般撩起床帐,仰躺在床上的孩子脸色白皙,也许比任何白色都更透明,她穿着鹅黄色连身睡裙,蕾丝在胸前打了个蝴蝶结,浑身散发着孱弱气质,更因那头异常的白发让女孩看起来无比憔悴。 “我很害怕,那声音一直没停过。”她微微皱起眉说着。 “我没听见什么,雷曼小姐,我想那只是幻觉,葛古蓝医生也说过您只是太过疲惫才会产生幻觉,”吉娜边说边从床上伏起她,“您今晚想穿哪件洋装呢?小姐。” “有玫瑰碎花瓣的那件。”女孩缓缓地挪过身体,白皙纤瘦的小腿从裙o下露出,无暇宛如玻璃易碎品,她眨着比薄荷绿更清透的眼眸,看着吉娜从衣柜中捧出那件玫瑰碎花瓣洋装。 她习惯性地下床举高双手,吉娜便从下将她的睡裙撩起,转眼女孩浑身赤裸,她平静地等待吉娜为她套上玫瑰洋装,就像平时般,就像个洋娃娃乖巧地换穿完衣服坐在牛皮沙发,直到吉娜将晚餐端给她,女孩才为难地垂下眼眸。 “我不想喝。”她无精打采地说着。 “很抱歉,雷曼小姐,我想先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吉娜将高角杯往前推了半米,道:“不用担心,这不是库存品,是从‘药品’身上取来的新鲜血液。” 女孩犹豫地盯着暗红色液体,最终在吉娜的监视下轻轻抿了一口,那双如樱桃般红润的双唇沾上血液后显得更加鲜W,对比她苍白的肌肤与发色,浑身透着一股典雅却诡异的气质。 简直像吸血鬼。 女孩舔了舔唇瓣,讶异地微微睁大双眼再抿了几口液体。 吉娜面色冷淡地看着女孩将杯子里的鲜血饮完,全程不发一语。 “这真是……太意外了……”女孩将杯子放回桌面,神情疑惑地说着,“我总觉得,浑身无力,但我现在……变得有精神……真是奇怪,我从来没这种感觉,是因为里面放了其他药物吗?葛古蓝医生找到治疗我的新药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会再帮您询问葛古蓝医生。”吉娜恭静地说着。 她简单整理床m,端着杯子准备离开,女孩小声地喊住她。 “吉娜,我听说红蝎回来了……”她怀里抱着一只绵羊玩偶,神情有些低落,“克莉丝汀也准备离开吗?无论父亲怎么挽留,红蝎都会带克莉丝汀离开吧?真可惜,她是我认识最好的朋友……连她也要走了……” 吉娜背对女孩,几分钟后她沉默地离开。 十二点钟声敲完,整栋别墅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当门板被粗鲁撞开时,夏洛特正皱着眉严肃地盯着窗外滂沱大雨。 “我想最好让你们知道,”撞开门的是看守楼梯的大兵,他将枪挂在肩上,道:“你们的朋友,好像叫伊莱还是伊丝的,刚才冒着大雨翻墙离开了。”他说话时指着漆黑窗外,“现在是晚上,但愿那些怪物已经吃饱喝足不会对你们的朋友下手。” “什么?”夏洛特惊恐地喊着,“埃瑟丝……不!这不可能!她不可能像个疯子冒雨冲出去,而且还在深夜?等等,你确定是埃瑟丝吗?百分百肯定?” “棕色微卷长发、穿着一件黑色毛料外套、牛仔裤、还有双杂牌运动鞋,如果我没看错。我想应该是你们的人,至少这栋别墅没有一个女佣会穿那样。”大兵耸了耸肩说道。 梅布尔迟疑地抚着下颚,夏洛特像只炸毛的猫疯狂在房内踱步。 “喔!天!那的确是埃瑟丝!那件毛料外套还是我给她的!该死!为什么要冒雨跑出别墅?难道她忘了我们都在这吗?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科学家几乎崩溃地抓着头发,“维诺亚!你还有心情在这睡!埃瑟丝都跑走了!该死!” “请问佛莉妲和冯列小姐在哪?”梅布尔起身问道,她保有平时慵懒风范,冷静地盯着大兵,然而从对方眼底看不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如果你是问其她几个家伙,她们……” “梅布尔!我刚才好像看见英格丽冲出大门了!”夏洛特打断大兵的话,她整个人趴在起雾的窗边,窗外正对别墅大门,几个守卫拿着手电筒围在四周就怕有怪物趁机闯入。 “我来背约克医生,你带路。”梅布尔不慌不忙地扶起昏睡的维诺亚,夏洛特见状也稳住心神,她拎起随身携带包推开大兵匆匆赶往一楼。 经过大厅时罗莎夫人、班尼和吉娜都在,她们一脸讶异又担忧,尤其看见夏洛特急忙下楼和梅布尔背着维诺亚时,罗莎夫人立刻握着胸前十字架亲了亲,“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有人趁夜翻出围墙,为什么要这么做?外面狂风暴雨还有那些怪物……上帝保佑那可怜的孩子……” “夏洛特,埃瑟丝真的跑出去了吗?”班尼紧张地问着。 梅布尔往前走了半步,抢先道:“请问有汽车能借给我们吗?” “当然!”罗莎焦虑地说着,“吉娜!快带她们到后院去,我想那台老爷车应该还能发动,再给她们一些毛毯和食物,路上肯定会用到,希望你们能找回朋友,我亲爱的客人,这世界不需要更多遗憾了。” “谢谢您的慷慨,罗莎夫人。”梅布尔不轻不重地说着,随之跟随吉娜离开。 “走了,小班。”夏洛特说完也连忙追上。 班尼慌张地跑了两步,突然被罗莎夫人拦阻,她面色忧愁地看着班尼,眼角似乎快流出眼泪,“不,亲爱的班尼,你不能留下吗?看在我这个可怜孤单的老女人份上,留下来陪我?” 罗莎夫人几乎恳求地说着,“这里有很多食物跟保暖的衣物,还有这么多人保护我们的生命安全,留下来吧,班尼,留下来陪我,好吗?” “这几天我过得很快乐,也很感谢夫人的招待,”班尼没有丝毫犹豫,他坚决地摇头,道:“但是我真正的家人是埃瑟丝,是她们!我必须和她们一起离开,我不能抛弃她们!” “班尼……” “很抱歉,罗莎夫人,”班尼像小绅士般向罗莎夫人行礼,“谢谢您,再见!” 第68章 006 “等等!停下来!” 车头灯扫过闸门时,一名大兵挥舞着手电筒拦阻。 梅布尔踩下煞车停在草地上,大兵凑上前盯着车内的人扫了圈,道:“你们确定要在大雨天冒险出去吗?外头那些怪物很可能把你们撕碎!现在可是深夜,他们最有攻击性的时间!” 大兵被雨淋得浑身湿透,他几乎睁不开眼。 “除了伊莱和冯列小姐,有其他人跟着出去了吗?”梅布尔瞥向敞开的铁门,车头灯范围外一片漆黑,再加上大雨冲刷视线受到严重阻碍。 “还有一个短头发的女人跟着出去了,”大兵比划头发长度在肩上,显然是和英格丽一起的佛莉妲,“还有红蝎!红蝎也拿着手电筒追上去了!该死,她们都疯了!” 梅布尔轻笑了声,踩下油门奔驰离开别墅闸门。 夏洛特倒抽口气,闸门外的视线范围更加狭隘,她稍稍往后照镜瞥,别墅闸门在车身离开同时掩上,明显企图让她忍不住冷笑了声,“无论这是不是突发状况,我敢说那群家伙早就想赶我们离开,只是她愿意给我们车子和食物倒有几分古怪。” “这整起事件本身就是古怪。”梅布尔放慢车速,她没把握能在大雨中奔驰,尤其世界末日后到处散乱废铁的大街。冰冷的车头灯扫过街况,马路因排水不良而积起许多水洼,轮胎辗过异物时整辆车都跟着强风晃动,没多久梅布尔选择在一间通讯专卖店前停下,并将车头灯完全熄灭。 “我觉得有点可怕。”班尼紧张地远离车窗,他怕街上会冲出什么怪物。 夏洛特狠狠地抹了把脸,食指规律地敲击车门发出咚咚声。 “我想来点甜食,如果温多先生不介意的话?”梅布尔轻声说道,彷匪准备渡过悠闲的周末假期,和朋友开车闲晃的阳光明媚的乡间小路。 班尼对她这种闲适已相当习惯,他翻身探进后车箱翻找吉娜为她们准备的粮食,突然一声强烈碰撞伴随车身摇晃吓得他抱紧脑袋,大雨冲刷的车窗外有个人影正趴在那。 “嘿!是我!”佛莉妲像只落水狗般甩了甩头发,敲击车窗道:“别躲在车里了!快来帮忙!英格丽抓到不得了的猎物!”说完兴高采烈地沿着街道跑开,梅布尔二话不说跟着下车,夏洛特则气愤地踹了车门一脚。 “让我逮到那疯子就完了!该死!”她拉开车门同时对班尼嘱咐,“锁好车门,别让陌生人上车!” 两人从后追上佛莉妲,她简直像只野兔般灵活,丝毫不受大雨影响。几个路口后,三人同时撞见英格丽与红蝎拿枪对峙,英格丽手边还抓着另个女人,她穿着黑色毛料外套和牛仔裤,发色却是棕红色,另一顶假发则掉在肮脏的水坑里。 “到底怎么回事!”夏洛特不顾双方持枪,激动地冲上前吼着。 佛莉妲吹了声口哨,双手环胸准备看好戏。 “听着,我们数三声同时放下枪,有什么话好好说,别这样,”红蝎软下态度说着,她单手做投降状,作势要扔下枪,“拜托,我发誓会解释清楚,请你不要伤害她,好吗?” 然而英格丽却没有动摇,她冰冷地举着枪,简直像人形兵器般无情。 “如果你的解释能让我满意。”枪口从对准红蝎移到跌坐在脚边的女孩。 “不!等等!我会说!我保证!你先放过她,好吗?或者你们先把我绑起来也可以,不要伤害她!”红蝎连忙扔开手枪,自愿将手懵H萌私绑。 夏洛特抹去满脸雨水,站到红蝎面前立刻给了她一拳,这一下打得不轻,红蝎狼狈地跌进水j里,夏洛特也痛得抱手直呼,虽然痛但很值得。 “别打她!拜托!求求你们!”跌坐在英格丽脚边的女孩放声痛哭,她激动地想往前爬,却被英格丽一脚踹翻,踩着背动弹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雷曼先生安排的!我发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啊哈!”佛莉妲摸着下巴,像侦探般点头道:“根据我的推论,这都是巨大阴谋造成的误会,真正的犯人不是她也不是她,而是住在豪宅的大慈善家杰逊・雷曼!” “你闭嘴!”夏洛特头痛地吼着,她实在没有好心情,“我只有一个问题,埃瑟丝人呢?”她相信眼前狼狈的女孩不是真正主谋,但她好奇埃瑟丝被抓去哪,又为什么要引起这场骚动让所有人离开别墅,包括红蝎和眼前陌生的女孩。 “她拿自己换你们自由。”红蝎朝地上吐了口血沫说着。 “什么?”夏洛特完全不懂。 “我说她牺牲自己,换取你们所有人的自由!”红蝎仰着脑袋大吼,“还有我跟克莉丝汀的自由!她是个英雄!是个该被歌颂的伟人!”她近乎歇斯底里的发言让四周陷入寂静。 班尼赶来时正好听见红蝎的发言,他被大雨淋得浑身发冷,转向看沉默的佛莉妲、眉头深锁的夏洛特、若有所思的梅布尔、脸色阴沉的英格丽、嘴角流血的红蝎和哭花脸的陌生女孩。 这一切都像荒谬戏剧,他们到底为什么在这僵持不下? 是因为埃瑟丝・伊莱成为牺牲小我的大英雄吗? “你说谁是英雄?”一道沙哑、破碎的嗓音划破寂静。 从街角缓缓走来的身影有些不稳,但班尼一眼就认出她,“维诺亚医生!” 这声叫唤让所有人松了口气,夏洛特更是激动地眼角泛红,比起感动拥抱她,科学家更想给这个病人重重一拳,然而她并没有那么做,“喔!我的天!你终于醒了!该死!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这一切都糟透了!糟透了!”夏洛特忍不住哭出声,她上前轻轻敲了维诺亚的肩给了她一个拥抱。 维诺亚思绪浑沌,她试图搞清楚状况,但晕眩和恶心感令她想吐。 “也许我们该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梅布尔察觉维诺亚惨白的脸色,示意佛莉妲道:“亲爱的佛莉妲小姐,能麻烦你帮我们找地方休息吗?在大雨中谈心并不是这么浪漫。” 佛莉妲扬起一抹微笑,道:“当然,我当然愿意效劳,亲爱的琼尼小姐。” 她拎起红蝎扔掉的枪,朝街边I包店连开两发,门锁可怜兮兮地掉在地毯上,她像个特种部队般粗鲁地踹开大门,十分钟后悠哉地走回门口道:“欢迎莅临末日I包店!里面有腐败的大厨肉桂I包、经典脑袋蛋塔和特u杂粮骨头吐司!相信我,你会喜欢的!” 班尼一向都喜欢佛莉妲的玩笑,但这次他累得只想翻白眼。 “嘿!别这样,放松点嘛,难道你们都幽默感都被丧尸吃掉了吗?”佛莉妲站在门边目送所有人进门,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只是想让气氛缓和一点,拜托,你们严肃得让我快睡着了,我是说真的,我超想睡的。” “那就闭嘴到一旁去。”夏洛特吸了吸鼻子,不耐烦地说着。 假冒埃瑟丝的克莉丝汀扶着红蝎坐在窗台,她紧张地握紧红蝎的手,众人责备目光让她忍不住低声啜泣。 “说!到底怎么回事!”夏洛特双手叉腰,势必要问出个所以然。 红蝎抚过红肿嘴角,眼角瞥向堵在大门的英格丽,“说明前,请你们保证不会伤害我和克莉丝汀。” “混蛋!”夏洛特气得猛拍桌子。 维诺亚捏着鼻梁让思绪清醒,她盯着红蝎和一旁低头哭泣的女孩,严肃地绷紧表情,道:“我可以保证不杀你或你旁边的人,现在,把实情全部告诉我们,如果有一丝隐瞒或捏造,我会让你们后悔说谎,绝对会。” 她向佛莉妲伸出手,对方立刻将手枪递给她,在所有人还没会意过来前,维诺亚对红蝎大腿开了一枪,子弹砰!的声贯穿皮肉。 “不!”克莉丝汀激动地哭喊,她搂着红蝎因剧痛弯曲的肩,泪眼婆娑地瞪着维诺亚,嘶吼道:“你们说不伤害我们的!你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我们没有错!什么都没有做啊!” “我说不会杀你们,不代表不会‘教训’你们,”维诺亚脸色凝重地盯着冒冷汗的红蝎,道:“这一点小伤只是警告,现在你可以说了,不要想挑战我们的耐心,你知道我们都不是好人。” “比起雷曼,我倒觉得你们是真正的好人,”红蝎忍不住嘶哑地笑着,她从口袋掏出烟,颤抖地点燃吸了两口,“我不惜利用你们,无论是绑架埃瑟丝或将你们带来这里,一切都只是为了我自己和我的女儿克莉丝汀。” “你的女儿?”夏洛特有些讶异地盯着红蝎身旁的女孩,“你没说过!” “我只和埃瑟丝说过,而且与她进行了一场交易,”红蝎用力吸了口烟,道:“我拿她换我与克莉丝汀的自由,她也拿这场机会换你们所有人的安全,尤其是你,”她将烟头指向维诺亚,“那时你病得不轻,她怕你有个闪失所以拿自己换几日平静。” “这不合理!”班尼激动地说着,“为什么偏偏是埃瑟丝!” 红蝎轻哼了声,沙哑道:“因为她的血。” 第69章 007 杰逊・雷曼坐在他那张珍藏的古董真皮沙发上。 这张有百年历史的真皮沙发是他从拍卖会花了大笔钞票标下来的宝贝,他喜欢坐在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沉思,也喜欢在沙发上看重要买卖契约,这张沙发具有魔力般总是让他烦躁心情能一瞬间变得平静。 而此时他坐在上头聆听吉娜的回报。 “这两天小姐饮用完药品后身体明显好转,她已能清醒超过五个小时,这的确是很大的进步,”吉娜恭敬地站在沙发后,盯着雷曼崖白发的后脑勺,继续说:“葛古兰医生说药品的血液有特殊成分,虽然不能完全分析,但它的效用比抑制剂更显着。” “如果是这样我就放心了,”雷曼深深吸了口气,他盯着窗外被大雨冲刷后满地泥泞和落叶,心思有些飞远,“继续让她喝,不管她有什么需求,只要不是离开房间都尽可能满足她。” “是,先生。”吉娜轻声说着。 “噢,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在开会……”罗莎夫人踩着高跟鞋出现在门边,她看了眼雷曼和吉娜,愧疚地说道:”或许我晚点再来。” “不,没关系,”雷曼缓缓起身朝吉娜摆了下手,女佣很识相地离开书房,“吉娜刚才和我说了个好消息,你想听吗?”他主动牵起罗莎的手让她坐在会客椅上。 “我的确很需要一些愉快的事来弥补失落感,”罗莎哀愁地皱起眉,道:“班尼是个好孩子,他勇敢、乐观而且健康,他是这么贴心又聪明的男孩,我应该留下他的,你知道,外面恶劣环境根本不适合成长的孩子。” “但班尼始终不是你的,罗莎,”雷曼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艾薇最近身体大有好转,吉娜刚才说她已经能清醒超过五个小时,你不觉得这是多么好的消息吗?我们的艾薇……” “不!”罗莎惊恐地尖叫打断雷曼的话,她像是听到什么可怕诅咒,激动地捂住双耳,哆嗦道:“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名字!不!我不想听!不想!不想!”她颤抖得流下泪水,浑身瘫软地缩在沙发上像遭遇不幸。 “罗莎,喔,罗莎……”雷曼无奈地将她揽进怀里,安抚地拍着她的背,”你不能一辈子活在阴影里,我亲爱的,艾薇是你的孩子,是从你的肚子里怀胎生出来的孩子,你得明白她还活着,而且病情持续好转,一切都会变好的。” “你说艾薇还活着?”罗莎颤抖地推开雷曼,满脸泪痕地握紧拳头,道:“你说楼上那个应该已经死去,但现在却像活人一样坐着、思考、说话、吃饭、睡觉的艾薇,是我们的孩子?” “拜托,罗莎,别这样。”雷曼皱起眉尽量保持冷静。 “我不明白,杰逊,我们做了这么多好事,我们成立基金会、做公益、捐赠财富、帮助这么多穷苦的人,但我们却没有得到任何回报,”罗莎像陷入悲情戏剧里的女主角,尖声喊着,“看看我们的孩子!杰逊!我们可怜的艾薇!她这么虚弱、几乎撑承受不了普通的感冒,短暂人生都躺在病床上,她甚至没有交过任何朋友!孤单地忍受病魔的折磨!” “那都过去了,现在艾薇很健康,她……” “她死了!”罗莎崩溃地吼着,激动地着胸口不断哭号,“我们的宝贝死了!她在我们的怀里失去心跳和呼吸!你怎么能忘记?怎么能?艾薇……我可怜的艾薇……喔……上帝为什么如此惨忍……” 雷曼绷紧嘴角,彷吩僖坏愦碳に就会气得爆炸。 幸亏吉娜即时出现,她站在门外等候指示。 “带夫人上楼休息,她累坏了。”雷曼招了招手说着。 吉娜习以为常地上前搀扶罗莎,每当他们谈论到禁忌话题时夫人总会情绪失控,甚至会引发气喘。她瞥了眼神情严肃的雷曼,相较夫人激烈的情绪发,雷曼显得异常冷静,他只是表情凝重,无法看出他眼底到底是忧伤还是气愤。 吉娜扶着罗莎回房时,雷曼立刻前往车库。他像个临时巡视兵营的军官,气势凛然地绕过看守大兵,抿着双唇来到生n铁门前,他失去耐心和礼貌,砰!的声推开虚掩的铁门。 “老天!老天!雷曼先生!噢!”葛古蓝像只无法见光的下水道老鼠急忙遮住双眼,紧张地上前将门关上,确定刺眼光线不会伤害他的双眼才松了口气,“先生,您来这里有什么急事吗?我想这里没有让您感兴趣的东西,只有破铜烂铁和一些……嗯,垃圾。”他耸了耸肩。 雷曼的确对他的实验不感兴趣,或者该说厌恶。 “吉娜说新药对艾薇很有帮助,你找出原因了吗?”雷曼皱着眉目光扫过四周,可惜太过阴暗他什么也没看见。 “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先生,”葛古蓝嘴上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却无比兴奋,“新药的血液简直是超强细胞再生剂!你该看看被切开的伤口快速愈合的情况,相信我,那比电影特效还要震撼!喔,我想她也许是个外星人,要不然就是有特殊魔力,不过我相信,”他顿了顿,“这和抑制剂脱不了关系。” 雷曼被空气漫的血腥味弄得浑身不对劲。 “在你有把握完全复u出来前,别把药品弄死了,艾薇现在需要她的血,懂吗?”他咳了几声,连忙摆手离开闷热且气味诡异的车库,他当然知道里面有什么,那些被他拿来当药品的牺牲者全都被扔在车库里的地下室,发烂腐朽。 哈瑞斯管家站在大门前指挥大兵,他得让风雨冲刷过的前院恢复整洁。 “午安,先生。”他看见雷曼脸色铁青地走来,毕恭毕敬地弯腰说着。 雷曼瞥了他一眼,轻声道:“我去四楼,别让任何人来打扰。” 他快速地踩着楼梯往上,看守的卫兵显然有些讶异,但仍旧沉默地让路。雷曼年纪并不轻,他快速奔走引起剧烈喘息,当他站在紧闭房门时,冷汗从额头不断流下,他不确定是因为运动引起的反应或是即将面对的恐惧。 最后他还是敲响房门。 雷曼稍稍转开门锁,像个小偷似的走进房内,一切摆设如同记忆,他上次进入这个房间是半年多前,他找来最顶尖的装潢公司,让单调的客房改装成淑女的卧室,无论是粉嫩色系的油漆或橱柜、地毯,床m都是女孩们煌的,如同公主般的奢华款式。 而他的小公主──艾薇・雷曼正坐在床上阅读。 “父亲?”艾薇显然十分讶异,她微微睁大双眼盯着走进房内的雷曼。 “艾、艾薇……”雷曼不敢以正眼面对他的女儿,只敢快速的环视周围,最后视线落在艾薇苍白手中,那本睡美人童话故事书上,”我听吉娜说你最近身体好多了,我很欣慰,艾薇,真的很欣慰。” “是的,父亲,”艾薇勾起一抹浅笑,她的纯净让这抹笑容看起来有些透明与不真实,“您的药品让我变得健康,我非常感谢您。”她的用语非常郑重,听起来不像父女间正常对话。 雷曼双手放在身后,他的视线从睡美人童话故事书一点一点往上,他看见艾薇精@的下巴、如樱桃般红润的双唇、高挺的鼻梁及那双比薄荷更清透的眼眸。 一个毫无杂质,最纯粹的女孩。 他的女儿──艾薇・雷曼。 忽然间,雷曼觉得眼眶发热,他确定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流泪,尽管不像罗莎崩溃大哭,但雷曼不是铁石心肠,尤其面对他最爱的独生女就无法平复激动的情绪。 如罗莎所说,他们的女儿应该已经死去。 然而艾薇此时却坐在床上和他对话,这一切都是雷曼的错。当艾薇因为心脏衰竭死亡时,是他执意将艾薇的尸体冷冻保存,他花了大笔钞票找来世界顶尖医生,透过管道认识一群研究病毒的疯子,不惜倾家荡产也要想办法让艾薇复活。 最后他成功了,那些披着救世主外袍的家伙发明了一种药物。 可以让死人复活的药物。 总之艾薇重新睁开眼,但那不是美妙的过程。 雷曼看着坐在床上乖巧阅读的女儿简直不敢置信。当艾薇像个冷冻食材被放在手术台退冰后,她接受长达三年的‘治疗’,期间雷曼不知道那群人对她做了什么,只知道艾薇活过来时简直像个山顶洞人,或者比那更糟,是个没有智慧可言的野兽。 他得花更多封口费、更多精神、更多财力让一切回归正常轨道。 艾薇的治疗不曾中断,她像具有自残与伤害的神经病患穿着束缚衣,接受更多的药物和手术,耗费整整五年才能像个‘人’,就连雷曼都不记得艾薇是什么时候拥有理智和自理行为,只知道她恢复正常后经常陷入无止尽的沉睡。 医生只告诉雷曼,唯有不断更换新鲜的血液才能让艾薇清醒。 或许世界末日前,他能为艾薇成立私人捐血中心,但世界末日后,他只能牺牲无辜的投靠者,给予他们食物再榨干他们的血,一切都只是为了艾薇。 ──那被他变成怪物的孩子。 第70章 008 ──我想见那位‘药品’,可以吗?父亲。 因为这句话,埃瑟丝双手铐着锁链,脖子缠着铁项圈被吉娜牵上四楼房门口。她虚弱得连楼梯都爬不动,无论是葛古蓝不断放血或是仅有葡萄糖水补充体力,埃瑟丝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她单薄身躯仅披着一件灰色斗篷,底下什么也没穿,像个准备推上拍卖场的奴隶,神情绝望地盯着地板。 “午安,雷曼小姐。”吉娜如往常般敲完门走进房内,她将埃瑟丝留在门外,即使雷曼先生表示必须顺从小姐任何要求,但吉娜仍旧觉得不妥,毕竟埃瑟丝对雷曼小姐来说只是药物。 “午安,吉娜,”艾薇已经有力气能自行下床走动,她站在落地窗前,午后晴朗阳光洒在她身上时,纯白发色与肌肤看起来像镀了层光晕,朦胧得不似人类,更像神话中的精灵,“今天阳光很耀眼也很温暖,我喜欢这种天气。” “是的,小姐。”吉娜边说边将午餐放上茶几,一杯浓郁的鲜血。 艾薇应该如往常般一饮而尽,她总说这次的药品喝起来非常甘甜,不过今天却迟迟没有动手,而是站在原地疑惑地望着吉娜,询问道:“父亲说今日会让药品来见我,但我没看到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是这样的,雷曼小姐,药品就在门外,”吉娜顿了顿,道:“我想药品对小姐来说只是为了恢复健康,没人会特地认识准备吞下肚的食物。小姐,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吉娜,我并不会将药品吞下肚,”艾薇讶异地说着,“我只是需要治疗,取点血不会让她死去,对吗?爸爸、医生、还有吉娜都在照顾药品,你们不会伤害她,对吗?”疑惑写在艾薇天真的脸上,她的提问没有得到任何解答。 吉娜沉着脸将房门敞开,锁链另一端栓在埃瑟丝脖子上的颈圈。 她像个牲畜被带进房内,吉娜甚至要求她跪下,宛如卑微的W人晋见最尊贵的公主殿下。艾薇离她很远,那双比薄荷还要清透的眼眸直视跪在门边的埃瑟丝,她浑身脏污,头发乱得像鸟窝,手臂和腿部还残留血渍,嘴也被胶带封住,套着像麻袋的衣物垂着脑袋跪在那。 艾薇从来没有提过这种要求,或者说她从来没这么清醒过。 那些供给她健康的药品只为了延迟心跳和呼吸,唯独这次的血液让她充满力量,让她能够自行下床走动、有精神能够阅读,并维持清醒很长一段时间,这都要归功于眼前那个脏兮兮的女人。 “既然小姐已经看到,请恕我带她离开。”吉娜用力扯下铁链,埃瑟丝狼狈地往后仰倒,像被踢翻的乌龟无力地摆动手脚。 “等等!”艾薇往前跨了半步,随之发现自己失态又收回步伐,“请别这么对她……我想……她受伤了,吉娜,她看起来很难受,葛古蓝医生没有好好照顾她吗?”那双薄荷绿眼眸写满了担忧与同情。 吉娜将埃瑟丝拉起,恭敬道:“我相信医生已经尽力‘照顾’她了。” 她刻意加重‘照顾’两个字,同时嘴角勾起讽刺的冷笑。 艾薇没察觉吉娜的鄙视,她犹豫地抿了抿唇,对埃瑟丝道:“我想谢谢你的帮忙,我是说……你的血救了我,在这之前我根本没力气下床,因为我生了场重病,唯有饮血才能活下来。” 不轻不重的陈述引起埃瑟丝注意,她稍稍抬眼,将视线落在远处的艾薇身上。女孩穿了件质料柔软的水蓝色洋装,浑身散发着纤细、敏感、脆弱的气质,她那双圆润的薄荷绿眼底闪烁着感激,真诚得让埃瑟丝感到反胃。 “小姐,您该休息了。”吉娜刻意按压埃瑟丝的脑袋,让她将停留的视线挪开。 “我还不累,我……” “先生不会同意的,雷曼小姐,今天的活动已经够多了,”吉娜边说边将埃瑟丝推出房门,“为了您的健康着想,请休息吧,晚餐时间我会再来叫您。”她说完便将门轻轻掩上。 埃瑟丝像只不讨人喜欢的野狗,被人用扫帚赶出门外,事实上吉娜的确厌恶她,吉娜厌恶这栋别墅里的任何人,包括罗莎夫人和雷曼小姐。她冰冷地瞪视埃瑟丝,使劲扯了几下铁链示意肮脏的药品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如同哈瑞斯管家所说,当埃瑟丝踏进这栋别墅就已经失去当‘人’的资格,她现在只是个‘药品’。 她被带回车库,尽管埃瑟丝用全身力气抗拒,吉娜也能轻易地制伏虚弱无力的埃瑟丝,葛古蓝像是不赞同地摇头,顺手接过铁链将她绑回木板床上。他有很多方法折磨‘药品’,例如在埃瑟丝身上用不同的方式创造伤口,然后记录愈合时间,或是持续放血直到她呈现假死,葛古蓝像极了天真残忍的孩童,将抓到手的昆虫粗暴弄死。 或许他还有点节制,因为埃瑟丝还活着。 “喔,我真担心刻薄的女佣会伤害你,她和哈瑞斯一样杀人不眨眼,你真该看看她是怎么对付亚拉妮,那可怜的金发女孩被铲子打断双腿,整整一个星期被反锁在后花园那栋小仓库里,知道吗?”葛古蓝拿着手术刀靠近埃瑟丝,惋惜道:“等查克发现她时,那孩子已经是坨烂泥了,那几天湿气很重,我想可怜的亚拉妮一定已经发霉很久了。” 埃瑟丝头昏脑胀地干呕,她几乎快休克。 “亲爱的,你脸色很糟,”葛古蓝在下刀前停住,他发现埃瑟丝的异状后决定给她注射一点葡萄糖水和抗生素,“其实人类根本不需要吃东西,只要有维持生命最基本的能量,靠这些……”他摇了摇装满液体的玻璃罐,“我们也能活蹦乱跳,是的,是的,如果我能找出雷曼小姐的秘密──只靠吸血都能活得很好,但雷曼先生不会同意的,他当然不会。” 针头扎进埃瑟丝手臂时她甚至失去痛觉。 “你想听听雷曼小姐的传奇故事吗?”葛古蓝总是喋喋不休,他将针筒扔在桌上,重操手术刀开始切割埃瑟丝的小腿,“喔,那是不愉快的经验,我最初见到雷曼小姐时只是个刚毕业的医学生,在指导教授介绍下替雷曼小姐做看护工作,天!她简直是头小野兽!” “不,比那更惨,是失去自制力的小野兽,横冲直撞、无法组织语言并且虚弱,我得用镇定剂才能让她冷静下来,”葛古蓝耸了耸肩,道:“总之那几个月很不愉快,我得想办法灌食和清理脏污,她根本不会使用马桶,简直糟透了!” “幸好失控只维持几个月,我发誓长期照料会让人崩溃,”他取来杯子盛装埃瑟丝的鲜血,慢条斯理道:“雷曼小姐频繁进出手术室,我没有权限观赏,只能偶尔听雷曼先生和主治医师提起手术过程,大致上他们打开雷曼小姐的脑袋看看哪条线接错了。” “那花了不少时间维修,是的,的确不少,”他撑着下颚将装满的玻璃杯拿开,着迷地盯着伤口逐渐愈合,道:“神奇的是,雷曼小姐经过长时间沉睡后恢复正常了!那可真是奇!喔,她虽然嗜睡,但却不会像头野兽用牙齿攻击人,或裸体躲在床底下吼叫,谢天谢地,她记得怎么使用马桶!” “这都要感谢国际联合探勘协会!”葛古蓝起身举手致敬,像个忠诚的大兵般,说道:“他们窦回来的大量样本让医学有了新突破!附着在动物尸体上的细菌能有效治疗罕见疾病,当然癌症也可以!以及雷曼小姐的病状!这真是太感人了,我还留着那张剪报──引领新世纪科学,考伯特・康纳!” 埃瑟丝感觉血液快速流失,麻醉药和晕眩令她无法认真思考,葛古蓝的谈话在她耳边像笼罩着铁桶般嗡嗡作响,唯有最后一段让她从浑沌中找到一丝清明,关于‘考伯特・康纳’这个名字。 “都是陈年往事了……”葛古蓝烦躁地将手术刀扔在桌面,“从雷曼小姐恢复‘正常’我就该察觉,一切都这么……怪异,请原谅我用怪异这个词,毕竟雷曼小姐本来就不正常,她不该像正常人一样思考、吃饭、说话……没错,不该。” “她是个死人,”葛古蓝顿了顿,改道:“正确来说是个死很久的人,老天!她外貌没有改变,永远停留在死亡的十五岁,严格算起来她现在应该……哇喔,雷曼小姐已经三十六岁了……”他惊讶地摸着下巴,时间的流逝总是令人惊叹。 无论唠叨的葛古蓝在说什么,埃瑟丝沉淀的脑中只回荡着考伯特・康纳这个名字。记忆深处她曾经在哪看过或听过,似乎是在父亲的书桌上,被摆在一堆医疗期刊最上头,也听父亲与母亲谈话中提过。 那时父亲说:‘那家伙带回来些可怕的东西。’ 第71章 009 夏洛特有些忧郁地盯着茶壶沉思。 事实上她等火炉将水烧开已经过了二十分钟,那个铁u还有些凹痕的茶壶没什么动静,或者该说火力不够大,但这已经是她翻遍房内唯一能用的现代文明厨具,如果她连这些都要嫌弃,佛莉妲会要她自己钻木取火,显然野外求生不是她的强项。 不过真正让她烦躁的不是没滚开的水,而是另个大麻烦。 …… 二十七小时前。 “你把埃瑟丝卖了?”夏洛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在世界末日说‘卖’这个词。 原则上世界末日不存在任何交易,只有物竞天择和弱肉强食。 “不是卖,是交换,”红蝎朝地上吐了口血沫,低声说道:“你们有汽车、食物、衣服,而且还过了一段绝对安全的时光,这些都是交换条件。”她并没有说谎,雷曼先生确实有满足她们物质上的需求,即使世界末日前都没人会慷慨的赠予这些东西,更何况是世界末日。 “把刀给我。”维诺亚单手挥舞,佛莉妲像变魔术般从腰间抽出一把瑞士小刀递给她。克莉丝汀听见维诺亚的要求吓得浑身发抖,但她像个勇士般护住红蝎,尽管眼泪让她看起来十分不可靠。 维诺亚并没用刀对付克莉丝汀或红蝎,而是直直插进自己大腿。 “哇喔。”这举动引起佛莉妲赞叹的口哨声。 “他们要伊莱的血做什么?”维诺亚摇了摇脑袋,强烈痛觉让她思绪恢复清明。 红蝎收回视线,当她斟酌回答时克莉丝汀抢先道:“为了治疗雷曼小姐!” “莉丝!” “他们抓人是为了治疗艾薇・雷曼!”克莉丝丁不顾红蝎阻止,摊开双手道:“在我被关进地下室前一直都负责照顾雷曼小姐,她是个病人……或者是某种……呃,怪物……总之雷曼小姐必须饮用人血才能保持清醒,雷曼先生总是让红蝎和其他人去‘猎捕’难民,用食物和安全骗那些可怜人上钩,事后关起来抽血直到死亡。” 梅布尔微微眯起眼,道:“只有我们被无罪释放?” “因为埃瑟丝的血很特别,”红蝎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将她能快速自愈的事告诉雷曼,他很快就答应我的条件,放你们、以及我跟克莉丝汀安全离开,但埃瑟丝必须永远留下。” “伊莱的血不是圣水。”维诺亚冷声道。 “雷曼小姐也不是正常人,”红蝎不屑地哼了声,“她除了饮用鲜血外还必需定期施打抑制剂,就是你们从我这抢走的玩意儿,她是个没有抑制剂就会浑身不对劲的怪物。” “抑制剂是浓缩的赫诺病毒,”夏洛特被搞糊涂了,”雷曼小姐是丧尸?还是一个需要喝人血维持生命的丧尸?不,等等,这太荒谬了!你这大骗子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说的都是真的!”克莉丝汀激动地喊着,“雷曼小姐真的存在,而且她也长期饮用人血和施打抑制剂,每隔几个星期葛古蓝医还会进行诊疗,虽然她不像外面那些怪物,但她……真的不太正常……” “你们说的雷曼小姐是餐厅画像里的……” “嘘!──”英格丽出声打断班尼的问话,I包店瞬间安静了下来。 远远地,大雨声中夹杂着物品拖行的声音,尽管微弱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班尼缓缓往后退,他紧张地拉着夏洛特的衣o不知所措。佛莉妲拍了下维诺亚的肩,顺手取走瑞士刀向半掩的I包店大门。 英格丽扯下绷带遮盖的左眼,那只血色的眼眸能清楚看见黑暗中任何动静。 她探出窗外,约十二尺外有群丧尸正在觅食,它们不像往常进入休眠,而是成群结队的在城市里游荡,乍看下像群流浪汉或刚从夜店出来的酒鬼。她朝维诺亚比了个向后手势,梅布尔见状率先往厨房走。 “是怪物……” “嘘。”红蝎即时捂住克莉丝汀的嘴,附在她耳边悄声道:“跟着行动。” 夏洛特上前扶起脚步不稳的维诺亚,她虽然思绪清醒,但身体机能仍然迟钝,尤其她刚才还给自己一刀,简直不要命。几人陆续跟着梅布尔绕过大型烤箱,没有手电筒照明下,队伍前进速度异常缓慢。 “嘿,要不要开派对?”佛莉妲兴奋地问道,手中匕首折射出冷森光芒。 “不,”英格丽冷淡地说着,“我们最好赶上队伍,那些丧尸停在一辆货车前静止不动。” “喔,真无趣,我本来想活动……” “啊!──”克莉丝汀凄厉的尖叫激起恐惧氛围,佛莉妲本能地往厨房冲进去,英格丽仍然保持依靠窗台的模样,盯着不远处停下脚步的丧尸群,那些怪物没被女孩高分贝尖叫声吸引,像被无形的墙阻隔般傻呼呼地停在大雨中。 如果它们不是吃饱喝足,肯定有什么让它们拒绝靠近。 佛莉妲追上队伍时班尼整个人缩在冷冻柜后,他像躲避猫咪追击的老鼠浑身发抖,“嘿!小班!你有看见其他人吗?喔,老天,这里实在太暗了!”如果不是抽风口撒下的微弱月光照在班尼苍白的脸上,她肯定会忽略这个小男孩。 “丧尸……佛莉妲……有丧尸……”班尼哆嗦地说着,又往后挤了半肌 “是吗?听起来很不妙。”佛莉妲挑起眉笑说着。 “刚才我们打算从后门离开,可是门卡住了,后来红蝎大叫一声小心,克莉丝汀尖叫,我和夏洛特走散,其他人不知道跑去哪……我、我自己躲在这……拜托别丢下我,佛莉妲,别丢下我!”班尼恐惧地哽咽着。 “抱歉小班,我得先去找他们,反正这里很安全,”她拍了拍冷冻柜,“这么狭窄的空间丧尸肯定挤不进来,我保证!”她递给班尼那把瑞士刀后便快速离开。 她摸着墙壁小心翼翼往前,经过班尼口中‘卡住的后门’时她使劲推了两下,感觉门后有重物阻碍,只能推出一道不足以通行的缝隙。接着她绕过储物架来到一间储藏室门口,光是站在门外就听见里头传来的啜泣声,如果没猜错应该是红蝎的女儿,克莉丝汀。 “嘿,小可爱,告诉我里面除了你还有谁?”佛莉妲轻轻敲了两下门,问道。 “是我……克莉丝汀……”女孩哭得不能自己,她嘤唔了几声,道:“只有我……红蝎把我推进来后引走怪物……那东西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喔,天……太可怕了……”她说完又低声哭了起来,佛莉妲能猜想她那双眼睛肯定又红又肿。 “亲爱的,你最好降低哭声,那些怪物耳朵很灵敏,你不会想被撞破门板吃掉的,好吗?”她的本意是提醒克莉丝汀,然而却害女孩哭得更凄厉。 佛莉妲耸了耸肩继续往前,很快的她在桌子底下发现匍匐的红蝎,那个硬汉朝她孥了孥嘴,显然中弹的腿伤丝毫不影响她逃命的本事。红蝎吃力地从杆I桌底爬出来,佛莉妲疑惑地环顾四周,沿路并没有看见什么丧尸,只有大惊小怪的队友们。 “所以……你把丧尸干掉了?”她挑眉问道。 “如果是,我现在会点根烟放松一下。”红蝎习惯性地摸了摸裤口袋,里面没有让她消除紧张的烟,只有口香糖包装纸。 “其她人呢?”佛莉妲边说边准备离开。 “往楼上去了,该死,这种惊喜我可不想再来第二次。”回想事发经过,红蝎被吓出浑身冷汗,很少有事情可以让她这么措手不及。当梅布尔率领所有人踏进厨房时,一阵清晰的破碎声引起所有人注意,回过神只见一抹人形飞快地窜进厨房,如果不是红蝎反应快,拉着小班和克莉丝汀,现在被当成晚餐的肯定是两个年纪最小的孩子。 “小心点,”红蝎警惕地找掩护,提醒佛莉妲,“那东西跟庄园遇上的一样。” 具有一丝智慧的丧尸。 佛莉妲像名受过训练的警察,她将手枪上膛缓缓朝二楼前进,至今还没听见什么动静。二楼窆獗纫宦ジ好,居家设计的天窗引进更多月光,虽然不足以照明空间,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她扭开最近的一扇门,是间空荡荡的浴室。 再往后,她试探性地敲了敲房门,正当她准备开门时天花板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佛莉妲,”微弱的气音从头顶传来,佛莉妲疑惑地仰起脑袋,只见夏洛特从天花板拉开上掀式楼梯露出脑袋,“我们在这,佛莉妲,别开那扇门,里面有丧尸。”她神经兮兮地比划着。 “你该早点说的。”佛莉妲抽回手,有些埋怨。 夏洛特缓缓放下楼梯,道:“帮个忙,维诺亚不太方便。” “嘿,你们真会躲,”她伸手扶住维诺亚,和梅布尔两人合力将医生从阁楼抱下,“别担心,小班、克莉丝汀还有红蝎都很好,至少现在很安全。” “后门的路被堵住了。”夏洛特轻声说着。 “那就从前门离开,反正英格丽说那群丧尸没再靠近,”佛莉妲直觉地说着。 维诺亚闻言微微挑起眉,正要开口时一阵嘶吼破寂静。 第72章 0010 “喔不不不不不───!” 也许只有三秒或更短的时间,一个脸颊溃烂但仍然张的血盆大口的丧尸居然从二楼阳台破窗而入,夏洛特更是像看慢动作片似的,亲眼看着丧尸从隔壁矮房屋顶像特技演员,发了疯似的猛力冲刺跳跃直接撞进阳台落地窗。 梅布尔冷静地推开身后窗户,扯过维诺亚的手臂往下看,道:“跳!” 维诺亚没有犹豫,她跨腿越过窗台直接往下跳,所幸底下没有汽车或栅栏,正好是被堵住后门的大型垃圾箱,“快跳!”她安全落地后朝着二楼窗户喊着。 “佛莉妲!夏洛特!”梅布尔往后看,佛莉妲正好射出一发子弹,砰!的声击中丧尸胸口。 “别管!快走!”她跨过窗台时佛莉妲又开了两枪。 夏洛特吓得双腿摊软,一个具有思考能力的丧尸过于震撼,让她迟迟无法回神。 “夏洛特!”佛莉妲咬牙又开了一枪,眼前丧尸暂时减缓速度,但走廊没有百米距离让她拖延时间,“快往下跳!夏洛特!” “夏洛特!”同时一楼传来梅布尔和维诺亚的叫唤声。 夏洛特像被电流窜过脑海,瞬间麻木地撑起发抖的身体,她往前两步一个重心不稳撞开房门,当她回过神时已经太迟,被关在里面的丧尸像饿坏的野兽发狂似的朝夏洛特迎面扑来。 砰!── 枪声响起时夏洛特眼睁睁看着丧尸在眼前头颅破裂,像颗鸡蛋般脆弱的炸开,丧尸倒下时,她也看见佛莉妲被身后的怪物咬中肩膀,喷涌的鲜血甚至沾上夏洛特的脸颊。 “不!”她崩溃尖叫。 佛莉妲举起枪柄猛烈重击丧尸脑袋,那具腐烂怪物比她想得更难缠。 “夏洛特・潘!”梅布尔急切地呼喊。 夏洛特屏住呼吸,她飞快地扯住佛莉妲手臂,拖着她一起跳下窗,撕扯她肩膀的丧尸咬走一块肉,怪物被卡在窗框无办法动弹。两人重摔在垃圾桶内,夏洛特第一时间脱下湿透的外套按压住佛莉妲受伤的肩,一刻都不能松懈。 “发生……”梅布尔跨进垃圾桶看见这一幕后脸色瞬间刷白,她花了一秒钟吞咽口水,接着打横抱起失去意识的佛莉妲离开垃圾堆。 “这个!先给她这个!”夏洛特颤抖地边说边拿出剩余的抑制剂,她始终将重要物品随身携带,“注射,她需要这个,先帮她注射抑制剂。”精神冲击让她失去秩序,连针筒都几乎拿不住,最后由梅布尔接手。 “潘,帮忙移开垃圾桶。”维诺亚背靠着大型塑胶桶说着。 夏洛特盲目地起身推撞,眼神却牢牢盯着昏厥的佛莉妲。 “可以了!”垃圾桶后方传来红蝎的声音,她将卡死的后门推开一线缝隙,足够让所有人通过,“该死,这场雨怎么下个不停?我们最好找间干爽的旅馆好好睡一觉,最好还是五星级……等等,怎么回事?” 她看见血流不止的佛莉妲后讶异得说不出话。 “琼尼先带所有人上车,”维诺亚沉着脸发号施令,“班尼找英格丽过来,快!” “……好!”班尼错愕地应了声,迈开僵硬的腿跑开后巷。 梅布尔等维诺亚接手按压佛莉妲伤口后,拉着失神的夏洛特匆匆离开,红蝎也识相的牵着惊吓过度的克莉丝汀追上,几分钟后班尼边哭边带英格丽出现,显然他在路上已经将突发状况说明一遍。 “温多,你也回车上,我们很快就过去。”维诺亚低头说着。 “佛莉妲不会有事的,对吗?她不会变成丧尸,对吗?”班尼沙哑地哭喊着。 维诺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给了他深深一记眼神。 没人能保证未来会发生什么,就像没人能预料埃瑟丝会离开,或佛莉妲会被咬伤。 英格丽镇定地蹲下查看,被咬去肌肉组织的创口大量失血,即使没变成丧尸也会因失血过多休克。 “夏洛特疯了,”英格丽冷笑一声,“她忘了如果普通人施打抑制剂会有什么后果吗?”在进行抑制剂实验前,她曾告诉过夏洛特关于研发健康食品的过去,因为她是带原者,因此抑制剂与丧尸病毒才能共存。 维诺亚瞥了她一眼,道:“你身上有刀吗?” 英格丽从口袋掏出一把小折刀,“想让脑袋更清楚?” 维诺亚没理会英格丽的讽刺,她绷紧双唇在手臂上重重划下一刀,鲜血顺着雨水不断滴在佛莉妲的身上,接着她将刀递给英格丽,道:“你也来。” “这种输血方式没有用。”她冷冷地说着。 “不是输血,是平衡,”维诺亚倒抽了口气,冷静道:“听着,在你醒过来前伊莱也替你平衡过抑制剂和丧尸病毒,如果没有她的帮忙,你现在就跟那群会走路的尸体没两样。所以不要废话,照做。” 埃瑟丝的血液能快速愈合伤口,但维诺亚和英格丽的确不能,尽管医生没有绝对把握,但方法值得一试。英格丽显然有些讶异,她停止追问的冲动在手臂划下伤口,任由鲜血滴在佛莉妲伤口处。 意外的,十分钟过去佛莉妲没像丧尸跳起来将她们咬碎,即使她的脸色仍然像死人般惨白。维诺亚脱下外套包裹住佛莉妲的伤口,等她做完一系列急救后已经没有多余力气,因此英格丽只好打横抱起佛莉妲前往停车处。 这是个不美妙的夜晚,除了大雨不断冲刷,佛莉妲也被丧尸叼走了一块肉。 梅布尔将车开往郊区,直到清晨阳光露脸后所有人才稍稍松了口气。她们沿着歪斜的路牌来到靠近卖场的社区,少了佛莉妲冲锋陷阵,红蝎发挥了最大功效,她轻松解决三名丧尸老妇人,占领了一间欧式乡村风小别墅。 “你还好吗?夏洛特。”班尼拉了拉夏洛特浑身泥巴的衣角,担忧地问着。 事实上夏洛特神经衰落,她几乎要尖叫吼出‘一点都不!’,但最后忍住了。 “温多先生,能请你帮忙检查屋内所有窗户是否锁牢吗?”梅布尔拍了拍班尼的肩,附在他耳边低说了几句,班尼离开时脸色沉重,担忧地瞄了眼情绪低落的夏洛特和抬着佛莉妲经过的维诺亚及英格丽。 为了以防万一,她们从车里找出最结实的绳索绑住昏迷的佛莉妲,毕竟没人能保证她不会变成丧尸。维诺亚简单整理过阁楼,被当作储物室的狭窄空间积满灰尘和杂物,她只能清出窗边安置伤患。 英格丽冷漠地掀开遮掩伤口的外套,佛莉妲的肩膀简直惨不忍睹,即使创口已经止血,但破碎的肌肉组织血肉模糊,如果伤处没有消毒治疗,不久肯定会因感染而腐烂。 “她竟然会为了救人而牺牲自己?”英格丽像听见什么冷笑话般哼了声,“这可不像罪犯的作风。”她们不是心存善念的好人,也不是立志成为英雄的分子,而是因为犯下重罪被判刑的犯人,死在佛莉妲手上的家伙如果听见她的‘善行’,肯定会要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维诺亚疲惫地靠着柱子缓缓坐下,她盯着佛莉妲微微起伏的胸口,道:“她是个疯子,你无法预测她的想法,而且……”医生顿了顿,轻描淡写的说,”不是所有罪犯都是冷血动物,也有会为了朋友甘愿牺牲的蠢蛋。” 她的话指佛莉妲,也指埃瑟丝。 英格丽很快听懂维诺亚的意思,僵硬的表情因为担心埃瑟丝而沉重,更因为红蝎的欺瞒而发怒,那双紧握的拳头发出骨头绷紧的喀喀声,如果维诺亚没有眼神吓阻她,英格丽早就冲下楼和红蝎扭打在一块了。 “省点力气。”维诺亚往门边挪了几迹严厉提醒英格丽别找麻烦。 “埃瑟丝下落不明,佛莉妲半死不活,哈!”英格丽歪斜的嘴角看上去有点诡异,她眯起异色的眼眸恶狠狠地瞪着维诺亚,道:“但愿你熟睡的期间有计划好该怎么行动,因为我们现在真的遇上大麻烦了,‘队长’。”她讽刺地加重尾音。 维诺亚没有因为英格丽的讽刺感到气愤,相反的她非常满意,如果煮沸的水没有适当气,谁也不知道锅子什么时候会爆炸。对维诺亚来说,英格丽还有理智站在面前冷嘲热讽,那代表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现在可不是像三岁小孩闹脾气的时候。 “很可惜,我昏睡时什么都没想,”维诺亚诚实地说着,她起身来到佛莉妲身边,替她将脸颊上沾染的血污抹去,“而且现在也没有计划,至少在病患苏醒前我们哪也不去。” “哪也不去?”她的话引起英格丽的反弹。 维诺亚郑重重申了一遍,“对,哪也不去。” 第73章 0011 艾薇的‘病情’急速好转,但罗莎夫人仍然拒绝见面。 雷曼先生试图说服她,可惜每次谈话都以夫人崩溃大哭或引发气喘而结束,尽管他无法让罗莎走出心中阴影,但随着艾薇身体好转,雷曼先生也越发频繁踏进四楼反锁的房内。 有时他会花几个小时在里头陪艾薇阅读,或什么也不做单纯看着艾薇发呆。 关于一个父亲该怎么与孩子相处,雷曼先生并没有太多经验,不得不说他是个失败的父亲,从艾薇出生以来,他能给予的只有物质上的保障,无论是最好的饮食或最高档的日用品,雷曼毫不吝啬,除此外他无法给予更多的时间陪伴罗莎或艾薇,他总是埋头在数不尽的文件和会议中,生人彷分皇=鹎与工作。 “等等,亲爱的,我不赞成那么做,”雷曼难得露出为难表情,他皱着两道白眉毛,犹豫道:“或许可以让吉娜陪伴你,怎么样?我想吉娜很乐意这么做,她不需要忙着准备餐点或打扫,让她花更多时间留在这陪伴你,好吗?” “不,父亲,”艾薇挺直脊背坐在椅子上,端庄模样像教养良好的贵族少女般优雅,“您知道,吉娜聪明能干,她胜任许多工作,我不想再给她添更多麻烦了,父亲。” “但让一个药品?”雷曼先生呼出一口长气,道:“不,那不是好点子。” “在这之前克莉丝汀也做得很好,”艾薇微微抓紧裙o,道:“虽然那时我只能躺在床上,而且大多时候都在昏睡,但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很好,至少不会太过寂寞。如果您觉得有顾虑,那么让守卫进来怎么样?我只是……有点厌倦孤单罢了……” 雷曼企图打消艾薇荒谬的想法,但当他看见可怜女孩失落垂着脑袋,那双比薄荷绿更清透的眼眸藏在长睫毛底下微微映着水光时就于心不忍,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艾薇,即使是自己也不。 “好吧、好吧,我的宝贝,”雷曼思考十几分钟后重重叹了口气,露出宠溺笑容道:“我总是无法拒绝你的要求,亲爱的,但是她得带着手铐和脚镣,这是我能接受最大范围,不能商议了。”此外他要求药品陪同时必须敞开房门,他得确定那些大兵会看紧艾薇,确保她不会因为药品的反抗而受伤。 由于艾薇的要求,雷曼很快命令吉娜将埃瑟丝从车库‘领’出来,当剩半条命的女人被大兵抬出铁门外时,葛古蓝像个疯子般蜷缩在门内阴影中,他像个畏光的吸血鬼掩住半张脸,激动地大声呼喊。 “你们没有权力这么做!我要和雷曼先生谈谈!他不能将药品擅自带走!嘿!听见我说的话吗?你们这群长肌肉的浑蛋!我的实验该怎么办?雷曼小姐的病怎么办!”可惜葛古蓝的咆啸没起任何作用,甚至被吉娜冷嘲热讽一番后重重摔上仓库铁门。 埃瑟丝获得某种程度的保障,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仓库内浑浑噩噩渡过几日,当她有意识时,疼痛便像数以万计的蚂蚁啃食着神经,她能感觉每处被葛古蓝切开的伤口正在试图愈合,但虚弱的身体只能像老旧的机器迟钝地运作着,有几次她根本像待宰羔羊,感觉死亡如此靠近却迟迟没将她带走。 那时除了对命运感到无力外,也在心里抱怨死神的优柔寡断。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受尽折磨却还意识清楚地活着。 “我真不敢相信,”吉娜将埃瑟丝带出仓库后,第一件事就是帮脏兮兮的埃瑟丝洗澡,她总不能让流浪汉随意进出雷曼小姐的寝室,更不能让臭醺醺的家伙陪伴尊贵的小姐,“让药品进到卧房?这听起来像抓一只猪养在床边,饿的时候就刨下一块肉,很荒谬,哈!更荒谬的是雷曼先生居然答应了?” 吉娜粗鲁地刷去埃瑟丝背上的血污,她从头到脚有着大小不一的伤口,无论那些伤对埃瑟丝来说有多疼,吉娜仍然像对待无机物质般,拿纱布狠狠刷过她的身体,直到冲洗的流水不再脏污后用条毛巾砸在埃瑟丝脸上。 “现在把自己弄干,我还得去帮你找件衣服。”吉娜厌恶地瞥了埃瑟丝一眼,像半刻都不愿停留的大忙人般匆匆离开。 埃瑟丝沉默地坐在水盆里,她身体虚弱得无法动弹,如果不是那些大兵将她抬出仓库,她想这辈子都无法再见到阳光。逐渐安定的水波映出她憔悴面容,短短不到一星期让人彷防狭硕十岁,微微凹陷的脸颊和无神双眼就像被逮捕的毒虫,埃瑟丝简直无法相信水面中倒影是她自己。 一种苦涩且哀伤的情绪在胸口不断膨胀,几秒钟时间埃瑟丝根本承受不住,她咬着下唇不允许发出任何声响,眼泪却像溃堤的洪水不断宣,滴滴答答地落进水盆打碎倒影。 她像默片中的女主角,无声地哭泣着。 当吉娜回到浴室时,埃瑟丝已经将自己打理好,虽然只是将毛燥的头发顺齐,以及擦干眼泪和鼻涕,但这已经让她看起来像个‘平常人’而不是‘流浪汉’。女佣满意地噘起嘴,她给埃瑟丝带来件宽松的男士条纹休闲衫和一条裤管过长的牛仔裤,这装扮让她看起来像穿大人衣服的孩子般滑稽。 但总比赤身躺在木板床上好。 “听着,”吉娜将埃瑟丝带到楼梯口,严肃道:“你的工作很简单,只要闭上嘴乖乖地待在房内就好,如果雷曼小姐需要茶或者点心,你可以将移动推车送到小姐面前,但不要用手接触雷曼小姐一丁点。”她边说边铐住埃瑟丝双手。 “不要妄想攻击雷曼小姐,更不要想利用小姐威胁雷曼先生,”她像说了什么笑话似的,勾起僵硬地嘴角,道:“在你露出马脚前,子弹会从你的脑袋穿出去,懂吗?如果有人想安稳地住在兽栏,最好像个聪明人守规矩。” 她最后一句话几乎贴着埃瑟丝耳边说完。 吉娜称这栋别墅为兽栏,她们是怪物的猎物,在那些脑袋腐烂的丧尸还没办法闯进高墙前,能安安稳稳待在里头‘正常’生活,雷曼先生有体力能在后院打高尔夫,罗莎夫人也有足够的食物能享用,大兵们轮班看守,管家和女佣照常打理生活,一切看起来既平凡又美好。 重要的是所有人都遵守游戏规则。 他们选择,或被迫选择留在这一动也不动。 叩叩── 吉娜敲响四楼房门,意外的,前来开门的人是雷曼先生,他今天穿了件昂贵的名牌衬衫,坚韧布料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精神。雷曼先生并没有放吉娜或埃瑟丝进去,他眼神示意两人后退,随之轻轻掩上房门。 “咳,”他绷起脸,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吉娜便识相地转身离开,留手脚被铁链铐住的埃瑟丝,“见到你我很高兴,伊莱小姐,我得说,你是第一个从葛古蓝手下逃过死劫的药品──对于我们的所作所为,我并不觉得愧疚或……丧尽天良?总之我们只是做该做的事。” 埃瑟丝呆板地盯着双手,这副有些磨损的手铐肯定让不少牺牲者感到绝望。 ──包括她。 “我不能让所有人满足,世界末日前我努力善待的那些平贫民,是的,他们的确活得很辛苦,而我也尝试用金钱或者医疗帮助他们,但这些远远不够,只有电视或杂I刊登我多么有爱心,但那些人背地里总不懂知足是什么,”雷曼想起某些人要求他投注更多资金在孤儿院,或拨出一半分收入关怀弱势,“喔,我已经做够多了,但看看我得到了什么?” 他握紧拳头彷废乱豢桃在墙上,但几个深呼吸后又冷静下来。 “没有!我什么也没得到,更糟的是噩梦找上我的女儿,”雷曼压低音量,视线紧紧盯着房门,“我可怜的艾薇是无辜的受害者,她才是最该被上帝眷顾的孩子,却受了这么多苦,你无法想像的,伊莱小姐,没有人能体会艾薇的心情以及她曾经面临的遭遇,那不是一个‘人’该面对的。” 葛古蓝和吉娜说过的话同时浮现在埃瑟丝脑中,像拼凑拼图般一段句子或几个关键字逐渐串起有关艾薇・雷曼的身世,包括她体弱多病、像个野兽、长期昏睡、手术台以及死亡,最后埃瑟丝想起艾薇・雷曼的脸孔。 她看起来和健康女孩没有两样。 “你会埋怨我的做法理所当然,但看在一位老父亲的份上,请你别将气愤发在我可怜的艾薇身上,这世界没有人比她更无辜了,”雷曼抹了把脸,紧绷的嘴角弯曲着,“听着,你的血救了艾薇,当然也救了我和罗莎,关于先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我只能说很抱歉,日后你不必回仓库,我已经让吉娜收拾一间客房,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做为我杰逊・雷曼的贵客,陪伴我的女儿?” ──‘在你露出马脚前,子弹会从你的脑袋穿出去,懂吗?’ 吉娜的话像警铃般在耳边响起,埃瑟丝面无表情地盯着手铐。 她永远都不会是杰逊・雷曼的贵客,只会是他的奴隶或药品。 第74章 0012 雷曼扣留埃瑟丝在走廊长谈了将近一个钟头。 他偶尔像乞求宽恕的罪人,有时又像唠叨的家长,更多时后绷着脸提醒埃瑟丝“什么该做”与“什么不该做”,但最重要的是他提起关于她“前”同伴的消息。雷曼就像他擅长做的,摆出一副慈眉善目,大好人模样叙述他是怎么帮助害怕的难民。 “我给了她们车、食物、衣服,当然还有两把手枪,”雷曼相当慷慨,当他与红蝎达成共识立刻让管家哈瑞斯准备齐全,“放心,你的朋友很安全,致少在物资没有耗尽前,她们足够过上一段舒适的日子,而且红蝎有能力可以带领她们找到安全场所,就像她将你们带来一样。” 埃瑟丝觉得肚子一阵翻搅,她快吐了。 “虽然红蝎有个爱说谎的老毛病,但她的确是个好军人,喔不,她不是军人,是黑市小有名气的混蛋杀手,当我找上她时红蝎就是那副直爽模样,抽着烟把脚翘在我的古董办公桌上,“雷曼耸了耸肩,道:“你做了正确的决定,伊莱小姐,你让两方都获得生命安全保障,至少短期间是的。” 下决定时埃瑟丝就知道会被抛弃,或者说她自食其果。 这种勇气来自某种强烈直觉,无论结果好坏,至少她选择了条路。就像面对老虎扑上来攻击前,将孩子扔向安全的后方,或许她考虑得不周全,没想过老虎将她咬死后会怎么对付年幼的孩子,但她就是那么做了。 她愿意先牺牲自己换取微乎其微的希望。 尽管这决定让她此时生不如死。 “好了,说这么多你肯定明白我的意思,”雷曼边说边引导她前往紧闭门前,那只宽厚手掌压在门把上,轻声道:“千万别让我失望,埃瑟丝・伊莱小姐。” …… 克莉丝汀蜷缩在沙发一角缝补皮革外套,她熟练的穿针引线,视线时不时瞥向虚掩的厨房门口。里头陆续传出谈话声,她听不清楚里头在计划着什么,直到班尼端了杯热水放在她面前,克莉丝汀才尴尬地收回视线。 年轻女孩只比班尼大上几岁,两个年轻人很容易产生亲切感。 “她们在讨论怎么帮助佛莉妲,”班尼幽幽叹了口气,视线不受控制地望向楼梯口,“就是被丧尸咬伤的人,她是我们很重要的朋友,虽然有时后很疯狂,但佛莉妲是个好人,至少我相信她是。” “我很遗憾,”克莉丝汀沉默了两秒,轻道:“真的很遗憾。”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后,班尼迅速低头摆弄头发。他并不排斥克莉丝汀,但他讨厌红蝎无庸置疑,从她设陷阱绑走埃瑟丝,到将埃瑟丝出卖给杰逊・雷曼,班尼都无法原谅她,但维诺亚却没将那个女人赶走,甚至‘收留’她,班尼不确定该不该用‘收留’来形容,总之没让那女人流落街头。 更让他郁闷的是没人反对,大家像什么也没发生般接纳红蝎,连脑袋最清楚的梅布尔都没抗议,为此班尼和梅布尔产生了些不愉快,虽然只是班尼单方面冷战。红蝎的加入并没产生隔阂,她白天与英格丽在社区附近巡视,幸运的话还会带点食物回来,但班尼仍然不满意。 “她会怎么样?”克莉丝汀问道。 班尼回过神,克莉丝汀稍稍比了下楼上。 “我是说……你的朋友,她被咬伤了,对吗?”克莉丝汀说得很轻,像是悄悄话般,“我记得被咬伤的人都会变成怪物。”她补充了一句。 “不!”班尼激动地摇头,克制自己冷静下来,道:“你错了!不是所有人被咬伤都会变丧尸,至少埃瑟丝、维诺亚、英格丽都没有!你不该这么说,你不该。”他板起严肃脸孔,这表情让他看起来非常老成。 克莉丝汀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最后选择闭嘴不再发问。 相较克莉丝汀的‘乖巧’,红蝎绝对是‘叛逆’。 她焦躁地吸了口烟,燃起的烟头瞬间缩短了半截。 餐桌边坐了几个人,她双腿搭在葡萄紫的碎花桌布上,梅布尔单手提着香气四溢的咖啡杯,维诺亚脸色凝重的双手环胸,英格丽垂首盯着地板某处凹洞,夏洛特则神经质地左右踱步。她们下午三点举行会议,今天的主题是──如何挽救佛莉妲。 “她已经死了,照字面的意思──死・了。”红蝎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熄,正经道:“我们现在该做的只有两种选择,一、替她在外面挖一个坟并且举行哀悼仪式,二、直接扔出去外面,你们选吧。” “你最好闭嘴,否则我会帮你挖一个坟或把你扔出去。”夏洛特恶狠狠地警告。 梅布尔悠闲地轻啄一口即溶咖啡。三十分钟前医生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佛莉妲失去生命迹象,事实上她的状况一直很差,无论是伤口发炎导致轻微溃烂,或是几乎停摆的呼吸,佛莉妲的死亡显而易见。 “冷静点,好吗?”红蝎无奈地摆手,“我知道你们的感情很好,但事实是她已经死了,而且随时都可能‘活’过来将我们变成同类,难道你想承担变怪物的风险?也不放你们朋友自由吗?” “只要佛莉妲没‘活’过来,她就还有希望。”维诺亚冷声道。 “什么?”红蝎疑惑地挑起眉。 维诺亚沉着脸视线扫过所有人,她像个老教授般绷紧嘴角,所有被她神情感染的人都紧张地等待聆听,“值得庆幸的是佛莉妲目前陷入‘沉睡’,鉴于她受到丧尸病毒、抑制剂以及我与英格丽的血液感染,她目前进入睡眠而不是死亡,”医生的话让红蝎瞪大双眼,“但她需要更多素材才有机会苏醒。” “丧尸和受感染的血液都能轻易取得,但我们需要抑制剂,那是最纯粹的赫诺病毒,”夏洛特捏着鼻梁说着,“现在佛莉妲体内有三种元素,一、进化过的丧尸病毒,二、浓缩赫诺病毒,三、受感染后的血液,我无法确定佛莉妲缺少哪种,所以最要紧的是找出抑制剂,平衡毒素拯救她。” “你们以为这在调酒?”红蝎不敢置信地说着,“她已经……等等……”她像想起什么,眼神瞄向英格丽,“埃瑟丝能够快速愈合伤口,你能在黑暗中保有视力,这都是那样?”她指了指楼上,道:“透过什么……丧尸病毒、抑制剂、还有该死的感染血液造成的?” 梅布尔向她举杯致意,挂在嘴角的笑容不需要更多解释。 红蝎感觉被人羞辱了一番,又像听见最好的消息感动得想哭,总之她的心情复杂,已至于她点了三次烟都没点燃,最后气愤地将打火机砸在桌面。 “你们在耍我,嗯?”她冷声说道,将那根点不着的烟吐出来。 在烟头还没掉地上前,维诺亚已经将烟重新塞回红蝎嘴里,并紧紧地掐着她的脸颊,一字一顿,道:“我们没有耍你,更没像你用谎言欺骗任何人。” 红蝎吓得目瞪口呆,也许一秒或一秒不到,维诺亚从餐桌对面闪现在她面前,并将吐掉的烟又塞回嘴边。她不得不相信,什么都可能发生,尤其是尸体会到处觅食的世界末日还有什么不可能? “我也是受感染的一份子,和伊莱、冯列,以及楼上熟睡的佛莉妲一样,都是被丧尸咬伤后‘活’过来的‘人’。”她特意加重一些用词,以便红蝎短路的脑袋能够正确理解并接收。 维诺亚松开红蝎后,她哆嗦地问道,“你们需要什么?” “你能提供什么?”夏洛特反问。 红蝎这次镇定地抓回打火机,并成功地点燃香烟,开口道:“雷曼小姐需要长期注射抑制剂,距离上次──不包含你们抢走的黑壳箱,已经是三个月前,雷曼那老家伙肯定也没有库存,”她沉思了几分钟,“葛古蓝……我是说,雷曼先生的家庭医生,他曾说过费里达市联合医生公会有一批抑制剂,那时我和几个伙伴选择锁定病毒运送专车而没有裥拍羌一锏奶嵋椋毕竟他有点……神经。” “所以呢?”夏洛特不耐烦地吼着。 “我不能保证,好吗?我又没亲眼看到一群穿防护服的医疗人员将抑制剂送过去,我只能提供他的建议,我知道就这么多,”她很快将一根烟抽完,耸肩道:“是否行动取决于你们,但我得先说,费里达距离这得开车整整一天半,而且还是完全没塞车的状况下,那可不像到两个街口外逛超市这么容易。” 英格丽将视线挪向维诺亚,医生保持双手环胸的姿态,眉头深锁正在衡量决定。 ──为什么不先救埃瑟丝? 这句话在她心底喊得声嘶力竭,但英格丽不会轻易说出口,她有种直觉,维诺亚正在刻意回避这问题,当她知道埃瑟丝被当成交换条件留在别墅后,医生就绝口不提那件事,无论佛莉妲有没有被丧尸咬伤陷入假死,医生的沉默让一切看起来都糟透了。 简直像不断压缩的暴风圈。 最后医生简洁有力的宣布,“明早四点出发前往费里达。” 第75章 0013 移动式双层书架摆了许多读物,从适合学龄前阅读的故事绘本到深澳的哲学理论、简易拼音又或者国外原文书籍,书架上不是摆相框或洋娃娃,而是真正的书本。埃瑟丝能看得出雷曼小姐非常用功,她醒着的时间大多埋首于文字间,很少将时间浪费在聊八卦或单纯放空。 自从离开仓库后,埃瑟丝的生活有了最低水准保障,她的房间被安排在三楼外侧,每天早上七点吉娜会拎着钥匙替她开门,早餐提供一块白吐司和白开水,接着她开始整天的工作──陪伴雷曼小姐消磨时间。 基本上这不是难事,因为雷曼小姐不像幼童容易无理取闹,或刚学走路的孩子坐不住,更不会学叛逆青少年吵着要自由或开派对,她就像家教良好的贵族小姐,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阅读,偶尔喝点红茶配饼干,沉醉在文学世界里。 唯一让埃瑟丝受不了的是雷曼小姐每日一次的‘用餐’时间。 布Y钟准时十二点响起,彩绘木头鸟从红色矮门沿着轨道绕出来,发出清脆悦耳的鸣叫声。在别人耳中那是天籁,但在埃瑟丝耳中那代表囚刑时刻到了。守卫乔森踩着靴子走进房内,因为雷曼先生的要求,他总是提枪站在半掩的房门口外监视,以防埃瑟丝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乔森从皮套抽出匕首,锐利刀面很快地袭向埃瑟丝手臂,刚开始大兵还有一丝犹豫,但当他惊恐地看着刀伤快速愈合后,心底罪恶感似乎一天比一天减少,直到现在他就像准备扭开水龙头般轻松且无负担。 埃瑟丝可不这么想,她看着刀身在手臂划开一道切口,暗红色的血沿着肌肤滑落,最后从指尖滴进玻璃杯。那种熟悉的痛楚和流失的体温叫人难以忍受,尤其雷曼小姐将目光紧紧盯着她流血创口时,那模样简直像饿坏的孩子或外头|肠辘辘的丧尸,一切都让埃瑟丝厌恶且痛恨。 “谢谢。”艾薇取走茶几上的玻璃杯,里头已经装了七分满。 乔森瞥了眼埃瑟丝,他虽然同情女人的遭遇但不会傻到试图拯救她。 艾薇一口气将鲜血饮尽,即使动作再优雅、模样再华丽,光是以血维生这件事就够让人倒尽胃口。她放下残留血渍的玻璃杯,那张如天使般的容貌又重新掩盖丑陋行为,没人会相信这样一个近乎纯净、有着绝对干净气质的女孩会是吸血怪物。 “等等……”当埃瑟丝试图蹭下袖子时,艾薇慌张地阻止她,”你的手……我是说,你的伤口还没愈合,也许你需要一些帮助?例如药水或绷带?或者……”在她说话时,划开的刀伤已经彻底消失,”一条手帕?” 埃瑟丝垂眼不予回应,她拒绝和这栋房子里任何人交流,并在脆弱的心底筑起一道高墙,失去语言和沟通后她能将哀伤藏在最深处,自我封闭的行为至少能让埃瑟丝感到一些安慰,她还保留某些‘自由’的权利。 艾薇犹豫地盯着埃瑟丝的手臂,她考虑两分钟后,缓缓地、像怕惊动野兽般靠近她,轻柔地捧起埃瑟丝的手,虽然仅碰触手铐的部分。 第一时间埃瑟丝想甩开艾薇,但她眼角瞥见乔森半张严肃的脸孔后硬生生停止,从手背寒毛让她感觉艾薇是冰冷的,无论窗外是否艳阳高照,或她在阳台上享受了多久日光浴,这女孩的体温似乎总是冰凉,她毫无血色的肌肤能看得出──艾薇・雷曼并不健康。 艾薇紧张地抬眼瞄着埃瑟丝,她坐在茶几旁,埃瑟丝则站在她面前。那双手臂微微颤抖着,但不影响艾薇靠近的决心,她小心翼翼凑上,鼻尖几乎贴着埃瑟丝的手臂,接着她嗅到一丝气息,那种味道让她形容就像吸饱阳光后的棉被、清晨沾着露水的嫩叶,又或者是刚出炉的苹果派,她在脑海里回想着书籍内用来形容‘美好’的字句,对她来说埃瑟丝的味道就和那些一样──代表心满意足。 埃瑟丝恐惧地盯着艾薇,她感觉那双长睫毛轻轻搔着她的手,接着缓缓往上,直到她发现艾薇探出红润舌尖,蜻蜓点水般舔了下残留在肌肤上的血渍时一股比电流更尖锐的感觉瞬间流窜全身,埃瑟丝下意识猛地抽回手,艾薇被她的粗暴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撞上茶几翻倒了玻璃杯,乔森听见动静后立刻提枪冲进来,枪管正对准埃瑟丝的脑袋。 “别动!”他严厉地警告。 埃瑟丝一脸惊愕,慌张的蹲下双手护住脑袋。 “等等!”艾薇也被吓得不轻,她抚着胸口试图安抚乔森,道:“我只是、只是稍微撞到桌角,那不是埃瑟丝的错,是我自己不小心。抱歉……你能先把枪收起来吗?这只是个误会。”她的劝说让乔森将枪管移开,但那双眼底的警惕并没消失。 “好吧,我就在外面,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话。”乔森松下肩膀,眼神仍盯着埃瑟丝,他背着枪走回门外,这次他干脆把虚掩的房门彻底敞开,这样他能清楚监视里头的一举一动。 “没事了,”艾薇用柔软的嗓音轻声说着,她再次伸手,但没碰触到埃瑟丝,道:“我很抱歉,刚才是我的错,我不该……没经过你的允许擅自那样,真的很抱歉。” 埃瑟丝往后闪过艾薇,她狼狈地起身退了一尺。 “我只是……”见到埃瑟丝的闪避,艾薇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道:“只是没忍住。但我并没有想伤害你!我保证,我没有任何想伤害你的念头,那不过是……失态,一点点失态,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冒失。” 她用字高雅且不失风范,就像一个真正贵族该有的礼仪,但埃瑟丝完全不领情,她宁可远离艾薇一尺也不想冒险接受她的道歉,谁知道那个喝人血的女孩会对她做出什么更残酷的事?或门外大兵会不会用子弹轰掉她的脑袋? ‘意外’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不好印象,以至于埃瑟丝开始明显疏远艾薇,尽管她本来就不愿意亲近她。 艾薇・雷曼是被呵护长大的室内娇花,所有人对她总是毕恭毕敬,就算是讨厌她的吉娜或惧怕她的克莉丝汀,都不会轻易将内心想法表现出来,但埃瑟丝明显‘恐惧’和‘厌恶’,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如果你希望,我会请父亲解开你的脚镣。”年轻女孩用另种方式舒缓她和埃瑟丝间的紧张。当她发现埃瑟丝每步只能移动半迹她立刻释出善意,而效果相当不错,至少埃瑟丝会用眼角余光瞥她,而不是紧紧盯着地毯。 雷曼先生的反对起不了多大作用,他无法拒绝艾薇任何请求,于是几天后埃瑟丝获得行走自由,她终于不必卡着铁链,随时怕走楼梯被绊倒或一不小心跨大步摔倒,这让她郁闷的心情稍微好转,但不足以弥补荡到谷底干瘪的心。 艾薇发现她的讨好起了一部分作用,这让女孩像发现某件秘密似的,总在阅读时偷偷观察埃瑟丝,用她那双比薄荷绿还要清透的眼眸试图找出让对方快乐的方法,她请吉娜给埃瑟丝食用丰盛的餐点、替她找了些合身衣物、不必像机器人长时间站立、并共享她的读物。 埃瑟丝手中拿着一本童话故事──睡美人,内页有丰富且精美的插图,但她的思绪却不在公主手指被纺车刺中的情节,而是思考艾薇几日来的行为用意。她可以理解成艾薇在讨好她,虽然‘讨好’这个词不太恰当,但埃瑟丝想不出别的用字说服各种善意。 她仍旧供给鲜血,艾薇仍然一饮而尽,但艾薇却积极提升埃瑟丝的生活条件,她可以不必吃白吐司配开水,可以拥有双腿行走的自由,并坐在昂贵且舒适的椅子与艾薇一同阅读直到傍晚离开。 艾薇的善意并不霸道,而是像融化奶油般一点一点地渗透。 “我很喜欢那本书。”忽然间,艾薇的声音穿过埃瑟丝的思绪,她今天穿了件淡粉色洋装,繁复的蕾丝设计让她像橱柜里摆饰的洋娃娃,穿在普通人身上恐怕会给人一种精神异常的念头,但穿在艾薇身上一点也不突兀,她彷飞来就该如此装扮,优雅的、精@的、如同天使般的女孩。 埃瑟丝僵硬地翻开下一页,睡美人被纺车刺中后陷入沉睡。 艾薇轻轻阖上手中诗集,目光落在埃瑟丝颤抖的指尖,道:“睡美人被黑魔法诅咒,她睡了一个世纪,而我也和她一样睡了很久……那时我不曾想过有机会睁开眼,是的,毫无希望。” 艾薇・雷曼不是个幸运的女孩,她经历过的不会有第二个人能体会。 “虽然我没有睡上一个世纪,但的确失去了一部分……记忆,或者该说混乱?”她困惑地眨了眨眼,道:“有时我无法分辨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真正的回忆,它们穿插在我的脑海里像是幻灯片闪烁个不停……” 埃瑟丝加快翻页的速度,她的眼球却没有将任何一个字读进去。 “有些部分让我害怕,我想那是噩梦──非常、非常真实的噩梦,我希望那部分能永远消失,但它却常浮现在脑海中,”艾薇忧郁地垂下眼眸,那双长睫毛轻轻掩盖失落的光彩,“当我虚弱地躺在床上时,我乞求上帝能赐予我足够勇气去面对黑夜,可是我太软弱,根本无法击败心魔。” 她环抱住自己发抖的身体,“在梦里我像掉进沼泽无法呼吸,那种感觉很压抑、很狭隘,像是要将我永远关在里头,无形地捆住我,”艾薇的声音染上一抹哽咽,像是呢喃般说道:“也许你无法明白,每次苏醒瞬间我有多么、多么庆幸,只有睁开眼的世界才能让我感到温暖,只有现在,此时此刻,我才能感受到真正的自己──一种活着的感觉。” 艾薇深深吸了几口气,她放松僵硬的身子并将头稍稍抬起。 那双比薄荷更加清透的眼眸直直倒映着眼前的女人。 她微笑道:“而你就是拯救我的王子殿下,埃瑟丝・伊莱。” 第76章 0014 红蝎将最后一把枪放进后车厢。 她重重摔上车门,靠着玻璃车窗掏出烟叼在嘴边,从前院落地窗看去,英格丽背着轻便行囊从厨房走出来,班尼向前递给她一片土司但被拒绝。夏洛特不参与这次行动,她负责留守照顾克莉丝汀和班尼,不过维诺亚给她留了把枪,以防丧尸闯进家门或佛莉妲恶化变成丧尸攻击她们。梅布尔已经穿好靴子站在玄关,那双酒酿般的眼眸瞥向红蝎时给她一抹浅浅微笑。 这时维诺亚从后院拎着两加仑油桶过来,医生脸色不算好。 “需要帮忙吗?”红蝎牵起嘴角问着,但她仍懒洋洋地靠着窗,看医生将沉甸甸的油桶费力地放进后车厢,“喔,看来是不用。”她呼出口烟,沙哑的老烟腔听起来有些恶意。 维诺亚垂首盯着后车轮,转眼红蝎嘴上的烟已经叼在医生嘴角,她轻轻吸了一口,将烟雾吐在红蝎发愣的脸上,“不需要做无谓的事,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她满意地看红蝎回神后郁闷的模样,将烟弹到草地捻熄。 “知道吗?你是我见过最恶质的医生。”红蝎瞥嘴说道。 维诺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我曾经知道‘礼貌’和‘教养’怎么写,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尸体不会跟你讲道里,当然罪犯也是。”她穿了件宽松衬衫,钮扣只到胸前露出大片肌肤,相较性感妩媚的女人,医生更给人强烈压迫感和绝对傲慢。 ──别耍花样。 这是红蝎从维诺亚无声嘴型读出的讯号。 她摆了摆手从口袋掏出皱巴巴的香烟纸袋:“把老弱妇孺留在家不是个好主意。克莉丝汀从会走路那刻起就知到怎么躲避敌人,她或许是个爱哭鬼但绝对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红蝎用烟指向落地窗内,“不过班尼和夏洛特?你确定要让她们留下?喔,这可不是明智选择,维诺亚・约克医生。” 维诺亚顺着她的方向看进屋内,班尼紧紧牵着夏洛特的手,她们正在和梅布尔交谈,英格丽从鞋柜挑出一双适合的球鞋,克莉丝汀蜷着腿缩在沙发和一堆衣物里。画面看来很平凡,甚至感觉不到离别前的哀伤与紧张。维诺亚沉静的观望着,内心激起了一丝涟漪,她知道伪装平静的表象下有更多不安和遗憾,但大家都在忍耐着。 “该出发了。”维诺亚沉着脸拉开驾驶座门,红蝎冷淡地瞄了她一眼。 这是趟不愉快的旅程,压抑气氛就象乌云笼罩着所有人,即使车窗外天气晴朗,每人脸上都找不出一丁点轻松的迹象,她们沉默的坐在自己位置上,听着车轮辗过异物发出的细碎声,眺望失去人类后空荡荡萧条的城市街景。 如果佛莉妲还在,她会忍受不住沉闷的压力而大声嚷嚷或是唱歌,或许她有些疯狂,但不得不承认少了她喋喋不休的嘴,世界末日更让人喘不过气,就连英格丽都开始怀念那双如蔚蓝海水般,笑吟吟对她说无关紧要废话的女人。 喀!── 红蝎点燃一根烟拉下车窗吹风,她一手探出车外像要抓住微风似的张合。 所幸公路还算畅通,两旁停放的汽车被粗鲁移动过,或者该说被刻意推挤,歪歪斜斜地靠着两旁护栏,有些还翻进排水沟里,总之萤光黄的分隔线笔直地拉向路的尽头,而她们正以破百时数奔驰而过。 …… “这不是好主意,雷曼小姐。”吉娜近期最常说的就是这句话。 她总是否定艾薇・雷曼,但效果不彰,她不像雷曼先生无法拒绝小姐的要求,而是没有资格说‘不’,毕竟她只是别墅里微不足道的女佣。 “没关系,吉娜,”艾薇眨了眨比薄荷还清透的眼眸,带着一丝柔软笑意道:“让她来吧,是我自愿这么做的,我希望彼此关系能够更要好,让她多了解我并不是坏事,对吗?也许……她会更心甘情愿留下来呢?” 吉娜微微抽动嘴角,像听了个无聊笑话或被人不轻不重啧了一声。 “如果这是您的意愿。”女佣眯着眼识相地离开。 当她再次踏进房内时,埃瑟丝如往常随侍在后。她手里捧着一条柔软又蓬松的浴巾,目光顺着刺眼阳光看去,艾薇・雷曼轻轻咬着下唇朝她露出一抹浅笑,埃瑟丝不确定那抹笑容底下是什么情绪,彷反了些不安又坚决。 “需要我留下来陪您吗?”吉娜冷淡地问道。 艾薇快速瞄了眼埃瑟丝,朝吉娜摇了摇头。 “那么,我会在门外等候。”她扔下一句话离开,掩上房门时艾薇对埃瑟丝露出羞怯的笑容。 她像个扭捏的小女生,站在落地窗前揪住裙o,今天她穿的翠绿碎花洋装和她的眼眸相当搭配,看起来既轻盈又柔美。反观埃瑟丝却像个即将被处决的女人,僵硬地迈开步伐朝艾薇走去。 稍早她接到吉娜的通知,艾薇・雷曼要求埃瑟丝服侍她沐浴,虽然这一向是吉娜的工作,但雷曼小姐希望埃瑟丝更亲近她。这让埃瑟丝感到恐慌,她试图‘拒绝’,但长期‘沉默’的下场让她没办法‘说’出口,字句在脑海里徘徊但到了舌尖怎么都吐不出,彷匪唇被针线缝合没办法开口说话。 相较埃瑟丝的凝重,艾薇脸上满是期待又羞赧。她看埃瑟丝缓缓靠进,两人僵持五分钟她才伸手替艾薇解开洋装上的钮扣,随着核桃状扣子逐一松开,艾薇静静地接受埃瑟丝的‘服务’,她露出消瘦且苍白的上半身,不同于发育良好的女孩,艾薇的身体停留在永远的十五岁,平缓胸口令艾薇下意识想遮掩,但她忍住难堪,希望坦诚能彼此成为朋友,而不只是艾薇・雷曼小姐和‘食物’的关系。 埃瑟丝视线扫过艾薇瘦弱身躯,她比穿戴衣物时看来更加娇小,彷凤W起一阵风都能将她吹走。她停下胡思乱想,将洋装最后颗钮@解开,丝质布料顺着肌肤滑落,艾薇微微颤抖着,但她仍然挺直脊背暴露在阳光下。她苍白皮肤渡了曾光晕,朦胧得不似真实女孩,更像天使或是精灵塑造出来的梦幻人物,艾薇的确很美,她的美不单单来自外表,更多是从灵魂散发出来的纯净感,就像露珠、微风、甚至是从落地窗洒进来的一抹阳光,不自觉让人产生好感。 埃瑟丝克制自己收回视线,即使艾薇没有任何恶意,却让她想退缩。 她慌张地捡起散落在地的洋装,弯腰瞬间察觉到丝毫不对劲,迟疑的目光从地毯缓缓往上,顺着艾薇苍白细瘦的小腿到大腿,再往上瞥见绣着蕾丝的纯白女性底裤,顿时令她错愕地浑身颤抖,她并非畏惧艾薇身上错综复杂的手术痕迹,而是她藏在身体上的秘密。 ──一个身理构造属于‘男性’的秘密。 “我、我可以解释……”埃瑟丝惊恐地往后摔倒后,艾薇手忙脚乱地想伸手扶起她时却见她强烈抗拒的眼神,”抱歉,我想你一定觉得很恶心……我应该是男的,但我却穿着洋装和留长发……” 埃瑟丝不可置信地打量艾薇,从她的容貌、身形以及声音都毫无破绽,如果不是退去洋装,她绝对深信艾薇是楚楚可怜的‘女孩’,而不是印象中‘男孩’该有的模样。 “我原本的名字是艾威──艾威・雷曼,”她眨着一双水盈盈的薄荷绿眼眸,神情哀伤又慌乱,“如你所见,虽然我的身理构造是男的,但我的心、我的灵魂的确是女的,或许有哪里出了差错,但只要我认同、相信自己,我就会是我。” 埃瑟丝忍住想干呕的冲动,她狼狈地往后退了半尺。 “这不是罪,对吗?”艾薇缓缓蹲下,像只小狗爬向埃瑟丝,“我相信上帝肯定有哪里弄错,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是谁,我是艾薇・雷曼,父亲和母亲也接受我是艾薇・雷曼,吉娜、哈瑞斯、大家都知道我是艾薇・雷曼……” 当她几乎碰触埃瑟丝前,艾薇垂着脑袋瘫坐在地毯上。窗外阳光披在她肩头,但忧郁神情却像连绵数月的雨天般糟糕,无论怎么看她都像个受害者,委屈地接受身为男性的事实。 “我很抱歉欺骗你……但是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艾薇低着头哽咽地说着,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落在地毯和腿上,她轻轻环抱着消瘦的肩膀,这让她看起来更加淼小且无助,“我很抱歉……真的……真的很抱歉……所以请别对我露出那样的眼神……求求你……别这么对我……” 她口中‘那样的眼神’让埃瑟丝浑身一懔,她将目光转像玻璃窗,从反射镜面中她清楚看见自己的模样。那是参杂着恐惧、厌恶,眼底不自觉流露的情绪将表情扭曲,与记忆中某个模糊影像重叠。 埃瑟丝瞬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女性脸孔。 她的──母亲。 第77章 0015 是的,她的母亲总是用这种表情盯着她,露出不耐烦、厌恶、恐惧的目光伴随她成长。埃瑟丝再熟悉不过,被人喊着恶魔,被欺负、伤害、不信任,她的母亲在童年时光抓出一道永远抹不去的伤痕,曾几何时她也变得和记忆中的母亲一样。 难道她相信艾薇・雷曼是恶魔吗? 一股强烈恶心感从腹部冲上来,埃瑟丝没忍住干呕慌张地撞进阳台,消化未完全的早餐混着胃酸淌在磁砖上,她难受地撑着栏杆一动不动的站着。阳光很温暖,但她却感觉浸在冰冷的的水沟般浑身发抖,生理眼泪顺着鼻尖滴落,一颗、两颗、三颗,最后停不下来地无声哭嚎着。 “雷曼小姐?”吉娜敲响房门。 艾薇瞬间抬起头,慌张地捡起浴巾裹住单薄的身体,道:“我没事,别进来……” 她笨拙地擦去眼泪,力道大得搓红脸颊和鼻头,看起来不像端庄淑女而是被人抛弃的可怜虫。艾薇不曾受到这种对待,当她向父母坦承想当个女孩时,雷曼先生和罗莎夫人很快就接纳她的改变,家中佣人包含哈瑞斯管家、吉娜及曾经服侍过她的人,全都心平气和地对待,只有埃瑟丝对她露出那样的眼神…… 彷房厮擤ぉつ阌凶铩 埃瑟丝艰难地调整呼吸,她抹去眼泪收拾情绪,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安静地走回艾薇身边。她克制发抖的双手尽量不让目光接触艾薇,镇定地扶起女孩,并整理她乱糟糟的头发,艾薇像惊慌的兔子想躲开她的触碰,甚至不敢看埃瑟丝就怕又瞧见那双厌恶她的眼神。 就在艾薇想遏止埃瑟丝时,她感觉耳边碎发被人轻轻勾到耳后,随之不带温度的掌心抚在她的头顶,沉静地安慰让艾薇诧异地仰起脑袋,但埃瑟丝迅速退了三步,她眼底没有丝毫憎恨与恐惧,只有如死湖水般的静默。 艾薇眨着湿润的双眼,不敢置信地抚过头发,那里还残留埃瑟丝碰触过的感觉。 “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泪水再次溢出眼眶,艾薇咬着下唇含糊地说着,她踉跄走向埃瑟丝,柔软蓬松的浴巾随即掉在地毯上,她像刚学步的孩子摇摇晃晃,张开双手抱住浑身僵硬的埃瑟丝。 娇小脆弱的艾薇・雷曼如三岁小孩紧紧抱住埃瑟丝,将脸埋在她的胸口不断道歉,当她哭得浑身无力时,埃瑟丝顺着她坐在地上,艾薇拉着她的衣o,靠在她肩上不断抽气。 如果艾薇・雷曼有罪,那肯定是奢求埃瑟丝・伊莱接纳她的残缺。 …… 夕阳落下前,维诺亚在漫长公路找到一间汽车旅馆。 老掉牙大型看板广告已经被风吹走大半,残破的海报摇摇欲坠,她们停在空荡荡的停车场上,货柜型房间实在没什么好期待,但至少比四个女人挤在一台小轿车过夜舒适。 英格丽从边间警卫室找到零星钥匙,她随意挑了间十五号房门,如果可以不用破坏门锁,维诺亚会希望按照正常程序入住,毕竟丧尸虽然不会开门,但异变后的怪物似乎懂得如何转动门把,能多一道防线并不坏。 “老天……”红蝎踏进房门后立刻捏住鼻子,她噘起嘴一把掀开棉被,道:“我要客诉!这些东西多久没洗了?看看,这是发霉还是某种污渍?哈!廉价旅馆连水壶也没有,这是我见过最糟、最糟的旅馆了。” “或者你可以理解这是有床的铁盒子,”梅布尔将干巴巴的棉被掀开,底下床垫散发出一股潮湿没晒干的臭味,“这样你会比较好过,世界末日中总得学会自我安慰,不是吗?” 英格丽站在门边,不算宽敞的室内有两张双人床,除此之外只有一张合成木板老旧茶几,毕竟公路汽车旅馆本来就是服务长途跋涉的卡车司机,别妄想有按摩浴缸或电视,如红蝎所说,这里连水壶都不提供。 “轮流守夜,谁先来?”维诺亚拉拢窗帘,问道。 英格丽点了点头,她用背包占领了另一张空床,“我。” 梅布尔脱去鞋子后倒向红蝎翻开的棉被,她慵懒地顺着长发,目光迷离地盯着红蝎,笑道:“亲爱的,今晚我们一起睡吧,希望你不会卷走棉被或打呼。”说完还故意抚过红蝎的手臂,惹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太阳完全下山后室内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失去科技娱乐,人类变得容易满足,基本上只要吃饱喝足都没有太多烦恼。梅布尔吃了两片压缩饼干后倒头就寝,她面向墙壁,红蝎则坐在另一侧。 “该死,我的水呢?”她不断摸索周围,翻倒了背包却没找到水瓶。 英格丽看她像个傻子不断将手探进枕头下,干脆替她将脚边的水瓶塞进她怀里。 “谢了。”红蝎扭开宝特瓶灌了一口,压缩饼干并不美味。 维诺亚靠着枕头假寐,无法松懈的精神状态令她失眠很长一段时间,撇除累垮后昏迷的日子,她又陷入紧绷与疲惫的折磨中。 红蝎伸了个懒腰,侧卧在床上但不打算小睡,而是睁着眼望向英格丽‘可能’在的位置,轻声问道:“你也被丧尸咬过?老实说我很好奇,你们这群人很特殊,除了都是重罪犯还知道如何……改变?我是说……就像你或医生,很特别的改变。” 英格丽难得没有无视红蝎,道:“我为了埃瑟丝什么都愿意做。” 当她说出名字时,红蝎可以清楚感觉气氛转变,无论是英格丽或维诺亚,她总觉得自己开了个蠢话题。 “我不会让埃瑟丝孤单一人,如果她变怪物,那么我会变成怪物,如果她下地狱我也会陪着她。”黑暗中没人察觉英格丽的神情变得十分温柔,她说得很缓慢,每字每句都清晰地从舌尖滑出,即使只有名字,她也想珍惜埃瑟丝・伊莱。 “……那还真是……感人。”红蝎尴尬地说着。她忽然想抽根烟,可惜路上全都抽完了,只留皱巴巴的包装纸塞在口袋里,”这么说,你是她的情人?虽然不太像……好吧,这样说可能很欠揍,但她似乎不太在意你?”世界上的情人有上百种,但红蝎的认知里情人应该黏呼呼腻在一块,尤其是像埃瑟丝与英格丽这样年轻女孩。 “只要我爱她就够了,”英格丽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我爱她。” “那可不好受,宝贝,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不会幸福,”红蝎用过来人的口吻说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空中挥舞,“你知道,那是负担,一但让人产生负担就会累积厌恶,而厌恶会N华变成憎恨,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让她走,我是说……不要约束她,想当年如果我不是一头热跟着个混帐,克莉丝汀也不会和我四处流浪,那不是值得骄傲的经验……” 红蝎情不自禁的经验谈让梅布尔闷在枕头里笑得无法自拔。 “想不到你会用家长的口吻来教训我们,”她慵懒地翻身,顺手挽过长发,道:“只是你好像搞错对象了,亲爱的红蝎,你现在是想开导情窦初开的少女,还是想感化轻手虐杀父亲的犯人呢?” “你就当我只是半夜睡不着胡说八道,”她皱了皱鼻子,道:“而且我从来没想教训或感化你们这群罪犯,如果你们有变善良的可能,世界末日不会这么早来,”说完,红蝎自嘲地轻笑几声,“当然,我自己也狗改不了吃屎。” 她垮下肩膀倒回床上,视线对着漆黑的天花板毫无睡意。 照理说每天过着高度紧绷的生活,精神与身理应该负担最重,但偏偏没人敢轻易松懈,即使是睡眠也容易被丝毫声响惊醒。红蝎过惯这种生活,即使她将克莉丝汀从雷曼手中救出来也没办法睡得安稳,在心底深处有块疙瘩不断膨胀,尤其夜深人静的黑暗中她总会想起埃瑟丝・伊莱的脸。 一口气堵在喉咙,像是黏住的口香糖让她浑身不对劲。 “我知道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而且满嘴谎言说出来你们也不会相信,但是,”红蝎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道:“关于埃瑟丝的事,我很抱歉也很遗憾。”对她们而言,她拿对方最重要的人换取自己最重要的人,做法很卑鄙也很自私,但红蝎绝对不会后悔。 她只感到抱歉与遗憾。 “你不必道歉,”就在红蝎自讨没趣时,假寐的维诺亚忽然出声,她低沉的嗓音像镇定剂使人心情平静,“这件事没有什么对错,伊莱与你达成协议是她的选择,你并没有用任何手段或武器逼她就范,这不过是其中一条路罢了。” 红蝎紧紧抿住双唇,干涩双眼逐渐湿润,她没有哭泣,只是被感慨和内疚冲昏脑袋一时忍不住流露脆弱。黑暗中不会有人发现她凝重的表情,除了沉默的英格丽,她看着红蝎悄悄擦去眼角泪水,也明白维诺亚的意思。 这是她们没当场击毙红蝎的理由。 埃瑟丝・伊莱的离开并不是任何人的错。 Another Day 第78章 001 在空气凝结水气前,维诺亚和伙伴们提早上路。 天色朦胧的公路显得非常寂寥,没多久下起磅R大雨迫使她们缓速前进。视野被雨势冲刷变得狭隘,维诺亚聚精会神地操作方向盘闪过几辆撞倒在路中央的汽车,梅布尔悠哉地看向窗外,嘴边哼起轻快经典的乐曲。 这趟旅程多半在沉默中渡过,当她们看见‘欢迎莅临费里达’告示牌时没人的心情是充满愉悦的,即使海报画满了俊男美女和一辆时髦跑车,红蝎也只是哼笑几声。 “我很怀疑,”她将香烟扔出车窗,扭着脖子道:“丧尸来袭后其他人都到哪去了?全都变成怪物?不,我想那不可能,铁定有不少命大的家伙躲过一劫,可是我们到现在却连点踪迹也看不到,太诡异了。” “如果你希望有人拿着看板写‘救我’,你一定是电影看太多,”梅布尔不轻不重地说着,“那些没被当成粮食吃掉的人恐怕吓得不敢出门,而且绝大多数人宁可饿死也不想漫无目的四处旅行,“她指了指开车的维诺亚和自己,道:“只有我们这群疯子会没事在外闲晃。” “好吧,”红蝎耸了耸肩,“你说得对,千里迢迢赶到隔壁市就为了一瓶该死的抑制剂?也只有我们有闲情逸致,对吧?医生。”她靠着驾驶后座,无聊地摆动双腿,视线扫过一栋又一栋废弃的商业大楼。 维诺亚瞥了眼照后镜,英格丽安静地靠着车窗假寐,她平静面容上挂着浓厚的疲倦。 “到了。”在市区绕了小半圈,维诺亚将车停在一栋五十楼高的行政大楼前。 翻倒的公车撞进旋转门,一楼玻璃破碎四散,经过大雨和风雪摧残后像荒废数十年的鬼屋,如果不是大楼墙面嵌入式文字还在,维诺亚肯定会像个傻子不断路过还找不到位置。 英格丽第一个下车,她站在车门边环顾四周,四线道马路停放几辆消防车、警车、救护车,附近店家被洗劫一空,商业大楼窗户沾染干涸的血迹,到处堆积着大型垃圾和残破的汽车零件,空气中甚至漫着一股落有似无的恶臭,唯独没有半个人影,连尸体都没有。 相较她们曾经待过的地区,这里显得‘干净’许多。 “我们得靠你打头阵,亲爱的,”红蝎递给英格丽一手枪,“世界末日没有发电机,大楼里肯定像鬼屋一样漆黑。”她装模作样地表演丧尸,看起来却像中风妇女惹得英格丽不屑地啧了声。 “无所谓,如果你们跟得上的话。”她将手枪上膛后立刻出发。 红蝎瞥了眼梅布尔,对方耸了耸肩掏出手电筒,道:“如果跟不上,记得早点出来别自讨苦吃。”她笑着将手电筒塞进红蝎怀里,迈开修长双腿跟上窜进大楼内的英格丽。 “就这样?没有战术或计划?”红蝎诧异地看着维诺亚,对方背着轻便背包,从口袋掏出微型手电筒,“也许我们该想个暗号?如果遇上危险可以互相通知?你们不会想直接闯进去吧?如果里头有丧尸呢?那里可是封闭大楼!” “浪费时间,”维诺亚经过她身边时,冷声道:“如果你没把握保护自己,就待在这看车。” 她在梅布尔身后进入大楼,红蝎被激得耳朵一红,咬牙握着手电筒跟上。当踏进大厅内,一阵强烈冷风迎面吹来,即使落地窗玻璃破碎,里面仍照不进一丝阳光,只能靠手电筒引导方向。 “医生公会在六楼,”梅布尔站在楼层分淹记埃指尖比划路线,“从二号逃生口往上最近,在这里转弯会经过基金会,后面都是医生公会办公区,也许抑制剂被藏在某处,”她顿了顿,道:“但我们也可能扑空。” 看大楼被破坏的程度,可能丧尸爆发时这里被攻击过,除了街上停放的消防车和警车,大楼内不少办公室都被洗劫,值钱的东西被拆光,不难想像一群歹徒趁机想大捞一笔,可惜这些钱最后都没地方花,又或者他们变成丧尸忘了怎么购物。 英格丽抿了抿唇,转身绕进逃生梯往上,维诺亚示意梅布尔和红蝎跟上,无论这趟旅途是否有收,她们尽力而为。狭窄的楼梯间墙上到处都是血迹,地上黏着被踩烂的废纸,楼梯扶手也都是腥臭液体,从一楼走上六楼,没人是神情轻松自在的。 经过四楼时,英格丽忽然放缓脚步,身后的红蝎差点撞上她的背,刚抬头就听见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英格丽朝她们比了个禁声手势,远方脚步声也逐渐停顿,听起来距离至少有十层楼。 “丧尸?”红蝎悄悄地问道。 维诺亚蹙眉往前走了两步,远方脚步声也陆续踏响几声。 “我数三声,你们立刻跑上六楼,”她小声地说道,“一、二、三!” 红蝎一个踉跄被梅布尔和英格丽拽着手臂往楼梯上冲刺,混乱脚步声此起彼落,她们甚至不确定是自己发出来还是其他生物发出来的,但数量听起来非常惊人。英格丽边跑边抬头观望,漆黑螺旋梯上她看见至少十来个丧尸飞快地冲下楼,速度不亚于正常人类。 “该死!”红蝎低咒一声,手电筒忽然滑了出去,坠落的光线不经意扫过底层楼梯往上追赶的丧尸群,吓得她浑身鸡皮疙瘩,卖力地加快脚步。 英格丽第一个踏上六楼台阶,她转身准备推开安全门时七楼俯冲来的丧尸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朝她攻击,仅一瞬间,维诺亚闪身挡住英格丽,枪口硬生生卡进丧尸腐烂的口腔里。 “快走!”维诺亚高喊一声,同时四面八发传来丧尸诡异的嚎叫。 英格丽撞开安全门时红蝎立刻摔进去,梅布尔单手拉着门锁,维诺亚朝丧尸开了一枪后瞬间转进门内,直到铁门卡榫扣上,维诺亚才找回呼吸节奏。红蝎颓废地坐在地上,关门时她瞥见至少数来个朝她张嘴嘶吼的腐烂怪物,鼻间依旧是那股臭味。 “我们最好赶快找到她妈的抑制剂。”这也是红蝎不想冒险来这栋破大楼找抑制剂的原因,她宁可在旷野和那些丧尸来场追逐战,也不想在水泥方格内和它们玩躲猫猫。 “这里看起来只是普通办公室?”梅布尔用手电筒扫过周围,除了电脑、办公桌、影印机和文书用品,空旷座位区像停摆超过数年,也许在世界末日前那些人早就迁移也说不定。 “葛古蓝的话通常只能信一半,”红蝎从地板跳起来,道:“但愿他这次说实话。” 英格丽绕过她们往内走,前半部基金会办公区没有任何异状,除了散乱一地的报告书和支票本外连丝毫血迹也没有,透过玻璃门甚至能看见保留完整的经理办公室,简直像博物馆似的,世界末日后难得‘正常’的景象。 拐过长廊,几人默契地停在一扇突兀铁门前,原本大楼设计的玻璃门被刻意拆解搁在墙边,取而代之是厚实冷硬的大铁门,连气窗也没有乍看下像一堵铁墙。英格丽和维诺亚交换了个眼神,她试探性地转动门锁,意外的铁门轻易被推开。 “哇喔,这里看起来……”红蝎踏进医师公会后微微皱起眉,视线扫过的地方堆积着各种生活垃圾,零时袋、泡I、超市随处可见的糖果和各式各样的瓶装饮料和用水,甚至办公室角落有三颗枕头和两条皱巴巴的棉被,”像有人住?” 摆在办公桌上的五个时钟发出滴滴答答声响,虽然有分秒误差,但指针都停在十二点零七的位置。维诺亚踩过空塑胶袋发出沙沙声,她拉开置物柜抽屉,里头所剩的药罐全是空的,除了几瓶消毒用酒精没发现能派得上用场的东西。 更别提抑制剂。 “仙杜瑞拉的魔法时间结束了,”梅布尔边说般关起玻璃柜,神色闲适地翘腿坐在书桌上,“除非有暗门或密室,我想这栋破房子应该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而且我相信……早有预警的聪明家伙不会让重要资产轻易摆在这。”她边说边无奈地耸了耸肩。 “该死,我就知道葛古蓝不能信!”红蝎习惯性想掏出香烟,但空包装让她烦躁地踹飞咖啡罐,“咚!”的一声砸在墙面,“那个疯子像毒虫整天躲在车库里,他的小把戏顶多只能称作巫术,把人取血弄死的恶心巫术!” 英格丽从底间绕回伙伴身边,朝维诺亚摇了摇头,道:“重要文件跟实验器材都被搬空,看来我们白跑一趟。”她的语气听不出失落,但也不是幸灾乐祸。 维诺亚抿紧双唇,像她平时气愤时常做的表情,她没有疯狂怒吼或斥责任何人,顶多用拳头重重砸上水泥墙发出一点闷响,“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她抬眼环顾四L,梅布尔双手环胸朝她露出浅笑,红蝎用手指顺过短发叹了口气,英格丽则面无表情地走过她身边。 红蝎用鞋尖辗过半片杂粮饼干碎片,道:“关于佛莉妲的事我很遗憾。”即使她想做点什么回报维诺亚,也无能为力。自从丧尸爆发后人类失去文明那刻,便失去所有优势。 “回去了。”维诺亚冷硬地说道。 梅布尔伸了个懒腰率先朝门外走,红蝎紧跟在后。 “接下来……”英格丽闪过手电筒光束,从后靠近维诺亚,轻声在她耳边道:“杀了佛莉妲还是放她和同类生活?维诺亚・约克队长。”她稍稍勾起唇角,当看医生挫败表情总让她心情愉悦。 维诺亚紧蹙眉头,严肃的表情足以吓哭一个孩子,可惜英格丽不是三岁小女孩。 “别忘了你的工作,带路。”维诺亚冷声提醒。 英格丽不屑地哼一声,“收起你虚伪的善良和爱心,医生,打从一开始你就不该相信红蝎,包括她惹出的各种麻烦和有关抑制剂的假情报。她是个骗子──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话刚说完,桌上电子钟忽然掉进垃圾堆中,一罐透明玻璃瓶叮叮咚咚滚到英格丽脚边,几乎同时她抢过维诺亚的枪,转身对着漆黑天花板“砰砰”连开两枪。 第79章 002 “投降!投降!拜托别开枪!请别开枪!求求你们!拜托!” 高分贝求饶声顿时传开,维诺亚一时毫无头绪,直到急忙折返的梅布尔和红蝎将手电筒照向天花板角落时,所有人都愣了下。一个穿着方格衬衫的年轻男人像大型蜘蛛攀在墙上,他满脸惊恐,不亚于错愕的维诺亚一行人。 “我的妈妈咪啊……”红蝎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确定看见的不是幻觉后忍不住呼了口气。 “滚下来!”英格丽冷着脸用枪对准男人的脸道。 “好!好!我下去,但是别开枪!”男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有着张娃娃脸却留着胡子,深棕色半长发看起来几天没整理,乱糟糟像是个流浪汉,神情紧张地从墙面缓缓爬下,直到双腿老实站在地板后,高举双手像被警方包围的通缉犯,“看,我身上没有武器,所以别开枪,拜托……” “有没有武器可不是你说了算,”红蝎接收到维诺亚的眼神示意,上前粗暴地按着男人的肩让他跪在地上,双手不客气地上下检查,最后拍了男人的后脑勺,朝维诺亚点头,道:“干净。” “你一直在墙上听我们说话?”维诺亚打量男人不久前攀住的墙面,米色油漆非常光滑,没发现任何能稳住身形的暗,尤其是身形高大的男人,“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里?” 英格丽将枪口对准男人眉心,同样疑惑地来回检视墙面和诡异的家伙。 “我、我叫利奥……我只是在这避难,如你们所见,我在这里生活……”利奥颤抖地说着,有几个字甚至咬到舌尖,”拜托!请别杀我!如果你们要食物我还有一点存粮,请拿了食物别对我开枪……” 红蝎疑惑地盯着男人,然后转头瞄了眼梅布尔。 “那么,利奥先生,请问你知道关于抑制剂的事吗?”她缓步上前挪开英格丽手中的枪,站在男人面前温柔地将他扶起,“别害怕,我们不是抢匪,我们只是来找抑制剂,或许你知道些什么线索,先生?” 面对梅布尔的礼貌询问,利奥不再像只惊恐的小仓鼠,他哆嗦地咽了几下口水,侧身躲在梅布尔身前避开枪口,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抑制剂?我来的时候这里就被掏空,所有东西、包括茶水间里的任何食物,都被搬走了,或许更早前就是这样,总之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梅布尔同情地看着一米八高的大男人弯着脊背,神情脆弱紧张地模样,忍不住伸手抚过他的脸颊,道:“可怜的小东西,你肯定吓坏了吧?在充满丧尸又漆黑的房间独自生活,实在叫人……”她转身夺过英格丽的手抢,朝男人大腿扣下板机,砰!的声男人像只灵活的兔子转眼攀回墙面,牢固地‘黏’在天花板角落。 “呕……”如超大型蜘蛛的模样让红蝎忍不住干呕。 “瞧瞧,我们无辜的利奥先生到底是什么东西?”梅布尔慵懒地笑着,吹了吹发烫的枪口再次对准天花板上的男人,“丧尸?怪物?还是电影超级英雄蜘蛛人?”她边说边拉下保险,利奥见状吓得疯狂求饶。 “不!不!我、我可以解释!我可以解释!”利奥像个落水狗般不断摇晃着脑袋。 “很好,我非常有兴趣听你的解释,”维诺亚微微额首,“说吧,你到底是谁。” 梅布尔朝利奥抛了个媚眼,挪开威胁他的枪管。 “我……”利奥紧张兮兮地盯着维诺亚,像爬虫类般在墙上挪了个位置,道:“我不是医生公会的人,但我的确知道这个组织,严格说起来我也认识里面几个家伙,但他们并不熟是我。” “你想混淆我们?”红蝎不耐烦地摸着下颚道。 “当然不!我试图解释!”利奥紧张地抗议,“总之情况不算太糟前,我接到一通朋友的电话──吉姆・安,他说有很重要的事必须找我谈谈,并限制我两天内赶来,于是当天凌晨我买了特快车票,虽然我想买机票,可惜那几天暴风圈引响航线根本没有班机肯起飞……” 红蝎怀疑地挑起眉,瞄向维诺亚和英格丽,两人似乎裥潘的说法。 “当我赶到这附近时正在交通管制,我只好提早在三个路口下车徒步过来,但整栋大楼像废墟一样,连个人影也没有,而且大门深锁,我是从后巷逃生窗偷溜进来的,”利奥紧张地顿了顿,道:“当时大楼完全净空,我不晓得怎么回事,电话也连络不上吉姆,而且不只他,所有通讯系统都受到干扰,很快大楼就撞进一台消防车,紧接着满街都是惊慌失措的人,我亲眼看到那些人被其他家伙扑倒然后……”他痛苦的咬了咬唇,道:“啃食……” “看来吉姆想和你谈这件事。”红蝎耸了耸肩说着。 “也许吧,总之我再也没见到他,当我走进办公室就像现在这样,一个被改装的大铁门和翻箱倒柜的现场,”利奥愁眉苦脸地看着维诺亚,道:“那几天我躲在窗边观察,曾经被咬死的尸体像活过来一样四处觅食,于是我趁大楼还安全前收集了不少日用品和食物,感谢大楼餐厅还有不少库存,总之我一直躲着哪也不敢去。” “听起来很假。”红蝎不客气地说着,她根本不相信这些屁话。 “我说的都是真的!”利奥激动地反驳,甚至差点从天花板掉下来。 梅布尔坐在办公桌,她犹豫地噘起嘴将枪递给沉默的维诺亚。 “真的!都是真的!吉姆为什么找我来?那些会走路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们,我也是被害者好吗?我独自生活了近半年,我也做好最坏打算──活活饿死在这,就这样。”利奥痛苦地吼着。 “为什么不出去求救?”红蝎率性地拍了下大腿。 “因为我害怕,好吗?那些……尸体很凶残,我可不想变成他们的点心,而且我怕痛,”利奥嘟囔地说着,“我亲眼看它们从商店街上拖出一名女士,活生生的把她撕碎,喔,老天……真是太可怕!太恶心了!我宁可饿死也不想变那样!” 维诺亚抹了把脸,疲惫地盯着利奥,她严肃的表情在手电筒光线下简直比丧尸还可怕。利奥见状立刻闭嘴,像只惊弓之鸟般紧紧盯着维诺亚,以及她手上拉开保险的枪。 “我要知道的不是这些,”她一字一顿地说着,“我要知道你是谁,还有你是怎么办到的。”维诺亚用枪管只向利奥的手脚,她猜出男人不是用魔术障眼法,或用手指进墙里爬行,她知道利奥会出现在这绝对和他的特殊能力有关。 “听着,利奥先生,”梅布尔修长的指尖滑过下颚,眨了眨酒酿般的琥珀色双眸,慵懒地笑道:“我们大老远从隔壁城市冒险过来,不是为了听床边故事。所以,把底牌摊出来吧,利奥先生,否则你会输掉一切,包括你的小命。” 利奥干巴巴地看着梅布尔,好似他已经将真相说出来,却没人愿意相信他似的委屈。 “康纳……”这时维诺亚轻声吐出一个名字,目光像扫描器般落在利奥身上,“考伯特・康纳,你是他的谁?他的……的儿子?利奥・康纳?”名字脱口而出时,利奥难看的脸色更加苍白,他像被掀开裙子的小女生一脸错愕。 “康纳?你说那个康纳?”同时红蝎也拔高音量,讶异地盯着利奥。 英格丽也蹙起眉提高警觉。 利奥被众多眼神瞪视,憋在心里的一口气最终只能叹出。 “对,我是利奥・康纳,我爸爸是考伯特・康纳。”他丧气地垂着脑袋,将那张与考伯特有八分相似的脸庞挡在浏海阴影下。 维诺亚像是抓到一丝头绪,飞速上前拽住利奥的小腿将他扯下天花板。 “不!拜托别打我!别杀我!喔不!”他抱住头激动地求饶着。 红蝎几乎忍不住踹他两脚,她或许看过孬种,但没看过长这么高大的孬种,她敢说利奥现在肯定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而且当维诺亚扯住他衣领将人提起来后,男人的确哭得唏哩哗啦。 “关于我爸爸的事情我知道的很少!真的!他名义上虽然是我爸,但我们很少交流,他是个大忙人,老实说我从小到大没见过他几次!”利奥手忙脚乱地说着,“另外爬墙的事……我知道的有限……” “说!”维诺亚拉来一张椅子,将利奥压在上头用手电筒对着他的脸。 “你们还记得第一次赫诺席卷全世界的事吗?那时我才十二岁,得了流行性感冒发烧不断,后来我爸把我接到疫苗管制局,我在那住了将近半年,期间吃了些药和打针,后来感冒痊愈就出院了,我不知道医生给我什么治疗,出院没多久我就发现这个……嗯……爬墙能力。”利奥伸手给维诺亚看,肉眼无法确定他手掌与其他人有何不同,但可以肯定他有办法像昆虫或某些动物一样轻松自在地垂直行动。 “我觉得好像找到一个宝箱但打开来却是坨屎,被耍了。”红蝎咬牙说着。 “然后呢?考伯特・康纳知道这件事?”维诺亚疑惑地问道。 利奥连忙摇头,道:“不,他不知道,老妈要我打死也不能说出去。我想也是,如果被他们知道……我是说,我爸和他的同事知道,我肯定会被当成外星人解剖,毕竟他们都是求知狂人,所以我妈才坚持离婚,如果被他知道一定会把我关起来研究。” 英格丽在旁冷笑。她记忆中,考伯特・康纳和赫诺病毒毫无关联,考伯特・康纳是名探险家,他去过很多险峻的地方,也上过各种大小节目,甚至出了系列旅游书籍,但这名冒险家和赫诺病毒从来没有任何关系。 但维诺亚却认出利奥,以及利奥提到的疫苗管制局,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我想有些事情不是歪打正着,约克医生。”梅布尔别有深意地说着。 维诺亚咬紧下唇,她不甘心抓到线索又无从下手,“你还知道什么?说!你肯定还知道什么!不要逼我们开枪,你不想受伤,我们也不想费力。” “我真的不知道!”利奥崩溃地哭嚎着,“我只是……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电器维修员……我真的不知道该死的鬼东西,而且吉姆也没和我说!他不见了!我说过通讯失常我根本联络不上他!” “你有他的笔记本、资料或是任何纪录讯息吗?”维诺亚焦躁地问着。 “我、我……”利奥难受地喘了两口气,厢灞砬橹鸾フ蚨ǎ”好像……好像有……”他使劲眨了眨眼,眼泪顺着下巴滴在格子衬衫上,”我好像知道,那个……我刚进来时有看见一台笔记电脑,对!有一台笔记电脑!我把他收起来了!” 第80章 003 利奥像是弹上岸的鱼,激动地跑向枕头堆,他从棉被底下搬出一台笔记型电脑,豪气地挥开桌面垃圾,神色严肃地启动电源。 “这个!”他指着电脑萤幕,手指飞快地敲打键盘,“密码是吉姆家的电话!他总是把这设成密码,所以我很确定这是吉姆留下来的东西!”电脑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点开后有数十个文字档案和一个影音档。 维诺亚几人凑上前看,利奥抿着唇点开影片。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恐怖电影片段,或吉姆故意吓人的……”利奥紧张地将头摆一边,道:“总之我点来看后,有三天睡觉都做噩梦。” 画面没头没尾的开始,影片里有五个穿着手术服的男女,他们戴着口罩在房内交谈和走动,室内中央摆了张手术台,台面上躺着个人,所有心电图和感应器都黏在那人身上,还听得见微弱的电子仪器声。 画质看起来年代久远,拍摄器材也并非专业摄影机,仅仅用来记录这次活动。过了五分钟,手术台上的人失去生命迹象,连接在身上的电子仪器发出尖锐的‘哔’声,室内所有人都立刻围上去。 其中一人从架子取来针筒,另一人递上一罐深褐色玻璃罐,那人抽取半只液体后朝生命停摆的人胸口施针,短短三十秒时间,原本死去的人突然激烈颤抖,像癫痫发作的病人疯狂扭动,其他穿手术服的人兴奋地欢呼着,但十秒后那人再次停止。 其中一人上前查看,当他们聚精会神等待时,手术台上的‘死人’瞬间坐起。 周围几人从欢欣鼓舞到惊声尖叫,就在影片被手脚慌乱的人打断前,影片最后一抹影像停在‘死人’站下手术台,并直勾勾地盯着摄影镜头。 “……丧尸?”梅布尔疑惑地挑眉问道。 维诺亚头疼地按压眉心,她陆续点开几个文件浏览,神情越发凝重。 “这是二十年前的纪录影片,”她将文字档拉到最底部日期,“然后这些都是新闻稿,有些是旧新闻,有些是现在日期……你说吉姆是你朋友,他也是医生公会的成员吗?”维诺亚将视线瞥向利奥。 男人停下擦脸的动作,摇头道:“不,他是记者。” 顿时气氛彷方抵帘点,维诺亚将其他文字档读完,大多是讨论赫诺病毒疫情、流行性感冒以及考伯特・康纳旅行途中带回来的战利品。 “刚才的视频再放一次。”红蝎挤到前头说道。 维诺亚点开播放,红蝎异常专注地盯着画面,几乎快贴上萤幕。最后她按下暂停,来来回回几次停在影片结束前的霎那,最后咒骂了一句该死,捂着额头焦躁地来回踱步。 “怎么回事?”梅布尔看着画面中朦胧影像。 红蝎像犯毒瘾的家伙来回摸着口袋,可惜香烟沿路抽完,她只能顺着短发或揉脸颊。 “那个人……”她停下脚步,犹豫地顿了顿道:“不……那个怪物是艾薇・雷曼。” ──艾薇・雷曼。 英格丽神情复杂地盯着视频画面,从摇晃的片段很难看清模样,再加上有些距离,脸的轮廓基本上都是模糊的,“你说杰逊・雷曼的女儿?”她曾看过壁炉上的画像,却很难将画中的女孩和影片里的怪物重叠在一起。 “杰逊・雷曼……杰逊……”利奥蹲在桌边喃喃自语,几秒后忽然站起来,激动道:“大慈善家杰逊・雷曼!我想起来了!吉姆在电话里有提过这个名字!那时他在电话里很兴奋的说‘兄弟我要发财了!杰逊・雷曼这下得给我几百亿的封口费’之类的!” “这的确值几百亿。”梅布尔赞叹地说道。 “喔!天!我快要喘不过气了!”红蝎抚着额头久久说出不话。 维诺亚迅速关闭电脑,道:“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任何事情都好。” “吉姆在电话里只说过那些,我以为他中头奖或喝醉,如果不是他坚持要我赶来,我恐怕也不会当回事,”利奥小声嘀咕着,“或许跟我爸有关他才会急着找我来,但我实在想不透为什么是这里?医师公会?” “除非找到他本人,否则没人知道原因,”梅布尔率先打破沉默,她悠悠起身,笑道:“或者你会通灵?因为他很可能变成丧尸一份子了。”残酷揣测让利奥皱起脸,不得不说他早已接受事实,现在满街食人怪物,他并不觉得每学期体育成绩垫底的吉姆能逃得了怪物的大嘴巴。 “现在?”英格丽盯着维诺亚问道。 “带上他,先回去再说。”维诺亚指向利奥,发现男人立刻露出十分感动的表情。 他激动地握紧拳头,像兴奋的孩子却又小心翼翼问道:“你们要带我离开这吗?真的吗?你们不会半路把我扔给怪物当诱饵或是随口说说吧?真的会带我从这栋破房子逃出去?保证?发誓?” “或者你想留下来也可以,知道吗?我举双手赞成。”红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利奥马上闭起喋喋不休的嘴,像个好孩子般在嘴上划十字,有时他都觉得自己吵。 维诺亚将手电筒递给梅布尔,对英格丽道:“走吧,回去了。” “噢!等等!我有存粮可以带走!”利奥飞快地从铁柜翻出行李箱,他有很多从贩卖机里取出来的零食,完全不花半毛钱,同时他翻开其中一颗枕头,剥开布套后竟然是个硬壳黑箱。 “等等!那个不是抑制剂吗!”红蝎惊讶地吼着。 “抑制剂?”利奥疑惑地看向红蝎以及其他讶异的人,“不,当然不是,这是感冒糖浆……呃,确切名称我是不知道,但我得流行感冒时疫苗管制局医生都让我喝这个,他说是感冒糖浆。” “喔!去他的感冒糖浆!”红蝎兴奋地抱起利奥,“老天!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蠢小子!”雀跃感染了其他几人,梅布尔扬起温柔笑容,英格丽也无奈地耸肩,维诺亚更是松了口气。 “好吧,我们要找的就是你的感冒糖浆,”维诺亚拍了拍利奥的肩,”我们的朋友现在需要这个,感谢你没有|饿过头时企图将它喝掉。“事实上,喝完抑制剂他恐怕有百分之九十九会变成丧尸。 “我没生病当然不会喝,”利奥尴尬地抓了抓头,他不确定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人突然示好,但他不排斥加入团体生活,“那么,我们可以‘回家’了吗?”当他说出回家两个字时,脸颊不争气地微微泛红。 “虽然我开始喜欢你这蠢蛋,但我还是想爆打你一顿。”红蝎皱眉说道。 梅布尔上前揽过利奥的肩,带领他往门外走,道:“请别恐吓我们的英雄,红蝎,他的感冒糖浆,佛莉妲现在充满希望,不是吗?”当拉开铁门瞬间,一只丧尸扑面而来,利奥吓得尖声怪叫,只听见砰!一声,丧尸在他面前当场击毙。 英格丽面无表情地走来,利奥吓得双腿发软瘫坐在地。 “你得习惯,亲爱的利奥・康纳先生,”梅布尔单手拉起男人,凑在他耳边笑道:“相信我,世界末日会是有趣的旅程。”说完将手电筒塞进哭哭啼啼的男人手中,扶着他的肩膀跟上开路的英格丽。 所幸下楼路途并不艰难,靠着英格丽和红蝎精准的枪法,丧尸在子弹贯穿后大多没再爬起来,就算有也很快被维诺亚补上一脚。时间接近凌晨五点,曙光露脸后丧尸行动力明显降低,几人踏出大楼外时利奥背包内的时钟正好响起。 “看吧,这并没有这么难,对吧?”红蝎搭着利奥的肩,笑着迎向阳光说着。 利奥沿路惊吓不已,他叫得沙哑,糊里糊涂抓起吵闹的时钟扔在地上,泪眼汪汪像受了天大委屈,“我只是一个平凡电子维修员!连虫子都没杀过几次!我老妈还素食主义者!”他崩溃地胡言乱语,眼泪像喷泉一样涌出。 “听起来你很需要认清现实,”红蝎像个军官似的用力拍打他的背部,笑道:“从现在起你最好学着用枪,然后试着保护自己,像个真正的战士!你知道,那些怪物不会因为你哭哭啼啼就手下留情,如果不想变成大餐就振作点。” 维诺亚疲惫地按压太阳穴,回程她不开车,而是由红蝎驾驶。 梅布尔坐在副驾驶位协助路况,利奥则坐在后方正中间,左边是补眠的维诺亚,右边则是盯着窗外的英格丽。利奥抱着背包,好不容易缓过激动情绪,他吸着鼻涕,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后拿出巧克力棒补充能量。 “你们看上去很习以为常,”利奥眼角红肿,边咬巧克力棒边问道:“我猜你们是军人或是警察,也可能是某些武装份子,对吗?”他瞥见英格丽挂在腰间的枪,下意识离她远点。 红蝎挑起眉瞥了眼照后镜,利奥的表情非常笃定。 “小兄弟,我们最痛恨的就是警察和军人,至于武装份子,如果你指职业杀手的话,我的确是,”红蝎戏谑地笑着,一个急转弯害利奥重心不稳摔在英格丽身上,“但你现在看到的这些女人全都是终生监禁犯。” “终生……监禁犯?”利奥舌头打结,狼狈地坐稳后偷偷瞄了眼梅布尔、英格丽和维诺亚。 “对,终生监禁、重罪犯、杀人魔,她们都是从监狱里逃出来的精英份子,“红蝎忍不住大笑,道:“恭喜你中头奖了!利奥・康纳!” “──不!”利奥再次崩溃大哭。 第81章 004 曙光洒进窗帘缝隙时,木u床脚正激烈地晃动着,像被人恶意摇摆撞击墙面,几分钟后房内传来男女满足地叹息声,丝绸棉被滑下床沿时一双男人的脚踩在光洁地面,逐一捡起散落的衣物搭在汗涔涔的身上。 “你知道,我们快没食物了,”暗红色床褥躺了个女人,赤身趴伏在枕头上,脸颊映着层粉色,“最好想办法让老家伙多派些人出去打猎,我也会说服老女人别再收留难民,最好赶走两天前收留的,天,他们居然还带着个婴儿?实在太可笑了!” 穿戴整齐的男人面对镜子整理歪斜的领带,他瞄向床上的女人傲慢地噘起嘴。 “注意你的用词,吉娜,如果想住在这你得学着奉承掌权者,”管家哈瑞斯皱了皱鼻子,将衬衫袖口拉直,道:“别忘了我们需要遵守秩序,扮演好自己的职责,即使是雷曼先生和罗莎夫人如何荒唐,我们都必须让假象维持下去。别忘记外面是人吃人的世界,你该庆幸拿枪的警卫老实看门,否则我们将夜不能寐。” 吉娜不屑地哼了声,恶狠狠道:“美梦能维持多久?哈瑞斯,我们‘演’了半年多,可是情况不断恶化!当初雷曼再三保证会有军方护送我们到安全地区,可是他做了什么?没有!什么军方?什么安全区域?去他的!” 哈瑞斯面无表情地穿起西装外套,严肃道:“你只要做你该做的就好。” 吉娜气呼呼地将枕头砸上哈瑞斯关起的门板,她像头暴躁的母狮不断咬着床单,直到筋疲力尽,很快地她听见噩梦般的哭嚎声──两天前主动找上门的一对年轻夫妇带着刚满一岁的儿子,他总是饿得不断哭闹。 “喔!该死!该死!”吉娜崩溃地捂住双耳,脸色惨白地吼着。 婴儿哭声非常嘹亮,自从年轻夫妇征求罗莎夫人同意后入住后,他们小儿子总会在太阳升起时分秒不差地哭嚎。世界末日粮食短缺,所幸年轻母亲还产奶水,可是她身体虚弱根本无法j饱|饿的孩子,只能煮烂马铃薯或一些Y物,磨成泥状取代乳汁。 “可怜的小家伙,他饿坏了!”罗莎夫人进入餐厅时,年轻妈妈──莫妮卡正试图用沾着马铃薯泥的汤匙j孩子,她疲倦又慌张的表情像闯空门的小偷,强烈防备心给人不愉快的印象。 “我很抱歉,但是杰米……喔,他不肯吃这些……这些东西……”莫妮卡丧气地垂下肩膀扔开汤匙,用食指沾了些马铃薯泥j到杰米嘴边,却被他顽固地推开,继续放声大哭,”拜托,杰米……妈妈需要休息……乖乖的……乖乖的……” 罗莎夫人焦急地看着哭闹不休的杰米,她无法放任可怜的小孩哭泣,尤其哭得这么令人心碎,”喔,亲爱的,如果你不介意,让我照顾杰米几个钟头怎么样?你脸色看上去很糟,也许你可以抽空多睡一回儿。” 她的提议非常吸诱人,尤其是对不眠不休照顾杰米的新手妈妈──莫妮卡来说。 “这不太好……我是说,杰米很怕陌生人……”即使很想倒回被窝,但警觉心让她迟迟无法信任何人,尤其世界末日后,她怕吃人怪物也抗拒过份善良的人类,”或者我带杰米回房,他和我独处比较自在……抱歉,我没别的意思。” “当然。”罗莎尴尬地笑着。 莫妮卡抱着孩子匆匆离开,踏上楼梯时正好遇见站在走廊的埃瑟丝,两人忽然对上眼,莫妮卡却立刻压低脑袋搂紧杰米仓促地跑开。埃瑟丝沉默地盯着莫妮卡和哭闹的杰米,嘴角不自觉露出悲伤的弧度,对她来说这栋别墅是间牢笼,而且她敢说踏进来的人很难全身而退。 “埃瑟丝!”扭开门把时,艾薇雀跃的呼唤声立刻传来,埃瑟丝沉着脸犹豫了半秒,她仍旧得面对每天的日常工作,像个机器人僵硬地挪动脚步,视线范围很快出现一抹如春天色彩的蕾丝洋装及宛如天使般的‘女孩’──艾薇・雷曼。 “见到你真好,埃瑟丝,但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提议,留在这陪我过夜,”艾薇大幅度拉开门板,像好客的主人邀请埃瑟丝进入她的卧室,那双比薄荷还清透的眼眸充满笑意,扬着比阳光更温暖的神情紧紧盯着埃瑟丝苍白的脸庞,“或许我们可以试试枕头仗?像书里提过的睡衣派对!女孩们和好友一起过夜总会玩那种游戏,对吗?” 自从埃瑟丝的血液改善艾薇健康状况后,她现在和普通人无异,甚至比只能吃罐头维生的正常人更有活力,她不需要睡眠,一天二十四小时扣掉与埃瑟丝相处时间,完全沉浸在阅读世界,书架上的每本读物都被她翻阅过,有些甚至反复读超过五次以上。 埃瑟丝不理会艾薇提出的邀约,板着脸从衣柜取出灰蓝色素面洋装,艾薇见状立刻站在床边乖巧等候,直到埃瑟丝踌躇几分钟走来,她忍不住抿着唇眼中满是期待。埃瑟丝低头替她解开洋装丝带,一口气拉起裙摆脱下,艾薇挺着脊背站在埃瑟丝面前,丝毫不在意展露身体上的‘缺陷’。 “你看起来睡得不好,埃瑟丝,”艾薇眨了眨圆润双眼,忧心地抚过埃瑟丝的眼帘,”是因为吵闹吗?我总是听见许多哭声,因为哭声才让你睡不好吗?”指尖沿着眼周浮现的青黑描绘,顺着抚到她绷紧的嘴角。 埃瑟丝难堪地别过头,匆匆替她套上衣服后简单收拾掉在地毯上的布偶。 “也许我和父亲谈谈,请他准备一间隔音效果最好的房间给你,好吗?”艾薇紧跟埃瑟丝身后,讨好地说着,她总是竭尽所能想让埃瑟丝开心,无论食物、衣物、或者小幅度的自由,艾薇希望埃瑟丝能对她露出微笑,冷笑也好。 埃瑟丝从书柜取走一本文学,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翻阅。艾薇失望地坐在她对面,像个苦恼的小女孩撑着下巴,盯着埃瑟丝阅读的侧脸,即使要这样看上半天不难,事实上艾薇有许多时间都这么消磨,而且她乐意之至。 两人独处时,艾薇总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些,但常常一眨眼窗外便会流泻温暖夕阳,为她带来离别前的忧愁。埃瑟丝尽量忽视艾薇炙热的目光,心中默念书里感人肺腑的对白,直到杰米高亢响亮的哭声再次打破沉静,埃瑟丝才阖起书本。 这时窗外传来货车引擎运转声,艾薇立刻拉开落地窗探头察看。 紧闭的铁门缓缓敞开,一台破旧货车辗压过草地,两名提枪的男人上前对话,他们将装袋的物资从后车厢取出,但这次战利品只有些罐头和两瓶矿泉水。前来迎接的雷曼先生脸色很差,他接过矿泉水看了两眼,转头和哈瑞斯说些什么。 情况不乐观,随着物资越来越匮乏,原本三餐还有像样食物,现在只剩两餐并且只能吃白I包,罗莎夫人过去能吃牛排配红酒,现在只能降级吃罐头和冷冻蔬菜。杰逊・雷曼每星期派一批人马出门寻找食物,现在缩短为两天一次,仍无法改善食物短缺的问题。 杰米持续哭闹不停,整栋别墅彷妨罩在忧郁中,连着所有人眼中都充满疲惫与气愤,更有人烦躁地大吼大叫。从副驾驶座下车的男人叫马特・文斯──莫妮卡的丈夫、杰米的父亲,他狼狈地踩空摔在地上,另个男人拽着他衣领气愤地叫他让该死的婴儿闭嘴,否则把他扔出去j怪物。 马特灰头土脸地走回屋内,很快的埃瑟丝听见靴子踏响楼梯间的声音,以及莫妮卡和杰米的惊呼。 “埃瑟丝,今晚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艾薇在埃瑟丝离开前,紧张兮兮地挡住大门,她羞红着脸,抿了抿唇道:“我有点饿……如果你不介意,我能不能……” 不得不说,艾薇长得非常漂亮,比任何曾经上过杂I封面或电视节目的模特儿都要美丽,她谦虚且有教养,但埃瑟丝无法对她释怀,尤其关于‘进食’的部份。 埃瑟丝惨白着脸,她没权利拒绝,只能缓缓拉高袖子露出左手臂。 艾薇小心翼翼捧起埃瑟丝的手,像个真正的吸血鬼,深深嗅着她的气息后张嘴咬下。也许人类的犬齿具备相当程度的撕碎力,但没有任何人像艾薇能够轻易地扎破埃瑟丝的皮肤让甘甜的血液流进喉咙里。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在艾薇心中膨胀,她贪婪地用舌尖扫过埃瑟丝的手背,吸允着温热鲜血,直到伤口愈合,仍然着迷地牵着埃瑟丝的手,用齿贝轻轻地啃过皮肤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谢谢你,埃瑟丝,”艾薇抬起比薄荷更清透的眼眸望着她,微笑道:“多亏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恢复健康,”她抿了抿唇,酡红着双颊,道:“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有多么、多么需要且庆幸你来到我身边。” 第82章 005 被蛇缠绕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 一股强烈、冰冷、湿滑的感觉从埃瑟丝脊背蜿蜒而上,速度不快,但让人毛骨悚然,无形的压迫感缓慢地从尾椎一点一点攀爬,最后绕在颈边,如果真的有条蛇,埃瑟丝想她很快就会被勒紧窒息而死。 如过真的有蛇的话。 埃瑟丝激动地抽回手臂用袖子盖住手腕,她狼狈地扯开房门匆匆离开,完全不在乎艾薇瞬间露出失落,如同被抛弃的无辜孩子般表情。她脚步紊乱,心底有道声音不断尖叫,几乎快冲破耳膜甚至炸掉大脑,埃瑟丝痛苦且焦虑地冲下楼,气喘吁吁站在房门前发抖。 “喔不……不……不不不……”远远地,靠近走廊底部的房间传来莫妮卡的哀号,那声音彷访圃诿薇焕锊⒉淮螅但足够让埃瑟丝听清楚,”这不是真的……马特……你受伤了……你受伤了!老天……” “嘘,莫妮卡,这只是擦伤,你看,我今天和他们外出时不小心撞上窗框弄伤的,”马特急躁的安抚让莫妮卡,但女人却哭得更大声,“安静点!莫妮卡,你想被赶出去吗?看看杰米!你想和杰米流落街头吗?” “不要对我大吼大叫!”莫妮卡压抑地哭喊着,“我们玩完了,结束了,一切都太糟了,我们根本不该离开伍里斯,我们应该留在家,至少还能过得舒坦些!我宁可留在五里斯!马特!” “够了!莫妮卡!”忽然一阵激烈的碰撞声,埃瑟丝确定有人被推撞在衣橱上,“是你要我开车载杰米和你离开!是你!如果不是你神经兮兮说那些怪物会爬墙、会开锁,我们也不用漫无目的地到处闲晃!是你!一切都是你的错!” “不……不……”莫妮卡痛苦地哭喊。 最后房内没再传来任何动静,埃瑟丝心有余悸地瞥向底部房间,那扇深棕色门板后能想像莫妮卡和马特绝望的神情,就像她曾经看过的那些受难者,包括她自己,即使现在埃瑟丝仍然无法从黏稠的黑色深渊爬出来,她将自己埋在恐惧和现实中,剔除任何希望与光明,只能拥抱罪恶入睡,每晚如此。 这天夜里,埃瑟丝辗转难眠,她不确定是莫妮卡的悲伤或马特的怒吼,更或者杰米宏亮的哭声让她心神不宁,总之埃瑟丝躺在床上翻来复去,她没有一晚是真正熟睡,但这夜令她异常郁闷。 埃瑟丝从床上坐起,看着装潢奢华的卧房心里七上八下。 一种诡异的直觉告诉她──快逃! 念头闪过脑海时埃瑟丝察觉到一丝异状,原本呼呼作响的风声瞬间停止,接着房内陷入强烈寂静,甚至心跳和呼吸声都被放大数十倍,她紧张地咽下口水,冷汗从额角缓缓滑落,就在埃瑟丝侧耳倾听房外动静时,一道尖锐摩擦声刺痛她的神经。 咭!── 床脚磨地板的噪音是一道序曲,紧接着走廊传来激烈的碰撞声。 “怎么回事!快去看看!快!”守门大兵接二连三喊着,其中几人飞快地跑过埃瑟丝门前,她听见远处门板被粗暴踹开,然后是一阵咒骂。 “操他妈的!”连续两声枪响,短短几秒后有人失控尖叫。 埃瑟丝恐慌地爬下床,双手不由自主摸索着墙壁往房外走。她悄悄拉开一条缝隙,只见不断有人大喊支援和求救,地面上到处都是血迹。麦克慌慌张张从一楼赶来,他刚掏出手枪立刻被身后大兵扑倒,拉扯时两人一起翻下楼梯栏杆。 砰!一声,埃瑟丝上前查看,只见麦克头部着地倒卧在磁砖上,大片鲜血从后脑勺不断涌出,扑向他的大兵咬下他的肩膀肉,像野兽般趴在他身上啃食。这种怪物埃瑟丝并不陌生,而且她肯定失控的不只一个,很快‘死去’的麦克也会加入‘它’们并将整栋别墅里的活人都变成同类──丧尸。 “啊!──”吉娜崩溃的尖叫声让埃瑟丝浑身颤抖。 她屏气冲出房间,如果不想被困在窗户封死的豪华鸟笼内,埃瑟丝就必须试着踏出门槛。现在所有子弹会对准发疯的尸体,而不是满心想逃离的囚犯。整栋别墅陷入漆黑,发电机在几天前晚上燃尽最后一滴汽油后静止运作,尔后夜晚吉娜会点燃蜡烛放在玄关和楼梯间,可惜敞开的大门灌进冷风毫不留情地吹熄,四周陷入黑暗。 “……嘎……嘎……”埃瑟丝听见一些声响,那种彷反庸峭分屑烦隼吹暮拷猩回荡在屋内。她单手摸着墙,缓慢往大门前进,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勉强照亮走廊,每走一步都伴随着强烈心跳,偶尔还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啜泣声。 “看看她都做了什么……可怜的孩子……喔,上帝……这世界到底怎么了……”埃瑟丝拐弯站在客厅中,她看见一抹驼背的影子站在沙发边,当微风将窗帘吹开时,罗莎夫人满脸泪痕地盯着怀中的布a,她浑身是血,神情悲痛地不断喃喃自语。 倒卧在她脚边是三个支离破碎的‘人’,其中一个还伸手扯着罗莎夫人的裙摆,将她紫罗兰色洋装沾满血污。 “不哭,乖孩子,你会得救的,会的……上帝对无辜的孩子不会太残忍……喔……天……”她像是没注意到埃瑟丝,不断低声哄着怀里的布a,当她侧过身时,一条属于婴孩的手臂从布a里掉下,啪!地声砸在血泊中。 “我可怜的孩子,别怕,妈妈会保护你,喔,艾威,妈妈的乖孩子,谁都别想伤害你,我保证……”罗莎夫人疯疯癫癫地笑着,赤脚踩过尸体的背,摇晃地经过埃瑟丝身边,她完全陷入精神错乱,嘴里不断喊着艾威和杰逊,又哭又笑地朝二楼走去。 当埃瑟丝听见‘艾威’时,脊背顿时发麻,她迈开脚步继续往外走。当推开半掩的凋花大门时哈瑞斯正从一群尸体中站起,他修剪整齐的山羊胡滴着血珠,朝埃瑟丝发出一阵高亢的吼叫。 “──嘎!”紧接着四面八方传来回应。 无论它们会不会彼此沟通,埃瑟丝知道这些尸体有某种程度的进化,它们不再是呆版走动然后咬人,它们会狩猎、奔跑,有的甚至会开门,埃瑟丝没心情和怪物们打招呼,她捡起一把染血手枪对准哈瑞斯的脑袋叩下板机。 子弹穿透男人脑袋后,管家像个没电的玩具抽蓄地直直倒回地上。 “──嘎!嘎!”丧尸不止一个,响亮的枪声引来更多怪物,埃瑟丝试图撬开大门铁链,层层围绕的厚重铁锁封死唯一通向自由的道路,她用尽全力拿枪拖敲击锁头,但冰冷的铁块顽固得令人发疯。 脸被咬掉半边的马特、后脑勺凹陷的麦克、手臂不正常弯曲的吉娜和浑身染血、左大腿骨岔出肌肉的杰逊・雷曼正不断往埃瑟丝靠近。它们从别墅大门里笨重地走出,嘴巴不断开合像在咀嚼什么大餐,喉头不断发出嘶哑叫声,或许它们速度没有进化过的丧尸快,但复活能力却远超过从前她见识过的怪物,因为脑袋中枪的哈瑞斯正撑着僵硬的身体扭曲地从草地爬起来。 丧尸在朝她靠近,缓慢的、一步一步的。 埃瑟丝撞上深锁铁门,她试图让沸腾的脑袋冷静,沾染鲜血的手指在墙面留下憷目惊心的痕迹,她伸长双臂攀着石墙缝隙,脚尖腾空晃动,像个小丑般爬墙却又可笑地失手重重摔回泥地。 灰暗朦胧的夜空下,远方忽然亮起一抹烛光。 摔在地上的埃瑟丝扭过头,视线很快补捉到光线位置,那是别墅三楼,微弱且摇曳的烛光就在阳台,而拿着烛台的人正讶异地盯着她。顿时埃瑟丝心跳加速,一股强烈的恐惧不断累积,而行动缓慢的丧尸全都激动地冲上前。 咚!一声,埃瑟丝拿铲子挥打麦克肩膀,他往旁摔倒正好阻止哈瑞斯靠近。 她可以感觉艾薇正在看她,即使有点距离,即使天色昏暗,她就是清楚的、甚至能察觉艾薇的表情,她正抿着唇不可置信地盯着企图离开的埃瑟丝。 铲子再一次打退杰逊,埃瑟丝深吸口气用子弹打穿马特的脑袋,铜色弹药不偏不倚地从他的眉心贯穿,浓稠血液炸开时溅上埃瑟丝的袖子,他像个布袋似地瘫倒在地,但丧尸不会轻易死去,他们早就错失死亡的好时机了。 “埃瑟丝!”艾薇双手撑着阳台栏杆,高声呼喊道:“别走!别扔下我!埃瑟丝!埃瑟丝别抛下我!”她哽咽地呼唤,却让埃瑟丝像热锅上的蚂蚁,不顾锐利的石墙擦破手臂和膝盖,吃力地攀爬着。 “不要走!埃瑟丝!不要离开我!不!”艾薇的声音夹杂在呼啸的冷风中,她激动地尖叫、呐喊,就像|饿的杰米总是哭闹不休,试图引起埃瑟丝的住意,甚至拿起蜡烛不断挥舞,但埃瑟丝却连瞥也没瞥她一眼,“埃瑟丝!你是我的朋友!你不该抛下我离开!埃瑟丝!埃瑟丝!” 磨伤的手掌好不容易k到墙沿,埃瑟丝吸气翻上顶部,铁丝缠绕的网圈立刻刺伤她的手臂与小腿,用来防御小偷或丧尸的围篱,同时也防止叛徒逃狱。她没时间喊痛或停歇,艾薇凄厉的哭声不断传来像定时炸弹的倒数声令她浑身冷汗。 埃瑟丝没有勇气,更没理由回头,她坚定地盯着高墙底部,无论跳下去会不会摔断腿,仍不顾艾薇的阻止跳出墙外。 当她跃起瞬间,一道异常清晰的声音传进耳里。 艾薇・雷曼哭喊:“你不能背叛我!” 第83章 006 背叛到底指什么,埃瑟丝完全不想思考。 她双腿着地时发出响亮的啪搭!声,所幸围墙外是生长茂盛的灌木草丛,那些用来装饰豪宅的花草成了垫背,埃瑟丝幸运地没摔断,她想所有运气恐怕都用在这次空降,因为接连传来的丧尸怒吼提醒她──夜晚的狩猎还长着呢! 埃瑟丝慌张地爬起,她躜过木丛直直跑向街道,没几分钟时间身后顿时传来一阵响彻天际的爆炸声,狂风夹杂着瓦斯味,埃瑟丝回头发现高墙内燃烧着熊熊大火,在干燥夜空里窜升着凶猛火舌,无论是否烛火引起的意外,或丧尸勿将瓦斯桶点燃,埃瑟丝完全不愿多管闲事。 她拔腿狂奔,虚浮的脚步越跑越快,像要用光最后点力气发疯似的穿过五条街口,最后上气不接下气地靠着路灯喘气。她在人行道找了一辆翻复的I包车,弯身像狗似的爬进车内,生n车门无法完全紧密,却卡得非常紧实。 埃瑟丝心有余悸地喘气着,将自己缩在后座角落抱着膝盖平复情绪。 车窗外隐约传来丧尸吼叫,就连爆炸巨响依旧回荡在耳边。埃瑟丝神经兮兮地盯着扭曲的照后镜,冷风将四散的垃圾吹到对街,几张传单勾在树枝上被吹得沙沙作响。 心脏仍咚咚咚地快速跳动,埃瑟丝揪紧领口,耸着肩膀将头埋进臂弯中,她咬着下唇,血腥味从舌尖蔓延开来,接着眼眶不自觉发热,鼻头一酸眼泪便滴滴答答地落下,从寂静的恐惧变成发般地痛哭,她松开咬伤的唇瓣喉咙却只能发出沙哑气声,断断续续地、像头受伤的野兽发出哀鸣。 她的黑夜持续蔓延着。 …… “一切都发生了!就这样……我没办法阻止……我……我没办法……”夏洛特哭肿着双眼,疲惫地坐在阶梯上捂着半边脸,”我不能让班尼或克莉丝汀受伤,事情已经够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毁了……我别无选择,我……喔……天……” 班尼沉重地上前搂住夏洛特的肩膀,他心里也非常难受。 即使维诺亚和其他人平安归来,但情况却变得更悲惨。 昏迷的佛莉妲在维诺亚离开后苏醒,但她不是以正常人的模样醒来,而是像个丧尸疯狂地扭动和吼叫,绑住她的绳子被扯松后,佛莉妲拖着脱臼的左手臂四处觅食,当夏洛特发现她试图攻击克莉丝汀时立刻扣下板机,子弹却擦过她的右大腿。 “我办不到!我不可能开枪杀她!不可能!”夏洛特崩溃地抱头大喊。 “哇喔,冷静点,”红蝎上前抚着夏洛特的背,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老实说你做得很好,毕竟佛莉妲变成丧尸,你该保护的是活人而不是死人。”她尽可能放软声音,听起却来像呢喃的鸭子。 “她也许还有意识,”夏洛特揉了揉鼻子,啜泣道:“枪响后她停止攻击,我发誓佛莉妲有转头看我!她真的有‘看’我!死人是不会‘看’的──他们根本没有意识,但佛莉妲有!她看了我之后撞开窗户逃走,”她指向破碎的玻璃窗,“我不知道她去哪,我四处都找过就是找不到她!” 夏洛特说完崩溃地哭嚎,红蝎同情地抱住她,班尼也忍不住低声哭泣。 维诺亚感觉青筋正在突突地跳动,她刚踏进门不到二十分钟,好消息立刻变成坏消息,而且坏消息还是最坏的那种,她没时间坐下来喝杯咖啡然后计划未来该怎么继续,只能被一个又一个的意外推着往前。 英格丽走向破碎的玻璃窗,石砖外还残留干涸的血迹,大概是佛莉妲逃走时留下的线索,但血迹到了前院就消失了,踩乱的草地和泥巴抹去佛莉妲的去向,她们无法猜测变成丧尸的伙伴会怎么思考,或者她根本无法思考。 “该怎么办?”克莉丝汀担忧地看着维诺亚和红蝎,她想起佛莉妲准备攻击的模样就吓得双腿发软,如果不是夏洛特即时开枪吓阻,她现在肯定变成丧尸,想到这克莉丝汀忍不住眼眶含泪。 梅布尔将硬壳黑箱摆在桌上,利奥则好奇地打量夏洛特。 “如果她还有意识,说不定会自己回来,”维诺亚捏了捏鼻梁,淡道:“我们在这停留半个月,每天派两组人去附近巡逻,如果半个月仍然没有消息,我们就离开,“她抬眼扫过屋内所有人,道:“有复议吗?” 班尼低头沉默不语,克莉丝汀紧张地握紧双手,夏洛特忍不住流下眼泪,红蝎点燃烟抽着,英格丽微微摇头,梅布尔无奈地耸肩,利奥不知所措地盯着维诺亚。 “就这样决定,”维诺亚出声定谳,她指了指破碎窗户,道:“用木板把窗封死,今天暂时别出门。夏洛特,有件事得和你谈谈。”她指向二楼,言下之意是单独谈话,夏洛特见状勉强打起精神,跟着维诺亚上楼进入主卧房。 她轻轻将房门带上,维诺亚则憔悴地坐在床沿。 “和我们一起回来的男人是考伯特・康纳的儿子──利奥・康纳,”维诺亚抬眼严肃地盯着夏洛特,“虽然他对赫诺病毒不了解,但他手上有抑制剂和某些纪录,他给我们看了一段研究视频和几份新闻报告……”她顿了顿,道:”他也是异变人,和我、伊莱、冯列一样,都是异变人,甚至比我们更早前就是。” “……异变?”夏洛特一时毫无头绪,她结巴地喃喃自语,清逻辑后,道:“比你们更早异变?你是指丧尸爆发前,还是丧尸爆发后?” “之前,而且是更早之前,”维诺亚沉着脸,道:“第一次赫诺病毒席卷时。” 夏洛特感觉喉咙卡着鸡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你知道考伯特・康纳吗?”维诺亚用手指顺过头发,头痛道:“他是一个探险家,基本上是个喜欢挑战极耐力的家伙,他去过很多人类不想深入的地区,有上节目拍摄的,当然也有‘私自行程’走过的。” “我有印象,”夏洛特回想利奥刚踏进门时那副腼腆模样,疑惑道:“好吧,我越来越迟钝了。你想说什么?” “异变不是偶然也不是机率,”维诺亚犹豫地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是一种做法,一种刻意改变的做法,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早在赫诺第一次席卷全世界时,已经有人着手开发,或赫诺病毒根本是人为呢?” 夏洛特皱着张脸,红肿眼睛让她看上去像只烦恼的凸眼金鱼。 “我们不知道,也没有证据……”她垮下肩膀,无力地坐在维诺亚身边,”你希望我怎么做?看看我们自己,埃瑟丝失踪、佛莉妲变成丧尸……我们能怎么办?现在怪物越来越聪明,而人类越来越弱势,我们失去庇护所、食物以及家人……我们……我们输了……维诺亚,我们无能为力……” 她丧气的发言久久回荡在安静房内,维诺亚垂着头盯着沾满泥巴的鞋尖,两人肩贴着肩,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彼此。现下的处境迫使她们投降,如同维诺亚所说,她们可以怀抱希望等待佛莉妲回来,但很可能半个月过去,最终只能带着大批人马踏上没有目的的旅途,四处流浪。 “抱歉,”几分钟后,夏洛特轻轻叹了口气,她搂住维诺亚消瘦的肩膀,道:“关于这一切,我很抱歉,埃瑟丝、佛莉妲、红蝎、克莉丝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们都需要好好休息,所有人都是。” “你说的对。”维诺亚抹了把脸,往后摊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夏洛特吸了吸鼻子,学着她倒上棉被,轻声道:“好吧,我会试着理解你的提议,也许丧尸是人为,也许异变是人为,也许我们有几千亿分之一可以找出答案,也许我们可以找回失踪的埃瑟丝,还能顺便救佛莉妲……” 她在心里重复写着‘希望’两个字,但越写她越不相信。 最后她深深叹了口气,转身抱住维诺亚的手臂,像个委屈的孩子将额头枕着她的肩膀,呢喃道:“我们需要的不是希望,是奇,我们需要被奇拯救,约克医生。” 维诺亚逐渐闭起干涩的双眼。 烦躁的心底有太多事情需要顾虑,她的伙伴们、生活粮食、住所安全、交通工具、丧尸、敌人、受伤的佛莉妲、说谎的红蝎、赫诺病毒、抑制剂、考伯特・康纳、利奥・康纳,所有东西的影子在脑海里飞快掠过,而在心底深处,她抗拒不去想起的角落正在隐隐发痛。 ──埃瑟丝・伊莱。 维诺亚甚至不敢想念那个的名字,每当模糊的身影在脑中浮现时,维诺亚都选择刻意忽略,甚至英格丽焦急地表示要寻找埃瑟丝时,她也不予理会。维诺亚发现自己变成胆小鬼,畏惧面对真相,她怕一但想念变成冲动、希望变成绝望后,内心筑起的钢铁高墙将不堪一击。 彻底粉碎,然后消失殆尽。 第84章 007 埃瑟丝浑浑噩噩地躲在车上过了两天,她滴水未沾,疲惫地不断昏睡,该庆幸经过两天休息她的精神状况已经稳定不少,虽然身体虚弱,但不至于无法行动。当白天阳光升起后,埃瑟丝决定踏上未知的旅程。 她从车内缓缓爬出,茫然地站在空荡荡地大街上,现在她得想办法j饱自己,肚子已经饿得无法发出咕噜声,而是不断分泌胃酸灼烧她的身体。埃瑟丝绕过几辆废弃公车,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警惕,虽然天色明亮,但她不确定进化后的丧尸是否会在白天觅食,更何况她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被收刮一空的冰淇淋店大门敞开,埃瑟丝像个流浪汉似的在店外徘徊,直到她确定里头没有吃人怪物后才踏进门内。地面上四处散落着碗盘和汤匙,桌椅全被抵在窗边,柜台上摆着一台掏空的收银机,还有几张大钞夹在冷冻柜玻璃门上。 埃瑟丝打开每个橱柜,从里头找到开封破损的巧克力饼干,她不管有没有过期,只要是没有发霉或腐烂,埃瑟丝都将它们塞进嘴里,纵使滋味发酸且湿软,她也心满意足地狼吞虎咽直到打了饱嗝,才将剩下的饼干塞进口袋走回寂静街上。 和平街十三号的指示牌掉在地上,埃瑟丝面无表情地踩过铁板,眼神空洞地朝街尾走去。看着每一栋简约温馨的住宅,她可以想像那片草皮上肯定开过许多家庭派对,一群朋友们兴高采烈地烤肉,孩子们聚集在荡Fa旁游戏,还有父亲为了儿子搭起的木屋,曾经有许多人在分享快乐与忧愁,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留下破损的房子、坑坑jj的烂泥巴、四处残留血迹的冷清世界。 她曾经想过,如果有机会从监狱回到社会,那该是什么景象? 也许汽车会在天上飞?也许餐厅服务员全变成机器人?也许上网购物后商品会直接传送到家?也许科技会更进步而不是像现在…… 回归原点。 埃瑟丝忍不住眨了眨眼,涌起的泪水让视线变得模糊,她抿着唇用袖子擦拭脸颊,粗鲁举动让皮肤染上层灰。就在她摇摇晃晃经过一栋三层楼公寓时,细碎脚步声吸引埃瑟丝注意,她转头望向窄巷,一台大型垃圾箱几乎挡住半条通道。 如果不是动物,那肯定是丧尸。 她咬着下唇僵硬地离开,走了两步,窄巷内传来更剧烈的躁动声。埃瑟丝垂着眼绕过公寓,拐弯她发现窄巷后是一道隔离铁网,刚才躁动来源果然是丧尸,只见两个身形消瘦的腐烂丧尸不断往墙角靠近,另个丧尸被堵在角落动弹不得。 埃瑟丝虽然不想理会,但她第一次发现丧尸与丧尸间会有互动,她不确定是不是进化后让它们学会思考,但怪异景象还是令她停下,远远地站在铁网外偷看。 两个年轻丧尸像威吓般不断发出低声吼叫,被卡在墙角的丧尸也反击地往前走动。埃瑟丝静悄悄地站在木箱后,隔着铁网像看野兽互斗,尽管两个年轻丧尸不断低鸣,却没有实质上攻击,反而躲在墙角的丧尸逐渐扩展领域,从阴暗屋走到明亮的空地,顿时阳光洒在它一头罕见的灰色短发上,埃瑟丝错愕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发出断断续续的颤音。 那个丧尸留着一头乱糟糟的灰色短发,死白肌肤上到处都是伤痕和血迹,它穿着一件棒球短外套,破损的牛仔裤露出磨伤的膝盖,脚上穿着萤光色球鞋。它很狼狈,脸上到处都是污泥和刮伤,但那双如蔚蓝海水般的眼眸却让埃瑟丝想起一个人,那个曾经疯疯癫癫,总是开恶意玩笑喊她朋友,笑容满面的…… “……佛莉……妲……”埃瑟丝哽咽地轻声唤着,长时间拒绝说话让声音变得沙哑,吐字也很含糊,但埃瑟丝仍旧不断地重复,道:”佛莉……妲……佛莉妲……佛莉妲……”当她回过神时已经爬上铁网翻进窄巷里。 两个围堵佛莉妲的丧尸立刻掉头,它们或许不会攻击同类,但新鲜食物送上门时丧尸立刻展露本性,张着溃烂大嘴朝埃瑟丝袭来。她抓过扫把猛地敲打其中一只丧尸,在它重心不稳时踹上两脚,再用酒瓶砸向另个怪物。 “滚开!滚开!”埃瑟丝痛苦地大吼着,不断挥舞断裂的扫帚将两个丧尸击倒在地,用巨型垃圾箱压住他们双腿,即使丧尸不断吼叫却动弹不得,它们徒劳地抓着泥地,像臭虫般一下一下地扭动着。 佛莉妲从头到尾没有攻击埃瑟丝,她的外貌的确像个丧尸,双眼无神地站在墙边,缓慢地左右摆头似乎在听激烈动静。埃瑟丝捂着嘴走向她,手中扫帚不敢扔开,却没有意愿伤害她。 “佛莉妲……佛莉妲……”每一次呼喊都让埃瑟丝心碎,她崩溃地落下眼泪,没想到再次遇见伙伴却是这副模样,强烈的悲观席卷心房,她忍不住揣测其他人的遭遇,如果连强悍的佛莉妲都变成丧尸,那么其他人肯定也遭遇不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为什么……佛莉妲……佛莉妲……” 她颤抖地扔开扫帚往后退,恐惧和绝望让埃瑟丝无法呼吸,脑海里浮现的那些身影──维诺亚、英格丽、梅布尔、夏洛特、班尼,恐怕所有人都变成丧尸,埃瑟丝咬住发颤的牙齿抱头无声地大哭。 “……丝……”正当埃瑟丝不知所措时,僵硬的佛莉妲缓慢地、模糊地吐出一句音节,”……丝……”听起来介于气音和字母间,唯一让埃瑟丝确定佛莉妲还有意识的是,她正在‘看’自己,用那双失去光泽的蔚蓝色眼眸‘看’着埃瑟丝。 “……佛莉妲?”埃瑟丝匆忙擦去眼泪,小心翼翼地靠近佛莉妲,道:“你还认得我吗?你还……没有变成真正的丧尸……对吗?”她想起维诺亚曾经提过异变的事,英格丽接受实验后有短暂变成丧尸的经历,但她后来又恢复成人,靠的是她的血液平衡了病毒。 “别怕……我会救你……我现在就救你!”她拉高袖口露出手臂,捡起地上的碎玻璃割破皮肤,殷红鲜血汩汩流出,“也许我的血可以帮助你,说不定你很快就能恢复正常,很快就……”埃瑟丝用右手按压伤口,指尖沾着温热的血液靠近佛莉妲。 这就像亲手拿着肉块靠近狮子,埃瑟丝不确定佛莉妲会不会突然咬断她的手指。 “我只想帮你,我只希望你能恢复……”她忍住强烈恐惧,轻轻地抚上佛莉妲冰冷的脸颊,她像个懵懂的孩子愣愣地盯着埃瑟丝,当手指触碰到她时,佛莉妲僵硬地侧过脑袋,鼻尖擦过埃瑟丝的手腕。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不用怕……一切都会变好……”埃瑟丝抚过她靠近右耳的一道撕裂伤,狭长型裂口非常深,虽然没渗血却皮开肉绽,也许佛莉妲称不上是令人惊艳的美女,但她的确长得很漂亮,尤其是那双如秘境海水般蔚蓝的眼眸,总是充盈着光亮与天真,让人不自觉想亲近。 那样的佛莉妲如今却变成死气沉沉的丧尸。 “我知道你还活着……我相信你还活着,佛莉妲……你会好起来的……”埃瑟丝发现佛莉妲没有攻击倾向后,不断用血液抹在她的伤口,除了脸颊,她的肩膀也有严重的撕裂伤,像被硬生生扯下皮肉,另埃瑟丝非常痛心。 虽然她能够快速自愈伤口,但用在别人身上却不见效果。佛莉妲浑身上下都染上埃瑟丝的血液,看起来比真正的丧尸还要吓人。她僵硬地摇晃双手,脑袋左右摆动,当埃瑟丝与她说话时,那双没有光泽的眼眸却会‘看’向她,偶尔喉咙会挤出‘丝丝’声。 “我们得找个地方避难。”埃瑟丝重新打起精神,她边看住佛莉妲,边在巷子内寻找能带领她的东西,最后她在翻倒的木箱里找到一绳索,她将一端圈住佛莉妲的腰,另端则握在手中,“在你恢复正常前,我会保护你。”埃瑟丝镇定地望着佛莉妲,过去她不敢这么说,但现在佛莉妲需要她。 变成丧尸的佛莉妲毫无反应,仍然僵硬地左右摆动手脚。 埃瑟丝感觉异常沉重,她每踏出一步,佛莉妲便随着她往前,两人前后从窄巷走回空荡荡的街头。她领着佛莉妲不断往前,却是连自己都不知道方向,有时经过大片落地窗时,埃瑟丝瞥见自己牵着绳索与无神的佛莉妲走在萧瑟街道,内心都觉得可笑至极,如果有人笑她不自量力,埃瑟丝绝对赞同,但如过要她视而不见扔下佛莉妲。 她没有勇气这么做。 这时埃瑟丝想起杰逊先生和罗莎夫人,一对深爱女儿的夫妻,为了救孩子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即使艾薇复活变成怪物,他们仍爱着她。看着变成丧尸的佛莉妲,埃瑟丝自嘲地轻笑,如果有人拿枪对准佛莉妲的脑袋埃瑟丝肯定会冲上前拼命保护她,即使有人高喊佛莉妲是丧尸是吃人怪物。 但对她来说,佛莉妲却是世界上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家人。 第85章 008 在天色全暗前,埃瑟丝替两人找到一台废弃的露营车,车体保留得相当完整,坐落在偏僻的小公园内。她不确定这台露营车是不是某个怀有明星梦的小伙子临时住所,车内到处贴满了摇滚海报,驾驶座堆满音乐唱片,副驾驶座还扔了两把损坏的电吉他。 埃瑟丝发现露营车门半启,她试探性地敲击车身并没引来丧尸,于是大胆地潜近车内检查,确定宽敞的露营车安全后才领着佛莉妲进入。她将散落的衣物和几个纸箱踢到活动床底,压着佛莉妲的肩让她坐在床沿。 变成丧尸的佛莉妲动作相当僵硬,她得用更多力气控制她的行动。 “这里环境很好,”埃瑟丝边打开上柜寻找粮食,边说,“安静、宽敞、没有多余遮蔽物,也许我们可以在这待上一段时间,直到我们确认目的地再出发。”可惜车内没有留下食物,只有几包洋芋片垃圾袋。 埃瑟丝掏出口袋剩余的饼干,咬了半口将另一半递给佛莉妲。 “不知道你会不会饿……”丧尸是肉食生物,饼干恐怕引不起胃口。 虽然佛莉妲对着饼干无动于衷,但也没有发狂的啃咬埃瑟丝,她就像个恍惚的病人傻愣愣地坐在床上,睁着无神的双眼四处张望。埃瑟丝犹豫地看着她,取出小刀割破手指,用血液涂抹在佛莉妲嘴边,那双干涩脱皮的唇瓣染上鲜红,看上去像涂抹了层口红。 如果佛莉妲这时候咬下她的手指,埃瑟丝都不会抗拒。 她绝望地盯着佛莉妲苍白的脸,那双蔚蓝色眼底只看见深不见底的空洞,除了长相,她不再是埃瑟丝记忆中的佛莉妲,而是死亡后徒留的尸体,一个顶着佛莉妲样貌的丧尸。 埃瑟丝捂着眼低声啜泣,这才发现自己失去这么多。 整天徒步行走让她双腿又肿又酸,埃瑟丝疲惫地爬上床,侧卧在佛莉妲身边,她一手轻轻勾着佛莉妲脏兮兮的棒球外套,含糊说道:“如果你饿了,把我吃掉也没关系,至少我们还在一起,至少我们还是朋友……” 她觉得自己像对玩偶说话的傻瓜,嘴角却勾起浅浅笑意安心地睡去。 庆幸的是,佛莉妲没有饿得将埃瑟丝吞下肚,当白天阳光从气窗照进车内时,埃瑟丝醒来发现自己整晚都拉着佛莉妲的外套不放,而对方也挺着脊背安静地维持原样。 她一晚好眠,清醒后难得精神饱满,可惜眼皮哭肿让视线变得狭隘,但埃瑟丝很高兴睁开眼能看见佛莉妲在身边,毕竟这世界所剩的满足已不多了。她起身在车里找出几件像样的衣物换穿,也替佛莉妲找来宽松的上衣和裤子。 多亏她在别墅当女佣的训练,现在替人换穿衣服轻而易举。当脱下佛莉妲破损的棒球外套后,肩膀溃烂的伤口竟比前一天看到更愈合,虽仍然血肉模糊,但发黑的边缘已经慢慢退去,变得平滑且工整。 埃瑟丝抬眼仔细察看佛莉妲的脸颊,靠近右耳的撕裂伤也有明显恢复,裂开的创口更加紧密。她急忙割破手指将鲜血抹在佛莉妲伤处,也许没办法让她像英格丽恢复正常,但至少可以愈合让她看起来不像破烂的尸体。 两人在露营车内忙了几个钟头,直到太阳升上头顶,埃瑟丝才从露营车出来。为了慎重起见,她宁愿自己冒险巡视,也不能让佛莉妲随意流浪,如果遇上丧尸还容易解决,但如果遇上‘人’就很难让佛莉妲脱身。 小公园附近属于工业区,几个大型工厂铁门紧闭,附近聚集的小市场全被翻箱倒柜,她勉强从几个摊位找到还能食用的马铃薯和红萝N,又往较远的街道走,从一间大门半开的比萨店找到番茄罐头和几片起司。 她将物资放进路上捡到的帆布袋,轻巧地掠过街头快速地往回跑,太阳下山前,埃瑟丝再次回到露营车,她一开门佛莉妲便发出微弱的气音,断断续续地喊着‘丝丝’,埃瑟丝知道佛莉妲正在叫她。 “我没事,不用担心,”将背包放进干燥的洗手台,埃瑟丝坐回床边看着佛莉妲恢复的嘴唇,“外面暂时安全,这区域比想像中还要凄凉,没有丧尸也没有人类。”她扬起一抹欣慰笑容,小心翼翼地抚过佛莉妲杂乱的灰色短发。 她取过扔在地板上的梳子,将佛莉妲纠结着头发梳开,虽然沾了些泥土和血渍,但干燥的短发比她想中更容易整理,佛莉妲也僵硬着脊背坐着,嘴里偶尔发出声音,听起来像在喊埃瑟丝却也可能只是毫无意义的气音。 埃瑟丝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和佛莉妲相依为命,而且还是丧尸化的佛莉妲。 往后每天太阳升起后,埃瑟丝会在附近巡视,天气好的话就走远一些试着寻找食物,若是阴雨天则会闯进工厂找一点防身武器。至于佛莉妲的状况不好也不坏,她的伤口痊愈了八成,乍看下是个‘人’,可惜空洞的眼神仍令人失望。但令埃瑟丝意外的,佛莉妲完全没有攻击她的迹象,相处日子以来,佛莉妲总是坐在床沿,偶尔在车内僵硬地走动,却不曾对埃瑟丝露出牙齿或伸手抓伤她,为此埃瑟丝开始烦恼该去哪找块新鲜的肉,以免变成丧尸的佛莉妲‘饿死’。 这天凌晨,埃瑟丝被窗外小雨吵醒,滴滴答答的水声敲在车顶,她缓缓睁开睡眼,右手放松地牵着佛莉妲的手,自从她发现佛莉妲没有威胁性后,她会用肢体碰触取代绳索或衣物,而且握着她冰冷的手掌才觉得踏实。 埃瑟丝起身用前一天接的雨水简单盥洗,她边擦脸边在车内走动,从橱柜拿了一包军用干粮,咬了半块又收起来,为了确保粮食足够,她只吃一天活动量,其余留着存放。佛莉妲僵硬地挺着脊背,目光跟着埃瑟丝在车内移动。 “今天我不会走太远,”她边穿鞋,边对佛莉妲说着,“沿着十二号路出去晃一圈,然后再到I包店附近找吃的,还记得我提到五金百货停车场前的帐篷吗?我会绕过去看看,说不定那些人离开后会留下一些有用的东西。” 佛莉妲发出气音,“丝丝”“丝丝”地喊着。 埃瑟丝朝她露出一抹浅笑,开启车门离开。 她熟门熟路地绕过翻复的警车,沿着街道快速拐过几个弯,沿途能听见几声轻微碰撞声,那些是埃瑟丝发现丧尸后将它们引进房屋内关起来的声响,与其和丧尸拚得你死我活,埃瑟丝更倾向将它们全都锁在屋子内,幸好这些迟钝的丧尸不懂得开门,因此只会在水泥墙内东撞西碰。 例行公事般地巡查过后,埃瑟丝走向对街山羊I包店,大型看板砸在地上,山羊脑袋不知去向,只有身体泡在低洼的泥水中。她从窗户往内看,里面早已没有粮食,只有死亡许久的老太太。 埃瑟丝转过路口朝五金百货前进,昨日下午她经过这里时,正好听见汽车引擎声,大雨中她躲进草丛,只见一辆崖弹孔的货车急甩尾停在停车场,几个大男人警惕地下车走进五金百货,没多久又咒骂地走出来,他们甚至从车上搬出帐篷搭载空旷的停车场内。 不过现在货车消失,帐篷也没了。 埃瑟丝远远地四周察看,耳边也没传来汽车引擎车,想必他们早就离开。 回去前埃瑟丝在玩具店前捡到一把真枪,曾经她不懂得怎么分辨真伪,但现在她握在手中就知道这玩意能不能射出子弹。平白无故在路上捡到枪不算好事,这让她心中抹上一丝焦虑,急匆匆地把空枪扔进帆布袋后跑回小公园。 雨在半路突然下得又大又急,她不得不放缓速度免得踩滑摔伤,当她靠近小公园时,眼角瞥见崖弹孔的小货车就停在路边,强烈不安瞬间涌上心头,她压低身子从围墙绕过,踩着垃圾箱翻进公园内。 “偷窃怪客?喔天,这家伙品味真差。”埃瑟丝躲在塑胶滑梯后听见一个女人不屑地哼笑,她穿着皮u夹克,越过几个水坑站在露营车尾,目光停留在半张摇滚海报上。 “我倒挺喜欢,知道吗?我还去看过他的个人演唱会。”另个光头男人提着球棒,摇晃地站在女人身边。 “认真?”女人讶异地挑起眉。 “你们想在大雨中探讨音乐喜好,还是过来帮个忙?”从货车下来的男人蓄着浓密的棕色胡子,健壮的手臂像个海盗纹满刺青,“该死!这场雨真不是时候!我可不想睡在水池里!” “那就别把拉链拉开,蠢货!”女人扬起下巴骂道。 男人朝她比了个中指,拖着防水帐棚走到公园草地上。 埃瑟丝见几人没擅闯露营车后稍稍松了口气。两个男人在大雨中忙着搭帐篷,女人则绕着车身缓慢走动,似乎在打量着什么,当蓄胡男人将棚顶架起时,女人双手插在外套口袋,笑道:“蠢毙了!我们干嘛不睡露营车里?” 第86章 008 “那是我的露营车!”抢在女人开门前,埃瑟丝跳出溜滑梯喊着。 顿时几人皆是一愣,光头立刻从后腰掏出一把手枪对准手无寸铁的埃瑟丝。如果丧尸是敌人,那么陌生人也一样不受欢迎,埃瑟丝语气强硬,但她保持距离并高举双手,男人见状也稍稍低下枪口,眼神锐利地打量埃瑟丝。 “那是我的露营车。”她坚定地说着,往前跨了半步。 “是又怎样?”女人眨了眨眼,一头挑染的金色长发黏在脸颊边,“现在我们要这辆车,难道你想跟我们打一架吗?”她食指装成手枪样,对埃瑟丝虚发一枪,道:“别逞强了,被子弹打伤不是有趣的事喔。” 光头男蹙着眉缓缓后退,站在女人身边,道:“在我开枪前你最好快滚。” 埃瑟丝逐渐握紧拳头,眼神紧盯两人身后的车门。 现在是世界末日,粮食不足就是抢、地盘不够也是抢,更别奢望有人会对难民伸出援手,大家自身难保,只能靠武力让人屈服,百分之百的弱肉强食。埃瑟丝放缓呼吸,轻声道:“露营车可以给你们,但我朋友还在里面,我要带她一起离开。” 女人耸了耸肩,道:“可以,”她使劲地敲击车门,吼道:“嘿!不管谁在里面都别躲了!这里已经不是你的家,识相点滚出来!”但过了几秒仍然没有动静,女人压了几下门把发现被锁住,“耍什么花样?出来!不然我可要开枪了!” “等等!”埃瑟丝连忙往前跑两步,光头男却吓阻地举高枪口,“我朋友受伤了,让我带她出来!我会把食物跟车子都留给你们,我保证!”她紧张地说着,光头男却不裥拧 “哈!你以为我们是笨蛋吗?如果你趁机把车开走怎么办?”女人冷笑一声。 埃瑟丝沉着脸盯着露营车门,“我朋友受伤了,我必须带她离开。”她严肃地重申。 “喔!我奶奶受伤了!喔!我爸爸摔断腿了!喔!我儿子被咬死了……哈!你以为我们会上当?如果你朋友真的在里面,就叫她自己滚出来,”女人边说边从口袋掏出一把瑞士刀,锋利切口卡进车门内粗暴地摆动几下,轻易将锁撬开,“当然,如果你真的有朋友的话。” 话刚说完,车门敞开时佛莉妲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女人下意识挣脱在地上滚了半圈,所幸没被咬伤。光头男立刻瞪大双眼,枪口转向佛莉妲扣下板机,砰!一声打偏击中车顶。 “怪物!”女人惊恐尖叫,连滚带爬往货车跑去。 蓄胡男也从震惊中回神,他冲回车上拿了根铁杆急忙跑回光头男身边。 “只有一只别浪费子弹!”他将棒球棍递给光头,低声道:“对准脑袋敲下去那些怪物就爬不起来了!”蓄胡男跃跃欲试,往前跨了半步像是挑衅般,冲着佛莉妲大吼,“来啊!来爸爸这!” 埃瑟丝连忙掏出小刀上前划破光头男的手臂,只听见他大骂一声该死,埃瑟丝顺势夺走他手上的棒球棍站在佛莉妲面前维护她,“别过来!谁都不许伤害她!滚!滚出这!”她胡乱地挥舞球棒,眼神凶狠地扫过每个人。 “你疯了!那是怪物!”女人远远地躲在货车旁尖叫。 “把怪物养在车里还称作朋友的家伙,你以为她听得懂人话吗?”光头捂着受伤的手臂,朝地上啐了一口,“我看她八成也被感染了!” “那就一起解决。”蓄胡男冷声说着。 埃瑟丝见光头又抽出手枪,张开手臂挡着佛莉妲,急忙道:“回车里!佛莉妲快回车里!”她转眼瞪着男人,道:“不要伤害她!她不是丧尸!佛莉妲还有意识!她是我朋友!我重要的人!只要你们放过她,食物、车、饮水、什么都可以!都给你们!” “别担心,等杀了怪物,我们也会杀你,疯子。”光头不屑地哼了声。 埃瑟丝精神紧绷地盯着光头男,她一手悄悄地伸向后背,光头男拉下手枪保险时埃瑟丝猛地冲上前对着男人按下防狼喷雾,强烈灼烧感让男人痛得尖叫,捂着双眼跌坐在地,埃瑟丝跨步上前准备捞走滑开的手枪却被蓄胡男一棒打中大腿,瞬间扑倒在地。 “妈的!该死!操!”光头男痛得在地上打滚,双眼被辣椒水刺得无法张开。 蓄胡男见状,铁棒一挥像打高尔夫球般击飞埃瑟丝手中的防狼喷雾,同时刮伤她的手腕,痛得埃瑟丝抱着手臂缩在地上。 “花样还挺多的,”蓄胡男一把扯起光头男,将他推远些,道:“哈!想不到你也会被防身辣椒水对付!怎么样?滋味是不是很痛快?”他捡起掉落的手枪,转身对准佛莉妲。 “操他妈的!”光头男气愤地咒骂,用地面积j的雨水洗脸,好不容易能睁开一条细缝,“先别杀那臭婆娘!待会我要打断她手脚,用辣椒水喷她满脸!看看谁比较会玩!”他抹去满脸泥巴,激动地吼着。 蓄胡男耸了耸肩,枪口对准佛莉妲扣下板机,砰!的一声,子弹扎实地贯穿皮肉,却不是打在佛莉妲身上,而是突然冲上前抱住她的埃瑟丝身上。她背对枪口,紧紧地抱着佛莉妲,整张脸埋在她颈边痛苦的闷哼。 子弹打中埃瑟丝的右肩,她呕出一口血,咬着下唇颤抖地抱着佛莉妲。 “不要杀她!佛莉妲是我的朋友!我的家人!”埃瑟丝用尽全身力气喊着,纵使她痛得快昏厥手臂也不敢松懈半分,意识间,她只会用最笨拙的方式保护佛莉妲,绝不逃走。 “我会保护你!我保证过!”她断断续续地靠在佛莉妲耳边说着,怀里抱着的人没有体温、没有心跳,她是一个丧尸,即使存在微乎其微的意识,佛莉妲都是个丧尸。 却是埃瑟丝在孤独世界中,唯一陪伴她的人。 “开枪啊!对准脑袋!”光头男不耐烦地吼着。 蓄胡男犹豫地愣了几秒,眼神直直盯着佛莉妲空洞的双眼,一时竟拿不定主义。 “你还在等什么!”光头男再一次咆啸。 “闭嘴!我们只剩一颗子弹,得瞄准才能开枪!”蓄胡男被他吼得心浮气躁,手掌发汗地握着枪柄,“什么重要的狗屁家人?去他的!世界上只剩怪物还有清不完的圾垃。”他边说边瞄准佛莉妲眉心。 埃瑟丝垂眼瞥见插在轮胎边的园艺铲,在男人争执不休时迅速抓起武器往后抛,蓄胡男一时没看清楚飞来的物体吓得往旁闪,铲子!的声砸在水泥地,再次抬眼时埃瑟丝已经拉着佛莉妲远远地逃走了。 “该死!”蓄胡男气愤地抹去满脸雨水却没有追赶的打算。 佛莉妲脚步僵硬,她没办法像正常人灵活地大步奔跑,只能被埃瑟丝拉着手臂踉跄地往前移动。大雨中她们俩浑身湿透,埃瑟丝肩膀溢出的鲜血顺着雨水染红整件牛仔外套,她不敢轻易停歇,直到逃进山羊I包店后才气喘吁吁地关上厨房铁门,脸色惨白地查看佛莉妲的伤势。 “我很抱歉,真的,真的很抱歉……”埃瑟丝拉着佛莉妲前前后后看了一圈,确定她没有被子弹或利器弄伤才松了口气,嘴唇颤抖地喃喃自语,”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单独留下……那些人……那些人不会理解的……他们永远不会理解……” 圈养一只丧尸? 埃瑟丝缓缓仰起头盯着双眼无神的佛莉妲。 忽然间埃瑟丝抿着唇闷闷地笑了起来,逐渐笑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她忍不住捂住嘴放声大笑,像不受控制蹲在地上浑身发抖,凄厉地狂笑着。湿润的发尾滴着冰凉雨水,顺着额头蜿蜒到眼帘,再从脸颊滑落下巴,她尝到混着眼泪的水珠,带着一点咸涩的味道令人鼻酸。 “喔,天……哈哈!真是太可笑了!”她疲惫地往后靠在墙面,掩住双眼不断深呼吸,震动的胸腔发出若有似无的哼笑声,但埃瑟丝却满脸忧愁,扭曲的嘴角已经看不出是喜乐还是哀伤。 佛莉妲安静地陪在埃瑟丝身边,像个展示衣服的假人,没有呼吸、心跳,睁着空洞的眼神盯着墙面。一种可怕的病毒将活生生的人类变成怪物,它们死去却永远|饿,残忍地吞食家人、朋友、爱人,以另一种可怕的型态生存在世界上。 那男人说得对,她疯了。 看着目光无神的佛莉妲,埃瑟丝犹豫地抬眼凝视着她。 曾经爱开恶劣玩笑的女人、粗暴又天真的女人、总是笑着面对危机的女人,如今却像一具空壳。她无法抹去男人将枪口对准佛莉妲时的景象,她也曾经将枪口对准其他曾被爱着的‘人’,却自私地将那些‘怪物’杀死,但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佛莉妲。 “我会保护你……”埃瑟丝痛苦的低喃,当她盯着佛莉妲冰冷的眼眸时,又不确定地弯下嘴角,”可是你希望被保护吗?这样活着你觉得快乐吗?如果你还有意识,也许你痛恨我让你‘活’下来?佛莉妲……你是不是正在咒骂我?怨恨我的伪善?” 埃瑟丝咬着下唇摇晃地站起身,她抓住佛莉妲的肩膀,焦虑地望着那双无神的瞳孔。 “你告诉我吧……我该怎么办?该去哪?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活下来?我们还剩下什么信念?勇气?理由?我们该……怎么办?”空荡荡的厨房只剩埃瑟丝的呼吸声,她彷纷晕首源穑最后只剩漫长的沉默。 她呼出口气,像是气的皮球缓慢地跪坐在地上,双手扯住佛莉妲的衣角,哽咽道:“拜托……给我一点……一点点希望……” 第87章 009 “你在想什么?”梅布尔端着一杯咖啡,神情慵懒地看着脸色憔悴的维诺亚。 她优雅地跨过散乱在地的书籍,亲康乜孔乓缴坐在地毯上。 “让我算算,你大概有三天没有睡了?约克医生,”她轻啄一口咖啡,淡淡地笑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成丧尸,因为人类仍然需要休息,但你似乎不用?或者你打算累死自己?” 维诺亚按压鼻梁让浑沌的思绪稍微清明,她单手收拾几本医学期刊,另只手无力地撑着身体,接着温暖的手掌复盖在她手臂,维诺亚抬脸时梅布尔顺势侧脸亲吻她,带着咖啡香的唇瓣印在维诺亚冰凉的唇,两人沉静地触碰着,良久才缓缓退开。 “你看起来糟透了,医生,”梅布尔垂下眼帘,凑近维诺亚耳边轻道:“想跟我谈谈吗?关于你的烦恼,我可以替你保密,”她笑着在胸前划十字,“我保证。”低柔的语气像是在哄骗孩子,却又带着一丝诱惑。 一张被写上潦草]解的纸张在维诺亚手中捏皱,她快速瞥了梅布尔一眼,继续收拾。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亲爱的医生,”梅布尔漫不经心地说着,纤细指尖滑过维诺亚的脸颊,在她颧骨上有一道明显挫伤,那是不久前她与英格丽争执后留下的伤痕,“我可以告诉你,关于我所看到的,全都仔细地告诉你。” 她像个神z的灵媒,一声声诱导维诺亚・约克。 梅布尔耐心地等待回应,或者说她有信心维诺亚不会置之不理,就在她喝下最后一口咖啡时,维诺亚停下捡书的动作,她垂着脑袋,墨黑色长发将她过于惨白的脸完全遮掩,只露出高挺的鼻尖和抿紧的双唇。 “如果你还愿意安慰一个失败者的话。”维诺亚自嘲地说着。 梅布尔眨了眨眼,如酒酿班的琥珀色眼眸清澈倒映着维诺亚。 “那是一场悲剧,”她放松地往后仰,背贴着维诺亚轻声道:“或许你没有任何印象,毕竟当时你陷入昏迷,但你可以想像一栋价值数千万的度假别墅经过一场气爆后会有多⒉遥更别提四处散落的焦黑尸体。” 三天前,英格丽主动提议要回杰逊・雷曼的别墅救出埃瑟丝,但却引起维诺亚的反弹,她主张等找回佛莉妲才进行下一步计划,为此两人激烈扭打,维诺亚被她押着脑袋砸向桌面,而英格丽则被医生重摔在地,直到红蝎和夏洛特上前劝架两人才勘勘停手。 “那些人,或者丧尸……被高温烘烤后只剩模糊的形体,有的只剩骨灰,”梅布尔回想踏进别墅大门的景象,低声说道:“整栋房子被炸毁,空气里还漫着血肉的烧焦味,地上、墙上、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人体组织,我们得用铲子才能撬开黏在大门上的某个……牺牲者。” 维诺亚沉静地倾听,但紧握的指关节已渐渐发白。 “很遗憾没有幸存者,连只老鼠也不剩,全都死了。”她们无法揣测离开别墅发生了什么事,唯一能肯定的是埃瑟丝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与她们断开联M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有DNA鉴定,或许还能从那些焦黑模糊的残骸中找出伊莱小姐,但可惜,我们只能接受眼前看到的……” 埃瑟丝・伊莱死了。 她的消失等同于死亡,梅布尔亲眼看见如糨糊般的血肉黏在砖头上,她不会侥幸认为埃瑟丝能机警逃过轰炸,相反的她很快就接受事实,而红蝎沉默地巡视别墅其余可能躲藏的地方,最后她只能告诉英格丽──什么也不剩。 维诺亚轻浅的呼吸着,她一辈子无法忘记英格丽回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说:“你这个失败者!” “你该停止自责,约克医生,”忽然梅布尔搂住维诺亚僵硬的肩膀,将下巴搭在女人的背上,温柔地拥抱她,“失去重要成员的确对我们伤害不小,但没人必须为她人生命负责,只有自己──我们只为自己的小命负责,“她像安抚孩子般轻拍维诺亚的背,”你该学着放轻松,亲爱的约克医生,你知道这并不是任何人的错。” 梅布尔相信,能够主导命运的只有自己。 “但我变得胆小了……”维诺亚单手捂着侧脸,言语间透露一丝哽咽,她背对梅讯,身体却无法控制地颤抖,”就像冯列说的,我是个失败者……我逃避事实,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失败者……” 冰凉的泪水顺着指缝流下,她睁大双眼盯着地面,医学期刊的封面逐渐被眼泪浸湿。 “真是愚昧……像我这样的人竟然还带着你们四处流浪?该死……像我这样么人根本没资格,看看我──一个罪犯、杀人魔、庸医……我早该认清现实,我什么也不是,不过是个胆小又愚蠢的家伙!”维诺亚使劲咬着下唇恶狠狠地说着,她尝到嘴里漫着血腥味,嘴角扭曲地弯曲着,”迟早有一天我会害死所有人……现在是佛莉妲、伊莱,未来还有你、冯列、红蝎……天知道会发生什么?天知道我还会做出多可笑的事?” 梅布尔沉静地听着维诺亚压抑的自责,不断收拢拥抱她的手臂,从医生身上传递来的冰冷和颤抖让她变得异常脆弱。 “去他的赫诺!去他的抑制剂!去他的丧尸!”维诺亚崩溃地说着,颓废地捂着眼无声地哭泣,“去他的世界末日!去他的罪犯!去他的……该死……”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啜泣地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听红蝎的、不该进联合大学、不该领车队跨越州区、不该寻找抑制剂、不该上快艇、不该……” 一道清晰的景象浮现在脑海,她记得自己曾经如何指谪埃瑟丝自残,也记得她曾经说过的──“那我会帮你包扎,无论你割一次、两次、十次、二十次,我都会帮你,我保证。” 是的,她保证,她相信自己有能力保护弱者,可是看看现在…… “她死了。”维诺亚哑声地说着,她不敢置信,但浅意识里她知道埃瑟丝・伊莱会有什么下场,当红蝎告诉她埃瑟丝被当成交换筹码留在别墅时,她就知道埃瑟丝肯定活不了,但她却不断逃避,即使英格丽再三表明要回头救埃瑟丝时,她也坚定拒绝。 因为她是个胆小鬼,她没有勇气面对埃瑟丝‘死亡’的真相。 “我真羡慕伊莱小姐,”梅布尔拉开维诺亚的手臂,将那张不符合医生严肃的脸蛋抬起来,轻声道:“她是这么幸运的女人,在她周围有这么多爱她的人,冯列小姐、约克医生、温多先生、潘博士……真让人忌妒,不是吗?” 维诺亚咬着溢血的下唇,双眼朦胧地看着表情感慨的梅布尔。 “但我得说,死亡对她来才是真正幸运的事,”梅布尔扬起柔美却没有温度的笑容,道:“她的脆弱得让人想狠狠捏碎,虚伪的善良也让人想吐,看看她,约克医生,你真的认为伊莱小姐和我们是同一种人?你以为她能顺利的活到丧尸消失的那一天吗?” 每一句词语,每一次呼吸,维诺亚不敢说梅布尔对其他人的态度,但她可以从裂缝中揣测,她或许憎恨着埃瑟丝・伊莱。 “真是残酷。”维诺亚扭曲地弯起嘴角。 “祝福她吧,约克医生,我们可怜又脆弱的伊莱小姐或许已经成为天使,在充满温暖与爱的天堂安定地飞翔着,”梅布尔装模作样地在胸前比划十字,“她或许在彩虹上凝视着我们,并取笑我们为生存所做的一切蠢事。” 维诺亚垂下眼眸,收起破碎一地的脆弱。 “就让她笑吧,反正我们只能像蝼蚁一样挣扎,”她粗鲁的抹去脸颊上冰冷的泪痕,“现在唯一值得我们继续下去的,只剩班尼・温多和克莉丝汀,只剩他们还对残缺的世界有希望。” “但愿如此,约克医生。”梅布尔轻声笑着。 在满是泥泞的沼泽里谁能保持纯净?她们习惯杀人、杀丧尸,失去信任感和荣誉感,对生活在世界末日的人来说,只有生存才是最根本的信念,为了一块发霉的I包引起枪战是再平常不过,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呼吸着满是血腥和恶臭的空气。 连最无知单纯的婴孩,都会被染黑变成恶魔。 如果疯癫的佛莉妲是崇尚暴力的家伙,那么梅布尔就是坚信悲剧的存在。 “亲爱的约克医生,如果你知道这i戏的结局只有死亡,你就能轻松看待一切,”她凑上前在维诺亚耳边亲了亲,笑道:“如果醒来还活着,便是一天的挑战,但如果死了也不必太悲伤,因为结局所有人都是一样,不是吗?” 维诺亚侧头凝视梅布尔琥珀色眼眸,看不出她有任何戏谑的意思。 “信守你的理念吧,这会让你好过一点。”她幽幽地说着,再次恢复一贯严肃的表情,将所有破碎和不堪埋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发现。 第88章 0010 埃瑟丝醒来时还迷迷糊糊找不到自己在哪。 她缓缓坐起身,环顾四L散乱的I包器具才想起目前的处境。 是的,她的露营车被抢走,现在和佛莉妲躲在山羊I包店里。抬眼望向始终站在桌边的佛莉妲,她整个晚上都像个凋像杵在那,僵硬的表情和肢体都让埃瑟丝感到绝望,尽管如此,她仍然不会丢下佛莉妲一走了之。 毕竟除了她,埃瑟丝一无所有。 沉默的检视身上的伤,昨日被子弹打穿的肩膀已经完好如初,埃瑟丝厌恶地看了眼伤疤快速穿回外套。异变后的能力让她比常人更快痊愈,却也宣示她不再是正常人类的事实。 埃瑟丝牵着佛莉妲从I包店后门离开,清晨阳光照在脸上时,让她足足愣在原地数分钟,强烈的茫然感令埃瑟丝抬不起步伐,巷子口外能看见汽车四处翻复的街道,但她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前进。 “……丝……丝……”佛莉妲发出气音,听起来像在呼唤埃瑟丝。 埃瑟丝头也不回地站着,她微微牵紧佛莉妲往前迈出一步。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偶尔经过商店会停下来寻找食物和饮水,埃瑟丝领着佛莉妲逐渐走往郊区,她们远离密集的住宅大楼,四周景色变得越来越荒芜,失去农耕的土地长满茂密杂草,荒凉的街道上散落着各种工业零件和撞烂的汽车,有时还能看见被啃食干净的骷髅就横躺在马路上,凹陷的窟窿头骨直直仰望清澈蓝天。 佛莉妲双腿僵硬,像个机器人笨拙地任由埃瑟丝牵引,磨破的布鞋踩过一个又一个泥坑,在泥水干涸的地面留下足迹。埃瑟丝顶着大太阳眯起眼,瞥见身旁大型广告看板,上头写着农地招租的广告标语。 当埃瑟丝盯着看板上异常肥胖的农夫发愣时,一道清晰引擎车吸引她的注意。 在丧尸比人类多的社会里很少能听见机器运作的声音,那也代表附近有人类活动,很快的,埃瑟丝雀跃心情立刻冷却,她想起拿枪对准佛莉妲的几个男人,以及抢走她露营车的女人,现在人与人不再是同一阵线,各自为了利益变得自私且残暴。 往好处想,她现在什么也没有。 |肠辘辘的埃瑟丝循着声音来到一处农舍,机器运作引擎声在宁静的农庄内无疑是种噪音,像怪兽般轰隆轰隆的吼叫着。她小心翼翼牵着佛莉妲躲在围篱后,透过歪斜的木板缝隙往内窥视,只见一台农耕机不断排出废气,噪音就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 “现在你该相信我了吧?这台破铜烂铁早就坏了!别再浪费汽油了,盖文,”从农耕机上跳下来的女人敲击铁板发出咚咚声,“看来我们得拿锄头规矩的耕地,就像老祖先那样。” “好吧……”一个中年男人将半桶汽油摆回地上,无奈地用板手打着农耕机的前头灯,道:“没什么比死人到处活动更糟,至少这台老铁车没把我们吞掉,对吗?”他说完开心地捧腹大笑,好似说了最有趣的笑话。 “哈哈,”女人不情愿地干笑两声,“把剩下的种子收好,但愿杂草除完前麻雀和乌鸦不会把它们吃光,我不知道能上哪里去‘买’,玛莎园艺中心早就荒废了。” 中年男人疲惫地扭了扭脖子,道:“老实说,我挺喜欢玛莎,可惜她嫁给了个酒鬼,而且还是个无所事事的酒鬼。喔,我真该在那混蛋咬死她前去救她,这样说不定我现在会有一个孩子,嗯,至少一岁的孩子。” 女人耸了耸肩,将装满杂物的麻布袋扔进大型铁桶,“我亲爱的老哥,我有没有说过你越来越像老爸了?老爱说些无聊的憾事,如果你有时间,怎么不去修复一下撞坏的篱笆?”她指向歪斜裂开缝隙的木板,道:“你看,前几天被撞坏的地方都能看到……怪物!” 女人惊悚地尖叫,埃瑟丝吓得缩起肩膀往后退。 “等等!我不是丧尸!别开枪!”她高举双手大喊。 男人迅速提起猎枪护住女人,“不管你是谁最好滚远点!我们不欢迎客人!” 强烈警告从篱笆后传来,埃瑟丝浑身冷汗,识相地退后牵起佛莉妲准备离开。 “盖文,”女人压下男人的手臂,轻声道:“是难民,我想她需要帮助。” “你疯了吗?你怎么能肯定她是难民而不是某些混蛋用来欺骗我们的幌子?”男人豪不掩饰地说着,站在围篱外的埃瑟丝听得非常清楚,“别忘了有些人喜欢利用同情心作恶,我们遇到很多次,翠西,很多很多次!” 他刻意加重音节,让站在不远处的埃瑟丝下意识退缩。 女人没好气地拍打男人的背,小声道:“够了,盖文,让我去看看。” 她绕过男人静悄悄地走出围篱,此时埃瑟丝正牵着佛莉妲往回走,烈阳下两人穿着肮脏衣物,身形消瘦且脚步虚浮,没有行囊与武器,狼狈地离开。女人犹豫了几秒,主动上前喊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埃瑟丝停下步伐,她揪住胸前外套迟疑地缓缓回头。 透过佛莉妲的肩膀望去,一名身穿背心的女人站在围篱边,她有一头亚麻色短发,皮肤染着健康麦色,褐色眼底有着警惕却也柔软。另名男人从女人身后走出,轮廓与她有几分相似,眼神却十分不善。 “翠西……那是……”男人紧紧皱起眉,下秒将猎枪对准佛莉妲吼道:“怪物!” “别开枪!”埃瑟丝连忙将佛莉妲拉至身后,慌忙道:“她是我朋友!不是丧尸!不是……别开枪,她不会伤害人!我保证,她不会……”边说边往后退,一双眼底满是求饶和恐惧。 女人不敢置信地盯着佛莉妲,随后阻止男人将猎枪指向埃瑟丝。 “我们不能让你进屋,但如果你需要避难,”她抬手比向街道旁的别墅,“费尼先生的别墅可以让给你,他已经离开好一段时间,”女人顿了顿,接着道:“晚点我会让盖文送些食物过去,我想你会需要的。” 埃瑟丝久久无法回神,她讶异地看着女人复在男人耳边说悄悄话,无论她说了什么,男人不友善的眼神逐渐软化,最后只得妥协地点头。 费尼先生的别墅就在女人住所对面,一间再普通不过的矮房,但对埃色丝来说却如城堡般奢华,当她牵着佛莉妲进门时,扑面而来的沉静气息让她眼眶泛红。费尼先生是个老农夫,一张他站在南瓜节竞赛的照片挂在玄关,无论他去哪,埃瑟丝相信费尼先生肯定不会再回来。 她快速确认所有窗户关牢并拉拢窗帘,矮屋只有间卧房,二楼空间堆满了杂物和各种农业书籍,为了慎重起见,她封起前往二楼的拉门,并将佛莉妲安顿在一楼卧室里。当埃瑟丝将厨房后门堵死时,唯一通行的玄关传来敲门声。 一台推车摆在大门前,里面装着两瓶饮用水和半条白土司。 “在我们确认你完全干净,我是说,没感染威胁前最好待在那,”前院铁门被从外部缠绕铁链,男人使劲拉扯铁门后,说道:“如果观察期内你自行逃出,无论是不是正常人一律格杀。” 埃瑟丝抱起饮水和食物,男人始终沉着脸盯着她。 “这是我们的做法。”男人严肃道。 埃瑟丝没表现出抗拒或厌恶,她垂着脑袋轻道:“谢谢。” 男人紧蹙的眉头随着一句道谢而放松,他揉了揉鼻子,在埃瑟丝转身进门前,道:“我叫盖文──盖文・因,另个人是我妹妹翠西,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喊我们,早上九点到太阳下山前我们都在农地里,如果你大声叫喊我们会听见。” 面对男人释出的善意,埃瑟丝稍稍抬起眼与他对视,“我是埃瑟丝・伊莱,”她抿了抿唇,露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我的朋友是佛莉妲。”说完她快速钻回屋内锁紧大门,活像躲避推销员似的。 男人回到家时女人正坐在沙发上沉思,她手里拿着一张泛黄老照片,神情看来有些忧伤,盖文当然知道妹妹在想什么,他们从来没里开过家乡,出生以来一直都陪伴彼此身边。 “我不会责怪你留下她,好吗?”男人无奈地拍了拍女人的肩,道:“虽然她带着一个……嗯,朋友,但我不会说出去,只要她能在观察期内健康活下来,我们就能帮助她更多,让她成为我们一份子。” 女人扬起欣慰的笑容,指尖抚过照片里的人像,”我只是没想到还有人会那么做。” “带着一个怪物?”男人耸了耸肩,“感情这种东西不是用剪刀就能剪断的,就像我们以及丽芙,”他深深叹了口气,“我得说那不是好主意,但总不能扔下淘气的小老妹或把她……了结掉,我们无法那么做。” “幸好丽芙自己‘逃’走了,”女人单手将照片盖在桌上,“你想她会过得快乐吗?” “如果你是问丽芙,我敢打赌她肯定过得比我们好,翠西,”男人搂住女人的肩,用长着短胡P的下巴蹭着她的脸颊,笑道:“放心吧,家里最聪明的小女儿──丽芙,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亲爱的老妹。” 第89章 0011 埃瑟丝过了一段连她自己都不敢想像的宁静日子。 虽然盖文说要隔离十天,但实际上埃瑟丝有权力到院子里透透气,她每天早晨会收到盖文用推车送来的一些饮用水和几颗水果,靠着这些东西填饱肚子,埃瑟丝觉得生活便得异常安稳,她不必烦恼该何去何从,也不用担心佛莉妲随时被枪杀。 经过几天观察,埃瑟丝发现附近形成一种聚落,也许大多数房舍是空屋,但除了盖文和翠西,她知道有不少人徘徊在四周,尤其每隔几天会传来一阵铃声,那是传统手摇铃发出的清脆声响,这让埃瑟丝想起老电影中的学校,用来示意上课和放学的钟声。 “你听,佛莉妲,外面好像有些孩子的笑声,”埃瑟丝坐在沙发缝补破旧裤子,她抬脸朝窗外看,高耸篱笆阻隔大半视线,“我想这里住了不少人,一定是的,他们平时可能躲在高耸的农舍二楼,也可能是地窖。” 佛莉妲静静地坐在沙发边,即使不吃不喝,她也不会变得憔悴或消瘦,彷肥奔涠辰岚忝挥兴亢劣跋臁 窗外的骚动声逐渐静止,四周又恢复乡野间特有的恬静。 埃瑟丝将缝补完的裤子搭在椅背,起身将厚重窗帘全都拉上,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她垂着脑袋坐回原位,顺手拿起一颗苹果送进嘴里,麻木地咀嚼吞咽,直到一颗苹果干净地啃完,才抬眼扫过四周。 孤独,她在心里想着。 一种强烈孤寂感在心里不断膨胀,即使有佛莉妲也无法消除这种心情。 每当铃声响完不久天色就会逐渐黯淡,在太阳下山前埃瑟丝会把窗帘紧实的掩上,她害怕看见伸手不见五指的窗外,在外头有许多危险,也许是丧尸或者人类,她已经无法分辨哪种才是无害的存在。 相较盖文的紧戒,翠西显得平易近人,在观察期第十天结束后,翠西亲自替埃瑟丝解开锁链。她站在院子里朝埃瑟丝微笑,一双褐色眼眸非常温暖且柔软,”我等不及要向你介绍这里的一切,你会喜欢的!”她雀跃地说着。 正如埃瑟丝所猜,附近已经形成自然聚落,以旧教堂为中心点半径二十尺内都有幸存者活动,他们以手摇铃为召集声,每隔几天会聚拢分享窦的食物并互相关怀。 “这位是卡罗多牧师和曼妮修女,”翠西亲切地向埃瑟丝介绍每一位成员,“还有姆洛妈妈,她是负责照顾孩子们的保姆,另外这位是凯恩以及贝拉,”她朝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打了声招呼,“贝拉是名护士,我们都很尊敬她。” 埃瑟丝讶异地发现聚落大多是女人和孩子,据翠西所说,怪物袭击时圣天使孤儿院的孩子们被安全地保护下来,他们躲在教堂地窖逃过一劫,靠罐头和果汁存活了半个多月,所幸郊区受感染的人数不多,藉着牧师和几个壮丁‘净化’后一直互相扶持到现在。 “别担心,孩子,我们不会拒绝需要帮助的人,”卡罗多牧师是位年迈的老先生,与贝拉一样白发苍苍,他显得非常有精神,“你可以安心的住下来,虽然不能说绝对安全,但大家都无私地尽心守护这片家园,希望你也是。” “我们帮助过不少难民,即使大部分都选择继续旅行,”翠西耸了耸肩,笑道:“但我们不会吝啬分享食物,尤其这么艰困的时机更需要关怀和爱,对吗?”她笑容灿烂地说着。 埃瑟丝发现自己不敢直视翠西耀眼的笑容,她稍稍别开眼望着地板,忽然一双清澈眼眸闯进视线,一名年幼的男孩站在她脚边好奇地盯着瞧。 “他是圣天使孤儿院的孩子,麦昆,”翠西摸了摸男孩的脑袋,“这些孩子都很勇敢,他们比任何一个家庭健全的孩子更懂得应变危机,第一次看见怪物时我比他们更慌张。” 麦昆上前给了翠西一个拥抱后匆匆跑进教堂,从玻璃窗内可以看见几颗小脑袋不时探出查看,似乎很好奇新伙伴。盖文和另个女人迎面走来,如果不是知道盖文单身,埃瑟丝会认定跟在他身边怀孕的女人,肯定是他的妻子。 “梅迪琳,你身体觉得好点了吗?”翠西担忧地看着挺着大肚子的孕妇问道。 “不好不坏,翠西,但我总得出门走动,”梅迪琳双手撑在腰后,喘着气,道:“喔,天,我的脚肿得像发酵的I团,鞋子都快不能穿了。”她无奈地摆动双腿,表情看来有点痛苦。 “可怜的梅迪琳,我待会帮你按一按说不定会好点。”翠西同情地说着。 埃瑟丝抿着唇盯着梅迪琳浑圆肚皮,她想不到世界末日居然还有孕妇存在,顿时心情五味杂陈。但她的忧郁没影响任何人,无论是翠西、卡罗多牧师或贝拉,大家愉快地听着梅迪琳阐述胎动的神情感触,并没人为稀少的物资与不足医疗担心。 “我想你需要一点时间适应,”结束会面后,翠西送埃瑟丝回到住所,她站在铁门前轻轻地微笑,“有许多人脱离群体后经历了一些残酷的事,当然,我也遇过彻底对人性失望的难民和几乎发疯的家伙,“她无奈地耸了耸肩,”但别担心,和我们一起生活会让你找到该有的平静,我们每个人都非常珍惜这点。” 纯朴乡间小镇拥有让时间缓慢的魔力,她可以感觉这里居民的能量,那是一种有别于过去紧张、压迫的氛围,在逃难期间承受的不安定因子和各式各样的危机感,来到这里后像是退潮的海水,逐渐被浪花缓慢地、不着痕迹地带走。 埃瑟丝沉默地与翠道别后,缓缓掩上大门。 在宽敞的客厅里,她背贴着冷硬的木板,从窗帘缝隙依稀透进来的月光中,埃瑟丝看见佛莉妲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与她出门前、昨晚、甚至前天一样。这是秘密,埃瑟丝想起翠西与盖文的警告,她留下佛莉妲是天大的z密,绝不能透漏给第四个人知道,否则佛莉妲会被‘净化’而她也会被驱逐出去。 这也是她始终无法融入的原因之一。 “这里是个很美好的地方……”埃瑟丝颓废地坐在沙发上,轻声呢喃,”善良的人、耕种食物、孩子、牧师、信仰……我无法挑剔任何缺点,在充满丧尸的世界末日这里简直是乐园、是天堂……”但这份喜悦她却感受不到,彷分芪д肿乓徊悴AВ她能听见笑声、看见笑容,却无法碰触温暖。 “我不是不信任他们,只是……”埃瑟丝苦恼地看向佛莉妲,她苍白的面容没有丝毫回应,”只是格格不入,你知道……我是个罪犯,而他们都是群善良的普通人,我根本没资格和他们一起生活,也许我带来的厄运会害了他们?” 想起至今为止的所有遭遇,埃瑟丝的脸色更加铁青。 “我该离开……没错……我得离开,免得伤害他们……”她像着魔般飞快地起身收拾包袱,匆匆将几件衣物塞进布袋,神情慌张地站在窗边来回查看,”我们该走了,佛莉妲,趁现在所有人熟睡时离开!” 她慌张地牵起行动僵硬的佛莉妲,悄悄敞开大门踏出一步。 冰冷晚风抚过埃瑟丝脸庞,那一刹那她彷诽见夹杂在风里的哀号声,无论那是丧尸或游民的哭嚎都令埃瑟丝停下动作。她看着篱笆外青黑色的乡间小路,被云层垄罩的月亮,心中不安急速高涨。 “我到底……在做什么……”她掩着脸颓废地跪坐在门边,没束紧布袋滑出几件衣服,而佛莉妲则死寂地站在她身后,”我做不到,我根本没办法保护你……我真愚蠢!该死!我根本没办法保护任何人……” 埃瑟丝仰起头时正好看见佛莉妲麻木的神情,那双失去海水般闪烁的眼眸里只剩空洞,如果佛莉妲还‘活’着,她肯定会耻笑埃瑟丝是真正的胆小鬼,用那张天真的笑容数落她,却仍然当她是朋友。 可惜现在什么都没了。 她在门外吹了大半夜冷风,直到情绪稳定后才拉着佛莉妲转回屋内,埃瑟丝心神不宁地将佛莉妲藏在卧室,她封紧所有窗帘确保不会有调皮的孩子窥视屋内一切,最后像什么也没发生般,哆嗦地缩进棉被里将身体圈缩成一团。 这夜,埃瑟丝做了场梦。 她清楚知道自己正在作梦,灵魂漂浮在半空中俯视入夜的城市。在广大的漆黑中偶尔能看见几抹灯火,象征人类存活的迹象非常稀少,她没办法仔细看那些幸存者的模样,随着风向吹送到远方,接着她听见翠西的声音,从小声呢喃到急切的呼喊,最后恐惧地尖叫。 埃瑟丝瞪大双眼发现自己停在老教堂正上方,卡罗多牧师手里拿着一把枪,正满脸焦急地指示孩子们躲进教堂,翠西满身是血的扶着梅迪琳跑向避难处,贝拉则奄奄一息地躺在前院,手臂像被野兽撕扯后断裂在血泊中。 “快进去!它来了!”盖文的警告声传来,他手里提着手枪浑身上下都是血污。 埃瑟丝神情紧绷地沿着盖文身后看去,一抹模糊快速的黑影转眼贴近男人,只听见盖文一声凄厉惨叫,整个人被猛兽扑倒般不断挣扎,鲜血像涌泉般喷溅,没多久男人便失去生命迹象。 “别过来!恶魔!”卡罗多牧师激动地朝前方开了两枪。 黑影从盖文身上缓缓移开,直到站在月光下埃瑟丝才真切地看清怪物的样子。 那是佛莉妲。 “滚回地狱去!”卡罗多牧师脸色扭曲地喊着,当他扣下板机时佛莉妲早一步冲上前咬断老先生的脖子,腥红的鲜血洒在彩绘玻璃窗上,躲在教堂内的孩子们恐惧哭号着,佛莉妲仰头扯下牧师脖颈的碎肉,|饿地盯着染血玻璃窗后无辜的孩子们。 “……佛莉妲……”埃瑟丝痛苦地捂着嘴,她看着佛莉妲撞开教堂大门扑咬孩子时崩溃尖叫,”──不!” 第90章 0012 昨晚维诺亚取得全员同意,决定提早动身离开。 尽管夏洛特为了佛莉妲的事精神萎靡,但她也平静地接受事实,所有人在肃穆的气氛下收拾行李,就连红蝎都罕见地收起坏笑,自从她与英格丽和梅布尔从杰逊・雷曼别墅回来后便经常板着脸,曾经令她痛恨的牢笼变成爆破现场,冲击和无奈感令她再次体会到世事无常。 听见房门转动声时,维诺亚透过梳妆镜看见英格丽缓缓走进来。 她们为了埃瑟丝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据红蝎的转述,英格丽巡遍整个别墅没找到埃瑟丝下落时,激动地撞墙自残,没人敢说埃瑟丝还活着,更没人愿意承认某块焦黑骨骸就是埃瑟丝残留的碎片,如果不是红蝎出面制止,英格丽肯定会直接撞死在当下。 至于是什么原因让英格丽被拖回来后没拿枪将自己脑袋轰掉,不可而知。 “我们还有一天时间,你最好先去休息。”维诺亚头也不抬地将急救箱放进背包内说着,虽然她和英格丽关系紧张,但秉持医生道德还是会顾虑对方的健康状态。 英格丽无声地奏近她身边,一手扯住维诺亚的肩膀将人翻倒在床面,那张苍白且憔悴的面容映在医生眼中,英格丽用哭红的双眼不甘示弱地瞪视着她。 两人诡异地彼此凝视,几分钟后英格丽粗暴地扯开维诺亚的衬衫,她抽出暗藏的匕首划向医生的肩膀与胸口,在她白皙肌肤上留下憷目惊心的血痕。 “英格丽・冯列!”维诺亚并不闪躲,语气却充斥着吓阻意味,她单手抵住英格丽的额头和她拉开距离,抬眼发现女人正在哭泣,她倔强的咬着下唇控诉地瞪着医生,“你发什么疯?” “这是你自找的!”英格丽侧头闪过维诺亚的箝制,反将她双手压在头顶,吼道:“你害死埃瑟丝!是你!杀人凶手!你该为此付出代价!”泪水与她的愤怒成反比,她说得越激动,泪珠却滴滴答答落在维诺亚的胸口。 “你想杀我?”维诺亚诧异地盯着英格丽,“因为我害死伊莱,你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她从不畏惧死亡,只是对英格丽的报复感到不理解,如果用她的性命可以换回埃瑟丝也许有杀人动机,但事实上,杀了维诺亚并不能换回埃瑟丝,只会让脆弱的团队更加溃散。 而这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英格丽蓄满泪水的眼眸无助且可怜,她不敢置信维诺亚会这么说,最后只能蠕着嘴唇,颤抖道:“我想替埃瑟丝活着……我要连同她份活下来……”她边说边低头凑近维诺亚,贴着她的脸颊道:“如果埃瑟丝爱你,我也应该要爱你……埃瑟丝活在我心里,我知道她在我心里……” 维诺亚震惊地看着英格丽,她尝到眼泪的滋味,咸腻且苦涩。 “我会代替她活着,我会代替她活着……”英格丽转眼粗暴地捏住维诺亚的下颚,她像个笨拙且急切的傻子舔吻,想弄伤彼此般用舌尖使劲地搅着她的唇,直到满口漫血腥味才勘勘拉开距离。 医生并不感到欢愉,她的身体冰冷且僵硬,眉头更是紧促起来。 “你到底在想什么?”维诺亚不赞同地责备英格丽,“无论你如何扮演都不可能是埃瑟丝・伊莱,你也不可能知道伊莱真正的想法,你想替她活着?真是可笑,一个死亡的人是不会将灵魂转嫁到其他物件上,除非你是灵媒?你能让她的灵魂附着在你身上吗?英格丽・冯列。” 尖酸刻薄的讽刺让英格丽愤怒地发抖,她咬紧染血的下唇激动地深呼吸着。 “别再说这么幼稚的话。”维诺亚冷淡地说着。 “你简直比怪物更冷血!维诺亚・约克,”对峙几分钟后,英格丽垮下肩膀说道:“高傲、自大,或许的你的强悍建立在过人自信上,这样的你深深吸引埃瑟丝,可事实上你是个胆小鬼!一个连真相都不敢面对的懦夫!” 她转手扯住维诺亚的头发,嘲讽笑道:“你该庆幸埃瑟丝没看穿你的本质,胆小鬼,因为这样还有人信任你、爱你、关怀你……但是看看你对她做了什么?将她扔在陷阱里却不肯伸出援手?哈!这的确很像你的作风,医生,因为你总是这么对待你的病人,不是吗?将可怜的家伙注射毒液,冷眼旁观等着他们的死亡。” “闭嘴!”维诺亚猛地翻身将英格丽压在身下,恶狠狠道:“别说得你很了解我,事实上你什么也不知道。好吧,失去挚爱的打击让你精神错乱,我可以容忍你无理取闹,但不要欺人太甚!” 忽地英格丽瞪大双眼,腥红的双眸让她看起来像是恶魔,她反手握着匕首朝维诺亚颈边划去,却被维诺亚徒手拦截,手掌硬生生挡住刃面,鲜血顺着刀和彼此的手臂蜿蜒流下,弄脏了袖口也染红了床单。 英格丽试图抽回武器,却发现维诺亚彷犯芯醪坏教弁窗悖面无表情地紧紧握住。 她木愣地微微张口,半晌却哭哭啼啼地说道:“我只是害怕……我好害怕……约克医生……你会保护我吗?就像保护埃瑟丝那样,温柔地保护我吗?拜托,不要离开我,约克医生,我需要你,我需要你……” 那么一瞬间,维诺亚彷房醇埃瑟丝躺在自己怀里哭泣。 她心理咒骂一声,干脆夺走匕首远远扔出床外。 维诺亚撑起身子抱紧英格丽,安抚地亲吻她的眼角,将滚落的眼泪吻进嘴边,直到她不再因为恐惧而颤抖。英格丽的身体冰冷,即使她敞开双手拥抱维诺亚,但纤瘦的身躯却感觉不温度,反而像滩死水般令人窒息。维诺亚并不介意,她不确定是自己安慰了英格丽,还是英格丽的真实情感安抚了维诺亚。 她会大骂、拿刀威胁杀人、脆弱的发抖哭泣。 这些都是维诺亚做不到的,她像个冰冷的机器,没有资格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坚强,是她唯一活下去的伪装。 …… “你的脸色很差,发生什么事了?”梅布尔坐到红蝎身边,侧头轻声问道。 红蝎神情古怪地盯着楼梯,搔了搔头倒回椅背,“刚才我看见英格丽走进维诺亚的房间,然后里头传来一点声音,嗯,你说我们该不该进去看看?”她疑惑地看向梅布尔,“也许会闹出人命,是吗?” “你说呢?”梅布尔笑容暧昧地眨了眨眼。 “好吧,我不该多管闲事。”她妥协地说着。 梅布尔单手抚过下颚,仰头望向楼梯间,视线随着栏杆蜿蜒进厨房,班尼和克莉丝汀正在打包食物,一旁利奥正在试着修理老掉牙的收音机,“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亲爱的红蝎小姐,我们喜欢用直觉行事,这就像艺术,在别人眼里恐怕只是将乱七八糟的颜色泼在画布上,但对我来说却是内心深处的写照,”她扬起慵懒的浅笑,道:“没有人会理解的。” “如果用我的话来说,你们是群神经病,还是最危险的那种,”红蝎边笑边抽出烟点燃。 “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艺术家与疯子只有一线之隔。”梅布尔接受她的赞美。 此时维诺亚放开怀里的英格丽,疲惫地从背包翻出绷带和纱布整理手掌的创口。 英格丽趴床上望着维诺亚消瘦的背影,与其说她们互相慰藉,倒不如说是野兽掠夺领土般彼此厮杀,他们不时像患难与共的伙伴互相拥抱,不时像仇人般扭打成一团,那把被扔到床外的匕首重复被捡起又扔掉,两人身上都伤痕累累。 英格丽将汗湿的脸埋在枕头里,无力地抓着皱巴巴的被角,沉淀几分钟后,维诺亚翻过英格丽的身子,捏着她那张哭花的脸。 “这下你满意了?”医生声音低哑,皱着眉盯着英格丽问道。 “不,”她反手推开维诺亚,冷声道:“除非你死,我才会满意。” 幽暗的房内,维诺亚看不见英格丽的表情,连她的语气都听不出情绪起伏。 “你对她的依恋太病态。”维诺亚干脆翻躺在另一侧。 忠贞不渝的爱情表现放在过去是件荣誉,但现代没人在乎这个,如果你想,可以轻易找到出轨对象来场一夜情,也可以偷偷摸摸地脚踏几条船玩恋爱游戏,无数诱惑充斥在身边,还有多少人在乎结婚典礼上许下的承诺或套在指间的戒指? 维诺亚想对英格丽说‘看开点’,但话到了嘴边却哽住。 英格丽撑起上半身,胸口的刀伤让衣襟染红一片,“知道吗?一个被当成实验替身的人,从小与机器和药剂共存,当从地狱被拯救后眼里也只容得下救世主,”一双异色的瞳孔充斥的迷恋,她微微眯起眼,笑道:“我的神、我的爱──就是埃瑟丝。” 一个身心健全的人,一个家庭美满的人、一个人生充满关怀与爱的人,是不会亲手虐杀自己父亲只为了进入地狱舰与曾经绑架她的犯人重逢,想到这,维诺亚自嘲地哼笑,甚至掩着双眼耻笑自己的迟钝。 她在挣扎什么?眼前的女人不是被疾病困扰的病患,而是彻底的神经病。 哈。 “致我们悲惨的过去,致我们失去的所有。” 维诺亚可笑地说着,才发现她忘了自己也是个疯子。 第91章 0013 也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埃瑟丝总会丧气地想着。 自从来到教堂小镇──孩子们这么称呼,过了将近一个月时间,翠西平时带领成年女性在农地里耕作,她们用锄头挖松泥地,并将珍贵的种子仔细地埋进土里,适时的灌溉和施肥,日复一日。 小镇里年长的男人除了盖文还有一位名叫凯恩的大男孩,看来十七、八岁,浑身充满精神和力量,负责与盖文在附近搭设陷阱捕猎动物,当然还能有效防范闯入的丧尸。尽管他们人数不多,但所有人默契地各守本分,生活倒也过得宁静和谐,唯一让埃瑟丝忧虑的,只有藏在家中的佛莉妲。 她还记得刚进入小镇做的噩梦──佛莉妲变成丧尸将所有人都咬死。 “埃瑟丝,能帮我把水桶搬进仓库里吗?”翠西来到埃瑟丝身边,提醒道:“看起来快下雨了,我们最好趁大雨来前把东西收好。” 回神的埃瑟丝朝她点头,左右手各捞起两个铁桶走回Y仓。 她让自己看起来与大家庭融入,但只有埃瑟丝知道她始终无法自在地生活。 当女人收拾完农耕器具回到教堂时,天空逐渐落下豆大雨点,湿溽的空气夹杂着草腥味,微风送来的气息带来春天的错觉。卡罗多牧师将大门掩上,孩子们围在姆洛妈妈身边听故事,曼妮修女则和贝拉谈论该如何有效保存水果。 “真是糟糕,连着几天大雨希望菜根不会腐烂。”翠西担忧地说着。 埃瑟丝沉默地瞥了眼灰暗天空,自从末日不久下了场大雪,四季不复存在,该夏天时寒风阵阵,该冬天时艳阳高照,偶尔突然狂风暴雨,也经常转眼晴空万里,因为错乱雨季让许多植物难以生存,甚至某些种子根本无法发芽。 “该死的大雨!”盖文和凯恩急匆匆跑回教堂,两人像落汤鸡般浑身湿透。 “你大早就出门巡逻,怎么现在才回来?”翠西从抽屉拿出两条毛巾,一条递给凯恩,一条砸在盖文脸上。 “别说了,昨晚大雨冲坏围篱,我和凯恩费了好大力才把它扶正,明天得赶工把破损修复完才行,”盖文边擦拭滴水的短发,接过曼妮修女递来的热茶,”或许这么说会引起恐慌,但我得说,除了被雨势破坏的几个陷阱外附近还有很多脚印。” “脚印?”翠西双手环胸沉吟了几秒,“你是指人的脚印,还是……” “我想是怪物的。”盖文斩钉截铁地说道。 凯恩上前坐在盖文身边,拧着双浓密眉毛,补充道:“很多脚印从树林那边延伸过来,在篱笆附近徘徊很久似的,我们猜不出它们离开方向,因为泥巴被雨水打得太模糊,但可以肯定附近来了很大一群不速之客。” 原先正在说故事的姆洛妈妈逐渐变得小声,她不时将目光从童话书上移开,担忧地望向盖文和凯恩。曼妮修女见状连忙缓和情绪,看着窗外雨势大得一蹋糊涂,灵敏的第六感催促她先安顿孩子们,“亲爱的,我们到楼下享用果汁和饼干,怎么样?” 孩子们闻言兴奋地手舞足蹈,并不是每天都有甜滋滋的果汁和酥脆饼干可以吃,修女话刚说完,孩子们已经排队乖巧地等着下楼,姆洛妈妈和曼妮修女有默契地交换眼神,秩序地引领孩子们进入地窖。 如果有什么危险准备发生,地窖是最安全的。 “我们今晚最好待在教堂内,”卡罗多牧师严肃地说着,他抓起十字架,惊呼道:“梅迪琳呢?她今天怎么没来教堂集合?有人今天见过梅迪琳吗?”雪白的眉毛瞬间皱起,他焦急询问着。 “我早上带了两颗苹果给她,”翠西扶着额头说道:“梅迪琳说双腿水肿得太厉害不想出门,所以我就没带她来教堂……”听着窗外此起彼落的雷声,翠西自责地看向盖文,”都是我的错!明明天气这么不寻常,我还把她一个人留在家,如果……” “嘿!翠西!”盖文即时阻止翠西胡思乱想,“听着,外面只是下场大雨,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梅迪琳的家就在两条街口外,跑过去根本不用一分钟,别自己吓自己了。”他用玩笑的语气安抚紧张的翠西,对方也朝他露出浅浅的微笑。 可惜情势却不像盖文说的‘只是场大雨’这么单纯。 挂在门框上的时钟指向晚间十点时,一场大雷将整间教堂照亮。卡罗多牧师和几个男人留守在教会厅中,盖文沉稳地盯着窗外逐渐高涨的积水,凯恩则靠在椅背打盹,女人们则和孩子们待在地窖,刚结束几场简单游戏后姆洛妈妈哄着所有孩子入睡,曼妮修女则替孩子们将毛毯压好。 “我很担心梅迪琳……”翠西坐在地毯上轻声说着,”她今天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虽然她总说双腿又肿又痛,可是她今天看起来……应该不光那样,喔天,我应该坚持带贝拉去看她的。” 埃瑟丝同样坐立不安,尤其盖文和凯恩提到许多脚印时她根本一刻都待不下去。 面对那些疯狂怪物,她可比这些人有经验多了。 “我得出去一趟,”翠西边说边站起身,“反正梅迪琳家就在附近,直接跑过去就行了。” “我也去,”这时年迈的贝拉走来,她十分担心梅迪琳的安危,尤其她即将出生的孩子,“还要带一些食物跟毛巾,也许会派上用场,天知道这场雨还得下多久?”她边嘀咕着将干粮放进背包,边指挥翠西带些干爽的毛巾和毯子。 埃瑟丝无声地接过贝拉手中的背包,她也决定参与。 “等等,你们这是做什么?”看着陆续从地窖走上来的女人们,盖文伸手阻止翠西前进,“没看到外面积水了吗?你们想大半夜出去游泳?哇喔,这可不是好主意,好吗?翠西,带着贝拉和埃瑟丝回下面去。” “不,我们决定去探望梅迪琳,”翠西一把推开盖文的手臂,大步朝门口走去,“我不能放任梅迪琳独自在家,而且贝拉也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如果你想阻止我们最好打消念头,现在,你可以像个绅士帮我们开门,谢谢!” 凯恩和卡罗多牧师面面相觑,因家兄妹在镇上是出名的固执。 “别逼我发脾气,翠西。”盖文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贝拉见状,上前拍了拍盖文的手臂,道:“放轻松,年轻小伙子,只是两个街口,我这把老骨头还没烂得走不动,再说除了我,有谁能照顾梅迪琳肚子里的小娃娃?现在我就是要去看看那位可怜的孕妇,但愿她的腿不会肿得像两条白萝N。” “但是……” “我想翠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卡罗多牧师上前缓道,“让凯恩跟你们一起同行吧,重物交给年轻人扛,你们也多费心注意路况和大雨,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让凯恩回来报备。你说呢?凯恩。” “当然,”凯恩连忙点头,道:“乐意效劳。” 翠西瞪大双眼盯着盖文,最后在牧师和贝拉的劝说下无奈让行。但几人离开前盖文再三嘱咐凯恩,如果有什么问题就立刻跑回教堂,他和卡罗多牧师会尽职地整夜守候。 “真是嗦的家伙。”翠西沿路唠叨盖文的忧虑,边扶着贝拉行动。 雨势过份滂沱,像是从桶子里般稀哩哗啦倒下,绵密雨幕中几乎看不清方向,尤其天色漆黑只能靠印象和直觉行动。埃瑟丝一踏出教堂立刻被雨淋得浑身湿透,手中的雨伞不过是装饰品,丝毫起不了作用。 她们一行四人花比平时两倍时间才找到梅迪琳家的大门,浅棕色门板有些掉漆,被雨水打得湿滑光亮。翠西抡起拳头敲了两下,呼唤声几乎淹没在大雨中,等了半分迟迟没人回应。 “梅迪琳!是我翠西!我带大家来看你了!”她甩了甩湿漉漉的短发,大声吼着。 凯恩眯着眼朝窗内看,却没有任何灯光。 “让我来吧。”他转了两下门锁没动静,干脆用随身携带的瑞士刀卡进门缝,三两下撬开锁头进屋。 “梅迪琳!你在家吗?我是翠西!我带大家来看你了!”翠西摸黑走进客厅,比起其他人,她更熟悉梅迪琳家具摆设,很快地找到蜡烛灯_的位置,“梅迪琳!你在的话就回应一声!梅迪琳!” “难道是出门了?”凯恩疑惑地喃喃自语,从背包拿出手电筒照亮时猛地吓了大跳,“是血迹!翠西!贝拉!地上有血迹!”他惊恐地将灯光来回移动,发现拖曳的血迹从楼梯沿路到客厅和厨房。 “梅迪琳!”翠西见状惊慌地夺过手电筒,匆忙地在屋内探寻。 埃瑟丝感觉浑身发冷,刺目的鲜红灼烧她的视觉,听闻满是翠西焦虑的叫唤,顿时恐惧和不安充斥在屋内,凯恩也神经兮兮地左顾右盼,贝拉更是急得快喘不过气,就在所有人惊魂不定时,一道闪电划过落地窗,伴随着翠西崩溃的叫喊。 “她在这!梅迪琳在这!” 第92章 0014 所有人绕过楼梯来到置物间,梅迪琳就倒在那。 她穿着简朴的孕妇装,大量鲜血从她腿间淌出染红了裙摆,一脸惨白地倒卧在地上。翠西见状吓得捂住嘴,贝拉飞快地冲上前检查她的生命迹象,”她没死,但很虚弱!快!把她扶起来!拿水跟毛巾过来!老天,她浑身冰得像掉进雪坑里!” 埃瑟丝掏出背包里得毛巾盖在梅迪琳身上,凯恩则递上瓶装水。 “怎么回事?她……她……”翠西红着眼眶半跪在梅迪琳身边。 贝拉谨慎地轻碰她的肚皮,感觉身体正在抽搐,“她的情况很糟!非常糟!” “我们该帮什么?”翠西拧了下大腿让自己冷静,将手电筒绑在铁架上腾出双手。 “先扶着她,我得看看伤处。”贝拉让翠西接过梅迪琳,回头绕到腿边掀开她浸红的裙o,“叫醒她!如果不现在将孩子生出来两人都会没命!”无论是早产或是因为外力撞击害梅迪琳急产,现在她的性命非常危急。 翠西低头不断拍打梅迪琳的脸颊,终于在凯恩将水浇在她脸上时悠悠转醒,当下一脸扭曲痛苦地挣扎,“喔不……啊!我的孩子……孩子……不……”,梅迪琳乏力地抱着腹部,满脸泪痕虚弱呻吟。 “你得把孩子生下来!梅迪琳!你得靠自己!你做得到!”贝拉焦急地说着,不时用手推压她浑圆的肚子,“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得帮帮我们,先深呼吸再用力,你感觉到了吗?来!再一次!梅迪琳!” “你办得到的!梅迪琳!你办得到!”翠西牵住她胡乱摆动的双手,低声鼓励着。只见梅迪琳激动地扭着脊背,腿间不断涌出更多鲜血,“不要放弃!想想你的孩子!梅迪琳!想想他!是男孩或是女孩!很快你们就能见面了!你不是还没替他取好名字吗?你可以的,梅迪琳!” “救……”忽然梅迪琳仰头扯住翠西的手臂,哭红着双眼颤抖道:“救救他……请救救他!我的孩子──” “梅迪琳!”贝拉压住她虚软的双腿,梅迪琳突然痛叫一声失去意识,“不行了,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死,”她焦躁地扯过背包,将所有医疗器具摊开在毛巾上,“必须立刻剖腹!孕妇没力气自然生产了!” “等等!”翠西惊恐地看着贝拉拿出手术刀,连忙挡住梅迪琳的肚子,“梅迪琳怎么办?她……她……”在场所有人都听见梅迪琳的意愿,她说请救她的孩子,但关键时刻翠西却无法接受。 “凯恩。”贝拉凝重地唤了声。 年轻小伙子闻言,僵硬地迈开步伐将翠西拉起,两人跌跌撞撞走出置物间。 “无论你怕不怕血,都不能昏过去,现在,过来帮我的忙,”贝拉背对埃瑟丝,她沉痛地将医疗器具摆在身边,俐落地剪开梅迪琳的衣物,“你肯定会惊慌失措,但不用过于伤心,我们此时正在救她一命,不是杀害。” 埃瑟丝咬着下唇跪在梅迪琳和贝拉身边,她可以感觉梅迪琳迅速消散的生命力,如此的明显和悲伤,就如同老约翰即将死去前,她能够嗅到一丝丝凄凉。或许老约翰是想死得有尊严,而梅迪琳是为了未出世的孩子,但离别仍旧让人心酸。 “开始吧。”贝拉低喃一声,缓缓关上置物间的门。 翠西和凯恩在门外坐立不安,尤其自责内疚的翠西,她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撞门的冲动,但理智告诉她,如果贝拉不紧急剖腹产,梅迪琳就会失去牺牲的意义。她背贴着墙缓缓蹲下,忍不住掩面啜泣。 只有凯恩注意到落地窗外的不寻常。 他静悄悄地往客厅移动,那扇雨水冲刷模糊的透明玻璃外,一道影子正在晃动。凯恩看得并不真切,四周实在太黑,没有灯光和月光的照明下很难判断那是树影或其他什么东西。 直到一道微弱的‘喀嚓’声彻底敲响凯恩心中的警铃。 “凯恩?”翠西发现年轻小伙子的异常,她一步步上前,碰到凯恩的肩膀时男人突然转身抓住她的手臂,“你怎么了?窗外有……” “怪物,”凯恩低声说道,他见翠西一脸茫然,重复:“怪物来了。” 这下翠西明白凯恩的意思,同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瞬间闪烁的白光将院子内的景象照得一览无遗。五个,也许有六个丧尸正静悄悄地徘徊在屋外,它们恐怕是被强烈的血腥气吸引来,或是早就待在这潜伏许久。 “该死,它们肯定是从篱笆缝隙钻进来的!”凯恩愤恨地说着。 翠西随手抹干眼泪,镇定地盯着窗外,“只要不出门就没问题,很快就会离开,它们知道没有食物就会马上离开,”她捂着额头,喃喃道:“也许明日一早盖文就会来找我们,他肯定会发现有怪物闯入,他会搞定一切的,他会的。” “当然,盖文总是……”凯恩话没说完,一道清脆的声响从厨房传来,两人还摸不着头绪便听见细碎脚步声,带着湿漉水气幽幽传来。 翠西和凯恩错愕地交换眼神,顿时恶寒袭上脊背。凯恩朝翠西比划几下,示意她暂且安静留在原地,自己则抓着雨伞小心翼翼地往厨房移动,他放轻脚步站在门边,一个丧尸像个小偷般从后门走来,它还没发现凯恩或其他‘食物’,行动迟缓地在橱柜边徘徊。 凯恩诧异丧尸居然懂得开门,更让他捏把冷汗的是门外踌躇的其他丧尸。 他反复握紧雨伞,深吸口气后猛地往前飞扑,扬手正面击中丧尸脑袋。然而雨伞不像子弹有十足杀伤力,丧尸被击中脑袋后摔在桌面,易脆的骨头喀擦断成两半,上半身像条缺水的鱼激烈扭摆,下半身瘫软地垂在桌下。 “嘎!──”它从喉头挤出尖叫,门外徘徊的丧尸顿时回头想挤进屋内。 “翠西!”凯恩眼明手快地关上后门,身后不断传来丧尸群的怒吼和撞击,“带埃瑟丝和贝拉上楼!那些怪物会开门!它们会开门!”他激动地喊着,顺手抓过水果刀捅穿桌面丧尸脑袋,才停止尖叫。 翠西哆嗦着点头,刚迈开第一步,客厅落地窗霎时被一群丧尸撞破,彷芬涣拘】ǔ党遄步客厅,翻倒了沙发和电视柜。凯恩错愕地看着不断涌入的丧尸,脑袋一片空白,他或许学会怎么用猎枪轰掉丧尸脑袋,但近距离防卫,还是这么多丧尸近距离靠近还是第一次。 发狂的丧尸和毒瘾发作的瘾君子没有两样,它们像野兽般撞击墙面和家俱,等灵敏的嗅觉闻到新鲜的肉味后全朝着翠西和凯恩冲来。翠西崩溃尖叫,任由凯恩扯着她的手臂往楼梯间推,嘴里不断大吼让她躲上楼将门反锁。 “快!翠西!翠西!”凯恩击退一只丧尸,另一只立刻补位。 “等等!贝拉和埃瑟丝!我们得救贝拉和埃瑟丝!还有梅迪琳!”翠西边哭边喊着,调头急忙往一楼跑却被翻复的丧尸撞个正着,她推开沉甸甸的尸体,狼狈地扶墙靠近凯恩,“我们得救她们!置物间!她们还在置物间!” “没时间了!”凯恩大力推送翠西,迫使她往二楼前进,“我们待回再想办法!我们得先自保!翠西!怪物实在太多了!快!快上楼!翠西!”他一面向后踹翻追来的怪物,一面扯着翠西的手臂往上。 埃瑟丝当然听见凯恩和翠西的喊叫,以及门板外不断撞击的丧尸怒吼。 她脸上挂着两条冰冷泪痕,颤抖地接过贝拉手中鲜血淋淋的毛巾包裹,面前一具失去温度的尸体,鼻间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她浑身僵硬地低着头,毛巾中有个即将失去呼吸和心跳的小生命。 贝拉皱着张脸,用毛巾盖在梅迪琳惨白的脸上,“带着那孩子快走吧。” 埃瑟丝沉静地坐在原地,她知道贝拉没办法活着离开,自己也没把握能不能安全逃离,在满屋子丧尸的黑夜中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企图杀出一条活路?她还没蠢得相信会有英雄来拯救她,更别提什么该死的奇。 “去吧,让我这老家伙好好静一静,”贝拉疲惫地靠着铁架,她将手电筒交给埃瑟丝,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听着,这并不是任何人的错,一切都这么运转着,即使没有那些吃人怪物我们终究会死。” 埃瑟丝抿着唇没看贝拉。 “带着他走吧,”贝拉推着埃瑟丝的肩膀,轻声道:“快走。” 置物间的门敞开,强烈血腥吸引而成群的丧尸,它们蜂拥而进,贝拉护住埃瑟丝和婴儿,将她们往外猛推后顺手关上充斥丧尸的置物门,埃瑟丝镇定地保持呼吸,耳边仍然可以听见丧尸撕扯肉块的咀嚼声和贝拉凄凉的哀号。 第93章 Despair 埃瑟丝发疯似地在大雨幕中奔驰。 她的目的地不是教堂,而是费尼先生的老别墅──她的暂居所。 当埃瑟丝踏进前院时就发现大门敞开,而且她相信那扇门不是被礼貌地撬锁,而是粗暴地直接撞开,门把瓦解掉在草地中,矮阶梯和玄关到处都是泥巴脚印,她屏气凝神地悄悄踏进客厅,所幸并没有丧尸愿意留在没有猎物的空房子中。 但是佛莉妲却不见了! 埃瑟丝没发出惨叫或惊呼,她瞪大双眼用手电筒来来回回检查屋内所有房间和能够躲藏的空间,但佛莉妲就是消失了,也许她跟那群丧尸伙伴们一同离开?又或者加入它们的行列寻找新鲜美味的食物? “嘎……嘎……”站在浴室中的埃瑟丝听见客厅传来丧尸的叫声。 那些从地狱来的怪物永远不知餍足。 埃瑟丝吸了几下鼻子,抱着怀中布团小心翼翼踏出门槛。她无法形容此时的心情,只能直觉的行动,将脑中翻腾的思绪紧紧压在心底,缓慢地踏上二楼,将自己与怀中脆弱的布团锁在狭窄漆黑的阁楼中。 透过气窗,她看见大雨中有无数只行动迟缓的丧尸,那数量不是人类能侥幸对付的十个或二十个,而是四十?五十?甚至更多,像蝗虫过境将带走任何能充|的食物,也像迁习的野兽踏平所经之处。 夜空中回荡着雷声和枪响,那位置来自教堂。埃瑟丝不确定是盖文或卡罗多牧师决定站出来捍卫安全,或者丧尸群接二连三撞破大门和窗,狠狠收括教堂一番,无论哪种过程,埃瑟丝知道下场只剩悲剧──令人无法平复心情的的悲剧。 ──‘放弃吧。’ 愣神盯着窗外的埃瑟丝听见有人这么说。 ──‘该做个了断,你可当个真正善良的家伙,亲手解决那团肉球。’ 埃瑟丝认得那道声音,那是她自己的声音。 ──‘你看,那可怜的小家伙奄奄一息,他不该诞生在这世界,如果他够幸运,就会死在母亲的肚子里而不是来到人吃人的时代。’ 那道声音像条黏腻冰冷的蛇,沿着埃瑟丝耳廓从左滑到右。 ──‘帮他个忙,怎么样?’ 埃瑟丝不由自主地抱起木箱上的婴孩,刚出生的孩子只有一个半手掌大,包裹在充满血腥味的毛巾中。除了刚诞生细碎的哭声外,埃瑟丝几乎感觉不到它的生命力,静悄悄地,彷芬丫死去,或者渐渐死去。 ──‘杀了他。’ 那道声音不轻不重地说着。 ──‘杀了他。’ 埃瑟丝低头仔细打量婴儿,他脆弱得只要稍微施力便会死亡,无力反击任人宰割,这样的生命牺牲了很多人,包含他的母亲、贝拉、翠西、凯恩以及教堂内所有生命,只为了如此不堪一击的新生儿,让所有人陷入泥沼。 轰隆一声,大雷击中窗外一棵松树,树梢窜起火花很快又被雨水浇熄。 ──‘杀了他!’那道声音尖锐嘶吼。 “呜哇!呜哇!呜哇!……”婴儿剧烈哭声唤回失神的埃瑟丝。 布团中弱小的生命高亢地展现存在,皱巴巴的脸蛋通红,彷芬耗尽所有力气向这世界宣战。埃瑟丝诧异地盯着婴儿,不知不觉迷失在思绪中好段时间,直到窗外大雨随着黎明到来而停摆。 天亮了…… 埃瑟丝抱起婴儿贴在气窗探视,清晨阳光亲吻大地,满地的泥泞和血水融合在青草地上,四处可见倒卧着的腐烂尸首,那些被群体遗弃的丧尸睁着黑窟窿大眼凝视着清澈天空,彷吩诳厮呱系鄱运们的惨忍。 该走了。 埃瑟丝在心底喃喃自语,没自觉地抱起婴儿走出门外,她踏过崖碎玻璃的阶梯敞开大门,昨夜被雷击中的松树裂成两半,跨过焦黑的树干走回街上,在前往教堂路途中经过梅迪琳的住处,她没有停歇,目光呆滞地一步步往前。 直到听见盖文的哭号声。 “翠西!不!翠西!翠西!──“远远地,盖文扔开枪扑进一群丧尸堆中,从底部将残破的女人拖出来,埃瑟丝想,那应该是被啃食殆尽的翠西──一个曾经充满活力与阳光的女人此时只剩残破身躯。 “呜……我要姆洛妈妈……我要姆洛妈妈……”一个男孩哭着从教堂跌跌撞撞跑出来,浑身上下都是血污。 “回去教堂!杰克!回去待在里面!”盖文满脸泪痕地喊着,抛下破碎的翠西回头抱起男孩躲回教堂。埃瑟丝看见教堂彩绘玻璃窗几乎碎裂,大门也摇摇欲坠地搭在铁框上,可想昨晚发生多么恐怖的事。 ──‘不,我知道她隐藏的很好,她欺骗所有人,但她骗不了我,当她在我肚子里时,我就知道了。’ 昨晚那道声音在脑海里浮现,但这次她阐述着久远记忆中的某部分事实。 ──‘她是个魔鬼,艾咪,她会毁了我的家庭!会伤害我的卡里!她会的!’ 埃瑟丝慌乱地往退后,甚至差点被突起的石块绊倒。 ──‘阿嘉莎,你这是产后忧郁,早产经历让你身心受创,你该接受的是医疗协助,而不是祷告词。’ 她先是缓慢地往反方向走,接着小跑步越过无数动房舍。 ──‘贝丝是很好的心理谘商师,如果你有时间,不妨和她聊聊,这对你有益无害。’ 怀中的婴儿哭得非常响亮,但埃瑟丝却充耳不闻,此时在她脑海里全是偷听大人的对话,关于她母亲控诉她的一切。 ──‘你们不了解!那孩子,埃瑟丝是个魔鬼!她差点杀了我! 发酸的双腿不听使唤,急促的喘息让埃瑟丝逐渐慢下脚步,最后踉跄地停靠在翻复的废弃卡车旁,四周空旷无物,她在一条杳无人烟的产业道路上无声地落下眼泪。 一滴、两滴、三滴…… ──‘她是魔鬼的化身!’ “呜哇!呜哇!呜哇!……”婴儿的哭声终于叫醒混乱的埃瑟丝。 她瞪大双眼茫然地看着怀里的婴儿,她诞生来到人间地狱,而她将永远见不到母亲,甚至可能在未来活活饿死或被咬死,这样的孩子连幸福该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注定只能提心吊胆地生活,像暗巷里的老鼠躲躲藏藏不见天日。 该是多么⒉摇 埃瑟丝将手掌抚在婴儿脆弱的脖子上,只要轻轻地一扭,她就会死。 ──‘她是魔鬼的化身!’ ──‘她是魔鬼的化身!’ ──‘她是魔鬼的化身!’ 不断有黑影二连三的嘶吼,而她的母亲站在人群中央扭曲着脸尖叫。 ──‘听着,你是解药不是怪物,伊莱,你必须坚信这点。’ “呜哇!呜……”搁在婴儿上的手猛地顿住,接着是柔软、几乎没有力道的小手贴着她的肌肤,微弱的触碰令埃瑟丝停止呼吸,只是宁静地注视着怀里微弱的小生命,婴儿的哭声变得嘶哑,却仍然放声嚎啕大哭着。 他没有放弃。 埃瑟丝哽咽地咬住下唇,豆大泪珠顺着下巴滴在婴儿的眉间,“这世界已经没有希望了,你也看见了吧,这是充满吃人丧尸,失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只剩恐惧和绝望的世界……” 婴儿本能地哭着,微弱沙哑的声音几乎隐没在风中。 埃瑟丝自嘲地捂住双眼惨笑。 让他死。 一道声音在她耳边鼓吹着,那声音将所有不利于婴儿生存的种种条件清晰阐述。她知道,世界末日人人自危,连她自己都无法确保生命安全,更何况是个刚出生的婴儿呢?该怎么照顾他?怎么保护他?怎么j饱他? ──‘别让你的一时心软害了他,埃瑟丝。动手吧,他不会太痛苦的。’ 埃瑟丝僵硬地垂下脑袋,将婴儿轻柔地放在路旁草地上。 ──‘动手!埃瑟丝,动手!’ “不!──”埃瑟丝瞬间崩溃地大喊着。 原本哭闹不休的婴儿停止哭泣,他摆动着双手在空中挥舞,轻轻地碰着埃瑟丝搭在他颈边的双手。 埃瑟丝狼狈地后退了三步趴在马路上,内疚地扒着头发喃喃自语,“我做不到……我不能……不能杀了她……该死!该死!该死!尽管笑吧!我是个懦夫!胆小鬼!败类!我做不到!……” 溃堤的情绪就像大洪水冲刷着生命力,埃瑟丝经历整夜惨绝人寰的屠杀,当她以为能安定留在那时,一群丧尸轻而易举地打碎她的美梦。 翠西死了、贝拉死了、梅迪琳死了,那些她逐渐熟悉的人们再次离开。 连佛莉妲都消失了。 埃瑟丝颤抖地爬到婴儿身边,将几乎没有重量的孩子缓缓抱起。 她不是善人也不是恶人,真要评论而定,她会是最愚蠢的人。 埃瑟丝抹着眼泪摇摇晃晃站起。 眼前是炙热耀眼的阳光,及一条笔直没有尽头的路。 ---------------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