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   书名:极品渣男[快穿]   作者:喵崽要吃草   文案:   【前三章是序,可不看,无影响/T故事没写好,建议跳哈】没有最渣,只有更渣。那么问题来了,要如何在渣的巅峰期及时洗白回头?   0、试炼――鬼妻   1、非法集资欺骗了村里一堆老人的棺材本――没办法,只能努力挣钱   2、家破人亡的赌棍――后来我成了网红   3、真假千金――刚背着自己妻子把女儿跟人掉换的渣爹   4、都市总裁――娶了白月光替身的脑抽总裁   5、红色年代――六十年代下乡遭遇下蛊苗女的男知青   6、小日子――从楼上摔下来,成了半瘫,自甘堕落还卖了女儿换钱的酒鬼爹   7、市井人家――勾搭寡妇跟自己私奔,却半路将人卖入花楼的货郎   8、乱世佳人――娶了和亲公主却杀妻祭天的乱世漠北王   9、森林女巫――破产迷路的东方商人骗财又骗色   10、and so on【有不定时临时任务等】   楼岚:在被打死的边沿大鹏展翅   排雷:   a、原主【是原主不是男主!!】是真的渣,没有情有可原迫不得已   b、系统出现及男主快穿的理由都是瞎扯的,求闭眼忽略QAQ   c、苗女世界男主与前世心狠手辣的苗女在一起了,介意可跳过,比例应该可以   一句话简介:在被打死的边沿奋力展翅   立意:改变悲剧,享受美好人生   内容标签: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楼岚 ┃ 配角:各小世界 ┃ 其它:男神,渣男,洗白,宠   ======================== 第1章 A《鬼妻1》 剧本:你应邀来红房子参……   楼岚是一名很幸运的人,出生在普通农家,可父母勤劳能干,靠着种菜卖菜把他跟姐姐供养大。   相比起不爱读书,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二十岁就结婚生子的姐姐,他又恰好有一颗还算聪明的头脑。   这让他只需要认真念书,就顺利走出了小山村,来到了G市。   繁华大都市不好扎根,这时候,他又幸运地遇到了年长他三岁的学姐。   两人在校园里相恋,等他毕业后,已经在自家公司上班的学姐就主动向他求婚了。   当时感情上他还没能太过投入,甚至一度认为两人不会长久,毕竟相遇的时机太不凑巧了,他才刚刚熟悉大学校园生活,学姐就已经毕业投身社会。   他平时忙着学习,学姐也忙着熟悉公司事物,可以说是聚少离多。   那样优秀的白富美学姐会主动向他求婚,说实话,楼岚是很惊讶的,甚至连这份婚姻,也并非感情深厚到这个程度。   而是因为他卑劣可耻地想到了自己的家庭条件,以及未来想要留在G市等现实问题。   好在等到婚后,两人相处的机会多了,渐渐也培养出了感情。   楼岚觉得这种生活挺好的,没有大风大浪,生活也小富安逸,成为了他妻子的学姐待他还是那么温柔体贴,并不介意他接济老家的父母姐姐姐夫。   楼岚想过,大概是妻子自觉比他大几岁,所以不自觉间对他多了一份姐姐似的包容,这让楼岚时常暗喜在心,也对妻子越发珍重。   “石泉山庄出了个主题活动,这次五一长假我们一起过去放松放松吧。”   楼岚想到很快就是妻子的生日,点头答应了。   石泉山庄是一处以“天然氧吧”为噱头的山庄,没什么名气,楼岚还是上网查了好久,才从缝隙里查到了它的零星几点消息。   楼岚也不明白妻子为什么忽然提出要去那里。   不过既然她想去,楼岚也没意见。   在家里,大方向上还是妻子做主,楼岚喜欢被她全方位照顾的感觉。   私以为自己或许是心理上有问题,可楼岚喜欢这种生活,又恰巧幸运地刚好遇到了妻子。   对此,楼岚窃喜于自己真的是一个很幸运的人。   想到这里,楼岚忍不住侧身,在黑暗中伸手去抱始终背对着他侧躺的妻子。   他有些动情,想要她了。   “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妻子今晚有些出奇地冷淡,身上也冷嗖嗖的。   楼岚抿唇,只能歇了心思,不过还是抱着她,嘀咕着:“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身上好冷。”   若是往日,妻子听见他这样说,定然会转身温柔地抱住他的腰,然后软声说着安抚他的话。   可今晚,妻子却只是淡淡地说:“没有,可能是空调开低了。”   楼岚有点迷糊,脑子像是生了锈,想要深入思考,却有点迟钝。   片刻后,楼岚“哦”了一声,却没松开手,而是勾着她的腰肢把妻子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喃喃道:“空调坏了吗。”   说话间觉察到她身上太冷了,单往自己怀里捂还不够,伸手把她那边的被角压了压,楼岚又蜷缩着用双脚夹住她同样冰冷的双脚,试图用自己每一寸身体给她取暖驱寒。   楼岚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空调坏了,不是应该现在就起床去看看吗?怎么能就这么置之不理呢。吹一晚,他身强力壮就算了,妻子怕是要生病的。   心里明明怀着这样一份沉重的担心,可身体却疲懒到了极点,抬一抬脖子的力气都没有。   深夜,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楼岚拿着空调遥控器,对着空调试了好几个来回,发现空调又莫名其妙好了。   妻子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他叉着腰对着空调发愣,不由失笑,“你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下楼吃早饭,一会儿该出发了。”   楼岚摸着后脑勺回头对妻子苦恼道:“昨晚上这空调明明坏了。”   语气里有类似撒娇的抱怨。   妻子上前拉住他的手,像带小孩儿一样哄着:“那待会儿我就打电话让小方过来换一个,走吧别迟到了。”   他们是自驾过去,谈不上迟到不迟到的吧?   楼岚疑惑,却也顺着妻子的意思不再纠结空调的事了。   石泉山庄是个比较老旧的庄子,建筑物都挺怀旧的,颇有八十年招待所的感觉,主楼就一栋红色砖房,每个房间一个单间,外面还带条走廊的那种。   好在不是瓦片顶而是平房顶,否则楼岚说什么都不想住进去,因为小时候他就被瓦房子顶上的瓦虫折腾得够呛,现在三十来岁了都还留着心理阴影。   说是搞主题,到了才发现是类似于“角色扮演”的游戏。   楼岚跟妻子刚进房间没多久,就有个服务员送来一份剧本。   [剧本:你应邀来红房子参加高中同学聚会,聚会上,你遇到了曾经的初恋......]   楼岚皱眉,不满地晃着剧本回头想要跟妻子抱怨自己根本没有初恋,却没看见人。   算了,大概是去洗手间了。   楼岚继续看下去,[......你的初恋依旧美丽纯洁......]忽略了一堆形容初恋的废话,楼岚视线在后面的剧情设定上放缓速度:[......这天晚上,你们正在玩讲鬼故事的游戏,红房子里忽然停电了,几个男生去查看情况......]   剧情有省略号留白,估计是给游客自行发挥的余地,楼岚只盯着最后几个字愣愣出神:[......属于鬼的复仇时刻,降临了......]   所以这不仅仅是角色扮演,还是恐怖主题吗?   有些怕鬼的楼岚迟疑了,合拢剧本,原地打着转,在扫妻子的兴与为难自己之间徘徊不定。   ‘明天就是姐的生日了,既然是她说要来的,肯定提前就知道这个主题了。’   ‘反正也不是真的鬼,工作人员扮演的,肯定也不会多逼真吓人......’   楼岚说服了自己,游移不定的心也落下了,不再纠结地随手就把剧本扔到了床上。   对了,姐的剧本是什么身份呢?   是不是就是他高中初恋?   楼岚忽然想到这个,顿时明白了,山庄的人肯定会这样安排,毕竟他们俩可是夫妻,再傻的山庄负责人也不可能真给他搞个初恋吧,那不是拆人婚姻吗?   想通后,最后一点迟疑也放下了,楼岚心思放到了半晌都没见人影的妻子身上。   去了洗手间,没找到人,反而发现洗手间卫生情况堪忧。   楼岚对着带陈年污垢的马桶大皱眉头,三分钟后,客房服务员被叫来,听到楼岚不满地抱怨后,面瘫服务员对着马桶,表情空白了数秒。   楼岚对这里的服务很不满,语气里难得带上了严厉:“这本来就是你们的本职工作,请你加快速度,我不希望我妻子看见这样的洗手间!”   妻子有轻微洁癖,看见这样的马桶,恐怕之后几天都要纠结于上厕所的问题了。   这山庄附近又没有别的酒店住所,到时候姐想换个环境都没办法。   服务员最后还是找来厕所清洁剂,蹲在马桶前开始刷起了马桶。   不过这个年轻小伙子明显很不满,全程板着脸孔闷声不吭的,整个人透着股阴气沉沉,让楼岚大皱眉头,私心里很想投诉他。   转念想着对方年纪轻轻就在这么个堪称人烟罕至的山庄上班,恐怕也有他自己的难处,楼岚也就只能勉强忍了下来。   好在对方放着冷气的同时工作也还算认真负责,不仅把马桶刷干净了,还把厕所里泛黄的瓷砖也一并刷了个干净透亮。   送小伙子出门的时候,楼岚拍着他肩膀道谢:“辛苦你了,这些是一点心意,感谢你的认真服务。”   楼岚本身就是出身穷苦人家,对这样的人颇为同情,就从自己的钱包里掏了一笔小费。   服务生愣了愣,眼神木讷地直愣愣盯着楼岚看了半晌,没吱声,楼岚以为是这小伙子脸皮薄,不好意思要,就笑着给他塞到了制服胸口兜里,“这是你应得的,小伙子,以后无论在哪个岗位上班,记住,一定要认真以待,态度决定了你在上司心目中的品德分,关键时刻,说不定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虽然因为妻子,楼岚从学校出来后就没有遭受社会毒打,事业上虽然没什么大成就,却也算是一帆风顺。   可他看得多了,以前刚上大一的时候也曾短暂地做过兼职,知道普通人赚钱的艰难。   这一碗鸡汤绝对不是他在自我炫耀,而是真的希望自己总结的一些经验能帮到这位不知名的陌路人。   服务生默默看着他,半晌,依旧没吭声,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紧张到发僵的走路姿势,楼岚失笑摇头,从进这个红房子开始就没好过的心情终于有了些许缓和。   转身回房,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窗前望着后山树林出神的妻子。   楼岚心里闪过一抹怪异,不过很快就忽略了,满腔柔情地上前,从后面将妻子拥进怀里,下巴轻轻靠在她肩膀上,与她一起安静地看着窗外大片如油墨画的浓绿。   “这里风景真不错,不知道森林里有没有可以打猎的区域,我小时候最喜欢带着家里的大黄狗去山里抓兔子。”   楼岚轻声回忆着当初,声音柔软,说完还亲昵地在妻子颈窝里蹭了蹭脸颊。   片刻后,妻子轻笑一声,语气有些莫名古怪:“我也喜欢打猎。” 第2章 A《鬼妻2》 电话:我们在楼下前台柜……   半夜,外面不知何时忽然哗啦啦下起了雨,还伴随着沉闷的雷声。这会儿已经是初冬,山里气温比城里更低。   感受到山里的寒意,楼岚迷迷糊糊伸手摸索着,发现自己身侧的一大片被叫不知为何没盖好。   残留的意识让他掖好被角,温暖如期而至,舒服得人昏沉沉立马就能再度陷入沉眠。   可舒服地往下缩了缩脖子,楼岚却没睡着,反而冷不丁就想起了什么,瞬间清醒。   伸手往两边都摸了摸,确实没摸到妻子,楼岚揉着眼睛侧身把灯按亮,眯着眼坐起身往周围看去。   客房很小,除了一个靠近门口位置单独隔成厕所的墙角,其他地方一览无余。   “这么晚了,去哪了?”楼岚喃喃自语,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手机,显示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也不可能这个时间点去哪,还不跟他说一声吧。   怀着狐疑与担忧,楼岚哆嗦着掀开被子下床把厚长款的薄羽绒服外套给穿上,嚓一声,拉链拉好,顿时就暖和多了。   下面还穿着睡裤,楼岚先往厕所里转了一下,没找到人。   拿着手机准备给妻子打个电话,可翻了通讯录跟联系人,蓦地愣了愣。   楼岚单手揣在衣兜里,拿手机的手又上上下下翻看好几遍,情不自禁地皱眉嘿了一声:奇怪了,怎么都没找到备注为“姐”的联系人?   要知道楼岚平时的交际圈是很简单的,各种社交软件里的联系人加上同事,也绝对不会超过五十人,经常联系的则只有十个人以内,其中九个都是自己及妻子那边的家人,常年占据榜首的则是妻子。   更别说他还把妻子设置成首位联系人。   楼岚心里暗道一声奇了怪了,也不再翻,按出数字按键,准备直接拨打电话号码。   一起生活多年,妻子又没有频繁更换号码的习惯,楼岚自然是能记得的。   毫不犹豫地按完一串数字,再按拨出键,楼岚把手机贴在耳边耐心等待。   也不知妻子在哪里做什么,电话那边响了七八声都没人接,等到第一遍自动回复不方便接听的提示语音后,楼岚不放心,一边继续拨打,一边回身坐在床边把裤子也给换了,准备出去找找。   这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大半夜,不找到人他哪放心得了。   一连又打了两遍,等到第四遍的时候,响了四声,楼岚都以为又无人接听的时候,电话那边终于接通了。   然而电话通了,却根本没让楼岚放心,反而疑惑更大,忧心更重。   因为电话那边的声音根本就不是楼岚熟悉的人!   电话那边的陌生女人似乎很冷,通过话筒,楼岚都能听到她牙齿卡哒哒打架的声音,嗓子也颤抖着,磕磕绊绊问:“你、你是谁?”   楼岚这次是真的懵了,心头一跳,直觉不对,连忙问:“你是谁?这不是我老婆的电话吗?”   难道是妻子遇到什么意外,现在是别人捡到了她的手机?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为何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正当楼岚等不及准备再发问时,那边的女人再次出声:“楼岚?”   楼岚:???!!!   分明不是妻子,却能听声音就知道他的名字,这人到底是谁?   “是啊,请问现在你用的手机是别人的吗?手机的主人现在方便接电话吗?你们现在在哪里?”   楼岚皮带都忘记扣了,一心想要问出电话对面的情况。   女人却没感受到楼岚的疑惑与急迫,反而好像是确认了什么,情绪有明显的放松,随后就带出了哭腔,用一种楼岚说不出,但就是莫名其妙听了头皮发麻胳膊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软软抱怨:“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打我电话!我都要吓死了!你现在在哪?快点下楼,刘胖子失踪了,我们正在前台柜子后面躲着。”   楼岚搞不懂这个人说的刘胖子是谁,又为什么语气这么熟稔地让他过去,更不明白大半夜的这个人跟她同伴为什么要去前台柜子后面躲着。   躲什么?难道是遇到什么危险了?那妻子是不是也遇到危险了?   到底是在和平社会长大的,成长过程中又没遭遇太大的社会不和谐事件。   再有担忧,楼岚潜意识里还是没有太大的危机感,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就率先被否定了。   灵光一闪间,想起了工作人员拿来的“剧本”,楼岚忽然想到,这件事会不会就是山庄搞的“主题剧目”?   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对,要不然妻子怎么会不声不响就离开房间?他不可能睡得太死,除非是刻意放轻动作,否则他早就该醒过来了。   楼岚放心了,吐出一口气,低头扣好皮带扣,又扒拉了几下头发,这才揣着手机按照“剧情安排”出了房门。   这栋小楼外表很有年代感,可内部装修却用的全是木地板,估计是盈利不太好,地板年久失修,走起路来总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得人牙酸。   这个声音,在空旷安静的半夜响起,简直就是自带鬼片特效,听得楼岚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总觉得空气都更冷了。   ‘也不知道姐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好好穿衣服。’   ‘这什么破山庄主题活动,也太不靠谱了吧,谁搞特殊节目非得安排在半夜三更的?’   ‘啊肚子好饿,果然半夜醒来,就是浪费粮食......’   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着,楼岚走到了楼梯口,低头认真下台阶的时候,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了一团什么东西。   头皮一麻,楼岚扭头看过去,只看见了不远处地上躺着一条白色的丝巾,有点长,像妻子去海边度假的时候喜欢用来遮阳的海滩纱巾。   楼岚看过就没放在心上了,那是白色的,妻子的都是彩色的,楼岚最喜欢给妻子买绯红色的纱巾,那颜色最能衬托出妻子的奶白肌肤。   看一眼就能让人胃口大开。   咳,虽然楼岚看起来挺闷的,可身为男人,谁心里还能没有点儿颜色啊。   总之一句话,白色的纱巾,肯定不是妻子落下的。   不是妻子的,就是别人的。   别人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小楼里也没几个人,丢了纱巾的人明天早上起来一找,肯定能找到。   重新低头认真看着木台阶下楼的楼岚没发现,就在他收回视线的瞬间,不远处那条“白色纱巾”无风自动,好像是勾勾缠缠地追着他在挪动。   然而挪动的速度太慢,宛如蹒跚的孩子,一心想要下楼早点找到妻子的楼岚哪怕是摸黑下楼,也抵不住他一双大长腿迈得快且急,眨眼的功夫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   小楼楼层比较高,楼梯有三段,也不知道山庄主办方是个什么想法,大半夜搞角色扮演就不说了,还把灯都给灭了。   其他地方还能借助外面透进来的些许光亮勉强视物,可转入第二段楼梯的时候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好在楼岚还记得每一级台阶的高度与宽度,不影响下楼,只是需要稍微放慢点速度。   踩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木梯发出悉悉嗦嗦声,楼岚惊得直接蹦了一下,火烧屁股一般蹿出了好几步:虽然但是,反正这里也没别人,悄悄怕一下老鼠应该没事吧。   一路走得心惊肉跳,楼岚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找到妻子,然后劝说她尽快离开这里的想法了。   这都多少年了都没遇到过老鼠了,哪怕是在农村老家时,母亲也因为知道他怕这个而特意养了猫。   对老鼠发自内心的恐惧感,全都得益于小时候奶奶讲来吓唬他的有关于老鼠成精作怪的那些故事。   一路蹿到了楼下大厅,还不等楼岚找去前台柜子,里面就发出一阵混杂着男女破音的大叫。   楼岚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女人就猛地冲到了他怀里。   没反应过来,楼岚下意识以为这是妻子,展臂抱着拍了两下肩膀才反应过来:怀里的人无论身高身形还是身上的香味,都绝对不是他熟悉的。   脑子里那根弦噌一下就绷紧了。   温软刚趴在男人宽厚温暖的怀抱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还没等她心中的欢喜流露出来,就感到一股大力,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因为身高体重,成年人摔倒,是比小孩摔倒更痛的。温软一丝防备也没有,这一下摔了个结结实实,尾椎骨那里像是断了,痛得她歪坐在地上,一口气好悬没提上来。   另一边,慌乱的一男一女这会儿也缓过了神,穿着时髦,还扎了个小发揪的男人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庆幸道:“别慌别慌,就是个酒瓶子滚下来了。”   烟熏妆女人不太信任地垫着脚抻长脖子看了看,发现刚才他们躲着的位置确实还有个空酒瓶在小幅度滚动,也长出一口气,这会儿才有时间去看楼岚。   无论看多少次,高中时的校草还是那么好看。   哪怕无比清楚这个人内里有多脏。   看见温软倒在地上,烟熏妆女人贾文假模假样地哎呀一声,“校花,你怎么躺在地上呢?地上凉,快起来呗。”脸上的幸灾乐祸却丝毫掩饰的意思都没有。   空间就这么点大,哪怕刚才以为是鬼找来了吓得尖叫,却不意味着她没注意到旁边发生的事。   时髦男人也才注意到温软的情况,作为几年如一日的老&舔&狗,张波连忙上前把人给扶起来,一边抓住机会训斥楼岚:“老楼,你怎么回事!看把软软摔得!”   说完又回头对温软咧嘴笑得谄媚,音调都拉低了好几个度:“软软,伤到哪里没有?能不能起来?要不然我抱你?”   贾文嗤笑一声,双手一抱,翻了个白眼。   有张波这么个爱慕者,她可一点都不嫉妒。虽然是舔&狗,却一点不耽搁张波玩女人,两年前更是连婚都结了,娃娃都有两个了。   被这种人爱慕,别说虚荣了,不恶心到吐就不错了。   温软确实恶心得够呛,却又不敢直接甩脸子。   她不傻,如果是平常时候也就算了,可现在明显是被困在了这个鬼地方。张波再不济也是个男人,必要时刻说不定就能伸手帮她一把。   强笑着推了推恨不得黏上来的张波,温软仰头软软地看向还站在那里用奇怪眼神看着他们愣愣出神的楼岚:“岚哥,你是不是被女鬼吓到了?”   把借口都帮他想好了,不得不说够体贴的。   看着三人语态熟稔,好像跟他多熟似的,楼岚不得不佩服,这三个人应该也是入住的客人吧?这年头,随便来个普通人演技都这么逼真?   不过演技再逼真也不能随便往他怀里扑吧。   楼岚后退两步,保持着礼貌的疏离,一边扭头张望一番,没发现其他人,只好冒昧打扰这三位玩得正高兴的客人:“请问其他人在哪里?我是203客房的住客,下来找我老婆。”   气氛忽然为之一静。   楼岚不明所以,总觉得这三个人太奇怪了。   张波忽然瞪眼:“楼岚,你说什么梦话呢,就算你喜欢软软,也不能开口就叫她老婆啊!”   楼岚真地要生气了,板着脸说:“你们玩得开心就自己玩,但请别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不是那种人。请问刚才接我老婆电话的那位女士是谁?麻烦告知一声好吗?大半夜的这么冷,我要去找人了。”   问是问,楼岚也没干等着,这三个人一看就知道不靠谱。   他掏出手机又开始拨电话。   谁知这边刚拨通,那边就响起来电音乐,楼岚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见了温软从身下摸出了一个手机。   手机不是妻子的,可电话卡却是,这是什么情况?   楼岚一步跨过去,抓住温软拿手机的手腕冷声质问:“这张电话卡怎么在你手机里?说,你把我老婆怎么了?!”   哪怕是偷手机,也都是丢了手机卡留下手机吧。没见过谁偷了手机还把电话卡留在自己手机里的。   别看楼岚长相斯文,平时脾气也温吞内向,可力气却不小。   这会儿认定了温软干了什么不利于自己妻子的事,楼岚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一心逼问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温软手腕像是要被掰断了,痛得当即惨叫一声,额头上汗都疼出来了。   这发展吓了在场几人一跳,张波连忙去扯楼岚,让他赶紧撒手。可两只手都用上了,却没掰动分毫。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偷东西的?我老婆去哪了?不说的话我现在就报警!”   楼岚一把就将温软给扯得像麻布口袋一般,说着话就要把人拖到旁边绑起来。   张波都要急疯了,还有点害怕,站起身猛地推了楼岚一把,大吼到:“你他妈是不是鬼上身了!你哪来的老婆!”   楼岚更恼怒,反手搡开他:“你才鬼上身了!我怎么没老婆了!”   说别的可以,说他没老婆,这是拿他当傻子呢?!   一边看戏的贾文也吓到了,顾不得看戏,一边转着眼珠子到处看,一边胆战心惊地问:“楼、楼岚,你说你有老婆,那、那你知道你老婆,叫什么?”   那个死掉的女人当初就是死心塌地喜欢校草,难道楼岚已经着了女鬼的道?   显然,除了被怒火充斥着大脑的张波,同样心思细腻的温软也产生了与贾文相同的想法,瞬间脸都白得跟粉刷的墙一般。   这下不是单纯痛出来的,更多是被吓出来的。   楼岚都要被这三个人给气笑了,“我当然知道她叫什么!她叫林......”   毫不犹豫的话语戛然而止,楼岚忽然卡壳:姐的全名叫什么来着?   越想脑子里越模糊,想到最后,连刚才脱口而出的那个姓氏都觉得陌生到可怕了。 第3章 A《鬼妻3》 渣男系统:轮回安心小贴……   大厅里的气氛一寸寸冷了下来。   且还有持续冷冻下去的趋势。   这下子别说贾文张波了,就连一心依靠着楼岚的温软,也在脱身的第一时间连滚带爬往张波身上靠。   楼岚愣在原地,也不管这三个人如何惊恐地抱团远离他,只是绞尽脑汁去想自己妻子叫什么。   今晚发生的一切,对楼岚来说,都是诡异到无法去理解的。   或者说,从出发来这个什么石泉山庄开始,就处处透着诡谲。   不过对于楼岚来说,这些还是在其次。此时此刻,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哪怕脑袋都想痛了,居然还是无法想起关于妻子的名字。   更甚至,越想,记忆区关于妻子的一切就越模糊不明。   哒,哒,哒,哒......   原本不算大的接待厅,因为深夜无人,单调、蹒跚且拖拉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空洞。   女鬼伴随着楼梯口发出的脚步声出现在紧闭的大门前,无声无息,却存在感十足。   看见女鬼,贾文三人终于忍不住崩溃了,疯子一样大喊大叫:   “冤有头债有主,一切都是楼岚搞的鬼!”   “是他让我给你下药的!”   “对,我、我什么事都没做,是、是他说要、帮我夺校花称号的,我真的是被迫的......”   “我也、也是!是他让我把你扛进小树林的,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怂恿!”   背对着大门的楼岚缓缓转身,瞳孔骤然紧缩,略薄的唇颤抖着。   他看见了久寻不着的妻子,可现在的她,却又不像她。   眼前出现的妻子明显是非人类,双脚不沾地,穿一身血染得斑驳的白布裙子,长发凌乱无序的披散着,满脸青白,双唇却红得不详,一双眼睛也是全黑,没有半点白。   楼岚被不详的预感完全淹没,心脏止不住的发痛。   恰好此时,伴随着吴波等人的怪叫大喊,一段记忆猛然塞进大脑里,楼岚身体晃了晃,而后看见了一段畜生才做得出的往事。   原来,真相如此残忍。   高二这一年,班里来了个因病缺考的复读生林雅,她长得好气质好,为人温婉有礼。   学校好事者在校网上发起新一年的校花投评。   林雅才来到新班级不久,就偷偷喜欢上了对她多有照顾的学习委员,两人恰好又是同桌。   她却不知道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楼岚心理扭曲,最见不得林雅这种乖巧温柔的气质。   ――因为他继母就是这种女人,这些年继母用这幅虚伪柔弱的外表将他害得不浅。   无法反抗成年人的楼岚就把这股恨十分无理地归到了林雅头上。   恰好去年的校花温软是个表里不一的茶婊女,私底下跟楼岚好过。   虽然对温软也不怎么看得上,楼岚却还是着手了对林雅的“毁灭计划”。   让温软的跟班,楼岚另一个爱慕者贾文去接近林雅,约她周末出来,给林雅喝了下药的水。   温软的舔狗吴波,以及楼岚的跟班狗腿子刘胖子两人负责把人弄到河边小树林里。   然后在那里,两个女生划花了林雅的脸,吴波跟刘胖子侵犯了林雅的身体。   楼岚虽然没动,却主导了这一切。   事后,更是楼岚亲口告诉了林雅一切,而后用视频跟照片威胁林雅。   林雅在那一天就彻底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刚开始吴波他们吓坏了,可楼岚强迫他们镇定,而后预演了一切,顺利糊弄过了上门询问的警察。   因为没发现尸体,警察也只能当做是少女走失案,主要注意力集中到人口贩子那边。   林雅家境不错,父母都是富一代,因为对女儿的疏忽,两夫妻十分自责。   这时候楼岚察觉到有机可趁,居然佯装起单纯春心萌动的少年去接近林家夫妻,一边获取两人的信任,一边刻意引导两人去寻找林雅。   所有人都劝他们放弃再生一个,只有楼岚艰辛林雅还在某处等待他们的救援,两夫妻十分感动,渐渐让楼岚顺利达到了目的,最后更是靠着“女儿早恋男朋友”的身份进入林家,成为林家的干儿子。   几年过去了,林家夫妻奔波在寻找女儿的路上,一次车祸“意外”去世,作为早就进入公司代替干爹管理公司的楼岚,顺理成章地得到了公司。   这让他少奋斗十几二十年,早早就成为了“青年才俊”。   这次聚会是因为五个人获得了一封聚会邀请函,来之前几人都以为是同事或者大学的聚会。   有人想要人脉,有人想要炫耀,有人想要攀高枝,有人成功后心理空虚,想要找有趣的猎物打发时间。   总之因为各自心里的贪念,五人不约而同来到了石泉山庄,然后遭遇了这一场鬼的报复。   重新抬眸看向女鬼,楼岚眼眶霎时就红了。   一个大男人,一层水润模糊了双眼,却硬生生不肯眨眼。   怕一眨眼,就又看不见她了。   女鬼冷冷地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   楼岚脚步沉重,却坚定地一步步向前。   女鬼依旧没有动,像一块破败的开放着艳丽红花的白裙。   直到楼岚走到她面前,眼泪落下来,嘴角却勾起一抹笑。   “对、对不起。”嗓子眼实在噎得厉害,楼岚不再说话,展开双臂,像从前那样毫不设防地全心全意拥她入怀。   嘴角氤出血迹,楼岚没有在意心口被尖锐指甲扎进去的刺痛,歪头把脑袋靠在她瘦削的肩膀上,气音轻语,像是在说什么亲昵的悄悄话:“我有、有老婆,我老婆,叫、林雅,”   才不是假的呢。   用力笑了笑,楼岚闭上眼,在妻子耳畔呓语:“姐,小雅,老婆,把他们、也、杀了,变强,别、被欺负。”   短短几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接收了匪夷所思,明显不符合自己性格的记忆,楼岚却没有迷失在其中,因为那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只是他认定了做下了那种事的人该死,包括他自己。   也同时知道,比起刚开始出现时,在刘胖子疑似死亡的失踪后,妻子变得更厉害了。   所以说,杀了他们,妻子能更厉害。   那就杀吧,本就是该杀的一群人渣。   只希望能废物再利用一下,因为,楼岚实在不希望在自己看不见的未来里,妻子会因为实力不够,而被别的什么东西欺负。   其他的鬼怪也好,传说中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大师高僧也好,不管为善还是为恶,楼岚只有一个愿望:妻子能不再受苦遭难。   嚓――   血肉被穿透的撕裂声中,楼岚安详地呼出最后一口气。   意识消失前,胸腔抽搐了一下,耳边隐约听见一声“嗤”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捏碎了。   温热的碎肉在手中渐渐失去温度,面无表情将手扎进男人胸膛掏出一颗心脏,而后无情碾碎。   女鬼一双黝黑死沉的眼眸,却无知无觉流下两道泪痕。   人的记忆与意识,到底是存在于大脑还是心脏,这是目前还尚未研究确定的课题。   女鬼在捏碎心脏的那一刻,却清晰地感知到了心脏主人纯粹真挚的愿望。   感受着仇人血肉灵魂带来的力量,女鬼黑漆漆的眼珠子微微转动,落到瑟瑟发抖的三个人身上――既然你希望我能变强,那么,如你所愿。   深沉的夜色中,幽静的老旧楼房里,血肉喷洒,灵魂哀叫嘶吼……   ――――――――――   黑暗如潮水退去,意识再度恢复时,楼岚膝盖一软,身形晃了晃,控制不住往后栽倒。   好在身后及时出现了一张柔软的躺椅,楼岚得以无痛地倒在上面。   眼前一面屏幕投射而出,机械死板的系统声音伴随着屏幕上的综合评价数据响起:“心理健康数据:优。”   “潜意识善恶度:优。”   “事件处理能力:优。”   “恭喜楼岚先生顺利通过试炼,正式成为渣男任务的一员。”   楼岚缓了缓神,抬手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闭着眼用深吸缓呼的呼吸方式来调节情绪。   回到属于他的初生点,楼岚才恢复意识,明白之前的一切只是一个试炼任务。   说来也是倒霉,楼岚本身是个很普通的人,母亲难产去世,跟着父亲过日子。   没有女人的家庭生活,因为他早慧,过得也算不上多粗糙,反正就随随便便长大了。   考了好学校,在校期间就在一位创业的富三代学长工作室里打工挣经验。   还不等毕业,就偶然拍了个游戏广告入了娱乐圈。   在圈里兜兜转转,两年大火,三年拿金,四年走出国门,三十岁拿了三金,成为实打实的三金影帝。   楼岚自认不是个多崇高的人,感觉事业上差不多了,就琢磨着是不是抽空发展一下生活方面,总不能事业到了新高度,生活却一点没进展是吧?   这不就成瘸腿楼了吗?   可转来转去,不是遇到骗他资源的就是遇到既想骗他资源家产又想骗他男色的。   好不容易有个好感度及格,发展十分和谐,连经纪人都颇为看好,有望发展成恋人关系的圈外女士。   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忽然闹出个少女时代白月光初恋归国,那位女士的心就左右摇摆不定了。   楼岚看起来是个温和内敛的,可实际上骨子里却难掩孤傲。   毕竟,在任何人看来,他都有足够孤傲的资本。   他要的绝对不是这种“二选一”。   女士还没选定该要大白菜还是该要白萝卜时,楼岚就干脆利落地疏远了对方。   这么闹了一茬,中年油腻的经纪人大哥也无奈感慨楼岚桃花运不好,楼岚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也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就是这天晚上,陪着疑似进入更年期,最近特别多愁善感的经纪人喝空了冰箱里的啤酒,楼岚就晕晕乎乎遇到了自称是“渣男专属AI”的系统。   当时楼岚的心情很复杂,以至于连应该表达出的基本礼仪“惊慌失措”都给忘记了。   双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式交流后,楼岚才知道,他确实桃花运差,且差到了极点。   究其原因,竟然是因为他这个被无数粉丝媒体称赞过的名字。   “在无数个平行时空里,叫’楼岚’这个名字的渣男有很多,他们做出的事恶劣至极,产生的怨念波动影响深且远。”   所以在这个时空安生度日的楼岚就被影响到了。   楼岚:“……“   默默喝了口手里带进来的啤酒,连叹气都不想叹了。   楼岚问改个名字行不行,系统却说每个人的名字是早有注定的,他改了也没用。   系统问楼岚是否愿意改命。   楼岚想了想,拒绝了:“算了,没桃花就没桃花吧,就这么着也还行。”   系统没有强求,只是屏幕闪烁了几次,最后得出结论:“如果您拒绝参与渣男任务,那么您接下来受到的影响将会持续三万五千八百四十九年零一百六十二天。”   楼岚纳闷:“可我只能活几十年啊。”   系统语调未变,机械且冷淡:“没关系,您还有三万五千八百年,即至少三百五十八个转世轮回来平缓这波怨念影响。”   不等楼岚说话,系统十分贴心地再次给出温馨提示:“轮回安心小贴士提醒您,鉴于您的名字永远不变,您在接下来的三百五十八个转世轮回中有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概率再次积攒更多的怨念。”   楼岚彻底没话可说了,为了自己以后无数个轮回转世,除了绑定系统干这一票,还能怎么办?   楼岚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啤酒,捏着易拉罐叹气:毕竟,我不是个不负责任的好人啊。 第4章 B《全村人的打工仔1》 我非&法&集……   “岚岚,你上次说的那个什么什么投资,现在还能不能投啊?”   “这个,哎,三舅公,这个投资啊,很吃香的,大家都知道这个能赚钱,大家都来投,现在已经资金饱和到没办法啦!”   “哟,都已经饱和了?小岚,这个饱了不是还能撑一撑嘛,我们可是你亲舅公!”   “是啊是啊三娃子,你小时候我这个姑奶可没少抱你勒!你这孩子刚出生就哭得哇哇的,那嗓门儿,嘿,一个大队的都能听见哩!”   “嗨,你说的那都是多小的时候啊,岚岚能记住?岚岚,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我烙的麦饼吗?你看看,这是前阵子刚下的麦,我背去打了粉,今早刚做的,还热乎着呢!”   楼岚顶着一头鸡窝头,嘴里还叼着牙刷,一边被一群老头老太太给围了个严严实实,一边还不得不在刷牙的空隙里努力表示自己不能再收钱了。   可好说歹说,楼岚越不要,这群老头老太太越要给,最后直接把装钱的袋子丢到了饭桌上,跟他妈打了个招呼就陆陆续续跑了。   刷完牙回到堂屋,看着饭桌上一堆的红票子,楼岚无奈地塌了肩。   见儿子这幅为难的模样,母亲赵淑芬没好气地往他背上糊了一巴掌,瞪大了她那双即使胖乎乎也难掩三层眼皮子的大眼:“咋了!发达了就不认人了!我可告诉你,你舅公姑奶们可是相信你才这么直接把钱给撂这儿了,不管你那什么资金饱不饱的,自家人必须得优先!”   父亲楼道财坐在旁边,虽然没吭声,却一边抽着烟一边赞同地点头。   楼岚都要把白眼翻上天了,心说亲爹亲妈哎,你们要是知道你们儿子这趟回到到底是干嘛的,你们还能说出这番话吗?   可是他能说吗?哪怕非常想把自己给送进局子里吃牢饭,系统也不让啊!   无力地摆了摆手,楼岚也不管赵淑芬在那里拿着不知打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圆珠笔对着钱袋记录谁家“投资”了多少钱,把漱口杯往堂屋旁的柜子上一放,转身噔噔噔跑上了楼。   楼家不算富裕,楼道财虽然名字里带了个财字,却是个老老实实的农民。   在同龄人陆续往外地打工的时候,他还是在家里种地。经济来源除了每年种的庄稼,就是几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的种菜卖菜了。   好在楼道财是个老实的,没什么费钱的爱好,赵淑芬也是个管家的好手。   两口子就靠着这个,把两个女儿一个儿子给拉扯大了,还在十年前修了楼房。   如今两个女儿都已经结婚生子,只剩下儿子在外地打工,两口子卖菜挣来的钱,大部分都被这个明明在外地打工,却时不时需要接济的儿子给祸祸了。   有了败家儿子拖后腿,十年了,村里都起了好几座乡村小别墅了,他们家还是十年前带走廊的那种老式砖楼。   现在甭说在乡下修啥好房子了,就算修了好房子,没在城里买套学区房,小伙子都是很难娶到媳妇的。   赵淑芬两口子愁啊,看着成天不着调,工作换来换去,每年能挪好几个城市的儿子,两口子愁得半夜三更时常集体失眠。   就在今年初夏,儿子楼岚忽然西装革履地回来了,还开了辆小车,说是运气好,找到了一条发财的路子。   一开始赵淑芬两口子也不太敢相信,毕竟自家儿子废了这么多年,咋能一下子就发了呢?   可随着儿子大手大脚给两口子买东买西的,还去给他爷爷奶奶大伯大娘祖奶叔爷送了一堆保健品后,回来还每天都要提一提给家里盖新楼房的事,两口子可算是相信了。   说来也是,哪家父母不盼望着儿女能好?   发财了,难免就会被人问。   他们村是姓氏村,就叫楼家村,缠过来缠过去,往上追溯个四代五代的,总能找到点亲戚关系。   村里年轻人都在外面,留在家里的不是小孩儿就是老人。   随着这些年讲究个什么素质教育,学校也要求父母带着孩子配合学校教育,村里连孩子都少了。   没有孩子在身边,老人们难免孤独。   这时候他们看着长大的楼家三小子回来了,还出息了,老人们可不得稀罕稀罕。   稀罕来稀罕去,原主发财的路子就让老人们心动了。   一开始是原主的祖奶奶宠溺曾孙,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压箱底的棺材本给了据说缺点资金做生意的曾孙。   原主拿着钱就在村里转了一圈,很快,这个“投资”的缺口就打开了。   赵淑芬两口子因着住在楼下能在晚上防止养的鸡鸭被偷,一直都是住在楼下,二楼三个房间,两个姐姐的房间空着,楼岚住的堂屋顶上正对着的中间那间。   此时此刻,楼岚浑身丧气地歪靠在旧式圈椅里,昂着脑袋看天花板:【系统,你说我现在把钱一家家还回去能行吗?】   系统吱吱两声,运算结束:【楼岚先生,根据科学的运算,这么做的结果只有两个:一、惹得三十六位老人家伤心,牵连八十九位直系家属担忧,影响两百四十一位三代家属怀疑。二、三十六位投资人愤而增投,并伴随着大于或等于二十四位新的投资人加入。】   楼岚肩膀带动脖子,昂着的脑袋无力地换了个方向继续耷拉:【你这个计算数据精确到个位啊。】   系统卡顿了片刻,投屏上出现个微笑脸:【感谢楼岚先生的赞美。】   楼岚:“……”   果然是名为智能实为智障的人工智能系统,总能阴差阳错内涵到他。   从一开始楼岚就发现这个渣男专属AI并没有小说里描述的那么神奇,没有关于人类情绪感情的接收与理解,只是设定好了固定的程序。   不过这种反而更叫人放心。   上一个世界是试炼,算是绑定渣男系统的一个入门考试,主要考验的是绑定人在完全失去记忆,整个代入渣男故事背景本时表现出来的选择。   毕竟人性这东西,是最难说清楚的。   有的人平时表现得很好,可指不定在穿越去平行世界完成渣男任务时,潜意识里就认为行为或观念是没问题的,继而无意识中成为另一个渣男。   说到底,要绑定系统去做渣男任务的人,必须得有根植于骨子灵魂里的纯粹好男人属性。   深层意识里有,才是代替渣男完成补救任务的根本。   通过试炼任务后听系统这么一解释,楼岚觉得自己有被这个名字不咋样的系统委婉地拍到了马屁,挺舒坦的。   与第一个试炼任务世界不同的是,正式任务世界开始后,楼岚都保留了完整的自我意识。   好歹现在他还有身为三金影帝时的见识与能力,大学时学的专业知识也还没忘,别的不说,钱生钱的办法,还是能琢磨出来几个的。   楼岚也不丧了,一拍圈椅扶手,坐正了拉开老式木头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找出不知道何年何月遗留在家的笔跟作业本,埋头开始写起了计划。   资金退不得,他又不可能继续像原主那样搞什么骗取老人家棺材本的“非法集资”活动,那就只能说到做到,在规定的时间限制内按照说好的盈利率返给人家呗!   要返还资金,钱从哪里来?当然是自己创业咯!   没想到第一个渣男任务就是给村里一群老人家免费当打工仔,楼岚一边摇头感慨一边运转脑子分析社会经济构造分层与体系。   在村里硬撑着又停留了三天,楼岚才带着一大提包的现金离开了楼家村。   走的时候,满村的老人都跑来马路垭口上送他,搞得楼岚车开出去老远都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压得他生疼。   原主开回来这辆车是租的,楼岚到了城里第一件事就是去把钱给存了,然后归还了小车,背上个包轻装上阵,买了高铁票直接去往他最熟悉的H市。   这个平行世界比之楼岚原本所在的世界,各方面的发展上,要晚上几年。   楼岚原本学的是编程专业,唯一的打工经验就是在富三代学长的游戏工作室里上班。   当初原主承诺的是一个月返一次现金,投多少,返多少。   一个月的时间,让他去重操旧业投身娱乐圈,时间上肯定是不够的。   至于来钱快的炒股,楼岚也不是学这个相关专业的,更没有金手指,保险起见,肯定是轻易不能去尝试的。   所以楼岚在了解了一番这个世界的发展情况后,决定还是做游戏。   七十多万的启动资金不算多,也就只能从小打小闹开始干起了。   楼岚拿着钱满心惆怅地离开后,村里人也是盼星星一样盼着他能早日传来好消息。   有了共同的期盼,整个村的老人们都有了共同话题,时不时就凑到一起唠嗑,渐渐的,那些没有“投资”的人也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些人一边心动后悔,一边又止不住担心钱回不来,怀着这样一种心情,在跟在外工作的儿女打电话时难免会忍不住把这个事拿出来说道说道。   “什么?你说楼岚有来钱的路子,投多少返多少?怎么可能有这种好事!”   听到老父亲说完,年过三十的楼伟心头一跳,眉头皱成两条毛毛虫,接电话的姿势都从放松的靠躺变成了站起来。   投一万,一个月干吃红利就是一万,这不就是典型的骗钱嘛!   楼伟赶紧询问:“爸,你没投钱吧?”   听儿子着急的语气就知道事情好像不太对劲,楼老爹连忙摇头,也不管电话那头的儿子能不能看见:“没有没有,我跟你妈就那点棺材本,还想着留给妞妞呢。你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脑子一热瞎掺合的!”   楼伟松了口气,“这才对,爸,要是真赚钱,人楼岚为啥不自己去挣?天下就没让人白吃的饭,这道理不还是你教我的嘛。”   这时候想想,好像是不能够,楼老爹庆幸不已:“咱们村一多半的人都投了,你妈也想投来着,说是楼三娃看着牢靠。要我说牢靠个啥,没出息了这么多年,能一下子就变好?”   楼伟赞同无比:“就是,他小时候就不是个踏实的,这根本就是在骗钱!对了爸,村里有哪些人被骗了?”   楼老爹就把自己知道的名字都说了一遍。   因为原主有心闹大,想多吸引几个人来“投资”,所以村里甚至村外都有人知道,“投资”的人也没俏咪咪隐瞒,楼老爹这么一细数,还真不少。   叮嘱了楼老爹暂时先别把楼岚骗钱的事给说出去,挂了电话,楼伟就双手叉腰在狭窄的出租房里走来走去转圈。   带着女儿去洗手间洗澡的媳妇出来看见男人这幅拿不定主意的样,不由询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楼伟也没隐瞒:“咱们村里的那个楼岚,你还记得吧?”   这当然记得,当初谈朋友跟着男人回村的时候,媳妇还感慨过这个名字娶得好听呢。   “记得,怎么了?他不是这些年跑东跑西的瞎混嘛,你咋还操心上了?”   “嗨,”楼伟把手机往旁边桌子上一放,叹了口气,“他这次可搞了件大事!”   然后就把楼岚在村里干的事给说了。   媳妇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这不就是非&法&集&资?哟,起码好几十万,都能判刑了吧?”   两个人也不懂,就随便瞎聊了几句,楼伟才道:“你说我要不要给楼奎他们打个电话?”   被骗了钱去“投资”的一群人里,就有楼奎家的老父母。   这确实是比较尴尬的问题。   说吧,万一楼岚那边知道了,不得恨上他们啊。   农村人最是讲究个人情面子,更何况干出这种事的楼岚,数来数去,也算是楼伟的隔房堂弟。   不说吧,等“投资”的长辈们被骗得血本无归时,他们乃至他们的家里人,知道楼伟这里一开始就知道了,那肯定也得怨上楼伟一家子啊。   在这个微凉的晚饭时刻,小两口陪着女儿看了会小猪佩奇,最后还是决定把能联系上的人都联系一下。   堂弟归堂弟,可干的事不对啊,更别说还是这种骗老人家棺材本的缺德事。如果能及时追回来钱款,好歹闹到局子里去时,也能让这个堂弟少受点惩罚吧。   这个夜晚,是许多在外工作的楼姓人怒火攻心的不眠夜。   陆续接到儿女电话的老人们有的心里也慌起来,却碍于情面不好意思真就去找楼岚要回“投资”,有的则反过来把儿女骂一顿,表示这笔钱是自己的,自己想咋用就咋用,全赔光了也不用年轻一辈儿的操心。   楼岚家,赵淑芬去菜地里拔了草,回来时愁眉苦脸的。   临近中午,卖菜回来的楼道财见状,不解地问她怎么了。   赵淑芬犹豫了一会儿,心神不宁地说了外面传出来的风声:“他们家子女好像都打电话回来了,说是咱们儿子那是骗钱,根本不是啥正经投资。”   楼道财沉默片刻,掏出一包烟,抽出了一根,却没往嘴上叼,只是捏在手指间转来滚去:“岚岚带走的,一共多少钱?”   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了,一听这个话,赵淑芬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顿时心里更慌了,“不算咱们家自己的,一共七十四万,岚他爸,你这话啥意思?”   楼道财没吭声,只是背脊更沉了,“先等等吧,等过段时间给岚岚去个电话,问问情况。”   两口子商量好,之后面临村里越来越高涨的议论声时都缄默不语,往日里口齿伶俐的赵淑芬也没多少话了,只强调说自己家也投了好几万进去。   老家村里发生的事,楼岚也不是不知道,毕竟在半个月后后知后觉得到消息的两个姐姐也打了电话来兜头狠狠骂了他一顿,还让他赶紧把钱还回去。   还是肯定不能还的,要还也必须得把说好的返利一起还才行。   一个月的时间,要用七十多万赚回七十多万,说起来难,对楼岚来说却算不上难。   一开始楼岚就租个了房,买了电脑等物,自己一边找合适的办公地点一边把当初自己做过的几个小游戏给重新做出来。   等到用几千块钱的道具成本赚回来十多万时,楼岚也已经把自己这个游戏工作室的班子给暂时拉起来了。   如果只是准备做一款剧情式手机网游,需要的人并不多。   能够画角色、背景的美工组,设计剧情的策划组,写游戏编程的码农,这些一两个人凑合着也能用。   然后就是客户端和服务器,测试外包。   仗着这个世界与自己原本世界的微末不同,楼岚游戏工作室第一个要做的就是号称“你我本无缘,全靠我花钱”的女性向恋爱游戏。   角色模版都是现成的,好歹楼岚也是混娱乐圈的,随便从记忆里拉几个当红爱豆出来就能组团。   剧情也好搞定,都说现实往往比故事更有戏剧性,楼岚在娱乐圈里算是清流,可也不影响他默默吃瓜。   瓜吃得多了,要什么剧情都是瞬间就想出来一整套。   一个月后,楼岚再次开车回村里,这次的车也是租的,副驾驶座上,也放着当初离村时带上的那只半旧黑色背包。 第5章 B《全村人的打工仔2》 我是菜市场最……   这一个月里,不少人心里都焦灼得很。   哪怕是脾气不好,直接跟子女吵了一架,坚信楼家三娃不是那种人的老人家,夜里睡不着时想到这事儿,也难免心里生出无限的忧虑。   左等右等,一个月的期限终于到了,大家都还琢磨着明儿一早要去楼岚家等着看情况呢,吃晚饭时就听见赵淑芬嗓门响亮地说话声在外面响起。   “三舅啊,岚岚说让你明天过来家里一趟!”   “哎呀这孩子,说是自己要回来一趟,我就说把钱直接打回来吧,这孩子说啥要给大家伙儿汇个报……”   楼岚要回来了!   这消息一出,甭说“投资人”了,就连楼伟他爸这样没投资,且认定了楼岚骗钱的人也忍不住端着饭碗就跑了出来。   长久的担忧,让现在得了儿子准信的赵淑芬有种重新抬头做人的扬眉吐气之感,刚在三舅家院子里站住脚说了几句话就被大家伙儿给围着问东问西,她也不生气,反而兴致昂扬地回答大家七嘴八舌丢出来的问话。   “淑芬,你家三娃真不是骗钱的?”   这个话说了一个月,还有不少老人家里的年轻人打电话回来说事实讲道理,楼岚骗钱这事儿,基本上都已经成“事实”了。   赵淑芬两口子可没少听这样的话,这会儿有了儿子电话里给的准话,赵淑芬腰板儿挺得更直了,回头就唾沫星子直飞地笑着怼了回去: “骗钱?谁骗了钱还能亲自给送回来?反正别人会骗,我家三娃肯定不会干这种缺德事!”   “你家三娃回来真是给大家返利的啊?咋返?”   “当然就跟之前说好的嘛,投多少返多少。”   嚯――!   投资了的人都激动了,其中有的人投得多,两三万。有的人投得少,几千块钱。   可不管多还是少,这可都是实打实的票子啊!   其中脾气执拗,跟儿女孙子孙女都吵了个遍的姑奶更是激动得手都在打颤,一把拽住赵淑芬的胳膊急急追问:“这话是岚岚亲口说的?真能有这样的好事啊!”   要知道姑奶因为疼楼岚,上个月投资的时候可是一咬牙,把自己三万块钱的棺材本全都给拿来“投资”了!   这一个月,她心焦啊,一边担心楼岚真是骗了钱一去不回,一边又自责,觉得自己不应该把楼岚想得那么坏。   因着这种复杂的心情,在其他人三天两头就去赵淑芬那里打探口风时,姑奶硬是憋着一次都没去,差点没憋出病来。   现在终于得了赵淑芬的话,姑奶激动啊,振奋于自己没看错人没疼错人的同时,也被巨大的收益给冲昏了脑袋。   其他人也很理解,毕竟就是过了一个月,姑奶的三万可就变成六万了啊,这可真是跟能下金鸡蛋的母鸡差不离了!   大家围着赵淑芬唧唧呱呱,直说到天黑楼道财过来找,一个个才怀着或激动或期待或狐疑的心思各回各家。   激动期待的当然是当初搞了“投资”的那些人,甭管之前说楼岚骗钱说得多笃定,谁还不盼望着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啊?   至于那些没“投资”的,这个月来庆幸的心情就有点变味了。   哪怕是嘴上说着不可能是真的,心里也忍不住被那高得吓人的返利给诱惑了。   楼伟他爸楼老爹回家后更是转着圈的嘀咕,楼老娘看不过去,直接给儿子打了个电话,然后把老年手机往老伴儿手里一塞,让儿子劝这个要钻牛角尖的老家伙去!   楼伟接到老爹电话,听了他说的话,都不用多动脑筋,脸上就率先露出轻视的嗤笑了。   “哎呀爸,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这种事绝对不可能是真的!就算第一个月他按照说好的返了钱,那也是为了哄更多人投更多钱给他!这纯粹就是拆了东家补西家,返的利还不就是当初他从大家那里骗去的那些。”   楼伟都说得不耐烦了,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老年人的思维如此难沟通。   他也不准备多说什么,直接压低了嗓子交代楼老爹:“要是明天楼岚真回来了,爸,你跟妈也别凑得太近,到时候会有人把他给留住的。”   楼老爹晕晕乎乎答应下来,等挂断电话一回味,才品出儿子话里还有深意啊。   第二天,全村人都在盼啊盼,连手里干着活的都心不在焉的,不少老太太老婶子更是直接摘个瓜拿一把菜地里的菜,就来到楼岚家院子里坐着闲聊。   急着等人回来的不仅是他们,便是赵淑芬两口子也是盼的。   不过该干啥还是得干,儿子赚了大钱,那是儿子的本事,他们老两口还能动,总不能就撂挑子啥也不干了吧?   今天是双数,他们红月镇赶集的日子,一大早,楼道财还是如往常那样挑着两框菜去了街上。   赵淑芬则把屋后关着的鸡鸭放出来喂了食儿,又将前院打扫了一番。   等这群老太太老婶子来了后,她也刚好忙完。   六月份里,地里的活儿都忙得差不多了,赵淑芬干脆也端了榨菜籽油时混着一块儿炒的花生出来,又拎了一壶凉白开摆上,坐下来与众人一起一边说话一边挑拣豆子。   H市离老家N市不算远,可坐车也是需要十来个小时的,楼岚是提前一天买了晚上的高铁票,下半夜时抵达N市,随便找个宾馆睡了一觉,醒来后就去当初租车的那家车行再次租了车。   这次他租车倒不是像原主那样纯粹为了装逼,而是从N市回村里,还要转三趟车,公交车,短途客车,然后从镇上下村里的面包车或者摩托车。   身边还带着这么多现金,目前还买不起车的楼岚只好退而求其次,租了辆普通桑塔纳。   自己开车,从市里回镇上,加上路上堵车的时间,也就四十来分钟。   到了入镇口被堵在那里,楼岚才想起来今天赶集。   把头伸出窗外往前面看了看,哟,堵了老长一大截了,楼岚干脆打了方向盘,在旁边一个巷子里停了车。   装着现金有点儿沉的半旧背包往肩膀上一挂,楼岚迈着长腿就汇入拥挤的人流中,一路往最嘈杂的菜市场里挤。   要说现在乡下没什么人吧,可到了赶集的时候,镇上却依旧热闹得很,不过放眼望去,基本上都是老头老太太们,四五十岁的都算是年轻力壮了。   单凭这一点,身高腿长的楼岚往人群里一站,就已经是鹤立鸡群了。   一路避开各种背篓菜筐,楼岚顺利在雨棚下面的石头台阶那里找到了正弯腰整理菜筐里蔬菜的楼道财。   来到这个平行世界,除了原主的全部记忆,楼岚还完全接收了原主的感情。   虽然原主挺混挺渣的,可对父母及两个姐姐,也确实有感情。   这会儿看见亲爹,楼岚脸上就下意识露出个笑来,隔着人流举高了手朝老爹打招呼:“爸!”   楼道财耳朵还挺好使的,这么吵闹的市场里也立马就听见了儿子的声音,连忙站直腰顺着声音看过来。   看见高高帅帅的儿子正冲他笑,楼道财憨厚微黑的脸上也咧出个笑来。   怕儿子被挤到,楼道财三两步跨过去,拽着儿子手臂把他护在身后,一路给儿子开出条道来。   就像儿子小时候那样。   楼岚心下感动,也没说什么,顺着老爹的力道跨过自家菜筐,顺利抵达了没有拥挤人流的菜摊子后面。   六月份,正是大家菜地里大丰收的时候,菜摊的声音多少会受影响,买菜的多半都是镇上的居民。   好在楼道财卖了二十多年了,也有不少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个摊贩为人老实,从不缺斤少两不说,菜也都种得好。   比起别的摊贩还剩的菜,楼道财两框菜,现在也只剩下一筐了。   楼岚知道老爹的脾气,没劝他收摊,反而跟着坐在石阶上帮着卖。   乡下卖菜,不时兴叫卖,只是安静地坐着观察路过的行人,发现有人眼神儿往自己摊子上溜,就抓住机会笑盈盈招呼一声。   小时候跟着楼道财来卖菜的多是两个更懂事体贴的姐姐,原主基本上没来过,这也是楼岚第一次体验这种卖菜方式。   前面就说了,楼岚身高腿长,长得也好,哪怕他现在没做什么,可好歹是当了影帝的人。   身处光鲜亮丽被镜头关注的圈子久了,已经养成了下意识展现自己的习惯,一举一动间,总带着被星光养出来的魅力。   这会儿楼岚坐在脏兮兮的石阶上仰着玉白俊俏的脸注视着从自己面前路过的行人,但凡有视线对上的,啥也没说,先就给你来个魅力无限的笑,一双眼睛里更像蕴含了整个星河般璀璨。   这谁顶得住啊?   不说老太太大婶子小媳妇了,就连跟着一起来赶集,胸前还戴着口水褡的小姑娘都看得走不动道了。   有了前・三金影帝释放魅力吸引人流,加上菜也确实新鲜实惠,一时间楼道财都要忙不过来了。   楼岚不会,但脑子聪明,看了几眼就学会了,忙帮着老爹给客人秤菜。   期间有个小姑娘在奶奶买完菜后还不肯走,楼岚笑得不行,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姑娘脸蛋上的肥肉,摆手轻声道别,“小妹妹,快跟着奶奶别走丢了。”   奶奶也不恼,笑着夸了楼岚一声“小伙子长得真俊”,哄小孙女回家给她做好看大哥哥家种的菜,“大哥哥长得好看,家里的菜肯定也好吃!”   这道理很对啊。   是好看更重要,还是好吃更重要?   真是个小烦恼噢。   最后还是好吃占了上风,小姑娘被拉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不过半小时不到,菜就卖完了,楼道财高兴,招呼着儿子回家。   楼岚直接把背包塞给老爹,自己笨手笨脚地挑了空菜筐。   “你咋挑担子呢?你不会,放下我来!”   楼道财一瞪眼,要抢回来。   楼岚笑着躲开:“就是不会才试试嘛,哎呀爸,快在前面开道,我筐子要被挤掉了。”   楼道财没办法,只能拎着儿子的背包,揣着装菜钱的腰包走在前面,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看他:“岚岚,想吃什么?”   楼岚说不用买,家里有什么吃什么。   楼道财答应得好好的,可路过蜂蜜摊子的时候要扭头问他喝不喝蜂蜜水,路过凉拌猪耳朵的摊子是要回头问他吃不吃猪耳朵......   反正是看见什么都要扭头问楼岚吃不吃,比带小孩儿的奶奶还要溺爱孩子。   问得多了,楼岚还真有几样想吃的,每当这时候楼道财就会很高兴,站住脚嗓门洪亮地招呼老板给自己来上一斤或几斤。   楼岚就站在他身后等着。   挺俊一小伙子怪模怪样地挑着菜筐子,显眼得很,老板难免就会笑着调侃一句,楼道财就咧嘴笑着谦虚,说些一看就言不由衷的贬低自己儿子的话。   楼岚知道这是老爹在炫耀呢,忍着笑随了他的意。   走走停停,半个小时了才离开菜市场,竟然比卖菜花的时间还长。   离开的两人不知道身后有店老板正站在一起议论他们。   “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咋就骗老人的钱呢。”   “看他说话做事的样儿,真看不出来是那种人。”   “嗨,坏人干缺德事,还能一眼就让你看出来?”   这话也有道理,手上拿着把蒲扇的老板娘看着楼岚父子离开的方向忍不住摇头,“就是可怜了楼道财两口子,都是老实踏实的,最后这笔烂账,怕是要落到两口子头上了。”   一个镇说大也不大,街上不少人都认识楼道财,更有本身就是从楼岚他们附近大队走出来的人,经过一个月的发酵扩散,自然也就知道了楼家村一群老人被骗了棺材本的事。   之前还对不上人,现在刚好看见人群中格外显眼的楼岚,知道这个事的人没有不摇头感慨人不可貌相的。   还不知道这一切的楼岚带着老爹回到之前停车的巷子里。   桑塔纳后备箱比较小,楼岚干脆把菜筐往后座里一塞,就让老爹坐副驾驶座陪自己。   “这车咋跟上次那辆不一样?”楼道财一边顺着儿子拉开车门的方向坐进去,一边左右打量着嘀咕。   楼岚也没隐瞒,“上次那辆其实是租的,这辆也是。”   楼道财吃惊,“咋?你上次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说完了心头咯噔一跳,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人差点没跳起来:“难道你真是骗钱的?!”   楼岚看他急了,也顾不得解释车的事,只让老爹把他正抱着的书包拉开。   楼道财不明所以。   楼岚:“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楼道财心里担忧啊,却也听话地拉开了拉链,然后定睛往里面一瞧。   嚯!   嗖一下,楼道财双手紧紧拽着书包把开口死死捂着,一边满脸慌乱地盯着儿子:“咋、咋这么多钱!”   好像比上次儿子带走的还要多!   楼岚松开手刹准备掉头,抽空扭头对老爹挑眉得意一笑:“不是说好了一个月要返利嘛,这些都是给村里投资了我的人准备的,多的一部分那不是我想着指不定有人不准备继续投资了嘛。不投资的人得把本金一起返了。”   儿子要给钱,那就不算骗钱了。   楼道财大大地松了口气,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他的脑袋瓜子简直就是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这会儿一放松,就有种虚脱感,无力地往后一靠,让儿子好好解释解释。   楼岚干咳两声,有点不好意思:“有些话是吹牛的,可那不是为了让大家更相信我嘛。我之前就想创业了,可没本金啊,于是我就想着能不能回村,看有没有人愿意给我投资的。”   “爸,我这可不是那种非&法&集&资啊,这其实就是风险投资,正儿八经合情合法的,顶多我就是占了个便宜,别人投资是能获得股份分红,我就投多少返多少。”   楼道财听不懂了,啥叫占便宜?合着一个月返一次利,投多少返多少,还是他们家占别人的便宜?   这种返利,不是已经高得吓人了吗?   一个月里,楼道财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么高的利息,要是真的,你儿子为啥不自己关起门来吃独食”之类的话。   可现在一个月过后,他儿子,亲的,居然对他说,这样的高利息回报,居然还是自己家在占别人的便宜。   老实巴交的菜农楼道财彻底晕菜了。   楼岚也知道老爹肯定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也不嫌烦,掰碎了一点点跟老爹解释。   “现在还是创业初期,这种返利肯定比股份占比更强,但是如果从长远来看......爸,我这么说吧。假设我现在赚一百万,要分七十多万给村里其他人,自己只能留下二十来万,还要刨除公司运转的一应开销,真落到我钱包里的可能也就几万块钱,就跟在帮别人打工一样。”   “可是等到公司做大的,挣得多了,比方说一千万,分给村里人的还是七十多万,没增没减,公司运转的消耗就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增加一部分,可落到我钱包里的,那就是好几百万了。”   楼岚这么一说,楼道财就有点明白了,一时间被那好几百万给震得舌头都捋不直了,呐呐问道:“那、那要是,要是按照你说的那啥股份来算,你挣一千万,村里人能拿多少?”   楼岚也不意外老爹会问这个话,毕竟这也是他早就想好了的,“这就不好说了,他们这算是原始股份,就算以后公司再接受其他融资,原始股份也不会贬值......像姑奶那样一下子就投资了三万块钱的,等我能赚一千万的时候,她怎么说也能分个一百来万吧。”   想到什么,楼岚补充:“哦,这个是年终分红啊,可不是每个月的!”   楼道财彻底懵在座位上,一百来万,就算是一年,那也很多了啊!   要知道按照每个月返利的话,姑奶的三万,一年也才三十六万。   稍微缓过神来,楼道财觉得自己膨胀了。   一年三十六万,居然都是“才”。 第6章 B《全村人的打工仔3》 我是良(瓜)……   怀揣着“这么多钱刚才我居然拎得那么随便”的后怕感,接下来的一段路上,哪怕明知道自己是坐在小车里,不可能有人扑上来抢,楼道财还是死死地把装钱的背包捂在怀里。   知道这样才能给老爹带来安全感,楼岚也没劝,只是有意把老爹注意力引到其他事上面去。   楼道财本就对儿子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怀着万分迷茫与疑惑,楼岚有心这么一引,整幅心神都去听儿子说之前创业的想法以及之后创业的过程去了。   当然,期间捂着怀里背包的双手,依旧是那么强健有力。   村里的公路是这两年村村通政策时修的,也不知道是上面设计,还是下面偷工减料,宽度不够,每次对面来辆车,都必须有一辆车找个能下马路的拐角处将自己戳进去,对面那车才能过。   今天赶集,哪怕乡下没啥人了,可开车拉客的面包车摩托车还是有的。   楼岚一路上或让车或等车让,免不得嫌弃麻烦,抽空就跟旁边的老爹说:“爸,等我以后赚了大钱,干脆把咱们这条马路修一修,不说多宽,总得双车道吧。”   楼道财就是个地道的老农民,能给儿女最大的选择自由,本身见识却并不算宽广,如今听儿子这么说,不免笑着随意道:“那你就努力挣钱。”   话里话外都没太把楼岚这话当回事。   楼家村距离镇上只六里路,走路脚程快的也就二十多分钟,开车虽然走走停停,到底比两条腿快,十来分钟也就到了。   两人回到村里,车还没停好,一早就等在楼岚他们家院子里的人听见车停下的响动,就有心急的人站起身从院墙上探头看出来。   等看见楼岚跟楼道财从小车里钻出来,那人眉眼都飞起来了:“嘿,三娃子回来了!”   这可真是戳了马蜂窝似的,众人一窝蜂就从院子里跑了出去,楼岚那边才刚关好车门呢,就被一群老太太老大婶给围住了。   楼岚心知肚明,偏还一脸惊讶:“姑奶,三舅婆,你们这么早就过来了?”   大伙儿哄笑,你一眼我一语地玩笑道:   “这不是盼着你回来嘛!”   “对啊,这一个月,我们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你哩。”   楼岚摊手:“得,我可知道你们等的不是我这个人。”   他也没拐弯抹角推三阻四的意思,回身往自己老爹怀里抱着的背包上一拍,十分爽快地说:“大家先一家派个代表,妈,你把当初记账的那个本子找出来,我们先一家家对个账,对完了等人到齐了,咱们就发钱!”   噢!!   大家高兴得直拍手,“我们家老头子赶街去了,要不然等他回来领?”   “我家就不用等了,老娘就可以当家作主!”   说这话的大婶拍着胸脯故作豪迈,惹得其他人一通大笑。   众人边说,边簇拥着楼岚两父子往院子里走,整个氛围是热烈而激昂的,人人脸上都是掩不住的灿烂笑容。   赵淑芬还没来得及为儿子的归家高兴呢,就得忙这忙那,可忙得高兴,忙得轻松,一张脸都笑痛了,还是忍不住想笑。   一大早家里就来了十多个人,这会儿楼岚回来,还放话要返利了,不少人就跑回家叫当家的,不多时,呼啦啦一下子就来了二三十号人,更有赶集回来凑热闹的。   人太多,堂屋里宽敞也站不下,索性就在院子里清点得了。   一家三口都在院子里忙,楼岚的手机则开的震动,刚回来就随手丢到了堂屋桌上。   阴差阳错间,楼岚他们就都没注意到家里的三个手机都要被人打爆了。   远在S市的楼芳往家里打了十多通电话都没人接,急得满头大汗,也顾不上等了,火急火燎把女儿送去幼儿园,又跟已经去上班的丈夫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在丈夫担忧的欲言又止中连行李都没收拾,空手拎个手提包就跑去了机场。   从S市回N市是没有直飞航班的,只能飞到四川的首府,再转高铁到N市,又从N市转车回村里,前前后后,估摸着等到家的时候也得下午了。   可是来不及又有什么办法,让她就留在这边干等着,她也等不了啊。   一路上楼芳还在跟离家近的二妹通电话,就盼着自己赶不及,二妹能及时赶到。   已经在路上的楼家二妹楼慧这会儿也是急火上头,要不是担心安全问题,她都要催着丈夫把车再开快点了。   跟定居在沿海S市的大姐不同,楼慧当初也是在沿海城市打工,不过找对象时却是找的高中同学。   两人谈了几年,年纪差不多了,就一起回老家办了酒,婚后两口子在老家的一省首府C市租了房子,楼慧在百货大楼里当柜姐,丈夫则开起了“野猪儿”,也就是所谓的野的士。   C市外来人口多,又是西南地区最大的枢纽,交通需求大,开野的士平时跑跑市内,偶尔接个去其他市的“长途”,一个月下来也能攒下不少钱。   这次要用车赶路,也幸好家里有自己的车,否则还要耽误不少时间。   眼看着老婆急得一个劲喝水擦汗,赵江也急,不停转眼去看她。   楼慧发现他这动作,知道自己不能乱了阵脚,只能强压着急切,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看我干啥?好好看前面!”   楼家两姐妹里,作为老大的楼芳更加温柔体贴,二妹楼慧反而更加泼辣爽利。   小两口里,也一直都是楼慧当家作主。   被老婆骂了,赵江反而松了口气。   能抽空来骂他,说明老婆现在没那么紧张了。   赵江努力笑了笑,不再转眼了,双手把着方向盘,跟端着个盆似的,嘴上却不妨碍地叮嘱:“老婆,你也别太着急,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受影响。老弟怎么说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爸妈也不是不管事的,既然爸妈都说了老弟不是骗人的,那这件事肯定有什么误会。”   老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   赵江的话才刚说完,楼慧就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动得厉害,连忙拍了拍胸口给自己舒气,另一只手也轻柔地在肚子上揉着圈安抚受惊的孩子。   摸着肚子上鼓起来的一块,楼慧叹了口气:“老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来都是眼高手低的,就上了个二流大学,成天觉得这里屈了他的才,那里又不如意的。这都毕业多久了,还没个固定的工作。”   可到底是自己老弟,楼慧也不想太埋汰,转而说起父母来:“爸妈能管事,可他们俩哪知道非法集资的厉害,你说说着投多少返多少,这么好的事,老弟能不想着我跟大姐?”   区别老弟是不是骗人,居然用有没有来忽悠自己两个姐姐来判断,赵江也是讪讪然一笑。   不过还真别说,如果这次的事是真的,他这个妻弟也算是还有点良心,知道不能骗两个姐姐的。   这些年妻弟再混不吝,也从来没拖过两个姐姐的后腿,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楼芳跟楼慧再如何疼弟弟,她们俩的丈夫及婆家也都没对此事多说什么。   “哎哟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啊!要不是小柔不忍心,今天一大早就偷偷打电话过来通风报信,等人都进去了咱们才能知道。”   “早知道先前我就该赶回来把楼岚这臭小子给拧着耳朵让他把钱一家家还回去!”楼慧揉着肚子,又操心起这件事要如何了解。   “也不知道他把钱花光没有。”楼慧嘀咕一声,就没有接着再说什么了。   反而是赵江心疼老婆,忍了忍,到底开了口:“要是缺的数目不算大,咱们攒着买房子的钱......”   楼慧瞥了他一眼,孕期格外感性的她顿时就红了眼圈。   深觉窘迫,楼慧假装眼睛被睫毛戳了不舒服,别开脸抬手搓眼睛。   这边正在比速度,村里却热闹得跟过年一样。   乡下人平时没事,赶集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早去早回,楼岚他们在院子里闲唠了半个来小时,村里该回来的人就都回来了。   楼岚家不算小的院子里呼啦啦站了不少人,眼见着差不多了,楼岚就站起身,举高双手示意大家安静一下:“接下来,咱们也不嗦,投资了的人就派一个人来这里排队,先把这个月的返利领了,有想要把本金一起拿回去的就在领钱的时候登记一下,稍后再单独返退。”   听说终于要发钱了,众人嗡嗡声作响,有人表示自己绝对相信楼岚的本事,要继续投,反正这次领了红利,也算是回本了。   却也有秉持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想法,琢磨着是不是要见好就收,谁知道之后会不会有别的变故啊。   现在把本金拿回来的话,虽说之后就不能挣这么多钱了,可好歹也已经到手了足够多的钱。   那边楼岚还在说话,让大家领了钱再等等,别急着走,他还有事想跟大家说说。   可是下面始终有人说话,嗡嗡的,这话多少人认真听进去了,楼岚就不管了。   反正该说的他都说了,以后再有人提起来,他也是占理的一方。   楼岚转身重新坐下,从老爹那里拿了背包放在刚才就被一群热心村民帮忙搬出来的桌子上,拉链拉开,口子往下一压,一堆小粉红就露了出来。   说得再多也比不过红彤彤的票子来得刺激,钱一露出来,大家哗然一声,就安静得像鸡崽,一个个就眼巴巴盯着钱。   老实说,赵淑芬也被这一大堆钱给刺激到了,想到这些都是要发给别人的,心里一丁点也不痛,那肯定是假的。   但想到儿子能挣这么多钱都是因为之前大家的“投资”,赵淑芬也就悄悄咽了口唾沫,就强自镇定地开始拿着笔跟本子,坐在那里准备做登记。   楼岚在旁边看着排队到跟前的人念一个名字,赵淑芬唱个数,他就把钱数给对方,然后赵淑芬就用笔把名字后面的“五月红利”这一栏给打个对勾,表示这个月的已经领了。   至于楼道财,就站在两母子身后,姑且算作是临时保镖吧。   排在前面的领到了钱往旁边一站,立马就被围观的人团团围住,一个个怂恿着数钱看真假,等确定了数目真假后,先前没“投资”的人羡慕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不等领钱的人领完,就有人跑去找楼岚,问现在还能不能投钱。   楼岚忙着数钱记人呢,只让来拉扯自己的人等一等。后面排队等着领钱的人也对打扰楼岚的人怒目而视,更有泼辣的老太太嘴一努,就骂起了人。   “个塞塞炮眼儿的,莫要耽搁我们拿钱!”   “就是就是,三娃都说了等一哈等一哈,急到回家啃牙刷儿脑壳说?”   “哪个都不准闹岚岚,哪个闹我就请他吃瓦片儿!”   被一群老娘们儿齐声怒怼,那几个来拉拉扯扯的人也不敢惹了众怒,又急又慌地在旁边老老实实等着。   这里正发钱发得场面热烈呢,众人都没听见外面有啥动静,等到一行公安厉声呵斥着谁是楼岚时,众人才是一惊。   院子里虽说挤得很,可老百姓对公安的敬畏是融进了骨子里的,回头一看是公安来了,虽然满脑袋问号,大家却还是下意识让开一条道。   “这是啥情况?”   “好像是来抓楼岚的?”   “不是吧,为啥抓岚岚?”   “难道是楼三娃在外面干了啥犯法的事?”   嘀嘀咕咕的话比一窝蜜蜂还嘈杂,赵淑芬跟楼道财也是一慌,无措地去看儿子。   众人的议论声中,被两个年轻人带进来的四名公安也看见了站在桌子后面的楼岚。   第一感觉,就是这小伙子长得确实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是个骗人的好料子。   随后就是可惜,长得这么白白净净的,据说还是个大学生。干什么不好,怎么想着回村骗一群老人家的棺材本呢。   “你就是楼岚?”   为首的国字脸公安板着脸用锐利的眼神审视楼岚,其他三个人观察好了院子里的地形,稍微分开几步,把院子唯一出入的大门给无形中挡了个彻底。   这是防备着嫌疑人逃跑。   楼岚看了一眼刚才就往旁边站着缩小存在感的两个同村年轻人,没说什么,站出来点头,“对,我就是楼岚。公安同志,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倒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事到临头了还能如此镇定,四个公安对视一眼,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别的自己不知道的误会。   楼岚这个当事人都一副全然配合的态度,公安的表情也稍微和缓一些,上前几步,先扭头看了看周围还围着的乡亲,问楼岚:“现在我们要对你进行一些问话,是在这里问还是进屋?”   楼岚早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坦然一笑,“是跟我一个人有关的还是跟大家伙儿都有关的?要是只需要我一个人配合,那不然就等一等?我们这钱还没发完呢,后面排队的人得等急了。”   还没领到钱的人这会儿确实着急了。   谁知道公安来找楼岚到底是啥情况啊,万一这钱来路不正,公安给没收了咋办?   至于楼岚到底犯没犯法,除了跟楼岚家关系亲近的几家人,更多人是怀着事不关己的心态来看待的。   这也是正常的,同村的人,哪怕是有亲戚关系,那也是能帮就帮,不能帮,总不能逼着他们不顾自己的小家庭吧?   涉及到钱,公安看了看已经拿到钱的人,再看书桌上书包里剩下的钱,歉意地摇头:“抱歉,这些钱暂时恐怕不能动。说起来这件事也算跟大家都有关的,必要时刻或许还需要大家来做个登记。”   没拿到钱的人急了,可又不敢当场反驳,只能跟身边的人嘀咕议论。   话已经说到这里来了,公安也不废话,直说有人报案,说楼家村的楼岚在非&法&集&资骗村里人的钱。   报案的两个年轻人这会儿也不得不站出来,顶着一群村里人的怒视强自镇定地又把这事儿给说了一通:   “一个月前,我知道我奶奶把家里的三万块钱.......”说这个话的是姑奶家的大孙子楼迅,话才刚开头,姑奶就气呼呼地从人群里挤出来,一把拧住大孙子的耳朵怒吼:“啥叫家里的钱?这是我的!我的!我想咋花就咋花,拿来点火都跟你这臭小子没半毛钱的关系!”   楼迅哎哟哟一通叫,歪嘴咧牙地求饶:“奶,奶你别拧我呀!这种事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也就骗骗你们这些老年人。你看公安都来了,你咋还不信我咧!”   旁边的一个瘦公安插嘴:“小兄弟话不对啊,不能说我们来了就是给人定罪了,现在我们还只是询问阶段,都不能把人称为犯罪嫌疑人。”   询问过后事情是属实的,才能正式立案追究法律责任,到时候才能这么称呼。   另一个被大家委以重任,回来报案的小伙子楼海眼见着楼迅被他奶奶当众拧耳朵叫骂,缩了缩脖子,胆战心惊地往自己爷爷那边瞅。   不瞅不知道,一瞅,就被自家爷爷那吹胡子瞪眼的气恼样给吓了一跳,不敢多吭声了。   要说现在这情况,也让两个来时还理直气壮气势汹汹的年轻小伙子懵圈。   早在半个月前,在外面打工的年轻一辈就陆陆续续知道了村里这件事。家里老人没“投资”的,就打电话回来让老人稳住,千万别上当受骗,顺带幸灾乐祸或者唏嘘感慨一番其他人居然那么轻易就上当受骗了。   家里老人已经“投资”了的,则是又气又怨,没少打电话回来跟老人吵架争辩的。   眼见着老人们这边说不通,年轻人里拉了个微信村群,众人就在里面商量起要怎么把受骗的钱追回来。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别说,还真让他们商量出了个法子。   不过一开始他们是没想到楼岚会这么老老实实按照一月之期回村的,他们想的是要想办法把楼岚给骗回来。至于在此之前,大家约定好了不能走露风声,免得打草惊蛇,让楼岚知道后就彻底跑了再不回来了。   能抓到罪魁祸首,大家也不愿意对赵淑芬楼道财这两口子动手,毕竟怎么说也是看着他们长大的。   楼岚是什么德行,这些年大家还能看不清吗?楼二叔两口子肯定也被他骗了。   如此这般,直到昨天得知楼岚要回来,这群人就让本身一直在N市工作的两个年轻人代表大家回去报警,然后火速把楼岚给按在家里逮住。   既然楼岚回来了,肯定是想要用返利来骗大家继续投更多的钱。   这样的话,他肯定会带一大笔钱回来,这样一来,大家受骗的钱也更有追讨回来的机会了。   可怎么也没想到,公安都上门了,楼岚还这么镇定自若。   楼迅跟楼海刚才站了一会儿,也从大家的议论中知道了楼岚居然一开始就透露了不愿意继续“投资”的人可以把本金一起领回去。   所以说,楼岚哪来这么多钱当“饵”?   难不成这家伙还在其他地方干过这档子害人的事? 第7章 B《全村人的打工仔4》 不关我的事,……   显然,楼迅跟楼海都想到了这茬,公安也有所怀疑,可怀疑不等于事实,肯定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场面吵吵闹闹,最后在国字脸公安的震慑下好歹算是安静下来,楼迅跟楼海也有了机会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这两人说完,公安又让老人那边出两个代表说明情况。   姑奶爽利,三舅公又是辈分最高的,两人就作为代表,一五一十说了。   跟两个年轻一代代表说的不同,两个老人话里话外都是楼岚不徇私,有了挣钱的法子,就想要照顾村里的亲戚。   “我们这个村子往上数五代,就没有不是亲戚的!小伙子,你们可不要冤枉了岚岚,你们看,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岚岚可没骗咱们!”   姑奶说着话,抖着手把自己手上的三沓粉红票子甩得嚓嚓响,其他领了钱的人也举高了手里的钱。   这场景,简直就是充满了金钱的味道,却也有很大的说服力。   双方都说完了,现在就等着楼岚这个当事人来为自己辩解了。   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始终从容不迫的楼岚身上。   楼岚展臂一边搂着爸妈拍了拍他们,让他们俩别担心,自己去翻背包下面。   钱压着不好翻,楼岚干脆就把剩下的十多万都掏出来随手扔在桌面上,从包底掏出了几样东西:“公安同志,这事儿其实也没那么复杂。你们看,这是我公司的正规证件,保证都是在相关部门里登记过的。就之前吧,我想开个游戏公司,苦于没有启动资金。需要的钱不算少,拉投资也拉不到,我就愁啊。”   说着话,把证件都给递了过去,楼岚皱着眉头继续说:“你说要全部让我爸妈姐姐他们支援,那好几十万呢,我们这样的家庭,说那就拿出来肯定是不现实的。当然,国家也有创业贷款,可贷款也不能完全解我的燃眉之急。恰好回村里,我就想着能不能从大家这里筹集资金。”   之前领钱没来,听说公安来了,才急急忙忙让大孙儿媳妇送自己过来的祖奶奶这会儿也已经杵着拐杖颠着小脚来了,一进院子,也不等问清楚事情缘由,上来就拉着穿制服的公安哭:“你们干啥要来抓我岚岚,啊?你们要抓,就抓我这个没用的老太婆吧!反正我一把年纪了,动不得干不得,活着也是给国家添负担!”   楼家村的这位楼家祖奶奶可是红月镇有名的高寿老人,去年满一百零三岁的时候,连N市都市日报都有人下来采访过她的“长寿秘诀”。   每次有个什么老人的福利政策,都有这位祖奶奶的份儿。   这位主儿要是现在在他们面前出个什么意外,他们可摊不起这份责任。   国字脸公安被老太太一抓住胳膊开哭,整个人就不敢动了,连忙用眼神示意另一个圆脸公安。   这小子人长得喜庆,每次遇到年纪大的,都是让他负责去打交道。   这会儿圆脸公安也不敢懈怠,连忙上前一边搀扶着祖奶奶,一边说着话:“老奶奶,您别误会,我们就是来查明情况,现在还没抓人呢。”   祖奶奶不干了,瘪着嘴说:“现在还没抓人,那一会儿抓人的时候把我抓去就成了。”   嘿,这不就是胡搅蛮缠了嘛。   好在楼岚那边及时过来解救。   看见祖奶奶来了,楼岚第一时间就挤过来,先冲旁边扶着祖奶奶过来的大伯娘问了一声好,而后揽着祖奶奶的肩把人往桌子后面的圈椅上带:“祖奶你咋来了?刚才发钱的时候我就说咋没看见人。祖奶,你别着急,这都是误会,我可是有国家盖章许可的企业证件,公安同志们核实过后就会走的。来,你先坐着。”   说完,又朝老娘招呼:“妈,你先把祖奶的钱数出来,还有大伯娘的。”   祖奶奶人老了,被楼岚这么一带,注意力马上就被转移了,更何况这还是她最疼的小曾孙。   大伯娘万万没想到,来的时候还胆战心惊的,转眼之间自己怀里就被塞了一叠厚厚的红票子。   钱的刺激绝对是足够的。   大伯娘再也分不出精力想别的了,眼看着老太太手里捏着的一沓钱,再看看自己手里的,顿时后悔当初自己从男人手里拦下了一多半的“投资”!   证件齐全,在正规官网上也能查到公司的信息,再有现场按账发红利的事实,楼岚骗钱这件事就不成立了。   公安口头教育了一下报案的楼海两人就走了,剩下的村民们没领到钱的继续排队领钱,领到了的就站到旁边,围着祖奶奶一个劲儿地吹楼岚彩虹屁。   等钱都发完了,楼岚仗着绝对碾压全场的身高,抬高手示意大家都静一静。   好歹楼岚现在也是有钞能力光环加身的了,颇有振臂一呼八方响应的意思,刚才还闹哄哄的院子立马就安静了。   “各位,各位听我说个事,大家都慎重考虑考虑再做决定吧。托诸位乡亲长辈的福,我也算是不辱使命,啊,在外面开了一家小公司。虽然现在人手一共也就六个人,包括我自己,哈哈,但是我相信,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现场搞得跟领导开大会一样,楼岚喘口气的功夫,还有人带头鼓掌,搞得楼迅跟楼海都没眼看了。   就六个人,也好意思说公司?人家外面随便一个零食小超市员工就能超过这个数的。   可老婶子老太太们不觉得啊,就觉得楼三娃靠着六个人就能赚这么多钱,厉害啊!   楼岚恰到好处地来了个转折:“当然,我相信不顶用,还是要看以后的发展情况,要是以后政策啊经济风向一边,那肯定是要亏钱的。一开始我就说了,这个是投资,投资嘛,肯定就是有赚有赔。”   听到“赔”这个字,有的人心里就不踏实了,忍不住去看其他人的神色,或者与身边的人交头接耳。   楼岚也不在乎,讲事实摆道理,中心思想就一个:如果愿意相信他,就继续投资。不相信的,现在也可以见好就收,把本金领回去。   愿意相信他继续投资的,也有两个办法。   第一个办法就是标准的低风险低收益,即保持现在每月投多少返多少的原则不变。   第二个办法则是高风险高收益,放弃现在的每月返利,选择把本金变成公司的原始股,以后每年年终的时候按照公司总盈利的比例来分一次红利。   说完后,楼岚就让其他人自己考虑,或者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也行,明天晚饭之前就过来登记好,不登记的话就按照继续投资年终分红共负盈亏的意愿来处理。   按照一般的说话艺术来讲,要是最后这一点补充说明中楼岚说的是其他,那大家可能对这个年终分红还没这么担忧。   可问题是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楼岚就是这么说了,给听众留下了很深刻的最后印象。   担忧重了,想得自然就多了,最后做出的决定,恐怕就会有很大的概率与最后这个“补充说明”相悖。   这些事楼岚当然没有跟任何人详细说过,反正最后做决定的都是投资人自己,跟他是没啥关系的。   钱发完了,该说的事也说了,投资了的人要回家好好跟信得过的亲朋好友商量要事,院子里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离开。   至于之前没投资,现在见赚到钱就想投资的,楼岚也直说了。   公司都已经开起来了,更何况已经盈利了,当然就不需要更多的投资了。   如果想投资,那找他没用,倒是可以去问问别人愿不愿意把自己的原始投资基金转一部分出去。   虽然有许多话想跟楼岚说,可也不能打扰别人一家子团聚是吧?   很快,楼岚家就没外人了,只剩下大伯娘跟祖奶奶。   大伯娘殷勤地帮着搬桌子扫院子,楼岚则请了祖奶奶进屋里坐坐:“祖奶,奶跟大伯去哪了?咋没看见人?”   一回家就面对一堆的忙乱事儿,到现在楼岚才有时间问问。   被小曾孙扶着亲香,祖奶奶乐得假牙都要笑掉了,笑眯眯拍着楼岚的手,温声细语的哪里还有刚才面对公安时的胡搅蛮缠:“嗨,那不是你大堂姐家办满月酒嘛,你奶跟你大伯去的。”   大堂姐嫁到了隔壁镇,这回生的也已经是第二胎了。   说到这个,祖奶奶坐下的时候就拉着楼岚上下打量小曾孙:“岚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咋还不找个贴心人啊?”   没想到自己还能遇到传说中的催婚,楼岚还没什么应对经验,就连演戏也从没演过这类角色的,没有经验可供参考,只能老老实实说:“这不得看缘分嘛,再说了,我现在要以事业为重。”   刚进来的赵淑芬也立刻加入催婚大业中,没好气地努嘴白他:“一个月前也没见你以啥事业为重,那时候不也没谈对象嘛!”   楼道财老实巴交,没啥口才,却不影响他在这件事上满脸赞同地点头附和。   大伯娘更热心,嗓门响亮地说叨起自己娘家那边有哪个能干的女娃子,或者哪个有出息有文化的女大学生啥的,一副只要楼岚点头,马上就能给他安排相亲的架势。   四面围攻之下,楼岚又被祖奶奶拉着,想躲都躲不了。   恰好这时候桌上赵淑芬的老年手机duang duang duang地又震又响闹翻了天,院子里也响起了熟悉的喊声,楼岚噌一下站起来,“是二姐回来了,我去看看啥情况!”   那迫切的步伐,颇有虎口逃生的庆幸与后怕。 第8章 B《全村人的打工仔5》 旨在男女一网……   在楼岚与二姐夫妻碰面的时候,屋里赵淑芬也终于接到了大女婿打的电话。   两边一番沟通,一直提心吊胆着的人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那行,等芳芳那里下了飞机应该就会给您打电话,到时候我也给她打电话,争取早点说清楚,也好让她放心。”   听闻妻弟是真的开了公司赚了钱,大女婿张能冉虽然好奇,可抵不住这会儿还是上班时间,也没办法多问,挂了电话就估摸着妻子航班抵达的时间定了个手机闹钟,准备一会儿第一时间打电话过去通知一声。   早上妻子走的时候慌慌张张的,可别在路上急出个意外来。   至于早上生出来的那点厌烦的心思,反正也没说出口,这会儿没事了自然就天下太平了。   “老弟,跟姐说实话,你真没骗钱?”   “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我红利都返给他们了,要拿本金也随便,反正现在工作室搞起来了,也算是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   “哟,没想到啊老弟,不声不响就干出这么件大事。”   楼慧确定家里没出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摸着肚子跟楼岚并肩从外面上台阶进了堂屋,赵江则打了声招呼,转身出了院子去重新停车去了。   刚才来的半路上刚好碰见了离开的警车,可把两口子给吓坏了,生怕老弟就坐在那辆车里。   偏偏警车贴了防窥膜,他们小老百姓也不敢去直接拦车,因此两口子后半截的路可谓是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儿。   硬撑着一直到了家门口,车都没停好两人就跑了进来。   现在危机解除,赵江才惦记起车停在马路上,别的车可就全都过不去了。   进了屋,两边自是说起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听闻是那群小年轻搞的鬼,赵淑芬很是生气,还是楼岚劝她:“这也是人之常情,等咱们吃肉的时候,他们就在旁边眼馋!”   前半句还让赵淑芬气闷,后边一听就忍不住笑了。   只想一想那画面,嘿,解气!   虽然疼老弟,可现在老弟没事了,该说的还是得说。   楼慧告诫了家里人关于老弟这种典型的“非&法&集&资”套路,最后总结:“所以你们别因为老弟老老实实没骗钱,以后见个人这样干就去傻不溜秋全信了。”   祖奶奶坐在旁边扁着嘴吃小曾孙孝敬的软饼,闻言很是不屑:“要不是这人是岚岚,你看咱们家谁信!”   心里正有这种心思的大伯娘扭身去帮弟媳妇准备午饭要用的菜,假装自己啥也没想。   该批评的批评,该打预防针的提前打了,然后才是问起楼岚创业的具体事宜。   楼岚演的剧本多了,这种事手到擒来,保证比百分之八十的编剧还有逻辑。   原主上的是二流大学,学的是企业管理。家里没矿,大学四年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个真本事,毕业后找不到对口工作也是理所当然的。   楼岚就说自己是大学里打了四年游戏打出来的心得,一直想试试,奈何手上没有足够的启动资金以及可以招募的人手,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反正一套说辞下来,楼慧都唏嘘不已,摸着老弟的狗头感慨:“老弟,原来你打游戏还能打出钱来,姐以前不该骂你,也不该卖你装备删你游戏。”   楼岚:......   “这也就是偶然性&事件,姐你以后对待小侄子,该打打,该骂骂,沉迷游戏是不对的。”   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的赵江嗑瓜子的手顿了顿,心里偷摸摸生出点祈祷来,祈祷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闺女。   他这个妻弟,对待大姐家的侄女可是宠得恨不得天天顶在脑袋上玩,对待男娃就十分冷酷无情了。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异性相吸同性相斥。   ――为了以后的几十年里不要受你小舅的欺负,崽啊,能变个性,就赶紧在娘胎里变了吧!   女儿女婿回来,儿子也挣了大钱回家,加上家里的大家长也难得过来一趟,虽说大女儿还在赶回家的路上,中午赵淑芬还是跟妯娌一起操持出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吃吃喝喝,到下午一点多时,楼岚特意开车去 N市高铁站接到了大姐楼芳。   原本下飞机的时候接到电话,知道老弟没事时,楼芳挂念女儿没人照顾,是想转头买个火车票又赶回去的。   不过叫她丈夫给劝住了:“虽然没事,可你不亲自去弄清楚老弟那到底怎么回事,你能安心吗?放心吧,最近我就不加班了,争取早下班接芽芽。”   楼芳也确实不太放心。   晚上,饭桌上没了别人,就家里六口人,吃完了饭,大家默契地坐在饭桌前没动,开启了家庭小会议。   “之前找投资的时候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大姐,你家有房贷要还,有芽芽要养。二姐,你呢,肚子里揣一个,还要买房,所以我就没让爸妈跟你们说。”   这话说得两个姐姐很是贴心,就连赵江都心下感动。   虽然感动过后就是沉甸甸的遗憾就是了。   谁知楼岚话头一转,起身从包里拿出两份合同,递给楼芳楼慧:“不过现在老弟我有信心了,大姐二姐,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就算是我送给两个侄子侄女的零花钱。不管以后咋样,只要能挣钱,你们就能每年得一笔分红。”   楼岚可没忘记自己接收到的剧本里,最后这两个姐姐被原主害成啥样了。   原主可没有楼岚这样的本事,骗钱过后就是拿着出去潇洒。   要说有的人吧,赚钱是个废物,花钱却他妈是个天才。   等一月之期到头,原主愣是把几十万都祸祸光了。   这时候原主才知道害怕,连家里打的电话都不敢接,偷偷买了假证跑去犄角旮旯的偏远小镇躲债去了。   天真单蠢的原主以为这种事自己躲过去就算过去了,却没想自己家里其他人还在村里。   最后老实巴交的楼道财两口子替儿子背了这笔烂账,七老八十了还在想尽办法挣钱,两个姐姐一边痛骂老弟,一边也不忍心不管两个老的,也是抠着攒着给娘家送钱。   都是有小家庭的人了,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几年十来年的,哪个婆家忍得住?   大姐夫是个比较现实的人,忍了几年,终于熬不住,跟楼芳和平离婚,女儿芽芽他带走,但是也没断绝两母女的来往。   二姐夫在两边硬扛着,为了不让自己父母对老婆不满,赵江只能硬着头皮天天起早贪黑的开车拉活。   可这种用命挣钱的事,哪能长久?十年过后,赵江就熬出了病,到那会儿都已经是晚期了。   赵江舍不得钱治病,强撑着把老婆儿子安排好,就一命呜呼了。   到这时候赵家人才知道这些年赵江是怎么过的,赵母愣是气得把楼芳打了一顿,连孙子都不顾了,直接将两母子撵出了赵家,连赵江的葬礼都不许二人参加。   等原主以为躲得差不多,四十多岁灰头土脸偷偷摸回来时,却发现自己父母早没了,祖奶奶更是被他气死的,奶奶到死了都念着他,二姐更是没了踪迹,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那时候,已经满脸沧桑的大姐楼芳在外地接到他的电话,什么也没说,只轻轻说了句“楼岚早死了”,此后再没联系上人。   这事儿闹得,好好的三个家庭就这么散了。   追根究底,这就是七十多万引发的家破人亡。   楼岚唏嘘一番,拿起钱来也一点不心疼,这都是为两个姐姐的家庭和谐做贡献。   楼芳楼慧自然不收,楼岚坚持要给,三姐弟瞪眼亮嗓拍桌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吵架了。   赵淑芬跟楼道财看得眼里噙着水汽。   对三个孩子,他们都是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在他们这一辈大家长看来,家里姐妹兄弟里,谁有了出息,能拉拔其他人自然是再好不过。   或者说这种思想,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这是华国长久以来以家庭为单位的社会框架里孕育滋生出的特殊传统思想,也分不出是好是坏。   最后在楼道财这个基本不吭声,吭声就能拍板的大家长的主持下,两个姐姐收下了楼岚送的“原始股份”。   这一夜,楼家人聊天到很晚,就连一向早睡的楼道财两口子也跟着精精神神地熬到下半夜才回屋休息。   当然,这一夜,楼家村里许多人都是晚睡,可第二天早上却没有睡懒觉。   投了资的人愁啊,愁到底是该如何三选一。   没投资的人气啊,气当初自己没能慧眼识珠及时投资,翻来覆去,最后只拍着床板得出一个结论:果然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下次如果有机会,他们一定要咬牙拼一拼!   想是这么想,可下次真遇到了,大部分怀有这种思想的人注定还是会选择保守退缩。   因为他们性格已经固定了。   性格决定命运,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很有道理的。   第二天上午,就有不少闲得没事的人三三两两结伴来楼家串门,楼岚直接在楼上关门睡觉,来个闭门谢客。   楼芳跟楼慧不好学弟弟那样,早早起床帮着父母干活,被人问起来就说老弟的事,她们不清楚不了解。   至于她们俩当初投资没有?两人肯定不会实话实说,只说投了,引来不少“错失良机”者的羡慕嫉妒。   有了昨天楼岚最后说的那句没来就当选择第三种方式的话,到了规定的最后时限,可没人消极应对,都按时跑来找楼岚登记了。   楼岚没骗钱的消息已经在昨天就以非同一般的速度往外扩散,附近十里八村知道了,镇上消息灵通的知道了,就连远在外地打工的人也知道了。   有人坚决不信,认为楼岚那个什么公司肯定是用来糊弄公安的,指不定就是个皮包公司,空壳。   这些人知道有机会拿回本金,自然是不遗余力劝说家里老人把本金及时抽回来,为了让自己的劝说更有说服力,说话间少不得弄些夸大其辞的话来吓唬“不懂事”的老人。   所以当看见真有人来拿回本金的时候,有人惊讶,楼岚却很淡定,让人签了字按了手印,就把对方的信息栏全给划了,以示投资作废,双方两清。   也有聪明人果断选择从别人手里转了“投资权”,双方主事人到楼岚这里来录个视频,证明做出这个决定的双方都是在意识清醒且资源的情况下做出的决定。   然后签字按手印,与楼岚公司的“投资关系”就算是过户了。   投资的人一共有三十六位,其中十三位收回了本金,五位转移了“投资权”,十四位选择保持现在的“返利”,只有四位咬牙选择了变为年终分红。   楼岚既不劝也不说,对方决定了,自己就做好具有法律效应的登记证明。   弄好了这些,隔天早上楼岚就跟大姐二姐二姐夫一起离开了村子。   只要他跑得快,村里那些个本就犹豫不决摇摆不定的人就追不上他!   哪怕楼岚再厉害,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工作室用一个月的时间搞出一款精美的能捞钱的换装攻略社交游戏,   所以之前带回去那些钱,多是楼岚自掏腰包。   下个月需要及时返利的人数减少,总算让楼岚有了喘口气的功夫。   其实弄出个年终分红的法子,也是楼岚有意减轻每个月的现金负担,哪怕只是个工作室,各种开销还是不少的,总不能成天啥也不干,就紧着撸现金还债吧?   几个大户都被楼岚留下转成了年终分红,其他返利的人数看起来多,可其中有一多半的人一家只投了几千块钱。   最多的也才一万多点。   这样一来,楼岚就能把流通资金更多的用到各项工作中。   两个月后,在工作室全体人员加班加点为爱(钱)秃头的努力下,唯美恋爱手游终于投入市场。   游戏的背景是娱乐圈,各种设定绝对符合逻辑且极其真实贴切,让许多对娱乐圈颇为好奇向往的人颇有拨开云雾得见真相的真实感。   同时,玩家进去后也有不同的主线剧情选择,游戏里安排了多个不同角色,有男有女,且每个角色性别都能触发不同的主线剧情。   单就这个不同主线的剧情,就足够让人惊叹了。   毕竟就现在这大环境,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原创剧情,还设计得真实贴切合情合理不侮辱观众智商,这是多难得啊!   更让广大游戏爱好者兴奋的是,这种浪漫唯美恋爱手游,它居然还有男生入口!   这种氪金美美美养纸片人搞养成恋爱的游戏,谁不是把消费者定位为女性?   可这款《星光璀璨》跟其他的妖艳贱货太不一样了!   如果你是男生,选择男性角色,做练习生冲向顶流爱豆,做武替逆袭人生,做明星助理攻略女星,做经纪人养成女团,做公司实习生终成CEO......   面对这种光明正大随意YY的游戏,这是何等的卧槽,男生也顶不住啊!   楼岚也没钱搞什么大投入的前期宣传,就找这类游戏主播直播内测。   一开始主播们还是拿钱恰返,可往往玩着玩着就入了坑,再也爬不起来了。   关注这类主播的人基本上都是对这类游戏感兴趣,看着主播玩得钱包日渐消瘦,难免自己也手痒心痒的,等到公测开启,这款游戏的下载量增长线超乎预料的好。   现在手游市场基本上都是一个套路。   下载?免费!   玩?免费!   我们佛系做游戏做维护做更新,氪不氪金,反正看你们自己。   表面上清纯无比,实际上引&诱玩家钱包的小手却在招个不停。   新款限量版服装发型包包首饰,别家闺女儿子男票女票都有了,你不来一发吗?   想要让恋情再进一步,送花送首饰烛光晚餐游乐园约会,不花钱行吗?   看似佛系的游戏出品方每天老老实实做后期做维护做更新,其实收钱收到手软。   早在卖自己做的小游戏时楼岚就在价钱上让步,只图一个游戏署名,等到《星光璀璨》攻占市场时,知道“岚枫工作室”的人已经有一部分了。   做工作室,规模小不怕,就怕没有存在感,谁都能来压死你。   有了第一个能赚钱的游戏做工作室的摇钱树,接下来的工作开展就越发顺畅。   期间也有大佬过来谈“收购”,钞能力一发功,楼岚忙于周旋,也没死脑筋地直接硬刚,不过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畴中争取最大限度的利益,这是无可厚非的,世界主宰来了也能说得通。   三个月后,楼岚二姐在医院生产,楼岚抽空过去了一趟,看望刚出生的小侄子。   虽然十分嫌弃小侄子没有小侄女软糯可爱,到底给了个大大的红包当作见面礼。   有个有出息的老弟,哪怕不贪钱,在态度上赵家人难免更加郑重客气。   楼岚与他们也不常见面,这份客气与看重,自然而然就落到了楼岚的二姐楼慧头上。   同理,楼芳那边也是如此。   知道妻弟二话不说给了一份年终分红,大姐夫心情也挺不错。   按照他亲自跟楼岚通电话了解到的情况,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到了年底,他们家能分到的钱可不少。   知道《星光璀璨》是老弟公司做出来的,张能冉一个三十来岁的大老爷们儿都特意去下载了游戏,同时还格外关注跟这个游戏相关的话题帖。   这游戏可是妻弟公司的摇钱树,换算下来,也约等于他们家的摇钱树,可不得看着点咋滴。   忙忙碌碌,大半年的时间倏忽而逝。   楼家村这半年可是狠狠出了名,一开始是楼岚骗钱的事,还有公安上门。   这不算是啥好名声。   可等到之后,就彻底变了。   特别是到了每个月月底。   楼家村某某家这个月又领了多少多少钱,嚯,可都是白捡的!   刚开始你还能说人家楼家小子是放长线钓大鱼,可一个月一个月的下来,谁钓鱼能放着么长的线啊?   于是说法就变了,都说楼家村的人靠着楼家三小子一个人,要发了!   如此这般,等到年底的时候,几乎大半个红月镇的人都在关注“年终分红”的事。   楼家村的人不管怀着何种心情,也同样盼望着年终的到来。   在无数人的期盼中,楼岚回来了,不负众望,带了老大一个包了,还胀鼓鼓的! 第9章 B《全村人的打工仔6》 人生结束   “分钱了分钱了!”   “楼三娃发钱咯!”   “奶奶,你等一哈我!”   “哎呀等啥子等,憨批才等!”   这可是领钱,领钱!这种事都不积极,还等个牙刷儿脑壳!   八十岁高龄的姑奶脚步如风,连过年被父母带回来的大曾孙都不等了,瘦麻秆般的短腿都快跑出残影了。   天晓得这半年来每个月看到别人领返利时她心头有多焦,现在终于到了她分钱的时候了!   甭说转成原始股份,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领年终分红的另外三家,就是那些个等着领这个月返利好过个肥年的人家,那也是一大家子呼啦啦跑着往楼岚家去的。   这气氛,比之听到呼哨声知道要开饭的溜达鸡都还热烈澎湃。   过年了,冷清了一年的村子终于重新热闹起来。   人多了,看热闹这种事,怎么能少得了他们?   更有那看热闹不嫌路远的外村人,一个电话知道了消息,就有一群人成群结队往楼家村来。   若是从天空上往下看,就能看见一个个黑脑袋像是闻到糖味的蚂蚁,不紧不慢往中心点,也就是楼岚家汇聚。   还是那个干净的农家院子,还是那张经年使用的旧书桌,楼岚坐在圈椅上,两个姐夫及堂兄堂姐夫在他身后围着说话。   今年回娘家过年的大姐二姐一起准备茶水点心糖果,如今大家的日子不说多宽裕,但也是吃喝不愁了,到了年头时,家里有人来了,但凡好客些的主人家都会大方地拿出吃的喝的招待上门的客人。   虽说是发钱给别人,可前提是楼岚的公司赚了钱,赵淑芬他们也是高兴的。   至于楼道财,则是跟奶奶母亲大哥一块儿坐在堂屋里,看着外面的热闹场面说笑,神情愉悦放松。   祖奶奶扁着嘴吃软糖,吃一口看一眼小曾孙,就觉得看那一眼啊,比嘴里的糖都还要甜!   楼奶奶是个身体健朗的,有心要去厨房帮忙吧,被孝顺的两个儿媳妇哄着好好等着开饭。   对她这辈人来说,人活一辈子,年轻时为了孩子们操劳,等的不就是年老了能得子孙后代孝顺嘛。   今天家里来的人多,担心把两个孩子吓到,大伯家的堂姐早就带着自己的孩子去了楼上,顺带帮忙照楼岚两个姐姐的孩子。   人陆陆续续都到了,加上看热闹的,一个院子都要挤得没地儿站脚了。   不过领钱这事儿吧,大家也都慢慢习惯了,该靠边靠边,该排队排队,隔得远了就拔高了嗓门儿高声说笑,一点不耽搁。   眼看着差不多了,楼岚拿着个喇叭喊话,让大家都稍微安静一下,然后一个个领钱。   “楼道海,一万八,签字领钱。”   “下一个,楼德国,一万块钱,签字。”   “......八千二,别忘了按手印啊。”   “肖小月,年终分红,数目就不报了啊,自己去堂屋里数数,确定数目正确了再走。”   楼岚把一个绑好的黑色垃圾袋塞到姑奶怀里,也没急着让她签字按手印。   虽然没说数目,可一看那袋子里就是装的钱啊。   好家伙,那么大一坨!   不用楼岚多说,跟着姑奶一起来的家里壮劳力们就呼啦啦围着姑奶,严防死守,恨不得打个不锈钢的壳,好把自家老太太给保护起来。   抱着一大坨沉甸甸的东西,一想到这些都是钱,姑奶都有种喘不上气儿的错觉了。   脚下轻飘飘软绵绵地被子子孙孙拥着进了堂屋,又去了旁边偏屋。   这个屋子是专门安排来给领年终分红的人家单独数钱的,里面没人。   一进去,他们就把门给关上了,哪怕屋子里采光很好,灯还是一早就打开了。   姑奶的两个儿子盯着黑色垃圾袋咽了口唾沫,两兄弟对视一眼,默契地让老母亲赶紧打开看看。   其他孙子孙女们也眼巴巴瞅着。   姑奶回过神来,环视子孙们一眼,没好气地撇嘴翻白眼,“你们急个屁,再多钱也不是你们的!”   想起之前大家没少打电话回来对老太太说教,就算是这半年来,每次打电话也都是怪老太太没有选择拿每个月的返利。   大家都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笑。   姑奶做了一次深呼吸,才懒得管这群眼光短浅胆小怕事的后辈,抖着一双长满老人斑的手,细细嗦嗦将袋子打开。   顿时,里面粉红粉红惹人眼红的票子,就露出来了。   嚯!   从古到今,钱财,给人的刺激绝对是最直白猛烈的。   一群人都看傻眼了,还是人生经验最丰富的姑奶率先回过神来,拿起最上面那张纸条递给最信得过的大孙子:“这上面写的啥,你给看看。”   大孙子依言接过来,“这个是楼岚公司的盈利情况,还有奶你投资的股份比例分成。”   另一个年轻小伙子探头去看,哇了一声:“奶奶,这上面写的,你该分四十六万,你给数数对不对得上!”   这个数字,自然又引得众人倒抽一口凉气,本就瞪圆的眼睛都要瞪得眼珠子脱框跳出来了。   姑奶嘴角抽着,要笑又努力憋着,一边还要装作云淡风轻:“咋咋唬唬干啥,岚岚还能骗我咋滴!”   说是这么说,可她还是在数钱,不为别的,数钱的快乐,还不许她好好体会体会?   一边数,还一边念叨:“哎呀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岚岚是个好的,咋可能骗我们!看吧,这么多钱,要是只靠你们这群没出息的,我就是到死也没机会亲手数这么多钱啊!”   当初的三万,不过半年的功夫,居然就变成了现在的四十六万,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啊。   姑奶的小孙子忍不住一拍手,懊恼道:“早知道,我们就多投点了!”   现在想投都投不进去了,可惜了!   其他人心里如何不是这样想的,懊恼啊,后悔啊。   姑奶看不惯,把钱一拍骂骂咧咧,“贪心不足的狗东西!可把你们一个个能得,四十多万都还看不上眼了?合着都是百万富翁了是吧!”   虽然敢拼,可姑奶也明白,人不能太贪,太贪了老天爷看不过去,是要让你栽跟头的。   再说了,就半年的时间,她的三万就赚了这么多,等明年岚岚公司发展得更好更大了,她不是就能赚更多了吗?   姑奶一声骂,让其他人都不好意思起来,发现自己确实是飘了,这钱还不是他们的呢,他们居然就想着更多的。   屋里的情况暂且不表,外面还在发钱。楼岚家空房间不多,另外三家拿了年终奖的,一个选择在楼岚家堂屋另一边的偏房里轻点,另外两家则是选择直接抱回家再数。   当然,安全起见,随同回去的还有楼岚的一个姐夫,这既是楼岚给他们的保证,也是起个监督作用。   一大背包的钱就这么掏空了,楼岚却不见心疼之色,等看热闹的人走了,都在说楼岚赚了大钱。   可不是嘛,如果不是赚了大钱,谁舍得拿这么多钱出来发?   看完热闹回去的人,譬如楼伟一家,自然是后悔不迭。   楼老爹一口一口抽着烟,眉头皱得死紧:“早知道.......”   开了个头,他就没说下去了,因为这样的话他已经不止说了几百几千遍了。   楼伟也蹲在旁边的废弃石磨上抽烟,一张脸满是懊悔:“爸,你说这个有啥用,世上也没个后悔药吃。”   楼老爹叹气:“我这不是想着,要是当初我们也投了,不说吃年终分红,就是每个月的返利,投个三五万多,攒一年下来,你也能在N市付个首付了。”   比起楼老爹的遗憾,楼伟心里更加焦灼,因为后来其实也有一次机会。   当时楼老爹都动了心思,可是楼伟固执己见,依旧嗤笑着坚决表示这是楼岚在放长线钓大鱼,返了第一个月,第二个月肯定不会再有这么容易返利了。   像楼伟一家这样当初动过心思,却因为对楼岚不够信任而错失暴富机会的人家,在村里也有好些个,这会儿心情都差不多。   比他们更难受的却是那些第一个月拿了返利后就退回本金的人家。   这可真是暴富的机会就眼睁睁溜走,每个月看见别人领返利,这几家人都要气氛沉闷低落好几天。   今天领了年终分红的那四家,虽然楼岚没报数,可明眼人都能看见那一大坨的份量,最少的一家怎么说也得有十几二十万的。   像姑奶家那一大坨,怕是得有三四十万。   那可都是钱啊!   只一想到自己曾经也有机会抱这么一大坨钞票回家,心都要碎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也是人生常态。   不到中午的时候,分了钱的人家里肉香久久飘散着淡不下去,还有高声说笑。   有的人家里则恰恰相反,有摔盆砸锅的,有夫妻吵架的,有婆媳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的,更有一对父子操起家伙什动起了手。   这些就跟楼岚无关了,中午时堂屋里分了两桌,女人们带着孩子单独坐一桌,一群男人坐了一桌,走杯换盏好不热闹。   公司发展得不错,只要家里亲戚有足够的自知之明不要瞎参合,楼岚也不介意让家里人去公司占据几个没有技术含量,也不会有太大影响力的岗位。   热热闹闹过完了年,还不等过大年,初四里头楼岚陪着奶奶母亲回了她们的娘家一趟,就坐上二姐夫的车,带上堂哥堂姐夫,一起回了H市。   《星光璀璨》有了大佬入股保驾护航,发展起来更加顺风顺水,前后一年的时间,强势升至华国手游市场前三名内。   随着后续的更新延伸,全民普及率稳稳上升,据说就连四五十岁的大妈们都不介意在这个游戏里养个孙子孙女啥的。   有了摇钱树,岚枫工作室也没懈怠,继续研发其他游戏。   如今智能手机普及率高得惊人,社会经济发展,各年龄层的人都面临着巨大生活压力,时间几乎都碎片化了。   显然此种社会背景下,手游绝对是最被看好的。   第三年,岚枫工作室又一力作《山海游》推出,借用了卡牌模式,却没有卡牌对战的僵硬无趣,最吸引人的是堪称“众星云集”的配音CV,极具辨识度就不说了,还一个个听得人耳朵发烫心头发酥,俗称耳朵怀孕。   本身《山海游》就是国风神话风,剧情打斗吸引男生,画面配音吸引女生,又是一款男女通杀的手游,这不火,谁火?   工作室变成了公司,楼岚财运绝佳,又擅长把握时机,与官方合作,适时退出了国风系列历史手游。   有了三大手游撑台面,岚枫也不再是当初投资大佬一抬手就能捏死的小蚂蚁了。   楼家村只容一辆车通过的马路变成了双车道,楼岚琢磨着自己钱也不需要太多,成日里无所事事时一拍脑袋,来了个想法。   ――包两个山头,一步步把游戏里的场景角色都搬到现实世界来。   十年后,红月镇成了人来人往的交通枢纽,楼家村,也成了全华国颇有名气的大型手办聚集地,绝对是宅男宅女们的天堂。   有商机,就有商人。   一开始这里还是楼岚一个人搞出来玩的,等到成为网红大卡点后,就有其他人买了授权跑来跟风,ZF方面更是抓住机会,批了个文件下来,配合发展起属于华国的二次元梦幻乡。   同时,附近的村子也有聪明人,包山的包山,挖池的挖池,没要几年就营造出了乡村小清新风格的花山花海凉亭乌篷。   家里的红砖旧式楼房变成了古风小楼,院子也扩大了不少。   被老娘一通病重电话召唤回来的楼岚无语地瘫在圈椅上,对桌上的照片全然无视:“妈,你当我是皇帝呢?还选一个。”   说完,楼岚眼珠子一转,对着默默喝茶的老爹抱怨:“爸你也是,还病重呢,电话里气都喘不匀,可把我吓得,差点没在合作人面前腿软。”   楼道财被儿子说得老脸挂不住,干咳两声,也不敢说当时是被你妈用烧火钳怼着不得不照办,就别开脸假装自己不存在。   赵淑芬没好气地给楼岚后脑勺上呼了一巴掌,眼睛一瞪:“咋,还说起你爸来了?你爸再咋样,好歹娶了婆娘生了娃,你呢?”   楼岚闭嘴不说话了。   反正自从他过了三十岁大关,老娘就是说啥都能给他歪楼歪到娶妻生子上去,楼岚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一点都不惊奇。   “妈,我这不是缘分还没到嘛,到了我肯定当天扯证第二天就生崽!”   赵淑芬翻了个白眼,翻到一半又憋不住笑,“你当下蛋呢!”   扯来扯去,好不容易躲过一劫,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一定努力寻找真爱的楼岚才回H市几天,就蔫不溜秋的打电话回来通知老娘:“妈,我要结婚了,你看你跟爸来一趟呗?”   赵淑芬拿开手机看了好几回,确定电话那头真是自己儿子,惊奇得好半天都觉得不真实,难道是她在做梦?   楼岚也没想到自己已经彻底解决了原主搞出来的怨气后,姻缘能变得这么快。   不就是跟合作人谈完合作后一起去喝了一杯吗?在此之前,楼岚是从来不信所谓的酒后乱&性,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没喝醉过,都知道身体醉了,意识还是清醒的。   当时他就是那种情况,且醉得不怎么厉害。   可谁能想到,合作人那看起来冷冰冰的,居然那么能打......   白得了个媳妇的楼岚有了各方面都绝对优秀的贤内助,岚枫公司迅速壮大起来,当年“投资”的那些楼家村村民自然跟着受益。   领每月返利的且不说了,得了原始股的那四家短短十多年就整个家族都富裕了起来。   富裕后他们也没搬离楼家村,只是在外面买了别墅豪车游轮啥的,时不时家族公费来一趟说走就走的世界旅行,这日子过得,简直美得没边儿了。   几十年后,当初从他们楼家村走出去的那个楼三娃没了,可楼家村依旧在享受着他带来的改变。   已经老了的楼伟时常跟小孙子念叨:“想当初咱们家也是有机会像你楼三叔他们家那样富裕的,上百万说花就花了,可是我啊,拦着你曾爷爷,不让他们投资......”   小孙子一边用仪器打磨着模子,一边随口敷衍:“嗯嗯,可惜了。”   爷爷一年年的越来越老糊涂了,说过的话回头就忘了,不过人老了也在所难免。   ――――――――   只有个沙发的初生点内,楼岚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听着系统得出任务数据报告,大脑里的感情一点点被淡化,只留下仿如旁观者的记忆。   “心理健康数据:优。”   “行事善恶度:优。”   “怨气处理度:优。”   “楼岚先生,恭喜你完成了第一个渣男任务,现在你有一次抽取金手指的机会,请问是否现在使用?”   听闻还有金手指可以抽,楼岚感兴趣地睁开眼坐起身,双手搭懒散地搭在腿上,抬着下巴看空中的投射屏:“怎么抽?奖池里有哪些金手指?”   渣男系统:“鉴于你完成的是一个普通难度的普通世界任务,所以奖池中的金手指属于低级。至于有哪些,数量众多,系统也无法获悉全部信息。”   还没尝试过的楼岚决定现在就抽奖。   投射屏跳跃几下,系统说了声请准备,而后周围环境大变,楼岚出现在了一片虚无中。   正当楼岚好奇地四处张望时,忽然有荧光点点迎面而来。   同时,系统的提醒声也在耳边响起:“请楼岚先生抓取荧光,每一个荧光就是一个金手指。”   这还真是多到无法数清的金手指。   这些荧光像是一大群萤火虫,飞到楼岚面前时就饶过他,继续飞走。   楼岚欣赏了一会儿这般奇幻的景色后,就随手往前抓了一把,反手摊开,就见一团荧光乖巧地躺在了他手心里。   与此同时,漫天的荧光逐渐淡去,彻底消失不见。   一转眼,楼岚又回到了初生点,手心里的荧光跳了跳,撞进了他手掌心里,仿佛融进了他的身体里。   渣男系统:“恭喜楼岚先生,获得了巧手技能。”   巧手技能?   第一个浮现在楼岚脑海里的,就是自己翘着兰花指满脸“温婉贤惠”地绣花。   楼岚:“......”   算了,怎么说也是白得的金手指。 第10章 C《戒赌戒成了网红1》 嘶,手好痒……   “三条。”   “杠一个!”   “嘿,楼老毛,不怕杠上开炮说?”   “滚你娘X的!老子一定能开花!”   嘴上骂骂咧咧说得肯定而坚决,摸牌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呼吸也如风箱般呼哧呼哧地加重了。   已经连续输了半晚上了,从未来岳父那里用筹备婚礼为借口骗来的三万块钱早输没了,还倒欠了这个地下赌场周老板四十万块。   这四十万全是高利贷,用自己婚前买的那套房子做的抵押,要是再来个杠上点炮,一把就能输出去几万。   过度的紧张导致神经绷紧到极致,头晕目眩,心悸耳鸣,楼岚恢复意识的时候,眼前只看清了一枚麻将的牌面,而后就心头一堵,眼前一黑,全身瘫软地趴在了麻将桌上。   虽然晕了,却还保留了意识。   其他人看见他晕了,根本就没太在意,反而是得了他杠上点炮的对家兴奋地把麻将拍得啪啪作响,其他人则是遗憾地“噢――”了一声,继而就是幸灾乐祸与羡慕嫉妒。   “哎呀这小白脸儿晕了,哈哈哈笑死了!今晚堵运这么差,居然还敢开杠。”   “是啊,胆儿是真的肥。”   话虽如此,可换了他们,谁没这么胆?都是赌红了眼六亲不认的主儿,谁也不比谁差。   “老郭,你运气是真的好。”   “哎呀郭老弟那边的风水好,一会儿咱们可得轮换方向,让咱们哥儿几个也沾沾牛气。”   “老毛都晕了,换个人来吧?不然这咋打?”   说话间,楼岚就听见老郭提高了嗓子往老板那边叫了一声,很快就有两个人动作粗鲁地把他从牌桌上架了起来,丢到旁边的小沙发上。   楼岚已经趁着自己昏厥的时候接收了这个平行世界里原主的记忆及剧本。   很好,这又是一个仅凭一人之力搞到家破人亡的故事。   而更糟糕的是,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原主把家里能借钱的亲朋好友全坑遍,连家里的房子都拿来输掉了。   瘫在小沙发上被迫近距离闻嗅着充满汗臭烟臭的楼岚彻底想咸鱼瘫了:【系统,这情况,你是不是故意搞我?】   渣男系统:【楼岚先生,我是经过特殊设定的,不存在情绪化偏向。】   楼岚当然知道,不过就是想抱怨一句。   不管怎么样,现在最紧要的,还是他要如何尽快醒过来。   明明意识还清醒着,可身体就是动不了哪怕一根手指头,就像是一个断电的机器人。   嚓,嚓,哒――   一阵拖拉懒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楼岚闻到了一阵廉价刺鼻的香水味,头上响起的却是周老板的说话声:“这人,今晚输了多少了?”   另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说:“四十三万,其中三万是他自己带来的现金。”   嘶的一声,周老板深深吸了口烟,弹的烟灰落到了楼岚脑门儿上,“还不够,给他弄醒,然后弄到炸金花那边去,那边快点。”   这里就是个设在城中村的地下小赌场,没搞啥高大上的赌博项目,都是些普通老百姓普及度高,一听就会玩的。   他们这里本来就是专门割韭菜的,平头老百姓顶了天了也就能刮出几百来万。   像楼岚这样的,家里住着老破小,如果不是他父母用一辈子的积蓄给他买了套婚房,揉碎了榨出汁来也就几十万。   之前楼岚已经在这里输了六十多万了,加上被他廉价抵押在这里的房子,已经有一百多万了。   看着手下给楼岚灌水掐人中,周老板眯着眼掐着烟,心里琢磨着完事儿后怎么逼着这小子的爹妈倾家荡产来还永远都还不完的高利贷。   对了,还有他马上就要结婚的婆娘那边,万一人家感情好,情比金坚呢?   楼岚在被折腾了一番后,一口气冲上来,终于醒了。   知道周老板的打算,楼岚醒来后就没露出什么端倪,只是垂头丧气一脸毁败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双眼空洞发木,一副输到心如死灰的模样。   周老板笑了笑,浓眉大眼国字脸让他每次笑起来时就显得格外憨厚诚恳:“楼老弟,今晚手气不佳啊?听说你都输了四十多万了,哟,这可不少了,要不,你下次再来?”   跟在周老板身边的尖嘴猴腮却笑嘻嘻地说:“哎打牌这种事,那都是物极必反,楼老毛,你现在的手气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那百分百是要回升反弹了!”   跟赌徒最说不得的一句话,就是“你运气要变好了。”   果然,听尖嘴猴腮这么说,刚才还心如死灰的年轻男人眼睛噌一下就亮了,神态中带出点癫狂:“真的?”   不等尖嘴猴腮回答,他就自顾自双手一拍大腿,万分肯定地点头:“肯定是真的!这种情况我都看见好几回了!还有,上上次我就是,输惨了的时候下一盘就赢了!”   尖嘴猴腮嘴角露出一抹嗤笑:狗屁的运气!那分明就是他们赌&场留客的常规手段而已,这个傻&逼!   眼看着年轻男人自己把自己的劲儿给鼓起来了,迅速振作起来,站起身就眼睛发亮地往几张拍桌上张望,满脸的野心蠢蠢欲动。   周老板赞赏地看了尖嘴猴腮一眼,尖嘴猴腮得意扬眉,而后一抬手臂,哥俩好地搭住了楼岚肩膀:“你这么好的一把运气可不能浪费了!走走走,打麻将有个屁的意思!跟黄哥我一起去炸金花!就凭你这运气,一把就能赢回来一二十万!”   楼岚仿若什么都没察觉,信心膨胀得胸膛都挺拔了不少,顺着黄哥的力道就往炸金花的那摊子上走。   这个小赌&场为了体现他们“绝对没有弄虚作假”,用的基本上都是机器洗牌,实际上这种根本就是屁话,用机器洗牌反而更拉低了作假的成本。   像是炸金花,把牌往洗牌机里一丢,唰唰唰洗好摆上,玩牌的人自己伸手去摸,看起来杜绝了庄家摸到牌的机会,其实早就在洗牌的时候把哪个输哪个赢给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原主是被狐朋狗友引进这个坑的,哪怕教了上百万的“学费”,却依旧还是个门外汉。   可楼岚曾经演一个关于赌&场剧本的戏,专门深入了解过,看了原主的记忆后,自然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然而能让玩的人伸手摸牌,这就给了楼岚动手的机会。   早在得到“巧手技能包”之后,楼岚就在初生点中特意尝试过,明白这个金手指并不是只局限于绣花之类的,而是把他的一双手敏捷灵活度加持到一个人类所能达到的极点。   也难怪这个技能包能被称为“金手指”,含金量还真不是虚的。   而系统也说,金手指抽取机会并不是每个世界任务结束后都能有的,之前那个算是新手大礼包。   双手灵活敏捷到极点,能做什么呢?   摸到纸牌的一瞬间,楼岚脑海中就已经浮现了纸牌的牌面数字。   现在的纸牌绝对是在“平滑”这方面做到了最大努力,可极强的指尖触感依旧让楼岚能摸出个大概。   在确定那张牌不是自己需要的瞬息之间,楼岚灵活的手指已经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换掉了牌。   刚开始那几把,楼岚为了熟悉这副纸牌,全都是抓了就看,看了就丢,输也就输个底金。   黄哥只当是楼岚输怕了。   想着老板交代的任务,黄哥冲某个方向打了个眼色,接下来好几把都让楼岚拿到了稳赢的好牌。   接连赢钱,不过十多分钟的功夫,自己身前就堆满了粉红钞票,楼岚眼睛发亮,面上是狂喜,出手也越发大胆。   看着差不多了,楼岚手里的牌就又开始变坏了。   黄哥饶有兴致地在旁边看热闹,等着这小白脸输到裤衩子都不剩。   然而一分钟后,黄哥愣了。   五分钟后,黄哥脚下动来动去,眉头紧皱,一会儿盯着牌桌,一会儿打量明显赌得没了理智的楼岚,眼底是疑惑不解。   终于,十分钟后,黄哥站不住了,不动声色离开,往直前他使眼色的那个方向走过去。   显然,这是去问安排给楼岚的牌怎么接连出错。   然而负责控牌的人这会儿也是满头雾水。   “难道是这小子出老千?”   黄哥嗤笑摇头,断然否定:“不可能,要是会出千,他能输到押婚房?”   控牌人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手上不停地检查洗牌机器控制台,“那怎么回事?难道是这个机器系统坏了?”   想来想去,还真就只有这个可能。   “估计是,上次检修也有一段时间了。”黄哥头疼,他也不懂啥高科技,之前靠着这个机器赢钱的时候,他觉得高科技好。   可现在高科技不受控制了,他就嘀咕起到底是机器,果然还是靠不住。   两人有观望了两局,发现不仅是楼岚,其他人的牌也不受控,才算是确定了真是洗牌机器出问题了,黄哥连忙去通知周老板。   赌徒赌头上来的时候,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所以哪怕知道机器出问题了,周老板也不敢轻易就跑去把炸金花的牌桌子给停了。   这半晚上,绝对是赌&场里管理层最焦心的几个小时,他们不得不咬牙加大了其他项目上的“捞钱”力度,希望能用来弥补炸金花这边的钞票缺口。 第11章 C《戒赌戒成了网红2》 手痒   这一晚,炸金花的场子乱成一团,不少人都赢了钱。   楼岚是运气最好的,赢得满面红光双眼亮得跟电灯泡一样,等到天亮收场子时,楼岚已经把欠债还清了,还把房产本拿了回来。   临走的时候一群人还舍不得散,楼岚也是其中一员,就像看不懂人脸色一样,闹着要继续再战它三百个回合。   “我现在手气好,还回去上啥班啊,几个月的工资一盘就能赚到手!”   “我也是,就是让我几天几夜不睡觉,我也不打瞌睡了!”   “对啊对啊,干啥到了白天就要散场啊,咱们还可以接着干!”   赢了钱的人都跟楼岚一样,不乐意散。   就连输了的,看别人赢钱也看入了迷,满心都认定了自己下一把也能时来运转,跟这几个赢钱的人一样大杀四方。   周老板好不容易熬到这会儿,国字脸上那份憨厚都要撑不住了,偏偏还要硬撑着好声好气安抚这群人:“手气好,稳一稳,手气也跑不掉,是吧?咱今晚再干!”   到底是个赌&场的老板,没点背景,谁敢干这行?   众多赌&徒也就嘟嘟囔囔几句,不敢真闹事。   “黄哥,昨晚上多亏了你带我去炸金花,你肯定就是我的财神爷!可惜时间太短了,我都还没赢够本!”   楼岚临走的时候特感激地单独对黄哥说,说完皱巴着一张俊俏却油腻的脸,满脸掩不住的贪欲跟遗憾。   尖嘴猴腮的黄哥看着拿了房产本跟借钱字据的楼岚,感受着身后周老板阴狠的盯视,牙根子都差点咬碎了,半晌才一字一顿道:“哪里话,今晚再来呗。”   楼岚果然容光焕发满心向往:“好好好,今晚还来!到时候黄哥一定要跟我一块儿,帮我选在哪桌玩!”   其他人嗖一下眼睛亮了好几个度,望着黄哥跟一群饿狼见了肉似的,就连周老板也不由眼底一黯,看着黄哥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等到散场后打电话找来修洗牌机器的技术工一换再换,再三表示机器没坏时,周老板对黄哥的怀疑又攀升了好几个度。   虽然他自己就是玩手段的,可到底沾了个“赌”字,难免在运气方面有些迷信......   且说楼岚赢回了赌债及房子后,一脸不乐意地跟几个“赌友”嘟囔着离开赌&场。   等到一步步远离那个违章乱改建的农家自建小楼房,等到与其他“赌友”分开,佝偻着背满脸油腻眼神浑浊的楼岚一点点改变。   脊背挺直如青松,眼神清明,连气质都变了,愣是跟大变活人一般,从一个长得好看却毫无气质的吊&丝,变成了气质清雅的大帅比。   在路边的二十四小时无人便利店里买了包湿巾纸,楼岚擦着脸上的油光,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才感觉到身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虽然有一身演技傍身,可这却是实打实的第一次在赌&场里演,一个不慎,就不是重拍能解决的了。   半晚上的时间,又要注意换牌,又要把自己的人设立好不让人发现端倪,背后的冷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不可谓不紧张刺激。   按照剧情,这一晚,原主确实按照周老板设计的那样,不仅把房产证给输光了,还另欠了二十万高利贷。   等到天亮时,场子一散,被风一吹,原主醒过神来,想起自己干的事,顿时慌了。   可事到临头,再慌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使劲瞒着。   一口气输了这么多钱,原主老实了一段时间,一个月后,结婚那天又靠着谎话连篇,把结婚却不住婚房这事儿给凑合着瞒过去了。   然而终究纸包不住火,讨债的人找上门,楼家以及新媳妇张雅才知道原主干了这种混账事。   之后自然是一通鸡飞狗跳,张雅要离婚,却检查出怀孕了。   楼家老两口跪在地上求她,原主也痛哭流涕表示一定改过自新,加上周围人的闲言碎语,最后张雅选择了妥协。   可惜妥协换来的不是生活恢复平静,而是一切悲剧的开端。   高利贷利滚利,两边父母倾家荡产帮着还了钱,原主却手痒难耐,又犯了混。   最后一家子都给败光了,楼家老两口一个病死一个累死,张雅带着一岁的孩子以及被牵连的父母回了外省老家,离婚证都不扯了。   至于原主,浑浑噩噩吃喝嫖&赌好些年,最后居然靠着一张脸跟了个富婆阿姨,从此以后过上了好日子。   楼岚:“......”   对于此情此景,实在无话可说,怪不得被渣男祸害的人怨气那么重呢。   换他他也得恨。   好在现在虽说输了不少钱进去,好歹没欠高利贷,婚房也拿回来了。   初秋的早上已经凉飕飕的了,站在街头被风一吹,楼岚也顾不得嫌弃衣服上浸染的烟抽汗臭脚臭味儿了,紧了紧衣领口,手往外套兜里一揣,埋头往前走。   现在他是又饿又困,还有点儿冷。   路上随便买了杯豆浆一笼包子,到家的时候就已经吃饱喝足了,也没敲门,自己掏了钥匙开门进屋。   家里已经没人了,楼岚也不惊讶,哪怕现在才早上八点不到,一心想趁着现在自己还能动,努力给儿子多挣点钱的楼家老两口还是保持着早出晚归的日常。   楼岚先悄悄把房产证放回去,然后才冲了个澡,穿着背心裤衩裹进被窝里舒舒服服补觉。   快十二点时,楼岚被母亲毛红的一通电话吵醒,让他过去吃饭。   家里在一条街外开了家水果店,不算大,十多年了也没啥变化,收入算不得多,就是能养活一家三口,再给儿子攒套婚房的程度。   因为要看店,中午都是在店里随便用电磁锅做一顿。   说是随便做一顿,可但凡有儿子要过去吃,毛红都会多准备个荤菜。   楼岚洗漱换衣,到了那里就开饭,啃着糖醋排骨时听老妈说起张雅,楼岚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现在是有个即将结婚的对象。   “岚岚,下午你没事吧?没事就去约小雅出来逛逛街啥的,眼看就要结婚了,咱们那三金该买的买,别一拖再拖了!”   毛红是个性子爽利的,最见不得人拖拖拉拉,奈何她这个儿子就是个能拖就拖,不能拖了再忙天忙地瞎糊弄的脾气。   这也导致每次看见儿子,毛红就忍不住皱眉想训他。   父亲楼国栋也盼着儿子早点结婚,也好给他们老两口生个孙子孙女:“是啊,今天星期五,小雅学校下班早,到时候去吃个晚饭,看个电影啥的。”   说到看电影,毛红满头灰白,眼神却还依旧不减当年拎着鸡毛掸子守儿子写作业的锐利迫人:“昨晚上又跟你那几个狐朋狗友去哪疯了?都是快要结婚的人了,以后少出去瞎混!”   楼岚一缩脖子,乖乖点头。   毛红不信任的眼神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眉头皱成个疙瘩,到底没再说什么了。   心宽体胖的楼国栋赶紧调节气氛,乐呵呵地商量起发请柬的事:“大哥他们家里养着一栏猪,山上还有鸡,走也走不开,我就让他不用非赶过来了,以后新媳妇进了门,回老家的时候再一起吃个饭......”   楼国栋早年跟妻子出来打拼,在厂里干了大半辈子,实在受不住流水线上的强度,就出来打工,然后就开了这家水果铺,一直干到现在。   结婚的事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一顿饭吃到后半截,楼岚就听了一耳朵老两口嘀咕铺子租约要到期,房东擎等着涨租子的事。   这话原主都听过好些年了,从十多岁听到现在二十七,也快十年了。   楼国栋两口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趁着房价不高,把这家店给买下来。那会儿房东十几万就愿意转给他们,可当时两口子琢磨来商量去,最后还是没敢要。   到现在,哪怕这个铺子是在老城区,面积也才二十多三十平,依旧涨到了八十多万。   一年的房租除干挪净,基本上就是给房东打工了。   就这都还要看房东的脸色,就怕人家存心撵人。   这就是小城市里十分普通的一个小家庭。   “对了,你跟小雅什么时候去拍婚纱?现在的年轻人,不都喜欢拍什么外景嘛。”拍婚纱的钱毛红早就给了儿子,她还不知道自己这好儿子还跑去跟未来岳父也拿了份拍婚纱的钱呢。   儿媳妇是个小学老师,工作体面,长得也不错,几次接触下来毛红还是挺满意的,也不介意多花点钱让两个年轻人在结婚这件事上少点遗憾。   楼岚自然不好说您儿子把钱都给赌完了,说完肯定得被老娘满大街撵着捶,只含含糊糊点头表示自己下午去找张雅的时候两人再商量商量。   除去消债的,楼岚现在手里还剩下两万多,说到底还是赔了。   可如果不是这样,赌场那边也不能那么痛快地放人。   有巧手技能,楼岚是可以靠着出老千一口气把钱全部赢回来,楼岚却不准备再去了。   一次两次就算了,如果每次都出状况,赌场的人再傻也会往他身上怀疑。   楼岚不愿意招惹太多麻烦,他要做的是代替原主,给被渣男辜负伤害过的人一个全新的人生。   所以还差的钱,就得楼岚自己去搞了。   吃过午饭楼岚留在店里帮了会儿忙,就被毛红嫌弃得够够的,恨不得将人撵了:“你下午不是有课嘛,还不赶紧去!”   原主是个体育生,上完大学后回来,在一所普通高中里当了名体育老师。   楼岚一点不着急:“昨天两个班的老师就给我发信息说我今天要生病。”   毛红无语,“那你也去学校转转!”   那没办法了,只能揣着手又出去瞎晃悠。   路过一家牌馆时,楼岚就觉得心痒,手也痒,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   回过神来,楼岚吐出一口气,低头看着发痒的手掌心,恨铁不成钢。   十分钟后,楼岚手里多了一副新买的扑克牌。 第12章 C《戒赌戒成了网红3》 我得的是相思……   老娘都发话了,楼岚自然只能往自己任教的惠城九中去。   惠城是个不算大的城市,被一条江分成东西两个区,九中只是众多中学中不起眼的一所,师资力量说不上好坏,只能说比下一级别地区的中学要好一些。   体育只是作为时常要“生病”的科目老师之一,除此之外还有音乐、艺术、电子信息,等。   学校专门给他们划了个比较安静的小办公室,属于是闲散人员聚集地。   然而说是聚集地,却很少有几个老师碰上一块儿来的,所以楼岚过来后,办公室里就一位怀孕的音乐老师正听着胎教音乐哼着歌,低头认真地打着小毛衣。   看见楼岚来了,这位音乐老师还挺惊奇的,“你下午要给学生上课?”   说得像是不上课比要上课还值得惊讶。   第一次享受这么咸鱼岗位的楼岚脚下顿了顿,就站在办公室门口微微靠着门框说:“没,就是闲得没事过来转转。”   原主在这个学校也已经工作了两三年了,手上带的班级除了两个今年才进来的高一班级可以正常上课,高二高三的四个班基本上十堂课有八堂课他都要“身体不适”。   音乐老师笑了笑,打趣他:“闲来没事还不如去找你对象,你们不是再有一个月就要结婚了吗?”   “就是打算一会儿去找她,不是时间太早,怕耽误她上课嘛。”楼岚见办公室里就对方一个年轻女士,自己也不好再进去久呆,又回应了对方让他发喜糖的话,就又揣着兜转身走了。   办公室呆不成,现在去小学也太早了,楼岚百无聊赖在中学校园子溜达,过了一会儿刚好遇到趁着下课时间冲下来买东西的学生。   其中有几个学生看见楼岚,其中一个高个儿黑皮肤的男同学故意高声跟楼岚打招呼:“楼老师好!楼老师,我们数学老师说你生病了,老师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啊?”   一听就知道是在皮了。   楼岚也跟着笑起来,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你们不知道吗?老师得的相思病,一会儿就要去看病了。”   这几个学生就一通哄笑,嚷嚷着楼老师这话牛逼。   转了一大圈,期间顺道围观了一会儿操场上其他班级上体育课,又找了个角落坐在石凳子上玩扑克牌解痒打发时间。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楼岚就去隔壁小学接张雅。   相比起楼岚这个“高中老师”,张雅反而更忙碌,因为她是教语文的,还带着一个四年级的班。   周五这天下午要放周末,张雅也没别的事,就是多花点时间安排好班级大扫除。   楼岚过来之前就给她发了信息,张雅忙完了就直接下楼往操场边的花坛与他碰面。   看见个挎着单肩包,穿一身浅绿色长裙的清秀佳人微微低垂着头往这边走,楼岚手上的牌收了揣进兜里,站起身往前迎了几步。   正低头注意着高跟鞋下台阶的张雅感觉到有人靠近,抬头看到对方时眼神里带出了些许诧异。   想来是彼此还不够熟稔,这份诧异很快就收敛好。   张雅对着楼岚礼貌地微笑一下:“等久了吧?不好意思,每个星期五班上都要做大扫除。”   她是没想到楼岚会来找她,虽然两人下个月就要结婚了,实际上却并没有太深的感情。   对于这场婚姻,张雅并没有抱太大期待,不过是年纪到了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催婚催得都在她面前哭了好几回了,张雅倒更享受继续单身的生活,可谁让她是家里的独生子女呢。   不能绝了后,老来有个依靠,给人生上道保险,不拘哪一个,总是占尽了道理。   有时候张雅也想着,如果自己能有个兄弟,是不是就不至于被七大姑八大姨数落出“十宗罪”了。   当然,她也知道这只是假想,就算是有了,那群人总能有足够多的理由。   想到这里,张雅就实在提不起多高的兴致,只是保持着礼貌,对忽然之间莫名拔升了气质,整个人都仿佛亮了好几个度的未婚夫也没有更多的探究。   楼岚早就从记忆里知道这个婚姻是什么性质,说起来也没人能扯得清道理。   原主今年二十七,对男人来说,近在咫尺的三十不过是魅力的又一个提升点,可对女人来说,却是必须抓住的最后一点青春尾巴。   所以哪怕原主工作不如何,家里没车没存款,只有一套婚房,彩礼也拿不出多少。   而张雅家有车有房有存款,还有一家一年能收十几万租金的商铺,在外人看来,原主也是张雅这个“老姑娘”不赶紧抓住就实在太不知趣的适婚男青年。   楼岚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会儿才五点多,吃晚饭有些早,就提议两人去公园转转。   张雅也没介意未婚夫选了个不花钱的约会圣地,想着去公园转也好,那里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有了不少老头老太太比划练舞了。   相比起两个人面对面尬聊,张雅觉得还是这样的场合更好。   公园离学校不算远,却也不算近,两人就见面那会儿尬聊了几句,之后就默契的保持沉默,一路出了小学,到了公交站台。   等上了公交车,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楼岚拉了张雅一把,把她扯到司机座椅后面,宣传电视旁边。   那里刚好有驾驶台护栏与车壁形成的夹角,车壁上还有防摔栏杆,背靠着角落刚好最稳妥安全。   “至于楼岚自己,则一手拉着吊环一手撑着车壁,把张雅护在角落里。   哪怕现在没什么感情,到底是自己对象,该尽的责任与义务还是要尽到的,楼岚并没有太多想法。   可被他这么周到体贴着保护的张雅却心头小鹿撞了一下,不得不说,女性在面对男性贴心保护时,总免不了萌生出点点异样。   更别说这位男性还身高腿长气质佳,脸也好,身材也匀称修长。   张雅从不知道自己还是颜狗,耳廓一热,赶紧收敛心思侧身正对着司机座,专心致志看着前方,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多想。   公交车走走停停,现在又差不多快到下班高峰期了,一路上跟个喘气的老太太似的,走一步喘三喘的。   张雅闲不住,干脆掏出手机批改已经发过来的学生作业。   身为语文老师,张雅在教学上很注重孩子们的日常积累,要求学生每天都要完成一篇练字和阅读笔记。   很多孩子为了放学后多点时间玩耍,中午回家时就不睡午觉,直接用来写这两样每日的固定作业。   中午时张雅要回家吃饭并短暂午睡,没时间批阅,每天都是抽一些零碎的时间来过目。   做起自己熟悉的工作,今天改变很大的未婚夫给她带来的异样也渐渐被她忘到脑后,专心翻看着每个孩子发来的作业。   有的学生练字上有进步了,她会给句表扬。有退步的,她就要多看几遍,发现练字中哪些地方要注意,然后编辑文字发过去。   阅读笔记也是一样的,现在小学每学期都有教育部要求的与课本联动的基本课外阅读书籍,放假时张雅都会提前发给学生家长,要求学生在假期有空时可以当作故事书来读一读。   等到开学后,每日的阅读笔记再重温故事,写下学到的新词汇,再写上两三句自己读这个小故事的想法与心得。   这是对运用文字拓展想象力的积累,是很长一段时间的任务,做好了对以后的影响也很可能持续终生,张雅是个很有责任心的老师,对此十分看重。   她也不要求每个孩子写得多深入多优秀,哪怕是口水话,她也会认真批阅,然后给予一定的引导。   看着看着,张雅入了迷,连周围嘈杂的环境都给忽略了。   忽然脚下传来一阵大力,整个身体控制不住惯性地往前一冲,张雅脑子里那根神经还没来得及发出惊恐的情绪,额头上一软,而后就是一道坚定的力度把她带着往后靠了靠。   同时,背后也靠上了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   “小心别碰了头。”急刹车中,楼岚眼疾手快护住了没有防备的张雅,念着还有一段路程,张雅也还要看手机,楼岚干脆就把她往后靠在自己胳膊上。   实际上靠在怀里才最稳妥,不过楼岚认为目前张雅还不会接受这么亲昵的姿势,也就退而求其次了。   楼岚说得云淡风轻,张雅却是脸上一红,无措地解释:“我在批改学生发来的作业。”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那根弦没搭对,缓过神来后第一想法居然是担心楼岚误会自己痴迷于玩手机。   楼岚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我知道,刚才看见了。”   张雅就不知道还能继续说什么了,只好呐呐歇了这个话题。   经此一事,张雅也不好意思继续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收了手机,一手拉着挎包带一手抓着栏杆,悄悄抬眼看楼岚一眼,而后又垂下眼帘,绞尽脑汁琢磨着自己要找个什么话题。 第13章 C《戒赌戒成了网红4》 我的爱好是玩……   两人都是在惠城生活多年的人,说是逛公园,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   虽说已经有了秋日的凉意,傍晚太阳还没下山的时候却也暖融融的,公园里的露天茶摊还摆着没彻底歇业。   楼岚想着张雅在学校忙碌了一天,也没一直瞎逛,带着她随便走了走,就在路边的茶摊上找了个最边上的座位坐下来,问过她意见后叫了一杯花茶一杯绿茶。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小吃?”   茶摊旁边都会有人卖小吃,甭管味道怎么样,闻着是绝对够香的。   坐下来喝杯茶歇歇脚的体贴周到已经够张雅诧异的了,小吃还是算了。   楼岚也不强求,手揣在兜里拨弄着棱角分明的扑克牌,酝酿着准备摊开来说的话。   他这么一沉默,张雅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题来暖场,气氛一时间有些冷淡僵持。   正当张雅迟疑着是不是要低头看手机掩饰尴尬时,坐在她对面的男人清了清嗓子,显然是要开口说话了。   这即将发言的架势,搞得张雅还有点小紧张。   “如果,我是说如果,”显然,楼岚开口也明显怀着犹豫,“如果你对这个婚姻还有迟疑,我可以理解并接受。”   之前还低头忙自己的事,冷淡对待未婚夫的张雅低头垂眸,刚才心里还左突右撞的小心动渐渐平静下来。   虽然对方主动说得这么直白让她又一次惊讶,不过张雅知道这是一个向彼此坦白的机会。   张雅微微俯身,双手交叉搭成塔状虚抵在下巴处,思索片刻,抬眸对着楼岚实话实说:“你能这么说,我很惊讶,也很触动。既然你都这么直白了,我也不好虚情假意。如果不是我妈逼得太厉害,我确实不太想结婚。”   说完,就注视着楼岚,准备看他的反应。   楼岚没什么反应,就是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表示理解,没有现在就插话反驳的意思。   张雅松了口气,确定他说那番话是真心实意的,而不是耍什么把戏,更不是要用自己的语言来打击她驯服她。   既然如此,张雅也就继续进一步阐述自己的想法:“现在网上看得多了,什么杀妻杀子,保大保小产后抑郁,每一条都看得人触目惊心。很多女生都说有了婚姻恐惧症,我可能也有,不过相较于恐惧,更多的还是想不通。”   张雅重新坐直腰身,蹙眉满眼都是不解:“我经济独立了,生活上也能照顾自己,哪怕有自己做不了的体力活技术活,有需要也完全可以花钱请人。”   “精神上我可以自我满足,物质上不说大富大贵,小福安康还是完全没问题的,所以在这种精神物质都不缺的情况下,我实在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结婚。只是为了找个人来花我的钱?让我在工作了一天后回家继续当牛做马照顾一大家子?”   或者再多来一群打着亲戚旗号就能明目张胆来对她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的陌生人?   至于身体上的满足?   哪怕张雅没尝试过,却还是知道网上随便就能买到的那些五花八样的用具。偶尔好奇翻看过用后评价,张雅还看见过“比男人更贴心,更持久,更让人满足”的狼言狼语呢。   张雅确实想不通,想不通婚姻对自己的意义。   这就涉及到人生哲理了。楼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自认还无法做任何其他人的人生导师。   可张雅明显深陷迷茫,情绪有些低落,垂着眼再一次缄默。   沉吟半晌,最后楼岚只能说说自己对婚姻的观点想法:“按照我的理解,婚姻应该是因为感情到了,想要与彼此组建家庭,然后共同享受婚姻生活的同时承担相应的责任。”   动了动坐姿,楼岚尽量让自己显得更真诚:“我不敢说现在对你有多深的感情,但如果我们结婚了,我只会对你倾注感情,哪怕最后无法培养出爱情,也一定保有对婚姻的责任心。”   楼岚觉得自己说完,今日对象告吹的概率就到了百分之七十以上。再不懂,他还是知道女性感情细腻又天性中带着点浪漫。   还没结婚呢他就这么说,女方指定得想:结婚前就这样了,结婚后降几个台阶,那还怎么凑合?   张雅却十分意外,愕然地看着楼岚久久收不回视线。   气氛更奇怪了。   楼岚稳了稳,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鼻子,笑着调侃道:“怎么?是不是突然发现我长得很帅?”   张雅失笑,却也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刚发现这一点。不过更惊讶你居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关键是对方也不像是在故意说话哄人,态度很诚恳。   楼岚趁机询问:“那你之前对我的印象是怎么样的?”   张雅拉长了调子“嗯”了一声,纹绣过的长眉微挑,但笑不语。   好歹是语文老师,哪怕是小学的,在文字上还是有些功底的,张雅来了个春秋笔法把这个话题带过:“人无完人,你是我也是。所以我不说你,你也不说我。”   好叭,明白了。   楼岚比了个ok,略过这个话题:“所以你看,我们下个月结婚的事……”   张雅掩着唇笑了笑,敛着细长的睫毛,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日子都定了,亲戚也通知了,难道你还想赖账?”   楼岚心里踏实了,表示一定不赖账。   “不过你要记得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没有感情,也希望能秉持着责任感。”   顿了顿,张雅补充:“我也会努力,希望我们能共同经营好这个即将组建的小家庭。”   楼岚眉眼带笑地看着她,忽然觉得面前这算不得多惊艳美丽,却也眉目清秀气质淡雅的女孩子挺有魅力的。   解决了首要问题,两人商量起拍婚纱照的事,楼岚也坦白说她父亲私底下掏了三万的私房钱,让他们俩想去哪拍就去哪拍,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张雅没有太惊讶,只是用调侃父亲居然偷偷藏私房钱的话来掩饰自己蓦然发红的眼眶。   双手捂着半张脸悄悄平复了一下情绪,张雅考虑片刻后说:“再过几天就是中秋国庆连放,假期有一周,到时候我们去拍,至于在哪里拍,我这几天也查了一些资料。我现在发给你,你可以看看。”   会在前几天去查相关资料,楼岚就明白张雅其实对拍婚纱照这件事还是怀有期待的。   既然如此,自然是要尽量做到更好,不给结婚对象留下婚礼遗憾,这也是身为男人的职责所在。   那么问题来了,他要怎么在最短的时间里赚到一笔钱?   意外发现楼岚为人好像与她初次印象有很大差别,张雅也愿意在婚前多做一些彼此的了解,随后渐渐放开了不少,与楼岚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从一开始的共同话题婚礼婚纱聊到了婚房,然后不知不觉间就聊到了彼此的生活。   最后聊天内容不知道怎么回事,转到了对婚后生活的安排计划。   大概是楼岚的观念思想,让张雅也对这份婚姻放下了绝大部分的抵触,同时也让她悄悄地多了些期待:“等结婚以后,你对家庭内务该谁包揽有什么看法?”   这还真是当老师的,提问一套一套的。   楼岚也没故意卖乖讨好,“我个人不介意做家务,但是介意付出没有相应的回报。”   很多人刚开始接受别人的付出时不是没有感动,但时日久了就渐渐当成了理所当然,甚至会因为对方在付出时哪一点不和心意,反而心生埋怨。   张雅纤细的十指交叉着挡在鼻子下,没意识到自己笑得有多“春暖花开”:“刚好,我也是这么想的。”   越聊,张雅越发自我反省,觉得自己之前居然也犯了“带着偏见,认知片面”的错误。   幸好这次两人有了进一步的对话,否则张雅不确定自己是否会遗憾没能早点正确认识楼岚这个人。   两人也在对话中确定彼此是三观相合的人,对之后的婚姻生活也多了些期待。   三观相合,哪怕缺少一点爱情,想来一起走过剩余的人生,也不会太难。   要了解彼此,当然少不了问起爱好。   张雅说自己一般就是做个手工,比如绣花啊打毛衣毛拖鞋钩花之类的,偶尔也会看看小说。   “你呢?”   楼岚歪头想了想,自己的业余爱好,好像还真没有。   属于他原本的人生中,自从出道娱乐圈,本身的工作就是“娱乐”性质的,工作以外最大的期待就是能睡个觉好好休息休息。   当然,还有享受家庭生活这一点,因为被牵连,这点期待就可以暂且不提了。   至于后面的两段“人生”,随着感情的抽离,楼岚更像是个局外人,保有记忆,却更像看了两部剧情走向完全不同的电影,没有太大的代入感。   既然是“别人”的人生,自然也谈不上“爱好兴趣”。   对现在这个世界倒是有感情有记忆,可楼岚琢磨着,自己总不能说原主“赌&博”这个爱好吧?   指尖被全新扑克牌的角划拉了一下,楼岚心头一动,玩笑般掏出兜里的扑克牌:“就这个吧。”   张雅睁眼看他,满眼好奇:“难道是打牌?”   只是玩一玩的话,那她还能接受。如果是玩得很痴迷的那种,张雅就有些迟疑和失望了。   楼岚双手伸出来,一手拿扑克牌,一手故弄玄虚地在另一边凌空挽了个手花,“不是,是这种。”   在张雅懵懂的表情中,楼岚按照记忆里影视剧中赌场装逼洗牌的情节,给张雅来了个现场花式表演。   只见右手掌心放着的几十张牌叠得整整齐齐的,楼岚左手抬起,于上方虚空一抹。   张雅发誓自己看得清清楚楚,左手确实没有碰到右手的牌面,甚至还隔着至少半截手指头的距离。   但是楼岚就这么隔空一抹,右手上那叠牌居然就呈现完整的圆形!   若是在右手指尖,张雅还能理解成左手只是打了个掩护,完成工作的是右手五指。   可明明是摊开放在手心的,他的右手手指全程都没有动一下,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张雅怀疑自己打了个盹儿,或者时间被盗贼偷去了一截?   看她那怀疑自我怀疑世界的傻样,楼岚乐得眯起了眼,有心再逗逗她,右手一翻,原本平躺在掌心的圆就捏在了他右手指尖,随后两手就穿花蝴蝶一般将一副牌“凌空”变换着各种形状。   最绝的是最后楼岚把牌分成两叠,左右手各一叠,相对着将牌弹飞,却又在抬手间把所有拍逗“抓”了回来。   张雅这下子已经看得不仅仅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眨吧眼了,而是粉红的嘴唇都张开了,简直就是“惊呆”的真人版表情包。 第14章 C《戒赌戒成了网红5》 为了钱,我终……   有了一场“才艺秀”,张雅再看楼岚,连眼神都不一样了,有了不自知的崇拜与好奇。   但凡心性正常的人,在看见某人于某方面有了“出神入化”的本事,没有不敬佩叹服的。   若是这个某人与叹服的人是不同性别,那这种敬佩叹服更是轻易就能转变成让人心动的崇拜。   这大概就是另一种慕强心理。   楼岚对这种眼神倒是习以为常,当初更加疯狂的粉丝更是数不胜数。   但张雅跟那些粉丝最大的不同就是,张雅是他即将结婚的对象,他本人对张雅也颇有好感。   按照直男的审美,老师,护士,公务员这三种职业的女性,在他们眼中是自带加分的,楼岚也不例外。   教小学一群小屁孩儿的语文老师,长得也清秀,气质虽然冷淡了一点,可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小梨涡,可爱死了。   楼岚又看了一眼侧头对着他仰着小脸笑得眉眼弯弯眸子璀璨的张雅,抬手握拳抵唇干咳两声,嗯,现在加上崇拜的眼神,可爱就变成了甜。   这大概就是以前在网上无意中看见过的那种,一个笑容就能拯救颜值的特殊美人脸叭。   楼岚像只矜持地悄悄开屏吸引异性的孔雀,腰背都更挺了,让自己的身形更显挺拔俊朗。   这场约会显然是十分成功的,逛完公园又去吃了顿火锅,吃完又看了场刑侦大片。   无论是饮食上还是观影偏好上,两人都无比契合,等到楼岚把张雅送到单元楼下面的时候,张雅都有些舍不得与他分开。   两人站在单元门的台阶上磨磨蹭蹭,半晌都没一个人主动开口说再见。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溜走,楼岚双手往兜里一揣,摸着扑克牌的吐出一口气,抬眸对张雅说:“明天上午你有空吗?我妈让我带你去买首饰。”   结婚前的三金是最基础的配置,楼岚手里就两万多,明天还不知道够不够……   一想到这个问题,楼岚就有了经济压力,粉红泡泡上头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听他说起正事,加上确定了明天还能继续见面,张雅也收了小儿女的姿态,点头表示没问题:“刚好明天中午你就来我们这边吃饭吧,现在你没上去,我妈知道了肯定得念。”   要见岳父岳母,楼岚也没意见。还有一个月就要把人家精心教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娶走了,怎么说也得多哄哄二老开心,也让他们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两人说好明天见面,之后各自转身。   张雅踩着声控灯一路上了三楼,还没掏出钥匙,门就被打开了,率先露出来的是母亲振奋欢喜的笑脸:“小雅回来了?刚才我看见你跟小楼在楼下站着说话,怎么不多说会儿。对了,怎么没让他上来坐坐,喝口水再回去?你这孩子,也太不心疼自己对象了。”   “怎么说小楼也是你男人,自己不抓紧点,别被人抢走了……”   “女人嘛,还是要努力经营小家庭的,不过更重要的还是培养好感情,这样才能把男人拴住,毕竟现在离婚率那么高……”   被母亲催婚多年催出了PTSD,一听她唠叨就太阳穴一蹦一蹦的抽痛,更无奈的是这是自己母亲。   张雅还记得曾经母亲有多温柔开明,小时候摔碎了碗,其他人的反应是生气,母亲却第一时间担心她吓到,毫不犹豫地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抚。   胸部开始发疼发胀时,母亲专门去书店买了书回来,一页一页陪着她看,给她讲解。   第一次收到情书,老师用质疑的眼神看她,母亲却笑着小事化了,却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一点一点教会她如何自爱,如何爱人。   或许在漫长的岁月里母亲已经把这些给忘了,张雅却无法忘记,所以每次母亲唠叨怒骂生气甚至指责哭泣,她都没办法狠下心说一句重话。   眼看着母亲越说越不像话,张雅蹙眉低头,换着鞋子说:“他也要早点回去,不过我们约好明天上午去逛街,中午他过来吃饭。”   一听女婿要来吃饭,张母的注意力立马被转开了,手往围裙上擦:“是该来吃个饭,婚礼也得再商量下细节。小楼喜欢吃什么?明天早上我就去早市上买,早市上有郊区的农民来卖菜卖鸡鸭的,上回买的那个溪水鲫鱼,你不是还说吃着好嘛。明天看还有没有,有的话就着家里泡的酸笋……”   酸笋是张雅喜欢吃的,上次吃鲫鱼时她也就是随口一念,要不是母亲说,她自己都要忘了。   知道母亲心里还是始终惦记着自己,张雅舒心地笑了笑,心情轻松了不少。   “今晚我们一起吃的火锅,我看他挺喜欢吃面食的,还有蘑菇,就他一个人就吃了好几盘,什么种类的蘑菇都被他吃了个遍。”   张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拉着张雅左看右看,最后拍着她手背莫名其妙叹了口气。   正当张雅以为她又要说什么时,张母却没说,反而说起刚才的话题:“喜欢吃蘑菇啊?那还不好办?明天我就给他煲一盅菌菇汤,再加上白条肚小尖笋,鲜得很!”   两母女站在门口玄关处说了一通话,旁边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天气预报的张父也没随意插腔,只是等到张母说尽兴了转身回厨房继续做卫生时才叫了张雅一声。   张父拿起遥控器把电视音量关小,稍微倾身看着明显精神面貌不错的女儿问:“去约会了?怎么样?”   张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行,今天一起聊了很多,我发现他这个人跟我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心里有些好奇父亲好像是没看见她跟楼岚在楼下说话的样子吗?   就连母亲看了都知道她跟楼岚关系有了发展。   张父闻言欣慰地点点头:“那就好,人嘛,都是有多面性的,在彼此都不熟悉的情况下,大家都会有所保留。”   顿了顿,张父又问:“明天你们逛街是要去看结婚照怎么拍?”   张雅摇头:“我们准备趁着国庆长假出去拍,惠城附近也没什么好看的地方。对了爸,楼岚说了你给他三万块钱的事,你藏私房钱,妈知道吗?”   后头半句张雅是带着些调侃的玩笑语气说的,张父却嘴角下垂笑了一声,避而不谈:“这小子肯跟你坦白,看来还不错,至少老实。”   回想着楼岚玩牌时的潇洒,张雅就觉得用老实这个词来给他贴标签,怎么就透着股滑稽呢。   张雅忍不住暗自偷笑,一副小狐狸偷鸡吃的狡黠样儿。   张父心底真就松快了,他最担心的就是女儿婚姻不幸。   不管以后会怎样,至少女儿现在跟准女婿是有点感情基础了。   虽说又是逛公园又是吃饭又是看电影的,可楼岚到家时却是八点多九点不到。   主要还是张雅是小学老师,下班时间早,两人又不是太嗦的人,一套约会流程下来,基本上没什么浪费的时间。   家里黑漆漆的,还是没人,楼岚稍微一琢磨就知道二老肯定是惦记着马上要娶儿媳妇进门,家里开销大,打了鸡血地要努力多挣些钱。   大概得开到十点左右才会关门回家。   叹了口气,楼岚换鞋进屋,一屁股坐到电脑椅里,按了电脑开关,一边等待着电脑开机,一边把玩着扑克牌。   今天给张雅表演的时候楼岚想到自己以后可以做什么了,就靠一双手做个视频网红应该没问题。   不过现在要抓紧时间捞一笔,这个钱,该怎么赚?   三个小时后,楼岚关了电脑上床睡觉,多愁善感地叹气,对系统说:【为了钱,我终究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渣男系统发出跳动的电子音:【楼岚先生,你的灵魂还在,并没有卖掉。】   顿了顿,渣男系统继续说:【灵魂交易是违法的,建议楼岚先生不要去尝试,如果有灵魂贩子找到你,请一定及时举报。】   嘿,还真有灵魂交易吗?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维持着失落人设的楼岚半夜爬起来喝了冰水,顺便让系统帮忙打掩护变了个电话号码,打了通举报电话,再回头往床上一趟,秒睡。   比谁都心宽,十分对不起“失落”这两个字。   楼岚当然没真把自己的灵魂卖了,他只是卖了自己的一首歌。   因为没有传说中神乎其神的黑客技术,所以他也没能像爽文小说里那样直接找到某某知名歌星或金牌经纪人,只是找到了一个靠唱歌走红的流量网红,以一首词曲俱全的歌换取了十五万的敲定价。   曾经霸榜三十几个月的歌,如今也不过才区区十五万块的身价,楼岚假装自己还是挺心痛的。   如果第二天早上他看到银&行发来的短信通知时没有对着转入金额笑,这份心痛更能体现出几分真实感。   要当个主播,哪怕不是直播,只是拍小视频搞剪辑,单用手机拍肯定是不行的。   第二天一大早楼岚就起床锻炼跑步,回来的时候按照老妈吩咐,顺路带回来了三根油条。   油条是老式小区外面的一家老店卖的,比起外面的油条,这里的油条格外香脆,连习惯了节俭的毛红都时不时会买上两根解解馋。   “这油条好吃,可惜放久了就不好吃,要不然我就给小雅带一根了。”楼岚都觉得挺好吃的,想给张雅尝尝。   看儿子连吃根油条都惦记着准儿媳,毛红没有吃醋,反而挺高兴的,“这有什么,等你跟小雅结了婚,时不时回来住一下,或者早上你跑过来买了带回去也不是多麻烦的事。”   这还真是亲妈才说得出的话。   婚房可是在新区那边,也就离学校要近一些,距离老房子这边,却是走路要半个多小时,骑自行车都得十多分钟。   楼国栋居然也不觉得老伴儿说得哪里不对,笑呵呵地点头表示赞同。   在这件小事上楼岚也不跟他们争,只说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正好今天要买套做直播的东西,买了肯定是不会放在老房子这边,新房那边现在还空荡荡的,兜里有点钱,楼岚准备顺便再添置点家具电器。 第15章 C《戒赌戒成了网红6》 狐朋狗友来送……   每年的国庆节都是一个结婚高峰期,更何况今年还是难得的中秋国庆撞到了一起,无论是节日寓意上还是节假日时间上,都是今年下半年想要结婚的新人们的首选。   虽然距离国庆中秋还有四天,各大商家的种种优惠促销活动却已经搞得如火如荼。   楼岚虽然是娱乐圈里出来的,可娱乐圈的珠光宝气依旧没能磨灭他身为直男的属性,面对柜台里流光溢彩五花八门的首饰珠宝,他真的分不清叶纹跟绞纹哪个更好看。   或者说,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时候楼岚就特别庆幸自己的结婚对象是张雅了。   两人一起进店看了一会儿,张雅就明白挑选饰品是指望不上他了,从善如流地接过决策权,埋头认真挑选比对,还把各式首饰的标牌仔细辨别,确定这些首饰使用的是何种纯度的材质,是否保值。   一连逛了好几家店,确定了两样首饰,却在最后的婚戒上卡住了,挑不出满意的。   主要还是普通珠宝店里男款戒指不好选,要么就是特别贵的,要么就是楼岚戴上怎么看怎么不适合的。   怎么说也是婚戒,楼岚也不敢说随便买一个。看张雅严肃着小脸埋头一个个认真挑选的样子,逛累的楼岚歪靠在柜台边上,做好一个试戴人的职责。   柜台靠近大门口,外面也是人来人往的,楼岚正闲得无聊摸着扑克牌环顾四周,肩膀忽然被人一拍:“嘿楼岚?你怎么在这里?”   这力道有些偏大,像是故意要把人往死里拍,楼岚只觉得肩膀发麻,回头一看,眉梢就忍不住一挑:原来是这仨啊。   拍他肩膀的是个黑矮胖,人称青狗儿。另外两个,其中身材瘦高,肩膀弓着,一笑就露出口烟熏牙的叫周波。肤色稍白,身材中等,手腕上挂一串檀木手链眉眼往下吊的人叫钟奎。   正是带原主下坑入赌门的三个胡朋友狗。   青狗儿暗搓搓拍了楼岚一巴掌,另外两个眼神往里面瞟,看起来是要找跟楼岚一起来的人。   毕竟楼岚看起来就是在等人,还很可能是等个女人。   楼岚可不乐意让他们跟张雅接触,顺势笑着把人往外面带,扬起拳头往青狗儿背心上一捶,笑得单蠢无害:“嗨,你们怎么在这边溜达?上次打电话约你们去周老板的场子,一个个都不敢去,咋?不把我当兄弟了?”   青狗儿被捶得咚的一声闷响,差点被捶岔气儿了,抬眼看楼岚吧,这人又实在不像是故意报复。   都打过招呼了,他也不好又莫名其妙把这一拳给捶回去,青狗儿只觉得憋屈。   周波跟钟奎没太注意两人的这点交锋,因为楼岚化被动为主动,此时此刻正用“你们不讲义气”的眼神指责他们。   周波笑着掏烟,给楼岚递上一支。三个人散完了,自己也叼一根,埋头点火的时候声音含糊地说:“那不是真有事嘛,我爸病了,我就替他跑了趟货。”   周波的爸常年“生病”,就跟楼岚这个体育老师差不多,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他的“病”。   钟奎脸一皱巴,短眉毛小眼睛就往下掉得厉害,看起来就是一副“愁眉苦脸”的相:“家里婆娘闹得厉害,差点没把家给拆咯!这不是娘们儿刚回娘家,我就出来找你们哥儿几个了嘛。”   楼岚摆手拒绝了周波凑过来点烟的打火机,抬手把烟往耳朵后一夹,勾唇假笑了一下,明摆着还介意这三个“铁哥们儿”没陪自己去赌&场玩。   三个都知道现在楼岚赌&瘾大,三句不离赌,再顺着他话题说下去,指不定又得拉他们去赌,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转移话题。   青狗儿:“可别提周老板那茬了,楼岚,你还不知道吗?那地儿被抄了!”   楼岚惊讶得眉毛都飞起来了,不敢置信:“谁干的?同行还是......?”   点好烟一口气就抽完了半截烟的周波哼笑着弹了弹烟灰,歪着肩膀说:“要是同行就好了,是大帽子抄的,好家伙,昨晚半夜三更场子正热的时候,往里头一冲,人跟钱全都没跑掉。”   楼岚心说没跑掉就好,也不辜负他睡着了都还惦记着半夜起来搞事了。   钟奎凑过来,压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笑:“哎,你们知道是谁通风报信的吗?”   周波跟青狗儿都不怎么好奇,楼岚就明白三人早就说过这话题了,只装没看出来,来了些兴致地抬了抬下巴,问:“谁干的?这么快就被抓出来了,周老板那群兄弟还不得恁死丫!”   钟奎笑了,“说起来也是搞笑,周老板不是也被抓住了嘛,抱头蹲那儿等着帽子上铐,就他旁边的黄哥吵嚷着闹事,想要闹腾着让周老板有机会跑,结果他一闹腾,有个年轻不经事的帽子就忍不住往他身上看,那眼神怪得很,还跟身边另一个帽子一边说悄悄话一边看黄哥。”   “周老板多精的人啊,记住这茬,进了局子就想办法见了自己婆娘,然后传消息让人去查黄哥。”   最后结果当然是很快就查出来了,毕竟黄哥作为主动打电话的人,局里肯定是有从轻政策的,当着大家面一起抓,也不过是个对“证人”的保护。   单就这上面,就必定得露出破绽,更别提周老板婆娘的娘家有点能耐,走了关系弄到了举报电话的信息。   “这黄哥也是个傻的,举报电话居然用自己的手机打!”   青狗儿一抹鼻子,笑得幸灾乐祸:“那黄毛平时一看就不是啥聪明人儿,有了实名制的电话号码,又有内部的人说电话里声音很像。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被扒了皮嘛。”   周波哼笑,抖了抖腿,看起来也是在当乐子瞧,哪怕当初这三个人拉楼岚进赌&场的时候还在跟黄哥称兄道弟攀交情。   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楼岚都层层及时推动,保管“观众”看了绝不出戏:“那后来怎么样?人出来了吗?场子以后还能开吗?”   眼看着楼岚到这会儿了还在关心场子能不能开,三人都知道这人是彻底废了,默契对视一眼,眼底都是只有彼此才看得懂的兴奋。   “人都被逮了,不少人今天早上才被家里人花钱保了出来。”   “周老板就惨了,可能还要坐牢。”   听闻要坐牢,平时胆子就不算大的楼岚嘶了一声:“周老板都要坐牢了?这也太可怕了吧!”   可不能让他被坐牢给吓怂了,三个人就忽悠楼岚:“其实也就是周老板弄得有点大,一般人玩玩也就顶多罚款。去年不是打麻将都被抓了吗,也就教育批评一下。”   三个人尽量把赌博的利害关系说得轻巧,还想怂恿楼岚继续赌钱。楼岚犹犹豫豫,最后说:“玩大的还是算了,最近挺忙的,下个月不是就要结婚了嘛。”   还有钱结婚?   当初就提议把楼岚弄进套的钟奎眯了眯眼,往金店里伸头,说话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点轻慢:“你还有钱带你对象来买首饰?”   楼岚得意地说:“我岳父给我的。”   钟奎嫉妒得眼都红了。   恰好张雅看中一款戒指,要楼岚试却没找到人,赶紧走出来。   视线对上钟奎,张雅眉头一皱,轻松的表情沉了沉,转眼看见楼岚抬手对她笑,这才抿唇重新露出个浅笑,却不过去,只是对楼岚招手让他过去。   笑起来的张雅确实算是小美女一枚,还是直男比较喜欢的那种。   老婆漂亮,工作体面能顾家,还有个肯贴补家用的岳父,别说钟奎了,第一次见到张雅的周波青狗儿都嫉妒得恨不能以身代之。   “我对象让我过去,今天我们是出来买婚戒的,那我就不跟你们瞎聊了,下次咱们一起凑个牌桌呗?”   恨不得恁死他的钟奎自然一口就答应了,恶狠狠的跟牙根子咬着劲儿似的。   楼岚傻兮兮地勾住钟奎脖子勒了他一把,“好兄弟!到时候电话联系啊!”   虽然兜里有点钱了,可谁还嫌钱多压手啊?   以前亏掉的那些钱,总要从这三个人手里倒腾一部分回来。   楼岚小跑几步就到了张雅跟前。   张雅皱着眉嗔怪地瞪着他说了句什么话,楼岚就笑嘻嘻摆手,然后就抬手揽着她肩膀,两人并肩回了店里。   男的高大帅气,女的纤细温婉,怎么看怎么登对。   青狗儿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妈的,这狗批也太走运了吧!”   周波点头表示赞同:“这女的一看就胯紧,老子上个月谈的相亲对象,往床上一带,跟捅个大水管一样空荡荡的。”   都说开长途货车的,十个里有九个嫖,周波这半个老司机也已是久经沙场的人物。   钟奎腮帮子紧了紧,脸色不咋好看。   青狗儿眯着笑笑,用胳膊肘撞了撞哥们儿:“哎老钟,不是我说你,还了我,当初就把人往小树林里一带,想咋弄咋弄,女的被强了还有脸报警?”   钟奎冷笑一声,“你他妈也就嘴上斗狠!”   这话就不爱听了,青狗儿脸一沉,一点不惯着他那德性:“我看你是想带也没机会,人家能看上你?”   当初钟奎就看上了张雅,让人牵线搭桥想要处对象。可那会儿张雅还在上大学,怎么可能跟钟奎这种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人谈恋爱?   那个假期被钟奎缠了一阵,就不耐烦地提前返校了。   金店里,张雅也正严肃警告楼岚:“那个钟奎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刚才就从钟奎表情里看出点事的楼岚没多问,果断举手表示自己以后都少跟钟奎来往。   原本还打断结婚的时候请这三个,好多收三份礼金的楼岚瞬间改了主意。   张雅侧脸看他:“这么听话?”   楼岚歪头冲她眨了眨眼,丢去一个wink,“那当然。”   反正他说的是少来往,等弄点钱回来,他保证这三个狐朋狗友哭爹喊娘都要躲着他。 第16章 C《戒赌戒成了网红7》 新时代好男人……   买完三金,张雅又拉着楼岚去钟表店,花了好几千给他买了块手表。   楼岚是不想让她花这个钱的,一再表示自己又用不上手表。   张雅却把看中的手表往他手腕上一扣,翻来覆去地看,头也不抬地说:“戴不戴先不说,男人的抽屉里不都要有块表嘛?”   旁边的柜姐怕楼岚坚持不买,连忙挑好听话说:“看两位才买了首饰,是准备结婚吗?帅哥,送表就是定情哟。”   一听是定情的,楼岚想起来送表好像还真有这么个意思。   原本确实有这么点意思的张雅闹了个大红脸,楼岚就看着她抿嘴偷着乐,没再拒绝了。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张母就殷勤地打电话来催他们早点回去吃饭,眼看着中秋就要到了,楼岚去买了蛋糕店新烤出来的月饼当上门礼。   等车的时候楼岚借着去附近一家门诊医院上厕所的机会溜走,回来的时候就抱了一束娇艳的红玫瑰:“虽然都说红玫瑰俗气,可我现在就想送你这个。”   刚才买手表的时候他就想买个什么表达心意的礼物送张雅,想来想去,这点时间也就只够去买束花了。   没关系,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楼岚想把刚才收手表时的那份触动压着,在以后的生活里一点点回馈给张雅。   对张雅来说,这么一样楼岚仓促间准备的惊喜,已经够让她心动了。   红玫瑰代表的是爱,张雅知道他这是在表白呢,心里甜滋滋,嘴角的小梨涡都跟盛满了蜜糖般绽开。   在这个年纪被迫相亲,当她认命地放弃那点坚持时,居然还能遇见这样美好的感情,即便是认定了婚后柴米油盐的生活会磨灭一切美好,此时此刻的张雅,也依旧控制不住的欢喜雀跃。   准女婿上门,张母自然是万分高兴的,楼岚一进家门张母就殷勤地给他准备拖鞋。   等看见女儿怀里抱着的红玫瑰,再看女儿满脸被爱情滋润出来的春光,张母看着楼岚的眼神越发殷切。   张父年轻时是当老师的,后来辞职去创业。   倒腾来倒腾去,有亏有赚,年纪稍微大一点,舍不得常年与妻女分居两地,干脆就用赚的钱回来买了家商铺做点小买卖。   商铺也是前两年才转租给别人,张父彻底退休回家养老。   早上的时候就帮着打扫整理屋子, 估摸着女婿要来了,才脱了围裙重新拿着报纸在那里看。   楼岚进了屋,笑容真切地跟二老问好,被热情的未来丈母娘拉着又是喝茶又是吃水果点心的,楼岚有心表现,自然不会干坐着与岳父闲聊,而是坚持要进厨房帮忙。   “下个月我跟小雅就要结婚了,肖阿姨,你今天正好考验考验我厨艺。”   张母嘴上说着不让他进厨房的话,脸上却高兴得见牙不见眼,还周到地找出围裙塞给张雅,让她给女婿穿上。   张雅一边给他套上一边好奇地看他:“你真会做饭?”   楼岚食指轻轻往她下巴尖上怼了一下,哼笑道:“现代好男人三大标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小雅老师,您就等着看我的表现吧!”   等他自信满满地挽着袖子进了厨房,张雅才想到他说的不是三大标准么?上厅堂,下厨房,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自然是要等结婚那天晚上楼岚才告诉她。   一顿午饭的功夫,张家父母对楼岚这个准女婿满意得不行,要打分的话,恐怕已经直逼满分了。   等到吃过饭,楼岚主动与二老说了说婚礼准备的进度,又说下午想跟张雅一起去把其他家具电器给添置齐整。   “要是有什么问题,还能有时间调换。”   这倒也是,新婚么,都想讨个吉利,别等到匆忙添置好,结婚第二天就这样出问题那样不能用的,多败兴啊。   按照他们这边的习俗,出嫁新娘跟新女婿睡的床要女方娘家准备,另外还有被褥凉席等一年四季的整套床上用品。   其他的客房之类,则可以自己准备。   张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陪嫁丰厚,除了习俗约定的主卧床具,主卧的衣柜梳妆台也都包揽了,目前还在厂家定制,过一周左右就能发货安装。   另外双开大冰箱滚筒洗衣机也说好了搭在陪嫁里。   楼岚就把其他东西都买了。   有钱,买东西当然就容易,毕竟也就是花钱的事儿。   若是之前,张雅对这些自然是一副“随你安排”的冷淡之情,可现在与楼岚相处,越发觉得两人合得来,尝到了谈恋爱的滋味,对两人以后的小家,自然更加上心。   一下午的功夫,挑家具,看家电,琢磨与新房装修风格是否融洽,还要跟老板你来我往的讲价,原本还以为下午能悠闲的散步喝茶,没想到一忙就忙到了晚上七点多才算是暂且告一段落。   “明天这些东西大部分都能送过来,我们早点过去,工人到了好看看怎么摆。”   晚饭两人就在外面吃的。   张雅问还有什么要买的,楼岚坦白表示自己想买一套做直播的装备。   对此,张雅没斥责他浪费钱或者不自量力,反而沉吟片刻,低头用手机搜索哪种牌子款式的更适合:“昨天看你表演的时候我就觉得要是你录成视频发网上去,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平时也没个什么特别的爱好,既然喜欢就试试吧。”   楼岚这个决定在绝大部□□边熟人看来就是不自量力异想天开,张雅却觉得他双手玩牌时灵活又漂亮,比网上好些个大流量视频博主还厉害难得。   张雅并不是一个吝啬于投资的人,只要成功率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她认为就有投资的必要。   无论是精力还是金钱。   再则说,楼岚玩牌玩得那么好,张雅心底还是有一点隐忧的,就怕他精力旺盛到无处发泄,被狐朋狗友一引,就从此走上了歪路。   今天看见楼岚与钟奎那种人认识结交,张雅心底的这点隐忧就更大了。   现在楼岚有这个想法,不过是花点钱的事,张雅还是挺赞成的。   “小雅,你真好。”还在大厅里吃着饭呢,楼岚就忍不住抱着张雅腻歪,挺大个男人了,还把脑袋歪在她脖子那里蹭来蹭去。   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还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弄得张雅好笑又不好意思。   白天几乎一直在买买买,张雅还要抽空批阅学生发来的周末作业,晚上两人也就没再去看电影,只慢慢散步走回去,全当是压马路约会了。   一整个周末,张雅都陪着楼岚布置他们的小家,等到周一时,才各自恢复上班作息。   周一,楼岚去学校给两个班的学生接连上了两堂体育课,中午打包饭菜去隔壁小学找张雅,陪着她在学校教师小休息室里吃了午饭。   看张雅有许多工作要忙着做,也不打扰她,只自己拎了垃圾溜达着离开了学校。   按照课表下午是还有一堂课的,不过楼岚按照老规矩“生病”,就不用去学校了,离开小学后直接去了布置一新的婚房。   张雅确实是个难能可贵体贴周到的人,知道楼岚想拍视频,表达支持后不仅陪着他买了一套新手合用的装备,还顺便将拍摄的场景也给考虑进去了。   楼岚推开原本的儿童房,里面靠窗的位置摆了构图清新淡雅简洁大方的屏风作为隔断,另外还有她从家里抱来的,长得极好的绿萝吊兰。   那个角落,就是楼岚录视频的“工作角”了。   网络早就已经开好了,电脑也重新添置了一台配置较高的,至少以后楼岚想要玩网游,这台电脑能带得动。   真是处处都考虑到了。   楼岚舒心地吐出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个黑口罩戴上,而后走到屏风那边,打开电脑,等待的时候就在一边调整拍摄跟打光的角度。   现在的网络十分发达,不说人手一部智能手机,却也差不多了。   繁忙的社会生活节奏,让很多人养成了闲暇时候用碎片时间刷一刷视频新闻之类的。   短视频平台,这两年更是火得一塌糊涂。   明知道看短视频会消耗自己大量时间,可一旦有了点空闲,那只手就忍不住掏出手机,然后点开相应软件。   就在即将迎来下半年社畜学生党们渴望已久的法定长假前几天,不少人在各大平台的短视频区都不可避免的刷到了这样一条短视频。   视频里出境的是一个身材匀称,戴着个黑口罩,只看眼睛头发就知道长得挺帅的男生。   男生穿一米黄色针织毛衣,一条略微宽松的休闲裤也难掩大长腿的魅力。   或许是出于视频效果考虑,男生双手的衣袖是高高拉起来的,露出结实的小麦色手臂。   而对方手里,就拿着三副背后花色不同的扑克牌。   开始播放时,男生只高冷地说了一句话:我给你们表演一下极限手速。   然后就是眼花缭乱的花式洗牌,三副背后花色各不相同的扑克牌在空中交错,或重合,或分开,全都干脆利落,毫不拖拉。   视频最后,就是后来无数人惊叹的名场面:天女散花。   人的手速,到底极限是多快?   三副扑克,共计一百多张,弹飞在空中的滞空时间绝对是短暂的。   然而就是有这样一个人,居然能在短暂的滞空时间内,将所有拍都“摘”下来。   没错,就是摘!因为视频中的男生表现得轻描淡写,导致观看过这个视频的网友们第一时间就认定了他是用了后期特效剪辑的。   所以一开始,大家只当这是个花式趣味性视频,有新意,够好看,但也仅此而已。   然而没过两天,就有个专门打假的技术流视频大V震惊到发了满屏感叹号:“!!!我他妈@#%&……%!!!!!没有剪辑!没有特效!甚至连编辑都没有!!!!” 第17章 C《戒赌戒成了网红8》 来打麻将嘛?……   现在的几大视频平台是连通的,发布一个视频,同时也会在其他几个平台同步发出。   打假技术流视频大V汤姆他爹打假无数,有人骂他,但也有更多人喜欢他,毕竟现代这个网络时代,网上的东西真真假假很难分辨。   这时候有个可靠的耿直的技术流博主来帮他们鉴别,吃瓜娱乐两不误,顺便还能涨涨知识。   经营三年多,汤姆他爹已经拥有一百多万粉丝。   要说为什么恰好就打假打到了楼岚这个花式玩牌的视频,主要还是这个视频的内容够新奇,也够惊艳。   虽说绝大部分网友刷到这个视频时就认定了这是特效,是假的,可心里肯定也是难忍痒意,就想着万一是真的呢?   如此一来,汤姆他爹就收到了不下数百条私信推荐这个视频,于是就阴差阳错有了这样一条最新打假视频。   托百万粉丝的福,鉴定结果一经发出,评论区整个就炸了,纷纷卧槽以示震惊。   “孩儿他爸,说,你是不是恰黑钱了[狗头][狗头]”   “卧槽,这么说,这手速简直逆天了呀!”   “反人类反人类反人类反人类.......”   “就我被汤姆爸爸的感叹号吵到眼睛了吗?[微笑][摊手][滑稽]”   “这手速,撸一百年也练不出来啊,至少得三百年[滑稽]”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短短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楼岚的账号“楼兰”就开始疯狂涨粉,等到楼岚中午吃过饭回新房这边打开电脑查看时,已经有二十多万粉了。   昨天看时才几千粉。   可以说速度堪比火箭。   一般做这行,前期是最艰难的。   因为没有粉丝就没有保底的播放量,没有播放量,自然也等于是没有了曝光度,平台也不可能放着赚钱的流量视频不去优先推荐,而是莫名其妙去“扶贫”。   大家都知道做主播做博主赚钱,可真正能迈过门槛正式走上这条路的,却没多少人。   楼兰直接三连跳,从注册几天的新人眨眼间就成了小粉红。   短视频是按照播放量来算钱,楼兰的第一条视频短短两天里,就累计到了三十六万播放量。   因为一开始楼兰选择的就是原创标签,在视频被审核通过后,就得到了平台认证。   原创视频一万播放量的价格在十到十八左右,楼兰是新人,才发布一个作品,所以拿的是十二元。   主要赚钱的还是粉丝播放量,比非粉丝播放量的价格高几倍到几十倍不等。   在后台签了个黄v网络合同后,楼兰看了一眼自己的收益:4762.62元。   这点钱,买条手链都不敢选带石头的。   不过以后结婚了,家里的菜钱好歹有着落了。   还要努力赚育婴费教育费旅游费......   惠城是个小城市,楼兰跟张雅选择的婚纱摄影是省城的一家专门拍外景的,直接在网上洽淡好,交了定金,就准备过两天放假时直接坐车过去拍婚纱照。   眼看着就要放五天长假了,学校里的主科老师们都绷紧了神经,毕竟放假,意味着他们又要少几天给学生们灌知识的时间。   这种时候,最悠闲的绝对就是楼兰他们那个小办公室里的人,成天闲得打屁。   钟奎打电话来问他要不要组个局搓麻将,楼兰二话不说就痛快地答应了。   要打麻将,当然是选择去茶楼。楼兰上去的时候,钟奎三人已经开好了包间,叫好了茶水,就等着楼兰。   进去时,三个人看着楼兰嘿嘿笑,那眼神儿里怎么看怎么透着不怀好意。   楼兰一看就知道三个人这是串通好了,准备三打一。   当作不知道,楼兰大大咧咧往空下来的那张椅子上一坐,喝茶不够,还仗着是钟奎付钱,叫了好些个又贵又少的点心零食来,看得钟奎都心里暗骂不已。   然而一个小时后,钟奎没心思骂了,周波青狗儿也是一身热汗。   两个小时后,三个人眼神发散满脸恍惚,摸牌的时候都要眼也不眨地盯着楼兰。   楼兰一抬手,三个人就眼睛一定屏气凝神,像是要从他身上看出朵花来。   偏偏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楼兰这种类似的小动作多得很,时不时就来一下,搞得疑心楼兰搞鬼多三个人心力交瘁,打个麻将而已,却比跑个马拉松还累。   骨肉匀称的手指往牌面上一摸,动作一顿,楼兰为难地看了看三人,在三人充满不详的预感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哎这......嘿嘿,我也不想的,杠上又开了朵花。”   啪!   麻将翻转过来,拍在了桌面上,钟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周波更是一推麻将,“妈的见鬼了!楼兰,你小子是不是出千?”   楼兰不乐意了,往后一靠,沉着脸慢吞吞扫视三人,而后盯着周波:“有时候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要说我出千?你有证据吗?说起来,你们三个今天这牌打得不对劲啊......”   话还没说完,输得脸红脖子粗的三人一个激灵,对视一眼,输晕的大脑顿时恢复了几分清醒。   钟奎咬牙切齿硬露出个笑来打圆场:“大家都是兄弟,打牌嘛,输赢无常输赢无常。”   青狗儿跟周波没吭声。   今天组这个局整楼兰,一开始就是钟奎组织的。   两人也不管一开始自己是如何幸灾乐祸推波助澜的,反正他们俩输了好几千是事实,这个账不说全算在钟奎头上,至少他也要给点补偿。   都是一起玩了这么多年的,钟奎当然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心思。   想到自己输的一万多块钱,钟奎心里一阵绞痛,偏偏还要硬着头皮给周波青狗儿递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楼兰还在那里不依不饶,一点点掰扯三人打麻将时的不对劲。   “周波,钟奎给你打了九条,你卡九条独一张角都不糊是想干啥?”   周波梗着脖子强辩:“我想自摸不行啊!”   楼兰嘴一撇,半分情面也不给:“青狗儿面前就摆着他碰的三张九条,你自摸个鬼噢!”   得吧得吧把面前输红了眼的三个人数落了一通,最后楼兰把钱往兜里一塞,气愤地站起身:“我算是看错你们了!以后别让我在牌桌上遇到你们!”   说完,转身就走,临走前还不忘扯着外套兜把盘子里的瓜子倒进去,剩下的几片猫耳朵也全都抓到了手里,边走边吃。   烟雾缭绕的包间里,钟奎三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刚出了茶楼,张雅就打电话来问他去哪了:“我妈打电话说中午给我送饭过来,有土鸡汤,你没回家就过来一块儿吃吧。”   惦记着钟奎他们兜里的钱,早上接到电话楼兰就从床上爬起来直奔茶楼,早饭都没吃。   一直玩到现在十一点多马上十二点了,虽说期间也吃了不少零食,到底不抵饿。   一听说有肉吃,楼兰殷勤地连忙答应,“菜够不够?要不然我顺路买点凉菜吧。”   张雅说不用:“我妈那人你还不知道吗?说是给我送饭,肯定是把你那份一起算进去了的。别买凉菜了,天气冷了谁还吃那个?吃不完就浪费了。”   楼兰:“好吧,那我现在就过来。”   正准备挂电话,张雅忽然问:“刚才我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难道是去了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地方?”   男女之间,有感情和没感情绝对是不一样的。   譬如张雅,要是以前没感情那会儿,她才不管楼兰去了哪干了什么。   可现在两人有了感情,张雅就在乎起这些来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职业因素,张雅在语言神态方面格外敏锐。   楼兰失笑:“哪可能啊,就是钟奎打电话邀我去喝了杯茶。”   不等张雅说话,楼兰就主动告状:“小雅,我发现钟奎他们三个人没良心,居然想骗我钱!还好我机智,没被他们骗!”   还反过来赚了两万多块钱。   电话那边张雅眉头紧皱:“早就知道那个钟奎不是个好东西,以后你别跟他们来往了。我不是不让你在外面交朋友,只是不能跟这种人交。”   楼兰当然是满口答应,心说就算我现在要去跟钟奎他们玩儿,他们还不乐意带我玩呢。   有了三位往日兄弟的“资助”,楼兰也不用发愁拍婚纱照的后期款项了,等到下午学校一放假,楼兰就带着张雅收拾好两套换洗衣物,坐上车直奔省城。 第18章 C《戒赌戒成了网红9》 你黑任你黑,……   拍婚纱照选择的地方是省城那边的一处自然景区,那里有小瀑布,有千年黄果树,有湖泊河流,还有碧绿青翠的竹海。   都说想要知道一个人适不适合结婚,跟他去旅行一场就知道了。   这趟国庆节出来本身就是为了拍婚纱照,在张雅的预想中,应该是比较累的,楼岚却将时间安排得很好,既顺利拍好了令人满意的婚纱照,又把这个景区附近玩了个遍。   等坐在回家的高铁上时,张雅翻看着手机里两人玩乐时拍的那些照片,恍惚间差点以为自己这一趟主要目的是短途旅游,拍婚纱照都只是顺便的。   因为是录播的,一心要挣钱养家的楼岚即便是国庆节出去玩,也依旧保持着每两日一更新的节奏在经营着自己的视频账号。   等到玩了一趟回来,他已经发布了四个作品,累计再平均算下来,一个短视频已经给他带来了十来万的收益。   如此顺风顺水的爆红,少不得引来红眼病。   别看短视频行业才出现没几年,其中的争斗却不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蛋糕就这么大,本来一群人就斗得厉害,忽然有个人从天而降落到了蛋糕中间,轻而易举抢到了一块美味的蛋糕,甚至眼看着一伸手,还能随心所欲再拿一块吃。   其他人不得疯了才怪。   像是商量好了的,平台相关的区域开始出现质疑的声音,甚至还有想要剑走偏锋蹭热度的小博主镜头怼脸直接隔空怼“楼兰”。   “手速帝?哈哈,我没什么看法,就是想说一句:这他妈都什么年代了,还有帝这种称呼?”   视频里一个染着七彩头发的干瘦男子一边对着镜头捋头发,一边吊儿郎当故作放荡不羁地做着夸张的肢体动作,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无语,以至于发布了一个多小时也只有零星几条评论,且多是嘲讽他的。   拿“帝”这个字眼说事,行了鉴定完毕,傻子!下一个!   “我认为,这种手速是不存在的......我觉得,这也太夸张了吧,就那样,嗖嗖嗖,飞到空中的牌就回来了?还有这个,这种花式洗牌,拍赌神的周大大不都说是用的道具嘛?我看着吧,内容真实度有点玄......”   做着理中客,却满篇“我觉得我认为我看”这种主观意识过于强烈的用语,倒是比傻子视频来得引人共鸣。   这些不过是小打小闹,影响最大的却是几个粉丝上百万的博主发布的视频,或内涵“楼兰”与汤姆他爹之间的关系,或佯装好奇提出种种毫无根据一听就觉得扯蛋,却也能忽悠几个傻子的质疑。   送“楼兰”出圈的却是字母站一位剪辑大触,用数部经典影视剧中玩牌炫技的画面合成一个视频,最后再放楼岚的四个视频剪辑片段,加上灵性配乐,形成无声的对照组打脸现场,仿佛在无声询问:就这,就这?   拍这个类型视频单纯就是想解赌瘾顺带赚点生活费的楼岚没太当回事,火不火的,佛一点就好了,他现在只是个盼望结婚的普通美男子。   对此,他是看过就忘。   然而这一天,两人约会时,张雅盯着楼岚看了好几眼,被问起时才犹犹豫豫地用手机翻出一个页面给他看:“这个博主是你吗?”   张雅平时并不如何关注网上的事,只偶尔拿手机翻翻新闻,关注一下时事。   要说看见“楼兰”这个视频博主相关新闻,也只是因为千度软件自动跳出来的一个热点推广通知。   看见“楼兰”两个字,张雅就想到了自己未婚夫,手指快过大脑地点了进去。   说是询问,其实张雅已经认定了楼岚就是“楼兰”。   虽然买好直播设备后张雅就没再去关注过这方面了,可“楼兰”这个账号本身就透露了太多内容。   无论是名字还是视频内容,甚至视频拍摄背景板,都是张雅再熟悉不过的。   她之所以会这么问,纯粹是不敢相信自己未婚夫成了粉丝数十万的博主。   不是用来打发时间消遣精力的业余爱好吗?   不是才开始玩短视频一个月不到吗?   现在成功都这么容易了吗?   楼岚失笑,抬手往她的高马尾上撸了一把,勾唇得意挑眉:“请把吗去掉,这还需要怀疑?”   张雅收回手机,低头看里面那些评论,从晕乎的状态清醒过来,眉头皱得打成了结:“你上热搜了你不知道吗?”   楼岚垂眸瞥了一眼,手往衣兜里一操,妥妥的普通男青年形象:“知道啊,买的,反正点击量上去了,钱我也挣到了。”   别人花钱送他上热搜,楼岚乐得捡便宜。   张雅却没这么乐观:“短时间看是增加了点击量,可是时间久了,你的视频给网友的印象就是假的,这就不太好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播。   可张雅转念一想,录播能被打假,直播现在作假的空间也不少,到时候楼岚出了直播,肯定也会被人强行“打假”,那样的话,他们就真的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越想越烦愁,张雅想叹气,眉心却是一暖,皱起的眉头被温暖的指尖轻轻抚平。   “这有什么好发愁的。”   本来不想理会这事儿的楼岚稍作沉吟,干脆脱了外套,手里拿了随身携带的扑克牌,左右四顾,找到一丛竹林为背景的位置:“来,你给我拿手机,我弄个直播。”   张雅吃惊:“现在?”   都不用预热什么的吗?   楼岚点头,先找到关于自己“作假”热度最高的那条某博主视频,转发配的文字简洁明了:“是不是假的,来直播间一看便知”   蹭热度流量蹭得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平台每个段视频博主都是有相应直播间的,只是楼岚还从来没用过,点开直播间,连自带美颜设置都没弄,楼岚就把手机递给了还在怔愣中的张雅。   不等缓冲,戴着标配黑色口罩的楼岚就出现在了直播间的镜头里。   吃瓜吃到直播现场的瓜民们当然火速赶到,一进来就被直播背景里那一丛翠绿挺拔的竹子给洗了眼睛:   【哇靠好清新的绿色!瞬间感觉眼睛松快了不少】   【咦是户外直播啊,户外更不容易作假吧?】   【博主真的是长腿哥哥!哇穿着就是路人级别吧[爱心][爱心]】   反应过来的张雅连忙做好人肉手机支架,顺便还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搜索进楼岚的直播间,以便随时观察直播间里的弹幕走向。   打假热搜不是白买的,不少人其实一开始对短视频假不假的根本无所谓,只是顺手点进来,然后就被楼岚的短视频给吸引了。   围观只是顺手的事,这个时间点还在网上闲逛的人,大部分都没什么正经事需要忙,吃个瓜再走,也不耽搁事。   直播间开播短短几分钟,就涌入了十多万活人围观。   因为楼岚是第一次开直播,加上起始热度不错,平台自动跳了个新人推荐位给他。   楼岚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各位观众上午好,今天是十月二十一日,天气,晴。”   抬头看了看天,楼兰:“啊,有点儿小云。”   这别出心裁的开场把人逗笑了,当然也有怀着一腔戾气就等着开喷的键盘侠上来就是怼:   【你他妈废什么话!拿后期特效糊弄人的骗子滚!!!!】   【呵呵,这小机灵抖得,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真尴尬到家了[滑稽][滑稽]】   楼岚明明没看弹幕,却像是猜到键盘侠们的攻击点,接着道:“我这么说,你们能明白我这个是真直播,不是剪接也不是移花接木吗?”   刚找到节奏,叫嚣得正欢的键盘侠们弹幕一滞,笑点低的观众狂笑拍桌,满屏哈哈哈吵得人眼睛疼。 第19章 C《戒赌戒成了网红10》 直播模仿秀……   【我有预感, 这将是一个大型打脸现场[狗头]】   这个弹幕获得一片“臣附议”飘过。   也有人呼朋唤友,就为了吃一口热乎的现场瓜。   直播间观看人数持续增加,热度稳步攀升中, 平台推荐位岿然不动,引来原本在直播软件里瞎溜达的散客三三两两怀着好奇的心态点进来。   然后就出不去了。   镜头中, 楼岚伸了伸手, 把薄款浅灰色针织毛衣衣袖往上撸了撸, 一边撸,还一边凑近了展示:“看清楚了吗?没有线, 没有胶, 也没有什么什么, 呃芯片还是信号接收器的?种类繁多,我没记清楚,总之就是啥也没有。”   伴随着搓手臂拍手臂的动作,楼岚全方位展示了一下自己真没那么多黑科技脑洞手段。   “今天开这个直播也是临时的,想必大家也看见了, 连宣传预热都没有,只能蹭打我假的那个热搜凑合凑合。”   这话说得气的气,笑的笑。   “好好的正跟对象约会呢, 就走啊走, 到这儿了,我对象看见热搜了, 就说,不行,不能就这么随便人埋汰啊。”楼岚跟说单口相声似的,明明就是很日常的事,被他一说, 也不知怎么的,就莫名带上了一种一本正经的诙谐。   【呸!休想喂我狗粮!】   【看出来了,逛公园的周末约会[狗头][狗头]】   【哈哈哈xswl神他妈走啊走,画面感有了有了】   【楼哥,我错看你了,之前一直以为你是高冷男神,视频里从来不说超过两句话[泪眼汪汪]】   【有内味儿了,请继续你的表演[托腮]】   “其实吧,我早之前就看见了,毕竟给我发私信,艾特我的人不说特别多,但也不算少吧。”楼岚说话间,随手玩了几下手中的扑克牌,还是一副闲聊的模样,就好像那几手花式玩牌真就是随手一为:“本来是不想理的,毕竟我就是一发小视频的,不是什么大人物。可对象看见了,她心疼我呗,我总不好继续无所谓了。”   楼岚的话,绝对是够接地气的。   看多了网红出门带几个保镖,走个路都有人专门开道的,更有追着路人说自己是个网红,有多少多少粉丝,非要路人给个震惊之类反应的。   楼岚忽然来这么一通,不少围观路人点头附和,对楼岚的好感度也嗖嗖往上升,不少没看他作品的人都冲着他人品,特意去点了个关注。   人或多或少都有从众心理,直播间里整体气氛一开始就被楼岚给震住了,相对来说就变得很和谐,偶有冷嘲热讽的键盘侠言论飘过,却抵不住满屏白痴哈哈党,弄得键盘侠们一腔“侠气”无处发泄,咽下去吧,噎得慌。   吐出来吧,根本没人理睬。   花钱主导了这场打假热搜的某人看着直播现场,一口刚做的瓷牙都要咬碎了。   “怎么办?风向好像不对啊。”   “没关系,直播作假的也不少,先录下来,回头咱们拿直播视频‘分析’。”   只要功夫深,鸡蛋里也能挑出骨头来。   直播间里,楼岚觉得开场白说得差不多了,拧腰抬手,指了指自己背后的竹林,最后一次强调:“背景特意选了竹林,今天这小风吹得不错,等后面看见直播视频的朋友可以观察一下,无论是看背后竹林的摆动,还是听叶子的声儿,都是能从中判断直播中间是否有过截断。”   拿着手机的张雅这才明白楼岚选择这里的原因,观众也纷纷表示这个可以有,毕竟楼岚可以剪接,但总不能把竹林被风水的摇摆声响都给控制住吧?   表演开始。   “我看了字母站那位玩剪辑的,虽然被你拿来与影视作品中明显有艺术加工成分的剧情相比较,有点儿不好意思,啊哈,毕竟里面的大佬们个个牛掰,说真的,刚看见这个视频的时候我都没搞懂您到底是在夸我呢还是在夸我。”   楼岚心平气和地阴阳怪气,垂眸把扑克牌整理好,“既然都有人夸我了,那我怎么说,也要试一试,是吧?所以今天我直播无道具无后期模仿这些剧情片段。”   哗――   这牛吹得有点大了!   别的不说,赌神里就有个剧情,是主角换牌时让扑克牌在桌底旋转一圈飞着插进桌腿里,以此避开被人查身上是否多了牌的。   这种明显是夸张的拍摄,当初也有人觉得字母站阿婆主把这个都要剪进对照组强行打假太过了。   弹幕里又热闹起来,不管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是幸灾乐祸等着看楼岚出丑的,一溜烟都叫嚷着楼岚说话算话。   张雅有些担心,稳住了直播的那支手机,一边用自己的手机开静音重新看了一遍那个剪辑视频,也发现了问题。   不过再担心也没用,张雅知道楼岚不是爱说大话的人,只能按捺住焦虑耐心等待。   楼岚说到做到,从最简单的花式洗牌开始,炫技一般,横拉,竖拉,扇形铺开转手圆形,隔空一抹,重归一叠,分两叠,相对弹飞而出,再凌空抓回。   一副再普通不过的扑克牌,落到他手里,却开出了一朵朵让人目不暇接惊艳迫人的花来。   快动作过后,楼岚靠近镜头,又来了个放慢五倍速、十倍速、二十倍速的动作分解:“其实难度不大,主要是考验手速。”   直播间屏幕上都要疯了,有人疯狂地刷卧槽卧槽靠靠靠等表示惊叹以至无语的感叹词,有人暴躁地让大家别发弹幕挡了自己视线。   后者自然少不得被怼不想挡视线就赶紧关弹幕。   分解完了,楼岚又表演了换牌偷拍的技巧,自是激起一片“我要拜师当赌神”的弹幕。   楼岚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有人往这方面想,先一步笑着砸碎赌神们的梦:“想要学习这些出千技巧的就甭想了,也不看看现在监控设备多发达,信不信你换完牌不到十分钟,就要被请去办公室吃一顿毒打?”   好吧,靠技巧成神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允悲。   “至于我个人,就是爱好,喜欢玩牌,又不能去真的赌,是吧?所以我就揣了副扑克牌成天摸着玩。”   【好吧全新装逼技巧,get√[狗头][狗头]】   【又想骗我去买扑克是吧?说,扑克牌到底给了你多少广告费?我麻将给五倍!】   【羡慕楼哥对象能现场看楼哥玩牌,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凄凉滑落[眼泪汪汪][眼泪汪汪]】   【废话连篇!还不快点表演空中飞转插到木头里的那幕?】   【呵,怕了呗,故意嗦转移话题[抠鼻]】   “个人建议,这就是拿来玩的,偶尔装个逼,哄哄对象什么的,好使。其他的就别想太多了。”楼岚垫好了端正的思想基石,确定应该不算是公开宣传赌&博相关内容后,就直接表示要表演扑克牌的飞旋:“其实要控制纸牌在空中飞旋,肯定不是依靠什么手在牌出去的瞬间通过高速震动带动惯性曲线啥的,这个就要讲究技巧了,我其实也是练了很久才勉强能做到,一次性成不成功的,先说好,我就是个普通网民,你们对我不要有太高的期待值。”   说得玄乎其玄的,连观众都忍不住替他提起了心,张雅更是大气不敢喘,生怕出气重了能把牌给吹走。   然而,把所有人都说得紧张兮兮的楼岚本人,却一点也没看出来害怕紧张,反而依旧坦然淡定,就像是硬背完了台词就收工了。   态度之敷衍,让人郁闷不已。   黑子键盘侠们趁机使劲蹦Q,讽刺阴阳吆喝一样不少。   反正楼岚看不见,该做什么做什么。   要飞的牌,楼岚也没特意选哪张,只是随手弹飞了某一张,抬手接住,指尖一转。   直播间观众只觉得眼前一花,唯一看清的动作就是楼岚的一甩一接,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看清楚了吗?就是这么,绕我一圈,从左边,飞到右边,然后接住。”   这个肯定不能再来一套慢动作分解,否则牌根本飞不起来。   楼岚就让大家自己回头去放慢速度看,“然后是控制着牌,从下面旋飞过去,插进木头里,我们就现场取材......”   总感觉被逗弄了,可看楼岚态度,坦然得很,根本不怕大家回头去看慢镜头回放,所以观众们也只能糊里糊涂继续看。   普通网友有耐心等着之后再去看,可花了钱的某大博主却等不及了,立刻让人拿来一台电脑,截取刚才的片段视频进行慢放。   他的经纪人以及助理在旁边陪着一起看,当看见放慢15倍速后才能看清的纸牌飞旋轨道时,两人都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冷气。   助理更是惊呼一声:“他真能让牌飞!”   而且还是这种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   简直就是现实版的赌神!   “如果早二十年......”助理话没说完,就被经纪人瞪了一眼,只得讪讪住了嘴。   可心里却还是在惊叹。   如果在二十年这个楼兰出现,要想暴富,不过是一夜的事。   如此高绝的手速,也不知道奥市那边赌王年轻时有没有达到。 第20章 C《戒赌戒成了网红11》 花钱买了个……   助理看得满肚子可惜与向往, 经纪人也暗自琢磨着是否能把人签过来,只有某博主气得腮帮子肌肉一鼓一鼓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视频里的慢镜头。   回头再看直播间里楼岚已经表演完, 从树干上抽回纸牌并对着镜头展示,年轻男人气得鼻孔都在煽动:“不能等了, 给我联系水军, 把直播间爆了!”   要搞爆一个直播间, 单纯的放黑料显然是不够的,特别是在楼岚这种没有明显黑料, 甚至本人都没把三次元跟二次元链接到一起的这种。   现在的网友都学精了, 强行尬黑只能惹来反弹群嘲, 所以水军下场,直接就是满屏脏言秽语问候亲人,很多看直播的网友受不了这种脏的臭的,一部分人选择离开直播间,一部分人选择关闭弹幕功能。   关闭弹幕后, 虽然看不见这些污言秽语,却也同样不方便发弹幕给直播间热场了。   然而往日里用得顺溜的手段,这次却惨遭滑铁卢。   也不知道为什么, 水军下场后刚贴出备用祖安语, 点击发送的瞬间就不知道去了哪个黑洞,根本就无法显示到弹幕上。   水军不信邪地反复重发, 结果依旧如此,就好像这个直播间有个专门的过滤器,还是能提前检测并阻断各种脏话的那种。   “老板,你这单生意我们没办法接啊,狗日的邪门儿得很, 多发两条我们自己账号都被锁了。虽然没办成事,可你们也没说还有这茬啊,我们可是损失了上百个老账号,这个损失.......”   助理捂住话筒,茫然不知所措地看向博主。   博主气得直撸头发,转来转去骂骂咧咧:“X他妈*的!没用的东西!废物!他们不想做,有的是人想做,不干事还想要钱?吃*去吧!让他们把钱给我退回来,否则就告他们欺诈勒索!”   经纪人看得皱眉,摆摆手示意助理出去,另一层意思就是别听他的,暂且好生敷衍过去。   助理听话的出了办公室,博主以为他是去照自己的话办事去了,好歹消了点气,插着腰瞪着依旧气氛热闹和谐的直播间:“你说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黑客?”   普通人哪那么容易遇到黑客,都是只闻其名。   可按照水军头子的说法,脏话发不出去不说,三条之后还会直接锁掉账号,明显就是非常人的手段,他也没听说过现在圈子里有这种辅助软件。   经纪人没吭声,转身打电话去联系其他几个之前“结盟合作”的圈内人。   直播中的楼岚听到系统报告已拦截成功,道了声谢,结束了今天的模仿秀,然后拿张雅的手机看弹幕,与粉丝观众互动了十来分钟,今天的直播就算结束了。   看了个全程的张雅现在已经没刚才那么担忧了,一边慢慢翻着之前的弹幕评论回味,一边笑着说:“看来现在网友们好的还是占大多数,除了几个偶尔跳出来硬杠的键盘侠,其他人都挺好的。”   楼岚笑了笑,没给予任何评价。   人是种神奇的生物,既是佛也是魔。   一旦所处的环境里主流气氛是积极向上乐观美好的,人的心灵受到触动,也会不自觉地变得正面。   反之,消极负面暴躁的环境氛围,则会触动人内心的暴戾。   所以楼岚才在一开始就掌控好氛围,之后又让系统拦截恶意弹幕。   自从上次打举报电话用过一次,楼岚发现系统其实也不是那么鸡肋,多多少少总有点作用。   果然世界上没有无用的东西,只有不会用的人。   张雅没想那么多,看着满屏网友们留下的彩虹屁,只觉得开心又骄傲,一张脸上笑意盈盈,双眸更是荡漾着愉悦。   这小模样,看得楼岚蠢蠢欲动。   “楼岚你真的很厉害啊,你看这里,是有人去双开电脑看了慢镜头.......哇居然要放慢20倍!怪不得刚才好多人说2倍慢速也只看见了个影子。”   话刚说完,就发现楼岚直勾勾盯着她,张雅不自在地别开脸悄悄抬手摸脸蛋,怀疑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小雅,”楼岚喊了她一声,抬头四顾,然后伸手把张雅往公园的一条僻静小路里拉。   张雅不明所以,顺着他的力道被动跟着。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楼岚把她往一棵榕树上推,让她背对着树,自己懒洋洋歪了挺拔的身子,一手揣兜一手撑在树干上,俯身凑过去认真打量她嘴唇:“你今天用的色号,是不是玫瑰02?”   张雅咦了一声:“不是都说大部分男生很难分辨口红色号吗?”   楼岚眯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嗓音不知不觉中变得低沉暗哑:“你不都说了,是大部分。不巧在下正式小部分。”   这话说得怪里怪气的,张雅噗嗤一笑,伸手推搡他胸口,要把他推开:“好吧你是小部分,厉害厉害。那你说我涂这个色号,好看吗?”   楼岚不动如山,没被推开,反而更压低了身子,周围的空气渐渐升温:“好看,所以我可以吻你吗?”   张雅推搡的手软软搭在了他胸膛上,清秀白净的脸蛋绯红一片。   花钱买热搜,摩拳擦掌准备搞事的那些人等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等来当事人的回应,却没想到楼岚这么接地气,连后期想从录播视频里找茬,都愣是找不到。   诚如楼岚在直播时说的那样,因为特殊的直播背景,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作假的可能性。   花钱买了个寂寞的这些人顿时气倒,再回头一看,嚯,好家伙,哪怕是吵得沸反盈天的那两天,“楼兰”这个账号依旧雷打不动,过着两天一更的节奏赚钱过日子。   感情亏本的全是他们,赚钱都是别人的!   来了一场直播打脸模仿秀后,楼岚就再次沉寂了。   然而这才叫做此时无声胜有声,吃瓜群众吃饱喝足,懒洋洋呆在他的坑里懒得出来了。   没能看见现场直播的人通过各种渠道看见了直播回放或者别人截取发送的片段,纷纷怀着要看看如何“让纸牌飞”的好奇心,慕名而来。   至于键盘侠们,左看右看,见无处施展自己的一腔“才华”,只能扫兴地散开,去寻觅其他目标“行侠仗义”去了。   虽然刚开始那两天有粉丝接受了“打假”洗脑包的洗涤,失望取关,可抵不住“楼兰”的来了场炫技的极限模仿秀,瞬间吸引粉丝无数。   加上作品数据优越,没有感情的平台排位机制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出很好的推荐位置让他源源不断地吸引新流量。   一正一负间打了个滚,粉丝掉了十多万,却涨了五十多万,正式成为百万粉丝的大博主。   那些个想要“歼敌”的博主只能悻悻然收声,这情况,用虎头蛇尾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楼岚在自己被黑得最热闹的时候收到了工作室的橄榄枝,不过他没有接,反而跟自己所在的平台签了主播电子约。   签约平台虽然得不到工作室那样的全力帮扶,可自由度却更大。   签给工作室,自己想要拍什么,露不露脸,是否走到镜头前,都要受别人的管制。   签给平台,平时都是自己干自己的,在自己数据好的情况下,比起别家的博主,他还能优先获得平台及合作平台的推荐位。   有了平台爸爸做靠山,虽然莫得感情,楼岚却有了稳定的首页推荐位,另外在粉丝过百万不久,就收到了平台颁发的大博主橘红色徽章以及一个装着荣誉证书及奖杯的快递。   这时候,楼岚的全部精力却没放在业余爱好上,因为他马上就要结婚了。   婚礼开始前三天,张雅要上班,楼岚就跑来跑去,确定酒店,确定酒席,敲定菜单,与婚庆公司碰头交流婚礼当天的流程。   等到头一天,楼岚更是忙得晕头转向,说一句脚后跟打后脑勺也不为过。   张雅看得心疼,提出自己多请一天假回来帮忙,楼岚坚决不让:“我都累成这样了,你个小身板禁得起几个来回?”   这话忒是欠打!   但不可否认,心里有甜蜜的水汨汨流淌。   原主是在外地上的大学,回来上班后也没几个走得近的朋友,除了钟奎他们仨。   结婚这天的伴郎团楼岚当然不可能叫这三个人来,所以提前在学校里找了几个人缘不错也乐于助人的年轻男老师。   男人之间的交情来得其实很容易,一起打场篮球,吹个牛逼,再勾肩搭背出去找个大排档搓一顿,妥妥的铁哥们儿。   鉴于对自己长相还算自信,楼岚挑伴郎团的时候还特意选的长得不错的那种,又年轻,又没结婚,最好的就是连对象都没有那种。   张雅也是叫的自己学校关系好的年轻女同事做伴娘,两边一见面,隔着道门就闹腾开了。   没对象的单身男女玩得开,也不掩饰自己有趁此良辰找对象脱单的心思,一时间场面热闹中还伴随着粉红泡。   楼岚早就打算好了,在我军牵制敌方是,弓背弯腰溜进去抢了新娘子就跑。   穿一身白色婚纱的张雅在他怀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藏了红高跟准备“漫天开价”的闺蜜团彻底傻眼。   “哎哎哎鞋子!”   “鞋子都不穿????”   这他妈什么操作!   楼岚可不管,抱着人就往楼下冲,闻言头也不回地大喊一声:“不要鞋!我抱我老婆一辈子!”   一群人哄笑,连留在家里等着送新娘子出门的娘家亲属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张母更是抹着眼泪脸都笑僵了,一个劲儿地念:“抱着好抱着好,让我家宝儿一辈子不吃苦......” 第21章 C《戒赌戒成了网红12》 放心,肯定……   婚礼累人, 但也累得心甘情愿。   因为有了钱,办酒席这种烧钱的事干起来心里也稳当得很。这些都是楼岚在跑,毛红跟楼国栋也不确定搞下来要花多少钱, 每次问他,楼岚总说钱够用。   既然够用, 两老也就没太操心, 只备好红包, 高高兴兴喝了儿子儿媳敬的茶。   吃过午饭,下午又安排宾客去茶楼吃茶打牌消遣, 等着晚饭开席后, 客人们才陆续离开, 有距离远的,楼岚租的婚车多跑几趟把人送去车站。   等到能回家歇脚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接近八点了。   外面的天黑了,新房里的灯却亮堂堂的。   主卧里,楼岚跟张雅换了宽松舒适的居家服, 盘腿坐在床上数礼金。   “好久没看见过这么多现金了,突然感觉我好有钱啊。”数着数着,楼岚飘了, 把手上整理好的钱往头上一抛, 晃着身子享受钞票打在脸上的感觉。   张雅忍不住笑着拿空红包壳砸他:“哎膨胀了啊!”   这些钱除去筹备婚礼的开销,还剩下两万多, 不过这些都是前些年两边父母帮忙攒下的亲朋来往,现在他们俩成家了,以后谁家办酒席,他们也是要单独送一份礼的。   楼岚被砸了也无所谓,眼睛亮晶晶地看她。   随着没了说话声, 房间里的气氛不知不觉就变了。   张雅脸红着垂首敛眸,不自在地用手挽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还不等她急着找出下一个缓和气氛的话题,楼岚就忽然扑了过去,两人顿时打闹成一团。   如今也没以前那般讲究,回门一般都是婚礼的第二天早上,吃了午饭就要早早回家的那种,据说是越早回家,以后日子就过得越顺。   所以第二天楼岚陪着老婆上岳家,第一次被岳母迫不及待地赶出家门。   两人站在楼道里面面相觑。   张雅:“现在我们干嘛?”   楼岚:“就,随便走走呗。”   两人一路压着马路闲逛,看了电影吃了烤肉,回家时张雅还抱着一束楼岚送的花。   婚后生活一日想象中的默契,两人即便不在一个学校,却依旧有共同话题,对事对物的观点看法也很相近,不存在三观不一致的迁就与敷衍。   张雅以为自己这辈子差不多就会这么顺风顺水的过去,顶多就是担心一下以后生孩子会不会特别痛特别可怕。   然而这一天下班回家跟楼岚一起准备晚饭时,张父却忽然打电话来,痛苦地跟张雅说她母亲决心要跟他离婚的事。   “离婚?!”张雅惊呆了,因为她真的从未想过自己父母之间会发生这种事。   自她有记忆以来,父母有冷战有不和,但几乎没有大吵大闹针锋相对的时候,所以张雅不明白一向和谐的父母怎么忽然闹到这种程度。   楼岚在旁边听了却眉梢一抖,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刚见面的那次楼岚就发现了岳父岳母之间不太对劲的相处氛围,不过他也只当两人感情淡了,凑合过日子。   倒是没想到岳母有这个想法。   现在想想,恐怕岳母等到现在才提出来,一直是在替女儿考虑。   小城市里旧观念还残存着,在婚恋市场上,若是女方父母有离异的情况,总会毫无理由地拉低印象分。   张雅急得团团转,楼岚叹口气,把火关了,一边摘围裙一边说:“别急,我们现在过去看看,先了解一下情况,你也别火急火燎的就劝什么话。”   话里的意思,急得晕了头的张雅暂且没听出来,只觉得有了主心骨。   两人打车直奔张家。   到张家时张父坐在客厅里抽烟,看空气里烟雾缭绕,可见是抽了不少了。   张母则是在副卧,张雅看见一脸颓然的父亲,想要上前说点什么,被楼岚轻轻推了一把:“你去看看妈,我跟爸聊两句。”   哪怕是父母的感情问题,做子女的不了解内情就瞎按,只想着把两人按回一块儿,这是对父母的不尊重。   楼岚知道自己老婆没有那想法,只是现在被骤然而至的突变冲晕了头,这会儿脑袋里都还没转过来。   张雅本身就乱了阵脚,楼岚说什么她就应什么,顺着力道就进了副卧。   楼岚吐出口气,先去把因为初冬吹风而关上的窗户打开,散了散烟,这才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就与张父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说聊两句,楼岚却没主动开口。   张父也低着头,抽完了一支烟又掏出烟盒,却没继续点燃,只是捏在手里无意识地搓揉。   客厅里,两个人就安安静静坐着。过了一会儿,屋里隐约传来一阵轻微的哭泣声,楼岚动了动肩膀,伸头往那边瞧:哭的是自己老婆。   半个多小时,张雅红着眼睛出来,到客厅时却没抬头,只是低头揉眼睛。   张父动了动脚,满脸沮丧。   楼岚起身去把人给揽住,没问什么,只是把她脑袋往自己怀里按。   张雅小声说要回去了,客厅里两个男人都没多问什么,一个坐在沙发上继续做石头人,一个帮着拎包拿围巾,将人护着拉开了门。   这时候回家也没心情继续做饭了,看时间还不算晚,楼岚让她回房间休息一下。   躺倒床上,张雅却睡不着,闷了好一会儿才跟楼岚说起父母感情原来早就破裂的事。   “我爸年轻的时候在外地......有了人,还搞出孩子,虽然偷偷打了,可后来又怀上了。”   “那边就直接找到我妈。”   “那时候我妈在这边带着我上学,我居然都没发现她不对劲。”   张雅很自责,整个人都陷入低落自责里,楼岚只能抱着她轻轻拍背,学着记忆里哄小孩儿那样哄她。   有了这个温暖的怀抱,张雅汲取了勇气,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我妈难受得差点想不开,为了我还是撑下来了。我妈说之前逼着我嫁人,是她对不起我,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现在回想起之前自己埋怨母亲迫不及待催自己嫁人,张雅心里更是揪痛。   楼岚只是耐心地听着。   其实这件事说不上谁对谁错。   岳母有她迫不得已的苦衷,可换个角度看,如果他没过来做任务,那张雅原本的人生走向,就会因为岳母的急迫推向一场完全失败的婚姻,还会落下一辈子也无法愈合的伤痛。   张雅断断续续说完,苦恼不已:“现在妈想要离婚,什么都不要,就是想跟我爸分开......你说我该怎么办?”   楼岚沉吟半晌,建议她可以给母亲报个旅游团,让她一个人出去走走,“等妈回来的时候如果她还坚持要离的话,那只能说明她离婚的决心已定。”   迟疑了一下,楼岚轻声道:“小雅,我希望你能知道,不管她是你爸的妻子还是你的母亲,放在第一位的,应该是‘她是一个人’这个认知。法律赋予人的权利,你们不应该想当然地剥夺。”   哪怕是用上任何感情作遮羞布。   被他一句话点破心底那点不堪的张雅羞愧地把脸埋进他怀里,“你说得对。”   平复了心情后张雅去给父亲单独打了个电话,楼岚就去厨房做了点简单的饭菜。   第二天,张母就去泰国旅游去了,报的是一个网红导游的班。   因为旅游的途中导游会搞直播,张雅能通过直播间看见母亲,渐渐也就没那么焦虑担心了。   半个月后,张母回来与张父办理了离婚手续,知道这件事的就张雅跟楼岚,两人也没准备宣扬出去。   张雅跟楼岚倒是提了要张母来自己家住,可张母却拒绝了,表示自己要好好出去走走,爬爬泰山看看九寨沟什么的,趁着一把骨头还跑得动的时候多折腾折腾。   离婚后张母肉眼可见地轻松了许多,脸上的笑都多了,还学会了关注博主,第一个关注的就是自家女婿。   偶尔楼岚搞福利直播的时候,还能看见自家岳母在弹幕上挥舞着中老年专用表情包在为他摇旗呐喊。   “楼岚,以后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吗?不会像爸那样,犯所谓的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   “放心,肯定对你好。”   “为什么?”   “我说我是因为你才来这个世界的,你信吗?”   张雅只当他说话哄她,故作不屑的撇嘴:“肉麻!”   楼岚笑着把她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使劲揉乱她的长发,让她抓狂也挣脱不得,最后只能咬他胸口。   要是不对你好,怨气不消,我的未来生生世世都要倒霉,你说我敢不对你好吗?   ――――   渣男系统:“叮,感情抽离完毕,任务结算中,请稍后......”   “心理健康数据:优。”   “行事善恶度:优。”   “怨气处理度:优。”   “是否继续下一个任务世界?”   楼岚:“是。”   ――――   “老公,我们闺女好像不太对啊,我记得她脚趾头一个个挤挤挨挨,跟小豆子似的。”   “你他妈废什么话啊,刚出生的奶娃娃不都一个样儿!”楼岚恢复意识时,嘴上已经顺着之前的意识主导,说出了这句话。   坐在木板床上的女人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眼神胆怯,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嘀咕:“怎么可能一样,我在产房里看得真真儿的,缝肚皮的时候我就一直看着闺女在玻璃箱里光溜溜地蹬腿儿。” 第22章 D《真假千金1》 没有最渣,只有更渣……   女人的抱怨依旧在耳边响起, 楼岚却没有按照原主的脾气发火,只是闭着眼睛接收记忆与剧情。   坐在木板床上的女人叫王宝珠,名字取得宝贝, 却并不代表她在娘家受宠,单纯只是因为她上头有两个哥哥, 一个叫王金, 一个叫王银。   金银都有了, 接下来自然就有个珠宝。   上户口的时候王老汉被工作人员嫌弃的眼神刺激了一下,然后王珠宝就变成了王宝珠。   王宝珠原本是个很会读书的人, 可因为成长环境影响, 严重缺爱, 在上高三的时候就被原主这个村里有名的混混儿给骗着私奔了。   原主一开始对王宝珠还有点新鲜感,却并没有所谓的“爱情”,只是想要出来打工闯荡,缺一个暖床的女人。   若这个女人还能给他端茶倒水洗衣做饭,就更完美了。   王宝珠就这样稀里糊涂放弃了自己的学业, 跟着原主来到广市,不仅暖床洗衣做饭端洗脚水,还找了一份超市里销售的工作挣钱贴补家用。   因着这个, 原主那时候对王宝珠还是挺和善体贴的, 哄得王宝珠自以为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依靠。   然而一切的转折,就出现在王宝珠意外怀孕这事儿上。   平时软软糯糯的王宝珠在这一胎孩子上特别执拗, 哪怕是原主翻脸打骂她也坚决不肯打胎,说是自己要当个好妈妈,努力给孩子自己没能得到的母爱。   怕男人硬逼着她去打胎,王宝珠就趁着胎儿不算大的时候就拼命打工攒钱,一份给了原主做供应, 一份就小心翼翼存起来,准备生产及坐月子的时候花销。   王宝珠一力承担了生孩子的费用,自己的生活质量也不会降低,原主就干脆当了个甩手掌柜,万事不管,回家该吃吃,该喝喝,连个洗脚水都不乐意自己端。   看到这里,楼岚都有点不好了,心里一股子火憋着只想发泄。   他知道自己这是受了原住记忆感情的影响,无声地调节呼吸,继续看之后的变化。   如果一切顺利,王宝珠虽然幸苦,却也算是得偿所愿,心里有个慰藉。   可坏就坏在王宝珠即将临盆的时候,被一辆闯红灯的高档私家车别了一下,直接惊得提前破了羊水。   私家车上本就有个急着送医院的孕妇,车旁边现在又躺了一个,司机急得满头大汗,无奈之下只能把王宝珠也弄上车送到医院生产。   原主得知自己女人被车别了,第一时间不是担心,而是窃喜。   ――反正王宝珠也没死,等于是眼前就有个发财的机会!   忙乱中原主连产房里的老婆孩子都不管了,一心缠着匆匆赶来的挺括男人。   那男人挂念着自己妻子孩子,加上王宝珠确实是受害者,秉持着花钱买安宁的想法没多犹豫就给了原主一笔钱。   按理来说,愿望达成,原主该是高兴的。   然而渣男之所以是渣男,正是因为他们三观不正,且思维异于常人。   男人的无所谓刺激了原主,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之后,顺理成章的,心里憋闷羞恼的原主在去婴儿保温房里发现恰好没有工作人员,那个位置又恰好是监控器死角时,心头一动,一件恶意满满的坏事就做成了。   ――楼依依变成了钟梓玟,真千金变成了穷女孩儿。   等到十多年后两个孩子长大,发现不对劲,原主的女儿钟梓玟想要回来,却被原主骂着撵了出去,让她必须回富豪家给他弄钱,直把孩子折腾得越来越阴郁自卑,最后钻了牛角尖,成为别人人生中的炮灰女配,死于跳河,尸首打捞了三天三夜都没能找到。   女儿死了,那时候已经又生了个儿子,对长女却依旧保有一份特殊感情的王宝珠浑浑噩噩,哪怕有真千金楼依依的悉心陪伴,还是没能解开心里那个疙瘩,没过几天也跟着跳了那条河没了。   现在显然就刚好发展到原主得了赔偿干了坏事带着老婆女儿回家的时间点上。   王宝珠是剖腹产,有钱人因为对误伤王宝珠感到歉意,直接就给她交了一大笔医疗费用。   可原主太贪了,想让医院退还高昂住院费捞钱,在王宝珠才刚生完孩子五天,就闹着办了出院手续。   这肯定是不合规矩的,奈何病人家属闹得太厉害,医院没法子,只能让他主动签了责任书,表示如果产妇提前两天出院出了事故,一切将由原主负责。   那家医院是出了名的贵,王宝珠又是住的vip病房,一天就要三千多,提前两天,那可就能多拿六七千!   原主签得一丝迟疑也没有,火速把人弄回了家。   原本原主也没打算让王宝珠好好养身子,所以家里什么都没有,还因为王宝珠这几天不在家,没人收拾,狭窄的出租单间乱成一团,不知道有多少灰尘脏污。   楼岚叹了口气,睁开眼站起身,准备先把卫生打扫一下。   到底是做的手术,孩子也才五天,这样的环境对她们母女来说,都不适合。   “楼哥,你倒是说句话啊,我真的觉得这孩子不太对劲,感觉都不一样。”今天她唠叨了这么多话,楼岚却没像往常一样对她叫骂摔东西,这让王宝珠心里生出点不一样来,忍不住一再去踩踏底线。   要是换了别的事也就算了,可事关女儿,王宝珠总感觉心里不踏实,整个人都陷入一股莫名其妙的焦虑不安中,就好像再不赶紧做点什么,她很重要的一样东西就要丢了。   “我能说啥?”楼岚弯腰把脏衣服归置到一处,干净的衣服则堆放到床上。   这个出租房是城市里最便宜的那种,位于拆迁区,只有一个单间,放了木板床并一个小桌子,剩余的空间走个路都要碰脚,头顶上还拉了线挂衣服凉毛巾,自然没有衣柜可用。   没用多说,王宝珠就习惯性地坐起来,一边抱怨一边把衣服叠起来:“要不然我收拾收拾,去医院看看?在产房里护士把依依贴着我脸的时候我都感觉心里热乎乎的,现在回家了,抱着孩子怎么就没那种感觉了,虽然她也又软又香.......”   要楼岚说,王宝珠自有一股韧性,比如现在,眼看着他没发火,王宝珠就继续念。   楼岚知道,但凡自己吼一声,王宝珠就会立刻缩回去,像只永不疲倦始终向外界试探着触角的蜗牛。   “好好好你别念了!我真是服了你了!行,一会儿我就去医院问问!”楼岚按着太阳穴,压着不属于自己的坏脾气没好气地说:“现实里哪有那么多抱错娃娃的事,你真是狗血电视看多了!”   王宝珠也知道自己这个直觉来得毫无根据,不过既然楼哥答应了,她也就高兴了,“那你一定要去问问,每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都会在手腕上挂个吊牌,你就问护士,孩子手上吊牌掉过没有。”   护士当然不知道,因为吊牌就是原主这个亲爹给换的!   楼岚也有心趁早让两个孩子各归各位,从源头上避免以后的悲剧。   抱错十几年后,两个女孩儿长大了也没谁长歪,都是很优秀的孩子。享用了十多年富贵生活的钟梓玟怀着愧疚歉意把自己能还的东西都还了,哪怕对陌生的亲生父母有着胆怯,同时却也有着想要亲近的感情。   楼依依吃了十多年的苦,也没有憎恨怨愤,反而舍不得养母和弟弟,担心自己走后养父那个混不吝的会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欺负养母和小弟。就连即将代替自己回到这个家生活的钟梓玟,她都要忧心一下对方能不能适应这个巨大落差。   说来说去,之所以造就那样一个悲剧结局的,全都是因为原主。   眼看着楼岚收拾了衣服,又找来塑料袋把家里的垃圾全都收拾好,末了还用扫地擦桌子窗户,王宝珠后知后觉地震惊了。   要知道平时男人真的是连面前的酱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今天怎么忽然这么勤快了?   王宝珠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来,怕自己一说,男人就变回原来那样了。   坐在硬邦邦的床上,王宝珠低头用手指轻轻蹭着奶娃娃柔软的脸蛋,眉目中全是母性的温柔。   她也知道自己的担忧是没有根据的,逼着男人去医院询问也是胡搅蛮缠。   心里头她猜测着大概是在产房里自己刚做完手术还没缝好伤口,浑身发冷。护士把女儿贴到她脸上时,才会感觉暖到心窝窝里。   所以这个孩子就是她的宝贝。   她也是做母亲的人了,王宝珠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让女儿在很多很多爱里成长。   抬眸看一眼一脸苦大仇深,却始终埋头收拾家里的男人,王宝珠微微浮肿的脸上露出一抹安心的笑:说不定孩子她爸,也在尝试改变呢。   折腾好家里的卫生,楼岚揣上钱包手机又出去现买了只老母鸡回来,看脚皮是黑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鸡贩子说的那样是土鸡。   王宝珠还在月子里,在医院时有专门的厨房做月子套餐送到病房里,回家后都小半天了也没能喝到一口热乎水。   楼岚就又买了个烧水机跟保温杯,回家就烧水给她先泡了一杯红糖姜茶:“水给你放在这里,要喝就伸手拿,喝完了盖子拧好,别打翻了烫到孩子。”   叮嘱一句,楼岚就拿着菜刀菜板去外面走廊上准备炖鸡汤。   这里是□□十年代的那种老房子,外面一条长走廊,走廊上一扇扇房门就是单间。   曾经这里也是外地务工人员齐聚的出租热门房,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租这样的了,再不济就算是租群租房或者地下室,也比这种单间来得舒服方便。   所以现在这栋楼里没多少人,他们所在的三楼更是只有五户租客,其他四户还多是单身的那种,白天基本上不回来,只有晚上回来睡个觉。   走廊上用捡来的砖头木板搭成个“桌子”,再买个电线稍微长点的插板往这里一拉,一口电磁锅即煮饭又炒菜,就成了个厨房。 第23章 D《真假千金2》 楼先生我们医院是绝……   等到鸡汤炖得滚开, 楼岚把电磁锅打成小火,又将锅盖掀开一道口子,确定不会出问题, 这才进屋跟王宝珠说了一声:“我先去医院看看,你在家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在王宝珠怀孕前原主虽然懒得抠脚, 却并不吝啬口头上的好话。所以如今楼岚这样, 在王宝珠看来, 就是孩子已经生下来了,男人也在笨拙地想要承担起身为父亲的责任。   怀孕的时候王宝珠没花钱买书, 却也没少抽空去书店蹭育婴养胎方面的书来学习, 其中就有说有了孩子后, 父母可能会有的对自己新身份的适应期。   男人终于有了改好的预兆,王宝珠自然高兴,连忙应道:“我在家里能有什么事?你自己才是要注意安全。对了,你那里钱够用吗?”   楼岚这才想起王宝珠根本不知道原主从钟家敲竹杠得来的一百万。   踌躇了一下,楼岚不耐烦地摆摆手:“有的有的, 你是不是傻?光医院推的各种费就还有好几万,敞开了花也花不完!”   被骂,王宝珠却笑了, “你聪明就够了呗!”   楼岚啧了一声, 却没憋住露出个短暂的笑。   逼仄昏暗的房间里气氛忽然就温馨了起来,楼岚不由自主走到床边弯腰, 探手用略微粗糙的指尖轻轻在孩子脸蛋上划拉两下。   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人心底涌上一股无法克制的怜惜温软。   眼里的神色已经带上了些许身为父亲的温柔,楼岚嘴上却嫌弃:“真丑。”   王宝珠也不生气,反而爱怜地轻轻抚摸孩子又软又细的头发:“对啊依依,你可真丑!”   老家的习俗, 不能对着孩子夸好看,得说她丑,小小的人儿才会憋着一口气努力长得更好看。   才降世五天的楼依依睡得无知无觉,捏成小拳头的两只小手举在脑袋两边,粉嫩的嘴唇还偶尔做出啜吮的动作。   带好在医院里开的那些□□证据有备无患,楼岚又给王宝珠添好热开水,检查了一下房间里的水电窗户,确定没有安全隐患,这才拉上门,离开拆迁区坐公交车往医院去。   楼岚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只能摸索着来。   到了医院,也没挂号,直接去找王宝珠以及钟太太的产科主治医生。   然而楼岚刚表明自己的来意,那位医生就笑了,看楼岚的眼神里透着一股了然。   “楼先生,你这个事不归我管,我就是个接生的。这样吧,你去三楼找产科护士长......”   说完,医生就起身表示自己要去查房了,让楼岚自便。   明知道对方是在推诿,楼岚也没辙,只能往三楼跑。   好不容易找到了护士长,又站在旁边等对方忙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等到好好说话的时间。   楼岚又把这事儿再说了一遍:“我老婆确定孩子跟她在产房里看见的相差有点大,我们这边是愿意给孩子做亲子鉴定的。”   护士长保持着疲惫的假笑:“楼先生,我们医院是有监控的,婴儿保温间更是会有专业护士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看护,所以绝对不可能出现你说的这种情况”。   这个人怕是看狗血电视看多了,脑子瓦特了吧。   马不停蹄忙活了一上午,现在接近中午,才算是有了歇气的时间。   要不是医院规定,面对这个几天时间就全医院闻名的极品男,护士长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楼先生,恕我直言。不管你打什么主意,现在你老婆已经出院了,而且还签了医疗责任书,所以一切都跟我们医院没关系了。”   楼岚试探着退后一步:“那能不能给个那位钟先生的联系方式?就算是钟先生身边的助理秘书之类的,只要能联系上都成。”   护士长叹气,假笑挂得勉强且敷衍:“楼先生!我们医院是有规定的,无论是什么联系方式,这些都是属于病人家属隐私,如果你再继续纠缠不休,我就只能联系保安处报警处理了。”   这是认定了楼岚耍小把戏是为了再讹人,哪怕楼岚表示自己准备把钱还给钟先生,只是想要跟钟家联系一下,医院还是不答应。   楼岚无奈,只能打道回府。   在医院耽误的时间有点长,到家时已经快中午一点了,家里炖的鸡汤楼岚掐着时间提醒王宝珠断了电。   拉到走廊上的插板插头就在床边,王宝珠不需要起床就能断掉。   看见楼岚回来了,昏昏沉沉在床上打盹的王宝珠连忙问怎么样,楼岚就把医院的态度说了:“等过了两天依依能见风了,我再带她去那个医院做个亲子鉴定吧。”   有了明确的证据,医院才会重视他反应的这个问题。   说着话,楼岚就去把鸡汤端进来,打热水拧毛巾,让王宝珠洗了脸擦了手,就靠坐在床头喝鸡汤。   听闻这么麻烦,王宝珠反而打起了退堂鼓:“要不然还是算了吧?估计就是我感觉错了。”   因为她一个荒谬的感觉,就要让楼岚跑上跑下一通忙活,习惯了奉献付出的王宝珠有种坐立难安的羞愧感。   楼岚自己也饿了,拿了碗舀了一大碗鸡汤,抽一双筷子就坐在床边的矮凳子上埋头喝汤吃肉。   稍稍填巴了一点,饿出来的心慌打消了,楼岚才抬头看裹在襁褓里的小不点儿:“你是当妈的,都说母子连心,保不齐还真有问题。”   王宝珠就又拿不定主意了,看楼岚确实不介意瞎忙活,才算是稍稍放下心不再提。   两人安静地喝鸡汤,喝完一碗,楼岚突然出声:“我待会儿就去超市里把工作辞了,你那边我也去给你辞了吧。这次你跟孩子遭了罪,钟家赔了一百万。”   “噗!咳咳咳!!”王宝珠差点喷了鸡汤,下意识憋住硬吞了下去,结果就呛到了气管里,一时间咳得剧烈,连木板床都跟着上下晃悠。   动静太大,熟睡中的孩子蹙着稚嫩浅淡的眉毛,嘴巴一扁,眼看着就要哭了。   王宝珠想去抱她,可手里有碗筷,气管里也难受得很。   还是楼岚眼疾手快,放下碗筷就上前把孩子给抱起来轻轻晃着哄。   有人哄,小不点儿得到了安慰,扯开的嘴巴委屈地啜了啜,皱巴着脸蛋左右蹭着,试图找到什么。   王宝珠一看,就知道孩子是饿了,这会儿她也缓过气来了,将碗筷就近放到床头同样用砖头木板纸壳子搭成的“床头柜”上,“给我吧,这是要吃奶了。”   等孩子双手捧着专心吃奶时,王宝珠才声音飘忽地问:“楼哥,你刚才说了什么?我好像没听清楚。”   何止没听清啊,甚至产生了幻觉。   楼岚却半点没含糊,干脆利落地重复了一遍:“我说,钟家赔了一百万。”   不等王宝珠再说什么,楼岚就算起来:“之前我们也没什么存款,这次有了一百万,再加上医院退的五万八。一百万先不动,看看是买个房子在这里落家还是当启动资金做个什么生意。”   王宝珠才算是有了点自己家终于有百万存款的真实感,顺着楼岚的话畅想起未来。   想归想,要提意见可就为难她了,王宝珠只说一切都由楼岚做决定。   这傻姑娘,都吃过亏了还这么信任他,楼岚都不知道该无奈还是该同情了。   不过现在换了他来,自然该好好照顾这两母子。   等到以后,还有另外一对儿女也是他的责任。   有了一百万打底,王宝珠也不心痛辞职的事了。   养了两天,楼岚就抱着孩子去那家死贵死贵的私人医院做了个亲子鉴定。   之所以要选择在这里做,是为了出结果后院方没有其他话好说。   亲子鉴定结果要七天时间才能出,楼岚做完了就抱着孩子回去了,今天他还要急着回家搬家呢。   昨天他已经另外找好了房子准备搬家,无论是买房还是做生意,这个拆迁区的单间廉价出租房肯定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   新的房子租在附近老城区的一个老旧小区里。虽然也是老房子,楼梯间里墙皮剥落,等进了房间,里面干净敞亮。   另外还有个外阳台。站在阳台上往下一看,绿化不错,视野也好,至少没有被其他楼房完全挡住。   王宝珠剖腹产本来应该在医院住七天的,可五天的时候就被原主弄得强行出院了。   又在家里养了两天,只能弓着背慢腾腾挪脚走几步。   楼岚可不敢让她就这么出门搬家,所以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忙活。   看房租房,打扫卫生,添置必需品。等到搬家这天,楼岚就先跑一趟把裹得严严实实的王宝珠给抱着搬过去,当妈的都搬走了,孩子自然是不敢单独放在拆迁区这边的。   所以一次性就是搬两个,好在楼依依这小丫头目前还轻得很,完全可以“约等于零”。   等把两母女安置到已经铺好的床上,秋日里也大汗淋漓的楼岚才又跑回去,把王宝珠挑挑拣拣非要带过来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物品给拖过来。   等到搬完家,已经到下午了,中午饭都是楼岚在新租的小区门口的小饭馆里加了钱特意点的少油少盐不要调味料不要花椒等物的“月子餐”。 第24章 D《真假千金3》 鉴定结果系亲生父女……   搬完家后, 楼岚就在考虑该做什么。   按照王宝珠傻乎乎提议的守着一百万吃利息,肯定是不行的。   一百万说少不少,可要说多, 真花起来也不多。   虽然王宝珠没说,楼岚还是看得出来, 在这个城市里没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 她表现得很没有安全感。   具体就表现在楼岚说到要往租的这个房子里添些什么家具电器时, 她总会习惯性地念叨一句“以后搬家不好搬”之类的话,仿佛随时做好了离开这里的准备。   产妇生了孩子后本就心思敏感感情脆弱,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 楼岚还是希望能给她一个能让她安心踏实的生活环境。   现在他们所在的城市属于外来人员比较多的二线重工城市, 人口一多,免不了房价就嗖嗖上涨,一百万里划出四十来万付首付的话,也就够买个三居室的小平层,另外还有预留十来万当房贷生活开销的缓冲金。   这么一来, 充当本金的钱就少了一半了。   楼岚叹气:真・每次都在为钱发愁。   楼岚:【系统,下次能不能给安排个不用为钱发愁的任务世界?】   渣男系统:【楼先生,您的反馈已接收。】   楼岚:???   所以是行还是不行啊?   好在他本来就是随口一说, 没指望什么, 感慨完就又拿着笔列计划。   先把他目前掌握的技能罗列出来,然后把会跟目前人设产生冲突的划掉, 最后只剩下可怜巴巴的手巧技能。   楼岚想,等有条件了,自己还需要掌握更多的技能。   第一个试炼世界就不说了,失去了记忆,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原主去过活了二十多年, 除了按部就班认真读书,顶多就是在妻子的公司里当了个中庸的管理者。   第二个世界做游戏,学的东西就比较杂了。   因为个人兴趣爱好,算是较精的就是跟着美工学会了角色背景的创作绘画,能独立做一个简单的动效短片。另外干得最多的就是参与策划部对剧情关卡脚本的讨论与设计。   至于第三个世界,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原主意识的影响,一辈子都没什么远大理想,这导致他就学了个绘画当业余爱好,另外嘛,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跟篮球不知道算不算?   除此之外,就是楼岚目前唯一金手指带来,手巧技能包带来的手巧附赠技能。   这个就比较广泛了,当真是文能飞针绣花武能驰骋赌&场......   “楼哥?楼哥!孩子拉臭臭啦!”   楼岚还在琢磨自己要如何挣钱养家时,里面卧房里传来王宝珠的喊声。   显然,这几天虽然面上万般烦躁,却依旧细心做好每一件的楼岚,让蜗牛属性的王宝珠膨胀了,胆儿肥了。   小崽子拉粑粑了都敢叫他了。   楼岚叹了口气,放下笔烦躁地挠头,真不知道自己继续这样当好爸爸好丈夫,是不是对的。   “王宝珠,我是给你炖的鸡炖的猪蹄子,不是炖的熊心豹子胆!小丫头片子拉了就拉了呗,捂一会儿又不是长蛆儿!”   屋里,从柜子上抽出一条纸尿裤的男人一边熟练地展开纸尿裤贴口,一边粗声粗气地说着狠话,声量却又轻又低,连啊啊瞪着眼睛蹬着小腿儿扭屁股的楼依依都没被他吓到,更遑论王宝珠。   王宝珠笑得甜蜜爱娇:“那可能是我偷偷吃的呢。”   只有被宠的女人才有这样自然而然的神态。   哪怕当了孩子的母亲,到底也才二十岁,自己都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   楼岚拿她没办法 ,只能无奈一笑,别开脸嫌弃地扯开楼依依小朋友屁股上裹着的纸尿裤,动作麻利地将脏的裹成卷保证不会把里面的脏污漏出来,往旁边垃圾桶里一扔,干湿纸巾擦两轮屁股,再拍上爽身粉。   小屁股终于舒服了,楼依依高兴地自个儿傻乐得笑出了声,渐渐有了些力气的手脚像是翻壳的乌龟一样朝天划拉着,一双小脚轮番往自家老爸那张帅气的脸上踩。   已经习惯的楼岚丝毫不在乎,甚至还觉得小丫头脚丫子奶香奶香的,换完了纸尿裤就抓着她的脚丫子轻轻咬了一口,算是老爸辛苦伺候她的报酬。   之后几天时间里,楼岚暗自列好了几个赚钱的计划书,亲子鉴定结果也该出来了。   然而拿到的结果,却让楼岚心下一沉。   “楼先生,这个孩子确实是你的,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所医院除了硬件设备上配得上收费,就连人性化的服务也是。   只要是他们的“客户”,这种服务绝对能让人掏钱掏得心甘情愿。   哪怕是楼岚这个在医院里出了名的“极品渣男”,等他去拿报告时,依旧有一名专门派来的小护士陪同,既是引导,也是解疑答惑。   暗中观察小护士,确认对方真心实意认定他做这个亲子鉴定是多此一举,楼岚按捺住心底的沉凝,面上做出合情合理地同步表演。   男人先是疑惑,而后是恍然,继而松了口气,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已经信了这份报告。   “没有了没有了,是我的种就行,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成天疑神疑鬼,烦都烦死了。妈的!害得劳资浪费了好几千!回去不打死这臭娘们儿!”越说越气,男人眼神阴鹫,脸色很难看,拿着报告的双手都捏成了拳头,就像随时能挥拳打人,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可怕。   小护士吓得脸都白了,悄悄往旁边拉开距离,防备着楼岚暴起伤人。   好歹也是三金影帝,全力飙起戏来,绝对是脱胎换骨的入戏。   现在楼岚就是个因为老婆疑神疑鬼胡搅蛮缠而损失了几千块钱,气到即将冲回去家暴的暴力渣男。   之前还偷偷存了看楼岚笑话的小护士再也不敢看戏了,用最快地速度结束了自己这个接待任务,然后火速溜掉。   虽然对那个才生完孩子半个月就即将被家暴的女人心生同情,可她也不能做什么呀,做人还是先自保吧!   拿着报告怒气冲冲离开了医院,等到一口气坐上了出租车,楼岚神态才渐渐缓和下来,垂眸盯着手上的检查结果报告若有所思。   医院里,小护士脸色煞白地跑回了临时休息台那里靠着缓缓神,刚好护士长路过,看见她就不由停下了脚步关切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小护士没有多想,拍着胸脯就后怕地把刚才楼岚的表现给说了一通:“那个女的肯定要挨打,现在这个社会,果然还是单身保平安。”   末了,小护士心有余悸地如此感慨。   护士长却笑着安慰她:“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坏人,你以后肯定能遇到个好男人。”   小护士被说得脸蛋绯红,将刚才的事抛在了脑后,接受温和宽厚的护士长安慰后就又镇定了心情重新回到岗位上工作去了。   目送小护士离开,护士长却没有继续去做她刚才所说的工作内容,反而转身去了电梯间,乘坐电梯一路上了楼顶副院长所在的办公室。   “张院长,事情已经办好了。”   “确定他没有怀疑?”   “肯定没有!那个男人拿到报告就气冲冲地跑回家打老婆去了。”   戴着无框眼镜一脸斯文的张副院长满意点头,摆摆手让护士长下去。   之前就承诺的好处护士长没问,张副院长也没说,两个心知肚明的人保持着某种默契,没过几天那份好处就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包括护士长在内的几个知情人手里。   楼岚一开始只把这个世界的任务当成个无巧不成书的“阴差阳错”,可拿到报告后却立刻反应过来,其中恐怕还有其他事。   难怪原剧情中,两个孩子直到十几岁都上高中了才被发现抱错。   原主家就不说了,原主这个渣爹根本就不管家里人死活,王宝珠一个人又要养家又要照顾教育一双儿女,在某些方面因为没有多想而忽略了也正常。   可钟家呢?   一个好好的富豪,每年家庭成员必定是要做全套体检的,但凡生病更会详细检查身体。   在这么多次检查中都没能发现钟梓玟与种家其他人的不同,这种几率实在太小了。   除非有人从中作梗,这个人还很可能与钟家有某种亲密或绝对被信任的关系。   看来,他一开始计划找到钟家换回孩子,各归各位,到底是想得太简单了。   回到家后,楼岚不动声色,王宝珠问起,只说报告还没出来。   半个月的时间,王宝珠已经跟女儿建立起了亲密的关系,一腔母爱更是毫无保留地投入,所以她现在其实已经没有刚开始那样执着于“感觉不对劲”这点直觉了。   所以她也并不急着非要看到报告,听了楼岚的话后只可有可无地“哦”了一声,就笑盈盈地与楼岚分享起他不在家的这小半天里女儿依依又做了哪些可爱到爆的小动作小表情。   楼岚弯腰捏着孩子的小胖手爱怜地亲了亲。   半个月大的婴儿视力还没发育多好,能看见的东西有限。   可她已经能够用触感来探索这个对她来说绝对全新的世界。   被爸爸嘴巴上刮过胡子后依旧留下的粗糙触感刮到手心,感受到痒意的小依依咧嘴咯咯笑出了声。   王宝珠最爱听女儿笑了,只觉得这笑声是世界上最美妙动人的声音。   不过孩子还小,嗓子都嫩乎乎的,笑得太久太多了也会伤到。   陪着女儿玩了一会,楼岚就被王宝珠赶走了。   因为心里存了怀疑,接下来几天里进出买菜,楼岚对周围都格外关注。   三天后,楼岚果然在自己周围发现了拿着镜头的陌生可疑男子。   做影帝的时候,楼岚对镜头是绝对敏感的,对方刚按下快门,楼岚就凭借着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   不动声色地绕了个圈,楼岚拎着菜在租房附近瞎晃,一会儿站在路边树下看人赌棋,一会儿蹲在巷子角落里搓着手一脸心痒难耐的神态围观路边摊赌&钱,半道上还差点拐进一家花花绿绿的按摩店,活脱脱就是个无所事事瞎混日子的小混混。   等到人拍够了“素材”离开,楼岚才脸色肃然地回了租房。   见王宝珠挨着女儿睡得正熟,楼岚也没叫醒她,只是安静地去厨房准备午饭。   不管今天来的这个人是暂时出现还是以后一直都会盯着他,楼岚知道,这里是不能再继续呆了。   原本的剧情里,楼依依能在楼家平静地长大,并不代表现在换他来了也能如此。   因为楼岚跟原主最大的区别就是在对待孩子上,他是绝对不可能像原主那样不负责任的。   既然幕后之人想要的就是两个孩子互换人生,楼岚又不傻,自然看明白了对方是对钟家有恶意。   如此一来,对方真地能眼睁睁看着楼依依即便被换到了穷苦人家,同时又拥有一名人渣父亲后,依旧能开心快乐地长大?   等到王宝珠睡醒,两夫妻在外厅吃饭的时候,楼岚就说:“宝珠,我们是不是要回老家把结婚证补了?依依也出生了,还是快点把户口办全更好,免得耽误孩子以后上学的事。”   王宝珠是高三的时候被原主拐出来的,19岁怀了孩子,现在也才刚过了20岁生日不久。   原主今年则24岁,也就是说这厮22岁的时候就对才18的小丫头出手,不得不说果然是渣男本渣。   不管怎么说,现在两人的年龄是刚好能扯结婚证的。   之前王宝珠刚过20岁生日时就有这个想法,不过当时她怀孕,肚子大了,能给男人花的钱减少了一点,男人正是对她最不耐烦的时候,王宝珠就不敢提。   没想到她都快忘了,楼岚却忽然主动提起,这让王宝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捏着筷子傻愣愣地坐在塑料凳上望着他。   因为怀孕生孩子,身材已经走形,脸上也浮肿发胖的年轻姑娘穿一身毫不讲究的薄绒长袖长裤粉色睡衣,头上戴一个蓝白色月子帽,捏着筷子坐在简单的折叠木桌前,一双依旧能看出姣好形状的眼眸眼巴巴地看着他。   一开始楼岚只是考虑着老家交通不便,回去一趟再悄悄离开有利于甩开幕后可能盯着他们一家的人。   可现在被眼前形象算不得多体面优雅,却足够温暖人心的小姑娘这么一看,楼岚就止不住地心软了。   “以前是我不好,太年轻,总想着自己在外面玩得痛快。现在我们孩子都有了,你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无论怎么说我也该担负起自己该担负的责任了。”   楼岚放下筷子,伸手捏住王宝珠不算细腻柔软的手,真心实意承诺到:“宝珠,不管以后我们感情怎么样,我都会努力做到身为丈夫,身为父亲的责任,成为这个小家的顶梁柱。”   “呜呜呜,”王宝珠忍不住哭了,埋头想要擦眼泪,可又舍不得楼哥握着她手给予的这份温柔,于是这个傻乎乎的姑娘就歪着脑袋一个劲儿把脸往另一只胳膊上蹭,蹭了满衣袖的眼泪鼻涕。   楼岚忍俊不禁,从另一边抽了纸巾给她擦眼泪鼻涕,轻声调侃她:“你看你,好不容易煽情一把,你还哭得这么丑。”   王宝珠急了,放开筷子就自己使劲擦脸,偏偏一双红彤彤兔子似的眼睛还倔强执拗地望着楼岚:“楼哥,我不丑,等我出了月子就减肥!”   王宝珠也曾是个苗条清秀的姑娘,不说多惊艳美丽,至少也是小美女一枚,否则自傲于一张脸蛋的原主也不至于盯上她。   楼岚却没高兴,反而板起脸瞪圆了欧式大眼睛吓唬她:“你敢!不想好好奶孩子了是吧?!”   王宝珠自然连连表示自己绝对不会,“我刚才忘了。”   楼岚无语:“你的宝贝女儿你都能忘?”   王宝珠就抿唇一脸傻气地看着他笑。   楼岚怀疑她得了恋爱脑这种无药可救的病。   好在温情完这么一时片刻,很快王宝珠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心目中的第一宝贝还是小依依,楼岚再体贴周到还是只能屈居第二。   既然打定了主意,楼岚也不嗦,很快就找到房东退还了租房。   因为是自己这边提前要走,楼岚也不用房东退还这个月的房租,只拿了押金跟剩下的两个月月租。   现在租房基本上都是付三压一,楼岚才住了半个月不到就让出一个月的房租,房东虽然嘴上埋怨几句,退钱的动作却很迅速。   这处房子位置不错,户型也是一室一厅的那种,很多外地打工的人都愿意租这种独门独户的小户型,楼岚这里退了,房东甚至不需要三天,就能把房子再次租出去。   楼岚匆匆带着老婆女儿离开,对外的理由都是现成的:婆娘闹着要给孩子上户口,只好回老家办结婚证。   先上车后补票,这也是妥妥的渣男标志了。   离开那天,楼岚又感觉到了熟悉的镜头感。   直到火车离开这座城市,一路辗转了好几趟,最后还走上了连摩托车都无法通行的山路,确保离开那座城市后周围都没再出现镜头感后,楼岚才暗自松了口气。 第25章 D《真假千金4》 原主的老家在安……   原主的老家在安乐县辖下的十一大队红莲村, 名字美,却贫瘠又偏僻,是个彻头彻尾的山沟沟里。   王宝珠的老家则在安乐县辖下另外一个村子, 距离红莲村有些距离,所以当初原主才能在王宝珠家里人还没察觉的时候就把人给拐跑了。   一路又是客车又是三轮车又是摩托车的, 到最后一段路时, 需要走半个多小时的山路。   楼岚担心才出月子的王宝珠身体撑不住, 原本还打算着在路上找两个村民帮忙弄个滑杆把她抬回去,王宝珠却一再表示不需要。   “这点累算什么, 比起以前可是轻松了不知多少。楼哥你别总操心我。”   之前都还有一点脂肪的楼岚这段时间发现有人盯着, 心神紧绷, 白天晚上还要照顾母女俩,短时间内就瘦了一圈。   王宝珠看得心焦,好不容易熬出了月子,正是打算重新接管家里一应琐碎事物的时候。   不过是走半个小时山路而已,以前她上学放学, 哪次不是要疾走两个多三个小时的路?就这还不包括回家干活的运动量。   楼岚也没办法压着王宝珠坐滑杆,又看她一脸跃跃欲试,仿佛好久没走山路, 正要大展身手的样子, 干脆就不再拦着她了。   王宝珠确实许久没有这么活络筋骨了,从医院回家后, 原本还以为自己要遭些罪,没想到反而被自家男人照顾得妥妥帖帖,连下床倒杯水的机会都要趁他出门买菜时偷摸着进行。   从小她就是个勤快的,劳累了十多年,冷不丁让她什么都不做, 王宝珠浑身骨头缝儿都在发痒。   走了半个小时,痛痛快快出了一身汗,到红莲村的时候,王宝珠面色红润眼神炯炯,整个人透着一股子轻松愉快。   见状,楼岚也不再一味地拘着她,只不让碰冷水干重活,其他地都随了她的意。   红莲村本身就是个小型的山沟子村,现在更是能走的都走了,只有走不动的十多个老人家,带着几个留守儿童在村里过活。   全算上,大概也就二十多个人,整个村子显得格外落败冷清。   看见出去两年的本村大毒&瘤居然带着婆娘孩子回来了,这些老人也不敢上前接触,其中一个老太太还说:“女学生娃子都叫他拐去生娃娃了,谁知道这次回来没钱会不会拐娃娃们去卖!”   嚯!   还真是这个理儿!   村里的老人们都慌了,急忙忙扯着嗓子把自家在外面疯玩的孩子叫回来,拉着泥猴子似的孙子孙女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千万别去跟新回来那家人接触。   兜头被狂塞了一大通“本村毒&瘤、西村恶霸”光辉事迹的孩子们吓得像一只只小鹌鹑,还没见到人,就率先把楼岚当成了吃小孩的恶鬼怪兽。   这也导致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楼岚听见动静扭头看过去,就能吓得几个偶然遇见的小孩儿哇啦啦尖叫狂奔,一副被狗撵的架势。   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在奶爸楼岚眼里,除了自家女儿,其他崽子都不可爱。   全世界就我家崽最靓!   原主爹早死,妈改嫁,跟着奶奶过活。   长到十四岁的时候奶奶也去世了,性子已经长歪的原主也不担心,把家里能吃喝的全吃了喝了,一把老锁将破破烂烂的房子一锁,转身拎着把菜刀就找到了改嫁的老娘那里。   经历了一番折腾后,原主开始了在后爹那里混吃混喝气亲妈后爹揍异父老弟的生活。   后爹是个老实人,气狠了都因为不是自己的崽种不敢轻易动手,怕被人说。   亲妈是个泼辣厉害的,对原主这个前夫的种丝毫温情也没有,然而抵不住这小子滑不溜手,还豁得出去。   等到二十二岁,原主从高中学校里拐了个小姑娘跑路的时候,这一家子从上到下,连门桩子上拴的老土狗都松了口气。   房子不住人就会破烂得更快,特别是山村里这种。楼岚不过离开两年,家里本就不咋样的老房子更加破烂不堪了。   石条打的地基尚且结实,可上面木板及竹篾糊泥巴做的墙却已经扭着腰或凹或凸,就没一处平展的。   这一看就是危房啊。   楼岚站在外面看了老半天,也没敢带着老婆孩子住进去。   最后楼岚还是拿了一条提前买好的烟,再拎一袋旺旺雪饼去村头找了老村长。   老村长抽着自家种的叶子烟,隔着烟雾把面前这个暗藏桀骜却面上带着礼貌假笑的年轻后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收了东西,给他临时安排了一家房子。   这个房子是村里一户村民留下的,人家一家老小都搬离了这个山沟小村,要不是想占农村户口的某些优惠政策,恐怕连户口都迁走了。   房子算不得多好,就一普通青砖青瓦房,只是老村长平时稍微看顾着,好歹没成随时会塌的危房。   “咳咳,这个房子,还是人家的,你住了要给房租,给多少按天算。”   老村长也怕楼岚住进去就不搬了,毕竟强占他人房屋这种事,平常人干不出来,楼岚却不一定干不出来。   楼岚秒懂老村长话里的意思,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顿时吓得老村长拿烟杆的手都抖了抖。   楼岚:“......”   “知道了知道了,嗦!”   楼岚嘀咕了一句,想起来什么,手往裤兜里一揣,还不等他干什么,老村长就警惕地往后面一退。   白了这糟老头一眼,楼岚掏出钱包,低头抽出五张红票子往老木桌上一拍:“我婆娘还在奶孩子,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你家有鸡鸭鹅猪的,都给我匀一半,还有菜啊水果啥的。”   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还匀一半儿,忒不客气了些。   老村长却惊讶到嘴都合不拢,这个毒瘤还会掏钱买?   自打知道他回来,全村老人不仅担心孩子的人身安全,就连家里的鸡鸭猪狗甚至老猫,都担心得不得了,就怕一不留神被这混账摸去打了牙祭。   可现在这个人站在他面前,拍了钱跟他说,自己要花钱买?   花钱?   买?   换谁谁不惊讶啊?   在隔壁偏房里抱着小孙子躲着的老村长婆娘周老太一看钱,还是几大张,顿时就高兴了,连带着看楼岚都带上了钞票赋予的滤镜。   将抱着雪饼啃的小孙子往旁边一塞,周老太就一掀门帘笑意盈盈走了出来,第一时间就去把桌子上的钱给收了,嘴上特别形式化地客气:“哎呀哎呀,岚子挣大钱回来啦?你看看你,一上来就这么客气,哪用得了这么多钱!”   说着用不了这么多钱,周老太却口风一转,看着楼岚说:“赶了巧了,咱们家刚好有一头猪可以出栏了,得有二百来斤呢!现在外面啥都涨价咯!猪肉啊都二十多块钱一斤,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那不得继续涨啊?”   拐弯抹角地透着买一头猪,五百块钱绝对不够的意思。   楼岚却没生气,反而挺喜欢这老太太的。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还是问题吗?   楼岚脸上的笑都真切了不少,顺着周老太的话也感慨了一番猪肉涨价的事,然后就表示自己暂时不买猪,只买鸡鸭鹅。   红莲村没有河,吃水都是靠水井,种地也多是旱地,不好养水鸭,可旱鸭却没少养。   最后楼岚买了三只老母鸡一只大公鸡,两只在生蛋的子鸭以及两只老鸭,附赠有村里自己人晒的山里干货,菜是按篓子算的,半背篓各色时蔬只花了十块钱。   另外土鸡蛋五十个,说好了吃完再来买。   山里家养的东西最不值钱,只有鸡要稍微贵一点点,可比起外面大城市的物价来,还是便宜到没话说。   到最后,五百块钱没花完,还得找补十多块钱。   楼岚一挥手,格外“大方”地表示不用找零了,你家屋前屋后的柿子枣子山葡萄再给我来半背篓就成了!   满载而归的楼岚双手不空,背上还背着一个大竹筐,脖子上还挂两串干辣椒干大蒜,顺便把房子借到了,打扫工具简单厨具也借回来了。   坐在行李袋上抱着孩子等他的王宝珠见楼岚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点惊喜,此时还对这个村子一无所知的她单纯以为是自家男人在村里人缘好成这样。   “怎么一次性带这么多东西回来?该分几趟跑才是,一次拿多累啊。”   楼岚歪头在衣袖上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笑了笑:“要不是我机灵,现在还得牵头猪回来。”   虽说他现在不缺钱,可也不会傻到真顺着周老太说的那个价去买生猪啊。   猪肉价贵,不代表毛猪也能那么贵,真把他当啥也不懂的冤大头啊?   等安顿下来后,村里谁家的猪不能买?一路走过去的时候楼岚可看见几乎家家户户都养了猪的。   此时的王宝珠心里只觉得自己有眼光,看中的男人这么好。以至于之后终于发现自家男人在村民们眼中是什么形象时,整个人都懵了。   楼岚不知道盯着他的人能量有多大,安全起见,他准备在老家停留一段时间。   这个事,楼岚也跟王宝珠说过了,王宝珠虽然担心坐吃山空,却也习惯了听他的安排。   其实做什么赚钱养家,楼岚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决定好了。   触发他这个灵感的还是某一次王宝珠刷短视频,看见一个古装汉服拍摄合集,感慨了一声汉服真漂亮,就是太贵了。   正版的汉服确实贵,上面的绣花纹饰也说不上多独特精致。   所以楼岚想,如果自己开家网店专门做手工汉服,价格上肯定是可以卖上高价钱的。   另外开网店,对办公点的要求几乎没有,只需要有网络就够了。   当然,这也只是临时的,以后的发展楼岚目前还没个确定的计划,或是往他熟悉的娱乐圈发展,专做精品服道。   或是走自创服装品牌,以精美绣工为独家优势。   这些都要看以后的情况变化,楼岚现在只准备把眼前该做的事做好。   至于要亲手拿绣花针绣花这种事,虽然嘴上偶尔嫌弃一句,实际上楼岚是没什么抵触心理的。   听闻楼岚要自己开网店,王宝珠不知道他具体想做什么,只当他是想一出是一出。其实经营得好,卖卖山里的山货还是不错的。   借到房,两人带着孩子行李就暂且过去了。   把房子稍微打扫了一下,又用简陋厨具做了一锅鸡汤。   鸡汤炖好了,把大部分鸡肉捞出来,剩下小半锅鸡汤并一部分鸡肉,淘两把米下去,扯了大柴,用小火煨。没多久,香喷纯正的鸡肉粥就熬好了。   吃了一个月没滋没味的月子饭,终于吃到了正常的饭菜,就着烫在粥里的一小把青菜,王宝珠差点撑坏了肚皮。   她是个米奶,只要吃了东西就能化出奶水,是个不挑剔的体质。   这么一吃撑,晚上奶涨得才一个月大的楼依依小朋友根本吃不过来,睡得迷迷糊糊的楼岚被王宝珠推醒,摸黑去桌子上拿了个喝水的碗,端着让她挤了大半碗奶出来才算松快。   第二天早上意识还不清醒的楼岚起来时想要喝水,端着碗一口闷,当场就被腥得差点吐了出来。   这个事让王宝珠当天笑了好久,计划着要重新修老房子的楼岚懒得理她。   去镇上找人修房子,买建材,安水箱滤水器自来水管,冰箱洗衣机电热水器,等到拉好网线时,已经过去两个月了。   新修房子的话,楼岚肯定是没时间等它散味儿的,所以一开始就没推倒重修,而是按照老房子以前的地基在上面修的“复原式”老房子。   虽然还是以前的那种样式,可充满岁月气息的青石地基上面是粉刷得白亮的墙壁,青石白墙青瓦,加上宽敞干净的院子,颇有几分山水田园的意境。   到了里面,顶一吊,各种方便的家具电器一填充,住起来保管舒服。   等到终于住进去时,已经花了二十来万了,王宝珠想一想就忍不住皱眉。   “弄这么好,会不会太浪费钱了?”   按照王宝珠的想法,直接住租的那个房子,再添点生活必需品,凑凑合合也能住。   楼岚知道她的意思,不过更知道她需要有个家,这个家可以不那么豪华精致,但可以让她把那颗漂泊无依的心落在这里。   “没事,反正都要在老家修个房子,用料好,房子结实,等以后我们养老的时候还可以回来住。”   跟同龄的女孩子相比,王宝珠绝对是有一颗种田文女主的心。   她能想到的最美好的未来,就是不愁吃喝略有结余时结束在外打拼的生活,回到自己该落叶归根的地儿,种种菜,爬爬山什么的。   一点也不“灯红酒绿”。   所以楼岚按照她的那点心思特意说出的这句话,立刻戳中了王宝珠的心,脸上露出些向往来,乖乖闭嘴没再说什么了。   这个时候,楼依依小朋友也已经三个多月了,身子骨硬了不少,至少不会像一个月大时那般连脑袋骨都是软的。   楼岚也敢抱着她玩了,或是让她趴在自己小臂上玩“跷跷板”,或是抓着她越穿越厚的背部衣服给她“荡秋千”,偶尔还会趁王宝珠不在的时候玩几把“抛皮球”。   要让楼岚来说,就是这个时候的孩子,嗨,还挺好玩的!   小依依在经历了爸爸每日坚持不断的折磨,胆子也大了,看见爸爸就蹬腿伸手地要爸爸陪自己玩。   所以说还是人小不懂事,奶娃娃根本就不知道在这场亲子游戏中,自己根本就是在被玩。   如今的快递业务还是很发达的,哪怕是小村子,只要你有网,快递就能给你送过来。   不过送的地方是在镇上某家超市,需要楼岚自己去拿。   多走了两回,楼岚干脆就付了点钱,按跑的次数来算钱,让超市老板找人给自己送过来。   多跑一趟就能多挣几十块钱,如果包裹重的话还给加钱,这种好事哪里找啊!   跑跑路就能挣钱,超市老板当然愿意,乐颠颠地安排了自家脑子有点钝,所以在家务农的侄子来挣这份钱。   一切安顿好后,楼岚火速购置了一批做汉服需要的工具材料,另外还自己亲自往市区里跑了一趟,大手笔买回来一个专业摄像机并一套彩妆。   这一次去,楼岚还带了一点小依依的带毛囊头发及皮脂去,没去正规大医院,而是塞钱走门路,私底下找了个医生又做了一次亲子鉴定。   哪怕是现在,也有不少人对这种事羞于启齿,像楼岚这样偷偷怀疑自家孩子不是自己种的男人也不少。   医生方面接待得很淡定,七天后,楼岚来拿报告结果时,医生附赠了他一枚同情的眼神。   楼岚却反而放下一层担忧,确定剧情还是像他所熟知的那样。   因为忽然冒出个幕后黑手,楼岚总担心自己换来的孩子不再是真千金楼依依。   因为抱错孩子这种事太惊人,原主这个渣爹在事情发生后也是看过一眼检查报告单的,记住了楼依依是O型血,而他自己是AB型,王宝珠是A型。   按照医生的话来说,他们俩这个血型,是绝对不可能生出O型的。   血型对得上,渐渐长开的五官对得上,耳朵后面的一点红痣也没错。   楼岚回去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真千金还是在他这里,那自己的女儿应该也如同原剧情那般,此时正在钟家被照顾得好好的吧?   楼岚:【系统,你真不能直接帮我查到钟家的联系方式啊?】   渣男系统:【楼先生,我只是一个弱小无助可怜的依附于你的小系统,而已。】   你都不知道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啊!   楼岚:【系统,我怀疑你崩统设了。】   渣男系统:【......】   求求你做个人吧! 第26章 D《真假千金5》 三年后   “楼哥, 我真的可以吗?”   “你能他妈别逼逼逼,一直逼逼成不?自己看!”   楼岚把镜子转向王宝珠,王宝珠顿时惊呼一声, 双手轻轻捧着脸难以相信镜子里的这个古典娇弱的女人是自己。   道具材料到手后,王宝珠才知道楼岚居然是要做汉服卖, 顿时担心不已, 问楼岚会不会做。   楼岚十分光棍地表示不会, 王宝珠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失眠了半晚上, 第二天下定决心, 在饭桌上表示自己可以对着视频学。   楼岚脸上才算是有了笑。   然而结果却让王宝珠羞臊不已, 明明是她在认真学,楼岚只是偶尔无聊抱着孩子在旁边陪着看一会儿。   她还在为汉服的种种细节裁剪头昏脑胀呢,楼岚居然已经会绣花了!   王宝珠不得不承认,天才跟普通人真的不一样。   于是为了网店正常开业,楼岚再不乐意, 还是臭着脸勉强接下了做衣服捏绣花针的活儿。   原本王宝珠想着要不要再买台缝纫机,楼岚却嫌弃缝纫机太慢。   默默看着他一双大手偏偏如穿花蝴蝶般在各色布料间缝合压纳,王宝珠咽下了想要说的那句话。   人的手能和机器比吗?   她家楼哥的手, 还真能跟缝纫机比速度。   连学带做, 十天时间,楼岚就做好了一套明制汉服出来。   之后就是配饰的雕琢制作。   这会儿终于弄好了一套, 楼岚就拉着王宝珠给自己做模特,寻了个视野开阔采光好,同时也不会暴露他们所在位置的地方,用上次特意买回来的专业摄像机拍网店展示视频跟照片。   王宝珠骨架纤细,生完孩子后也没特意减肥, 却也瘦了不少。   比起少女时期当然是偏胖的,却自是多了一股女人的娇媚。   对着镜子悄悄臭美自恋了一会儿,王宝珠转身好奇地看着楼岚:“楼哥,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化妆了?”   跟自家男人一对比,王宝珠深切地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女人。   楼岚啧了一声,眼角一瞥,白她:“废话真多,当然是看视频学的啊!那么简单,搞得像谁不会一样,我又不是傻子。”   自己不会,看视频学也学不会的王宝珠低头用脚碾草:所以我是傻子吗?   继怀疑自己性别后,王宝珠又怀疑起自己脑袋了。   摆好了反光板,楼岚又去摸了摸婴儿背篓里的小依依,确定她脸蛋还是热乎乎的,没冷到,楼岚才转身走到架好的摄像机后面,“好了好了准备开拍!”   王宝珠不是专业的模特,面对镜头甚至还有点僵硬放不开手脚。   这些都只能由楼岚一点点去纠正。   虽说搞得他暴跳如雷,好歹也拍出了不错的成品。   王宝珠早已习惯了他动不动就黑脸大吼的模样了,要说以前还会害怕,现在却已能做到如过耳狂风毫不在意了。   因为她心里有了依仗,相信他再不耐烦再暴躁,也不会做出伤害她跟孩子的事来。   嗯,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恃宠而骄?   “王宝珠!!王狗蛋儿!!!我要的是娇笑!不是傻笑!!!”   看他一跳八丈高,恨不得裤子都跳掉,王宝珠噗嗤一声,扯开手绢半掩娇容,微微别开脸,一双水润的眸子却沁着甜蜜柔情睨向镜头后的男人。   “好好好,这个好!”楼岚眼睛一亮,连按快门。   世界上最动人的魔法,大概也就是爱情了。   有了一套成品,再把一套分成单品拍上照片往店里一放,楼岚就能把网店的各项数据都刷起来。   搞不搞假的,反正货不水就行了。   目前市面上最出精品的,绝对要数明制了。   因为明代关于服饰的资料是最齐全的,另外唐制宋制,则因为大多都是自己臆想设计,并不能算正统“汉服”,这也导致真正的汉服爱好者不会轻易去入手。   恶性循环之下,生产唐制跟宋制的多是批量生产商,价格以低廉为优势,收割“圈外人”的钱包。   楼岚自认全手工制作,且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当,绣花更是单独卖都能卖不少钱,所以直接就选了价格最贵的明制来试水。   等到他的“独家纯手工艺”这个标签打响了,再去做其他服装饰品就容易让消费者买账了。   十二月,山里吹的风凉飕飕,找到一个缝隙就使劲往里面钻,非要贴着人的骨头缝子扎一扎才得劲儿。   除了第一次,之后再拍,楼岚跟王宝珠都没再把小依依带进山里了。   王宝珠要拍的衣服也都顺应季节变成了保暖的冬装,红色白绒毛斗篷,白雪撒梅花裙摆,手上再挽一个翠绿的篮子,行走在空旷山野中的她就仿佛穿越了时空出现在人们面前。   楼岚本身在镜头前浸淫了十多年,又是个头脑聪明举一反三的,哪怕这是自己第一次掌镜,靠着高标准的审美眼光,拍出来的视频照片全都堪比影视大制作。   这一幕叫楼岚来看都看得心旷神怡,恰好点进来的网友们更是觉得眼前一亮,惊艳到无法言语。   都说酒香也怕巷子深,楼岚有美酒,又舍得砸钱,很快,他的网店就迎来了不少订单。   负责帮忙送快递过来的超市老板侄子大头又担负起了帮忙发货的活儿,同样给他按趟数计算,重量超标了还加钱。   大头只是脑子有点钝,一根筋,若是有他信任的人耐心地多叮嘱几遍,他就会很执着地去按照对方叮嘱的要求去办事。   这对楼岚来说,绝对是最合适的“跑腿工”了。   某次去镇上超市买东西的时候听见超市老板抱怨自己侄子忒憨,问他帮楼岚发的什么货,打死也不肯说。   “这小子就是一根筋,你没交代的话他就非得按不准做的标准去坚持,嘿,连家里人都瞒着!”   也不管超市老板说这个话是对着楼岚暗夸侄子还是别的意思,楼岚挺高兴的,第二天大头再来拿包裹时,楼岚就给他涨了工资。   涨工资的事一过,超市老板就明白楼岚是什么意思了,自此以后确实也没再好奇心发作,试图去打听些楼岚不乐意说的事。   网店的生意走上正轨,“楼中楼”汉服店也在汉服圈里站稳了脚,之后更是有了“楼家出品必属精品”的美名。   哪怕最便宜的扇子手绢都要上千,却依旧有不少人愿意去买。   是人傻钱多吗?   不,是他们真的特别喜欢上面的刺绣!   更有人分析过,认定如果钱不够,又特别想拥有楼家出品的话,还不如去买小物件,因为小物件上刺绣面积更大,图案设计也更精致华丽。   B市,星月区,某幼儿园外。   “妈妈!呜呜妈妈!!”   “哎呀宝贝别哭别哭,妈妈来接你了,快跟妈妈说说第一天上学,在学校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啊?”   打着哭嗝想要大哭特哭的小孩子被妈妈这么一问,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一边回想一边抽抽噎噎分享自己的第一天幼儿园生活。   “哇那里有小丑!”   “我要去拿气球!”   “爸爸爸爸小丑叔叔在发礼物!”   哭哭啼啼的小班孩子们很快就被幼儿园旁边人行道上穿着小丑玩偶服的人吸引了过去。   这个幼儿园是分时段放学的,避免接孩子的车太多。   先出来的自然是小班,也就是今天才第一天上学的小朋友们。   大部分疼爱孩子的父母,不管多忙,今天也会抽空特意亲自来接孩子放学。   见抹着眼泪的孩子被小丑吸引,家长们松了口气,也愿意多一分耐心与包容。   “小丑叔叔,我是男孩纸,我要这个蓝色的蝴蝶结!”   “啊我要这个,我要绑在手臂上,超酷!”   “小丑叔叔,谢谢,这个发箍真好看!”   穿着小丑人偶服的高大身影始终没有吭声,不过动作上却处处表现出对孩子的温柔和善,这也让家长们放松了戒心。   “小丑叔叔,我、我也想要一个,嗯,发箍,要、要给我妈妈!”   一个头发柔软,身形小小的女孩儿站在小丑面前,仰着脸蛋眼神惴惴地看它,说完以后,一张小脸羞得通红,看得出来是个腼腆不善言辞的小丫头。   小丑发礼物的动作顿了顿,而后仔细挑选出两个发箍,一个递给小女孩拿着,一个却直接帮她套在了脑袋上。   小女孩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歪头看它。   小丑似乎格外偏爱她,帮她戴好后,还轻轻拍了拍她脑袋。   小女孩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小丑叔叔是特意多给她一个发箍给自己妈妈,立时开心地笑了起来,摆摆手道了谢就要走。   刚一转身,却又被小丑叔叔拉住,往她手里塞了个小巧精致的男士蝴蝶结。   太好了,这下子妈妈有了,爸爸也有了!   “哇!她也太幸运了叭!”   “小丑叔叔小丑叔叔看看我,我也超可爱哒!”   其他小孩子见有小朋友被特殊对待了,一个个也没闹脾气,反而认定了是小丑叔叔喜欢那个小女孩,所以才多给的,所以一个个牟足了劲儿表示自己也很帅气可爱,希望小丑叔叔也能喜欢自己。   发完了礼物,小丑耐心地安抚了追着它还想要礼物的小屁孩儿们,终于脱身。   找了间公共厕所换下行头,楼岚捋着全部汗湿的头发,把小丑玩偶服拎着带回暂时落脚的酒店。   没有确定自己的女儿也按照原剧情那样在钟家,楼岚始终不放心,所以一直耐心等到孩子该上幼儿园了,才单独飞过来想办法接近那个孩子。   好在运气不错。   楼岚看了看被塑料袋装好的几根头发,确定上面有新鲜的毛囊,可以用于做亲子鉴定。   又在B市停留了两天,变换着伪装在钟梓玟幼儿园附近徘徊,发现负责接送孩子的司机跟保姆都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来,楼岚才在王宝珠的电话催促中离开了B市。   到家的时候,还不等王宝珠说什么,长得微胖的小女孩儿就炮弹似的冲了过来,一头扎进爸爸的怀里,笑得像只快活的小鸟:“爸爸爸爸,我好想你呀!”   王宝珠撇嘴,有点儿酸:“楼依依,你刚才明明说想爸爸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楼依依噘嘴:“才没有!爸爸比礼物重要多啦!”   说着,还扭头往楼岚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响亮的。   楼岚失笑,抱着她往上举,跟她玩“飞机”。   从小就被训练出来的楼依依胆子大得很,嗷嗷叫着兴奋地展开双臂拍啊拍的,一边还大喊我要飞。   王宝珠拿他两父女没辙,只能丢下手里的活儿上前护着,嘴上几年如一日,不厌其烦地叮嘱:“楼哥你手上稳点!依依你别扑腾!”   陪着女儿疯玩了一会儿,楼岚就放下她,拍拍她屁股让她去跟村里的小伙伴道别。   看着孩子疯丫头似的冲出去,王宝珠感慨:“一眨眼,咱们都回来三年多了。”   当初这小丫头片子还躺在襁褓里只会吃了睡睡了吃呢,转眼就能跑能跳,能笑能闹了。   楼岚脸上带着浅笑,点头表示赞同。   感慨完,王宝珠就转头继续整理行李,嘴巴还是跟以前一样停不住,甚至有更能念叨的趋势:“幼儿园那边看好了吗?房子直接入住没问题吧?哎依依以前都没怎么去市区玩,不知道到了新环境,会不会害怕......”   听着女人细碎的唠叨,楼岚的思绪却飘向了别处。   还有几天,到时候结果出来了,如果没问题,就跟她说吧。   这三年里,楼岚也犹豫过要不要告诉王宝珠关于女儿的事,可最后还是没说。   因为他自己都没确定亲生女儿是否在钟家,怕说了王宝珠反而担心得夜不能寐,甚至还有可能因为胡思乱想挂念亲生女儿,而忽略了对小依依的关爱。   大人煎熬些也就算了,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她们应该得到最多的保护与爱。   小依依长大了,也该上学了,他们继续住在村里肯定是不行的。   至于学着村里那些老人养孩子那般直接等到五六岁了才送去镇上念半年幼儿园,然后上小学?   楼岚还没那么混账。   这一次,没有了渣爹的折腾,家里经济条件也好了,王宝珠也不需要从事繁重的体力活挣钱养家。   整个家庭氛围很好,充满了爱与温馨,楼依依成长得比原剧情中更聪明可爱了。   只有小丫头自己愿意学,楼岚都不会给她拖后腿。   这次他们准备直接北上,搬去B市的隔壁T市,虽然王宝珠有些好奇为什么不直接搬去B市,毕竟怎么看,都是首都更好嘛。   至于B市物价更贵?家里的网店这三年来发展得很好,连一向节俭的王宝珠都知道他们家不缺这点钱。   楼岚只说个房子限购,学区房更是买不到,王宝珠就明白了,没再疑惑了。   反正T市距离B市,只有一个多小时的高铁,王宝珠想着以后要带孩子去看升国旗。   吃过午饭,楼岚打电话让大头过来帮自己运行李,这些都是要提前寄去T市新居的。   王宝珠则去村里,把家里用不到,又不能久放的东西送给村里老人们。   除了刚开始那两个月,之后村里人跟他们两夫妻相处得也算不错,不说多亲密,至少相安无事。   等到楼依依长大一点,能跑能跳了,成天就喜欢追着村里其他小孩儿玩闹。   王宝珠送东西的,也多是家里孩子对楼依依多有照顾的那几家。   看爸爸妈妈都忙得很,楼依依干脆抱着自己的汉服娃娃玩过家家游戏。   “小岚岚,这个给你,你今天要送定情信物给你心上人啦。”   小依依严肃地把一枚爸爸特意给她雕刻的弯月小玉佩塞进一身大侠劲装的男玩偶手里,然后又捏着他蹬蹬蹬往前走,翻墙而入的时候还配上嗖的一声音效。   玩了一会儿,楼依依撇嘴,觉得好无聊,爸爸不是说了要给她生个弟弟玩嘛?怎么还没生呢?   哎,大人的嘴,骗人的鬼噢!   搬家是件比较麻烦的事,好在楼岚不抠,干脆把行李全都打包寄走了,随身带着的就一个大背包,里面是楼依依的换洗衣服。   至于两个大人,就没带了,他们去市里坐飞机,半天就能到。   之所以要单独准备楼依依的衣服,也是怕小孩子出个什么意外,比如说打翻了水啊摔脏了之类的。   楼依依小朋友坚决不准爸爸妈妈考虑自己会尿尿的时候脏了裤子。   “我已经是要上幼儿园的大孩子了!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啦!”   对对对,楼依依已经三岁零七个月了!   自从度过了三岁的生日,“不是三岁小孩”这句话俨然成为了楼依依的口头禅,偏偏她还每次都说得特别严肃正经,可爱到王宝珠总忍不住把她搂进怀里一通猛rua。   在市里,楼岚把两母女安顿在餐馆里准备吃了午饭再赶去机场,自己出去了一趟。   还是当年那个医生,把鉴定结果递给楼岚时,忍不住眼里多了几分好奇。   干他这行的,最忌讳有好奇心。   可医生就是忍不住啊。   看鉴定结果,这个孩子的年龄跟男人上次拿来鉴定的孩子年龄是一样的。   可上次那个不是男人的种,这回的这个却是。   等到楼岚拿了报告离开,医生还在琢磨:难道,这个男人不止一个女人?   啊,所以,给他戴绿帽让他喜当爹的到底是原配老婆,还是外面的小三儿情人?   心痒,好想知道后续剧情发展。 第27章 D《真假千金6》 告知真相   他们在T市的新居所是一套带跃层的四居室, 一梯两户,面积不算小,差不多花了楼岚他们这三年一多半的积蓄。   楼依依性子活泼, 胆子还大,除了刚开始离开村子时蔫了会儿, 之后整个就又重新精神起来。   到了新家, 楼岚打开门还没换鞋呢, 这小丫头就迫不及待踢掉小皮鞋冲了进去,楼上楼下好一番探索。   “爸爸爸爸, 楼上有三个房间都好漂亮啊!”   楼岚单手换拖鞋, 闻言抬头笑看楼上护栏处探出小脑袋的女儿说:“都是儿童房, 以后二楼就是小孩子的地盘,你想住哪间就自己选。”   又是自己的地盘,又是自己选房间,楼依依欢呼一声,哒哒哒地又跑了。   她一定要选一个自己最最最最喜欢的房间!   落后一步的王宝珠放下手上的东西, 不由疑惑:“三间儿童房?你怎么装这么多间?”   从买房到装修,王宝珠都还没亲自来看过,一直都是楼岚在忙活。   因为全心全意地信任, 王宝珠也没多问。此时一听楼上有三间, 难免好奇。   楼岚笑了笑,往她肚子上一摸:“这不是有备无患嘛。”   王宝珠红脸骂他不正经, 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就算是想生二胎,为什么是三间?难不成还想再生两个?或者想着她二胎是女孩,就继续生?   一起生活这么些年,王宝珠还没察觉过自己男人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此时心里不由就沉甸甸的。   楼依依是个主意大的, 看起来跳脱,却自有一股子稳重,很快就选好了自己喜欢的房间,跑下来要拉着爸爸的手,带他上去分享一下自己的新地盘。   楼岚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受不得女儿继续跑跑跳跳地,干脆一把抓起她就往脖子上举。   “啊!”楼依依尖叫一声,然后就是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走咯看房间去咯!”   楼岚扶着她骑在自己脖子上,喊了一声,两父女就高高兴兴往楼上冲,自然又引得楼依依咯咯嘎嘎地笑。   两父女都跑了,王宝珠压下心底的迟疑,低头换鞋子,顺便把那两个没生“后手”的邋遢家伙乱丢的鞋子往鞋架里摆正。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她的孩子。   看楼哥对待依依宠爱的模样,哪怕心里想要儿子,也不会亏待女儿吧?   果然,还是要更努力地挣钱。等到家业大了,也不缺分给女儿的那一部分了。   晚上,一家三口去外面吃了一顿大餐,算是自己给自己庆祝了一下乔迁之喜。   回家后楼依依一点也没有三岁孩子该有的胆怯,抱着她的古装玩偶就上楼睡觉去了。   王宝珠不放心,想留下来陪她睡着,楼依依还一个劲儿用手推她,让她不要打扰自己“长大”。   睡觉=长大,这是楼岚拿来哄这个精力旺盛的小丫头每日早睡的话。   楼下主卧里,楼岚戴着个眼镜,正抱着手机不知道与谁聊天。   等王宝珠进来后,楼岚才放下手机,等她上床。   “女儿长大了,都不要我陪着睡觉了。”王宝珠有点心酸。   其实很多时候,不是孩子离不开父母,而是父母离不开孩子。   从那么小小的一团精心呵护着长大到能跑能跳,能自己拿主意,现在连睡觉都不能挨着香香软软的女儿,王宝珠总觉得心里空得厉害,凉飕飕,还有些不踏实的心慌。   楼岚沉默不语。   王宝珠也没非要他搭腔,只忍不住追忆起女儿小时候的模样。   “当初她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安静得不行,那时候我还想着孩子生出来,怕是个文静的娃。没想到真等到出生后,除了头三个月吃了睡睡了吃,之后真是精力旺盛到让人头疼.......”   絮絮叨叨说着话,王宝珠拍好了睡眠晚霜,擦了擦手,准备往下躺平睡了。   安静了好一阵的楼岚却忽然出声:“宝珠,以前刚出院的时候,你不是说总觉得孩子抱错了嘛?”   王宝珠只当他是拿自己以前干的傻事笑话她,不好意思地拍了他一巴掌,嗔道:“这些话你还拿出来说!”   谁知楼岚说完后,却只是用一种王宝珠无法描述的眼神看着她,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一股不详的预感电光火石间闪烁在脑海中,王宝珠脸上的笑僵住了,一点点冷却消失。   楼岚叹了口气,抱着她亲了亲额头,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三张鉴定报告单。   “这三年来其实我也很想跟你说的,可又不确定咱们闺女是不是就在钟家,上周我去了B市一趟,除了出差,主要就是想办法拿到了钟家小姑娘的头发......”   王宝珠已经听不清身边的男人在说什么了,现在她脑子一团乱,耳朵嗡嗡作响,只有眼睛里看见的白纸黑字。   第一张鉴定结果显示的时间是三年多以前的,在那家私人医院做的。   王宝珠此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后来她心血来潮问了两次,两次楼岚都含糊其词说说不明白,那会儿她只当楼岚是舍不得钱,根本就没真去做亲子鉴定。   第二张鉴定结果是他们搬回老家后不久去做的,看到这里,刚才见了第一张鉴定结果单还松了口气的王宝珠顿时又心脏一紧。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在王宝珠眼里,自家男人除了一开始那两年还年轻时浮躁了些,后来孩子出世,他当了爸爸,肩膀上有了担子,性子也一日日越发沉稳可靠。   如果没问题的话,他根本不可能再去做一次鉴定。   果然,这一张鉴定结果表示女儿与他没有血缘关系。   三张单子,王宝珠却翻来覆去看了好久,最后眼睛干涩喉咙发痛,才抖着手抬头无助又仓皇地看向楼岚:“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岚把单子拿开,像抱孩子一样把王宝珠抱进怀里哄着,不厌其烦地把刚才自己已经说过的那番话再说一遍:“以前你的感觉没错,我们的孩子确实抱错了。当初我在艾丽莎医院做了鉴定,拿到结果的时候我也松了口气。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我发现有人居然在跟踪监视我们。”   跟踪监视?   所以这不是单纯的阴差阳错抱错了孩子?   王宝珠浑身一抖,越发把自己往男人怀里塞去,安静地继续听他说自己发现问题后就果断带着还没出月子的她离开那座城市回到老家。   “那时候我也很犹豫,毕竟女人月子没坐好亏的是根子,可我又想,为什么那个人非要把我们的孩子换走?好心肯定是不可能的,那就只可能是冲着咱们家的条件......”   楼岚尴尬地咳了一声,声音都变小了一点:“当时我是有些混账,在医院里还闹那么大,我想着要是我们继续留下来,监视的人发现我变了,反而对你跟依依好了,会不会生出别的坏心眼。”   随着他的叙述,王宝珠眼前好像也浮现了当年的一幕幕画面,情不自禁扬起下巴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角轻轻烙下一个吻。   受到她的安抚,楼岚继续说起这三年多来他是如何小心谨慎确定监视跟踪的人还在不在,又是如何趁着出差的时候打听追查亲生女儿的下落。   “最新的那份鉴定报告,就是我上次去B市想办法从孩子头上拿到的头发做的鉴定,鉴定结果显示,她就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知道已经找到亲生女儿了,王宝珠心情确实没有一开始那样沉痛,摧枯拉朽的崩塌之后,却又被楼岚用新的支柱重新撑了起来。   王宝珠追问女儿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被人欺负。   楼岚一一回答,还把手机里偷拍的钟梓玟的照片给她看。   王宝珠抱着手机看得泪流满面,捂着嘴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   楼岚亲她头顶,把她抱得更紧。   到现在,他还是在骗这个女人,没有说孩子就是他亲手换的。   不是怕说了被责备,而是担心说了这个家就真的要塌了。   全心全意的信赖却换来充满恶意的背叛欺骗,哪怕王宝珠再傻,也不可能再原谅接受他。   “她、她好小,嗝,头发好、好细呜呜......”王宝珠越哭情绪越激动,哭到后面都开始浑身抽搐起来,把楼岚吓得不轻,一个劲儿给她拍背抚胸。   楼岚安抚好她,等她情绪稍微平缓下来后,又斟酌着说了以后两人对待依依,还是应该一如从前。   王宝珠不是个恶毒的人,知道养了三年多的女儿也是受害者。   再则说,那么小小的一团被自己亲手一点点养大,即便不是亲生的,王宝珠也是爱她爱到了心坎里。   两夫妻说了许多话,有关于亲身女儿的,有关于小依依的,一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谁知早上刚吃完早饭,王宝珠就脸色惨白地捂着肚子说疼。   楼岚何时见过连她都忍不住的疼啊,连忙带上孩子抱着王宝珠就往楼下冲。   好在当初买房的时候楼岚就考虑过周边的配套设施,这套房子不远就有一家二甲医院。   进了医院送到急诊室一通忙碌,等到两个小时后,王宝珠情况缓和下来,楼岚也知道了原来王宝珠不是生病,而是动了胎气。   “也不是第一次做父母了,怎么还这么粗心大意?幸好送医及时,否则这胎保不保得住还两说。”白大褂医生说完,停下写方子的笔抬头看楼岚,“这胎是要的吧?”   昨晚就没睡好,今早又吓了一通的楼岚狼狈得很,闻言连忙点头:“要的要的。”   生怕点头点慢了孩子就要没了。   医生松了口气,低头继续写除了他自己及同行,其他人谁也认不出来的字,顺口提醒楼岚:“你女儿估计也被吓到了,一会儿带她去病房好好安抚安抚。孕妇要注意,孩子也不能忽视。”   楼岚低头看安静靠着自己腿站着的楼依依,爱怜地摸摸她脑袋。   这小丫头确实吓坏了,要是换了平时,什么时候这么安静过?   被爸爸摸了脑袋,熟悉的安全感回来了,楼依依仰头对爸爸笑,不吵不闹,就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楼岚的腿,试图也给爸爸一点安慰。   病房里,王宝珠并没有睡太久。只是身体上精神上都很倦怠,呼吸都觉得累得慌。   担心自己一个人照顾两个会有闪失,楼岚开病房时就直接要的单间,有个小厨房的那种。   快到饭点了,楼岚把女儿留在病房里,自己回去买菜做饭炖汤,等做好了再带过来。   吃过饭,楼依依就靠在病床边打瞌睡。   楼岚抱着她哄着很快睡着了,这才放到旁边的陪床上安置好。   从醒来到现在,王宝珠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了楼岚好几回,楼岚明白她的想法,只是拉着她的手让她好好养胎。   “放心,我已经有些眉目了。” 第28章 D《真假千金7》 慈善晚会   “赵哥, 你怎么给我找个网店老板来做衣服?”   “你可别嫌弃了,就这,我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请来的, 那一手技术妥妥的,而且签了合同设计稿只做这一件, 你也不想凑合着穿公司给你安排的那些博人眼球的塑料袋花棉袄吧?”   形势比人强, 谁让她过气了呢。   女明星童纯虽然还满脸嫌弃, 嘴上到底没再说什么了。   经纪人赵哥也盼望她能惊艳出场咸鱼翻身,回头看了看低头认真修改衣服的男人, 拉着童纯往旁边走远几步, 压低了嗓音说:“现在大家都喜欢汉服, 等你这次穿一身改良仙女汉服走了红地毯,回头再发发惊艳通稿,总有粉丝愿意买账。”   童纯也知道现在的潮流,闷闷点头。   赵哥又说:“所以你给我收敛收敛,这位楼老板瞧着可不是啥脾气软和的人。等你惊艳了这一回, 以后还得麻烦人家继续给你做私人订制的服装呢!”   赵哥都考虑好了,给童纯草个汉服爱好者人设,加上她长得确实纤细精致, 穿一身做工精良的汉服往镜头前一站, 不开口怼人的话,还是挺有仙气儿的。   如果这次成功了, 之后连日常生活服也要麻烦楼岚那边接单,且还都要是独此一件的那种。   别看人家就是个在网上开网店的,三年多时间来,却已经在汉服圈里成为无可取代的标杆,所有汉服爱好者都以拥有楼家出品为荣。   究其原因, 楼家的衣服做工精良刺绣绝对百分百纯手工不说,各种单件色彩搭配也是顶级审美,要华丽复古考究的,人家有。要改良的方便日常穿着工作的,人家也有。   这已经不再是单纯地做汉服了,而是不知不觉间打造出了属于自己的华国古风服饰品牌。   稍微聊过,赵哥也知道楼岚是有意向往高一层发展发展。   等到别人发展起来了,那时候就他跟童纯这咖位,花钱都不好使!   赵哥有心结交,这次付出的报酬确实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搞来的,所以对着童纯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就怕中间出个岔子。   倒是童纯没想那么多,只是顺着经纪人的话回头看了眼楼岚,唇角动了动,到底没再说什么了。   赵哥说得对,这个做衣服的男人可一点不像好脾气的,虽然长得比不少圈里小鲜肉还帅气,可这老板的帅气是带着攻击性的那种。   特别是皱着眉抬眸看过来时,那暴戾的气场,仿佛再多招惹他一下对方就要挥着拳头暴打人一顿。   童纯茫然了,现在搞服装设计的,都这么暴躁了吗?   对这两人的悄悄话,楼岚权当没听见,做好了最后的细节修改,楼岚就拿钱走人。   同时拿到的,还有一封某慈善拍卖会的邀请函。   这种慈善拍卖会的邀请函并非普通人随便就能拿到的,楼岚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几个人,而后又想方设法,只搭上了赵经纪人这条线。   不管怎么样,邀请函拿到就成。   一周后,当童纯穿着一身华丽汉服亮相某电影节红毯时,楼岚也已经带上了鉴定报告单,穿一身临时买的体面西装。   为了掩盖自己身上一点都不像上等社会人的匪气,他还给自己加了一副金边眼镜,顿时整个人就变得人模狗样了。   王宝珠愣愣看了半晌,那颗浮躁的心就突兀地渐渐镇定了下来。   最后帮男人捋了捋领带,王宝珠紧紧握了一下楼岚的手:“看情况办事,如果不方便,我们就找下次机会。”   曾经没有亲身体验过,看这个社会,只以为大家都是差不多的。   可等到亲身经历后才发现,这个看起来平和普通的社会中,原来还有这么多条条款款。   这些条款规矩,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以前王宝珠只觉得他们家的条件已经算不错了,可现在才明白,他们这点钱,连触碰上流社会门槛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不是上面的人偶尔俯身往下看一眼,哪怕她知道自己女儿在那里,也根本无法与对方见面。   果然,那些什么堵公司大门口,守着必经之路偶遇某某大人物的剧情,只存在于狗血剧里。   这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王宝珠说得轻松,心里却知道,如果今天都没机会与钟先生说上话,以后恐怕更难了。   楼岚没说自己心里还搁着几套其他的补救计划,只是低头用自己额头碰了碰妻子的额头,像哄女儿那样哄她:“你楼哥我无所不能,等着吧,我今天肯定超额完成任务!”   王宝珠勉强笑了笑。   楼岚抬手看手表:“别忘了按时去接依依放学。”   他怕王宝珠一心惦记亲女儿,而忽视了小依依。   王宝珠也知道他的意思,连忙搓了搓脸,让自己振作精神:“嗯嗯,我都定了闹钟的,早早就去排队,保证让依依最先看见我。”   两夫妻最后沉默地抱了一下,楼岚拉开门离开,王宝珠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弹。   慈善拍卖会开始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半,半个小时的入场时间,四点到七点进行拍卖,然后就是晚会。   做事做全套,楼岚直接租了一辆价格不上不下的豪车,到的时候会场里只零星来了十多个人。   这会儿入场的,大部分人都是想要找机会网上爬的,或者跟楼岚一样,从其他地方弄到邀请函,妄图在这里抱上某个大佬的大腿。   楼岚进去的时候,这些人往门口看了一眼,如电的眼睛瞬间将楼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评估了一遍,得出结论:同类。   于是这些人又冷淡地收回了目光,继续一边与人“谈笑风生”,一边隐晦地关注着入口处。   楼岚也觉得尴尬,抬手招来服务生取了一杯酒水,而后就踩着悠然的步伐在会场里踱步。   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楼岚终于选定了一个角落:别人看不见他,他却可以看清进来的所有人。   到这里的人就是为了展示自己,谁会显得没事干,专门躲角落?   所以这里很安静,就楼岚一个人。   端着酒杯却没喝一口,楼岚就在那里木桩似的站了半个小时。   等到所有人几乎都入场完毕时,楼岚才终于在进来的人群中找到了自己今晚的目标。   钟家的大本营在H市,不过家里有人入了仕途,家族商贸也有往这边转的意思。   俗话说朝廷有人好办事,这话搁现代也是那么个意思。   钟家的代表一出现,周围的人就像是蚂蚁见了蜜糖,虽然大家都端着风度,脚步却都一致地往那边挪,都在找机会想上前攀谈一番。   楼岚一眼就认出钟家来的代表就是当初在医院被原主敲了竹杠的钟先生,陪在他身边言笑晏晏气质端庄优雅的女士,楼岚没见过,不过想来应该就是钟太太。   目送对方二人被簇拥着到了前排贵宾席,楼岚知道自己现在是没机会了,只能按捺着心绪,脑海中重放一般回忆着钟太太身上的首饰。   钟先生身上也佩戴有饰品,可男士的饰品少不说,还并不讲究个成双成对。   想来想去,还是女人身上的饰品更好下手.......   万万没想到,他终究还是堕落了。   叹了口气,楼岚豪迈地干掉自己手上端了半个小时的酒,转身往自己邀请函上写明的位置大步走去,路上顺手将酒杯放在路过的服务生端着的托盘上。   慈善拍卖会有序地进行着,举牌的多是前面跟中间的宾客,楼岚周围的人,包括楼岚自己,从头到尾都坐着当陪客。   枯坐三个小时后,晚会开始,楼岚身边的人顿时如鱼入海,很快不见了踪影。   “钟先生,城南的新盛......”   “抱歉,我今晚是陪我太太来的,不谈公事。”   钟先生带着儒雅的笑,歉意举杯。被婉拒的人哈哈笑了两声,心里再失落也带着笑识趣地退开。   钟太太环顾四周,细却英气的眉毛微蹙,“再去跟周老板他们打个招呼吧,都快消磨一个小时了,晚些回去玟玟该睡下了。”   钟先生点头,伸手搭在妻子腰间,视线与人对上,就客气地笑着点头,或举杯致意,嘴上却与妻子说:“知道了,今晚该我给玟玟讲睡前故事了。”   钟太太身姿婀娜侧面与某家太太隔空一笑,嘴上呵呵:“就你?还不如关注个麦阿姨讲故事。”   两夫妻面上体面,私底下却在互怼,正要继续争辩时,一位穿着管理层制服的中年男人走过来,向钟先生钟太太怀着打扰的歉意微笑微微俯身,而后伸手举起一个铺了丝绒的小托盘礼貌询问:“钟太太,请问这枚耳环是您的吗?”   说着询问的话,大堂经理却目光笃定,因为钟太太耳朵上的耳环确实少了一枚,与他托盘上放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经他提醒,钟太太抬手摸了摸耳朵,才发现自己耳环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啊真的掉了!非常感谢你们为我找回了耳环。”   钟太太笑着道谢,并且有意给予经济上的感谢。   大堂经理却并不私自揽功,只说是一位客人无意中捡到然后交给他们的。   虽然耳环对钟太太来说并不如何珍贵,到底是有人捡到了归还失主,钟先生跟钟太太还是要去亲自感谢一下对方的。   两夫妻被大堂经理领着来到一个小客厅,钟太太还好,见到对方时只是暗自感慨了一声长得还挺好看的。   加上对方绅士礼貌的行为,钟太太对这个人初始印象不错。   与她相反,钟先生看见楼岚时,先是疑惑皱眉,片刻后终于想起来,脸顿时就沉了。   ――当年那般极品的渣男,真能做出拾金不昧的事? 第29章 D《真假千金8》 阴差阳错皆大欢喜   对上钟先生警惕反感的目光时, 楼岚就明白对方没有忘记自己。   这反而更好办了。   楼岚也没有隐瞒身份的意思,第一时间就先笑着与两人打招呼,“钟先生, 好久不见。”   钟太太惊疑不定:“显荣,你们认识?”   钟太太并不是在家养着的娇花, 恰恰相反, 无论是结婚前还是结婚后, 她都有自己的事业。   虽然业务范畴不一样,钟太太对自己丈夫的人脉圈子却很是熟悉。   如果眼前的人是丈夫认识的人, 没道理她一点都没听说过。   钟先生眉头皱得更紧了, 却没提认识的话, 只是疏离客套地表示感谢归还妻子的耳环。至于拿钱感谢的事?钟先生当初是太担心产房里的妻子孩子,同时也因为自己妻子生产而对另一位同样情况的孕妇表示同情,所以才掏钱掏得那么痛快。   现在他头脑清醒,也没什么急着要去做的事,完全可以慢慢来应付这个贪得无厌的陌生人。   夫妻多年, 钟太太自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个所谓的认识并不是和善的,她也调整了对楼岚的态度,公事公办地表示感谢。   眼前两人对他的防备抵触, 以及想要尽快离开的心情, 楼岚心知肚明。   可今天他肯定不能让人走。   楼岚看了眼钟太太,犹豫片刻, 对钟先生表示有事想与他单独聊聊。   钟先生没兴趣,也不觉得自己与他有什么好聊的。   无奈,楼岚只得隐晦提醒:“钟先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与艾丽莎医院有关。”   艾丽莎医院?   钟先生与钟太太对视一眼, 都一脸莫名其妙。   那个医院是女儿出生的地方,可这跟眼前的陌生人有什么关系?   关于司机剐蹭到一位产妇导致对方早产的事,钟太太也在后来知道了,就连赔偿款以及产妇的丈夫不顾产妇身体健康,强行出院的事,当时还在医院的钟太太同样听说了。   可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该赔的也赔了,双方已经是两清了,所以这是准备一辈子讹上他们家了?   这下子别说钟先生了,就是钟太太也流露出嫌弃的微表情来,脚更是往后挪了半步,想要尽快离开的心情显而易见。   见两人还没答应的意思,楼岚硬着头皮再爆料:“其实钟太太的耳环,咳,是我刚才故意顺的。”   事关偷窃,钟先生第一反应是生气,要报警。   钟太太则是惊奇地摸耳朵,她戴的耳环可不是那种一刮就会掉的,这么贴身的位置,对方到底是怎么在她没察觉的时候就偷走了?   “我跟你这种人渣没什么好说的!念在你主动归还,我不追究你的刑事责任,但请你马上离开!”   钟先生转身就要去找工作人员,楼岚连忙解释:“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找机会跟你们联系,却一直联系不上,今天好不容易找机会进来,只能出此下策,钟先生请你一定要给我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说到最后,楼岚几乎是在吼了。   钟先生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楼岚。   找了几年?而且跟女儿出生的医院有关?   钟太太直觉有什么不能错过的问题,可楼岚又再三表示想跟她丈夫单独谈。   “算了,就听听他要说什么吧。”钟太太劝了一句。   钟先生捏眉心,抬手看手表,“好,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楼岚松了口气,眼神示意钟太太回避一下。   等到小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楼岚才拿出一直揣在衬衣里的鉴定报告单,在钟先生疑惑查看时,直接扔下一颗地&雷:“我之所以一直在找你们,其实是因为当初我把我们两家的女儿互换了。”   钟先生眨眨眼,眼神失焦地抬头看楼岚。   楼岚没说话,就站在那里,目光镇定而诚恳。   钟先生怒了,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在他属于理智的那根弦反应过来前,拳头就挥了过去:“我去你X%@&*!”   人生中第一次说了脏话。   硬挨了几拳,楼岚抬手挡住钟先生继续挥过来的手臂,“打也打了,能好好说话了吗?”   妈的,脸都痛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发泄了一下情绪,钟先生脸色暗沉,一双眸子里全是风雨欲来的阴狠:“你说。”   说完老子就弄死你!   楼岚用大拇指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缓缓说到:“当初我不是那啥,仇富嘛,看你那清高样儿,拿钱打发叫花子似的。”   钟先生捏拳扭头怒视他,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楼岚连忙抬手:“好好说话好好说话,文明人,动口不动手。”   再说了,认真打起架来,指不定谁挨的打更多呢。   钟先生轻蔑地哼一声,没说话,可眼神表情明明白白在说:就你?还文明人?我呸!   楼岚揉了揉鼻子,继续说:“当时就是气头上,也没多想,到了婴儿房一看,刚好没人,往头顶一看,还恰好就是监控器死角。于是我冲动之下就做了这件事。但是后来我带着老婆孩子刚出院那天,冷静下来后就不安,想回来找你,把事情说清楚,再把两个孩子换回来。”   钟先生听到他说婴儿房没人,自己的孩子又处于监控器死角,眸光一动,渐渐冷静下来。   “可我当天再回医院,去找了主治医生,说孩子抱错了。医生不信,以为我还要找你讹钱,就把我打发去找护士长。”   “推来推去,就是见不到你的面儿。之后我就干脆带依依的头发去做了个亲子鉴定,心说等我有了鉴定结果,医院总能重视一下我说的话。”   钟先生已经有了一点预感。   果然,楼岚说:“结果你猜怎么着?鉴定结果居然是依依就是我的孩子,亲生的!”   楼岚换了个姿势,抻了抻腿,歪头讽刺地笑着问钟先生:“我亲手换的孩子,成了我亲生的,你说搞笑不搞笑?”   之后察觉到有人监视跟踪,楼岚心说不妙,怕自己卷进了什么豪门恩怨中,连忙带着老婆女儿跑了,直奔交通闭塞的乡下老家。   这一呆,就是三年多。   “我这三年多每次都会找机会出来,就想着能不能找到你。可你也知道,根本就没办法跟你联系上,网上查到的邮箱电话我都试过,又不敢直接说孩子抱错的事,就怕盯着我的人跟这些人有关系。”   钟先生已经确定了这件抱错孩子的事另有内情,不过,换孩子的事,他还要继续跟楼岚算账。   手指张张合合缓和着揍人后的痛劲儿,钟先生忽然扭头问他:“你是怎么拿到玟玟毛囊头发的?”   楼岚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个呀,挑眉间带出点得意:“就玟玟第一天上幼儿园那天,我就是那个小丑叔叔。”   当时小不点儿对他可有好感了,水汪汪的大眼睛就仰着看他,对他说了好几声谢谢。   钟先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下九流!”   才不承认自己心里有点酸。   事情总算说清楚了,之后的事就需要钟先生这边调查清楚了再安排,两个孩子目前还不能换回来。   临到离开的时候,楼岚厚着脸皮拜托钟先生不要把自己换孩子的事告诉其他人。   钟先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反正就是抓住一切机会对楼岚尽情展示“冷笑、嗤笑、嘲笑”等表情亦是对他的鄙夷。   不过等一周后,两家人家长再见面时,楼岚就知道那天钟先生是答应了。   拿人手短吃人手软,人情也是,承了这份情,在之后的商议中,楼岚表现出了绝对的好脾气。   “这件事其实也是我们连累了你们,要不是楼先生想尽办法联系到我们,恐怕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知道身边还藏着这样一头恶狼。”   安静的咖啡厅里,除了远处站着如木偶的一名店长,只有楼岚他们四个人。   钟太太说两句就忍不住眼眶潮湿,再英气活跃的女人,遇到这种事心情都是复杂的。   一面是舍不得养大的宝贝,一面是想念失散多年的亲生女儿。   如果可以,她真是两个宝贝都想要。   可摸着良心,钟太太也明白自己有这种心情,对方又何尝不是呢?   一开始还有些拘谨的王宝珠见钟太太与自己也没什么差别,都是疼爱孩子的母亲,也就渐渐放开了手脚。   两人伤感一阵后,就说起女儿的成长趣事。   相较于两个女人的感性,楼岚跟钟先生的交流就显得更加理性了。   “要说起来,反而还要感谢你脑残上头换了孩子。”哪怕是说着感谢的话,钟先生还是要刺楼岚:“其实一开始,我家老爷子那位私生子是想把孩子弄死的。”   钟先生跟钟太太是商业联姻,结婚后才处出了感情。   钟太太娘家在仕途上可以帮扶钟家,他那位血缘上的同父异母大哥料想哪怕钟太太伤了身子以后不能再生了,钟先生也不会与她离婚。   只要他唯一的孩子没了,同父异母大哥就有机会让自己的孩子上位。   即便最后不能吞下整个钟家,至少钟先生这一脉的,能落入对方口袋里。   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名利财。   计划得好好的,医院里无论是护士还是监控器,都是对方安排的。   可千想万想,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换孩子的楼岚。   楼岚当时在医院里可谓是“大名人”,渣得相当坦率。   同父异母大哥一看,顿时乐了,也不让人h死孩子了,只端坐钓鱼台,准备等着看好戏。   也不知道他那位好弟弟唯一的女儿落到那样一个渣爹手上,会长成什么样。   堂堂嫡脉唯一的千金小姐长成被压迫得自卑懦弱又无能,只想想就让人乐呵。   却没想到楼岚在孩子出生后就忽然成长了,把家庭的重担挑到了肩头,这些年也一直没放弃追寻亲生女儿的下落。   因为没有防备,加之现在钟先生手上捏着的势力更有分量,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被查了个底朝天。   只能说造化弄人,人算不如天算。   钟先生说得心存侥幸,楼岚却是背后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要是当时自己没有及时察觉有人跟踪,要是当时自己没有及时带着尚在月子中的老婆跑路,但凡监视的人发现他改好的端倪,恐怕两个孩子就要危险了。   或者说,如果原主换孩子的行为没有让幕后黑手觉得有趣,那被弄死的岂不就是自己亲闺女了吗?   如果原主在这里,楼岚真恨不得给他两耳刮子!   差点就把自己的女儿送上门给人当了替死鬼了!   当然,如果早夭的成了小依依,也不好......   楼岚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忽然就很想去抱着小依依使劲亲两口。   钟先生还有收尾要处理,另外两个孩子的心理健康也要考虑好。   所以最后四个家长约好,先不让两个孩子知道真相,就当朋友接触交往着。   等两个孩子与双方家长熟悉以后,再慢慢透露。   四个人都是疼爱孩子的家长,对此自然是一点也不嫌麻烦。   甚至钟太太还一力表示要让楼岚他们搬到B市自己家别墅隔壁。   楼岚想了想,提议要不然两家买一处挨着的学区房,再让两个孩子当同班同学。   不管是哪家迁就哪家,都不适合,学区房倒刚刚好。钟家也不是奉行贵族教育的家族,并不介意让女儿以后上公立小学中学。   刚买了一套房,家里积蓄不多。   钟家愿意无偿送一套,王宝珠自然不会接受,她知道自己家比不上钟家,可还是不希望在两个女儿心目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商议了一番,干脆折中,算是借钱,等楼岚赚了钱再陆续还回去。   对于楼依依跟钟梓雯来说,只是又搬了次家,还遇到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两人都是被爱教育着长大的,并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思。   楼依依活泼开朗,却粗中有细,是个天生就能当姐姐的性子。   钟梓雯柔软内向,却会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崇拜向往地看着楼依依。   两个孩子都不熊,可偏偏凑到一起,胆儿大的那个被妹妹大眼睛一看,顿时膨胀到以为自己是齐天大圣,天都敢去捅。   胆小的那个被姐姐怂恿着一带,蠢蠢欲动的小jio就总也忍不住。   这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典型代表,着实让两家父母既烦恼又甜蜜。   好在等到王宝珠肚子里的孩子落地后,两个女孩儿终于安生了,成天就围着婴儿床看,边看还边咬耳朵。   楼岚有一次路过,无意中听到两个孩子奶声奶气的对话:   楼依依:“等弟弟长大了能走路了,我要让爸爸送他去学打拳,以后我们就有个打手了,超酷!”   钟梓雯:“哇,好像很棒耶。不过弟弟比我们小...一,二,三...这么多岁,等他长大要好久好久噢。”   楼依依:“这是个问题,让我想想办法。”   钟梓雯就眼巴巴等着无所不能的姐姐想出个神奇的办法。   楼岚:这就是你总撵你弟弟去睡觉的理由?   睡觉=长大。   挺好的。   过气女明星童纯凭借一身精致大气的仙女汉服重回流量圈,之后楼岚与对方工作室保持了一年的独家合作后,顺利打开娱乐圈的大门。   网上的汉服店依旧在经营着,卖的却多是一些小佩饰。   楼岚作为半路出家的服装设计师,从娱乐圈到上流社会贵妇圈,再到名媛圈,只用了五年的时间就走上了不知多少设计师花费半辈子都走不到的高度。   其中除了钟家的帮助,不可或缺的还是楼岚自己那一手技术以及始终保持最高水准的审美水平。   钟梓雯跟楼依依是在上小学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原来不是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也不是叔叔阿姨。   当时两个小女孩就是惊讶了一下,很快就手拉手咬耳朵说悄悄话去了。   钟梓雯:“所以弟弟是我弟弟了?”   楼依依: “怎么可能,他一辈子都只能当我弟弟!”   钟梓雯:“好吧,那他还是你弟弟,也是我弟弟......咦,你是我姐姐,他是我们弟弟,好像也没什么变化吧?”   两个丫头捋清了关系,顿时大失所望,回头无语地看了眼紧张的四个大人。   就这?   以为会发生一次家庭大战的四个大人:“......”   楼岚摸后脑勺干巴巴地笑:“哈、哈、哈哈,依依玟玟好聪明,这都被你们看透了。”   王宝珠掐了自家男人一把,你这叫什么话!   反而是钟太太失笑:“确实是我们小题大做了,反正以后就是交换个称呼而已,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   不管是依依还是玟玟,都是她的宝贝女儿。   如果说三个孩子里她会偏心两个女孩儿,那两个女孩儿里要偏心谁,钟太太都是选不出来的。   都是一起相处了这么久的人,对彼此不说完全了解,至少也知道个大概。   她相信自己是这样想的,楼家夫妇也是如此想法。   没看楼家那小子刚会走路,就被楼先生丢给两个女孩儿玩过家家当工具人去了吗?   咳,这样想,好像有点不对?   钟太太有些心虚地望向从始至终都安静坐在沙发上看绘画书的两岁半小肉墩。 第30章 番外 宠粉的我还是这么帅   “大家好, 我叫楼慨慨,今年六岁了。我这辈子最痛恨的第一件事就是我爸闭着眼给我在字典里指的这个名字。如果只是一个“慨”也就算了,坑儿子的老爸说姐姐叫依依, 那我也必须得用叠词。”   “上幼儿园的时候,第一次考试, 其他人已经交卷了, 我才刚写完名字。”   “那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个0蛋, 这让我幼小的心灵遭受了不可挽回的打击。”   “我这辈子最痛恨的第二件事还是我爸,别人都说我爸看起来又狂又野, 传说中的放荡不羁狂傲肆意, 幼儿园时因为他, 我喜欢的月月拒绝跟我玩,因为她怕以后嫁进我家要被我老爸凶。”   “如果他确实是这副德行,我也就认了。可他根本就不是啊啊啊啊!!!”   “ 在家里,家庭地位排序,倒数第二就是他!”   “嗯?倒数第一是谁?这个我先保密。”   “对了, 我有两个姐姐,她们很可[(划掉)怕(划掉)]爱,又聪明又漂亮, 你们可以跟我交朋友, 但不准因为想认识我姐姐而跟我交朋友......”   因为那样的话,我爸会揍我。   粉雕玉琢, 脸颊上还有两团肉的小男孩暂时停了笔,垂着卷翘的睫毛检查自己写的“自我介绍发言稿”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噢对了,还有爱好特长没写。   “三妹快点!再不走就要迟到了了了了!!!!”   小少女自带回音的狮吼功让楼慨慨一个激灵,噌地站起来,火速把铅笔塞进笔袋里, 又将写好的稿子叠起来揣进短裤裤兜中。   眼看着楼慨慨不到三十秒就从楼上冲了下来,刚才还说快要迟到的楼依依却一点没急着要走的意思,反而拉着钟梓雯的手指着他笑嘻嘻说着什么。   见状,楼慨慨脚下一顿,明白自己又被大姐戏弄了,既不敢怒也不敢言地鼓起腮帮子埋头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王宝珠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后面跟着穿小碎花粉红熊围裙的楼岚。   见依依又在戏弄弟弟,不由无奈又好笑:“依依,你别总逗你弟弟!”   不轻不重说了一句,又转头朝儿子叫:“慨慨,快来吃饭,下次注意点别摔了。”   钟梓雯抿着唇笑得软绵绵地,上前把弟弟背着的书包接过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每次都被骗,每次都还信,小笨蛋!”   楼慨慨的头发还没长成,依旧软软细细的,跟钟梓雯的一样。   楼依依冲小弟吐吐舌头,“不知道自己看手表呀?看你这样,我下次都不敢骗你了。”   到底是十岁的孩子,玩过以后听其他人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个玩笑可能发生的意外,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可让她直接嘴巴上道歉什么的,她又不好意思,只好在吃早饭的时候把弟弟喜欢吃的水晶虾仁蒸饺多让了两个给他。   吃过早饭,三个孩子背上各自的书包准备出门。   王宝珠站在门口担心地看着他们:“真不用妈妈送啊?慨慨第一天上小学,会不会找不到教室?”   对三个孩子,她都是给予了爱的。   别人都说一份爱多几个孩子来分,就会稀薄。   可爱怎么会只有一份?无论对哪个孩子,只要怀着同样的一颗慈母心怀,爱就总是完整的。   稀薄的只是关注与精力。   好在家里有丈夫一人撑起来,她只需要在网上筛选接单就可以了,家里的琐碎家务也有钟点工,王宝珠有足够的精力来关爱家人,经营家庭。   不等两个小姐姐说什么,楼慨慨就挺起小胸膛表示自己能找到教室:“前天去报名的时候我已经考察了整个学校,还画了一份地图,妈妈你放心吧!”   小儿子年纪小,性子却仿佛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稳重可靠,王宝珠再不舍,也只能目送三个孩子走远。   家里有车,完全可以车接车送,可两个女孩儿长大一点后就表示坐公交车更有意思,既节能又环保,还能省钱。   现在楼慨慨升入小学,自然是跟着两个姐姐一起坐公交。   好在他们现在常住的就是学校附近的学区房,下楼出了小区,只需要几个站台就能直接在校门口下车。   就算是下午放学时要去公路对面坐车,也有学校侧门处的天桥可通行。   楼岚收拾了厨房,拿着钥匙手机,抱了抱妻子也出门工作去了。   有了上个平行世界的经验,楼岚在这个世界定下自己的人生职业后,就专精于此。   一开始还是靠着自己的巧手技能模仿或复制,等到后面已经不用为家庭经济问题烦恼时,楼岚就开始学习创新。   后来有了钟家的隐形帮扶,楼岚更是去国内外有名的古典派设计大师身边进修过。   早在四年前楼岚就有了自己的工作室,自创品牌更是于去年登上了国内最大的服装秀场,以“神话”系列惊艳了世人,今年年初就接到了国外几个大秀场的看秀邀请函。   没人能想到,十年前还是个网店店主的楼岚,短短十年,就能走到这样的高度。   只有王宝珠这个枕边人知道,看似传奇,也确实被诸多媒体杂志渲染为“草根逆袭神话”的丈夫,除了聪明有天赋,勤奋刻苦也同样不可或缺。   即便是到了现在,楼岚依旧保持着每天学习的习惯。   成功,从来不是偶然。   送走了丈夫孩子们,王宝珠换好衣服化好妆,拎上某香新出的大容量防漏水手提包,去隔壁敲门,叫上钟太太一起去买菜。   两家人依旧是邻居,打开门就能看见对面。   楼依依跟钟梓雯两个女孩儿姓名还是原模原样,只是改了个户口,这也是为以后家产继承权做考量。   因为住得近,两个女孩儿感情又好,基本上就是两个一起住,今天在楼家,明天在钟家。   昨晚就轮到了在楼家。   家里有钟点工,饭菜却都是自己准备。   刚开始钟家还是用保姆的,可两家来往久了,别说钟太太,就是钟先生都羡慕楼家的氛围。   渐渐的钟太太也学会了自己操持孩子丈夫的饮食。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成了钟太太日常嫌弃自己丈夫的范畴。   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的钟先生人到中年,也体会到了被念叨“别人家老公”的痛苦。   学校里,楼慨慨凭借早有准备的发言稿顺利赢得老师同学们的掌声与关注。   毕竟小小年纪就提前准备发言稿的一年级小学生,除了楼慨慨,别无他人,关注度自然高。   高到什么程度呢?高到才上午第二节 课后课间操时,几个年级的办公室里就都知道了今年一年级一班来了位“特别”的小同学。   中午放学时,楼慨慨被两个姐姐接走,等到下午再来时,他就发现好多老师看见他都会笑着跟他打招呼。   楼慨慨:“???”   楼依依这个黑心肠的大姐头知道后,很不客气地将其当作“三妹”的又一黑历史,兴致勃勃记在了三姐弟共用的“成长记事本”里。   就连温柔的二姐,也在旁边画了几格漫画,含蓄地表达了自己对此事的“喜闻乐见”。   无数次想偷偷撕掉这一夜的楼慨慨闷闷地xiang想:果然,二姐就是芝麻汤圆。   上初一时。   楼依依:“三妹,你的自我介绍发言稿写好了吗?”   笑得牙根子都出来了,肉眼可见的不怀好意。   钟梓雯:“姐你别笑了,慨慨,有需要二姐帮忙参考的吗?”   其实是想提前看看原稿,提前收获一份完整的快乐。   楼慨慨:“......我长大了,大姐,妈妈说了让你不准叫我三妹的。”   写当然是写了,可我早就藏好了。给你们看?我又不傻!   初一的发言稿,再次让楼慨慨成为焦点少年,并荣获班长一职。   上高一时。   这次楼慨慨没写发言稿了,因为他已经有充足的讲台发言经验,完全可以脱稿演讲。   从小学到高中,楼慨慨始终都是别人仰慕的存在,长得好看,稳重成熟,说话做事考虑周全,是老师的好帮手,是同学的好榜样。   如此优秀到大学里,这次楼慨慨下定决心要低调的做一名普通大学生了。   然而两位风姿各异却个顶个都漂亮的姐姐来了一趟,楼慨慨这一心愿瞬间破碎了。   男同学要来跟他勾肩搭背做一辈子的“铁哥们儿”,就连女同学都忽视了他校草学神的光环,一心一意找他套近乎想要拿到他大姐头,据说娱乐圈里又飒又美新一代女爱豆的亲笔签名照。   最让楼慨慨痛心疾首的是,好不容易遇到个心动对象送出了自己的初恋,结果女朋友居然“别有用心”,楼慨慨认为自己应该心塞,应该黑化......   “三妹子,二姐什么时候才出新书啊?啊太太真棒,又会写小说又会画画,上本人设美呆了,为什么不能跟纸片人结婚,嘤嘤嘤好想当二姐的儿媳妇!”   二次元忠实爱好者赵书芫又一次在与男朋友约会时满脸遗憾地感慨。   被四川籍女朋友称为“三妹子”的楼慨慨顶了下平光眼镜,淡然翻书:“赵翠花,你结一个试试。”   书架后恰好听见小情侣这番对话的路人同学:“......”   我以为我会吃到一醉蜂蜜味狗粮,然鹅我错了,原来这口狗粮是老坛酸菜味的。   上酸菜的翠花,淳朴乡土的三妹子,男神女神,你们是认真的吗? 第31章 E《总裁得了直男癌1》 晚期   养育孩子, 看他们长大,看他们学会飞,看他们飞出去组建属于他们的家庭。   人生, 说白了也就这样。   瘫坐在初生点的沙发上,随着系统抽取感情, 这股子沧桑的怅然也如退潮的海水缓缓消失。   渣男系统:“......心理健康数据:优。”   “行事善恶度:优。”   “怨气处理度:优。”   “是否继续下一个任务世界?”   楼岚没急着去下个世界, 而是问:“怨气处理度还是优?所以我骗了他们没问题?”   渣男系统:“楼先生, 王宝珠女士及楼小姐钟小姐在三十年前就知道了真相,是钟小姐无意中察觉的。”   楼岚:......   “啊――”楼岚脖子一仰, 脑袋无力垂下:“所以说, 女人都是骗子!”   三十年前, 他是在王宝珠去世后第三年才病逝的,八十二岁,也就是说五十二岁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   楼岚歪头,稍微坐起身。   也不一定, 指不定楼慨慨那小子就不知道。   三个女人,知道后却选择了默契地隐瞒着,对待他的态度依旧不改。   楼岚捂脸笑了出来, 对自己的怀疑随着心结的消失也平淡了。   “走吧, 去下个世界。”   或许是母性赋予了她们特殊的胸襟与心怀,承受伤害后选择自愈, 并返还以宽容与温柔。   如果以后要去的平行世界都是改变她们的悲剧,楼岚想,自己或许有了不一样的动力。   ――――――――   “这幅画,用了大片的斑驳色块,代表着浓烈的感情色彩, 阿岚哥,你还记得这里吗?”   楼岚恢复意识的时候,入目的就是鲜亮刺眼的凌乱色块,一只纤长细白的手正伸出食指指向画框的一角。   眨了眨眼,目前还没有什么艺术细胞的楼岚转开视线避开让眼球充血的色彩,看向那根食指。   ――呃,指甲那么长,尖端还有点弯,一看就知道抓人肯定疼。偏偏还做了美甲,抓伤了得尽快消毒。   心里想要说的话一堆,却下意识抿着唇,楼岚选择了稍微避开一点距离。   手指的主人并没有察觉到,而是声音柔婉带着浅笑追忆往昔的美好:“每次我受了委屈,都会躲到小阁楼的花窗那里,因为我知道你肯定很快就会发现我。”   楼岚看着姨妈红浸染的那一块,眯着眼好半晌才连蒙带猜勉强认出那应该是个开在天空中的窗洞。   憋了许久的心里话,终于没能憋住,脱口而出道:“这是开天窗了吗?”   其实更像是天使开了窗户在往外面倾倒洗了姨妈巾的水。   不过考虑到身边的是女性,楼岚还是选择了更加体面文雅的用语。   白月梦脸上美好感动的神情顿时僵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等着她回应的楼岚迟疑了一下,又忍不住开了口:“你是才打了针没多久?脸都僵了。”   说完,还目光逡巡在她本该古典仙气的精致脸蛋上,似乎是在搜寻动过刀的证据。   根本没整过容的白月梦一口气哽在心口处,差点没当场翻个白眼。   ――妈的,这就是老子当初甩了你的原因!   白月梦深吸一口气:别翻脸别翻脸,想想投资!   这么一想,白月梦又重新露出优雅地笑,抬起纤纤玉手半掩红唇,纯洁中透着妩媚:“阿岚哥,你还是这么幽默。”   楼岚实话实说:“我一点都不幽默。”   视线再往她脸上溜了一圈,带着明显的可惜终于收回了目光,楼岚转身环顾四周,显然他对眼前这幅据说承载了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无限美好回忆的抽象派油画一点都不感兴趣。   不过面子话还是要说一点的,楼岚很不走心地看了一圈,感慨道:“这么多年出国深造,看来你收获颇多。”   国外某些越丑越让人看不懂,就越“抽象派”的意识流操作,明显是学得挺好的。   虽然转移了话题,可白月梦还是很介意男人刚才目光里的可惜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可惜她没有整容导致对方无法近距离观察长见识?还是可惜她整了容却死不承认?   哪个女人对自己的外表不介意,哪怕白月梦总标榜自己看中的是内在美!   偏偏已经转了个谈话主题,导致再气恼也不能追根究底。   白月梦只觉得心慌气短,再没心情借看画之名行勾搭之事了。   本该以烛光晚餐结束的“浪漫一天”草草结束,白月梦借口自己有事要办,很快将楼岚送走。   楼岚坐在驾驶座上,闭上双眼仰着脖子往后靠着,抬手扯了扯领带结:“白日梦心灵也太脆弱了。”   渣男系统:【......楼先生,这边建议您稍微克制一下受到影响的潜意识。】   在此之前,这位影帝先生不说多优雅高贵,至少不会说话那――么欠揍。   给人家一位美丽的女士乱取绰号也就算了,他还话唠!   对着它这个系统也能毒舌。   楼岚也发现了自己现在的问题,深吸一口气,重新坐起来,扯了扯衣领,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好吧,我尽量。”   抬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喉结滚了几滚,系统听见他小声嘀咕:“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   渣男系统:【......】   算了,就这么凑合着过吧,还能离是咋滴。   毕竟人家这是连自己都能喷毒。   在车上,楼岚接收了完整的剧情。   用楼岚的话来总结,这就是个为爱脑残的总裁为了白月光青梅家破人亡的故事。   说真的,这总裁幸运值还挺高的,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他这样,成日里情情爱爱不务正业,居然都没破产。   人家不仅资产神奇地稳定上升,最后还心想事成顺利丧偶,以亿点点家资二婚也能娶得美女画家,真正的人生赢家啊。   听完他一张嘴不分敌友喷八方,系统安静如机。   一直到车驶进公司,系统才提醒楼岚稳住原主的人设。   虽然内在是个直男癌毒舌怪,可原主被教导着要稳重内敛,所以一向以冷面严肃示人。   现在是剧情刚开始不久,白月光小姐刚从国外回来,想要从原主这里拉到投资开画展,约了他出来见面。   见面后聊起自己这些年的生活以及回来后的打算,白月光小姐想要跟“最重要的人”分享自己的作品。   多年来心里始终有她的原主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翘班约会,哪怕他这会儿已经结婚半年了,哪怕他老婆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反正什么都挡不住他追求真爱的决心。   现在楼岚过来了,不来公司看看文件开开会,心里总不踏实。   楼岚:【这就叫PDST,算工伤吗?给金手指吗?】   渣男系统:【滴――自动进入待机状态...】   楼岚:“啧。”   辣鸡。   在公司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工作到下班时间,回家的路上看见一家新店开张摆满了花篮,楼岚顺便找了家鲜花店,买了束白百合。   因为不想跟家里老人住一起,原主结婚前就搬到公司附近的公寓住了。等结婚后妻子李圆圆自然也同住。   公寓是一梯一户电梯直达,输入指纹,楼层数字键上的21自动亮起来。   楼岚抱着花束扯开领带结,整个人带着即将到家的轻松感。   叮――   电梯抵达,金属门从中间打开。   楼岚垂着眼眸漫不经心迈出电梯,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砖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走了几步,楼岚才发现不对,抬头一看,正好对上女人融合了受伤难过气恼的双眼。   楼岚脚步一滞,脑海中首先想到的是:原来眼睛里的情绪真的能呈扇形占比图排布分列。   想完了,楼岚才察觉到事情不妙。   这气氛,不对啊。   楼岚脚步渐渐停下,站在距离女人几步远之外,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安全距离。   两人保持着对视,气氛渐渐僵冷。   楼岚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脚尖――皮鞋穿久了,有点闷热,想换拖鞋。   “有事?”秉持着是男人就要大度一点的心态,最终还是楼岚选择了开口打破僵局。   本来满肚子气闷,憋着一口气要跟丈夫吵架算账的李圆圆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连那股子气焰劲儿都萎了。   萎归萎,该当面质问清楚的事还是不能含糊放过。   李圆圆双手往胸前一环,柳眉倒竖杏眸圆睁,“说,你今天中午跟谁吃的饭?下午又去了哪!”   两人虽然是联姻,可订婚之后也是交往过半年的。   再则,李圆圆娘家在政界,楼家势力在商界,真要说起来,这桩联姻还是李家更强势。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李圆圆都有足够的资本来质问丈夫。   嗨,原来是这事儿啊?   楼岚放松了,也敢走近了,二话没说就把手里的花塞到李圆圆怀里,塞完了没注意,嘴巴一张:“这花也太熏人了。”   正气势汹汹的李圆圆被他冷不丁来这么一下,还听到他嫌弃的嘀咕,都不知道是该先生气还是该先用花砸他了。   噢,你嫌弃花熏着你了,所以你就迫不及待塞给我?到底什么意思啊!   反应过来,楼岚心头咯噔一跳,眼神瞬间就恢复了冷淡平静,脸色也重新严肃了起来。   李圆圆看他,怀疑刚才是自己幻听了。   “你,”李圆圆抱着花,努力找回状态,继续坚定不移地追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抱着花傻fufu的,像只可以用来刷鞋的河豚。   楼岚手痒,指尖动了动,抬手给自己解领带,一边往鞋柜走一边说:“中午跟以前的一个朋友吃的,下午去看了朋友还没开业的画廊。”   回忆到画廊,好像眼前还能看见那些狰狞扭曲的色块,楼岚闭着眼揉眼睛。 第32章 E《总裁得了直男癌2》 我近视加散光……   这个答案简直就是在敷衍, 在掩饰!   “朋友是谁?男的女的?我认识吗?”   “又是吃午饭又是看画廊,晚上怎么不去吃个烛光晚餐再回来?”   李圆圆的火气又被他这明显满不在乎的敷衍拱了起来,追着他倒豆子一样咄咄咄一通质问。   楼岚换了鞋, 转身展开双臂就把追着人汪汪叫的老婆一股脑抱在了怀里。   脸被捂在宽厚温暖的胸膛上,李圆圆懵了一瞬, 气焰的火苗呲一下, 灭了, 只剩下袅袅青烟。   “就是以前隔壁一女的,她家老爷子跟我们爷爷是故交, 人家都打电话到我这里来了, 不去也不好。”   看暴躁小河豚安静了, 楼岚耐心解释,语气很淡,一听就知道他跟这人没太深交情。   李圆圆犹豫了,她其实知道丈夫今天是赴了谁的约。   楼家少爷从小学喜欢到大学毕业的初恋白月光嘛,圈子里谁能不知道呢?   正是因为知道, 中午看见塑料姐妹发过来名为关心实为看笑话的照片信息时,她才会这么焦躁煎熬。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几分理智,知道自己现在身份不同了, 肚子里还揣着一个, 当时李圆圆就恨不得直接冲过去抓现场。   她是个眼里容不得沙的人,结婚前就是个火爆脾气, 结婚后多了层束缚,却依旧不可能像圈子里其他已婚太太那样,为了所谓的体面委屈了自己。   到底是跟丈夫有感情基础的,她也曾在校园里偷偷喜欢过楼岚,所以这会儿得了一个温暖的拥抱, 一束最爱的百合花,李圆圆选择相信他。   “是不是白学姐?”气消了,剩下的就是难过惶然,李圆圆埋在他怀里轻声问,像是害怕声音大一点,就会得到自己不想要的回答:“岚哥,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楼岚却仿佛没有感受到她的不安,有一说一,“对,没说什么,就是想让我投资她开画展。”   不等妻子再说什么,楼岚就放开她,转身往楼上走,“晚饭准备了什么?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下来就开饭。”   珍惜着丈夫温情,满心哀伤的李圆圆:“......”   怎么之前没发现自家男人这么,这么,嗯,这么难以描述的让人心塞呢?   算了,大概是因为之前他都一板一眼,没有像今晚这样表现出难得的温柔吧。   家里是有专门的佣人过来做家务,早中晚做好饭打扫好卫生家务后,晚上就会提前离开。   这样一来,白天李圆圆有人照顾,晚上也不会打扰小两口过二人世界。   吃过饭,两人一如往常分头洗漱后在二楼的主卧大床上相聚。   楼岚靠着床头戴着眼镜看书,感受到身边位置有了动静,准备把剩下的两段看完就关灯睡觉。   始终没有放下心结的李圆圆酝酿了两个多个小时,这次还算心平气和地开口,想要跟丈夫谈谈心。   “岚哥,你能陪我聊聊天吗?”   女人怀了孕,心思就是会变得更敏感,情绪也会多变。   楼岚自持是名合格的丈夫,因此听她这么说,连最后一段文字都没看了,合拢了书籍放好,然后侧身让自己正面对着妻子:“当然可以,你想聊些什么。”   李圆圆吐出一口气,克制着变得沉闷下坠的心情:“岚哥,你说我跟白学姐长得像吗?”   楼岚一脸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认真打量她。   经过一番仔细观察后,楼岚点头:“还真有一点像。”   大概长得好看的人都会有相似之处?像是肯定像的,除了脾气天差地别,眉眼间分外相似。   特别是侧颜。   当初就是李圆圆的侧颜,让原主心动,而后决定主动追求。   李圆圆心沉得厉害,仿佛落进了冰冷黑暗的深渊。   可该说的还是要说。   “所以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当成白学姐的替身?”   这种说法,是今天塑料姐妹特意拍了白月梦侧脸,然后幸灾乐祸说出来的,还说这些年圈子里其实不少人都这么说,只是没透露到李圆圆本人面前来。   以前李圆圆没往这上面想过,一心一意经营这段对她来说犹如喜从天降充满梦幻感的感情,自然没发觉。   可被人这么一说,李圆圆对着镜子看了整个下午,发现自己真的很像白月梦。   这个认知让她心痛到想哭。   最后她也确实哭了,捧着刚刚显怀的肚子躲在被窝里一个人偷偷抹眼泪,枕头都打湿了。   重新陷入无尽哀伤的李圆圆红了眼眶,鼻子也发酸,眼睛却倔强地直勾勾盯着楼岚,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瞬间的细微神态变化。   然而听完她的话,从始至终楼岚都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懵。   懵过之后,楼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无语中带着暗藏的了然:“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   李圆圆一噎,伤心都不纯粹了,眼神里充满怀疑:“那这两年你为什么经常看着我出神?就像在透过我怀念另一个人。”   有些事没想到的时候根本察觉不到,可一旦往这方面想,就能发现很多端倪。   白学姐是大学毕业前夕出国深造,一段时间后李圆圆跟楼岚有了接触,彼此释放出信息,走到一起算是水到渠成,没有谁先告白,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海誓山盟。   交往半年后订婚,订婚一年后又结婚。   至今结婚半年,两人的感情却已经有两年了。   原主仗着李圆圆傻乎乎喜欢他,在相处的过程中并没有刻意掩饰,所以现在李圆圆恢复了恋爱拉低的智商,很轻易就找到了许多佐证。   悄悄开机的系统暗中吃瓜,想着楼先生不知要如何圆谎。   当事人楼岚很镇定,甚至还敢摘下眼镜现场示范:“怀念别人?是这样吗?”   李圆圆嘴角下垂,心痛如绞,脸色都白了。   ‘他这样,是不准备掩盖,准备摊牌了吗?’   ‘是了,反正心心念念多年的人回来了,他当然不用掩饰了,继续掩饰的话还怎么追求真爱?’   虽没说话,李圆圆的表情神态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楼岚满眼的无奈又委屈,“我近视加散光眼你不知道?”   李圆圆:“???”   吃瓜统:【???】   还,还可以这样?   “什么叫做看着你,却在想别人?这种眼神要怎么表演?我又不是专业演员。”   “眼睛失焦,并不代表想别人,也可能是短暂的出神发呆,也可能是单纯的近视散光,五米开外五官自动马赛克,十米之外人畜不分......”   楼岚揪着看言情小说偶像电视剧走火入魔的小娇妻进行了一场严肃的批评教育,最后拍板:“距离孩子出生还有六七个月,我不能让你继续看小说看电视打发时间了!”   确实看了不少小说网剧的李圆圆心虚地缩脖子,之前的那些什么伤心啊心碎啊冰冷啊,全都被忐忑代替了。   难道岚哥要禁止她的一切娱乐项目?   “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公司,给我当秘书。”楼岚说到,怕她不乐意,还进一步解释安抚:“放心,就是帮我给文件分分类,或者接个电话什么的,不会累到你。”   “等中午一起吃过饭后,你可以去休息室进行正常的养胎午睡,下午我尽量早点处理完公务,我们一起去逛街,正好添置一些婴儿用品。”   这样一来,既陪了老婆,也对孩子进行了家庭胎教,简直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刚犯了个小错的李圆圆自然不敢不答应。   当然,其实她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能陪着丈夫一起上下班,一起度过一整天,这样的日常生活安排,可是她今天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没想到作一下,就能得到这样的好处。   李圆圆心里的某棵小苗苗蠢蠢欲动探头探脑,试图悄悄冒头。   既然发现夫妻间还能产生这样无厘头的误会,楼岚下定决心要好好跟妻子交流一下。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找替身这种事,嗯...我一直以为只是编剧脑子不好使憋出来凑剧情的。”   放下书本,两夫妻侧躺着面对面,楼岚皱着眉试图用词尽量委婉。   据说怀一胎就要傻三年。   所以生完这一胎,还是别再要二胎了。   两胎就是六年,老婆就要当六年的傻子,太难了,对他,对孩子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不利于共创家庭和谐。   李圆圆就把今天塑料姐妹发来的信息说了一遍,而后带着点撒娇的抱怨:“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圈子里好多人都这样认为,只是以前没人特意跑到我面前来说。”   楼岚安慰地摸摸小河豚脑袋,一边叹气:“你要理解一下,毕竟聪明人还是占少数。”比如说你,看起来也不是很聪明的亚子。   可娶都娶了,还是因为给他生孩子才变得更傻了,楼岚还能说什么?只能哄着呗。   误以为丈夫是在帮她说话的李圆圆满心感动,挪着身子往他怀里钻,挽着他睡衣的领子问:“那你能说说你现在对白学姐,是什么想法吗?”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今晚是得寸进尺了,可是怎么办,被宠着的感觉真好,让人情不自禁地飘了。   其实说到白月梦与原主,外人都以为两人是前任关系,实际上精心打造自己女神人设的白月梦一直都很会养鱼,原主只是她鱼塘里最大最肥最贵的那条。   从头到尾,白月梦都没有给原主确定两人关系的机会,只是暧昧不清,让人误以为彼此已经在谈恋爱了。   得到原主记忆的楼岚甚至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种“误会关系”不仅仅只有原主。   出国前白月梦还有些清高的真性情,家里破产后接受不了自己身份地位的突变,果断舍弃国内的一切出国追梦。   然而国外的空气真就比国内的香甜吗?   事实证明,没有钱寸步难行。   三年后,白月梦向现实低头,再次回国将已婚原主当成了目标。   说到底,原剧情里,原主跟白月梦,一个图钱一个图色,挺般配的。   就是可怜了傻河豚以及肚子里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   思及此,楼岚用手轻轻揪了一下怀里女人的耳垂,“你说能有什么想法?顶多就是以前少不更事眼瞎喜欢过她,再多的,就是小时候一起玩过,长大后当了几年中学同学大学校友。”   李圆圆听得满心疑惑,“没有其他的?比如说,咳,前任?”   说完耳垂就又被揪了一下,“我头一次谈恋爱,对象不是你吗?要说前任也就你一个。”   结了婚,女朋友变老婆,确实是前任女友无疑了。   李圆圆惊得双手攀着他肩膀往上冲了冲,睁圆了眼睛:“大家不都说你跟白学姐在大学的时候谈恋爱吗?”   楼岚耿直道:“想谈没谈成。”   毫无疑问换来女人一通揪脸掐脖子。   被她的无理取闹打败,楼岚连忙保证:“之后我就没想了,真没有!现在以后都不会有!”   闹了一通,楼岚把人箍在怀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无论是气氛还是所处环境,都让楼岚很放松。   人一放松,本性就憋不住想冒头。   楼岚:“真是岁月不饶人,今天看见白日梦,脸都僵了,估计是打针后遗症。”   李圆圆吃惊:“不会吧!白学姐可是校园女神,多仙啊。而且怎么就岁月不饶人了?她也就比我大两岁,还跟你同年。”   楼岚也这么觉得,怎么说今年也才二十九呢。   想了想,楼岚说:“那可能是她在国外生活作息不健康,加上饮食西方化。你看西方人不是都挺显老的嘛。”   李圆圆感觉自己有被说服了,跟着叹了口气,感慨岁月真是把杀猪刀,女神也遭不住。   楼岚:“今天她要我投资,我看了半天没看懂她都画了些什么,就觉得眼睛痛。估计这段时间她还会到处找以前的老熟人给她投资,你虽然跟她不熟,可现在是我老婆了,说不定她还会找上你。”   李圆圆也不懂油画,她自己是学的历史方面的,听楼岚都这么说了,她也开始担心起来:“那我到时候是答应投资还是不答应啊?她爷爷不是跟我们爷爷是故交嘛,拒绝了会不会不太好?”   楼岚心情不错,因为他已经想到办法了:“没事,我记得赵三儿喜欢白日梦,明天我就给他挂个电话。”   听他的意思,这是要给赵三追求白学姐牵线搭桥啊。   李圆圆心里偷偷乐呵,脸上就带出笑来:“这样也行,大家都是以前的朋友,该帮的还是要帮一把。”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楼岚舒服了,不憋了,困意上涌,拍着妻子的脑袋说:“别人的事他们自己去琢磨,睡觉!”   李圆圆甜滋滋往他怀里拱,乖乖点头闭眼睡觉。   灯灭了,卧室里安静下来。   黑暗中,李圆圆忽然说:“刚才你叫白学姐什么?白日梦?”   当时没察觉,回味时她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搂着她的胳膊微微一僵,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困意:“什么?你听错了吧。不过白日梦这个绰号,你取得挺贴切的。”   李圆圆满脑袋问号:真是我听错了?应该是吧,不然再怎么过去了,也不可能给曾经喜欢的人取这种不雅的绰号吧。   想着自家丈夫严谨认真的性子,李圆圆确认是自己听岔了。   即将入睡时她还想着,以前怎么没发现白学姐的名字这么容易让人误会?   白月梦,月梦,单看名字还是很美好很符合学姐气质的。   可加上姓氏,白月梦,白日梦,噗,这也太像了叭! 第33章 E《总裁得了直男癌3》 闭嘴保命……   或许是因为睡着前脑子里反复思考的都是白学姐的名字问题, 等到第二天早上在餐桌上提及白学姐,李圆圆没注意,脱口而出的就是“白日梦”。   说完她自己都傻眼了。   倒是坐在她对面的楼岚格外镇定淡然, 只是抬眸用看破一切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严肃叮嘱:“虽然这个绰号很贴切, 可到底不是什么雅称, 以后注意点, 我们私底下这么叫就算了,有外人在时还是别这样。”   李圆圆“哦”了一声, 乖乖答应, 因为怀孕而微微圆润的脸蛋上是甜蜜的笑。   他这么说, 证明真的一点都不在乎白学姐了耶。   昨晚刚冒头的作精之魂试探着迈出jio,李圆圆看着餐盘里的土司片,软绵绵娇滴滴地撒娇:“老公,我不想抹沙拉酱。”   所以你会宠溺地笑着帮我抹对叭?   “哦,”楼岚咽下一口三明治, 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那你多喝牛奶,干吃吐司容易噎。”   李圆圆脸上期待的笑容渐渐消失。   见她久久没有动作, 楼岚终于抬了头, 挑眉询问:“不想喝牛奶?那多喝热水。”   真的,多喝热水这四个字, 绝对具有深刻的含义。   李圆圆怀疑自己老公是个直男。   只是想要撒个娇,却吃了一肚子的气,偏偏这口气还不能理直气壮撒出来。   跟着楼岚出门上班的时候,李圆圆脚下故意踩得咚咚咚的,希望男人能感受到她的不高兴。   然而楼岚始终没有反应。   直到进了电梯, 楼岚才带着迟疑地神态试探着对李圆圆说:“圆圆,你最近,是不是胖了很多?走路的脚步声好像都重了不少。”   怀孕是会胖,但也不能超过某个健康线,否则对母体对胎儿都不好。   以为他终于要关心自己的李圆圆默默抬头,目光幽幽地看着他,良久,吐出两个字:“呵呵。”   楼岚收回视线轻轻叹气,女人,果然不能接受别人说她胖了。   实际一点,接受现实,不好吗?   确定了自家男人隐藏的直男属性,李圆圆总算从昨晚的“迷魂汤”里清醒过来了。   去公司的车上,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狗男人算骗婚吗?   结婚前也没这样啊,一天天就是端着张高冷男神的脸,回到家对她都没多少话说。   现在是看她揣了娃,所以放松自我准备一点点暴露本性了吗?   被甜言蜜语灌醉的时候叫人家岚哥老公,被扎碰头清醒后就叫人狗男人,从某种方面来说,李圆圆自己也不遑多让。   可惜人总是对自己缺少正确的全面的认知。   老板娘亲身降临,楼氏总部上上下下都炸开锅了,大家表面上体体面面精英范儿十足,私底下却疯狂水群。   工作的闲暇空隙里,楼岚窥屏窥得手痒,疯狂想加入。   楼岚:【系统,出来陪聊。】   渣男系统安静极了。   楼岚叹气,把手机放下,转眼去看窝在休息的沙发上吃零食看历史书籍的李圆圆。   看了半晌都没等来她的抬眸对视,楼岚郁闷地低头继续办公。   上午十一点左右,独自在办公室里偷玩楼岚电脑消磨时间的李圆圆真接到了白月梦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对方含含糊糊也没说清楚目的,只是说想跟她见面聊一聊。   如果是昨晚之前,李圆圆第一反应肯定是对方这样的表现是婊里婊气,见面想聊的也跟她老公有关。   但是,偏偏没有如果。   有了楼岚的影响,李圆圆瞬间理解成白学姐是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要投资,想要见面拉拉关系再说钱的事。   钱不钱的,其实投一点也无所谓。   可李圆圆心里还是有点那什么的,觉得自己有钱,就算是拿去投个晒着太阳才能发光的手电筒项目,也不太想把自己的钱花在自己老公曾经喜欢的女人身上。   更何况这次还是老公提前点明的。   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的李圆圆兰花指一翘,歪在老板椅里嗲声嗲气地为难道:“可是白学姐,我现在要在家养胎了啦,岚哥那个人你也知道,严肃得很哦,管我也管得严,都不许我怀着孩子到处瞎跑了呢。”   茶言茶语自然而言地说出来:“学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呀?有的话就直说吧,就算我帮不了你,不是还有一群老朋友嘛。”   电话那边的白月梦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无声地吸了口气,硬扯出温婉的笑:“没有啦,只是听说你跟阿岚哥结婚了,所以想见见你。”   “啊,别误会,虽然我们以前.....是有过一点什么,但现在绝对是干干净净的,我只是想知道,最后成为他妻子的女孩子是怎么样的。”   李圆圆咬牙切齿,笑得狰狞,声音甜得能滴蜜:“我是什么样子的白学姐都忘了吗?真让人伤心噢。不过听岚哥说白学姐也变了好多,真是岁月不饶人哟,唉,白学姐每天要多笑笑,笑一笑十年少的嘛。”   白月梦转身掐花,掐一朵踩一朵:“学妹还像以前那么率真,真好。不过阿岚哥结婚后在家也那么严肃吗?他怎么能这样对你,怀孕了就要失去人生自由吗?他难道还把你当员工管?真是过分,我下次一定要好好跟他谈谈这个事,怀孕也应该注重孕妇身心健康,而不是只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两个女人明明越说心里越恨,说到后面隔着电话都恨不得掐死对方,声音却一个比一个温婉娇软。   楼岚开完会回来时就看见自家小河豚又把自己气得胀鼓鼓的,声音肉麻得让他瞬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落后一步的赵秘书抬手顶了下眼镜,默默后退,关门。   虽然老板娘声音里充满了快乐甜腻,可表情却狰狞如母老虎,赵秘书第一时间察觉有战事即将发生,火速退场保命才是正经事。   孤伶伶站在门口处,想撤退却被秘书关了门的楼岚:“......”   就,假装自己眼瞎耳聋叭。   “那白学姐,下次有时间再聊吧,跟你聊天真愉快。”“   嗯对的,我老公开完会回来啦,他看见我打电话太久也会担心我跟孩子。”   “好的学姐拜拜~”   哒。   电话一挂,李圆圆就把手机重重丢在办公桌上,气呼呼地揣手:“这个白日梦真是气死我了!老公,她居然说要教我怎么做你老婆!还真是会白日做梦!!”   深谙保命要紧的楼岚没有在这时候犯病,而是站在妻子的角度与她同仇敌忾:“确实过分,明明自己都是单身大龄女青年。”   大龄女青年什么的。   噗――   李圆圆破功笑了出来,气一下子就消了,站起来伸懒腰:“忙完了没有?肚子有点饿了。”   楼岚回头看了一眼休息沙发那边堆满了两个购物袋的零食垃圾,喉结滚动,咽下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你是猪吗?”   李圆圆怀孕后胃口确实很好,前三个月的孕吐过度得很顺利,只是偶尔会吐一吐。   吃过午饭,又去休息室休息了一个小时。   再出来,李圆圆又抱着肚子腻歪在楼岚身边:“岚哥,我想吃王师傅桂花糕了。”   右手被她挤着,楼岚干脆就换了个手签字,“行,还有其他想吃的吗?”   李圆圆想了想,又加了两样。   楼岚确定她没别的想吃的,偷偷松了口气,然后拨内线,吩咐助理小天去买。   一心想着楼岚会亲自去买给她吃的李圆圆眨巴眼,“你不自己去?”   楼岚斜她,眼里既有茫然也有疑惑:“我为什么要自己去?买个吃的都要我自己去,那我养两个助理是干什么的?”当祖宗供着吗?   李圆圆噘嘴:“那你亲自买的,味道都不一样嘛。”   楼岚叹气,他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因为老婆太傻而叹了多少回气了:“那你说,我去买,是不是桂花糕就不是王师傅做的?”   李圆圆傻乎乎:“当然还是啊。”   楼岚摊手:“所以,做的师傅一样,用的材料一样,火候一样,就因为买的人不同,味道就变了,你品品,这逻辑通顺吗?”   李圆圆:虽然被说服了,但是心里还是梗得很,好想打他!   见她“乖乖认错”,楼岚继续忙自己的,也不管她围着自己是掐他耳朵还是揪他头发。   老婆太傻,就当熊孩子忍着吧。   两人一起上下班,一起逛街购物,一起吃饭睡觉。   渐渐的,李圆圆深刻了解到了自家长得好看一派冷淡正经的男神丈夫其实是个直男吐槽怪。楼岚也渐渐适应了妻子作为智障儿童的人设。   周末,楼岚接到了赵三儿电话,说是当初的女神回来了,老朋友一场,好歹聚一聚,算是给女神接风洗尘。   顺口吐槽了一句风已经吹过了尘都换几茬了,楼岚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接电话时李圆圆就在旁边一个劲儿拨他手指甲,楼岚反手握住她捣蛋的手腕,问能不能带家属。   赵三儿奇怪地沉默了一下,然后笑得爽快:“当然可以啊,早就让你把嫂子带出来跟大家见见了,就你每次都摇头,这下终于肯把藏在进屋里的小娇妻带出来了?”   楼岚抽空看了挤过来光明正大偷听电话内容的李圆圆,心说就这还是小娇妻?你怕不是对小娇妻有什么误会?   同样的内容,李圆圆听了却对这个赵三儿好感倍增,决定以后都不跟着楼岚私底下喊他“赵三儿”了。   这么有眼光的男士,值得拥有姓名。 第34章 E《总裁得了直男癌4》 别害我清誉……   聚会地点定在赵家的一个娱乐城顶楼总统包间里。   楼岚带着莫名其妙非要打扮的妻子到得不早也不晚, 被经理带着进去时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不过奇怪的是两位主角却还没来。   其他人看见楼岚牵着李圆圆进来,神色也有些莫名古怪。   不过楼岚是这群人里手中握着权势财富最多的,一向是被捧着敬着, 气氛古怪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热闹, 几个跟楼岚交情还不错的男人上前打趣一番, 拉着楼岚跟李圆圆入座。   因为有李圆圆这个正宫在场, 其他男女有心八卦一句,也不敢明说, 顶多就是跟身边交情好信得过的人说句悄悄话嘀咕一下。   哪怕是一个层面, 也分成不同的圈子。   与楼岚这样学生时代年年三好学生, 毕业后也很快成为实权霸总的人玩在一起的,当然也都是差不多的。   今天赵三公子赵城攒局本就是存了给女神学姐拉人脉的意思,自然没请一些不着调的乱七八糟的人。   有人暖场,却不会过分讨好谄媚或吵闹,气氛刚刚好。   虽然跟身边的朋友闲聊商场上的事, 楼岚也没忽略身边的妻子。   不是秀恩爱,而是不敢忽略,就怕自己一个没看住, 这傻乎乎的小河豚就干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这, 大概就是每一个带熊孩子出去玩的家长都会有的心态吧。   没等多久,赵城跟一身梦幻白纱裙的白月梦一前一后地来了。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啊各位,迟到了。”赵城一来,就先隔空跟楼岚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笑嘻嘻跟其他人道歉。   有人起哄让他自罚三杯,赵城耍赖:“这不行, 今晚还没开玩呢就想把我灌醉?起哄灌酒的都是居心不良的坏人!”   楼岚跟李圆圆来之前包间里还有人抽烟,等他们来了,没用楼岚说,只看他皱皱眉,抽烟的那几个人就知情识趣地掐了烟,站在墙角随时提供服务的侍应生服务周到地开窗透气。   白月梦进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人群中依旧难掩光辉的楼岚,心中充满了感慨。   这个男人如果不开口说话,真的是如立鸡群的白鹤。   以前年轻气盛,心气儿高,被楼岚噎了几回,就不再考虑真把他发展成自己的结婚对象。   那时候多傻多天真啊,总觉得婚姻应该是因为爱情,应该是浪漫的唯美的,钱多长得好又怎么样?给不了她完美的爱情就什么都不是。   现在长大了才知道,什么狗屁爱情浪漫,在钱面前才什么都不是。   深吸一口气,白月梦仿佛感觉不到其他人时不时飘过来看热闹的眼神,端着曾经的女神范儿优雅微笑,与每个视线对上的“老朋友”亲切问候。   赵城带着白玉梦坐在了楼岚夫妻旁边的沙发上,没有挨得太近,也没隔得太远。   这种聚会不外乎就是喝喝酒聊聊天,聊什么?国内国外,市场商机,上头政策,某某开发区某某交通枢纽线路网规划等等。   也有女生彼此搭着话聊购物聊晚会,话题更加丰富多彩。   相较于已经家道中落不再属于这个圈子的白月梦,从小就在这个阶层的李圆圆与女生们聊得更融洽投机,来来回回半个小时不到就兴致勃勃敲定了什么时候要去扫货看歌剧之类的消遣活动了。   感觉到自己被冷落的白月梦心里憋得慌,强忍着坐了一个来小时,才借口要上洗手间,起身去了外面。   有人约了楼岚一起出去抽一支,楼岚没烟瘾,但也不是不抽,场面上的时候还是会来一支的。   恰好知道约他的这人是有事要单独跟他谈,楼岚看了眼李圆圆,确定她暂时没有要去哪儿的意向,这才起身跟人一起出去找吸烟室。   “楼总跟李小姐感情很好啊,挺让人羡慕的。”这人叫周韵,三十来岁,虽然年纪比楼岚大点,却跟马上要升级当爸爸的楼岚不同,目前只是订婚状态,也是联姻性质。   楼岚跟李圆圆的婚姻,在圈子里也是一场很多人关注的联姻。   享受了家族带来的优越条件,自然在享受的瞬间就已经自动肩负起了相应的责任。   很多普通人都很不解,上流社会的人明明都已经那么有钱了,为什么还要牺牲婚姻幸福来搞什么联姻。   实际上呢?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不进则退,你不想往上爬,有的是人盯着你想踩着你往上走。   下面的人也仰着头就等你掉下去分而食之。   一招不慎,就是跌落深渊。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   更何况自由选择的婚姻就一定是幸福的?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个概率问题。   保持一辈子幸福的婚姻存在吗?大概吧,概率却低到不足百分之十。   这就是高风险的投资,赢了,收获的是家族企业被人踩下去以及没什么卵用的爱情。   输了,就人财两空。   这么一对比,理智的选择显而易见。   所以但凡有联姻的双方相处得不错甚至发展出了感情,引来许多人羡慕也不足为奇。   楼岚心说也就因为我找了个傻子,面上客气矜持地点头笑了笑算是接受了这份羡慕。   以私人话题开了个头,拉近了彼此关系后,就自然而然聊起了公事。   等抽完一支烟,两人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各自给下属打了电话,安排了相应负责人进行后续接洽。   出来时楼岚在走廊上看见了站在雕花护栏边独自美丽的白月梦,周韵自然也看见了,还看出来对方是在等人。   等的谁?当然是他身边这位。   给了楼岚一个男人都懂的意味深长笑,周韵抬手跟侧首看过来的白月梦打了个招呼,就快走几步先回了包间。   也不是怂恿已婚男士出轨,单纯想偷偷看个热闹罢了。   楼岚脚下却没停,路过白月梦时也客套地点了下头,眼神交流没超过一秒就转开了。   眼看他真要越过自己离开,白月梦连忙伸手拦住他,仰着脸眉眼哀伤中带着清愁,喃喃道:“阿岚哥,你、陪我说说话,好吗?”   楼岚退开一步,疑惑地看她:“找陪聊啊?”这一看就是受了情伤需要抚慰,找专业人士不好吗?   虽然杠,虽然毒,楼岚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毫无陪聊天赋,除非这个人就是存心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白月梦差点没稳住表情,微微低头垂眸:“阿岚哥,你非要这样对我吗?”   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白月梦这次很聪明地选择了演独白戏:“我知道,三年前我突然离开让你很难过,对不起,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请你不要不理我,我的心真的很痛。”   “以前我太高傲了,总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更能配得上你,却不知道自己的离开才是对你最不公平的行为......”   楼岚抬手看表,觉得这位白日梦小姐又开始陷入自己的梦里不可自拔,但是他没时间继续当工具人观众。   距离刚才出来,已经过去二十来分钟了,不盯着傻河豚楼岚心里总不踏实,潜意识里就认定了在自己看不见的视线范围内,某人正在或即将做什么奇奇怪怪的笨蛋事。   所以在估计出白月梦明显还有一大段独白表演时,楼岚毫不犹豫地抬手打断:“抱歉虽然很失礼,但请暂停一下,我现在要回包间了。”   就怀孕以后更傻的趋势来看,楼岚真地怀疑妻子会玩得太高兴而忘记自己肚子里还揣着一个,然后胡乱喝酒精类饮料。   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说得更清楚一点,楼岚正视白月梦疑似同样有近视散光的失焦双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小姐,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超乎寻常的男女关系,所以你看。”   楼岚抬手展示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婚戒:“我,已婚,你,大龄单身女青年,社交距离太近,会损害我的清誉。所以希望白小姐以后注意一点,谢谢。”   说完,楼岚转身就走,毫不犹豫,只给白月梦留下一阵清风。   而白月梦已经被那句“大龄单身女青年”的定位给气得要晕了,她明明就是三十未满的妙龄女郎,还是女神级别的,为什么在他嘴里就变成这样了,这跟指着她鼻子说她是“大龄剩女”有什么区别!   妈的这么狗的狗男人居然也能娶到老婆!   楼岚回去的时候真就看见李圆圆伸手拿起一瓶酒精饮料,吓得他三步并作两步眼疾手快将饮料抢了过来,再给她重新塞了杯果汁。   李圆圆不明所以看了看果汁,啥也没多想地喝了。   她本来就是说得口渴了,伸手随便就近拿的一瓶干净饮料。   之后赵城出去了一趟,再进来时就云淡风轻地说白月梦身体不适提前退场了。   这局本就是以为白月梦接风洗尘的名义攒起来的场子并没有因为“主角”的离开而扫兴,反而大家玩得更自在放松了。   有孕妇在身边,楼岚自然是早早就脱身离开了。   李圆圆回家才想起来,自己今晚明明是为了去跟白日梦面对面真人battle的。   所以,人呢? 第35章 E《总裁得了直男癌5》 [新世界开端……   大概是因为发现楼岚这个男人狗得自己遭不住, 聚会之后,白月梦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出现在楼岚的视线里。   也就只有怀孕太无聊, 于是拿白月梦当“假想敌”时刻关注敌情的李圆圆,才偶尔能从别的姐妹那里知道一点关于她的近况。   什么拉到了赵三儿的投资开了画展啊, 什么画展办得虎头蛇尾啊, 什么赵三儿求婚想让白月梦做全职太太啊, 什么两个人大吵一架撕破了脸啊。   反正从暧昧到交往,再到分手, 虽然是转手了好几次的瓜, 李圆圆确确实实奔波在吃瓜前线。   到后来白月梦挽回赵三儿这个多年备胎舔狗失败后, 转战其他有钱男人,李圆圆才彻底结束了“观察敌情”之行。   全程被迫吃三手瓜的楼岚戳穿她:“你分明就是在线吃瓜。”   李圆圆笑意盈盈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苦瓜:“老公辛苦了,快吃吧,一会儿我还要跟妈打视频。”   非常讨厌吃苦瓜的楼岚停止了表达到一半的嫌弃表情,默默一口囫囵吞了苦瓜。   说什么打视频, 其实就是威胁他要“告御状”。   胎儿过了五个月,似乎就是翻过了一道神奇的坎。   之前穿宽松衣服还不会显露的肚子像是吹气球一样一天天眼睁睁就这么大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当然就不适合让小两口单独在外面住了, 常年外出旅游享受自己人生的楼母特意回来, 让两人搬回了老宅。   基本上都是在山顶别院里养老的楼老爷子也杵着拐杖乐呵呵地搬回来,满心期待地等待着曾孙的降世。   刚满六个月, 某天半夜,熟睡中的楼岚被枕边人骚扰醒,李圆圆眼睛亮晶晶满脸兴奋地拉着他手就往自己睡衣里塞。   楼岚:“......”   动了动手指,指尖的触感细腻丰润。   好吧,虽然没睡够, 可是老婆有这方面需求,他也不是不可以。   正要往上探索营造出良好氛围时,李圆圆小声急促地说:“你快摸,他动了!”   脑子里刚想到带颜色画面的楼岚一时半会儿还没能理解过来这话什么意思,忽然就感觉到手掌下凸起了一小块硬包。   楼岚:“???”   “哎呀这是他的脚丫子吗?真神奇!”   “好可爱的jiojio,好想快点看到他。”   “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岚哥,你说我要不要检查一下?这样的话也好准备小衣服。”   第一次摸到孩子在动的准爸爸楼岚在黑夜中默默抿唇,一看就知道又是在努力憋话。   怎么办,他好想说:这感觉,真的好像一只大型寄生虫在动......   不能说,说了真的要被老婆打死。   事实证明,肚子里这位显然是一个活泼的小孩儿,会动以后每天都在努力向爸爸妈妈刷自己的存在感。   孩子都能动了,甚至还能跟随水声音乐声与妈妈做简单的亲子互动,给孩子取名这件事,也顺理成章被提了上来。   楼岚的意思是让自家爷爷或者李家岳父岳祖父来取,可李圆圆却认为他们俩身为孩子的父母,取名权是一定不能让出去的。   “小名可以给长辈们取,但是孩子的大名可是要陪伴孩子一生的。”   楼母跟楼老爷子也是这么个意思。   楼岚为难极了,斟酌许久,几天后上床睡觉时表示自己有了个想法。   李圆圆兴致勃勃让他说说看。   楼岚:“我叫楼岚,你叫李圆圆,孩子的话,就叫楼方吧!”   四四方方的楼,具体形象,还一听就知道高大结实巍峨。   既跟他的单字有了联系,又与母亲的圆圆有了对应,这个名字,完美!   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的李圆圆默默起身,穿着睡衣就飘下楼。   不久后回来,手里拿着的是家里老爷子专用痒痒挠,目露凶光面目狰狞地追着楼岚打。   这事闹得整个老宅都不得安宁,第二天早上,保命意识强悍的楼岚特意提前一个小时起床,悄悄洗漱完换好衣服,早餐都没敢用就匆匆溜去公司避难去了。   早饭后楼母约儿媳妇去花园里散步消食,两婆媳聊了些家常话。   也是这时候李圆圆才知道原来自己老公从小就是这幅欠揍的德行。   李圆圆:所以并不是婚姻生活导致他性情大变的?   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我和他爸爸也很疑惑,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毕竟无论是我还是他爸爸,就连往上追溯,也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性格。”   楼母头疼地捏鼻梁,看得出来是真的疑惑,就连到了现在还是想不通。   李圆圆看了看婆婆,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到底还是要给未曾见过面就去世的公公足够的尊重。   其实她想说的是,会不会公公当年也是装的。   只是比狗男人更会装,装了十来年又意外去世,所以也就没机会在之后的几十年里出现暴露本性的危机。   要不然这事儿怎么解释呢?   楼岚的狗劲儿据说可是从刚会说话时就有了的,肯定不可能是后天养成的。   毒性还打小就大得很,幼儿园就说哭了十几个小同学,上了小学更是差点被人联手套麻袋,打那以后,小学生楼岚就过上了必须要有保镖接送上下学的日子。   楼母也专心教育楼岚改变,改不了就装。   当然,最后这一点,楼母肯定是不会跟儿媳妇说的,要不然骗婚中就有了她的一部分“功劳”,这就挺尴尬的了。   现在看来,婚姻生活让儿子放飞自我,这是装不住了。   楼母很忧愁。   大号练废了,希望即将出世的小号别被他爸带坏了。   大名楼昃,小名方方的小朋友,就是在这样沉重的期待中呼吸到了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口空气。   伴随着亲爹真情实感的一声“好丑”,楼昃听到了来自直系亲属的第一道声音,等到后来他长大了听说了这件事后,稚嫩却过分淡定的面容上半点意外也没有。   托原主在事业上脑残都不破产的特殊运气的福,楼岚认认真真干了二十年,交到儿子手里时,楼氏已经壮大了数倍。   虽然因为国情,没能达到传说中掌握国家经济命脉的那种程度。   至少够楼昃顺利继承父亲的“霸总”之位。   退休之后楼岚被李圆圆拉去全世界旅游了一圈,算是弥补了当年没能成行的蜜月旅行。   玩了一年,李圆圆就觉得这日子不太舒服,太空虚了。   意外之下,日常“灵光一闪、计上心头、说干就干”的李圆圆冒出个想法,当即拉着准备好好过退休日子的楼岚跑去朋友家一所私立中学当起了老师。   她自己没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她家狗男人。   教导主任,所有人学生时代绝对位置最特殊,也最难忘的一个必不可少的角色。   “一,二,三,四......八种颜色,啊,你这是在追求终极玛丽苏的绚丽人生吗?比七彩还多一样,好厉害啊。”戴着眼镜斯文正经的帅中年看着眼前被揪过来的学生,没有指责,只有古怪的感慨。   自觉很炫酷的叛逆学生:“......”   谁会追求那种少女心爆棚的脑残人生啊!!!   “破洞体恤,垮裆裤,咳,不好意思,老师不是在笑话你,只是刚好想咳嗽一下,毕竟追求复古潮流的你,不应该被嘲笑。”   自我定位是嘻哈潮范儿王子的学生:“......”   不,老师,你就是在笑话我。   退休后的霸总,在校园里留下了独属于他这个人才能创造的传说。   ――――――――   “......怨气处理度:优。”   “是否继续下一个任务世界?”   坐在沙发上按着额头缓冲的楼岚吐出一口气,把自己在上个世界无法把控的人设记忆偷偷使劲按进记忆区最深处。   心虚的同时,还有对李圆圆的感激。   毕竟对方既没选择离婚,也没选择在他睡着时掐死他一了百了。   楼岚决定快点进入下一个世界,以此来冲淡最后一点残留的情绪记忆。   “是。”   ――――――――   哐铛哐铛――呜呜――   “甜儿啊!到了那边一定要给家里写信!”   “妈!呜呜呜妈!你快回去吧!”   “哎同志,你是要去哪的?”   嘈杂的声音,闹哄哄一团,楼岚用力闭了闭眼,不等缓过神来,一股惯性袭来,身边所有人如同被风吹过的麦浪,猛地往前一扑。   楼岚连忙脚前掌用力,勉强稳住了身形,也顾不得眼前晕眩,第一时间找到一个能把着的椅背。   老式的绿皮火车车厢里,一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观察了几秒,发现自己身边并没有同伴,楼岚抱紧怀里的半旧黄皮包袱往前艰难地挤着前行。   十分钟后,伴随着其他人的抱怨骂咧声,楼岚终于挤到了车厢尽头。   这里的人同样多,或站或坐,都看着楼岚。   楼岚也没怂,艰难找到一个能靠着车壁的位置硬挤进去,终于有了时间接收剧情。   这里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一九六七年的春天,而他自己现在的身份,则是一名从海市前往云滇省某处的知青。   原本还有其他同往的知青,可原主性子高傲,还在车站集合地等车的时候就得罪了其他人,等上车后,自然就被其他抱团找落脚地儿的人忘掉了。   这年头火车本就是主要远行交通工具,他们上车的地点又是中途一个小站台,在他们上车前就乘客爆满,能挤上来都是不错的。   更糟糕的是,这种情况,至少要持续一天一夜,等到火车抵达一个大城市站台时,才会有大部分乘客下车。   从来没遭遇过这种情况的楼岚现在不仅是头疼了,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在痛。 第36章 F《我在苗寨当知青1》 茶坪寨   在挤得连抬个脚再踩下去时都很可能踩到别人脚, 气味复杂丰富的绿皮火车车厢里硬站了一天一夜是什么感受?   若是以前,楼岚绝想象不出来。   可现在他能说了。   ――感觉自己像中了魔咒,身体一寸寸石化。   等到第二天中午, 火车拖着有气无力的呜呜鸣笛声在L市火车站时,楼岚贴着车壁小心翼翼提着脚缓了好久, 才忍着剧烈的刺痛一步步往最近空下来的位置上走过去。   当屁股坐到座椅面儿时, 楼岚有种自己灵魂得到了升华的错觉。   他们都是上山下乡支援国家建设的知青, 组织上当然不可能给他们安排全程站票,只是能不能找到空位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已经硬站了一天一夜的楼岚没心思去找其他同伴抱团, 强忍着疲倦放下包就着军用水壶里的凉水吃了半个硬邦邦的杂面蒸馍, 随后脑袋一歪, 就在座椅上坐着睡着了。   连怀里的包袱都顾不得去担心会不会被人顺手牵羊了。   没办法,实在太困了,之前站着的时候他都断断续续打了好几个盹儿。   绿皮火车拉着他们一路喘着粗气又跑了将近一天,上午十一点左右终于抵达了云滇省省城。   然而到了这里还没完,被接他们的人带去食堂吃了顿热乎饭后, 顺便等了从全国其他地方乘坐火车赶来的几波知青,人到齐时楼岚放眼望去,估摸着大概得有两三百人。   这些人各有小团队, 楼岚也站在跟自己同一个地方来的八个男女知青旁边, 站在露天听领导讲话。   结束后又马不停蹄被安排着上了挂着红色条幅的东风卡车。   红布条幅上写着:“热烈欢迎援滇知识青年!”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很有必要。”   “*到农村去,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全程还有省城报社的记者来拍照采访。   这就有那味儿了。   被火车折磨得憔悴不堪的一群知识青年顿时打了鸡血一样神情振奋起来,说起话来都是些要去山里建设更美好的祖国之类的话。   楼岚在旁边提着刚装满热开水的水壶,背着包袱,刚洗漱过看起来清爽白净的脸上虽然没那么激烈的情绪, 可那双星辰般充满智慧的眸子里却透着神采。   因着他长得好,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下颚骨收出一分孤傲的棱角,加之气质卓绝,站在人群边沿身形挺拔如同一棵小白杨,楼岚得到了一张独照刊登在第二天的省城日报上,被撰稿记者描述为“眼中充满了对建设美好祖国的自信与向往。”   当然,这个时候的楼岚还不知道这些,因为他当时只是怀着避免麻烦的想法,用演技让自己融入这个大环境。   拍照采访过后,他们这群赴云滇的知青就在省城被分成数十批分散开来。   跟楼岚他们上同一辆东风牌大卡车的有五十多人,往车厢里一坐,就挤得每个人只能蜷缩着腿勉强坐下。   现在是四月,春日里还有点冷,走路的时候还不觉得,穿一件单衣外套刚刚好。   可等到坐在敞篷的卡车里被风那么一吹,登时冷飕飕的让人打哆嗦。   刚上来时还有心拉着大家自我介绍唱歌炒气氛的几个积极分子在又颠又冷的车厢里,很快就蔫了下去。   卡车一路得以沉默地往前奔跑。   东风卡车上的人在不断减少,路过一些小县城或镇子时偶尔会停车让十来个或几个不等的知青下车,被等在那里的老乡领走。   楼岚是在半下午大概四点左右下的车,一起下来的另外还有两男两女,一共五个人。   “各位小同志,欢迎欢迎,欢迎来建设我们千户镇。”负责接他们的是位戴着眼镜,穿一身靛蓝“干部装”的中年男人,旁边还有位穿着土布褂子长裤满脸笑容的中年男子。   “这位就是送你们去山上的老赵,你们喊赵伯就成。”   看见面前这位怎么看怎么好相处的赵伯,除了楼岚以外的四个知青都松了口气。   显然,他们知道要去苗寨时就很担心本地人排外,不欢迎他们,现在看见赵伯,浑身上下没哪点跟自己不同,所以就放心了不少,更有一股亲切感。   只有楼岚知道,这位赵伯真的只是单纯送他们上山的领路人而已,以后并不会跟他们再有相处的机会。   赵伯确实很好说话,告别领导后,就笑着招呼五个年轻后生跟好自己:“这一段还能坐骡子车,不过骡子瘦,拖不动所有人,干脆就女娃子先上去歇歇脚吧。”   照顾女同志是应该的,三个男知青都没意见,说笑着一起跟着赵伯牵着的骡车往前走。   一开始当然脚步轻盈,甚至因为坐车坐太久了,好不容易能走走跳跳舒展身子骨,大家情绪都很高昂。   路上,大家又一次做了自我介绍。   绑着两条麻花辫脸蛋略圆润的女知青今年才十七岁,叫田芬芳。   另一个剪女英雄胡&兰同志发型的长脸女知青也是十七岁,不过看起来性格比田芬芳更独立稳重,叫周援朝,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1950年出生的。   男知青里,戴眼镜的矮小个儿十八,叫田凯旋,跟田芬芳是本家,两人互通姓名后,明显因为同姓而更添几分亲近。   长得高壮,一路主动引导大家说话的自我介绍说叫钟庭,是来自京市的首都人。   几个人里只有楼岚是海市来的,这让其他四个人对海市都多了几分好奇。   “海市是靠近大海的吗?那边的人都跟你一样白白净净的吗?”   楼岚笑了笑,说全国各地的同胞都一样,钟庭赞同地点头:“是啊,不管是哪里,都有长得好的不好的,有黑的有白的,有高的有矮的。”   田芬芳俏皮接话:“有胖的有瘦的,还有戴眼镜跟不戴眼镜的。”   最后这点明显是在调侃田凯旋,几个年纪相当的少年少女不由笑了出来。   因为一起上车的那几个同伴都没跟他分在一起,这让他有了机会重新塑造自己的人设。   楼岚刻意表现,同伴也就觉得他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淡高傲,可多半是只是他长相气质太出众,让别人第一印象就把他与旁人分开。   稍微接触后就知道,其实他为人不错,脾气挺好的,话少,但话都能说到点子上,对待女生也很绅士。   短短的一段路,两个女孩子就对他暗中另眼相待,心里难免有了点那个意思。   楼岚只当没察觉,引着钟庭带头说起周围的青山绿水,或是询问赵伯他们要去的寨子基本情况等。   骡子能拉着车板走的路,其实还算平坦,走起来虽累,至少不算艰难。   如此步伐匆匆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一处大寨子。   这里山清水秀,房屋聚集着,人来人往还挺热闹,钟庭他们都以为这里就是自己要支援的地方,虽然有些陌生,却觉得还能接受。   谁知赵伯让他们站在骡子车旁边休息一下,他自己则进了寨子,半晌后,赵伯回来,领着他们饶过寨子,转手把他们带到了一个拉长着脸眼皮耷拉,看起来性子古怪不太好相处的老头子面前。   “这是勾抓鸠琅,你们称呼他勾抓就可以了,他是茶坪寨的,你们这次要去的就是茶坪寨。”   这时候钟庭他们才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居然还要继续往山里走。   别说两个女知青了,就连田凯旋跟钟庭,此时也不由露出几分惴惴不安。   四个人再没有刚开始的活泼开朗,愣愣地学着赵伯的话喊了一声“勾抓好”,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勾抓鸠琅,勾是苗语“公”的意思,对年长男性的尊称,抓才是对方的名。   鸠琅应该是寨子附近的山名或沟名,毕竟赵伯都说了寨子叫茶坪。   这种介绍方式表示勾抓在寨子里是比较有地位名望的,只不知是怎样的地位。   楼岚以前演戏的时候对苗族文化风俗有过一定的了解,加上原主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记忆,所以才大概知道这些。   钟庭他们四个人自然就是真正的一头雾水,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次他们必须背着自己的行囊跟着抓爬山,出了大寨子不远,就是一座横跨在深谷之上的吊桥,峡谷里风很大,吹得吊桥都在晃。   背上背枪腰挎砍刀的抓只管埋头带路,安抚都没一句就自顾自上了吊桥。   田芬芳他们看着摇摇晃晃只铺着木板的吊桥,别说走上去了,能克制住不打哆嗦都是好的。   楼岚看了看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老爷子,其实他也怕,拍戏的时候能飞能跳,可那是有安全配套设施啊!   可他也知道,如果不赶紧跟上去,后面还要吃更多的苦头。   原剧情里,原主他们就是在这里踌躇不前,最后老爷子走得看不见身影了,他们进不得退不得,等到傍晚太阳即将下山时山里响起了狼嚎,五个年轻人才硬着头皮含着眼泪走上了吊桥。   在山里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傍晚时山风最烈,吊桥晃得像是要把人抛下去。   好不容易爬到了桥那边,却不见带路的抓,几个人都哭了。   好在抓本身就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并没有真的把人丢下不管。   不过这么一耽搁,之后的路就都是打着火把在走,超过七十度角的竹梯,湿滑的斜坡,需要用竹棍敲打惊走毒虫蛇蚁的密林。   这一晚上,绝对是原主等人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噩梦。   等到天亮后抵达茶坪寨时,五个人都直接晕在了寨子口,这也导致寨子里的原住居民对这几个知青没留下好印象,对他们的排斥越发明显。   被本地人排斥,语言沟通困难,生活不便,种种因素造就了五个知青在这里的生活困顿艰难,而原主,也是因此起了歪心思,想学听说来的某些知青前辈们那样,找了苗女想摆脱困苦现状。   可以说是一招不慎,就影响深远。   想到这里,楼岚不再犹豫,跟大家商量:“既然我们已经来了这里,肯定不是来享福的。吊桥是云滇省很普遍的一种交通道路,大家就克服克服,赶紧跟上去吧!”   田芬芳眼泪都吓出来了,看着下面幽深得看不见底的峡谷直摇头:“不不不,我不敢!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钟庭也脸色难看得说不出话来。   楼岚叹气:“可是如果不赶快跟上去,谁知道天黑以后还会有什么?山里可不像城里,这里狼群猛虎就算了,还有毒蛇毒虫。没勾抓带,你们敢自己走吗?”   说起蛇跟虫子,两个女生都吓坏了,便是田凯旋也忍不住双腿打颤。   钟庭明白楼岚说的话有道理,深吸一口气提议:“老楼说得对,我们必须克服第一道险阻!这样,我和老楼走最前面跟最后面”   说完,钟庭看了一眼楼岚,楼岚点头表示愿意接受他这样的安排,钟庭就继续说:“凯旋,你不是有根绳子吗?拿出来让大家绑在腰上,你在中间,小田跟小周,就在你前后排着。大家放心,我跟老楼绝对会保证大家的安全,哪怕是你们谁失足踩空了,我们其他人也一定能及时把你们拉回来!”   这么一安排,又看抓都快走到吊桥中间去了,知道再不能耽误时间,田芬芳他们三个也咬着牙点头表示同意。   走在最前面的人显然更需要勇气,楼岚看四个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儿,心里不落忍,干脆就主动提出自己走前面。   钟庭啥也没多说,只是满眼感激地拍了拍他肩膀,其他三人也眼泪汪汪地看他,倒弄得楼岚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这样,楼岚跟钟庭两带三,拖着三个哆哆嗦嗦的鹌鹑,一路艰难地过了桥。   在桥上时因为神经紧绷,五个人都没注意前面的勾抓,等过去了双腿发软坐到地上缓劲儿时才发现抓就站在不远处的石头边上看着他们,一双耷拉着眼皮的三角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副神态,真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阴森,田芬芳他们三个都怕怕的,也就只有知道对方没坏心思的楼岚抹着冷汗礼貌性地冲对方笑了笑。   抓顿了顿,别开脸转身离开,离开前哑着嗓子说了句等他一会儿。   大家就以为他是要去方便,自然没多问。   结果十来分钟后,抓去而复返,却是带回来了一兜野果递到楼岚面前:“你们吃点果子,马上起来赶路。”   说话语气还是冷飕飕硬邦邦的,看楼岚接过去后,半眼都没多看其他人一下,转身埋头就又往前面走。   可是有了找野果给他们吃的这一行为后,田芬芳他们还是对抓有了改观,对他的害怕稍微少了那么一点点。   有了吃的,又刚齐心协力克服了那么长那么高一座吊桥,大家正是自信膨胀的时候,也不腿软了,纷纷站起身拍着屁股一边吃野果,一边脚下轻快地追了上去。   大概是有了这一茬,接下来赶路的时候抓对他们多了点照顾,太阳落山后,抓还找了个溪水边起了篝火,给他们打了野兔野鸡烤熟,就着烘热的酸米团让他们结结实实吃了顿饱饭。   旁边的溪水是河流分支,水清澈沁凉,大家吃饱喝足,又把自己的水壶装满,举着抓做的火把继续连夜赶路。   吃晚饭的时候楼岚努力跟抓搭话,抓对他感官似乎也不错,虽然十句只回两三句,到底有了沟通交流。   旁听的钟庭他们也了解到,他们还要走大概三个多小时的山路,如果快的话,能在半夜的时候抵达茶坪寨。   “崖伯,茶坪寨是以茶山为主吗?”楼岚是明知故问,根据原主的记忆他其实对茶坪寨已经有了些粗浅的了解。   这主要还是为了让钟庭他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另外也是看抓对他印象比较好,想尽量打好关系。   虽然取代了原主,看完剧情后的楼岚却没打算走老路去与那位心狠手黑的苗女真发展出什么感情关系。   这个世界的渣男情况有点特殊,虽然苗女是被辜负了,也有很浓的怨气,可身为渣男的原主也没落个好,被情蛊反噬痛心而死不说,连死后都没人敢给他收尸,最后落得个在虫谷被分食的下场。   这个世界的怨气,既有苗女的,也有渣男的。   楼岚只稍微想一想原主的下场,就心里凉飕飕的,头皮也发麻。   所幸他进来的时间节点是还没遇到苗女,所以楼岚打定主意在高考恢复之前的这几年里老老实实做知青,谁都不去招惹,等高考恢复的时候就赶紧考回去。   至于苗女?只要不遇到原主这个渣男,以她生来就能养蛊的特殊能力,在她自己的寨子里随便找个苗族男子,一辈子总能像她其他同族女子那样过得顺遂平淡。   打定了主意,楼岚自然要从现在就开始好好经营自己即将生活的关系网。   “抓”既是“崖”的意思,崖伯看楼岚居然对他们苗族文化有所了解,心里头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一些,因此楼岚喊他“崖伯”时,这个冷冰冰硬邦邦的老爷子并没有表达抗拒,钟庭他们也就顺水推舟也厚着脸皮跟着这样喊。   称呼是种很奇妙的存在,合适的称呼甚至能拉近彼此的关系。   崖伯崖伯地叫了几个小时,等到他们摸黑终于抵达茶坪寨时,钟庭他们真就对崖伯生出了雏鸟情结,看见寨口有人时,不自觉地就像小鸟般往崖伯身后缩。   崖伯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却也没赶他们,像只老母鸡一样领着一群胆小的鸡崽子靠近了寨门。 第37章 F《我在苗寨当知青2》 风俗禁忌……   茶坪寨子, 顾名思义,这里自古以来是以茶叶为生,寨子大门两边的木柱上都雕刻有茶叶为装饰。   崖伯带着楼岚他们五个知青到了寨门口, 等在那里的十来个苗族男子都恭敬地冲他微微低头,崖伯说了几句话。   其中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楼岚他们, 嘴里说着什么, 而后一抬手, 就有五个大概十一二岁的苗族少年上前,给楼岚他们一人递上来一碗绿褐色的水。   田芬芳他们手足无措地双手接了, 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只能眼巴巴望一望楼岚, 又去看崖伯。   楼岚低头嗅了一下,笑着冲崖伯等人举了举碗,仰脖子一口喝了个精光。   钟庭见状,眼神示意了一下同伴,四人也跟着有样学样。   碗里是茶水, 还是上佳的那种,茶坪以茶为生,要进寨门, 先喝茶。   苗族人是比较热情好客的, 如果你觉得他们排外又冷漠古怪,多半是因为一开某个地方冒犯了他们。   都说入乡随俗, 楼岚他们喝了茶,既是自己表达想要融入这里的诚意,也是寨民们想要接纳欢迎他们这五个外乡人的热情。   在原剧情里可没这一点,到的时候崖伯脸色不好看地交代了一句就直接走了,五人随后紧接着直接晕倒。   等到醒来时, 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之后就有人带他们去分配给他们五个人住的吊脚楼,此后再没有什么特殊的接待,搞得田芬芳还嘀咕过苗族同胞并没有书上描述的那么热情好客。   现在见五个外来知青干脆爽快地喝了茶,这些大半夜站在寨门前迎接他们的苗族人都很高兴,脸上的笑都灿烂了几分,先前还克制着的打量的眼神也更坦然放松了。   端茶碗给楼岚的那个苗族少年更是好奇地围着楼岚打了个转,完了还踮着脚蹦了蹦,用手比划着自己跟楼岚的身高差距,嘴里叽叽咕咕不知道说着什么。   楼岚听不懂,只能歉意地对少年笑了笑,然后摆手表示听不明白。   苗族少年失望地噢了一声,崖伯回头喝斥少年,又说了一句话,得到少年兴高采烈地点头,才又对楼岚说:“今晚已经很晚了,让叔带你们去知青点休息,明天早上他也会来接你们去吃饭。”   田芬芳跟周援朝挽着手面色古怪地看少年,钟庭跟田凯旋也尴尬挠脸,只楼岚想了想,问崖伯:“我们可以叫他小虎吗?叔这个字,咳,崖伯,我们可能不太好意思叫出口。”   叔是虎的意思,明显叔的父母希望他能像山里的老虎一般勇猛矫健。   之前看楼岚还挺沉稳的,没想到也有这么尴尬脸红的时候,崖伯都忍不住多看了楼岚两眼,然后单独跟叔说了一句什么,大概是询问他是否可以这么称呼他。   少年听完眼睛亮晶晶的,还用别扭的口音重复了“小虎”这两个汉字,看起来挺高兴知道自己名字的汉字表述。   时间确实很晚了,第二天早上还不能睡懒觉,崖伯没让族人继续满足好奇心,让小虎带着楼岚他们去休息,自己也让人都散了。   虽然语言不通,但去睡觉本就不是多复杂的事,连比带划也能沟通。   借着火把的光,楼岚他们被带到了寨子靠东边的一座吊脚楼里。   吊脚楼一共有三层,楼体主要是木质结构,只有承重点用了石条等物。   苗家的吊脚楼,一般楼下都不会做起居用,一层楼也只有一个通畅的房间,里面打扫得很干净。   商量了一下,楼岚他们三个男知青就住二楼房间,田芬芳跟周援朝则住三楼。   小虎忙上忙下,给他们点了篝火,又把烧水的锅吊上去,等热水的同时还热情地给楼岚他们叽里呱啦指了厕所的方向以及寨中心的方向。   等到忙完,小虎才准备回家,楼岚想着他们对寨子也不熟悉,小虎又是土生土长在这里的,打着火把独自回家也不用担心遇到什么危险。   不过楼岚还是叫住了小虎,从包里摸出一把东西塞到他手里,笑着说了谢谢。   小虎眼里满是茫然,歪头仰着脸看他。   楼岚迟疑了一下,拿回一枚糖,在小虎眼前慢动作地剥开包装纸,然后将糖喂到他嘴边,“糖。”   这个字的时候发音放得很慢。   小虎就明白了,这是吃的,而且用汉话说,叫“糖”。   也不怕楼岚这个外乡人是给他吃不好的东西,小虎一口就咬进嘴里,尝到味儿后,顿时眼睛噌地更亮了,原地蹦了一下,张大嘴让楼岚看他咬扁的奶糖,然后笑嘿嘿地重复“糖”这个字。   见楼岚跟小虎的互动,田芬芳也率先摸出小盒没吃完的饼干塞给他,周援朝给的是自家做的冬瓜糖。   田凯旋带出来的吃食早就被他在火车上祸祸完了,这会儿挺不好意思,想来想去,急匆匆间只找到一个小字本跟一支铅笔送给小虎。   钟庭家里条件明显不错,人也大方,给了小虎一块巧克力。   这会儿的巧克力基本上都是进口的,很难买到。   怕小虎不知道巧克力的味道有点苦,钟庭还弓腰对着小虎连比带划,指指巧克力,做了个撕开并且从里面拿出来咬的动作,咬完了就皱着脸捂着喉咙吐舌头,搞怪得很,把小虎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下不仅田芬芳他们笑得东倒西歪,就连楼岚也插着腰扶着额头笑得莫可奈何,并且有理由猜测小虎瞪圆了眼睛开始怀疑钟庭给他的巧克力是毒药,要不然怎么吃了要掐着脖子吐舌头,那不就是中毒的表现吗?   笑闹了一阵,小虎抱着礼物满心疑惑地走了,楼岚他们就在楼下堂屋里拿小虎刚才给他们找出来的木盆开始各自洗脸刷牙。   田芬芳刷完了牙,一边拧毛巾一边笑盈盈地说:“感觉这里也挺好的,小虎很可爱。”   周援朝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也提出了现在对他们来说最现实,也最亟需解决的问题:“但是我们语言不通,以后该怎么交流呢?”   田凯旋仰头长谈一声,“难道我们以后都要像今晚这样比划吗?好累啊!”   楼岚喝口水冲掉嘴里的泡沫,洗刷着牙刷牙杯,淡定自然道:“这有什么,当然是现学,崖伯的汉话就说得很好,寨子里肯定还有其他会说汉话的,明天咱们跟崖伯说一声,看能不能安排个人带我们一段时间。”   崖伯话虽然少,汉话却说得挺不错的,可想而知年轻时肯定也是去外面闯荡过,自有属于他的精彩故事。   “是啊,”钟庭手脚麻利地泼了水,揣着木盆说:“反正我们都是刚从学校里毕业出来的,现在就当是再学一门外语呗!”   学渣田凯旋呜呼哀哉,痛呼毕业了都逃不开学习这个大妖怪。   虽说很累,可精神却很亢奋,大家洗完了脸都默契地不愿意回房休息,干脆又打了滚烫的水就在堂屋里泡起了脚。   泡着脚时,几个人自然而然说到了自己今天对感想以及对这里的想法。   楼岚就安静地听着,有些走神地想着自己今天过吊桥时改变了原剧情,于是被安排安置的楼都大不一样了。   原剧情里原主等人第一晚睡的是寨子里专门用来待客的,第二天就被分配到靠西边的一座二层吊脚楼。   五个人住两层的,底楼又没办法住,最后他们就自己想办法把二楼房间从中间隔开,凑合着住下。   哪有现在他们这样男女分开一边一层楼的待遇啊。   别的不说,单是隐私上也更方便舒坦。   楼岚就觉得茶坪寨的人还挺爱憎分明的,一旦接纳了你,那真是热情好客面面俱到。   忽然耳朵里传来一句话:“你们说这个茶坪寨算是生苗还是熟苗啊?”   楼岚回过神抬头看去,发现是田芬芳在说话。   而另外三个听的人并没有特别的反应,楼岚才想起自己还没给小伙伴科普这一点,忙插话提醒:“小田同志,以后再不准说这种话!”   田芬芳倒没生气,因为一路上的同舟共济患难与共,他们对楼岚已经很信服了,闻言只想着是楼岚这话涉及到特别的风俗。   “之前路上都有其他人,我也不好把苗族的禁忌风俗说得太详细,现在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说一说,免得大家到时候不知道就冒犯了寨子里的人。”   楼岚思索间详细解释起来:“所谓的生苗熟苗,对苗族人来说,是一种带有侮辱性的称呼,来源好像是以前古时候的统治阶层。所以如果你们对着苗族人说什么生苗熟苗,苗子小苗子这些,就像是有人当面骂你们祖宗种族,是特别侮辱人的。”   钟庭他们恍然明悟,都表示幸好之前自己没有胡乱开口说话。   楼岚继续说:“另外,以后我们如果去别人家有事或做客,一定不要踩主人家的门槛,堂屋里的石头也不能随意评价。”   指了指篝火上的三脚架,“这个也不能用脚去踢或者踩,门口挂了草帽树枝这些,表示家里有病人或有丧事,外人不能进屋......”   楼岚是边回忆边说,拉拉杂杂最后居然说了一大堆,听得其他四人是眼晕头晕,田芬芳更是捂着脑袋歪在那里有气无力道:“天啊也太多了吧,我完全没记住,以后干脆不跟这里的人接触来往算了。”   这个话当然是玩笑话,他们已经不是五几年的知青了。   以前的知青还是自愿的,可到了他们这里,已经是强行指标。有了前辈们为例,便是家里条件最好的钟庭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短则一两年,多的话,十来年甚至一辈子都很有可能,所以大家对田芬芳说的这句话,并没有发表意见。 第38章 F《我在苗寨当知青3》 适应新生活……   说是觉得寨子里风俗禁忌太多, 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们初来乍到。   仔细想想,汉族的各种礼仪传统也不少,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从小就生活在那个环境里, 一言一行甚至连思想观念都已经渐渐被浸染,所以才没察觉。   五人聊了一阵, 兴奋劲过后困意上涌, 很快就各自回房铺床休息去了。   估计这里一开始就是打扫出来安顿他们的, 为了能尽量多睡几个人,床是用的木墩子做的那种矮床, 铺了竹篾板, 上面再垫上几层鞣过的树皮。   楼岚他们把自己带来的铺盖卷往上面一铺, 别说,还挺软和舒服的,相信到了冬天保暖效果应该也会不错。   接连车来车去地转了几天,又跋山涉水实打实赶了半晚上的山路,身体早就疲惫不堪。   楼岚自己倒下时还觉得大脑皮层很活跃, 担心睡不着,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在脑子里闪过,两个呼吸间就沉入了黑甜的睡梦中, 连个多余的梦都没做。   虽是睡得沉, 第二天早上他们还是陆陆续续天刚露白的时候就起来了。   都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又是第一次远离家乡来到这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心里有所惦记,还真没几个人能心那么大,忘乎所以地使劲睡。   本以为他们已经起得够早了,谁知道小虎更早就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连篝火都给他们点上架好了锅, 楼岚他们下去时就能直接用上热水。   除此之外,旁边桌子上还放着一只寨民常用的那种阔口小屁股的背篓,里面装的是各种粮食蔬菜水果等物,边上还露出了两块熏腊肉的尖角。   小虎见他们下来了,站起来嘿嘿一笑,指着背篓,又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一个土坛子,说了声“里阿”,手里还做了个双手捧着送给他们的姿势。   楼岚道了谢,回头跟钟庭他们说这是小虎的母亲送给他们的,应该是为了还昨晚上他们给小虎的那些礼。   送的时候是他们心甘情愿的,但是能得到同样的热情回馈,自然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大早上刚起床就有这样愉快的事,田芬芳说这是他们作为知青在茶坪寨的一个好开端,说得大家伙儿都挺斗志昂扬的。   这也让洗漱完毕后跟着小虎出去时,遇到寨里好奇观望的寨民时几个知青少年少女都没胆怯,反而很是毫不吝啬的送出自己真诚的笑。   现在他们刚到这里,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连吃饭都搞不清楚该怎么搞。   小虎一大早过来,就是带他们去吃早饭。   一开始楼岚他们估计着就是在最近的某个老乡家吃一顿便饭,没想到小虎一路带着他们穿过了大半个寨子。   跟很多苗寨一样,茶坪寨的整个房屋建筑是依山而建,毕竟山里本就没什么平坦之地,有些房子还要搭起高高的木桩作为屋基脚才能建房。   寨子里的房多是三四层楼,一层楼一个房间,顶楼的那个房间会有格外漂亮的窗户,那多半就是未出嫁的苗女住的绣阁了。   一路穿过高地不平蜿蜒曲折的石子路,路上楼岚五人自然是被好一阵围观,小虎时不时就要挥着胳膊跟人说些什么。   楼岚只能根据几个关键词来猜测,大概是说的他们昨晚半夜何时到的,现在又是要去哪里。   有同龄小伙伴的时候,小虎这家伙还一脸得意地说了什么,惹来他的小伙伴们满脸惊奇又向往地频频往楼岚身上看。   说是话长,行来路短。   虽然走了大半个寨子,到底茶坪寨只是个有两三百户人家的中型寨子,很快就到了地儿。   楼岚抬头一看,才知道小虎带他们来的是什么地方。   一座看起来就特别气派的房屋前面门坊上写着三个大字:鼓藏庙。   苗族有自己的文化语言甚至完整的神话传说,却没有具体的统一的文字,所以这三个字楼岚他们都认识。   鼓藏庙是苗寨里最庄重肃穆的地方,类似祖庙祠堂。   而鼓藏庙的对门,必定住着苗寨的头领,也就是鼓藏头。   楼岚小声跟钟庭等人说了一下,说完就到了鼓藏头家门口,那里早早地已经站着两名穿着花衣盘起黑亮乌发头戴牡丹花的年轻苗女笑盈盈望着他们,而她们手里则拿着两个牛角杯。   要进鼓藏头家,就得先喝了这拦门酒。   楼岚不是嗜酒的人,一看就心头发麻,可还是得硬着头皮第一个上前喝。   等喝到嘴里楼岚才眉稍一抖,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东西,抿着嘴心里琢磨这事儿。   大清早喝苗族人自己酿造的烈酒,虽然这是他们欢迎客人的习俗,可对楼岚他们几个初来乍到的年轻知青还是不太合适。   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没想到里面却不是想象中的烈酒,而是昨晚喝过的那种清茶。   钟庭他们也是喝了才知道里面不是酒,一个个都拿疑惑的眼神去看楼岚,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就都憋着。   直到进了鼓藏头家,看见等在那里的崖伯,几人才恍然大悟,然后望向崖伯的眼神里自然满是亲切感激。   这明显是崖伯为了照顾他们五个愣头青,故意把拦门酒换成了拦门茶,不让他们一大早就被烈酒烧了肚皮。   崖伯被他们看得脸上挂不住,哼了一声扭开脸,硬生硬气敲了敲桌沿,“傻站着干什么,肚皮还不饿?”   桌上的饭菜也没什么对他们来说奇奇怪怪的“山泥鳅”这种苗族人只有待客或过年时才舍得拿出来吃的菜色,都是些一眼就能看明白原材料是啥的家常菜。   桌边只有崖伯这个对他们来说格外亲切熟悉的长辈,饭菜也热乎香甜,楼岚他们也没客气,埋头吃得很是香甜。   像田芬芳跟田凯旋这对儿熟起来就爱耍宝的,更是对着崖伯狂吹彩虹屁,从房子院子吹到饭菜,再从饭菜吹到崖伯为人,吹得崖伯脸都差点没绷住。   吃过饭,楼岚就说了想学苗语的事。   听到他们一致愿意主动学习这里的语言,了解这里的一切,崖伯明显心情不错,虽然还是阴沉着一张黑褐色的老脸,眉眼却舒展开来,说话的时候语调都憋着一股往上跑的意思。   原本的剧情里,原主他们一直都生活在寨子最边沿,风俗习惯语言等都存在交流障碍,哪怕一起生活了两年多,彼此间却少有来往。   加之鼓藏头平日里深居简出,楼岚从原主的记忆里根本就不知道崖伯就是茶坪寨的首领。   这倒是阴差阳错了。   不过有了身为本地老大的崖伯撑腰,别说楼岚,就是性子最内敛的周援朝都忍不住露出高兴的神态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有了一起大半夜赶路的交情,楼岚这五个大城市来的年轻知青表现得很不错,崖伯对他们颇为照顾。   学苗语的事,崖伯特意把自己在千户镇上上过学的小儿子化抓「@1」,也就是楼岚等人到寨子当晚半夜给他们倒茶的那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拎出来给他们做了“老师”。   茶坪寨的主要经济作物就是满山的茶树,每年采茶制茶后,就会运出去换粮食再运回来。   茶一年四季都可以采,但最佳的是春季的茶尖儿,也就是纯毛尖。   其次就是夏季,最差的属秋冬两季的茶,这两季的茶都是老茶叶,一般不会用来炒制成日常饮用的茶叶,而是运去外面,由供销社收上去用作工厂原料。   现在是四月末,正是采春茶的结尾时,寨里一年到头也就是这时候最需要抓紧时间劳作。   所以楼岚这几个刚来的知青在寨子里悠闲地度过了第一天后,第二天一大早,就在化抓及小虎的带领下,换了一身便于劳作的土布衫,腰上绑个篓子,正式开始上山学采茶。   采茶这事儿,看起来很轻松,可真做起来,才知道其中的艰难。   出来时还庆幸自己不用挑粪挖土的田芬芳等人采了一个多小时,就开始叫苦连天,只觉得无论是胳膊腿儿还是腰,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可抬头看看身边的小虎,再眺望一下远处满山采茶的寨民,自己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休息的话了。   楼岚跟钟庭最高,采茶时弯腰也弯得最狠,等到中午送饭的挑着担子吆喝着吃饭时,两人啥都没说,背弓得跟虾子似的,都不敢抻一下,一屁股就坐在了泥巴地面上。   化抓让小虎去领饭,自己也坐到楼岚旁边,解开腰间的篓子,扭身用手去抓楼岚篓子里的茶叶看了会儿,深麦色的脸上就露出笑来:“楼岚,你摘得真好,能分到上等里炒。”   田凯旋也坐在旁边,闻言好奇地抱着自己的篓子问化抓:“老师,那我这个能分到哪个等级?”   化抓同样伸手抓了一把,捻着查看完皱眉摇头:“好多三层的老叶,只能算三等。”   他没说的是这样采摘茶叶,有糟蹋春茶的嫌疑。   说起分等级,其他三个人也不由围了上来,让化抓查看,然后遗憾的发现除了楼岚,他们四个人采摘的都不算合格。   “春天的茶叶,刚发尖儿,你们看,楼岚摘的几乎都是一芽一叶或一芽二叶,二叶上面,叶片匀称色泽娇嫩......再看断梗,保留茶叶清香的最佳采摘手法,就是靠着两指的弹里让它断开......”   楼岚在旁边听着,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弹动手指,心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巧手技能包还能开发出新用途。   有巧手技能加持,楼岚虽然采茶采得累,可速度与质量却是优等生级别。   采茶叶就是茶坪寨的“上工”,是要记工分的,托一双巧手的福,楼岚刚来寨子就记上了一天十个工分的熟练工满工分,引来寨民们更多的好奇与好感。   好感的具体表现就是楼岚他们才来半个多月,就有寨民看上了楼岚,想看看他适不适合做女婿,这事儿闹得钟庭他们笑话了楼岚好久。   采茶虽然累,可对比起来,确实比分到其他地方只能干农活种地的知青来得轻松。   来到茶坪寨落脚后的第一个月结束时,社交小达人钟庭与其他寨子里的知青取得了联系,知道别处的情况后,回来后很是庆幸地说起了这事儿。   自此,楼岚他们就在茶坪寨安安心心地过起了日子,虽然也闹了不少乌龙,还有说起家里结果说着说着就集体抹眼泪的黑历史,最后渐渐的,也就适应了新环境新生活。   当然,想家抹眼泪这种事,五个人里楼岚是没参与的,原主跟家里感情并不和睦,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恶劣,楼岚又不是原主,更对海市那个家没什么牵挂。   他现在的想法就是好好在茶坪寨安家,如果这个平行世界的历史走向没太大变化的话,他至少要在这里住十年,等到以后考上大学,大概率是要去首都定居的。   一个人生的十年,已经不算短暂了,所以楼岚已经把这里当成他的第二故乡,融入起来自然是没什么心理障碍。   采茶之后,自然要炒茶,不过这可是技术活儿,都是寨里经验丰富的老人来做这事儿,崖伯就是这道工序的领头人。   楼岚倒是好奇想学,可也知道不适合,至少现在肯定不适合,所以每天老老实实上工学苗语,下工后有时间就跟着小虎去熟悉寨子周围。   茶坪寨周围除了茶山,西面还是有开出来的梯田需要耕作。   等到春茶采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就要分一部分人力去西山耕地播种,有化抓照顾着,今年刚来的知青们只是去熟悉适应了一下,就被分到妇女那一波跟着除草下种去了。   刚开始时,觉得每一天都很难熬,最怕的是早上天亮,因为天亮就意味着全新的一天又来了。   可等到咬牙撑过去后,回头一看,颇有种风轻云淡的感慨。   不过三个月,楼岚他们就适应了寨子里的生活,白天有时候下工早,楼岚他们三个男知青就跟着小虎去河沟里摸鱼捉虾。   偶尔想家或者怀念以前在城里上学的日子,大家就各拿一本书出来,坐在一起读读书看看报。   身处在苗语的大环境里,学习苗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等到夏天来临时,田芬芳跟周援朝两个女同志已经能主动跑去结交的苗女朋友那里学习苗族特有的刺绣跟蜡染。   两人还偷偷做了一套苗族女孩子夏日里会穿的彩色绣花裙子,不过一直不好意思穿出来,都藏在屋子里偶尔两个人晚上穿着过过瘾。   一切都比原剧情里发展得好,秋日里时,崖伯突然让化抓来找楼岚他们过去,然后说起了想要让他们在寨子里开个扫盲班的事。   “申请报告已经打过了,你们人多,就轮流着一人上半天,上半天教娃子们读书识字,下午跟着上工,工分给你们算个整天的。”   开学校的话,他们茶坪寨人口不多,还够不上资格,申请了没通过,崖伯就退而求其次,申请的扫盲班。   这个就算是底层人民内部搞的学习活动团体,上面不会拨专项钱粮,崖伯能坚持办这个扫盲班,一是不想浪费了几个正儿八经大城市来的知识青年,二也是希望寨子里的孩子们能早早地开始接触学习汉字汉语。   崖伯是出去闯荡过的,虽然一直生活在寨子里,却有大局观,知道寨子里的孩子们以后必定要更多的接触外面的世界。   要想走出去,第一要务就成了学习汉文化,不说读出多高的学历,至少要会说会写会认。   能让自己的学识有用武之地,这当然是好事,哪怕不给工分钟庭他们都愿意。   知道这事儿以后,钟庭等人像是打了鸡血,立马激动起来,火速商讨出方案,然后就开始了上午给学生上课,下午去上工干活的日常生活。   农历八月十五,日历的十月,穿着一身薄棉衣的楼岚与钟庭他们一起举着火把走在崎岖的山道上。   爬上一道坎,站在高坡上,小虎眺望着远方黑影重重的山,抹了一把汗,脸上露出笑来:“快到了,前面就是江户桥!”   经过学习,平时还总与楼岚他们几个知青混在一起,小虎的汉语水平迅速提高,现在除了口音有点怪,其他的都已经很好了。   这次是他们来茶坪寨后第一次出来,当然需要人带路,小虎自告奋勇当了小向导。   听他这么一说,气喘吁吁的五个人精神一振,连忙凑过来也往那个方向看,果然看见了当初差点吓破他们胆儿的那座吊桥。   不说其他人,就连楼岚都捶着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作为交际小能手,钟庭在来茶坪寨没多久,就跟附近寨子里的知青有了联系。   大家都是五湖四海来的,拥有共同的目的与奋斗目标,现在在外乡也应该多互帮互助。   十月份秋收刚结束,寨子里都有了空闲时间,于是大家就由几个人牵头,敲定了中秋节的这一天在江户寨,也就是当初楼岚他们来时绕过的那个繁荣热闹的大寨里碰头,来一次属于他们知识青年的中秋聚会。   在山里的日子忙起来是充实,可也挺无聊的,楼岚把五个人带来的书都看了两遍了,实在无聊,甚至连崖伯那里的书也没放过。   几个月的时间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看得他都能倒背如流了,突然来这么个聚会节目,哪怕知道很累,也可能不会太有趣,楼岚还是兴致勃勃的凌晨一点钟就跟着起来跋山涉水。   埋头赶了五个多小时的路,天边都开始冒青带了,可算是终于要到地儿了。   田凯旋兴奋不已,提议大家唱首歌来打打气。   商量了两句,最后由田芬芳起头,五个人唱了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   楼岚混在里面划水,边唱边琢磨,一会儿上了吊桥,早晨的山风可不小,到时候还真能挺应景的荡起来。 第39章 F《我在苗寨当知青4》 中秋聚会……   在桥上的时候确实荡得人心肝脾肺肾都生出了错位感, 刚才还兴冲冲往吊桥冲的几个年轻人到了桥头,往下面一看,霎时就“冷静”了下来。   是真的从内到外都发冷的那种冷静。   楼岚走在最后面, 看着他们发疯一样狂奔,见他们停在桥头, 神色里自有一股“不出所料”的淡定从容。   钟庭他们眼巴巴回头望着楼岚, 小虎挠着脑袋满脸问号:“大田老师, 你不是说要第一个冲上桥吗?”   虽然是扫盲班,来学的人却都喊楼岚他们老师, 田凯旋跟田芬芳就被分为大小田老师以作区分。   田凯旋牛皮吹得响, 这会儿也是要面子的, 干咳两声清清嗓子,义正言辞教育小孩儿:“我们是一个集体,要走就一起走。”   完了又凑到小虎耳朵边小声说:“我们都走了,你楼老师一个人在后面肯定得害怕得不敢上桥!”   “哦,”小虎左看看, 右看看,心说楼老师也会怕吗?   不过他是好学生,知道要尊师, 不能揭老师的短。   旁听的田芬芳挽着周援朝, 两个女生在那里偷偷笑,倒也没揭穿他。   五个人里, 楼岚是他们的主心骨,虽然年纪一般大,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其妙在楼岚身上感受到了“大家长”的气息。就连田凯旋要跟人去山里爬树掏鸟蛋都知道提前给楼岚打个报告。   钟庭则是他们大哥,干啥事儿都能兴冲冲带头的那种。   田凯旋自然就是二哥了, 干啥啥不行,吹牛第一名。   要不是楼岚嫌幼稚不答应,加上这一套很有封建残留思想的嫌疑,不适合让外人知道,钟庭早就怂恿着三个人拜把子当兄弟了。   称兄道弟没办法实现,可几个人相处起来却是一家兄弟姐妹的意思。   楼岚见周援朝跟田芬芳把他当大家长,那点女孩子的心思反而消失了,也就默许了这种相处模式。   既然是大家长,楼岚少不得要多照顾照顾他们,特别是田凯旋这个二傻子。   早就听他编排自己的楼岚默默盯了他一眼,而后坦然表示自己一个人上桥害怕,不如就用绳子绑成一串吧:“这样的话,一个人落下去,其他人也跑不脱。”   小虎:“......好哦。”   但是楼老师,这个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难道是我汉话没学好?’   ‘肯定是!’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加上几个月的山寨生活,怕归怕,上了桥适应了一会儿后,也不至于像第一次那样怕得哆嗦腿软。   到了吊桥中间断的时候,钟庭甚至还有心情去往下望,好奇地问小虎下面是什么地方,有没有人去过。   “下面当然就是峡谷啦,这里靠近江户寨,有人会进去打猎采药,一般不会特别危险。”小虎说:“附近有大寨子的山谷因为去的人多了,连狼群都搬走了。不过更往里,就像那边。”   小虎抬胳膊往西边的远方指了一下,“往那里面就很危险了,不仅有狼群,还有个虫谷,我们寨里的人都不敢随便靠近。”   提起虫这个话题,难免就让人想到了苗族的蛊,田凯旋嘴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小虎,听说你们苗族里有蛊,是不是真的?”   前几年还没闹的时候,学校里的男同学之间特别流行传阅武侠小说,田凯旋可是武侠迷爱好者,这次还冒险偷偷把他的珍藏带了过来,这也导致楼岚有幸重读了五遍古早风武侠小说。   这个话题对小虎来说,并不是什么禁忌,更何况问的人还是跟他最要好的大田老师。   所以小虎说了自己知道的,“真倒是真的,可也不是谁都能有,只有一些人生来就能养蛊,就像前面的江户寨里,就有专门给人治病的白巫。至于黑巫,他们很少跟外界交流,只是偶尔会有人出来换东西。”   末了还提醒:“所以你们如果看见有表现得奇奇怪怪的人,特别是大姐阿妹,千万不要总去看,说不定就惹恼了人,人家给你下个蛊你都不知道。”   大姐是苗族对年长女辈的统称,阿妹则是对年幼于自己的女性统称。   这些简单的习惯风俗钟庭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也明白小虎话里的意思,纷纷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随后小虎又说了些自己听见过的有关于蛊女的各种传说故事,其中还提到了他们茶坪寨相隔一座山的西边儿就有个不大的苗寨,那里就有会下蛊的黑巫。   楼岚怀疑原主遇到的苗女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太过惨烈痛苦,对灵魂意识都造成了严重后遗症影响,导致楼岚接收的原剧情里并没能看清楚那个苗女的长相,只知道是穿黑红斑澜短裙的。   苗族分类有很多种,可以按照服饰颜色分,可以按照山寨主食分,也可以按照苗女裙子长短分。   最后一种分类就分为长裙苗,中裙苗和短裙苗,茶坪寨属于中裙苗,苗女的裙摆在膝盖的位置。   这也是为什么周援朝她们两个喜欢苗女裙子,做了却不好意思穿出来的原因。   过了桥,往江户寨继续前行的路上,楼岚想好了,在外面一旦碰上穿短裙的苗女,一定要第一时间躲远点。   然而事实是,进了江户寨,看见熙熙攘攘的街头上来来往往的短裙靓丽苗女们嬉笑打闹着路过,楼岚目不斜视,却仍然忍不住被这样自由的氛围所吸引。   对楼岚来说,只是几个月的时间没见这样的景象,可对钟庭田凯旋他们来说,却是从来没见过这种“美景”。   一时间田凯旋跟钟庭都涨红了脸梗着脖子不敢乱瞟,可还是会因为时不时无意间扫到一双裸&露在外的美腿而浑身一哆嗦,胸口挺得更正了,下巴抬得更高了,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斜到天上去。   就连同为女生的田芬芳跟周援朝也差不多,红着脸既向往又害羞。   他们几个人一出现,同样也成为了寨子里来往行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焦点,无论是衣着长相肤色还是表现,无一不表明他们特殊的外来者身份。   小虎看得无语,左看右看,最后拉了拉楼岚的手臂,小声吐槽:“连钟老师都像烫熟的虾米了!”   还是他最喜欢的楼老师好,看看,五个人里就他表现得最正常。   楼岚“嗯”了一声,提醒小虎加快速度。   江户寨是个千户寨,这里有货真价实的“苗王”,每隔一段时间,这里都会有人汇聚过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街市。   外面对自由贸易管得很严,可到了苗族的山寨里,却颇有些天高皇帝远的意思,本地人依旧按照他们祖祖辈辈的方式过着独属于他们的小日子。   原本来的路上钟庭他们还计划着到了江户寨里要好好逛一逛,买点东西看看稀奇什么的,要是可以,还能在江户寨看看苗族人的“跳月”活动。   可惜真到了这时候,兴致最足的钟庭都出师未捷身先死,败在了刚踏入寨子口的第一步上。   总不能继续在大街上成为众人的聚焦点吧?   楼岚带着四个羞答答的家伙加快步伐,尽快穿过了这条街。   旁边的四层绣楼里,几个打扮靓丽的年轻苗女嘻嘻笑笑。   一个手里捧着银角帽的苗女歪头对身边的小伙伴笑着说:“绫,你看见刚才那几个汉人的傻样了吗?真好笑。”   其他几个苗女叽叽喳喳附和。   “是啊,那个黑瘦的大高个儿,真像截黑木头。”   “那两个女孩子身上穿的衣服真奇怪,外面的女孩都穿那样吗?像男人。”   “哎你们为什么都不说那个白白的汉人?”年纪稍小的苗女疑惑。   这个问题一出,除了提问的苗女,其他几个苗女都没了声,一个个对视间就哧哧地笑,笑得那苗女更疑惑了。   旁边靠着窗,有一双飞梢眼眸的苗女往自己盈润玉白的手腕上套了一枚银环手镯,晃了晃,手镯上层层叠叠镂空雕琢着花鸟蝴蝶的银片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有我白吗?”   绣楼里的话题顿时就转变成了皮肤是白一点好看还是小麦色更好看。   楼岚其实并不是特别白的那种,几个月的劳作,多多少少也晒出些健康的微麦色,只不过是有身边的人衬托,才显白。   这会儿他们穿过最热闹的那条街,拐了几个弯就到了之前跟其他知青约好的一片小树林。   楼岚他们是凌晨一点多就出发,结果到了这里才发现居然还有人到得比他们还早。   都是知青,旁的啥也不说,见面了先情绪激动地对了一句毛&主&席&语录,然后就是热烈地拥抱握手。   根本不存在陌生人之间的生疏隔阂。   这一点大概也是这个时代,以及他们的特殊身份所赋予的。   碰头以后,也没准备到处走动,大家看起来都挺谨慎的,或者说是“排外”,并不愿意过多的与苗族人交往。   楼岚跟着钟庭田凯旋一起找了几个志同道合三观也契合的知青,席地而坐随便闲聊。   得知楼岚他们到了寨子居然得到了鼓藏头的认可与照顾,那几个知青都很羡慕。等知道他们主动学了苗语,还与寨子里的寨民相处融洽,几个知青若有所思。   “交流是友谊的温床,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原本还以为大家都跟我们一样,确实是思想局限了想法。”   “我去跟其他人也说说,现在跟你们学肯定来不及,不过我们可以回寨子里,找个合适的人当我们的‘苗老师’......”   这些知青多是来自城市,自小成长的环境根本不可能让他们了解到其他少数民族的情况。   到这里之前,也有人特意搜集过苗族的历史资料,可现在外面的情况并不好,别说文字方面,就连说句话没说好,都有可能引来灾祸。   可以说大家来这边都是两眼一抹黑。   换了其他地方的知青,条件艰苦也就罢了,至少周围的人都是汉人,很多地方还会有知青点以及知青点前辈。   可他们这一批情况就很特殊了,算是第一批尝试性安排过来上山插寨的,什么都需要靠自己摸索。   知青里年纪大一点的,也就二十来岁,年纪小的更有十四五岁的,这个年纪的男女思想成熟的少,很多方面不能理智全面,是不可避免的。   在来之前,他们仿徨无措,不能适应新环境,于是自然就更加想念家,想念熟悉的城市生活。   聚会刚开始不久,就有女知青抱头痛哭,男知青这边也有人黯然神伤。   楼岚瞧着心里不得劲儿,跟钟庭低声商量了一句,然后钟庭就起身走了。   聚会也不能就这么一直难过,情绪还是要搞起来的,钟庭去跟几个知青团队交际一番,确定了彼此的固定联络方式,然后又说了些自己这边在寨子里的乌龙趣事,引得大家忍不住连连失笑。   有了人带头,还坦然地把自己出糗的事当作笑话讲出来,其他人也坦然了不少,对自己的黑历史也能用另一个角度去看。   心态是很重要的,面对同一件事,怀着伤感沮丧或放松坦然的心态去看待,得出的结论甚至能完全相反。   钟庭也是聪明的,找了几个跟自己差不多性情的人,将这场聚会好好一整合,朗诵诗词,唱歌跳舞,更有多才多艺的知青带来了口琴手风琴现场伴奏。   这几个月楼岚精神世界闲得长草,也附庸风雅跟着寨子里一位擅做芦笙的老人做了个竹笛,这次被钟庭提醒着带上,期间才艺展示时楼岚刚好就用竹笛吹了曲江南小曲,引得一位江南来的女知青眼眶噙泪唱了一首吴侬软语。   值得一提的是,聚会结束后那位说话温温软软的女知青红着脸来找楼岚说想要书信来往,楼岚很是愣了一愣,然后就假装没听懂地说自己没钱买信纸。   女知青默默仰头看了他一阵,然后冷着俏脸转身走了。   旁边竖着耳朵听的钟庭在女知青离开后,对着楼岚比了比大拇指:很好,这很楼岚。   楼岚摸了摸竹笛,琢磨着下次再聚会的时候,干脆他带个小鼓或者芦笙吧。   太装逼的乐器可以放一放了。 第40章 F《我在苗寨当知青5》 跳月少女……   “文艺交流会”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告一段落, 之后就是大家各展神通的时候,找人换食材,借炊具, 搭土灶,捡柴火, 就地取材搞了个野炊。   苗族人的主食是大米, 不过他们以酸、辣为主, 很多知青都没办法适应这样激烈的味道。   虽然食材相对简陋,可你一道家乡菜, 我一道家乡菜, 凑到一起, 也算是五湖四海齐聚一桌了。   楼岚坐在草地上看钟庭跟着人瞎起哄抢着喝买来的苗家酒,好些人都喝得脸皱成一团直吐舌头,不由跟着好笑。   这群小年轻,难过的时候有,可韧性也有, 但凡有个发泄口,都不至于会崩溃。   “老楼,来, 走一个!”   田凯旋满脸通红地晃回来, 勾着楼岚脖子要把装酒的牛角杯往他嘴上撞。   楼岚拿个酸菜馅的油炸粑往他嘴里塞,等他叼着油炸粑没办法在自己耳朵边瞎嚷嚷时, 楼岚拿过牛角杯灌了一口。   烈酒入喉,像吞下去一团火,从嗓子眼儿烫到了肚子里。   从来只是品酒的楼岚也是第一次这么大口喝酒,刺激过后就是畅快。   楼岚学着武侠剧里的大侠那般故作豪爽地抬手用衣袖往嘴上一抹,抹完了自己就忍不住大笑。   有了喝酒吃饭的交情, 午饭过后大家明显放得更开了,特别是男同志这边,勾肩搭背吟诗作对挥斥方遒,粗俗与文雅齐头,意气与烟火同在。   下午又随便消磨到傍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大家收拾好东西,而后就成群结伴,准备一起去看苗族同胞的庆典。   苗族在中秋时的夜晚,会沐浴着月光在山林空地上载歌载舞,举行“跳月”活动。   跳月活动中,年轻男女可以相互寻找心上人,参加活动之前楼岚就提前提醒了玩心大容易上头的钟庭跟田凯旋,到时候别随便接苗女的眼神儿,小心一不注意就发生误会。   提醒了别人,楼岚自己当然也是加倍小心,但凡看见穿短裙子的苗女就第一时间往后撤。   对于苗族人来说,这是个重大的节日,还没天黑,江户寨里就人声鼎沸,有许多附近寨子里的年轻人都会结伴跑来这里参加活动。   等到月亮刚在西边冒出个头,江户寨西边的山林空地上就清空了一大片圆形场地,穿着本族华服的苗族男女情绪激昂挤挤攘攘。   没过多久,一阵芦笙突然响起,全场渐渐安静下来。   不明所以的知青们也不再交头接耳,而是随着这股气氛满眼好奇地看向了空地。   一道小路被分开,而后就是十来位上了年纪的蓝褂老者抱着芦笙边吹边入场,紧随其后的是几名敲铜鼓的。   “演奏队”来了,跳舞的妙龄苗女们也盛装而来,一个个穿着彩色盛装,头戴银角冠的少女们脸上带着俏皮靓丽的笑,鱼贯而入后摆开阵势,随着音乐双臂微展,作轻灵鸟儿状翩然起舞。   苗族崇尚自然中的花鸟鱼虫,蝴蝶更是有着特殊的与子嗣有关的意义,这些崇拜不仅融入在他们的衣服装饰建筑房屋中,歌曲舞蹈里也处处都有。   少女们已经让人眼前一亮了,然而没过多久,音乐一变,蓦然从快乐活泼过度到了庄严厚重,另外又加入了几样乐器的和声。   楼岚此时才恍然大悟,这应该就是据说源于古代祭祀的苗族大型舞蹈《芦笙堂》。   有了祭祀的意思,自然就多了神秘庄重感。   楼岚不由自主凝神望去,果真看见一名穿特殊服饰的苗女踩着节奏款款而来。   与其他跳舞的苗女满身叮当银饰不同,这名苗女头戴银环,没有高高的银角,层层叠叠的挂坠镂空的样式却肉眼可见的精致古朴。   衣服是红黑为主,同样有银饰,胸前是半月银环,衣袖是半袖,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戴了有银玲的手镯。   裙子属于长裙,裙摆在脚踝处,赤着脚,脚踝上同样戴了有银铃环,跳起舞来叮叮当当地响,伴随着庄重的伴乐,自有一股仿佛来自古早之前的空灵幽远。   当她旋转开来时,楼岚才发现她的裙摆竟然是由片片彩色翎羽做成的,随着转身的舞蹈动作,裙摆层层叠叠绽放开来,苗女同样白皙纤细的一双小腿于其间若隐若现。   这是一种绝对神秘莫测的美,在场的苗人看得目不转睛,一群知青更是目瞪口呆。   砰――砰――砰――   直到少女的舞蹈结束,其他苗女踩着欢快的步伐抖响了哗啦啦如溪水击石的声音时,楼岚才摸摸捂着胸口回过神来。   从来都是被人垂涎美色的楼岚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见色起意的时候。   就是那种,看见的事物太美而产生了心动的错觉,直白而言,类似于一见钟情。   不过楼岚也就在心里这么回味了一下,因为他相信,在场有这种心动错觉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   人是种贪婪的生物,见到美好的事物或人,涌上来的第一个冲动就是占为己有。   这是一种本能,不需要太过介意,只要接纳它,压制它就可以了。   之后又有头戴银冠、身着彩条长裙的苗女表演了《锦鸡舞》、《花树舞》等节目,苗族年轻男子们也不甘示弱,接连上来表演了两个精彩的节目。   等到自由娱乐时,已经月上中天,时间的早晚,并不影响大家跳舞唱歌结交朋友的兴致。   不过到了这一项目时,知青们就没太大兴致了。   在接连遇到尴尬的求爱麻烦后,知青们就陆续退场,如同来时那样打着火把离开江户寨,准备连夜回各自插队的寨子。   除了吃喝玩乐,对其他并不感兴趣的小虎早就打起了瞌睡,这会儿终于能回家了,出了江户寨,小虎就忍不住想小跑前进。   出了寨子,又过了吊桥,喧闹声被彻底抛在身后。   这时候田芬芳他们才开口议论起今晚对表演来。   “苗族的女孩子穿的衣服真好看。”田芬芳说着,往周援朝耳边凑过去,小声补充:“我觉得短裙最好看!”   这种话,当然不好意思叫男同志听了去。   周援朝也赞同,不过羞于表达出来,只是听着没反驳,转而感慨:“苗女身上的装饰也很美,据说都是她们母亲一代代传下来的。”   田凯旋的注意力在另一方面,搭腔附和:“是啊,要是团成银元宝,得值不少钱!”   小虎嘎嘎地笑:“谁会拿它去换钱啊!”   一向话多的钟庭这会儿沉默得有些奇怪,楼岚落后一步,跟他并肩而行,用手肘顶了顶他,问他在想什么。   钟庭回过神来,挠着脸干巴巴笑了笑,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小小声说:“就是在想跳舞,舞好看!”   田凯旋立马蝴蝶一样飞过来,拽着钟庭掐着嗓子怪声怪气地笑:“是舞好看还是我好看呀~”   钟庭当即回了他一声恶心地“呕”,表示自己有被他恶心到。   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年慕艾,人之常情。   有了田凯旋作怪,钟庭那点多愁善感的情怀也烟消云散了。两人追逐打闹了一通,恢复了轻松惬意的说说笑笑。   几个小时的路程,走起来还是挺累人的,哪怕是经历过几个月的劳作锻炼。   半路上楼岚他们歇了两回,等到距离茶坪寨还有一个小时路程的一片林子,小虎说要去撒泡尿,正好其余人就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一会儿歇歇脚。   今天一整天几乎都没休息的时候,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困意难免一阵阵上涌,搞得人哈欠连天。   刚坐下,田芬芳跟周援朝就靠着彼此歪头打盹儿,钟庭和田凯旋则是靠着树站着,就怕一坐下就秒睡,喊都喊不醒的那种。   虽说有条小路,到底还是在山林里,楼岚不放心,原地转着圈巡逻戒备。   黑暗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缕食物的香味。   这深山老林的,哪来的食物香?   楼岚当即心头就是一个咯噔,脑子里情不自禁就闪现种种志怪影视剧画面。   理性与脑补纠缠不休间,楼岚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耳朵好像也在瞬间变得灵敏数倍,轻易就捕捉到了树林草丛里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的轻微声响。   同时,捕捉到的声音里,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人声。   很好,这更像聊斋志异了。   楼岚想去叫醒钟庭,可走过去一看,嘿,靠着树站着的俩人居然都睡着了!   这也太奇怪了吧,站着都能睡着?   伸手推了推,两个人噗通,直接倒到地上继续睡,田凯旋甚至还转了个身,在地上让自己躺得更舒服。   再看田芬芳跟周援朝,因为太累,居然还打起了小呼噜。   越看越怪,楼岚环顾自己的四个小伙伴,心里的古怪之感尖锐到扎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虎怎么还不回来?”楼岚小声嘀咕着,原本想自己弄出点声音安自己的心,没曾想空旷寂静的树林里,突兀地说话声反而更添诡异。   正当楼岚都要忍不住向渣男系统发SOS求救的时候,有脚步声渐渐靠近,楼岚以为是小虎,松了口气,转身往那边迎过去,却没想到来人并不是小虎,而是一位穿长裙戴头花的苗女。   虽然穿的是繁复累赘的长裙,却依旧难掩纤细的身姿,对方手里没拿火把,站在圆月散发出的盈盈月光下,白净的脸蛋好似在发光,俏生生多了几分超脱红尘的仙气。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今晚楼岚才知道,月光下看美人,也能更添朦胧飘渺。   苗女看见楼岚,脸上也略过一丝诧异,视线缓缓在他面上划拉了两个来回,而后就看向了睡得东倒西歪的另外四个人,半垂的眼眸中露出了然。   可惜天色暗淡,加之刚认出对方正是刚才在跳月活动上跳《芦笙堂》导致自己“见色起意”的苗女,楼岚心神震荡间,并没有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幻。   两人相隔着几步远,保持着静默。   片刻后,楼岚干咳一声,清清嗓子,努力端正态度,主动向对方问好,顿了顿,见对方独身一人,身为男士,少不得要询问关心一二。   “你是一个人在赶夜路回家?”   这话说完,楼岚不自在地动了动脚,忍不住胡思乱想,觉得自己这个问话,怎么那么像准备干什么坏事的大坏人呢?   好在这位苗女性格似乎挺爽朗大方的,并没有介意楼岚话里的歧义,笑盈盈抬眸看着他摇头:“不是的,我是跟同伴一起,他们就在那边。赶路肚子饿了,就起了篝火煮点吃的。”   楼岚恍然:“怪不得刚才我好像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差点没把他吓到怀疑世界观。   现在知道是人,楼岚就不怕了,“刚才有草丛拨动的声音,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掉了?”   苗女点头,歉意一笑:“没想到这里还有人也在往西边赶路,刚才有没有吓到你?”   怎么说也是心动对象,楼岚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真的有被吓到,“没有,你在找什么?需不需要帮忙?”   苗女摇头道谢,似乎对楼岚挺有好感的,主动邀请他过去一起吃点东西。   楼岚没答应,指了指自己的四个同伴,笑得无奈:“他们都睡着了,我怕我走了他们得被大虫叼走。”   苗女笑出了声。   一时间,气氛又安静下来,空气里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酝酿渲染。   楼岚深知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开动脑筋想着要怎么结束这场谈话,最好是对方能尽快离开。   可人家是女孩儿,楼岚总不能直接开口让人走吧。   要是换个时间地点,她不走,楼岚可以选择自己走。   楼岚就盼着小虎能快点回来,钟庭他们睡得死沉死沉的,等小虎回来了,就问他要个够刺激的办法把这四个人强行弄醒。   心里想些有的没的,想来的还是没回来,想走的却反而又往他这边走近了几步。   楼岚暗自防备间,就听苗女清脆的声音问:“这几个都是你同伴吗?大半夜睡在山里可不好,还是快点把他们喊醒吧。”   说着话,就越过楼岚,轻巧地走到田芬芳跟周援朝两个女孩儿身前,抬手轻轻拍了拍田芬芳的肩。   说来也是奇怪,刚才楼岚推钟庭跟田凯旋时发出的动静可不算小,总说自己觉浅的周援朝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但是这会儿苗女轻轻拍了拍,被拍的田芬芳还没醒呢,周援朝就立刻醒了过来,揉着眼睛抬头看见陌生的苗女,也是惊了一跳。   扭头看见站在旁边的楼岚,周援朝才松了口气,对苗女友好地笑了笑。   苗女眯着眼抿唇回以浅笑。   周援朝的清醒好似解开了什么奇怪的魔咒,不仅田芬芳醒了,就连之前摔到地上都没醒的钟庭田凯旋也很快相继醒来。   钟庭揉着腰纳闷地问楼岚:“老楼,咋回事?是不是你偷偷揍了我一顿?咋腰疼呢?”   有了熟悉的同伴,不用单独跟苗女相处,楼岚绷紧的那根神经都放松了不少,闻言笑骂:“你也不看看自己睡在哪儿!”   钟庭扭腰回头一看,草!怎么睡在几块碎石头上了!   这都能睡着?钟庭深深地怀疑自我。   田凯旋就没那么多想法了,反手揉着腰背站起身,看见苗女,想要往下揉屁股的手连忙稳住,一边给楼岚递过去询问的眼神一边傻笑。   楼岚就简单介绍了一下苗女,其实也没什么好介绍的,说了几句话的功夫,连名字都没交换。   苗女也没自我介绍一番的意思,这就代表人家根本就没准备跟他们多有接触。   在苗寨里生活了这么久,就连田凯旋都有了分寸,领悟到这点意思后大家就没再把话题集中在苗女身上。   不过是山路上萍水相逢,多说了几句话,苗女很快就离开了,说是东西已经找到了。   楼岚就觉得这是个借口,她出现时还没找到,出现后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找到了丢失的东西了?   看破不说破,等苗女离开后,楼岚就说了之前他们四个莫名其妙睡得跟死猪一样,周围又传来食物等香味以及杂乱的声响,差点没把他吓到一个人跑了。   丢下其他人自己跑掉这个话钟庭他们当然知道楼岚说的是玩笑话,要真跑,刚才就跑了,哪还会守着他们。   “你说得这么玄乎,别说,光想想我就挺怕的。”   田凯旋摸着肚皮忽然转而道:“你们肚子饿不饿?”   饿不饿?当然饿咯!   可这不是要急着回去睡觉嘛,最后还是周援朝拿出几个自己在江户寨集市上买的糯米糕,大家凑合着分了分,勉强垫巴一下肚子。   又等了一会儿,小虎才提着裤子跑回来,楼岚一问才知道这小子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好多次都站起来提裤子了,结果那感觉又来了。   说是撒尿,结果拉了十多二十分钟,小虎也挺过意不去,知道楼岚他们肚子饿了,在前面一段路经过某处时特意跑去摘了野果。   十月份,也算是秋末了,山里的野果好些都落了,要不是小虎从小就山里水里到处钻,也不能找到这晚熟的野果。   一个多小时后,腿都差点走断了才算是终于到家了。   大家也懒得烧热水了,用竹筒接过来的山泉水胡乱洗了洗,上楼抖开被子把自己往里面一裹,真是头沾枕头瞬间就睡着了。   而在距离茶坪寨更远的一处山里,还有一群人在打着火把赶路。   一群年轻的苗族男女说说笑笑,精神头不错,一点也没有半夜赶路的疲倦。   绫把玩着腰上的铃铛,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身边的同伴说话。   “......引跟西原寨那边的人走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要定亲了。绫,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啊?”   绫笑了一声,转身倒着往前走,甩着铃铛笑容快活地看向来时的方向,回答的话却让人郁闷:“我才不说,你猜呀。”   问话的少女哼了一声,而后又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说起今天表演时的热闹:“绫你看见没有?晚上我跳舞的时候阿哥看我哩,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哪个阿哥?”   “去你的!我才没有好多阿哥!”   树林渐渐密集,火蛇般的火把光亮若隐若现,声音也渐渐远去。 第41章 F《我在苗寨当知青6》 苗年采蜜……   昨天几乎就是活跃了二十四小时, 大部分时间都在用腿,第二天早上爬起来就体会到了久违的肌肉酸痛。   楼岚打着哈欠在屋前石台上捧水洗漱,一抬眼就能看见天边山头上烟雾缭绕中格外妖娆的朝霞, 正想着今天休息,要如何打发时间时, 就听外面一阵嘈杂。   最喜欢凑热闹的田凯旋噌一下抻着脖子往篱笆外看, 看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刚才为了洗脸把眼镜给摘了, 连忙丢了毛巾戴眼镜,一边留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我去看看啥情况!”   钟庭昂着脖子咕噜咕噜冲牙膏泡沫, 低头吐了嘴里的水, 清洗着牙刷摇头啧啧嫌弃:“看热闹的积极性, 绝对是天下第一。”   还比了比大拇指。   楼岚故作严肃地批评教育他:“钟同志,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也不能轻言天下第一。”   钟庭一手牙刷一手牙杯,抱拳作揖:“楼老师,学生受教了。”   平日里的伙食是他们自己开, 三个男同志负责挑水劈柴磨米等一应体力活,两个女同志就负责收拾家务做饭这些。   这会儿田芬芳和周援朝就在厨房做早饭,看院子里两人那般作派, 忍不住笑出了声。   也就是他们人在苗寨, 如果是还在城里,哪敢做这些把戏当玩笑啊, 说句话都得谨言慎行。   虽然没出去过,几人相继都收到过家里来的信,对外面越发严峻的形势还是比较了解的。   那边跑出去的田凯旋很快又风驰电掣地跑了回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兴奋:“崖伯他们要派人出去交茶叶!寨子里好多劳动力都要去!看来是要换粮食回来准备过冬了!”   楼岚看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就听田凯旋接着说:“另外寨子里还安排了一队老猎手上山打猎, 说是还有几天就要过苗年了!”   苗年是苗族同胞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一般是在农历的九月十月或十一月里,具体时间就是各地不一了,茶坪寨这边一直都是过的九月。   每年九月粮食入仓后,就要提前开始为为期九天的苗年做准备了,采集食材只是其中一项。   苗年?那就是过年啊!   这确实值得兴奋!   怪不得前天寨子里就宣布要休息一段时间,不再安排上工,原来还有这原因在里面。   虽然不是他们自己过的春节,楼岚他们还是忍不住跟着一阵瞎激动,洗漱做饭的动作都加快了不少,就想着收拾好了出去看看热闹,再打听打听他们自己要过苗年的话该准备些什么。   寨民们对外来的五个知青已经很熟悉了,语言沟通顺畅,又对彼此的风俗习惯有了清晰的认知,误会自然也不再会发生。   所以这会儿听知青们打听苗年,寨民们也并不觉得他们不知道就是不尊重他们的习俗,而是仔细解释一番,还描述了往年的苗年如何如何安排的。   得知茶坪寨在过苗年的九天里都会聚集在寨子中间的场地里一起同吃同喝,另外还要招待来自其他寨子来走年的客人。   至于个人,只需要准备一些东西祭拜家里的灶台即可。   大家都在热情积极地为寨子里一年一度的苗年忙碌着,楼岚他们没人安排,却也不傻呆着白吃白喝,反正他们跟寨民们已经熟得很了,崖伯忙得没空,他们就自己跑去找相熟的人结伴干活。   田凯旋跟小虎他们一伙十一二岁的小少年结伴,拿上篓子弹弓弓箭等物,一窝蜂跑进了山里准备抓鱼打鸟,若是遇见了山泥鳅,也就是四脚蛇,抓回来也是一盘珍贵的菜肴。   钟庭运气好,凭借自己玩过枪的特殊经历,蹭上了猎手们的队伍,扛上一把土枪,腰上也学着苗族男人们那般挎一把柴刀,威风凛凛地进山打猎去了。   田芬芳与周援朝与相熟的苗女们一起背上箩筐去采摘林子里的蘑菇坚果,另外还要采摘大量花卉用来装点寨子各处。   楼岚对打猎抓鱼掏鸟蛋都没什么兴趣,跟着教他做芦笙竹笛的那位老人勾一起,换了一身耐磨的土布长衣,腰上绑个篓子,带上洋火并一些干粮,进山转往崖壁处转。   ――他们要去山崖间采蜜。   对世代生活在山里的苗族人来说,蜂蜜是难得的滋补品,一小块蜜,就能换不少东西。   勾年轻时也是附近苗寨有名的采蜜人,只是年纪大了以后,就不再经常入山弄蜜了,每年大概也就去一到两次。   这回是要过苗年,勾当然要去弄些蜜回来,为苗年盛宴添几分别样的风味。   说是老人,在楼岚看来年纪算不上多老,也就四十多五十岁,放在外面,还是正当年的中年人呢。   勾没有子女,据说年轻时候有过相好的苗女,可惜对方发生了意外,勾就一辈子没再婚娶。   这种事,放在外面,堪称方圆十里的大新闻,可放在苗寨里,却没人觉得有多奇怪,这不过是人家自己对自己人生的不同安排罢了。   只要他自己过得舒心自在,谁有资格去指指点点?   勾擅做芦笙,也吹得很好。   估计是骨子里有点儿浪漫文艺的情怀,对楼岚这个长得好看,脑袋瓜子又聪明,什么乐器都能一学就会的年轻汉人很有好感。   知道楼岚对什么都感兴趣想学,勾也没觉得他什么都不会只会瞎捣蛋,反而兴致勃勃给楼岚也准备了全套装备,一路上又仔细叮嘱了各种注意事项。   出了茶坪寨,一路往山里去,快到山头时,勾带着楼岚去到一处石洞前停下。   “要进山取宝物,先拜山神。”   山神神像是辨不出性别的石头雕像,整个窝在浅凹里,头顶上搭着条被风雨吹得稍微有点褪色的红布,前面是一个堆满香灰的石槽。   而石槽里还有十几支没烧完的香,旁边还有放着果子的盘子,看来今天早上进山的人都来拜过了。   楼岚点头,放下东西跟着勾一板一眼祭拜山神,双手合十闭眼祈祷的时候,心里也诚心祈祷此番入山能一切顺利。   勾煽动嘴唇,小声用苗语吟唱着什么,楼岚听不太懂,猜测应该是跟寨子里现在通行的苗语不是同一种语言。   祭拜完毕后,勾带着楼岚继续往山里走,不过这次转了方向,往西边去。   楼岚记得那个方向有一处断崖。   山里的采蜜人,在拜山神后,便会用一根绳子在千丈悬崖上与万蜂争斗,属实不易。   到了第一处崖壁,勾自然不会让楼岚这次就直接跟着他下去,只是让他在上面替自己看顾好绑在大树上的绳索,而他自己则绑好篓子扎好衣袖裤脚,还用搭在脖子上的头巾将自己的脸跟脖子捂得严严实实。   “记得撒好药粉,有事就冲我喊一声。”勾没担心自己的安慰,反而细细叮嘱楼岚要注意毒蛇毒虫。   这会儿山里的天气已经转凉,蛇类减少外出活动,可他们这边有些毒物却不能用常理去想。   楼岚点头答应了,一再表示自己一定做好防备措施,勾这才安心地坐到悬崖边上,一个翻身,如同壁虎般踩着不起眼的凸起出蹭蹭往下。   这还是楼岚第一次见识采蜜,担心得紧,不过还是先按照勾的叮嘱撒了药粉,回头去围着大树再三检查绳结。   确定绳结哪怕是有外力也不能短时间内被解开,楼岚就在旁边给自己也绑了绳子,扯拽着试了试,够结实,他就也往悬崖边跪着往下张望。   勾是采蜜老手,知道山里哪种蜂巢能出蜜,哪种蜜蜂如何对付。   下了悬崖悄声靠近峭壁上悬空的一处蜂巢,耐心观察等待片刻,终于找到机会,一刀切了一大半蜂巢,将之往腰篓子里一塞,盖子一盖,转身就走,并不理会遭到攻击失了“半壁江山”于是疯狂追着他扎的蜜蜂。   楼岚看得提心吊胆,一直到勾顺利爬上来才算是松了口气,连忙上前用裹着布的手帮勾摘下扎在他衣服布料里的蜜蜂。   “别掐死,放了吧。”勾提醒一句,自己解开腰上的绳子,让楼岚走开一点,自己原地将篓子放到地上揭开盖子。   有了出口,刚才被一起装进去的蜜蜂晕头转向地飞出来,在原地徘徊打转一阵,十来分钟后,终于不甘心地舍弃了这一大块巢穴,怏怏地飞走了。   坐在楼岚旁边歇气的勾站起身拍拍屁股,喊上楼岚:“走吧,去下一个地方找找。”   “现在马上就要入冬了,山里的花还能再开半个月左右......”   “割蜂巢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不要破坏了蜂巢的支点,以防毁了巢穴。”   “割蜂巢的时候记得要避开卵巢那边,虽然蜂卵也很美味,到底不适合做得太绝。”   “你要是想吃蜂卵,等到来年夏天的时候,那时候取蜂卵就不会伤了根本,让它们繁衍不起来......”   勾给楼岚尝了一点蜂蜜块,一边说着割蜂巢时要注意的,比如一年四季里如何割才能保证以后还能在这附近找到蜂蜜,比如什么风向什么环境下要如何选择站位,如何寻找出手的最佳时机。 第42章 F《我在苗寨当知青7》 树下再次巧遇……   只有理论, 没有实践,显然是不行的。   所以在第二个蜂巢那里,勾允许楼岚同他一起下悬崖。   这次就没有刚才那么迅速爽快了, 因为勾要指着脚下的凸起处跟楼岚说在悬崖上要如何寻找着力点,如果找不到又该怎样保持身体平衡, 如何最大力度地节省体力等。   楼岚是学过攀崖的, 这会儿有了勾几十年经验的指点, 基本上一点就通。   有个学得快学得稳的学生,显然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勾心情不错, 挂在悬崖峭壁间被秋风吹着也不着急, 有心搞好这一次实地教学,争取下一趟就能让楼岚实际操作一下。   原本以为带个新手要拖慢工作效率,但楼岚学得快,一双手也确实灵巧有力,观察力精准, 到第四处攀崖时就已经能够独立操作了。   “那边是花谷,这一片蜂巢最多,你看那里。”勾指着一棵高大繁茂的树, “那里就有个, 是花蜜蜂巢。”   蜜蜂也是分很多种类的,花蜜蜂是一种比较温顺的蜂种, 产量也颇丰。   不过温顺的同时,也代表了它们在野外的生存能力不够强悍,常常遭遇各种动物洗劫,就连蜜蜂中的强盗青米蜂也把它们酿的蜜以及花蜜蜂本身当作储备粮。   简直堪称蜜蜂界的小白菜。   勾让楼岚去采攻击性不高的花蜜蜂蜂巢,自己则转到这片树林的另外一边去找其他蜂巢。   今天收获颇丰, 勾说再割两个就差不多可以走另外一条路绕着往回走了。   楼岚已经学会了在悬崖峭壁上如何采蜜,树上的虽然勾没有手把手教,却也算是触类旁通,稍微调整一下装备就能直接套用。   走到树下绕着大树抬头往上张望,楼岚估摸着这棵树少说得有上百年历史了,成年男人双手合抱都不行。   树高且大,下面半截的树干也一片光洁,并没有可以借力的分枝树桠之类的。偏偏蜂巢挂在大概四五层楼高的一根粗壮分枝上,能看见有暖黄色黑条斑的小个子蜜蜂正嗡嗡地飞进飞出。   心里有了底,楼岚就转身就地取材,用结实的藤蔓扭了两根绳,绳的两头都有个空圈以供脚踩和手抓。   藤蔓是专门选取的结蒂较多的那种,能够保证与树皮之间的摩擦力。   这是寨子里小孩儿们怕光滑的大树时惯用的办法,楼岚没亲测过,理论知识却已经满分了。   在下面试着爬了一段,确定没问题后,楼岚就带好工具一步一跳地往上爬。   这种攀爬方式,考验的就是腰力,腿力,臂力。   亏得有了几个月干活的经验,加上每日楼岚也坚持早上跑步晚上俯卧撑地锻炼,这会儿爬起来也算轻松。   几层楼的高度,爬到一半时已经能感受到强劲的风力,楼岚在那里停着喝了口水,而后准备憋足一口气直接爬到树冠第一根分杈处。   只要到了那里,就不用这么费力了。   正望着分杈蓄力,忽听不远处传来阵阵清脆悦耳的铃声,楼岚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蓦然心头一动,若有所觉地扭头看去。   只见树叶斑驳间,有一身影轻巧而行。   这会儿那身影还没靠近,只能看见黑红的衣裳颜色,连男女都辨别不清。   可听着铃声,楼岚莫名确定那是位女子,还应当是年轻女子。   银铃发出的声音都相差无几,可爬树爬到一半的楼岚却忍不住不合时宜地晃了下神,本以为不会再去多想的倩影于脑海中浮现。   她还当巫女参加祭祀舞蹈表演,应该还是没定亲的单身苗女吧。也不知是哪个寨子里的,看大致方向,应该与茶坪寨隔得不算太远......   走神片刻,楼岚回过神,不再去看远处的身影,重新蓄力凝神,深吸一口气,开始继续往上爬。   上了第一根树杈,之后就轻松多了。越往上,分枝越多,楼岚爬楼梯一般轻松爬到了蜂巢挂着的旁边,爬伏在伸手可及的另一根粗壮树桠上静静观察等待。   花蜜蜂个头娇小,整体呈黄灰两色,挥着翅膀勤勤恳恳忙碌着采蜜酿蜜,大概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   看着看着,楼岚忽然生出一种自己正在窥视他人成果的罪恶感,甚至还闲得尝试着代入一下,想着如果自己穿成了一只蜜蜂。   辛辛苦苦酿出蜜来,却没吃到一口,全被人类不劳而获夺走了,那可不得气到发疯。   抿着嘴,楼岚差点把自己给逗笑了,忙敛神握紧弯刀准备出手。   突然,树下慢悠悠飞来两只体型健壮浑身黑红发亮的大蜂,楼岚刚微微抬起的身体连忙重新趴伏下去,大气不敢喘,双眼紧紧盯着那两只不请自来的大蜂。   这种大蜂刚才勾给他讲解过的大胡蜂很相似,不过大胡蜂触角、翅和跗节是橘黄色,身体乌黑发亮,另有黄条纹和成对的斑点,眼前这两只也不知是不是胡蜂的近亲或变异种,身体颜色只有两种,且纯粹得发亮。   但是单看这两只飞来的派头,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楼岚发现这两只大胡蜂的同时,下面蜂巢里的花蜜蜂显然也发现了敌袭。   作为蜂界最惨小白菜,遇到强盗来抢劫,哪怕知道自己打不过,还是要振作士气拼上一拼。   整个比敌人小两圈的花蜜蜂很快集结起来,主动迎上去对着两只大胡蜂就一窝蜂地招呼。   可惜质量相差太大,数量也弥补不上。   楼岚在旁边就看见两只大胡蜂恶霸似的左咬右撞以一打十,大胡蜂完好无损,花蜜蜂却下饺子似的不停往下坠,有直接被咬成两截的,有咬残了翅膀肚皮的,战况惨烈至极。   眼看着花蜜蜂就要惨败收场,两只大胡蜂也大摇大摆落到了蜂巢上准备进去饱餐一顿,忽然两只大胡蜂撕咬蜂巢口的动作一顿,居然莫名其妙就这么突然掉头飞走了。   强敌鸣金收兵,不管什么原因,总归是离开了。剩下的花蜜蜂在空中飞舞着互相碰撞触角交流,稀稀拉拉,与刚才黑压压一大群相比,看着就凄凄惨惨戚戚,搞得楼岚都不好意思趁火打劫了。   犹豫了一下,楼岚叹口气,重新收好刀,与来时一样轻手轻脚攀着树桠往下跳,心里还想着那两只大胡蜂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总不至于那两只纯粹是无聊,就想来搞个大屠杀过过干瘾吧?   这明显不符合动物的本能。   正想着,刚好踩到第一根大树杈那里,无意间垂眸看了一眼树下,楼岚整个人就僵在当场。   ――大树下,穿一身黑红长裙扎两条麻花辫头戴花环的苗女正把玩着发梢仰头笑盈盈看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楼岚脑海中闪过的第一想法就是:糟了站在高处被人从脚往上仰着头看,绝对的颜值死亡视角。   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已经抢先一步改变了姿势,从站姿变成了坐姿不说,身体还巧妙地选择了微侧的角度,瞬间从粗野汉子变成分分钟能上时尚杂志封面的自然系美男子。   绫歪了歪头,她自然不懂什么镜头美感,只是再次直观感受到这个汉人长得真好看。   一回生二回熟,两人再次意外相遇,无意间就多了几分熟稔。   被男色冲击到的绫笑盈盈主动打招呼:“又见面了,真巧。你在上面做什么?”   楼岚暗搓搓清了清嗓子,从容间带着风轻云淡:“上面有个蜂巢,我跟寨里的老师父学了采蜜。”   “你又来山里做什么?”看起来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苗女的胆子都这么大吗?   绫说来放牛,至于为什么放牛放到了深山里头,她就没说了,转而问起采蜜的事。   楼岚就把自己上山采蜜的经过大概性地说了下,连同刚才自己在树上看见的蜜蜂大战。   “那你怎么不把蜂巢采了?现在应该很容易吧。”绫看他两手空空,好奇地问。   提到这个,楼岚挺不好意思说自己心软了,含含糊糊只说觉得花蜜蜂太惨,趁人之危不对,趁蜂之危也应等同,听得绫咯咯地笑,笑声跟她身上的银铃一般清脆悦耳。   “没看出来你还能这么傻,”嘀咕一声,绫问他要不要下来说话。   下树的时候肯定是要动作不雅的,楼岚踌躇着硬着头皮表示自己再继续歇歇气,打定主意等苗女觉得无聊了主动离开后自己再下去。   准不准备发展感情关系是一回事,在心动对象面前保不保持优雅形象又是另一回事,两者并不冲突。   绫“噢”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干脆在旁边找了个干净的大石头坐下,看起来一点不像是要很快离开的样子。   坐在树上保持造型的楼岚:“......”   两人尬聊了一阵,渐渐也就放松了,谈话间楼岚自然而然问出了从今天上山采蜜开始就盘绕心间的疑问:“采蜜这么艰难危险,你们苗族的人有没有专门养蜜蜂的?”   养蜜蜂产蜜,在楼岚的原世界里,已经是规模化的产业链了,曾经比较普遍的零散养户逐步被市场淘汰。   只不知苗族有没有养蜂人。   绫有些意外,想了想,恍然摇头:“还真没有,大家都是需要的时候就进山采。不过普通蜜蜂如何养?花也不是一年四季都能有的。”   楼岚没注意她用语中的“普通”二字,回想着自己知道的那些养蜂知识,大致说了说,“......不过我也没养过,真要养还是得回去找本相关的书籍学一学。”   “那你怎么不把上面那个蜂巢摘回去试试?花蜜蜂性子最温和,产蜜也挺多的,现在蜂巢里蜜蜂少,蜂后也是现成的。”绫翘着脚建议,话题又绕回了劝楼岚摘蜂巢这事上。   若是这傻子不摘,岂不是白费了她临时召回两只大峰的力气了么。   因为她说话随意自然,楼岚也没注意这话有什么问题,毕竟以常人的思维来看,趁机占便宜摘了蜂巢才是正常的,像他这样咬死了不摘才是怪胎。   不过绫说的话也恰好戳中了他的心思,楼岚斟酌片刻,站起身返回去把蜂巢摘了带走。   看绫坐得稳稳的,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楼岚也不好意思一直坐在树上傻等,形象是有了,却太过唐突失礼。   比起上树时的豪放不羁,下树时,楼岚可谓是束手束脚,没办法,偶像包袱突然就背上了,他也很无奈啊。   等楼岚双脚踩在地上,转身就看见绫笑得露出一口糯米牙,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楼岚红着耳朵低头将黑布袋整个套着的蜂巢轻轻放在地上,又埋头解腰上的套绳,假装自己忙得没空去看她。   绫背着手脚步轻盈地走到他旁边,伸出一根手指头去戳黑布袋。   楼岚见状,连忙抬手握住她手腕,急声提醒:“小心!”   别看花蜜蜂在蜂种里属于温顺型,可也不是没一点脾气也没有的软包子。刚遭遇了灭族之灾,不等缓过神来又被人套了黑布袋整个端了,这会儿正是焦躁的时候,逮着什么都乱扎。   即便毒性小,疼总是实打实的。   绫侧眸笑眯眯看他,还动了动手腕。   反应过来,楼岚忙撒手退了几步,这下子不止耳朵了,脸也烧得厉害,口中呐呐道歉:“不好意思,冒犯了。”   腔调还挺古风的。   绫摇头,腰上的银铃发出一声轻响,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就又变了:“都遇到两次了,还说了这么多话,我们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我叫绫,你叫什么?”   绫?这名字挺美的,大概苗女中的使用概率也较高,居然跟原主招惹的那个用蛊苗女只相差一个字。   不过至少知道对方并不是自己要防备的对象,楼岚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都自然了许多,温声回到:“我叫楼岚,楼房的楼,山风岚。”   顿了顿,楼岚说:“你的汉话说得挺好的,是有学过吗?”   刚见面时被月下美人晃了心神,当时居然没察觉到,等后来楼岚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心动的苗女刚出现时就是用汉话与他在说话。   除了一点苗人普遍存在的怪异腔调,无论是词汇使用还是发音,绫说得都很标准。   绫点头:“对呀,你可别小看我,虽然比不上你们这些从大城市来的知青,好歹我也是方圆十里寨子中文化水平较高的。”   说罢俏皮地眨了眨眼,带着点小骄傲:“我初中都上完啦!”   上过学,会说汉话,名字是一个字不是两个字,妥了,绝对不是原主遇到的那个苗女!   楼岚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非要描述,那就是当前此刻眼下,脑袋都是晕乎乎的,整个人完全不在状态中,全凭多年的涵养及潜意识来支配。   楼岚有心想多跟她说说话,比如问她是哪个寨子的人,若是气氛调节得当,冒昧地问一问年纪什么的,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可之前稳稳当当留在这里的绫却好像突然有别的是要忙,后退着边走边冲楼岚摆手:“我该走了,再不回去牛都要跑掉了。”   “哦......”楼岚有些失望,面上撑着自然的笑点头:“好吧,那你注意安全。”   有想要送她回家的冲动,忍了忍,还是把嘴巴闭紧了没说出来。   绫来得突然,走得也很快,毫不犹豫远去的背影干脆果决,仿佛先前非要坐在这里与楼岚搭话的人不是她本人。   注视着她消失在树林间,楼岚居然生出一丝患得患失。   还没等他回味这份难得的怅然,身后就传来勾的声音。   楼岚收回心神,迎上几步,与勾说起树上发生的事。   听说是两只黑红纯色的大蜂,勾脸色一变,拉着楼岚上下打量,确定他身上没受伤,才吐出一口气,沉声道:“你做得对,以后要是遇到这种东西一定要第一时间离得远远的。”   因为没亲眼见到,勾也不好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猜想的东西,只说这种山林里看起来色泽泛光纯粹的玩意儿,多半都有剧毒。   饶是明白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的楼岚,听了也是一阵后怕,然后就是止不住地担心。   如果山里有这些东西,那绫一个人在山里放牛,岂不是很危险?   可直接问勾,楼岚又顾虑着绫的名声。   苗族里男女间算是比较开放自由的,可如果男方换作是他这样的外族人,这个“开放自由”就可能要打个问号了。   心里有了心事,楼岚随后沉默了不少。   勾只当他是被吓到了,安抚了几句就带着他转头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楼岚说起了养蜜蜂的事,勾不太看好,不过年轻人有想法要去尝试,他还是很支持的,承诺回去后就按照楼岚描述的蜂箱试着给他打一个。   “不过今天肯定打不好,你准备把蜂巢安置在哪?”   这还真是个大问题,楼岚琢磨了一路都没想到稳妥的法子。   等到回了寨子里,楼岚在房子前后左右上下都转了几圈,依旧没能找到安置蜂巢的地方,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无奈将之挂到屋后的一棵小树上,想着等晚上蜜蜂都跑光了,明儿就把蜂巢又给勾送回去采蜜。   谁知等到第二天早上去看时才发现那些剩下的蜜蜂没飞走不说,反而忙进忙出,颇有将这里当成它们新家的架势。   这情况着实出人意料,钟庭他们忍不住跑去看了好几回,就连化抓听说后都跑来看了个稀罕。   不管怎么说,这些蜜蜂就这么莫名其妙在楼岚他们屋后安了家。   蜂箱还是打出来了,不过拿回来后楼岚发现不太好转移,只能暂且作罢,转头让钟庭写信,拜托他在首都的家人朋友帮忙找本养蜂的书。   采蜜之行大丰收,取出来的蜂蜜已经足够用来过苗年了。   第二日楼岚去勾那边帮忙收拾空房间,等到过几天苗年开始,寨子里会来不少客人,到时候都会安排到家里有空置房间的寨民家中。   忙忙碌碌一直准备到第五天深夜,有负责饮食的苗族妇女还要熬夜守着炖汤的大陶罐。小孩儿们兴奋得不肯回家睡觉,寨子里时不时就能听见谁家父母的大声呼唤,另外激动的就是年轻的单身男女了。   茶坪寨的苗年会有附近其他寨子的人来走年,等到结束了,他们也可以盛装打扮一番,敲锣打鼓的吹着芦笙踩堂,去结为同年的村寨进行联欢活动。   每年的苗年结束后,都会催生出许多互相倾心的情人来,堪称单身男女脱单寻爱的佳节。   知道明日茶坪寨的同年村寨就会过来做客,睡觉前楼岚也心绪不宁,始终萦绕着一个隐约的期待。   若是附近村寨的都会过来,那其中会不会恰好就有绫所在的寨子? 第43章 F《我在苗寨当知青8》 我才不上你当……   第二日一大早, 天还没亮,只透出一点青紫色,寨子里就从短暂的睡梦中苏醒过来。   苗族的节日风俗习惯总是离不开五彩斑斓绚丽缤纷, 无论是衣服饰品还是用以庆祝的节目,不过才开始的第一天, 各种精彩的项目就接连不断。   附近其他寨子的客人早早就载歌载舞而来, 同时也带来了他们自己寨中的牛马, 斗牛、斗马、斗鸟、射击、爬竿等传统比赛活动热热闹闹地开展起来,整个茶坪寨都陷入了欢度苗年的热烈气氛中。   到得下午, 楼岚他们回家歇脚时, 远远的还能听见苗族年轻男子高亢有力的歌声响彻回荡, 也不知是否找到了心上人,歌声里满是欢喜雀跃。   “他们过年好热闹啊!比我们的春节热闹多了!”   其实也说不上谁比谁热闹,只是单从一个局部来说,苗族的年可以说是全民投入,且他们好些人都多才多艺, 随便拉个人上去,都能表演出个像模像样的节目。   “是啊,来了好多人, 据说今年来咱们寨子的一共有四个村寨。”   走年的少说几十人, 多的还有上百人,茶坪寨就是个四百来户的中型寨子, 突然来这么多人,自然显得人来人往。   “也不知道今年我们会走哪个寨的年。”田芬芳很期待去别的村寨感受感受苗年气氛,可惜他们是外族人,理论上来说是不适合跟着去走年的,所以也只能这会儿说说。   楼岚靠着门框, 站在旁边目光闲散地看着外面,耳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听钟庭他们说话。   这次来的四个苗寨里都没有绫,楼岚有些失望,想着不知道随后会不会还有走年的客人过来。   同时他也在反思自己,分不清是希望她来,还是希望她不来。   若是来了,他想做什么?忘记自己之前下定的决心,真地去跟绫发展出感情来?   楼岚是个责任心强的人,感情方面慎重。特别是经历过几次任务世界的穿越,哪怕事后如同翻看一本小说,他还是得到了许多感触。   世道如此,女子不易,若是他想要获得一份爱情的慰藉,相应地自然应该付出一份真心,一份责任。   若是她不来,从此以后都不再相遇,彼此不过是对方人生中一位偶然而来,又匆匆离去的过客。   想到这样的结局,楼岚心底忍不住地发沉,到最后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   苗年过到一半,走年的客人来来去去换了好几批人,依旧没有看见绫。   楼岚那颗心渐渐沉淀下来,感慨一句缘分天注定,决定庸人不自扰,顺其自然便是了。   苗族的人大多喜欢吃酸味的菜肴,酸汤更是家家必备。   所谓酸汤,就是用米汤或豆腐水,放到瓦罐里发酵个3、5天后,用来煮肉、煮鱼、煮菜,可谓万物皆可煮。   苗族的食物保存也普遍采用腌制的方法,蔬菜、鸡、鸭、鱼、肉这些都喜欢腌成酸味,几乎家家都有腌制食品的坛子,统称为酸坛。   连续十天的庆祝,各种酸辣味的食物端上桌又撤下来,刚开始还能当作风味来品尝,可连续吃上几天,整个人都要发酸了。   寨民们已经习惯了,知青点的楼岚他们却直喊遭不住,必须得偷摸去外边儿打个牙祭换换口味才能继续活下去的样子。   茶坪寨周遭好山好水风景优美,除了身处大山里落后闭塞,其他方面都挺好的。   楼岚跟钟庭田凯旋趁着吃过早饭的空隙,从自家屋后往西边儿,溜到了山脚下的小溪发源地水潭边,用自制钓具在那儿钓鱼。   坐了一会儿,田凯旋耐不住寂寞,丢下鱼竿跑去小溪水浅的地方直接摸鱼翻石头去了,时不时就发出一声找到有趣事务的咋咋唬唬声,引得拍着胸脯说自己是钓鱼好手的钟庭屁股下跟戳了根钉子似的,挪来扭去不得安宁。   楼岚看得都难受,嫌弃地冲他摆手:“去去去,也指望不上你钓上鱼了,干脆你跟凯旋去看看能不能套只野鸡野兔什么的,回头做个叫花鸡解馋。”   说到叫花鸡,楼岚都差点忍不住流口水了,反应过来心头呜呼哀哉一通哀嚎,万万没想到他也有这一天。   硬要说起来,其实在寨子里的伙食比原主记忆里在城市里开的还好,至少想吃肉基本上不成问题,在城里,却是一个月能吃三回肉就算是小富人家了。   可抵不住全是酸口,越吃越让人心里发慌。   楼岚尚且如此,更不要提钟庭跟田凯旋这两个货真价实的十几岁小伙子。   一听楼岚这么说,钟庭彻底坐不住了,钓竿往石头缝里一插,自己跳起来就招呼田凯旋去山里转转。   前几日跟着打猎队进山打猎,钟庭可学到不少东西,正是心痒难耐想要找机会表现N瑟的时候。   比起烤鱼烤山螺,田凯旋当然更想大口吃扎实的肉,二话没说两人就勾肩搭背地跑了,楼岚在后面大声喊他们就在山边上转,别真个进山去了。   “晓得了晓得了!”田凯旋嘻嘻哈哈用四川说回答,声音震得鸟儿都排着翅膀喳喳乱飞。   楼岚无奈一笑,起身将那两小子丢下的钓竿往自己旁边挪挪。   潭水颇深,周围还有一片长着水草的滩涂,寨子里的小孩儿摸鱼玩水一般都不会往这里来。   鱼没被人经常打扰,一个个就显得有些傻乎乎的,楼岚很快就拉了好几条鱼上来。   取了钩子,将巴掌大的鲫鱼丢到泡在水中的竹篓子里,重新挂上饵,绷着线将钩子又甩出去。   咚一声轻响,鱼饵入水。   将鱼竿插&进特意堆起来的石缝里固定住,楼岚蹲在水边撩水洗手,站起来的时候顺手捡了一片薄且光滑的石片。   弯着腰斜侧着身,修长手臂划出一个饱满有力的弧,石片就飞了出去,在水面上上下下飞出去好远。   打出十五个水漂,完美!   楼岚打了个响指耍帅,没想到刚抬手风骚地摸到头发,身后就传来一声女孩儿的轻笑。   心头一个咯噔,楼岚倏然回首,就看见肤白如玉眉眼灵动的苗女俏生生站在树林边,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那表情,那眼神,楼岚额角绷了绷,莫名其妙联想起自己曾经那群稀奇古怪妈妈粉大喊“崽崽好乖”的画面。   暗自掐掉这段联想回忆,楼岚站直了身,单手往裤兜里一揣,抬手温文浅笑着小幅度摆手:“绫,又见面了。”   来人正是楼岚暗搓搓久等未得的绫。   几日的沉底,几日的反思,楼岚早就自己把自己的思想工作做通了,这会儿突如其来的相遇,楼岚终于品尝到了纯粹的惊喜,同时也生出“我们果然有缘”的窃喜。   绫只察觉到自己中意的这名汉人男子几日不见,再见面时对她多了几分坦率。   “是啊,我们还真有缘。”绫不动声色靠近几步,拉近彼此的距离,“你是在干什么?”   楼岚给她展示自己钓到的鱼,丝毫没有隐瞒地说:“钓鱼呢,吃了好几天的酸口,现在就特别想吃点咸味儿的。对了你是哪个村寨的?这几天我们寨子过苗年,来了好些人,都没看见你来走年。今天你是跟你寨子里的人一起过来的吗?”   坦然接纳了自己的这份心动,交往中楼岚主动了不止一点半点。   大概这就是雄性的天性,他们天生擅长主动出击。   绫眸光流转,背着手扬起脸蛋看他,眼角眉梢是自然流露的娇俏:“怎么,你这几天都在人群里找我吗?”   这话就堪称火辣直白了,楼岚身为现代人的灵魂意识,霎时间也是热气往脸上一冲,含含糊糊说不出话来。   虽然但是,这节奏是不是快了点?   没等楼岚缓过神来,绫就跳开一步,笑嘻嘻转身:“吓到了吧?叫你一口气问我那么多问题!”   初见时犹如圣洁仙子,再见时月光下飘渺美好,树林中的再次偶遇时,虽然察觉了她性子里的小霸道,到底在楼岚心目中还是圣洁美好的。   却没想到这次水潭边相遇,她又表现得这般古灵精怪,还有着不让人讨厌,只觉得万般可爱的恶趣味。   楼岚胸膛里揣着一颗乱了节奏的心,脸上不自觉露出笑,紧跟她的步伐笨拙地哄人:“是我错了,我道歉,那我可以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你吗?”   顿了顿,补充到:“如果不行,半个问题半个问题的问也成。”   这就是故意吸引人家小姑娘的好奇心了。   绫果然好奇地转头,面对着楼岚倒退着往前走,“问题还能半个半个的问?那让我听听你要怎么问。”   楼岚没急着问,反而挑眉狡黠道:“那你能保证有问必答吗?”   绫咯咯笑,甩着腰上的银铃说:“我才不上你当!回答不回答,看我心情咯。”   楼岚就顺竿子往上爬,问她怎么才能心情好,等于是变相打探人家的喜好。   一对年轻男女,若是对彼此有了那点意思,周身洋溢的空气都透着股别样的暧昧,可谓是用尽全身力气,连周围的空气都不放过,只为了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到心上人的心尖儿上。   楼岚整个人成长的环境是几十年后更加发达自由的现代,绫也是随心随性的秉性。   两人你来我往试探一番后,确定了彼此的好感,不过在水潭边踩着石子儿滩涂转了两圈,就有了谈恋爱的氛围。   只不过这会儿两人都没说破。   楼岚有心再酝酿一段时日,给双方多一点了解彼此的时间。   一段婚姻,除了要有爱情,观念思想的契合也很重要,楼岚不希望这段感情开始得太过草率。   正是因为它太过美好,从一开始,楼岚就想要尽心去呵护着珍惜着。 第44章 F《我在苗寨当知青9》 定情   有情饮水饱, 这是一个夸张修辞句。可某些时候,也能是陈述句。   水潭周围就是些石头泥巴杂草,非要说有什么优美景色, 大概也就只有被风吹得泛着涟漪的水面。   然而这两人根本就没想要欣赏,顶多就是一起打个水漂嬉笑一番, 眼里都只有彼此。   等到转完了回到钓鱼的那个位置, 楼岚眼角余光一瞥, 忽然就愣了一下,“哎?钓竿呢?”   再定睛一看, 三根钓竿不见了两根, 还有一根倒是没离奇消失, 却也跟消失差不多了。因为这根钓竿正漂浮在几米开外的水面上,悠闲惬意地随波逐流。   丢了三根钓竿,只收获了十来条巴掌大的溪水鲫鱼。   楼岚舍不得跟绫分开,问她要不要去寨子里参加活动。   “你确定要带我回去?”绫眨巴眼,故作懵懂天真, 眸子里却有戏谑,搞得楼岚怀疑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苗族风俗。   可想来想去,也没有啊。   正当楼岚怀疑自己对苗族文化还是不够深入了解的时候, 绫又笑了, 是恶作剧得逞的那种坏坏的超可爱的笑。   楼岚顿时就明白自己又被她骗了。   真是个喜欢骗人的小仙女。   钓竿全丢了楼岚也懒得去找,两人就在旁边寻了干净的石头坐下聊天。   楼岚有心让她了解自己的情况, 所以在她询问时就主动将自己目前的情况都说了个底朝天,连与家里人关系并不亲近都说了。   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见所闻,楼岚知道苗族人似乎很在意家族亲缘,他不确定自己与家人不睦这一点,会不会让绫介意。   “那你以后还会回去跟他们一起生活吗?”绫看不出来介意不介意, 只是抱着膝盖侧眸,用灵动的眸子看着他。   楼岚摇头:“不准备回海市了,就算以后要离开这里回到城市,我也准备去其他地方发展。”   这本就是他一开始的打算。   不过现在出乎意料的喜欢上了绫,楼岚心里这份计划自然是有了大改的余地。   绫鼓了鼓腮帮子,声音有些软,抱怨道:“原来你要走啊。”   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遗憾,这一刻显露出的情意绵绵,叫人心动又心软。   怕她因此就不再理自己,楼岚连忙说:“不是那个意思,是,我是说,如果我在这里有了牵绊,而牵绊又不愿意跟我一起离开这里,那我可以再回来了。”   往常都是要深思熟虑有了决定后楼岚才会说出口,可今日他却把一份还不够成熟的计划急切地脱口而出,只因为担心绫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她这么好,两人又这么有缘,楼岚如何舍得就因为一个误会,自此以后她就像山间的鸟儿般挥动翅膀头也不回地离开。   说是牵绊,其实已经与当面表白差不多了。   绫把半张脸埋在手臂里,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看着他哧哧地笑,笑得楼岚脸热心烫。   “你的牵绊或许愿意为了你走出这片大山呢。”   笑罢,绫小声说,说完不等楼岚激动,就转开了脸,指着半沉在水里的鱼篓,娇气天真又理直气壮地说:“你钓的鱼分点给我吃呀。”   吃了你的鱼,你就算是养我啦。   她要吃,楼岚当然乐意至极,手脚麻利地把田凯旋他们藏在一角的简陋炊具拿出来,搭了土灶点上火。   因为出来时就准备充分,这会儿各种工具调味料都足足的,不怕鱼腥。   楼岚手艺还是可以的,加上今天某足了劲,成果不错,绫吃得抬眸看了他好几回,眼神里都是感叹赞扬。   吃过他手艺的绫心里多了不少想法,其中最鲜明的一点就是:不能让他跑了!   飘渺美好的浪漫得以沉淀为人间烟火,这就是爱情催生的婚姻。   两人都有同样的心情,再聊天时就多了几分放松,观念思想也不知不觉间透露出来。   “你不介意我跟家里人关系不好吗?”之前还觉得不好直白地询问,现在楼岚却可以很轻松地问出口。   绫也没装,甩着银铃理所当然地说:“怎么会介意?他们对你不好,你对他们也怀着同样的态度,不是很公平吗?反正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说完,绫冲楼岚眨巴眨巴眼,笑盈盈地承认最后这句是对他的暗示。   楼岚失笑,全盘接纳:“对,无论什么感情,本就是有来有往才能长久。付出了期待得到同样的回报,这并不是什么可耻的思想。”   所以我愿意付出,也期待得到你的回应。   绫用缠绵的眼神看他,丝丝缕缕牵扯不清,像要把楼岚的魂勾过去才肯罢休。   楼岚红了脸,垂眸躲避,于是绫觉得自己大获全胜,高兴得背着手脚下跳了个圈,身姿灵巧如翎羽鲜亮的山雀,浑身的空气都在述说着她的高兴。   清脆的银铃打出活泼的节奏,仿佛在为她的步伐伴奏。   远处游方坡传来男女的对唱,整个茶坪寨上方都笼罩着欢声笑语。   楼岚心头一动,顺着银铃的节奏吹起了一曲口哨。   哨声活泼轻扬,听不出具体歌词,却难掩其中蕴含的情意,绫回眸对他一笑,舒展双臂拧腰摆首,顺着口哨声跳起了一支舞。   舞步活泼灵动,身体语言却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女性风情,一回眸,一抬眼,眼神全都凝在了楼岚身上,恰似刚刚萌动了春&心的少女,天真青涩间已显露出初成的妩媚。   苗族习俗中,男青年爬山涉水数十里上百里,主动来到游方坡,用吹口哨、芦笙或唱山歌等信号邀请女青年出门相约。   楼岚对着绫吹口哨,等同于主动约会,是情意的传达。   而绫回以曼妙舞姿,则是对他这份邀约的回应。   两人虽是不同民族的,此时此刻却用同样的方式传达着心中的爱意。   等到一曲作罢一舞停歇,楼岚彻底忘了自己那“缓缓图之”的想法,凭着一股回荡在胸膛久久不散的激昂心情,一鼓作气牵住了绫纤细柔软的手。   绫软绵绵瞥他一眼,红着脸低头笑,任他施为。   这一次楼岚本是要送绫回去的,不过绫说她不是一个人出来,另外还有同伴。如果现在就带他见了自己的同伴,少不得就要被拉去家里见阿妈了。   见父母当然不能这么草率仓促,楼岚只得遗憾地将绫送到了树林边,而后目送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等她不见了,楼岚才想起几天前她走时头也不回的样子,不由好笑,心想这还真是区别对待。   可是怎么办,心里就是甜得冒泡啊。   等田凯旋跟钟庭辛辛苦苦逮住一只兔子回来时,才发现刚才他们烦恼的不能吃叫花鸡根本不叫事,因为更糟糕的情况是:他们只有一只兔子可吃。   “老楼,你钓的鱼呢?”哪怕是他们走后一条也没钓到,篓子里怎么说也该有两条啊。   烤不成,炖汤喝也不错啊。   楼岚干咳一声,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事儿,有点对不住兄弟。   “吃了。”   田凯旋震惊了,“吃了???”   相处近半年,楼岚什么性格他们还是知道的,绝对不可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吃独食的。   倒是钟庭围着土灶转了一圈,一拍巴掌,嗷一声蹿过来往楼岚脖子上一挂,“说,你是不是跟哪个小姑娘一起吃的?!!”   楼岚被他晃得跟被大风摧残的小白杨一样,勉强稳住身形求饶:“对不住对不住,今天是我的错,我一定改!”   今天这不是情绪起伏太剧烈了,脑子没转过弯来嘛。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楼岚保证自己下次一定不会再昏头昏脑智商掉线。   谁知这俩货的关注重点根本不是被吃掉的鱼,而是另一个。   “哇老楼,你还真约了小姑娘?”   “不是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楼!”   “说,是哪个小姑娘?”   “快说快说,否则大刑伺候!”   “哇呀呀到底说,还是不说~!”   嘿,戏腔都唱出来了!   在被两人一边一个勾着脖子晃晕之前,楼岚老实交代了自己的“作案经过”。   不过只是说有好感,准备处对象,没说绫的更多信息。   可单单只是女方的苗女身份,就够让钟庭田凯旋大跌眼镜了。   钟庭摇头:“之前你还一直提醒我们别随便招惹苗女,没想到我们五个人里最先招惹人家的是你。”   田凯旋也很是感慨地点头:“对啊,每次你都要拉着我们说别招惹别招惹,搞得我每次看见苗族小姑娘就忍不住腿软想跑。”   虽然这是事实,但是自打脸的楼岚还是要郑重声明:“我只是让你们别随便招惹,除非下定了决心,就像我这样。”   顺便还不忘夸自己,惹得钟庭田凯旋又是一阵吱吱哇哇按住他抡圆了胳膊“使劲”捶。   三人笑闹一通,重新点起篝火,坐在石头上等兔肉吃。   钟庭手里捏着根棍子,时不时往火里捅一下:“说真的,咱们才来多久啊,老楼你就真准备在这里娶妻生子安家落户了?”   结婚后,回城指标可就不会在把他考虑进去了。   楼岚点头:“回不回城我倒是没什么强求的,能遇到自己喜欢,又恰好喜欢自己的人,才是难得。”   尚且十几岁的少年人不懂楼岚这番感慨。   他们也有过动心的时候,甚至还不止一次两次,不说上学的时候,就是在火车上那几天,他们也暗搓搓对某个长得好性子好的女知青生出过好感。   在他们看来,喜欢这个东西,是多变的,是捉摸不定的,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很可能很快,连自己都无法控制。   楼岚能说出来,不过是因为他经历得多了,又已经享受过事业上攀爬到巅峰的过程与胜利果实。   得到过,才能生出轻飘飘如过眼云烟的心态。   正如高手,只有练至巅峰,才可返璞归真。   楼岚的语气神态太过认真坚定,让钟庭和田凯旋都搞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原本他们还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都迫切地希望能回城,能回到熟悉的属于他们的世界里去。   “老楼,你还真像个要退休的老头子,连回城都说得这么无所谓。”田凯旋嘟囔:“换了我,我肯定不行。这里再好,我还是想回去。”   钟庭点头,不过也不强求楼岚,只是给了忠告:“老楼,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又跟人处了对象,以后就不要变心。这也就是咱们三个关系铁我才这么说,你别误会我是想害你就成。”   这话说得钟庭担心楼岚误会他有别的想法,比如说回城指标的竞争什么的。   楼岚笑了笑:“怎么会,你们有你们的想法,我怎么想怎么做只代表个人。”   十年的时间,现在知青点的几个小伙伴如果运气好,多半是要陆续离开的。   大概都想到了这一点,气氛顿时有些沉闷,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声响,以及远处寨子里传来的热闹响动。   半晌,楼岚出声:“我好像闻到焦味了?”   盼着吃肉的钟庭田凯旋手忙脚乱给烤肉翻面,锅里红烧的兔肉也粘了锅底。   混杂着带出来的米糕,三个人结结实实吃了顿饱,另外还给田芬芳她们俩带了些回去。   最近寨子里人来人往,都在一处吃饭,如果单就他们知青点生火做饭,少不得要被人看了去。   只茶坪寨的人看见了也就算了,被外面其他寨子的人看见了难免会生出许多误会波折,所以楼岚他们三个还能溜出来自己开小灶,田芬芳跟周援朝却难了。   下午被田凯旋喊回去时,两个女知青都要感动到落泪了,田芬芳甚至口出豪言:“以后我一定要每顿饭都好好煮!”   厨房小白的豪情万丈没有引来鼓掌,只引来了周援朝无言的白眼。   绫说自己村寨距离茶坪寨不远,苗年剩下的几天里每天早上楼岚都会去小潭边等她,然后两人在附近转转。   两人相处两个多小时,而后就会在中午之前分别。   一直到苗年结束,茶坪寨也开始准备走年了,崖伯让化来叫楼岚过去,抠着桌沿的裂口看了他许久都没说话。   楼岚被看得一头雾水,茫然问:“怎么了崖伯?是有什么事吗?”   崖伯叹了口气,站起身背着手在院子里打了个转,而后才问他:“你是不是招惹外面的女子了?”   楼岚心头一滞,面色严肃起来,也不再隐瞒:“是,我跟一位苗族的姑娘正在处对象,而且是以结婚为前提。”   怕崖伯误会,楼岚郑重道:“崖伯,我是认真的。”   崖伯摆摆手,还是叹气。   他平日里冷硬得跟块臭石头一样,很少有这样的神态。   楼岚心里惴惴不安,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她是不是月苗寨的?”   楼岚点头,“她说他们寨子离我们这边不远,我们这几天都会见面。”   “不远?”崖伯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是晒笑还是什么意思,只是垂了眼皮子,“行了。既然你认定了,以后就千万不要变心。”   这话说得很沉,并不像长辈对晚辈的叮嘱那般语重心长,反而透着一股隐隐的担忧。   仿佛一旦他变心,就会发生什么严重的后果。   不等楼岚深思,崖伯就说了这次叫他过来的原因:“这几天我们寨子过年,其他村寨的人发现我们搞的扫盲班不错,就想把你们借过去也给娃娃们上课。”   并不是每个村寨都有知青的,也不是每个寨子都对外面抱着防备排斥。   其实更多的还是像茶坪寨这样,对汉人有好奇,也希望自己的子子孙孙有机会出去走走看看,涨涨见识。   原来是这个事。   楼岚松了口气,笑着说:“那我回去跟他们说说看,应该没问题。不过山高路远的,还是我们三个男同志过去吧,寨子里的班也需要人每天上课。”   其实是担心女知青出去被人欺负,不过当着崖伯的面,楼岚当然不会直说。   崖伯也是这个意思,让楼岚回去商量商量。   临到楼岚离开的时候,崖伯又说:“月苗寨那边说想要让你过去上课。”   楼岚就明白肯定是绫那边做了什么,心里欢喜,脸上的笑就带了出来:“我没问题。”   崖伯定定地看着他,末了气鼓鼓哼了一声,转身背着手就进屋去了,这是连送他到门口都不送了。   楼岚摸摸后脑勺,反省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表现得这么高兴,怎么说也是离开茶坪寨去别处。   压了压嘴角,可就是压不住啊。   回知青点把这事一说,其他四人果然都没反对,田芬芳跟周援朝甚至还遗憾自己不能去外面走走看看。   不过两人也知道这是楼岚他们对她们对保护,没有任性妄为,只是开始为三人准备起可以带出去改善口味的干粮。   说走就走,头天得到通知开始准备,第二天一大早,楼岚他们就跟着走年的队伍离开了茶坪寨,前往不同的村寨。   也是在路上,楼岚才知道原来茶坪寨跟月苗寨一般都不会互相走年,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许多年轻男女都格外兴奋。   至于原因,却是月苗寨的位置更加深远僻静,村寨里保留了很多古习俗,基本是自给自足,很少与外界交流。   楼岚听了一路,琢磨出点味儿来。   好像月苗寨对茶坪寨这样逐渐“汉化”的苗寨,颇有些不屑往来的意思啊。   所以绫到底是怎么说服月苗寨当家人的? 第45章 F《我在苗寨当知青10》 月苗寨……   在山林中翻山越岭走了两个多小时, 楼岚才后知后觉地领悟到为什么崖伯听见他说距离寨子不远时会发出晒笑。   因为以他们的教程,走了两个多小时居然都还没到!   “大概走了三分之二了,快到了。”领路的人如此对楼岚说。   好些年没往月苗寨那边去了, 带路的人也不敢随意抄小道找近路。   不过三四个小时的路程,即便是抄近道, 也至少要两三个小时。所以前几日每天绫都要走这么远的路来找他?   楼岚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只是忽然间想起了很久远以前的一段记忆。   无足轻重, 自己都意外还能记起的一段记忆。   那是一部网络小说改编的剧,剧本里有个剧情, 身为男主角自雪山之巅连夜赶往江南, 只为了给女主角送上自己竹楼外今冬飘落的第一片雪花。   据说这是该小说经典名场面之一, 电视剧播出后也确实赚足了眼泪,还曾上过话题热搜榜。   但他们私底下却没少笑谈这是艺术加工,不可能存在于现实。   休息完毕后再次出发,这次楼岚渐渐不再觉得辛苦了,每走一步他都会想, 当时的绫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独自一人行走在山林间的。   早上天不亮就出发,一直到中午,大家才算是到了月苗寨。   看见月苗寨的第一眼, 楼岚脑海里浮现的就是一个词:易守难攻。   月苗寨位于两座山头的凹陷处, 往里走一段路,就是一片平坦之地, 算是一处山谷。   比起茶坪寨,月苗寨规模更小,房屋也多是全木结构的,没有茶坪寨那边的大河流过,只有寨子后面贯穿而过的一道山溪。   不过有一点, 倒是茶坪寨不能比的,那就是月苗寨临近大雾山,据说里面有许多珍稀药材,每年月苗寨的人都会在藏鼓头的带领下进山采药。   同时,也只有藏鼓头才能带着人随意进出毒瘴丛生的大雾山。   值得一提的是,月苗寨正如它的名字那般,月,属阴,换成人,则属女。月苗寨的藏鼓头自古以来就一直是女性继承。   至于为什呢,跟楼岚说这些话的人却讳莫如深,似乎是不愿意现在告诉楼岚,只让他到了后自己谨慎小心,慢慢就懂了。   这说法倒不奇怪,苗族就连民族各部分都各有各的风俗禁忌,有些确实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闲话不提,楼岚等人即将抵达寨口时,领头人就吆喝大家收拾一番,而后男子吹笙敲鼓,女子踩起了舞步,载歌载舞欢腾而来,这既是表达友善,也是向主人家打招呼:有客来了。   既然是月苗寨主要相邀,再如何不与外界沟通,此时月苗寨也已做好了迎客的准备。   听闻动静,那边也有盛装打扮过的男女笑盈盈地迎了出来。   原本楼岚还是满心期待着见见绫出生成长的寨子是何模样,结果看见来的苗女全都穿着短裙,楼岚脸上的笑差点没稳住。   有什么东西好像在耳边碎了。   晕晕乎乎被几名年幼爱闹腾的小苗女拉扯着喝了油茶又灌了些自家酿的百花酒,酒浓度不高,更像是含酒精的饮品。   可等到看见穿着黑红中袖短裙,露出一双白皙大腿的绫时,楼岚整个人更晕了,直到被人扶送到一处屋子里歇息独处时,才缓过神来有时间琢磨些问题。   比如说,月苗寨是短裙苗???   楼岚只知道月苗寨是黑苗,所谓黑苗,就是盛装衣裳以黑色为主,红色为辅,这不难接受,因为之前楼岚见过绫几次,对方的衣服都是黑红相衬的,那时候他就隐约猜到。   可万万没想到,这里是穿短裙的啊。   明明每次看见绫,她都是穿的长裙。   愣愣坐了半晌,缓过神来后,楼岚起身打量屋子,看见窗户边的书桌旁有个洗脸架,架子上有盆清水,猜到应该是用来洗脸洗手的,就走过去洗了把脸。   秋日里带着凉意的清水扑面一冲,楼岚思绪镇定下来,回头一想,又觉得自己刚才那种恍惚感有些好笑。   不管绫是不是原主遇到的那个“心狠手黑”的苗女,他自己处的对象是喜欢的人就是了,何必想那么多。   难道自己潜意识里跟原主一样,怀揣着随时会变心抛弃对象的渣男心?   如此一想,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至于绫穿短裙?楼岚本身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观念思想并不封建保守,也不会认为女人穿着暴露就是为了给男人看的,她们自有穿衣打扮的权利,行为上不越界即可。   长出一口气,楼岚打开撑杆撑到一半的窗户往外看,只觉得月苗寨风景不错,家家户户都爱种些个花花草草的,空气里都仿佛弥漫着一股清香。   来者是客,特别是楼岚这位被特意请来的老师,没等楼岚歇多久,就有人过来敲门请他下去,说是鼓藏头请他用饭。   楼岚有心去找绫,却也不好唐突了这里的首领,只好跟着请他的小少年一路过去了。   苗年时,走年也不是每个寨子都可以随意走动,必定是寨与寨之间互结同年。   以往月苗寨并没有与茶坪寨结同年,今年过后就算事结了,往后可互通有无,比之其他寨子,多了一份类似于结盟的情意。   进村仪式已经结束,礼毕后除了楼岚,其他人都被邀至各家款待。   客人们一般住三天,白天吹芦笙踩堂,进行芦笙比赛,晚上则安排苗戏,未婚的青年男女就可以趁此机会举办“坐妹”对歌的社交活动,堪称大型联谊现场。   与崖伯这个阴森古怪的鼓藏头相比,月苗寨的这位女首领算得上温和有礼。   对方约莫四十来岁,皮肤微黑,眼睛却炯炯有神,看见楼岚时就上下一通打量,而后就笑了开来,压出眼角的鱼尾纹。   知道楼岚会苗语,这位叫月芫的鼓藏头对他更满意了,席间对他很是照顾,还问了他不少奇奇怪怪的问题。   比如说他的年纪,家里有哪些人,以后有机会回城的话想不想走,等等没甚关联的问题。   楼岚怀疑对方只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怕找不到话题会冷场。   这顿饭吃得楼岚只觉得古怪,心里莫名不安,等到出来后很是松了口气,拉住给他带路的小少年问知不知道绫在哪里。   小少年摸摸后脑勺,疑惑地回头看了看楼岚刚走出来的藏鼓头家,而后往里面一抬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楼岚:“不就在那里吗?”   楼岚一惊,回头看去,刚好看见绫眉欢眼笑小跑而来,洒落一阵清脆的银铃声。   给楼岚带路的小少年一阵风地撒丫子跑了,看得出来本性是个爱玩的,能按捺着性子给楼岚带路,已经让他很难受了。   “你怎么从里面出来?”楼岚等她上前,笑着侧身等她与自己并肩而行。   绫伸手拽住他衣角,灵动的眼眸闪烁着光彩:“才不告诉你,自己猜!”   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恶作剧的坏来,叫楼岚看得情不自禁笑出了声,也想逗她一逗:“我不猜,猜出来又没奖励。”   已经把“你猜”当作口头禅的绫呆了一下,食指戳着丰润的下唇想了想,“那你要是猜出来,我就给你个奖励!”   楼岚作出不感兴趣的淡定姿态,双手往裤兜里一插,微微抬起下巴看向远处:“我还是不猜,你能给我的奖励,我已经能想到是哪些了。”   其实是不知道,不过这不影响他用自己三金影帝的演技欺负人。   绫还真被他唬住了,心痒难耐一个劲儿扯他衣服,睁圆了大眼睛追问:“你知道我的奖励是哪些?快说说看,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在瞎说骗我!”   楼岚斜她,脸上是憋不住的笑:“你都说了这话,我肯定更不能说啦,说了岂不就要被你戳破了。”   嗨呀真是好气人呀!   绫羞恼得想捶他,结果冷不丁被楼岚一把抓住了手就拖着往前跑。   这时候绫才发现,两人已经到了僻静处,寨子里的其他人都到芦笙堂那边热闹去了,周围根本就没有人。   怪不得他突然这般大胆了。   楼岚也没想着要占女朋友便宜,拉着她去了自己落脚的楼房,一路噔噔噔上了二楼进了屋子,才松手走到自己放包袱的床位,“你过来,我给你带了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才几天的功夫,楼岚也没时间准备什么正儿八经的礼物,不过是从勾那里学了手艺,重新另做了一管精致小巧的竹笛。   又仗着自己手巧的金手指,用彩色丝线编了个花纹繁复的笛穗。   绫低头看着只比她手掌长一点的青紫色笛子,抿唇抬头目光盈盈地看楼岚,半晌才含着些娇羞地问:“你知道送这样的东西,是什么意思吗?”   一贯古灵精怪的女孩子忽然羞涩起来,真叫人心动不已。   楼岚正色道:“当然知道,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收。”   苗族男女互相赠送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便是定情的意思了。   楼岚一向认真,便是开始一段感情,也是再三斟酌,一旦下定决心,自然不会再犹豫徘徊左顾右盼。   绫白皙的脸蛋一片霞红,双手紧紧握住竹笛,蓦然踮起脚尖往楼岚下巴上亲了一口,亲人的时候她没闭眼睛,亲完了也没像普通女孩子那般捂着脸跑,反而目光炯炯地盯着楼岚。   看楼岚红了脸傻了眼,她就咯咯地笑,就像楼岚羞窘了,她就不羞了似的。   楼岚心下叹气,知道拼大胆拼火辣,自己目测是拼不过她了。   两人总算能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可一坐下来,楼岚的目光就忍不住一下一下往绫随意伸展着的双腿上遛。   哪怕他及时拉回来,还是分了心。   被看的绫不羞,反而还侧了侧身,将两条修长匀称的美腿交叠起来,穿着黑色绣花鞋的脚特别惬意悠闲地晃来晃去。   楼岚知道她又在故意作弄自己,无奈脱了外套往她腿上一盖,顺便问她:“你既然是分属短裙苗,怎么之前都穿的长裙?”   要是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穿短裙的绫,楼岚都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还有后来的感情投入。   毕竟原主的记忆还吓人了,楼岚都准备回不去城里就直接单身一辈子保平安了。   谁能想到他都避短裙如避蛇蝎了,还是出了这么个意外。   绫皱眉抖了抖腿上的青色男士外套,有些不满:“那你说我的腿好看吗?”   楼岚:“......”   这是一个问题吗?是吗?!   楼岚避而不答,绫却歪缠着不答应,还要用腿去撩他,搞得楼岚活似被轻薄的小媳妇,红着耳朵躲避着含含糊糊承认了好看,绫这才作罢。   楼岚提醒她还没回答自己问的问题呢,绫才把玩着竹笛上的穗子理直气壮地说:“又没有人规定短裙族的不能穿长裙!”   楼岚无语。   好吧,还真是,不过这不是你们一直以来遵循的风俗习惯吗?   绫眼神游弋,转移话题:“今天早上你们是什么时候出发的?走了这么久累不累?”   她当然不能说自己早在楼上看见他时就发现他有意避开穿短裙的姑娘,所以才故意一直穿长裙。   至于跳月节那天晚上,都那么晚了,当然是穿表演后换上的长裙更保暖咯。   不过那时候只当他思想古板接受不了女孩子穿短裙,今天见他好像也不是啊,只是看见她穿短裙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特别震惊意外。   楼岚也无意继续追问这个已经没有意义的问题,顺着她的话头说不累,“崖伯说我来这边给孩子们上课,不知道上课的地点是哪里?”   绫说就在他住的楼下:“这座楼就是专程给你腾出来的,另外你的饭食也有人会按时送过来。”   楼岚就起身找出纸笔,开始计划给学生上课需要提前准备哪些东西。   绫在旁边看,也不老老实实坐凳子,反而歪靠在楼岚坐的椅子扶手上,站累了就慢慢坐到了扶手上,既然坐了,自然要稳住身形,于是一只手也自然而然按在了楼岚肩膀上。   楼岚写得有些艰难,不是计划难写,而是脸旁边就有另外一张挨得极近的脸蛋,近到她的耳坠偶尔都会蹭到楼岚脸上,近到两人呼吸交融。   楼岚还闻到绫身上有种淡淡的幽香,这股香似也沾染了她的古灵精怪,没注意时它就勾勾缠缠故意掠过你的鼻息。   等你追逐着去寻找时,它又飘忽不见了踪影,直搅得人心痒难耐才肯罢休。   脸微微侧转就能一亲芳泽,眼角余光处是白皙修长的腿不安分地轻轻摇晃,再加上这个女子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如果这样的情境下还能做到淡定从容,楼岚就该怀疑自己是不是男人了。   想顺应了男性冲动去做想做的事,两人又才确定关系几天,理智上楼岚知道应该克制。可克制的每分每秒又是煎熬。   都已经深秋了,楼岚愣是出了一身热汗,最后实在稳不住,草草写完需要准备的东西,故作不经意地起身绕开绫,找到水壶狠灌了几口。   沁凉的水从喉咙口一直冰到了肚子里,楼岚才算是松了口气,转身面色如常地问绫:“今晚上要不要去你家拜访一下长辈。”   来都来了,又没有隐瞒两人交往的事,不管谈恋爱谈了几天,见见女方长辈总归是没错的。   楼岚如临大敌表情严肃郑重,绫却歪着身子用竹笛戳着红唇,轻飘飘丢下一个响雷。   “你不是中午才见过吗?再见是要去提亲吗?” 第46章 F《我在苗寨当知青11》 定亲结婚……   楼岚总怀疑自己谈的对象就是以祸害他为乐, 并且证据很明显。   既然知道了绫就是原主招惹的那个苗女,等知道绫是藏鼓头女儿,下一届藏鼓头继承人时, 楼岚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惊奇的了。   月苗寨自古与大雾山作伴,成为藏鼓头的第一要求就是生来擅蛊。   楼岚在月苗寨住下来, 每天上午在楼下给寨子里的孩子们上课, 下午就自己写写教案。   如今已经快入冬了, 不是进山采药的好时机,所以月苗寨基本上已经闲下来, 只各家忙碌各家准备过冬的活计。   这些年都是绫带队进山, 现在初冬虫子大多都冬眠了, 没冬眠的也进入了疲懒期,不爱动弹,绫闲来无事,上午就在楼岚那里帮忙,下午就围着楼岚逗他玩。   月苗寨的人都知道楼岚是他们小巫医的对象, 对楼岚很是和气,已经是当成自家人看待了。   在楼岚看来,月苗寨的人似乎十分符合各种武侠小说里对苗族人的概括描述:生性单纯, 爱憎分明。   他们接受你时, 是真的对你毫无芥蒂真心诚意。   可观原主的下场可知,如果你背叛了他们, 那就是弄死你也不会眨一下眼。   楼岚也就夜里暗自唏嘘一下,倒没别的想法。   经历了很多,楼岚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纯粹的民风之地,接受以后反而觉得这样的生活简单平淡。   既然是借,自然要有还。楼岚他们三个被“借”出去的知青老师每七天可以休息两日, 这两日可以回茶坪寨,也可以留在自己教书的寨子里休息。   第一次休息,楼岚回去了一趟,把当初那窝蜂巢带了过来,另外托钟庭找来的书也到了,顺便寄过来的还有养蜂人专门用来喂蜜蜂的糖。   这人情可就大了,楼岚记在心里,准备看看自己这边能不能弄到好东西,到时候让钟庭给寄回去。   也是这时候楼岚才知道当初那两只恶霸大青峰居然是绫养的小宠物之二,绫见楼岚知道她养蛊虫,并没有反感抵触,心情舒畅之下,也忍不住跟楼岚炫耀起自己的宠物。   有当初第二次半夜见面跑丢,导致楼岚四个同伴睡死过去的跳虫,有楼岚见过的大青峰,还有些稀奇古怪的。   楼岚时常在绫身上闻到香味,也是因为她生来能养蛊,虽然不至于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将蛊虫养在身体里,却也是要时不时用血喂养的。   生来体质特殊,加之自幼被秘药喂养,绫的香味是从血液里散发出来的,情动时香味越发浓郁。   至于最后这一点楼岚是怎么知道的,咳,这可就不能对外人言说了。   冬日结束的开春时节,楼岚与绫定了亲,同时从月芫手里接过了一枚蜡丸服用,这是楼岚想要娶绫所付出的诚意。   海市那边,楼岚只去了一封信,说自己在这边遇上了喜欢的女子,准备在这边结婚生子。   信寄出去许久,海市也没个回音,楼岚也不在意,只托钟庭在首都的家人帮忙换购一些在云滇省这边不好买到的东西。   作为男人,哪怕绫总说要养他,楼岚认为自己还是应该有一门能养家糊口的技术。   算来算去,最后也好像只有写写文章适合他。   刚好现在也算是一名老师了,动动笔杆子,看起来也挺搭。   刚好他们也是第一批往苗寨里走的知青,楼岚写写苗寨里的民俗风情青山秀水,歌颂各族人民团结友好,加之文笔流畅优美,透着朝气蓬勃的浪漫,首都的报纸也乐意刊登。   春日里,月苗寨藏鼓庙前的那颗椿树发芽时定的亲,初夏龙舟节时楼岚回到茶坪寨,度过了他在苗寨的第一个赛龙舟。   结束后第六日,在钟庭他们的送亲下,带着“嫁妆”被月苗寨的迎亲队载歌载舞接了回去,与绫在藏鼓庙里拜了堂。   苗族婚俗很多,不过因为楼岚是汉族人,加之绫身份特殊,很多热闹气氛的玩耍项目都被略去了,比之寻常苗族人的婚礼更添了几分厚重肃穆。   像拜堂的地方,也只有楼岚跟绫成亲,才能进藏鼓庙举行。   礼成后,钟庭他们跟着茶坪寨的送亲队伍一起回去了,绫搬来楼岚这边与他同住。   虽然只有两层楼,起居室也只二楼,好在如今他们俩也没孩子,小两口住起来也并不显窄。   晚上,只剩两人,绫打了热水上楼,要给楼岚洗脚。   楼岚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没办法,总被她作弄,楼岚总怀疑这是又要折腾他。   绫皱鼻嗔他:“第一天我给你洗脚,以后你可要对我好!”   知道是习俗,楼岚才松了口气,把脚放进去,也不敢让她如何仔细伺候,只意思意思就把她拉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俯身弯腰伸手给她把鞋袜也脱了,让她一双细白的脚丫子踩在自己脚背上。   热水抚慰着累了一天的脚,楼岚舒展了筋骨,抱着她说:“不对你好能对谁好?明天我们去镇上,把结婚证办了吧,不然我心里总不踏实,怕媳妇跑了。”   绫高兴得坐不住,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洗脚盆都被她踩翻了,就为了转身扑过来咬他嘴巴。   若是往日,女朋友这么热情似火,楼岚自然是又痛又快乐。   可今时不同往日,好歹他也是被明媒正娶进来的,虽然缺个国家发的驾驶证,却也能趁着月黑风高偷偷开车上路了。   楼岚双臂一展,将人紧紧搂进怀里,脚下一个翻身,就把吃得上瘾的坏丫头拖进了床里。   地上,被踩翻的木盆倒扣在木质地板上,尚且清凌凌的水散发着热气,氤氲着寸寸透入地板中,直至交融到一起。   婚后第二日,新婚休假,楼岚没上课,而是留在家里跟绫一起清点收到了的各种贺礼。   虽是山里的寨民,拿不出什么金贵的东西,可都是些他们小两口过日子能用到的。   值得一提的是,月苗寨的寨民送的多是各种药材,其中还有几株比较难得的。茶坪寨那边则有几包珍贵茶叶,   知青点的四个人凑到一起,送了一块手表。   绫少有见到人戴手表的,好奇地拿来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一番,又往楼岚手上比划。   楼岚把礼物名册都登记好,转手将手伸过去,让绫给他戴上。   绫噘嘴,看得出来她也挺想要的,但考虑到楼岚更需要,所以才没开口。   但她考虑到楼岚,楼岚这么理直气壮一点不考虑到她,绫肯定是不高兴的。不是生气,就是有点儿气。   楼岚假装看不出来,还拿眼睛斜她,嫌她动作慢,气得绫扑上来咬他耳朵。   楼岚哈哈大笑,将人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个书本大小的精致扁平木盒。   绫还没见过这盒子,也顾不得收拾他了,扑腾着从他怀里挣扎着露出脸,探头问:“这是什么呀?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我怎么没见过?”   自从楼岚来到月苗寨,两人虽然没结婚,却成日里呆在一起,可以说绫比楼岚还熟悉这个家哪些东西放在哪里,也难怪她满头问号。   “让你知道的话,还叫惊喜吗?”楼岚把盒子塞到她爪子里,让她打开自己看。   绫眉眼带笑地打开,看见里面都是女人用的东西:一块女士手表,一枚翠绿玉镯,一对翠绿耳坠。   “还差一条翡翠项链,现在成套的首饰不好收,以后有机会给你凑齐。”   绫睁圆了眼睛,真的是吃惊极了。   跟楼岚在一块儿后,她当然也听他说起过外面的世界,既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比如说现在外面越来越紧张的情形。   这种情况下,要弄到这样的首饰,是要冒大风险的。   这种风险是对买卖双方都有。所以要买,需要的钱肯定不少。   据她所知,楼岚写文章是赚了点稿费,却也不算多。   所以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嘿,”楼岚用油腻腻地腔调掐着她小下巴不正经地说:“身为男人,要是连小金库都没有,还算什么男人,对吧?”   气得绫用脚丫子在他腿上怀里乱蹬乱踩,直折腾得楼岚把她按上&床办了才算完事。   说是如此说,楼岚还是没藏着掖着,坦言是他卖了歌曲才得的一笔钱。   动笔杆子写文章歌颂祖国歌颂民族友谊,只是他的业余爱好,赚点生活费,那叫情调。   主业还是写歌谱曲,周围的人随便拉个小孩儿出来都能唱首山歌,楼岚以前在娱乐圈也是演而优则唱过,虽然曲是别人写的,词也是别人填的,到底在那个圈子里熏陶过,有了底子又有了见识。   如今自己尝试着一点点来,加上主题在千篇一律的XX中新颖新奇,如今楼岚的另一个艺名“楼兰”也称得上一声词曲界新秀。   听完,绫趴在他怀里,一边用腿去撩他,一边亲他下巴,一双手还软软地往他怀里钻:“楼老师,你这叫做,真人不露相,是不是?”   “还说自己不会唱歌,那就给我写,哼,你可欠了我好多情歌!”   从定亲,到结婚,可都是要唱情歌的,偏偏楼岚总说自己不会,绫面上笑话他,私下里却体谅他,把那些都给他去掉了。   倒是没想到他还藏着这一手,绫听别的情人唱歌,可是很羡慕的。   楼岚跟抱小孩儿一样锁了她调皮的手脚,轻声细语:“早就写了,只想唱给你听。”   绣着蝴蝶百花青山绿水斑斓云霞的帷帐里,有低沉的男音轻缓吟唱,唱一首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情歌。 第47章 F《我在苗寨当知青12》 九年之后……   九年的时间, 能发生些什么?   千户镇的知青来来去去,茶坪寨里的知青也已经换了一批了,当年跟楼岚一起过来的另外四个人, 钟庭靠家里的关系在楼岚大女儿出生的那一年,也就是第三年就回了首都。   田凯旋是家里走关系买到了一个工作, 通过顶班回的城。   田芬芳跟周援朝则是因为在茶坪寨做出了成绩, 又有崖伯多方走动, 陆续得到了工农兵大学的入学机会。   茶坪寨和月苗寨的寨民增添了一份额外的收入――养蜂。   楼岚当初养蜂也是多亏了绫的蛊,驯养好以后就分了窝, 还写了个简单的饲养手册。   茶坪寨最出名的农作物除了茶叶外, 就属茶花蜜了, 每年产量不多,一出来,都是往上层领导那边送的。   过了几年,名头打出来后,甚至成为了“御贡品”之一。   月苗寨最出名的则是药蜜, 最是养身,也是千户镇往中央直送的“御贡品”。   同时,当年的词曲界新秀楼兰先生也从新秀变成了中流砥柱, 期间还去首都参与过国字开头的歌曲创作工作。   那时候楼岚其实就已经可以带着媳妇孩子离开月苗寨, 不过楼岚不想,媳妇孩子又都更喜欢寨子里的生活, 他就当是带着家人去首都公费旅游了一趟,完成工作后就又回来了。   茶坪寨跟月苗寨的茶叶蜂蜜药材成为特贡,也是这一趟楼岚在里面周旋奔走的成果,千户镇也得了个“药茶”之乡的美称,带动了这一片的药材茶叶收购项目。   局部的变化之外, 整个华国也在九年的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动荡的时代即将结束,社会各阶层人士的曙光即将来临,首先响起一声惊蛰雷鸣的便是教育,1977年9月,中央下发文件,宣布恢复停摆了十年的高考制度。   十年间上山下乡的百万知青轰然而动,奔走相告欣喜若狂,无数的变化在全国各地发生着。   楼岚在二楼整理要带走的行囊,可整理来整理去,始终都有几大包搁在那里。   插着腰转来转去,楼岚伸手拉出一个小被子,摇摇头又塞进去:不行,这个是阿萝那丫头现在睡觉都还必须要着的小被子,不带去的话怕是要闹好久。   又伸手掏出一个木盒子,摇摇头,楼岚还是又把它放好:这是阿砚亲手做的动植物标本,每天不翻看看看,那小子得哭成小泪人。   这可真是太让人为难了,楼岚宁愿去帮媳妇喂虫子也不愿意在这里收拾行李。   木楼梯发出咚咚咚的跑动声,伴随而来的还有孩子大笑大闹的声音。   “阿爸阿爸阿爸!我们把花花也带走好不好?”   七岁的女孩儿身条初初长成,像春日里稚嫩的柳条,然而这柳条却带着风撞进来,两手高高地举着一只颜色鲜艳斑斓的肥虫,眼巴巴望着楼岚。   旁边,一个三岁大的小男孩儿迈着小短腿,也走到楼岚身前,却没有女孩儿那么冒失,反而慢条斯理地冲爸爸展示了一下自己手里的一株小绿苗:“阿爸,我还等着要小兰开花,所以可不可以带它一起搬家?”   楼岚头疼地一巴掌拍在额头上,闭着眼叹了口气,不过还是耐心地回答两个孩子的话。   “阿萝,忘了奶奶怎么跟你说的?花花现在还小,得留在寨子里吃药,等它结了茧才能走。”   “阿砚,小兰开花至少还需要三年,你确定你一个人能把它照顾好?”   阿萝扁嘴,手指头摸着肥虫嘟嘟囔囔:“可是万一以后花花把我忘了怎么办?”   楼岚拍拍小丫头脑袋:“放心,忘了我们就让阿妈的大青兄弟揍它!”   阿萝眼珠子一转,算是接受了这个提议,歪头对着懵懵懂懂的肥虫放话:“花花啊花花,你要是负心汉,我就把你喂了大青跟小青,所以你一定要争气,千万别忘了我噢......”   听得楼岚无语。   阿萝很好地接受了现实,可阿砚却闷不吭声低头抱着兰花草,楼岚弯腰凑过去一看,果然看见小哭包眼眶里的泪花子打起了转。   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突变,无论是楼岚还是绫,都没这么爱哭过,可生个小儿子却是小小年纪就悲春伤秋多愁善感的。   才刚学会写字不久,楼岚就发现他笔触细腻,写个稚嫩的植物观察笔记,都能写得像个童话故事,充满了成年人无法想象的天马行空童真童趣。   好在两个孩子都聪明,什么东西学一学就会了,要不然楼岚真得头疼两个孩子的教育问题。   自己不会教没关系,早早给他们俩启蒙,教会他们识字,然后就能找一大堆观念思想端正积极,主题也向上阳光的书籍丢给俩孩子。   很多时候,书籍就是孩子们最好的老师。   楼岚还在头秃行李的事,楼下绫大声招呼三人下楼吃饭了。   自从家里孩子出生,原本的木楼自然不够住了。楼岚就在寨子里重新造了一座三层的,两夫妻住二楼,孩子们住三楼,一楼依旧是日常生活饮食待客之处。   月苗寨的扫盲班换成了小学,属于自建的那种,只有寨子里的孩子入学。等到小学毕业,就可以去江户寨那边的公立初级中学住宿上学。   初中毕业后,要继续升学,就要往千户镇上的高级中学。   之前高考还没恢复的时候,好些孩子差不多就读个初中。可是今年高考恢复了,相信今年高中会多很多学生。   这些年寨子里当初追着楼岚叫老师的孩子好些都已经长成,有个初中高中学历,就可以去当老师了。   上个月,楼岚已经彻底卸下了寨子里老师兼校长一职,已经跟绫一起备考了一个月,还有十来天就要去市里参加考试了。   虽然还没考,楼岚跟绫却已经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过几天去市里的时候就把东西先寄过去一批。   首都那边楼岚好歹也是参与过国家歌曲创作工作的人,自然不可能没有一处属于自己的房产,行李就是准备寄去那里的,已经写信让钟庭到时候帮忙签收一下了。   听到绫的招呼声,楼岚也顾不得继续头疼行李的事了,一手一个扣着俩孩子的后脑勺,带着两姐弟一起下楼吃饭。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菜,绫穿着绣小仙女图案的围裙正在舀饭。   阿萝看见阿妈围裙上长得跟阿妈相似的小仙女,习惯性嘀咕:“阿爸,我也要仙女围裙!”   楼岚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揪着她小辫子拽一下:“不行换一个,咱们家的仙女只有我媳妇儿。”   阿萝也不生气,撇撇嘴跑过去抱住绫的腿,仰着小脸说甜言蜜语:“辛苦阿妈给我们做饭了,阿妈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大仙女。”   绫失笑,回抱了女儿一下,很捧场地配合:“阿萝也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仙女。”   阿萝心满意足地坐到了凳子上,准备开饭。   楼岚跟绫对视一眼,都笑了。   阿萝这丫头,总要找个地方找补回来。   阿砚先把兰花草放回花草架上,规规矩矩洗了手,回来抱了阿妈一下,而后才坐到自己的那边位置上吃饭。   家里用的是四方桌,一家四口,刚好一人占一方。   楼岚跟绫挨着,开吃前先互相夹了一筷子对方喜欢的菜,绫喝了口汤,说:“今天不是赶江户寨嘛,听说又有个女知青跳湖了。”   之所以加个又,是因为恢复高考的消息下来后,很多已经与当地人结婚的知青都有了异动。   家里支持还好,不支持的就有行为过激的。   有直接把知青锁在家里撕掉书的,有知青上吊跳湖绝食都要离婚的,也有在家里大打出手的,总之很是闹腾。   楼岚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说:“我记得好多人连孩子都生了也没办结婚证的。”   千户镇地理位置偏僻,居住的民族也混杂,ZF方面并不好统一管理,世世代代生活在深山里的少数民族也对外面的变化并不如何关注。   各方面原因综合起来,就导致了很多人并不注重法律承认的结婚证,像寨子里就有很多人,都一起生活了一辈子了,却还是没有那一纸证书。   就月苗寨跟茶坪寨这些年结婚的年轻人兴起扯证,也是因为当初楼岚跟绫起了带头作用。   因为感情而结成夫妻的年轻人,思想并不守旧,甚至为了证明自己的爱情,很乐意由国家见证,给自己的爱情婚姻多增添一份郑重庄严。   可其他寨子的情况却并没有太大变化。   有些知青想通过婚姻逃避辛苦的生活,可又偏偏不甘心,这时候多半就会故意装作不知道结婚证的事,随时做好了抽身离开的准备。   楼岚这么一提,也只是希望自己周围不要发生太多这种类似的历史遗留问题。   无论是对本地居民来说,还是对真心想考大学,并没有抛弃家人这种想法的知青,扯个结婚证,其实都是很明智的选择。   对本地居民来说,有了结婚证,就多了一层保障。   对知青来说,扯了证,也是一种承诺,一种诚意。   绫点头,唏嘘一番而后表示自己会跟小姐妹们说一说,到时候她们有什么朋友亲人或认识的人有这方面烦恼,也能当是个参考。   两人聊过也就罢了,自身并没有这样的烦恼,就连月苗寨也一如既往的安然平和。   月苗寨虽然出了名,却还是像以前那么排外,除了楼岚,并不答应接收其他知青。   月苗寨漂亮的苗女也不缺,所以同样也有其他男知青想要学楼岚,看看楼岚娶了苗女后多轻松啊。   可惜这些人多半在了解到月苗寨的苗女找丈夫,居然都会在成亲的时候吃蛊丸,一个个就打了退堂鼓,从此谈月苗寨而色变。   这些对月苗寨的寨民来说根本不算个事,毕竟就连其他苗寨的同族,对他们不同样都心里存着几分防备么。   吃过午饭,绫让两个孩子去奶奶家。这次要走,他们一家四口至少要三年多接近四年不能在老家,绫想着在离开前多让两个孩子过去陪陪母亲。   没了两个孩子在身边吵闹,楼岚眉眼都舒展开了,拉着绫在旁边陪着他洗碗刷锅,等忙完后两人一起上二楼复习。   说是复习,主要还是楼岚给绫开小灶。   绫当初是初中毕业文化水平,可苗寨这边的教育水平实在不能跟外面相提并论,所学的知识难度深度都有待加强。   绫自己是不太爱读书的,奈何有个比她还热情高涨的丈夫,加上她自己也受不住楼岚的“校园相伴”相关画面的描述诱惑,脑子一热就点头答应了也参加高考。   刚恢复高考前面这几年,对参考生并没有太严格的要求,像是绫这样没有高中毕业的,也可以通过自学参考的途径参加高考选拔。   说英语说得舌头都打结了,绫用书本捂着脸嘟囔:“真搞不懂你为什么非要自己考进大学,当初首长不是都开口让你进京都大学了么。”   楼岚其实也想不明白,不过这不重要:“我这叫弥补遗憾,圆高考梦。”   绫从书缝里瞥他一眼,哼了一声,懒得理他这副装腔作势的调调。   孩子都生俩了,谁还不知道谁?绫一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是在瞎说八道哄她呢。   绫眼珠子一转,就着脑袋搁桌面上的姿势歪头露出脸故意问:“你说你成天拿假话哄我,为什么情蛊都没反应?”   楼岚挑眉,隐隐透出笑意,却偏偏顺着她的话说:“会不会是过期了?要不然再给我吃两个?”   绫噗嗤一笑,用肩膀撞他:“去!还以为是吃糖豆啊!”   还再吃两个?N瑟死他得了!   两人笑闹一阵,楼岚又压着绫学习。绫想偷懒,故意去摸他裤兜&挑&逗他,楼岚一再严肃表示不许胡闹,绫反而更来劲了。   事实证明,哪怕是用身体去当诱饵,最后更大的可能还是诱饵被吃了,该看的书还是得看。   被压在书桌上奄奄一息的绫:“......”   就是好气噢。 第48章 F《我在苗寨当知青13》 结束与开始……   九月下发文件通报全国, 十一月就正式开考。   短短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许多人都恨不得自己不用吃喝拉撒睡,一双眼睛都熬得满是血丝。   临近考试前几天, 市区几个考场附近的招待所就已经人满为患,附近的居民也趁机在附近收留考生, 也好赚几个买菜钱。   楼岚早有预料, 到了市里都没用去转悠, 直接拿着当初在首都用的特殊证明,到外宾招待所那里开了个套间, 带着绫以及两个孩子一起住了进去。   之前上首都的时候, 阿萝都还是个短腿小萝卜头, 记忆并不深刻。阿砚就更是第一次走出千户镇,看什么都新奇得很。   到了套间里,两姐弟就趴在玻璃窗前贴着冰凉的玻璃睁大了眼睛看外面的世界,绫找出换洗衣服,准备给两个孩子洗个热水澡, 好好休息休息。   一路从寨子里赶到市里,周周转转很是费劲,加上这会儿正是寒冬, 两个大人尚且疲累得很, 两个孩子更是像霜打的小草。   别看现在清醒得很,一会儿就该蔫了。   “我去楼下叫晚饭, 媳妇儿,你想吃什么?”楼岚脱了外套,摆动胳膊活络筋骨。   虽然十年如一日没断过日常锻炼,可一路轮流着抱两个睡着的孩子,还是有些累手。   绫想了想,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让楼岚去问两个孩子。   “我想吃......”阿萝戳着脸思考。   “阿爸真笨,我们都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吃的,怎么选呀?”阿砚没浪费时间瞎想,很认真地说教。   “嘿,”楼岚往这小子脑门儿上来了一巴掌,“那我就不问了,赶紧去洗澡!”   阿萝噘嘴,拿眼睛斜弟弟。   阿砚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乖乖点头,到绫那边找阿妈,说自己是男生,要一个人洗澡。   结果当然是被绫拍着屁股推进了洗澡间,“让你洗你能洗干净吗?阿萝,你跟你爸一起下去看看想吃什么吧!”   刚还垂着脸气鼓鼓的阿萝立马欢呼一声,扑到楼岚身边将小手塞进他大手里。   楼岚笑着摸了摸女儿的脑袋,“走,下去食堂看看。”   早上天没亮就出发,走了好几个小时的山路,到了江户寨那边才换了马骑着到镇上坐车。   冬天里天黑得早,现在六点多,外面就已经开始天黑了。   这时候是最混乱的时候,楼岚一个人也就算了,带着媳妇孩子,天黑了就不准备出招待所大门了。   好在食堂里准备的东西还挺齐全,楼岚拿的又是首都那边开的全国通用特殊证明,多花点钱,能点的菜色还是很多的。   楼岚按照绫的喜好点了两个菜,又让阿萝点了两份,交代厨子份量少一些,之后就带着女儿上楼回房了。   这丫头还要洗澡呢,大冷天的奔波了一天,洗个热水澡,再喝杯药茶驱驱寒,避免感冒。   在招待所里抓紧时间给绫复习了几日,第四天,考试正式开始。   交代了两个孩子好好在招待所里等着,临走前又检查了热水电线窗户,确定没有安全隐患,楼岚跟绫才带着东西前往考场。   许多人压力都很大,还有刚赶过来的,在考场上楼岚看见不少人精神脸色都不太好,心情不免有些沉重,绫也没再说话,只是转着眼睛往周围看。   “压力别太大,好好做题就行。”两人不在一间教室,楼岚先把绫送到她那边门口,捧着她脑袋认真叮嘱。   绫点头,倒没什么话叮嘱楼岚的。   因为她知道自己男人的本事,根本生不出担心来。   考了三天,途中有人生病晕倒被送走,有人没休息好睡过了头,进不了考场,在外面崩溃大哭。   绫有楼岚带着,一应事物都打点妥当,一路无惊无险地考完了这场试。   “已经努力过了,接下来就不用再放在心上。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出发去玩!”   晚饭时间,楼岚在饭桌上拍板,两个孩子跳起来噢噢噢地欢呼。   绫也松了口气,很轻易就抛开考试三天酝酿出来的负重感。   一起带出来的行李早就在来的那天托人送去邮政局寄出去了,花了不少钱,很多东西都可以买更好的了。   不过楼岚跟绫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值得的,两人都念旧,不少东西都是他们俩结婚的时候置办的,不带在身边,就放在寨子里荒废了,实在舍不得。   没了沉重的行李,一家四口还真就在考完的第二天开开心心地出去玩去了。   市里没什么好玩的,转了两天,一家人就往省城去,逛逛街买买东西,看看热闹。   如此过了几天,又买了火车票一路走走停停,按照计划在一个月以后,抵达了首都。   才在首都的家里安置下来没几天,宴请了往日老友熟人,回来第二天就收到了两份大学录取通知书。   这一届高考虽然仓促,可全国各地优秀人才还是不少的,哪怕有楼岚提前给绫补课,她还是没能考上首都大学,好在她考中的学校就在首都大学附近,不算太远。   因为这一届学生太过特殊,很多人都是拖家带口,所以学校并没有强制要求住宿,楼岚早就在拿到开学前在大学附近的买了套院子,附近就是小学中学。   等到快开学时,一家四口再次搬家,两个家长上大学,两个孩子一个上小学,一个上幼托班,开始了他们在首都的生活。   四年后。   “楼先生你好你好,请坐,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是我来早了。这家的奶油蛋糕限量,得早点来排号。”   都知道楼岚先生有娇妻爱子爱女,来人闻言也不意外,笑着问候了几句楼岚的家人,而后就直奔主题,聊起了邀请他填词的事。   聊完了正事,楼岚提着奶油蛋糕回家。   看了看时间,两个孩子还没放学,媳妇也没在家,楼岚转身去厨房,先把晚上要吃的汤炖上,才去门口邮筒里取了信,回屋里拆信读信。   等到快五点,绫带着两个孩子回来,还没进家门,闻到汤的香味,就知道楼岚回来了。   已经十一岁的阿萝穿着一身水手服裙子,背着书包风一样冲进屋子,两个辫子甩得直蹦,小皮鞋在青石板上踩出急促的哒哒声:“爸!爸!买到奶油蛋糕了吗?”   阿萝喜欢吃奶油甜点,可吃多了也不好,所以楼岚跟她约定好,一个星期只能每周三吃一次。   从昨天晚上就开始惦记,中午出门上学时还趴在楼岚背上再三提醒他不要忘了,现在可不得急着知道买到没有么。   阿砚在后边叹气,绫好笑地拍了拍他后脑勺。   “买到火车票了吗?”晚上,绫靠在床头看书。   楼岚戴着眼镜,在词本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买了,阿萝他们考完试的第二天。”   这四年他们也不是没回过寨子,每年暑假都会回去,今年两人已经毕业,现在就等着两个孩子放假暑假。   “真要给阿萝他们转学吗?”   楼岚想了想,没立马回答,因为他心里其实也有点犹豫。   原本他当初想着上完大学就可以回寨子继续生活,可到底没想周全,孩子的教育问题没考虑到。   绫从书本里抬头,“妈不是都说了不急着要我回去吗?”   关上本子,楼岚摘下眼镜:“可是我想回去了,不想在外面漂。”   这是真心话,他是真把月苗寨当成了自己扎根的地方。首都再好在繁华,他还是惦记着早点回寨子里。   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手指头去戳他脸:“哟,还想家了啊?”   楼岚也不害臊,抬手把她的手指头握在手心里,坦然点头。   绫歪靠进他怀里,三十来岁了都还带着少女的娇嗔:“为了孩子嘛,再忍忍,等他们俩上了大学,我们就可以退休回去了。”   楼岚叹气,抱着她小幅度晃着,享受娇妻在怀的满足感。   但凡是有在意的人,人生似乎就总缺不了妥协。楼岚带着绫在首都工作了十年,等到阿砚也考上了大学,两人终于一身轻松地收拾行李,手牵手回了千户镇,回到月苗寨。   绫正式从芫手里接过了月苗寨藏鼓头的位置,从此月苗寨的寨民成了她的责任。   楼岚则重新当起了月苗寨小学的校长兼老师。   堂堂首都大学的高材生,国家级词曲创作人,在一个小寨子里教书育人,也算是一件奇谈。   几十年后,这件奇谈,就变成了写在音乐系学生教材上的美谈。   ――――――――   初生点。   渣男系统:【“心理健康数据:良。潜意识善恶度:优。事件处理能力:优。”】   渣男系统:“建议楼先生接受感情淡化治疗。”   沙发上,楼岚皱眉闭目,唇线抿成一条直线,理智与感情拉扯。   半晌,楼岚往后仰躺着,胳膊挡在脸上,轻轻叫了一声“系统”。   渣男系统滴了一声,开始工作。   重新睁开眼,感受着感情的淡化,楼岚沉默地坐着没动。   渣男系统继续:““楼岚先生,恭喜你完成了五个渣男任务,现在你有一次抽取金手指的机会,请问是否现在使用?”   楼岚吐出一口气,点头选“是”。   眨眼间,周围景物变幻成星海,楼岚发现这次的星光比上一次看见的更亮。   没用他问,系统就表示因为楼岚这次完成的任务里有蛊这种超现实的存在,所以开启的金手指奖池属于中级。   楼岚没太大触动,只是坐在沙发上欣赏了一会儿被星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包围的震撼感,等感受得差不多了,就着坐在那里的姿势,随手在脸旁掠过的星光中捞了一把。   星海消失,回到初生点,楼岚查看金手指,发现是武侠秘籍大礼包。   楼岚:“......”   是他想的那样吗?   渣男系统:“恭喜楼先生获得中级金手指武侠秘籍大礼包,请问是否打开学习?”   哪怕淡化了感情,到底是他真心实意第一次谈恋爱,再看上个世界的回忆,心里始终空荡荡,凉得心里发慌。   明白自己不可能太快进行下一个任务,楼岚选择了在初生点学习。   开启学习模式之前,楼岚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系统:“上个任务世界里,我怎么好像没被原主意识影响?”   上上个世界的毒舌吐槽意识影响,楼岚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渣男系统:“楼先生,你没发现你对离开山寨去上大学有莫名的执念吗?不过因为你经历的任务世界越来越多,灵魂意识也比原主强大太多,所以影响并不是很大。”   也就是说,他以后灵魂意识会越来越强?受到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小?   这对他来说,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哪怕他喜欢演戏,不怕演戏,但能做自己,谁会不乐意呢?   武侠大礼包里,囊括了不少楼岚那个世界影视小说作品里出现过的武侠秘籍,质量不一,全看楼岚自己如何选择。   参考过系统的建议后,楼岚选择了一门高阶内功,搭配的武功则比较繁杂,主掌法指法,其他兵器也有涉猎。   在初生点练武,只是加深熟练度,并不能将练出来的内力带去任务世界,甚至在进入任务世界后,金手指也会受到该世界最高武力天花板的压制。   所以在参透以后,楼岚选择了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   ――――――   “楼岚你混账!我要跟你离婚!”   啪!   楼岚脸上一麻,刚恢复意识,就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扇了耳光。   睁开眼,入目的是头发凌乱表情歇斯底里的女人。   女人扇过他的手还在颤抖,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抱着个女孩儿,一双眼睛满是憎恨地死死盯着他。   楼岚闭了闭眼,抬手揉着脸获取剧情。   明白过来后,楼岚睁开眼,颓然地低下了头,哑声说到:“好。” 第49章 G《酒鬼渣爹的赎罪1》 发誓要改邪归……   “做孽啊, 做孽啊呀我的孙儿啊,你做孽呀,呜呜呜......”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颓败地坐在地上, 拍着大腿哭一阵,又扯着衣摆擤一把鼻涕抹在鞋帮子上。   楼岚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 闭目运行内功心法。   老太太哭了一阵, 见孙子睡得死沉死沉的, 虽然气他离了婚,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 看时间也不早了, 扶着旁边的桌子腿艰难地站起身, 蹒跚着去厨房做饭。   始终闭着眼睛装睡的楼岚睁开一只眼瞄了一下,吐出口气,伸手往没有知觉的腿部摸索着按压。   因为是参透过的心法,即便换了一具身体,意识灵魂思想还在, 重新练起心法来便如水到渠成的事。   可惜现在他双腿瘫痪,经脉阻塞,功法运转到下半部分时就阻塞滞涩。   尝试了几次, 摸清了目前下肢的情况, 楼岚将大周天转为小周天,顶级功法随着呼吸吐纳自动运转。   这个任务世界的情况有点糟糕, 原主是个普通小市民,有优点,也有缺点。   学历不高,没有手艺技术,日常工作就是游走在城市里各个建筑工地上打工, 没有父母,只有个奶奶,家里在老城区有套破旧小。   所幸原主长得好,年轻时靠着脸,娶到了一个不要聘金的媳妇,婚后又生了个女儿。   日子过得平平常常。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原主大概就会跟无数底层老百姓那样度过一生。   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   原主在工地上坠楼,伤得很重。包工头见状,直接吓得连夜跑了。论起法律责任,自然就该归到大老板头上。   结果大老板拿了四十多万给原主治病,眼看着像是填不满的无底洞,大老板心一横,将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转移给了儿子,自己当了老赖,宁愿坐牢也不愿意继续承担原主的后续治疗费用以及按照原主年纪家庭负担等因素判定的终身赔偿金。   遇到这种老赖,法律也没辙,最后乱糟糟的,原主就得了二十多万赔偿金,以及一双残废的腿出了院。   原主今年才三十四岁,突然就残废了,心理落差不是一点半点。   出事前原主就喜欢喝酒,每天晚上都要来两瓶啤酒下菜,出事后每天呆在家里阴沉沉的,除了喝酒就是睡觉。   出事后,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残的残,哪怕有二十多万赔偿金,也抵不住原主还想要继续治腿。   于是一家生计都压在了只是个超市销售员的原主妻子梅丽身上。   梅丽也是个性子坚韧的,年轻时犯了傻,糊里糊涂结婚生子,婚后并不如何幸福。可丈夫出事后,她也没想着撒手不管,而是默不吭声担起了责任。   即便是丈夫变成了酒鬼,成天骂骂咧咧摔摔打打。   可以说这个小家庭,是梅丽在勉力拼凑着不愿意让它碎了。   可酒能腐蚀人的毅力心智甚至良心,没钱喝酒,家里困顿,又怀着满心忿恨怨天尤人,原主趁着梅丽不在家,竟然将今年九岁的女儿卖给了一个老光棍。   九岁,说小也不小了,已经是记事的年纪。   又是女孩儿,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明白,老光棍买去是想干什么,真是当女儿养?   梅丽知道后气得都疯了,拿着菜刀就跑去老光棍家砍人,一通发疯闹事后,十分艰难地将女儿抢了回来。   因为没有证据,原主跟老光棍坚持表示只是让女孩儿过去送东西,警察也没办法。   在原剧情中,这是第一次,梅丽抢回了孩子后就提出要离婚,不同意她就砍人,大家要死一起死。   原主被吓到了,可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不能把家里唯一能挣钱的梅丽放走,闷声不吭以沉默拒绝离婚。   原主都已经残废了,他不答应离婚,梅丽根本没办法强迫他去民政局办手续。   加上旁边的楼奶奶哭得抽搐哀求梅丽不要走,走了家就没了。最后梅丽被迫选择妥协,不过却不愿意让女儿留在家里,就干脆带着女儿去自己工作的超市求老板,老板同情她,就让她在库房里搭个地铺,带着女儿晚上刚好给帮忙看库房。   穷疯穷疯,穷真的能把人逼疯。如果这个穷疯了的还是个酒鬼,他能做出来的事就更疯狂了。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原主再一次卖女儿时,有了周密的计划。   梅丽又要上班赚钱养家又要照顾女儿生活学习,本就心力交瘁,稍一疏忽,女儿就没了。这一次她找遍了全世界都没能找到女儿,想要来跟原主同归于尽,却错手杀死了楼奶奶。   梅丽坐牢,原主守着这栋破旧小老房子继续混日子,混了三年左右,房子卖了住廉租房,廉租房租不起就住桥洞,最后成了个在街头靠着自己残废的双腿乞讨,居然也活到了七十多岁。   这种人,你要说他多坏,他的坏却只敢对家里人倾泻。   可对楼岚来说,绝对是三观的直面冲击。   所以接收了剧情记忆后,楼岚第一时间选择了答应梅丽的离婚提议,他相信无论是梅丽还是女儿楼小雪,都不愿意再继续跟原主呆在一个户口本上了。   事实上就算梅丽不提出来,楼岚接收剧情后也会想办法办成此事。   思及此,楼岚又想到了绫,闭上双眼缓了缓空凉低落的心情。   他知道时间是最无情强大的,现在这点残留的情绪早晚会被时间冲淡,或许未来经历得多了,再回首,已成一笑了之的曾经。   可此时此刻的他,还是想要对这点残存的留恋一份珍重。   这次楼岚是真的睡着了。   早已练得如呼吸般随心随意的功法凝聚出一股细丝的热流在体内缓缓流动,初级堵塞的下肢筋脉时,轻轻冲刷滋养后,就顺滑地转了个弧,于丹田处周转而去,自成圆润的小周天循环不息。   楼岚是被一阵炒菜声吵醒的。   老破小之所以称之为老破小,就是因为这房子又老又破又小。   二十年前建造的房子,黑漆漆又潮湿狭窄的楼道,一室一厅厨房厕所只有一墙之隔的户型。   九年前结婚时为了好看而贴的廉价墙纸早就张了霉斑,脱落翘起,墙脚处还缺了几大块,被人用海报背面白色的那一边用胶布贴着。   面积太小,以至于厨房那边刚发出菜下油锅的呲啦声时,睡在卧房里的楼岚就醒了。   感受了一下内力,确定有所增长,总是疼痛的骨头肌肉也有所缓解,楼岚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及时获得了这个金手指。   不管最后能不能靠内力将堵塞坏死的下肢修复,至少能强身健体,不用像原主那样无时无刻遭受着身体的疼痛折磨。   会酗酒,其实也是因为原主身上疼痛难忍,用医生的话来说,能感受到痛,其实是好事情。   可落在没钱继续治腿的原主身上,还不如直接让双腿无知无觉,好歹还不用日夜遭受折磨。   一开始有钱的时候,还能吃药缓解,可等到后面没钱了,身体也对药物产生了抗性,原主只能靠酒来麻痹自己。   日子一长,就成了彻头彻尾的酒鬼。   楼岚不想喝酒,目前也吃不起更贵的药,所以练心法缓解痛感,就成为唯一努力的方向。   “吃饭了。”楼奶奶枯树枝一般的手端着混了炒青菜的饭过来,饭是有些黏糊糊的软干饭,青菜蔫蔫地搭在上面,看起来并不如何好吃。   她年纪大了,吃不得硬物,换作往常,她还会分开煮两次,一次硬的给年轻的孙子孙媳妇曾孙女吃,一次锅底粘着的米饭加水煮成软饭给自己吃。   可今天孙子做的事实在伤了她的心,现在孙媳妇带着曾孙离开了,家都没了,她也气自己疼了三十多年的孙子,哪里有心情再照顾得那么周全。   从上午梅丽接到老师电话说女儿没去学校,到拧着菜刀去砍人抢孩子,再到之后的报警,离婚,一天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所有人一天都没吃饭了,楼奶奶累得眼皮子直往下耷拉,楼岚见状,模仿着原主的阴郁沉默,伸手将饭碗筷子接过来,一声不吭埋头刨饭。   气归气,楼奶奶还是如往常一样守在旁边,一旦孙子有个想喝水想添饭彩的意思,她好第一时间照顾着。   一口气刨了小半碗饭菜,楼岚粗声粗气说:“你自己去吃饭,不用守着。”   楼奶奶愣了一下,气哼哼地哼了一声,小小的个子站起身来,也只比床高不了多少。   “我才懒得管你!”说完就转身出去了,可过了一会儿,却又很快端着一杯温热的开水回来,哒一声放在床头柜上,“吃完了就把碗放在这里,我睡一觉再起来收。”   实在累得狠了,楼奶奶准备去睡觉。   楼岚抬头叫住她,坚持道:“吃了再睡。”   这么一句硬邦邦的话,却触动了楼奶奶刚有所缓解的情绪,老太太顿时就又崩溃了,忍不住一边抹泪一边哽咽着说:“气都要被你气死了,还吃得下什么呀!你呀你,你说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小雪可是你的亲闺女啊!那姓周的老光棍是什么人你能不知道?你这是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可怜我曾孙女啊,那么乖那么听话,还聪明会读书,差点就被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祸害了!”   “哎呀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东西啊!”老太太边哭边骂,双手捏着拳头直捶胸口,她堵得慌啊,堵得胸口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气都喘不过来了。   楼岚安静地听着,看老太太闭着眼睛身体摇摇晃晃,放下碗筷伸手将人扶着坐在床沿上。   等她没话骂了,只埋头哭时,楼岚沉声保证:“奶,我知道错了,之前是我想岔了,总想着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   这是原主的真实想法。   楼奶奶听了更气,按着他一顿捶。   老太太哭得浑身都没了力气,使劲捶打也并不痛,楼岚任由她打,继续说:“小雪是我女儿,你是我亲奶奶,从小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现在还记得你起早贪黑走遍大半个城市捡垃圾养我的日子。”   楼岚又说了些曾经的事,老太太也顺着他的话想起了以前。   那时候苦啊,累啊,可每次回到家看见孙子,她就又有了力气,盼着孙子长大成人了,能撑起一个家了,她就可以享清福了。   有希望的日子,再艰难困苦,也是美好的。   哪里像现在。   想到现在,楼奶奶又忍不住默默流泪,一张满是沟壑的脸上满是泪水。   楼岚扯了被角给她擦眼泪,满眼真诚忏悔:“奶奶你别哭了,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像这段时间这样颓废了。你放心,就算我现在双腿废了,我也会振作起来,让你享享清福,安度晚年。”   楼奶奶狐疑地打量楼岚,见孙子满脸认真,眼睛里也全是真诚。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疼了这么多年,知道他干的混账事,此时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不过她嘴上还是嘀咕:“我享不享清福无所谓,梅丽跟小雪......”说起来,眼泪水又忍不住哗哗往下垮。   楼岚叹气,伸手轻轻揽住老太太瘦削佝偻的肩膀,“离了婚,没了我这个累赘,梅丽反而更好过,等过些日子,说不定她还能遇到个对她好的男人继续踏踏实实过日子。至于小雪......”   顿了顿,楼岚说:“她是我闺女,这个一辈子都改不了,该给的抚养费一分都不能少。等我以后振作起来,还要活得长长久久,到时候我们一起给小雪撑腰,让谁都欺负不了她。”   一番话哄得老太太终于心情舒畅了些,也愿意听孙子的话,好好去吃饭。   用孙子的话来说,她还要好好盯着孙子,看他是不是真的改邪归正了,要是还那么坏,她就拿擀面杖打他。   楼家祖孙俩暂且歇下了,另一边梅丽也带着孩子在超市库房里打起了地铺。   哄睡了女儿,梅丽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天花板,思索着自己以后要怎么过日子。   因为报警的事,离婚时了解情况后,民政局工作人员就没走“劝和冷静期”的流程,直接给他们俩办理了离婚手续。   可梅丽还是不放心,想着那混账人渣既然都能干出卖女儿的事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带着女儿离开这个城市。   可是女儿已经在上小学了,因为老房子是那边的学区房,女儿才顺利入学。   如果现在离开,就要转学,去别处,她又没人脉又没钱,就算是借读都不好安排进去,更何况还涉及到以后初中分学校的事。   这让梅丽一时间犹豫不定,心里又满是对自己无能的悲哀绝望。 第50章 G《酒鬼渣爹的赎罪2》 说个笑话:“……   楼岚还惦记着梅丽为了尽快离婚带走女儿, 家里的房子以及剩余的存款一分没要这事,第二天早上就让楼奶奶把家里剩下的几千块钱都送去,只留了几百块钱的生活费。   “虽然我腿废了, 手还没废,我们不用租房, 菜也能自己种, 还养着几只鸡, 几百块钱也够吃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我肯定能找到挣钱的法子。”   楼岚说, “梅丽什么都没有, 连衣服都没带全, 租房子就要好大一笔开销,这些钱先让她拿着,才能照顾好小雪。”   楼奶奶倒没舍不得钱,她还走得动,就算每天出去捡垃圾, 好歹也挣得回两祖孙的稀饭钱。   看楼岚是认真的,楼奶奶就答应下来,加快了自己吃饭的速度, 想着争取赶紧去给孙媳妇送钱, 也好借此机会看看她们母女两人。   等到老太太揣着钱甩着手脚急匆匆出了门,楼岚才松了口气。   这个家气氛太压抑了。   坐着轮椅简单地把家里打扫了一遍, 又收拾了自己的房间,楼岚看着一室一厅,客厅还当作了饭厅卧室功效,挣钱的心更加急切。   一边运转功法一边缕清思路。   绣花肯定是不行的,原主已经在这一片生活了三十多年, 可以说走出去几条街的人都认识他。   哪怕他现在当着老太太的面学,也糊弄不了其他知情人,更何况绣精容易,装作绣得粗糙却着实很难。   楼岚也不想如此为难自己。   赌&博?不合法,且还有很大概率能把老太太气死完球。   写歌编程都不合适,在家当网红博主吧,启动资金都困难。   楼岚陷入深思,不知不觉间大半个上午就过去了。   眼看老太太还没回来的意思,楼岚也想出去透透气,干脆就揣上几十块钱的零钱,控制着轮椅出了门。   距离原主出事已经过去一年多了,梅丽确实是个好妻子,之前原主出事后,她很快就振作起来,操持着家里家外。   原本他们家是在四楼,可老房子没有电梯,原主又双腿残废了,梅丽就跑上跑下到处求人,最后顺利跟另外一个单元楼的一楼住户协商好交换了房子。   他们这个老旧小区根本就没物业,自然也谈不上什么绿化。住在一楼的住户可以开个侧门,再圈一小片花坛用来种菜什么的。   虽然一楼也有很多麻烦,可对于年纪大的老人家来说,却更喜欢一楼。   所以换房子的代价,就是楼岚他们要补贴一部分钱。   换好房子后,楼奶奶把小小的菜园子精心打理一番,念着家里的人都要补营养,就又去乡下买了笼子养了三只母鸡,既能下蛋也能杀了吃肉。   养鸡产生的粪,也好埋进菜园子里肥土。   说起来他们所在的光市也算是二线城市了,可西城这边是老城区,这样做的人不在少数。   还有那缺德的人直接在窗户安全窗那旮旯养鸡养兔呢,拉出来的肥天天自由落体到别人家,成日里听东家吵西家闹的,已经成了这类老旧小区的日常。   像楼奶奶这样成天把菜园子鸡笼打扫得干干净净,根本不给别家添麻烦的,也就没人有意见了。   家里的三只母鸡每天都能生个鸡蛋,五月份里,菜园子里的青菜也长得旺,楼岚就在菜市场上买了两块豆腐两条鲫鱼。   老太太牙齿已经掉了好些,吃点软的才好。   轮椅是电动控制的那种,并不用费力。   楼岚把杀好的鲫鱼跟豆腐一起挂在把手上,控制着轮椅慢腾腾行走在人行道上。   路过一个巷子口时,楼岚转眼,恰好跟蹲在路边一名穿着夹克叼着烟满脸胡茬子的男人对上眼。   两人眼神都顿了顿,视线相接时,仿佛接上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信号。   男人把烟往地上一吐,弓着背搓着手笑嘻嘻上前拦住楼岚:“大哥,买菜呢?有没有兴趣玩两把?”   楼岚视线越过他,看见地上摆着的骰子以及写着大小的塑料布。   噢嚯,是路边骗钱的赌摊子啊。   楼岚脸上露出些意动。   夹克男见状,顿时眼睛一亮,越发卖力地邀楼岚来玩。   “大哥,你这气质,你这长相,一看就知道是不缺钱的主儿。嘿嘿,玩两把过过瘾呗,要是不喜欢就不玩了,要是喜欢,那不是也多个事打发打发时间是吧?”   夹克男常年游走在全国各地,绝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别看面前这个坐轮椅的男人穿得不咋滴,可那眼神儿一对,他就知道这残废不简单!   想想不少残疾人都拿了高额赔偿金,夹克男更确定这是头肥羊。   楼岚犹豫不决,用质疑的眼光看夹克男:“你可别骗我,像你这样的,肯定都会在骰子上做手脚,我才不上当!”   说不上当,却没走,还死死停留在原地呢。   这就是嘴上说不要,身体很想要,夹克男立马赌咒发誓说自己绝对不是骗子。为了取信楼岚,都不需要楼岚刻意引导,夹克男就主动表示自己可以不碰骰盅,摇玩了就让楼岚开。   楼岚还是不信,可态度却放软了不少。   夹克男眼睛闪了闪,一咬牙说到:“能做手脚那肯定是要用到手,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摇完了我就撒开手,双手就举在你面前等你开盅子,保证绝对没机会做手脚!”   楼岚咳了一声,又为难了:“可是,我出来就是买个菜,也没带多少钱。”   还当是什么呢,原来就这啊?   夹克男暗暗松了口气,笑容更灿烂了:“嗨,咱这就是逗个乐子,能花多少钱啊?”   夹克男本身就是做这买卖的,当然了解上当的人心理变化。   一开始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小额度的玩,几块十几块的,等尝到甜头上了瘾,那时候哪还有理智啊,就算哄着人回家拿存&折&银&行&卡取钱来赌都乐意。   既然他都这么热情了,楼岚也不好意思拒绝不是。   这会儿是上午十点多,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附近也没什么商店,路过的人自然很少。   两人就在路边玩上了,夹克男也确实很守承诺,除了摇骰子那一下,其他时候都举着双手让楼岚看得明明白白。   一开始,楼岚压得少,十块钱十块钱的压。   仿佛是他今天开了赌&运,轻轻松松就赢了两百来块。   拿四十块钱出来买菜,豆腐鲫鱼花了二十多,剩下十几块,不过半个小时不到就变成了两百三十多块。   这让楼岚心情很好,脸上的笑越来越多,眼睛也发着光。   这期间夹克男总是懊恼拍手,直呼自己倒霉,遇到了赌&运正浓的大哥。   可叫归叫,演技却浮夸得很,根本就没有真心痛。   眼见着楼岚胆子越来越大,眼睛越来越亮,夹克男心知这是终于入套了,摇骰子的时候手指头在盅子上几不可察地扣动了两下。   啪!   盅子被盖在塑料布上,夹克男憋着喜气,问楼岚:“大哥,你这回压大还是压小?”   “我还是压大。”楼岚乐呵呵盯着盅子。   夹克男噢了一声,按在盅子上的手拿开,状似紧张地蹲在旁边举着双手等着楼岚开盅子。   楼岚也急切地想要知道这一把自己是不是还要赢,这一把他可是压了两百块钱,要是输了可就都没了,可要是赢了,那可就是五百块钱入账!   他越急,夹克男越高兴,都不去看盅子了,就盯着楼岚的脸看,期待着看见他瞬间垮掉的表情。   这也算是他做买卖的时候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每次看见这样的神情,他都能获得巨大的满足。   嚓。   盅子被打开了。   夹克男期待地眼睛都要冒光了。   然而他想看见的没看见,反而看见了欣喜若狂的表情在楼岚脸上绽开。   “哎呀我今天运气真的太好了!这些钱可都是我的了啊!”   喜滋滋把五百块钱捞进手里,楼岚对着瞬间脸色灰白的夹克男说:“老弟,你这也太厚道了!我相信你不是骗子了!你能不能在这里等等?我去叫几个朋友来,让他们一起过来跟你玩这个,这也太好玩了叭!”   夹克男不敢置信地一把抓起骰子跟盅子,翻来覆去颠来倒去一阵猛看,怎么想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旁边楼岚还在叭叭地说,说他那几个朋友都是跟他一样,出了意外身体有残疾,虽然得了不少赔偿款,可身体不健康了,再多钱都没意思。   “老弟是个厚道人,肯定不会骗他们,我这就去叫他们一起过来玩!”   夹克男渐渐恢复理智,听了楼岚的话,眼珠子一转,有些不乐意地说:“大哥,你这是要带人来赢得我倾家荡产啊!我不干!”说罢,弯腰就要收拾东西走人。   楼岚急了,连忙拉住他:“老弟别急别急,我这不是运气好才能赢的嘛,说不定一会儿我朋友们运气就没这么好呢?”   夹克男又拿乔不乐意,说今天自己不适合继续摆摊。   楼岚也十分知情识趣地配合表演,把赢昏了头赌上了瘾的人设演得入木三分,拉扯的过程中还急切地一再退步。   最后两个人说好了,夹克男在这里等着,楼岚去叫朋友过来玩,但是之前他们两个人谈好的那些都作废。   换句话说,等楼岚带了朋友过来,摇骰子开盅子都由夹克男自己亲手来做。   楼岚满足又急切地拿着钱操控着轮椅走了,夹克男在原地又琢磨起自己的骗钱道具,检查了半晌,只能嘀咕:“难道是刚才失效了?”   想着,夹克男又自己尝试了几把,每一次都能精准控制骰子大小,这才放心地点了支烟坐在旁边满心期待地等着。   才输了五百多而已,这残废说自己朋友都拿了不少赔偿金,那他一会儿怎么说也能回本好几千吧?   抽着烟,夹克男忽然想到个问题:叫朋友来,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   可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马上他就自己找好了答案。   看楼岚出来买菜都是用现金,估计是没带手机出来。   被以为没带手机的楼岚转过一个弯后,就从兜里掏出手机,麻溜地给附近派出所打了电话,义正言辞报了警。   十来分钟后,满心期待着挣一笔的夹克男被便衣民警逮了个正着。   因为作案工具齐整,当时他还想顺便忽悠民警来玩两把,可谓是证据确凿,直接被拉去一通审问。   最后结果如何,楼岚就不关心了,揣着“辛辛苦苦”挣来的五百块钱回了家。   到家时见老太太还没回来,楼岚去厨房把鲫鱼豆腐汤炖上,又去菜园子里摘了把青菜,将菜择好淘洗起来沥在竹篾簸箕里,这才进屋打开了电脑,上咸鱼淘了几样东西。   刚才夹克男的事,给了楼岚灵感。   他当然不是要路边摆赌摊骗钱,不过路边街头卖唱什么的,还是挺好的。   感谢不知名夹克男先生,他的启动资金也算是有了。 第51章 G《酒鬼渣爹的赎罪3》 拨动弦音……   近中午时, 楼奶奶才匆匆赶回来,却发现家里已经氤氲着食物的香味,往日里不是在睡大觉就是在喝酒的孙子, 则洗了头发换了干净的衣服,脸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 正拿着一本书坐在饭桌边安静地看。   这幅画面对她来说太过陌生, 以至于一时间产生了走错家门的错觉, 就站在门口呆愣愣好半晌。   一直到楼岚抬头,疑惑地喊了她一声, 楼奶奶才回过神来, 掩下心里升腾起的陌生感, 干巴巴地问:“中午想吃什么?”   楼岚抿了抿唇,脸色不太好看,像是想发火,又强忍住了,冷硬地说:“早就煮好了, 你去...我去端出来。”   说是要改好,可三十来岁的大男人,性子已经有所固定了, 稍不注意就容易像以前那样暴露出不好的脾气来。   楼奶奶反而松了口气, 没觉得失望,反而那股子不适的陌生感被彻底打消了。   见孙子不高兴地控制着轮椅要去厨房端饭, 楼奶奶连忙拦住:“我去,我去!早上去给丽丽送钱,她不肯收,我就跟她多说了说话。之后是要赶回来的,可路上碰见以前一起捡垃圾的老姐妹, 就跟她去看了看现在的行情。”   捡垃圾也是有区域划分的,不能你随随便便就去捡,那是要遭人恨的。   楼奶奶絮絮叨叨解释自己晚归的原因,总算让孙子脸上稍稍好看了些。   一个豆腐鲫鱼汤一个炒青菜,陪一锅米饭一个蒸蛋。   蛋因为没兑好水,显得死硬,不够滑嫩。   鲫鱼估计也是没处理好,炖得有些腥味,豆腐切得也不规则,炖得久了,豆腐也好些都烂成渣混在了汤里。   唯一还算好的,也就是并不怎么需要技术的炒青菜,就连闷的米饭,也因为水没掌握好,像煮干的稀饭。   饭桌上,大概是觉得自己做得不好,没面子,楼岚全程没吭声,埋头吃饭。   楼奶奶却笑呵呵地,一个劲儿表扬:“豆腐炖进汤里才好吃,营养都炖出来了,咸淡也合适......”   看来孙子是真下定决心要改好了,楼奶奶沉重了一上午的心情好转,拿他当小孩儿一样,努力给他找优点表扬,想给他信心。   楼岚面上有所松动,等到吃完饭,他坐在桌子边没走,一直等到楼奶奶吃完了,他才默默收拾碗筷,也不管楼奶奶一个劲儿让他去休息的话。   看着孙子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听着因为笨拙生疏而时不时响起的碗筷碰摔声,楼奶奶脸上笑出多褶子花来,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填充里沟壑。   连忙抬手擦干了眼泪,楼奶奶扁着嘴用手搓裤子:孙子终于想通了要改好了,这就好,这就好。   亲手拉扯大的唯一的孙子突然出事没了双腿,楼奶奶如何能不伤心难过?   可以说这一年多以来,孙子越颓废阴沉,楼奶奶越心痛如绞。   现在这样,虽然家破了,孙子能想通,她就算是哪天蹬腿走了,也能走得放心了。   收拾好了厨房,楼岚出来,见老太太坐在沙发上戴着个摔碎了一边镜片的老花眼镜一针一针艰难地纳着一双虎头布鞋。   顿了顿,楼岚上前,说了自己准备做的事:“我在网上买了点东西,准备在家对着电脑学一学,学得差不多了,就去外面试试。”   街头卖唱?   楼奶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往日里见过的那些身体有残疾的人拉着个破旧音响,在桥头或者街边唱歌要钱的画面。   想到自己孙子也准备去做这样的事挣钱养家,楼奶奶眼眶一热,摘下眼镜擦着不让他去:“哪至于就要干这个呀!岚岚,你放心,我已经跟你杨奶奶说好了,下午我就跟她一起去东区捡垃圾,她有门路,能进工地!”   工地里可以捡的东西更多,像是废弃电线钉子那些,还有工人丢弃的塑料瓶之类的,能比其他地方多捡不少。   楼岚却不高兴,说话的声音都高了不少,极度不赞同:“你还要去工地里?不知道我这双腿是怎么废的?!”   话虽不好听,楼奶奶却知道他是怕工地太乱,危险又多。   不说高空坠物那些,就说钉子玻璃铁片,坑坑洼洼的地面,还有乱拉乱接的电线,也都是祸患。   楼奶奶笑着想说没那么危险,楼岚却先她一步放出话来,“你都一把年纪了,就在家里养养鸡种种菜,要捡垃圾也就在咱们西城区这一片,你要是不听话,非要去别处,那我也不卖唱了,直接换个滚珠板去街上要钱!”   看孙子气得脸都红了,胸脯一起一伏的,楼奶奶也不敢再说什么,连忙点头表示自己听他的,楼岚这才歇了脾气。   大概是因为没忍住冲她发了火,楼岚不好意思继续呆在外面,调转轮椅,一头扎进了卧房里。   楼奶奶不放心,等了一会儿,悄摸起身凑到门口往里看,看见孙子对着电脑认真看学吉他的教学视频,这才放了心。   资金有限,五百块钱能买的东西有限。   楼岚选择的咸鱼同城购,以此规避网购出现的风险问题。上午下的订单,下午四点多就到了。   楼奶奶从外面回来时,就看见客厅地上摆满了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她孙子则坐在地上,拿着工具对着这些她看不懂的东西拧拧拆拆的。   楼奶奶没说什么,收拾收拾就进厨房做晚饭去了。   一直到晚上快睡觉前,楼奶奶才看出来孙子是在做什么。   他弄了把吉他出来。   因为常年在工地干活,手指有些粗笨,可指骨修长,笨拙的拨动吉他弦,倾泻而出的是让楼奶奶完全陌生的音符。   对于生活中从来亲耳听见过现场音乐的人来说,哪怕这几个音符简单粗陋又散碎,带来的震撼,却是其他人难以想象的。   楼奶奶久久回不过神来,站在那里直到被楼岚出声提醒才惊醒。   “晚上冷,奶奶你先去睡吧。”   “哦哦,好,好。”楼奶奶转身,往客厅一角的床上走去。   等躺下了,听见旁边轻轻的弦声,楼奶奶还是闭不上眼,就侧躺着拉开床帘一角,安静地看着孙子摆弄那把对她来说分外陌生的吉他。   家里本身就是一室一厅的格局,卧房里灯光暗淡,只有客厅稍微亮堂些。急着弄好道具早点出门挣钱,楼岚不得不在客厅熬夜组装吉他。   一两百块钱肯定是买不到好吉他的,哪怕是咸鱼上,所以楼岚选择的是买了两把都有缺陷,却恰好可以互补的同一个老牌子吉他,自己动手拆开组装。   手指粗糙,会影响拨弦。   弄好吉他后,睡觉前楼岚用白醋兑热水,泡软了手上的老茧死皮,然后找到梅丽给老太太买的护手霜,厚厚涂上一层,再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睡觉。   好在原主出事后在家养了一年多,手上硬邦邦的茧子已经渐渐软化退去,楼岚估摸着多保养保养,很快就应该能养好。   第二天楼岚继续呆在家里弄小音响。   同理,为了省钱,小音响体积虽小,楼岚买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却更多,一直弄到天黑,才算是弄好。   小音响是便携的那种,随便往腰上一挂,搭上配套的麦,音质不错,也不会像街上一般卖唱(惨)的那种大音响嘈杂刺耳。   自从听了吉他的声音后,楼奶奶就再没阻止过孙子上街头卖唱的想法,只是好好打理家里,每天上午下午再出去转几趟捡捡垃圾,做做小孩儿的棉衣襁褓布鞋之类的。   现在许多人都觉得小孩儿皮肤娇嫩,还是要穿老一辈手工做出来的布鞋棉衣才更妥当,因此像是楼奶奶做的这些东西,要拿出去卖,价格可不低。   比如说那么一双巴掌大的虎头布鞋,因为楼奶奶做工好,又是真正的一针一线亲手做出来的,能卖到一百多块钱。   可惜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年轻人又没人爱学这个,现在她也就是做来补贴补贴家用,谈不上靠这个养家糊口。   做好了吉他跟小音响后,楼岚又在家里对着电脑学了一周左右。   从一开始只能拨出零散的音符,到后面能完整地弹奏出一首简单的曲子,前后也才两三天的功夫。   楼奶奶觉得是自家孙子聪明,有天赋,有空的时候就喜欢站在旁边听。   楼岚好笑,只说吉他本身就是乐器里最简单的。   当然,这只是不学精的前提下。要想学精,吉他的难度还是有的。   半个月后。   北城区的商业中心大厦附近,一条临近湖心公园的步行街边上,苍劲的老松树下,一个身穿白色衬衣黑色长裤,怀里抱一把古朴吉他的男人坐在一张简单的金属折叠凳子上。   男人剪一头散碎的短发,一双剑眉被刘海掩去锋芒,多了几分柔软。   星辰般的眼眸慵懒地半垂着,细长却不够卷翘的睫毛搭下,让他的眼神越发迷离莫测。   挺拔的鼻梁下,过分红润的唇色透出一丝病态,衬着他苍白干净的面容,显得格外忧郁。   他一脚踩地,一脚轻轻蹬在折叠凳横梯上,唇边支着个黑色蓝牙麦,不够细腻却足够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一串音符就洒落在这个角落,瞬间便悠远了周遭的热闹,恬淡了这片空气。   “夜风凛凛独回望旧事前尘,是以往的我充满怒愤。诬告与指责,积压着满肚气不愤,对谣言反应甚为着紧。受了教训,得了书经的指引,现已看得透不再自困......”「注」   沙哑低沉的歌声,慵懒中带着追忆往昔的透彻,干净澄澈的吉他音点缀,演绎出别样的大梦初醒。   这般歌声落入耳中,让人情不自禁沉溺其中,有老人回首往事,有中年人追忆青春,也有年轻人被这恍如聆听长辈感悟的歌声吸引得停下匆匆脚步...... 第52章 G《酒鬼渣爹的赎罪4》 第一天公园营……   北城区是繁华的新城区, 商业发达,不少大公司的办公楼都安顿在周围。   五月的天儿,正是不热不冷的时候, 中午时就有不少上班族或是带着便当来湖心公园吃饭,或是在附近吃过饭后过来散散步放松放松身体大脑。   街头卖唱, 也是有区别的。残疾人拖着个破旧的大音响吵吵嚷嚷吼几句, 那只是比直接乞讨要钱多一分体面。身体健全的人拿着麦克风撕心裂肺地吼, 也谈不上搞艺术。   所谓的搞艺术,其实是个很模糊的概念, 就是看表演者给人一种什么感觉。   楼岚长得好, 身姿舒展惬意地坐在那里, 哪怕坐的只是把廉价的折叠凳,衬着他那一身超脱凡尘的气质,他也仿佛是坐在星光璀璨的舞台上。   唱歌时他会半垂眼眸,全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身前摆着的盒子里无论是空的还是有人放了钱进去, 都无法打扰到他一分一毫。   看姿态,够脱俗够有气质。   再看他的表演,弹奏上略有瑕疵, 唱歌时技巧也有些不足, 但弹奏胜在灵动清澈,唱歌胜在声线优美磁性, 歌声演绎得情感充沛,触动人心。   许多路人在此之前,是不能对“艺术”说出个所以然来的。   可今天看见这个老松下卖唱的男人后,被问起“艺术”,他们会在头脑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他的形象。   这年头, 社交网络信息发达,很多人看了楼岚的表演都会用手机拍下来,拍完了就发朋友圈或者微博等平台上。   朋友传朋友,等到傍晚下班时,更多人慕名而来。   现代人虽然都说经济压力大,可到底条件都好了不少,兜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钱。   物质生活满足后,别说年轻人了,便是领着退休工资的老人家都乐意追求追求精神享受,到了楼岚这里一饱耳福后都乐意付出相应的钱财。   作为商业区,晚上依旧人来人往,公园更是不少人休闲娱乐的选择。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楼岚将水杯里的水一口气喝完,又含了颗润喉糖,这才收拾好装钱的盒子以及吉他,而后双手扶着身后的老松花坛边沿,挪到旁边作为临时置物架的轮椅上。   这时候还没离开的路人才发现唱起歌来宛如忧郁王子的男人居然是残疾人,双腿明显膝盖以下无法施力。   有人好奇,有人惋惜,也有人敬佩。   有人想要上前帮忙,楼岚礼貌地笑着道了谢,也没拒绝对方的好意,稳稳当当上了轮椅。   “既然你腿脚不方便,怎么不就坐在轮椅上唱歌呢?”   帮忙的是一对小情侣,男生心大,有了疑问张口就问。   女孩儿着急地使劲扯他袖子,扯得男生摸不着头脑。   楼岚将吉他装好横放在腿上,闻言笑了笑,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颇为风趣地反问:“那你说我是坐在轮椅上更帅,还是坐在凳子上更帅?”   虽然是简陋的折叠凳,可楼岚一只脚着地,一只脚轻轻踩在更上面一点的横架上,就像是坐在高脚凳上一样优雅帅气。   同为男性,男生心服口服地承认还是坐在凳子上更帅。   楼岚摊手,给了他一个“你看”的表情,意思不言而喻:你看,你都说了,那我肯定是更愿意坐在凳子上咯。   等到楼岚道谢驱使着轮椅离开了,男生才后知后觉一拍巴掌,扭头冲女朋友惊叹:“这哥们儿还会耍帅?!”   女孩儿没好气地给了他一巴掌,“耍帅怎么了?不帅还耍不了呢!换你你能耍出帅来吗?”   男生意识到自己被女朋友嫌弃了,不服气地挺了挺胸口想说什么,可憋了半晌,最后肩膀一塌,垂头丧气:“是耍不出来。”   ――――   出来时楼岚就跟老太太说过自己要晚点回去,中途楼奶奶不放心,打了好几趟电话,确定楼岚这边没事,在家里还是不放心,总觉得心里挂念得紧,脑子里胡思乱想,总觉得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孙子在被人欺负或者受了冷落心灰意冷。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等啊等,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才总算听到轮椅的响动,楼奶奶连忙丢下手里的拖把,脚步颠颠去开了侧门。   正门是从单元门那边过来,有个铁门的门框,轮椅不好进。往常她孙子再不爱出门,可一年多也总有要出门的时候,每次回来就都是走小菜园那边开的侧门。   楼岚都还没出声呢,一抬头就看见侧门被打开,个子瘦小的老太太就背着家里的灯光展在那里看他。   哪怕是性格早就独立坚毅了,此时此刻,在独自行走了长长的一段夜路后,见到有人守着灯火在等他时,楼岚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暖,脸上眼里就沁出笑来,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奶,你怎么还没睡?不是都说了我要晚点回来吗?”   楼奶奶见孙子脸色不错,身上的衣服也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知道没被人欺负,卖唱的情况估计也还行,明显松了口气,穿着拖鞋就走了出来,给他拿放在腿上的各种东西。   “睡啥睡,年纪大了,瞌睡少。”楼奶奶说完,又立马问:“这么晚才回来,饿坏了吧?你去的哪里唱歌啊?怎么我下午在西城区都转遍了也没看见你?去得太远了,路上怎么回来的?”   一大堆的问题,明明楼岚只是独自出门半天,却好似面对许久没回家的小孩儿似的处处担着心。   “回来的时候就在外面吃过了,”楼岚心头暖意更浓,也没隐瞒,“老城区这边环境不太好,我就去的商业区那边,那边有个湖心公园,环境不错,人也不少。”   又说自己是打的XX车回来,发订单的时候就提了要求让司机知道要帮他上下车。   至于多了服务内容就要多付点钱的事,楼岚就没说了,觉得没必要说。   对于孙子居然跨越大半个城市跑到北区去,楼奶奶很是唠叨了不少话,不外乎就是离家太远,周围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万一遇到什么麻烦,也没个人在旁边帮一把。   楼岚耐心地说了帮他的那对小情侣:“现在许多人素质涵养都不错,这个世界其实还是好人更多。”   这个话楼奶奶很赞同,就像她当初独自养孙子,周围的老朋友老街坊,多多少少都帮过她。   先前她就总用这个话来劝出事后想不开的孙子,可那时候孙子总也听不进去,看谁都眼睛冷飕飕的,楼奶奶没少夜里做噩梦都梦见孙子出事。   现在孙子自己都主动这么说了,楼奶奶可不会傻到去反驳,只一个劲儿地絮叨好人有哪些,特别希望能给孙子多灌输灌输积极阳光地思想。   楼岚也不嫌她烦,就任她跟在身边絮叨,一直到进了屋简单洗漱了一下,楼岚才把装钱的盒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看,里面基本上都是十块二十块五十块的,也有粉红色的大额度纸钞。   零零散散,一个笔记本电脑大小的盒子装得都要满了。   楼奶奶没提防居然能有这么多,都看傻眼了。   楼岚在那里一张一张清点出来,数了十张十块钱的放在旁边,见她还没反应,好笑地出声喊她:“奶,你站那儿干什么呢?快过来帮我数数啊,数完了我要去洗澡睡觉了。”   楼奶奶如梦初醒,连忙坐过去,帮着一起数。   数完了,两边一加,嚯,第一天居然就挣回来了两千多块钱,楼奶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看着桌子上的钱:“这么多?会不会是我数错了?”   楼岚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把两千块钱数出来推到她面前,让她留一千,另外的一千给梅丽送过去。   “好歹这是我出事后第一次挣到的钱,”楼岚抿唇顿了顿,垂眸整理着剩下的零钱:“也好让她放心,以后我肯定不会再犯浑了。”   楼小雪已经记事了,虽然当时可能不明白她爸把她送去老光棍那里是为什么,回头多多少少还是能慢慢明白过来的。   年纪小小的就遭遇了这种事,做出这种事的还是她亲爹,楼岚担心小姑娘心理会留下阴影。   不过再担心,楼岚也知道现在他还不适合去跟梅丽或者女儿小雪见面,这些都只能等过段时间再说。   楼奶奶也明白孙子没说完的意思,兴奋的劲头褪去,捏着钱叹了口气,忍不住念叨:“你说说你......”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犯浑。   孙子改过自新,决定重新做人,她也不好再继续说这些话,怕把孙子说得生气了又甩手不干,重新变成原来那样儿。   两祖孙相对沉默片刻,还是楼岚清了清嗓子,说:“剩下这几百,我就先留着。前两天我一个朋友说他认识个退休的老中医,有过治疗我这种情况的经验,说是可以给我开药慢慢吃着。”   楼奶奶不放心,“药哪能乱吃,还是听钟医生的话吧,人家好歹是大医院的专家呢!”   楼岚摇头:“钟医生不也说就这么个情况了嘛,而且之前的药我吃着已经有抗药性了,贵不说,效果也不怎么好了,还不如先喝着中药,不说治好腿,至少能不那么疼。”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楼奶奶哪里还能说别的。   想到孙子之前就是忍不住痛才开始喝上酒的,现在既然他不喝酒了,那改喝中药也没什么。   “那个朋友靠谱吗?老中医在哪里?是不是要咱们赶过去给看看?”   楼岚摇头:“不用,过几天我朋友结婚,那老中医跟他是亲戚,到时候会过来,顺便就给我看了。”   老一辈的思想,当然是更偏信自己国家传承了几千年的中医。楼奶奶闻言,又问了几句,反正也听不懂许多,只大概模模糊糊知道对方是个挺有名的老中医就成了。   在老太太那里过了明路后,过了两天楼岚就去买了些中药材。   有些药材不要买,就托卖药的老板专门给他发货,加了些费用就办妥了。   上个世界因为绫家里传承的巫医,让楼岚对中医很感兴趣,跟着学了几十年,另外在大学里他也学的中医专业,毕业后还正儿八经在首都某A级中医院里任职过十多年,诊治经验也算丰富。   华国六七十年代有名的国宝级词曲创作人是学中医的,这在当时也算是一桩趣谈。   知识都是装在头脑里的,如今换了个世界,该会的还是会。   不说给自己开药,就是扎针也没问题。   又有内力辅助,楼岚相信再过半年左右他这双腿就能慢慢好转。 第53章 G《酒鬼渣爹的赎罪5》 协议抚养费……   有了个好开端, 第二天下午楼岚再去,来围观他的人就更多了,这让他第二天带回家的收入更多。   这次楼岚没有急着让老太太给梅丽那边送去, 而是让她攒着,回头与梅丽谈妥了后续抚养费问题后再一起给。   倒不是他舍不得钱, 而是既然已经离婚了, 就要有个固定下来的规定, 既能让前妻对每个月能够从他这里得到的固定抚养费数额,又能让她明白自己这个前夫确实不准备闹什么幺蛾子。   相信一心想要避开他的梅丽会更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   这年头网上信息发达, 于是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都能跑上热搜榜。楼岚这样“身残志坚”长得好还唱得好的忧郁断腿王, 自然很容易就跑到了热搜榜上。   当然, 断腿王这个绰号,是楼岚自己在心里吐槽的,网上的网友在对待像他这样身有残疾的人,态度还是比较和善的,给他取的外号叫忧郁大叔。   三十几岁的年纪, 再帅,之前原主到底是在工地上讨生活。   哪怕出事后在家养了一年多,皮肤白净了不少, 眼角的风霜还是存在的。   “大叔, 你都上热搜了,怎么不直接签个平台当网红啊?”   对于这样的建议, 楼岚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   他要的只是一份能挣钱养家的工作,有过在网上经营汉服店的经验,楼岚知道网红并不是普通人认为的那么简单轻松。   不说斟酌独特的能留粉的表演,每天除了固定直播时间, 还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去做视频剪辑及扩散。   普通人看见网红出现在直播间里就那么几个小时,可实际上每天的工作量几乎已经堪比一线明星的通告量了。   真要当网红,他还不如养好腿重新回娱乐圈发展。   等到热搜带来的热度散得差不多时,已经是一个月后,楼岚这一天早早起床打理自己,吃早饭时也心不在焉的,总忍不住去看时间。   楼奶奶知道孙子是紧张,不由好笑,“你怕个啥?丽丽跟小雪已经愿意见你了,这就是好事!”   这一个多月来,楼奶奶亲眼见证了孙子的改邪归正,每次家里炖个汤什么的,她也会特意给孙媳妇曾孙女送过去,那会儿就会找机会在梅丽小雪面前说楼岚的变化。   虽然梅丽表现得依旧相当冷淡,好歹没抗拒楼奶奶在孩子面前说她爸的好话。   其实楼奶奶心里一直有个想法,那就是希望孙媳妇能跟孙子复婚。   老一辈的思想摆在那里,两个年轻人离婚了,苦的还是孩子,哪怕孙媳妇把两母女的生活安排得稳稳妥妥的,楼奶奶还是认定了一家子完完整整才是过日子。   不过她没说,只在心里头使劲儿。   楼岚并没有老太太那么乐观,他也不是因为要见梅丽而紧张。   实际上,他是担心一会儿见了楼小雪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或者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更好?   老太太心里那点想法,楼岚看得分明,所以此时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埋头端起碗将稀饭一口气喝光,下了饭桌去拾掇准备给楼小雪的礼物。   况且今天梅丽答应带孩子出来见他,只是因为要协商抚养费问题。   六月中旬,光城已经进入盛夏,两边约在了一处清净的小茶楼里。   楼岚穿了一身显年轻的休闲运动装,宽阔的裤腿很好地掩盖了他双腿的异样,看不出日渐正常的腿部肌肉线条。   梅丽在超市上班,另外还找了几份兼职,朋友圈卖保险,街上发传单,游乐园临时工,保洁钟点工,总之一切能利用业余时间挣钱的活儿,她都干过。   之前是为了养家里老小残弱,离婚后她本来准备继续干的,谁知道前夫突然转性,扯了绿本本的第二天就让奶奶给送了几千块钱来。   梅丽当然知道,那几千块钱是家里仅剩的积蓄,是留着准备月初给前夫买药的。   当时存着一口怨气,梅丽二话没说就收了,也不管没钱后前夫要如何买药。   又过了一周左右,奶奶又送来一千,还很高兴地拉着她说前夫下定了决心痛改前非,那一千是前一天前夫去公园里卖唱挣来的。   痛改前非什么的,梅丽是不信的。当初刚开始酗酒时,每次她生气,前夫哪回不是说要痛改前非   ?   可卖唱这件事,梅丽就有些迟疑了。   前夫无论是当初刚谈朋友时还是结婚生孩子后,都是个死要面子的人,经常在外面硬着头皮打肿脸充胖子,可苦了家里的老小妻子。   这一点是梅丽这么多年婚姻生活里最痛恨的一点。   可现在他居然会坐着轮椅出去卖唱?   街头残疾人卖唱,梅丽也不是没见过,说的不好听一点,说是卖唱,实际上卖的是惨,完全是靠别人的同情心挣钱。   因为忙于工作以及照顾孩子,加之暂时住的还是超市货仓,梅丽并没有看见网上关于楼岚的热搜消息,到现在她想象中的都还是前夫拉着个破音响,举着二手麦,粗粗嘎嘎地在老城区的街头卖唱要钱的画面。   所以等到带着孩子进了包厢,一抬眼看见坐在桌边浑身上下透着股干净体面气息的前夫时,梅丽的心情是复杂的。   都一个来月了,现在还主动说要给她以及孩子赡养费,说明这一个月前夫确实在坚持卖唱挣钱。   如果他没做出伤害女儿的事,如果他早一点幡然醒悟振作起来,那这个家,至少还不至于破碎成现在这样。   “丽丽来了?快进来。小雪哎,想不想祖祖啊?”楼奶奶听见声儿就迫不及待站了起来,笑盈盈迎上两人。   楼小雪看见祖奶奶,小脸上的笑容刚绽放出来,就因为看见坐在后面的男人瞬间变了色,胆怯不安地转身就钻到了妈妈身后。   梅丽掩下心头的复杂感触,冷下心肠不再看楼岚,只淡着表情跟楼奶奶打了招呼,而后也没强求女儿出来,反手护着她坐到离楼岚最远的那一边。   看见以前还活泼开朗的小姑娘现在像鹌鹑一样躲在梅丽身边,楼岚抿唇没吭声,还是楼奶奶左右看了看,既心疼这个,又心疼那个,最后愁苦着一张老脸说:“丽丽,我带小雪出去转转吧,这茶楼里好像有小孩儿玩的地方。”   楼小雪都已经九岁了,哪里需要去儿童区玩,不过是楼奶奶心疼曾孙女,不想让她在屋里面对她爸。   梅丽也正有这个意思,自然点头同意了。   至于楼岚,这里就他最没资格说话。   小姑娘见能出去,当然是高兴的,可走了两步,又回头担心地看梅丽。   这是担心坏爸爸会伤害妈妈呢。   梅丽心里一暖,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不少,露出个温柔地笑:“去吧,跟奶奶去外面玩。”   楼奶奶眼眶一热,差点儿又要落了眼泪,急忙用手背擦了,牵着曾孙女就出了包间。   没了一老一小,包间里被沉默填满。   过了大概几分钟的时间,梅丽不愿意多浪费时间在前夫这里,主动出声:“奶奶说你今天找我来,是准备商量赡养费的事。”   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梅丽早就过了冲动的时候,并不会为了争口气,就拒绝前夫的钱。   更何况身为女儿的亲爸爸,这钱无论是法律上还是道德上,都是他应该支付的。   楼岚咳嗽一声,清清嗓子,点头:“是,离婚的时候太匆忙,很多事都没处理好。一个是应该分给你的离婚赡养费,一个是给孩子的抚养费。”   他们俩只有一套西城区目前楼岚和奶奶住的老房子,属于楼岚的婚前财产,梅丽没想分一半。   “离婚赡养费就算了,这些年挣的钱都花到日常开销里去了,要说给,那几千块钱就算是给了。”梅丽顿了顿,还是没狠下心狮子大开口:“至于孩子的抚养费,生活费营养费,再过几年的补习费,这些给算足了,我们一人分担一半。”   楼岚抬眸看着她,心下叹了口气,为梅丽惋惜。   这样好的一个人,遇到原主,是真的倒了大霉。   只希望她以后能过得好吧。   楼岚没管梅丽说的方案,而是自顾自算账:“现在我在北城区那边唱歌,一天下来大概能收入三千到五千,以后可能会有所下降,现在就先按照一个月十万来算好了。”   没在意梅丽被他突然说出的收入惊呆的神态,楼岚双手搭在桌子上,手指交叉斟酌道:“这十万我自己留五万,你那边拿五万,两万给你,三万给小雪存着,不管是日常开销还是报兴趣班什么的,如果条件允许,时不时带她出去走走看看,涨涨见识也好。”   如果没有后半截,梅丽还要开口拒绝。可楼岚说了给女儿的钱是希望女儿上兴趣班或者旅游玩耍涨见识,梅丽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都是在城市里生活的人,哪里不知道带孩子出去旅游涨见识有多重要。   以前女儿上幼儿园的时候,班上有个家庭条件不错的同学暑假时去海边玩,开学后在班上对着同学们侃侃而谈出尽了风头。   那时候女儿回家,还满脸羡慕向往地问她,妈妈,大海到底是什么样的,是很多很多水吗?水里时不时有很多盐巴。   当时听了她心里多酸啊,又恨自己没本事,没办法豪气地拍着胸口说要带她去海边亲眼看看。   这个事过去好些年了,可梅丽却始终无法忘怀。   既然前夫能挣这么多钱,他本人又愿意在女儿身上花钱,拒绝了岂不是太傻?   ――算了,他现在正对女儿愧疚,就他干的那事儿,给女儿补偿再多都是应该的。   ――等他过些日子再娶了老婆,指不定就舍不得给女儿花钱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梅丽接受了楼岚的说法,心下想着趁现在前夫愿意给钱,就好好攒着,以后她们母女俩也能过得更轻松一些。   谈妥了赡养费跟抚养费,楼岚拿出一份协议书递给梅丽。   刚才还想着这么大额度的钱指不定能拿几个月的梅丽看着协议内容,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你放心,这份协议书是具有法律效力的。”   协议里明确标明了楼岚每个月应支付的抚养费即赡养费。   除非楼岚收入确实大幅度缩水,且经由相关司法部分检查审核后,确定他已无力承担这么巨额的抚养费,才能对协议再次进行合理修改。   梅丽盯着补充说明那一段看了好几个来回,思来想去,目前还想不到可钻的漏洞,这才签了字。   商量好,今天的正事就算办完了。   楼岚观察着梅丽的表情,试探询问:“我可以跟小雪说说话吗?”   单独说话就算了,肯定是没机会的。   刚有些放松的梅丽一听他要跟女儿接触,瞬间警惕,用防备怀疑的眼神死死盯着他:“你想跟她说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会转达。”   楼岚叹气,垂眸看着弓起的指骨轻声道:“就是想,跟她正式道谦。”   经过再三争取,最后楼岚还是得到了这个机会,不过是要在梅丽的监督下。   换做原主,肯定挨不住面子早就拍桌子走了。可楼岚不是原主,并不觉得对一个孩子道歉有什么可丢人的。   不管对象是老是少是男是女,你做了错事,对不起人家,伤害了人家,就该诚恳道歉,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底线。   到底是几岁的孩子,忘性大,又对父亲这个角色,还存在着仰望感。   一向硬邦邦冷冰冰的爸爸居然温和地认真看着她,向她承认自己的错误,分析自己当时病态的心理......   楼小雪安静地听完爸爸的话,又安静地牵合妈妈的手离开。   一直到离开茶楼,走出去一段路,站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楼小雪才拉了拉妈妈的手,踮着脚睁着大眼睛郑重其事地问:“所以妈妈,爸爸把我卖给别人,不是因为我不够听话不够好,而是因为那时候的爸爸太坏了,对吗?”   梅丽鼻子一酸,重重点头,蹲下&身轻轻抱着女儿:“对,你没听你爸爸说他那时候心里面生病了吗?小雪已经很优秀了,你看没生病的妈妈跟奶奶,都很喜欢你,对吧?”   楼小雪点头,脸上有了笑容。   梅丽吐出一口气,调整好心情,摸着女儿的脑袋站起身,看着公交车驶来的方向,绷紧的那根弦松了下来。   看来答应前夫给女儿当面道歉这事,没办错。   签好协议后,楼岚就把六月该给的费用全给了梅丽,同时也提了要求,希望她能重新找到合适的租房,不能让女儿继续住在闷热又没有隐私安全的库房里。   这一点,不用他说梅丽都已经有了打算。   正好今天休假,梅丽带着孩子就去找了中介公司。   人有了钱,就有了底气,又知道再有半个月,七月份的抚养费也会有,梅丽咬咬牙,租了一套环境还不错的二居室,就在女儿小学所在的那条街。   从出租房到学校,站在家里阳台上都能看见,走路也就几分钟,这样一来,上下学都不用梅丽去接了,这也让她能更轻松一些。   一切走上正轨,楼岚每日都去卖唱,不管别人是用手机拍他还是用直播镜头怼他,淡定从容的神态,颇有“我自岿然不动”的悠远脱俗之气。   协商抚养费那回楼岚就借老太太的手,把买给女儿的电话手表顺利送了出去。   虽然楼岚目前还没有权限直接给女儿发语音打电话,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就能躺在女儿的监护人“爸爸”那一栏,拥有随时查看女儿身处何地的权限了。   随着楼岚“上班”时间的固定,每天来捧场的人基本固定了下来,收入有所下降,但偶尔有搞直播拍视频的网红来蹭他时基本上都会客气地多给一笔钱,增减相抵,整体收入还是稳定在一个月十来万。   湖心公园老松树下,渐渐成了光城的一个网红打卡点,楼岚的收入也跟着往上蹿了蹿,稳定在月入十五万左右。   多出来的五万楼岚就让家里老太太存起来,他计划着以后有用。   这一日楼岚按时“下班”,已经习惯他什么时候走的路人纷纷跟他告别。   有今天刚来的路人估计是在网上知道他双腿不便,很是热心地上前要来帮他坐到轮椅里。   楼岚笑着拒绝了,指了指轮椅上放着的伸缩拐杖:“我用拐杖就能站起来了,医生让我有机会多锻炼锻炼,谢谢啊。”   得知他双腿有好转,好心路人还挺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后红着脸走了。   楼岚笑了笑,安装好拐杖,踩在地上的双足一个使力,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等他顺利坐到轮椅上,今晚始终站在远处围观的一个戴鸭舌帽的胖男人才走上前,递过来一张名片。   “你好,我是XX电视台朝阳大道节目组的副导演,想请你去参加我们下一期的节目。” 第54章 G《酒鬼渣爹的赎罪6》 首都录制节目……   朝阳大道又称阳光路, 捧红了不少民间找来的艺人,有杂技演员,有喜剧演员, 也有正儿八经的民间歌手及演员。   因为它是真真正正从民间普通人里去寻找有天赋的人,足够接地气, 又是有这方面爱好的人上升的通道, 这档节目自开播以来十几年, 观众缘绝佳。   开播十多年的节目里,只有它年年都能从现在越来越五花八门的综艺节目中夺得“最佳节目”排行榜第一名, 根基之牢固, 是其他节目可望不可及的。   楼岚没想到对方会找上他。   不过想想上台邀请费, 楼岚觉得还是可以考虑的。   “上电视?哎哟这这这,这么好的事啊!”早饭桌上,楼奶奶听说了朝阳大道邀请上节目的事,饭碗都要端不稳了。等知道是朝阳大道,老太太更是喜得笑出一口的豁牙。   楼岚好笑, 问她:“这么高兴啊?”   经济条件好了,生活压力小了,人都变得轻松活跃的楼奶奶白了孙子一眼, 理所当然地说:“能不高兴吗?电视是随随便便就能上的吗?”   楼岚笑了笑, 埋头继续吃饭,任老太太高兴去。   跟娱乐圈里相比, 邀请费不多,才十万块。可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够了。   更何况楼岚这样拿钱上节目的,总比花钱上节目的强。   #忧郁大叔走阳光路#   这个话题出现在了热搜榜第三十七名,后又被人买上了前十名, 引来不少网友围观讨论。   因为楼岚的年龄摆在那里,明显已婚中年大叔,虽然长得帅气质出众,网友们还是没有像面对年轻网红时那样满心质疑,质疑对方是故意炒作想要签约出道。   更多讨论的,还是好奇楼岚上朝阳大道会唱什么歌,以后能不能像阳光前辈们那样红起来。   没有争议就没有讨论度,刷新后,热度就慢慢往下沉,可该有的曝光度都已经有了。   楼岚一看就知道是节目组那边顺手买上去的,老牌大哥有大哥的范儿,但该做的幕后工作还是不能端着不做。   九月份结束,立马就要迎来长假国庆。三个多月的时间,已经渐渐忘记害怕的楼小雪知道爸爸要上电视,偷偷用自己的手表给爸爸打电话。   “爸爸,你真的要上电视了呀?是去唱歌吗?”   得之不易的“爸爸”这个称呼,让楼岚脸上不自觉露出个温暖地笑,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好几个度,“是啊,我还在跟你祖祖商量,想问问你跟你妈妈要不要去看现场录制。”   节目是录播,录制的时候现场观众大部分都是电视台节目组安排的,很“专业”,不用担心家里人在没经过他允许的情况下被曝光出去。   楼小雪跃跃欲试,可还是很克制地表示要问妈妈。   “好吧,那小雪帮我问一问好吗?祖祖说要去首都看天&安&门升旗,还要爬长城吃烤鸭,一大早就出门买要用的东西去了。”   楼岚才不承认自己是在故意引诱小姑娘。   “好的!”楼小雪越听越想去,挂了电话就哒哒哒跑去学校门口找妈妈。   拿了四个月的赡养费,除了日常开销以及暑假带女儿去海边旅游了一趟,其他的都存着。   梅丽是个有头脑的,眼看存款到了三十几万,思考了几天,梅丽就辞去了超市里的工作,弄了个小吃车,每天早上送女儿上学的时候就出摊,中午两母女就在外面凑合一顿,下午放学的时候,楼小雪在旁边小桌子上写完作业,还能帮着妈妈收钱找钱。   楼岚见状,就让老太太过去帮忙,也免得她闲在家里就忍不住拿针做活儿。   这会儿他们关系已经缓和下来,楼岚跟梅丽在养育女儿上,也有了默契。   听女儿说她爸要去首都上节目,梅丽想了想,弯腰问她:“雪儿想去吗?”   原本国庆长假她就准备带女儿出去旅游,只是还没决定好去哪里。   如果女儿想跟着她爸爸去首都,那正好就把旅游的地方定在首都。   首都没有什么自然风景区,可厚重的文化底蕴以及特殊的人文游览地,对孩子来说,也是一种积极的熏陶教育。   不得不说,去海边游玩过一趟,每个周末还会被妈妈带去各种餐厅用餐的楼小雪现在胆子大了不少,也更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对人的情绪变化也更加善于观察。   听妈妈这么问,楼小雪就知道能行,眼睛一亮,小鸡啄米似的连忙点头:“想去看节目是怎么录的!”   这倒确实是很难去亲身体验的经历。   梅丽点头,“好吧,那你给你爸爸打电话,问问要定哪天的飞机,我们好提前买票。”   “又可以坐飞机吗?”楼小雪睁大了眼。   梅丽好笑地勾她小鼻头,“是啊,不想坐吗?”   暑假才第一次坐了飞机的楼小雪使劲摇头:“想的想的!”坐飞机可好玩了,还能看见云!   “妈妈,我们坐了飞机,坐了船,坐了汽车,坐了小车,坐了公交车,还有火车没坐过啦。”   楼小雪掰着指头算。   梅丽秒懂女儿的意思,很是纵容地说:“这次国庆节一共才放几天,可能没时间。那我们寒假的时候坐火车出去玩好吗?”   楼小雪高兴得直蹦,蹦完了又迫不及待给爸爸打电话。   虽然别人都说她爸爸妈妈离婚了,她好可怜。   可楼小雪一点不觉得自己可怜,甚至心里没少偷偷高兴。   很多大道理她现在还不懂,可直观的体验还是有的。   现在她从爸爸妈妈那里得到的爱更多了,奶奶也更心疼她了。   可以说她过得可比爸爸妈妈离婚前快乐多了,楼小雪也能感觉到妈妈比以前更爱笑更温柔,爸爸比以前更温和更放松,就连奶奶都比以前说话更大声,走路更有劲儿了。   这不就是变得更好了吗?   楼岚的机票是节目组定的,另外还有一张家属票。知道梅丽跟小姑娘要去,楼岚直接在手机上又定了两张。   几天后,楼岚带着家人飞往首都,那里已经有节目组的车等着了。   一路去了酒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楼岚到了电视台朝阳大道的录制演播厅。   后台换衣服化妆,等待上台。   这些对于正职影帝的楼岚来说,并不陌生。   邀请他来的胖子副导原本还担心他会紧张,结果进来一看,人家抱着吉他惬意得很,不由感慨:“楼先生,你真是天生吃这晚饭的。”   可惜这天赋发掘得太晚了。   想到这样的人才在建筑工地上埋没了这么多年,胖子副导都忍不住摇头惋惜。   楼岚笑了笑,手指漫不经心地按着弦拨了一下,又立刻按住,“别看我看起来不紧张,其实心里还是紧张的。”   胖子副导挑眉,给了他一个“你看我信没信”的表情。   这一期录节目的人有好几个,楼岚作为最有“牌面儿”自带关注度的忧郁大叔,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   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轮到楼岚上台。   楼岚依旧穿的是自己第一次出门卖唱时的那一身,减龄白衬衣,黑裤子,一双白色运动鞋纤尘不染,头发没有打发蜡,自然地垂落,半挡着剑眉,衬得他一双黑眸越发深邃沉静。   上台时,他没有坐轮椅,而是撑着拐杖,背着吉他。   等到坐到高脚凳上,慢条斯理收好折叠拐杖,楼岚将吉他抱进怀里,先环顾了一下观众台,而后抿出一抹恬淡地笑,嗓音沙哑:“很意外能来到这个舞台,常话说来都来了,我想给你们听一首,我自己作词作曲的原创歌曲,不够专业,先提前跟大家求个谅解......”   无论是楼奶奶还是梅丽楼小雪,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都是去看过楼岚在公园的表演的。   可是在公园老松下的表演,明显与坐在星光璀璨的舞台上表演,有着天壤之别。   她们不追星,不了解娱乐圈,不了解明星。只是凭着直观的感受,发现舞台上的楼岚,与她们平时接触的认识的他很不一样。   生活里的他很安静,没有存在感,很容易被人忽略。   公园老松下弹唱的他,恬淡,忧郁,孤单,好像沉浸在另一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里,任何人都触碰不到。   而现在舞台上的他,像是在发光。   梅丽难以想象,这个男人居然就是跟她一起生活了十多年,还共同孕育了女儿的那个男人。   便是楼奶奶,也愣愣地看着,久久缓不过神来。   “爸爸真帅。”楼小雪说着话,两人这才惊醒。   楼奶奶红了眼眶,欣慰地笑:“是啊,你爸打小就长得好。”   梅丽笑了笑,伸手揽住女儿瘦小的身子,空了的心霎时被填满。   等到看完楼岚的表演,饶是梅丽也不得不怀疑,怀疑是不是自己早早地与男人结婚生子,才让他被生活压得平庸了小半辈子。   她都这样想了,楼奶奶更是愧疚于自己没给孙子提供更好的成长条件。   等到楼岚下来后知道老太太这个想法,不由失笑,抱着她安慰:“奶,人家周天王兆影后,都是一代传奇人物,人家还是孤儿呢,都能走到顶峰,我怎么就被你耽误了?你可不能说这个话。”   “我这样都是自作自受,还连累了你们。要是我早点有出息,哪能让你们吃这么多年的苦。”   这个话也是楼岚对梅丽说的。   他是要消除她们产生的怨气,可也不能把怨气变为愧疚,就原主那人渣,不配这么好的奶奶前妻内疚自责,也不配让女儿心里留下不好的心结。   楼岚一个劲贬低自己,说了许多自己当初做的坏事。因为他语气轻松,带着玩笑意味,楼奶奶跟梅丽心情轻松了不少,顺着他的话一想,心里的愧疚也消失了。   不过这个已经分作两家的曾经一家四口,相处气氛确实好了不少。   离开电视台后,他们一起去吃了顿火锅,第二天就开始一起游玩。   到了轮椅不适合上去的地方,楼岚就让梅丽照顾两个老小,自己在山下照看行囊包袱。   楼小雪觉得她们都看到了,就爸爸看不见,很可怜。   梅丽就拿自己的手机让她跟爸爸开视频,也算是带着爸爸去看爬山风景了。   国庆节结束后,四人重归平静生活,朝阳大道录制的这一期节目也即将在周日晚播出。 第55章 G《酒鬼渣爹的赎罪7》 私人信息泄漏……   周日晚上, 破旧小区房子里,电视机早早地就打开了。   楼岚坐在凳子上洗碗,刚甩干了筷子上的水, 就听见小姑娘穿着拖鞋跑过来的声音,伴随着衣袖的拉拽感, 清脆活泼的声音响起:“爸爸爸爸, 节目马上就开始啦!”   楼岚心说, 就算现在开始了,不还是要等到最后才轮到他的表演吗?这还没开始呢就着急忙慌的。   不过面上却笑着点头:“好, 爸爸马上就忙完了, 你先过去吧, 厨房地上油滑得很。”   今天是节目播出的日子,楼奶奶早早就跟梅丽商量好了,说是要一起看。   这次国庆节一起出去玩了一趟,关系已经融洽了,梅丽见女儿想跟爸爸多相处, 也就可有可无地答应了下来。   小姑娘着急得很,跑出去一会儿,见爸爸还没出来, 就又跑进厨房拉他。   楼岚只好加快了动作, 忙完了晾好洗碗布,撑着料理台坐回略矮的轮椅上。   因为不放心一直守在旁边的楼小雪这才满意地笑了, 转身就踩到轮椅后面的横杠上,嘻嘻哈哈搭爸爸的“车”。   楼岚的态度影响了其他人对他双腿不便这件事的看法,以前原主十分介意,谁要是往他腿上多看两眼,都会气愤到面红耳赤, 家里人更是提都不敢多提。   每次提醒原主吃药或者买药检查这些,楼奶奶跟梅丽都忍不住胆战心惊的,楼小雪更是被爸爸的怒吼摔打吓得回了家就深深地埋着头,成日里活得十分压抑。   楼岚过来后表现得渐渐释然,国庆节首都游玩时女儿走累了,还主动把她抱到自己腿上跟他一起坐轮椅。   有了几次这样的经历后,楼小雪就明白了爸爸的纵容疼爱,如今回来了也很喜欢搭爸爸的“便车”。   楼岚笑着控制好速度,嘴里念叨她几句小心摔到。   小姑娘并不介意爸爸的腿与众不同,在外面时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不羞不臊,反而很骄傲地扭身去抱楼岚。   这样善良可爱的小姑娘,如果说一开始楼岚是抱着对孩童的基本善良保护的心态来对待她,那到了现在,就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她,想要疼她爱她守护她一辈子,做她最可靠最坚实的后盾。   节目开始了,楼岚他们四口人往沙发上排排坐,楼小雪左右两边挨着爸爸妈妈,楼奶奶坐在梅丽那边。   楼岚是最后一个登场的,可前面的节目一家人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现场录制的时候虽然也已经看过了,可现场跟电视的观看体验还是不一样的。   况且当时坐在台下的三人总惦记着楼岚,也没看得太仔细认真,这会儿刚好重温一遍。   终于等到楼岚出来,楼小雪哇了一声,又感慨:“爸爸好帅!”   她爸爸是这一期所有嘉宾里最帅气的!唱歌也是最好听的!   楼岚笑出声,抬手揪着她辫子轻轻拽了拽,“女儿眼里出潘安,雪儿,你的滤镜可不可以别太厚?”   楼小雪小猪似的哼唧哼唧,摇头晃脑坚持表示爸爸最帅,那小模样惹得三个大人都笑开了怀。   一直到八点半,节目结束。   梅丽准备带女儿回去了,楼岚不放心,坚持要送她们俩。   梅丽租的房子本身就在女儿学校附近,老房子也在学区片区里,距离不算远,就两条街的距离。   不过她租的是三楼,同样是老房子,没电梯,楼岚上不去。   到楼梯口时,楼岚让女儿自己一个人先上去,“会开门吗?进了房关好门,到阳台这边来跟爸爸打个招呼。”   楼小雪懂事地点头,噔噔噔就跑了。   楼岚退出来一段距离,能看见三楼小阳台的位置。   梅丽揣着手问他:“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心里却是有些乱,她怕前夫提到复婚的事。   虽说现在前夫变好了,大家的关系也没一开始那么僵持了,可梅丽还是有顾虑,并不想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状态。   楼岚是个擅长演戏的人,会演戏的人通常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擅长观察人物的特征表情眼神等。   曾经为了苦练演技,楼岚研读了警&校的特殊教材,而后又在一处天桥上站了三个月,每一天,风雨无阻,就是为了观察来来往往的行人。   到最后,他已经初步能够通过很多习惯特征细节来推断出路人的职业、生活状态以及工作状态感情状态等。   现在看梅丽眼神闪烁,双手环胸,站姿双足一前一后微微岔开,眉眼低垂着,就大致明白了她的心理活动。   楼岚暗叹一声,佯装淡定地点头:“对,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买房的事。”   三楼的灯亮了,很快,楼小雪往下挥手。楼岚笑着摆手回应,小丫头笑咯咯地收了手,却不进去,反而双手往阳台上一叠,下巴搁在手臂上安静地看着楼下的爸爸妈妈。   梅丽松了口气,也有点尴尬,连忙顺势说,“买房?你们要买吗?”   “不是,”楼岚说:“你跟小雪一直租房也不合适,还是要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才能安心。”   不等梅丽说掰清关系的话,楼岚继续说:“这个房子就放在小雪名下,算是给她的一个固定产投资,总归买了房不会吃亏。”   梅丽想了想,没再开口拒绝,而是皱眉:“现在新楼盘一套稍微大点的房少说也要八&九十万,我们两个分摊的话......”   新楼盘又基本上都是三室两厅的格局。   既然是给女儿买房子,她当然不可能去动前夫给女儿的抚养金。   可她自己那点钱,如今也就十多万,就这还是因为她小吃摊的生意不错,摊平了各种日常开销。   楼岚:“我的意思是就在老城区这边,买套小户型,你带孩子上学也方便些,另外的就等过一两年,攒够了再买套清水房自己装修。”   就他们老房子这一片,在几年后就要拆迁,楼岚本着替女儿充实小金库的想法,准备抢占先机找一套买下来。   梅丽明白了,松了口气,再商谈起来也积极了不少。   老城区这边老旧小区挺多的,户型普遍比较小,哪怕在房价疯狂上涨的年代,一套小户型的三十多万也能拿下来。   两人说好了买房的事,梅丽准备上楼,楼岚却又叫住了她。   “这段时间你尽量亲自接送一下小雪,回到家了也多关心关心小雪在学校的情况。另外你自己也注意点,节目播出后其他人顶多就是在网上说说,我们周围的人可能会有些说法。”   顿了顿,楼岚说:“耽误出摊的生意,我可以全额补偿。”   梅丽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敢确信:“就算知道了,他们还能去找雪儿一个小孩儿?”   楼岚摸着轮椅扶手笑了笑,没说什么,意思却已经明了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三观端正准守道德底线的。   梅丽心情霎时沉重起来,点头:“雪儿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这个当妈的保护她,还能要你补偿?有几个钱就没处撒了是吧?”   楼岚知道她是好心,没被骂的自觉。   这天晚上,节目播出后,网上话题在酝酿。   三十来岁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不少网友都大呼自己get到了当年风靡一时的大叔男主偶像剧的点,而后自然而然就好奇起了这个人唱歌以外的信息。   #朝阳大道忧郁大叔#   “前一阵网上炒了一阵,当时我还觉得网友夸大其词,这次看见忧郁大叔在舞台上表演,吉他弹得怎么样先不说,歌唱得确实好。”   “当时就把我震住了,煞我芳心啊卧槽!”   “忧郁大叔让我想起了少女时代被棒子国长腿欧巴迷得神魂颠倒的日子[羞涩][羞涩]”   “我为忧郁大叔站台,说真的,我一直都更喜欢年纪小一点的弟弟,谈过的对象也都是小奶狗小狼狗,就这一次被我妈拉着看完节目,忽然醍醐灌顶啊,回首往昔,扪心自问,我为什么会喜欢那种幼稚的小鬼???[小世界大问号.jpg]”   在网络上,平时腼腆内向的人也敢大胆地说些狼言狼语,不少声称被大叔魅力煞到的网友纷纷站台冒泡。   人气一多,参与讨论的网友秉性质量开始参差不齐,一开始是个网友好奇忧郁大叔在舞台之下是什么样的,性格如何,交际网里的亲朋好友又是怎样的。   这时候还是单纯的好奇心作祟,可等到后半夜,有表示自己就是光城本地人的网友出现。   “忧郁大叔在我们这边的湖心公园很有名的,不少人都会在休息的时候过去听他唱歌。”   ......   “这老大哥每天都能挣不少钱,看看这都有钱上节目了,不火的话就得亏掉裤衩子吧[滑稽]”   ......   “什么忧郁大叔啊,就一断腿老男人,你们这些人看他表面光鲜,谁能想到他是个啥烂人?嗨,反正跟他住在同一片区的人就没人不知道他[鄙视][ 鄙视]”   ......   “出现了出现了,知情人士之我有一个朋友,我是他的邻居,我是他楼下大哥的表妹的对象他弟弟的朋友的朋友[狗头][滑稽]”   ......   “你们还不信?我奶奶真跟他是一个小区的,我跟你们说,他就是个烂酒鬼,腿还是在工地上摔断的......”   很多人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随意透露他人的私人信息是违法行为,隔着网络被人一杠,气上了头就什么都说了。   等到第二天,楼岚早上吃早饭时,就看见家里老太太脸色不太好看,不用问就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   楼岚没问,安静地吃饭。   还是楼奶奶憋不住,气得脸都红了,嘀嘀咕咕:“都说了你改好了改好了,那些人还来问!”   楼岚出声安慰:“我们自己的日子自己过明白就行了,管外面的人说什么。”   “可他们还来我面前问东问西的,还问我现在你是不是赚到很多钱,又埋汰你又想跟咱们家借钱,你说他们要脸不要脸?” 第56章 G《酒鬼渣爹的赎罪8》 惩罚   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劝着往梅丽那边去了, 楼岚在家里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考虑搬家的事。   早上老太太出门买菜遇到的糟心事让楼岚有了这个想法。   虽然周围邻里有好的,可人都是复杂的生物,善良的时候极富同情心, 给人以温暖。有时候同一个人,却能表现出截然相反的行为反应。   他自己是无所谓, 影响到家里其他人的正常生活就不行了。   不如搬个家, 到另一个区域生活, 也不离开光城,老太太想回来跟老朋友聚一聚也不算多困难。   想做就做, 楼岚当即就用手机查找起房源来, 连续加了几个网评不错的靠谱中介咨询。   这年头只要你愿意花钱, 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上午才做出决定,下午楼岚就叫上梅丽一起看了几处房子,然后定下两套房。   梅丽还在担心现金不够,楼岚却已经两套全额付款了。   “你哪来那么多钱?”房子都过户了,站在房管局外面, 梅丽都有种不够真实的感觉。   “表演的那首歌,不是我自己写的嘛,录完第二天钟导就帮人联系上我, 愿意出钱买。”   其实还有经济公司想签他出道, 楼岚没答应,只把歌卖了。   卖歌的时候, 楼岚就把自己的情况向买家表明过,只是买家歌手很喜欢他那首歌,认为有火的潜力。   又看楼岚跟女儿前妻已经和解,明显是真的改邪归正了。   以前的一时糊涂,并不影响什么。   歌手亲自出面与楼岚聊过, 看出来他在创作方面是让人嫉妒的有天赋,出于卖个好结一份善缘,买得毫不犹豫,价钱也给得公道,并且表示如果楼岚还有创作的意愿,有作品后欢迎与他联系。   中介自然是很喜欢楼岚这样爽快的客户,才不管他在网上是什么人物,十分积极热情地表示后续像是水电气等过户问题都可以由他一手办理,办好后给楼岚送过来。   办完了事,回家楼岚就让老太太准备收拾收拾东西,看这两天就先搬到新家。   为了尽快入住,新家买在南城区,是电梯房,简装二手。   楼岚准备过一阵子再重装。   之后几天楼岚也准备暂时不去湖心公园“上班”了。   网络是有记忆的,只要没有新料,过段时间起哄的网友也就散了。   晚上八点多,楼奶奶打电话回来,说是今天忙着帮梅丽她们收拾行李,所以晚上就在那边住了。   房子都买了,梅丽想着早一天搬走早一点了事,还能节省几个房租钱,一回去就风风火火收拾起东西来,第二天就要开搬。   楼岚没所谓地应了,挂了电话扭头看见旁边沙发上的垫布歪了,挪过去伸手将歪掉的沙发套扯正,左看右看,才算是顺眼了。   洗漱一番,时间还早,楼岚抱了吉他拿了纸笔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哼一段,再拨一下弦,确定了音符后就拿笔记录下来。   等看见自己作好等待填词的新曲,楼岚忽然想起曾经自己只能卖原来世界的歌,不由摇头失笑。   听系统的意思是等他任务做得差不多可以回去时,这些学到的知识以及得到的金手指都能当作报酬带回去。   也不知到时候他一夜睡醒就哐当一下变得这么多才多艺,会不会把他那位经纪人吓到一蹦三丈高。   想着有的没的,楼岚收拾东西准备睡觉,却陡然听见侧门外有动静。   细细嗦嗦的脚步声后,就是吞咽声以及沉重的呼吸声。   楼岚警觉起来,放轻动作,驱使着轮椅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避开侧门窗户能看见的视角,一点点靠近门后。   这会儿已经十点多接近十一点了,因为刚才在客厅写曲,灯还亮着,等于是敌暗我明。   已经练出内力的楼岚目力惊人,即便是夜里也立刻就看清了外面的人影是谁。   ――竟是姓周的那个老光棍!   楼岚咬牙,心头一阵戾气翻滚。   原主做的事确实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可出钱买小姑娘并且心怀龌蹉的周光棍也不是什么好人。   本是想着安顿好自己这边的事后再徐徐图之,盯着周光棍找机会把人弄进局子里去。   倒没想到他自己迫不及待先找上了门。   显然周光棍也不太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到来,在外面又喝了两口酒壮壮胆子后,就猫着腰蹭到门后,轻轻敲了敲门,然后压低了粗嘎的嗓子低声喊:“楼岚!楼岚快开门!我知道你没睡!”   楼岚差不多就明白他来找自己的目的了。   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楼岚将轮椅的滚动声弄出来,而后打开门。   “你来做什么?”开门的男人脸色很不好看,眼神有些慌乱地往周围瞟视。   本来还胆战心惊的周光棍见楼岚比他还害怕,顿时就乐了,弓起的腰都打直了不少,黑漆漆的脸上挂起不怀好意的笑:“你说我来做什么?楼老弟,说起来,你也算我岳父了,岳父现在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女婿啊。”   楼岚唇角的纹理压得更深,炉火纯青的演技第一次直接崩掉。   他定定地盯着周光棍,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你再说一遍,我是你什么?”   说不上来为什么,周光棍忽然就心头一跳背脊发寒,肥厚的唇蠕动了几下,还是没敢再把“岳父”这两个字说一遍。   最后,他梗着脖子克制着拔腿就跑的胆寒结结巴巴道:“我不管,反正你要是不拿钱堵我的嘴,我就去找记者上节目曝光你干的那件事!”   放完狠话,周光棍膝盖一软,踉跄了一下转身就跑了,连酒瓶掉在地上了都没发现。   黑眸注视着仓皇跑走的身影,一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楼岚才轻哼一声,从轮椅上站起来,一步步走到刚才周光棍站立的地方。   俯身,弯腰,伸手将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酒瓶捡起来。   垂眸看着酒瓶上标注的酒精含量,楼岚转身,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拖着轮椅回了屋。   周光棍今年已经五十来岁了,混了一辈子,爹妈在世的时候就啃老,等累死了一双父母,他就有一顿没一顿的凑合。   有钱了就喝酒吃肉,没钱了就去工地上搬几天砖,反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跟原主,就是在工地上认识的。   原主出事以后,周光棍就特别羡慕,羡慕原主既有赔偿金拿,又可以光明正大躺在家里啥也不干就有老婆挣钱养着伺候着。   两人是因为喝酒结上的交情,每次喝酒,原主就会跟周光棍诉苦,怨天尤人的说一大堆有的没的。   周光棍面上附和,心里却十分不屑,觉得原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换了他,还不得乐死。   怀着这样一种想法,久而久之,周光棍就起了坏心思。   其实这次他趁机跟原主提出买楼小雪,还真不是想要干那种事的,他难得聪明了一回,打的是闹得原主跟梅丽闹翻后,自己找机会接盘的主意。   当然,他内心里,未尝就没有等“继女”长大一点后就这样那样的想法。   可惜一辈子看不起女人的周光棍没想到,梅丽那女人能狠到那种程度。   那天拿着菜刀追上门的时候,梅丽是真砍啊,多少次那刀口都带着风从他皮肤边刮过去,吓得周光棍再也没了想法。   本来都已经安生了,可今天周光棍在网上无意中看见了关于楼岚的话题贴。   看着帖子里好多网友在讨论楼岚是个酒鬼还卖过女儿这件事的真伪,周光棍灵光一闪,发现了这个发财的绝佳机会。   来的时候他还在琢磨,如果发展得好,指不定楼岚这里还能成为了他以后几十年的提&款&机。   光想一想躺着拿钱的日子,周光棍就差点兴奋到想要撸一把。   此时此刻走在回家路上的周光棍重新N瑟起来了,刚才被楼岚眼神吓到的劲儿缓了过去,立刻就被美好的未来迷花了眼,脸上一阵一阵地笑,看得路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注视他,并且在第一时间绕开。   周光棍也不在意,慢腾腾走回去,路过一家烧烤摊的时候一摸肚皮,又掏出钱包看了看。   嘿,还有两百块钱,反正明天就能拿到一大笔钱,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没钱吃饭了,抠抠嗖嗖干啥?全花掉!   周光棍兴奋地吃了顿宵夜,开开心心花光了钱,拍着肚皮哼着歌摇摇晃晃往家里走。   周光棍是本地人,家里穷得不行,却还有一套他父母留下的老房子。   这也是当初原主答应把女儿卖给他的一个原因,因为周光棍哄原主说自己愿意拿卖房子的钱来买个“养女”。   二十多年的老房子,基本上都有些问题,比如说楼间距不够啊,路面破损严重啊,路边湿滑之类的,另外一大特色就是各种线乱糟糟到处拉。   站在黑暗潮湿逼仄的巷子里抬头往天上看,各种电线将天空碎成了一块块,宛如城市里的蜘蛛网盘丝洞。   都是走了二十多年的路,哪怕路灯坏了周围黑漆漆的,周光棍一点都不怂,闭着眼哼哼哈哈地走了进去。   普通人,又喝了些酒,心情愉悦整个人完全放松着,周光棍自然没发现他身后始终有个路人跟着。   昏暗的巷子里一片安静,偶尔有谁家的狗叫唤一声,很快就被主人呵斥着委屈巴巴地重新将脑袋搭在了前腿上。   噗通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后,有男人惊惶的呜咽声,很快又被夜风一吹就消散不见了,短促得仿佛错觉。   不多时,戴着鸭舌帽穿着宽大黑色套装的高挑人影从昏暗中悄然离开。   第二天早上四点多,早起的环卫工人一路打扫到巷子这边,冷不丁看见垃圾桶后面躺着个人,登时吓得往后一跳,大声惊呼,引来了好奇的路人居民。   原主不知道周光棍的真实打算,楼岚自然也没多想,所以他是按照自己获取的信息来办的事。   竟然将龌蹉心思打在了九岁女童身上,那他就跟亲密的小兄弟说一声永别吧。   之后两天,网上关于楼岚的话题还在继续着,越来越多的“知情人士”冒出来,营销号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转发草热度,评论区里也已经从刚开始的好奇心到后面的同城人肉,私人信息都公开得差不多了。   搬家的前一天楼岚在家门口被无良记者堵了家门,当即果断报警处理后,带着老太太搬了家。   梅丽也来帮忙,楼岚让她们在新家这边收拾,自己电话联系了几个人,将最近写好的歌顺利卖出去,有了新的收入,转手就请了律师全权处理网络上的事。   因为已经涉及到楼岚及家人的具体私人信息,警局很快立案,律师配合发函起诉。   最近两年国家本来就在狠抓网络这一块,坚决打击网络犯罪,誓不让网络成为法外之地。   营销号已经习惯了,一见律师函果断删博道歉,完事儿后该蹦Q蹦Q,该炒热度炒热度,啥事没有。   至于丢脸?脸值几个钱啊?又不是刚出来混的小年轻,谁还在意那个啊。   大部分网友都是跟着大趋势走,谁有曝光度就一窝蜂跳进去评头论足一番,遇到“不平之事”还要义愤填膺拔键盘相助。   带头的大v都转话题了,他们自然也跟着“潮流”走。   还讨论忧郁大叔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切,你村是刚通网吗?不知道那已经是没人恰的冷饭了吗?   一场网络风波前前后后不过一周左右,很快就风平浪静,只有楼岚去湖心公园“上班”时会遭人议论。   楼奶奶知道后很是心疼,说了很多次让楼岚别去了,反正他们俩现在生活开销也不大,她可以去捡垃圾维持日常开销。   楼岚想着自己现在的主要收入是写歌这一块,倒也不强求,就答应了老太太。   可捡垃圾是不可能的,顶多就是让老太太当个锻炼身体的业余爱好捡捡。   楼岚:【系统,帮我把这些人都找出来,恶意评论的断网一周,曝光真实信息的电脑手机各报废一台,故意造谣生事的公司群发自己怪癖。】   渣男系统:【楼先生,我只是你任务途中的辅助系统......】   楼岚:【我现在是在任务途中吗?】   渣男系统:【......是的楼先生,马上执行。】 第57章 G《酒鬼渣爹的赎罪9》 金牌音乐人……   说要断网就断网, 连公司电脑都上不去的那种,朋友家人的手机好好的,可一旦落到某人手中就瞬间掉线。   另外还有一群人一夜之间忽然群发朋友圈同事群, 声称自己有某某怪癖,一直以来都努力掩饰着之类的言论。   有心人得知此事后, 发挥脑洞, 怀疑这是一起“邪&教组织群体活动”, 还真有人偷偷报了警。   另外那些报废了电脑手机的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还算幸运的, 毕竟报废完了就没其他事了。   可现代社会, 不少人的手机电脑都属于比较珍贵的私有财物, 这一报废至少损失上万。   本来会在网上无事生非胡乱发泄负面情绪的人多半都不可能是什么富二代成功人士社会精英,冷不丁损失上万,真跟天塌下来了一样悲痛。   可再悲痛有什么办法?这份苦果只能自己吞,这些人还吞得不明不白憋屈至极,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倒霉的是自己。   网络上零星出现一些声称自己身边某某某遭遇了“灵异事件”的言论, 更有直接跑去灵异论坛帮朋友家人求助的。   不过这些在浩瀚的网络世界里,只是边缘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水花都没砸出来几个就消失不见了, 楼岚都没有关注后续发展, 一心写歌挣钱安顿家人。   周光棍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一周,期间楼岚被警&察找上门, 因为周光棍报了案,说自己是被人打的。   废话么,就他身上那样的伤,不是被别人打的,难不成还是自己打的?   因为楼岚用的内劲, 周光棍并没有发现自己小兄弟被废了,还一心想要把人找出来,既是出气报仇也是想要赔偿金。   警察来了,自然会询问他最近是否与人结仇。   周光棍思来想去,说了很多个人,冷不丁想起楼岚当时看他的眼神,迟疑了一下,就果断把楼岚也加入了嫌疑人名单中。   可惜一听楼岚的情况,警察就不认为作案人会是他。   毕竟一个还在坐轮椅的人,怎么可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打他?   受害人在讲诉的时候可不止一次提起过自己被脚大力猛踹的经历。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所以找到了楼岚这边。   这时候楼岚已经搬了新家,面对警&察同志,无辜虚弱且无助的楼岚很是忧郁地说了自己被周光棍敲&诈&勒&索的事。   来询问的两个警察对视一眼,离开时跟楼岚说,敲&诈&勒&索是违法的,面对违&法行为,公民应当拿起法律作为武器来保护自己,不要顾虑种种因素选择妥协,那是在滋生犯&罪。   老实合法公民楼岚连连表示自己一定牢记,“等下次如果周中仁还来要胁我的话,我一定第一时间报警!”   周光棍没找能找到下黑手的人,住院费自然只能自己担着。   可是他没钱啊。   没钱怎么办?周光棍用包成粽子的双手艰难地操控着手机,好半天才成功给楼岚发了一条要钱的信息。   可惜左等右等,周光棍没能等来预想中的楼岚迫不及待送来的钱,反而等来了去而复返的警察同志。   “周中仁先生,你这种威胁勒索的行为是违法的,鉴于目前未遂,我们将会对你进行为期三天的普法教育......”   躺在病床上的周光棍被迫听了三天的普法教育,等到能出院,麻溜地收拾东西赶紧跑回家,再也没敢找楼岚了。   楼岚当然知道这样是不能把周光棍送进去吃牢饭,如果想送他一副银白色手镯,只需要转一笔钱过去再报案就成。   可对于这种人渣,楼岚一分钱都不会给他,哪怕只是在他手里转一下还会拿回来也不行!   况且,用武力收拾过周光棍后,楼岚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亲手虐人渣的舒畅快感,这段时间正意犹未尽呢,总盘算着什么时候找机会再去体验一把。   学校里,因为梅丽特意去跟女儿的两位主课老师聊过,老师在学生心目中所占分量是很重的,有两位老师在上课前特意提点过同学们不要过度讨论他人家庭隐私,语文老师更是趁机开了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的主题班会。   所以活动范围基本上只在本班的楼小雪在学校里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回到家后又有祖祖妈妈的关心呵护,还有爸爸每晚睡前打电话来给她唱歌说故事,楼小雪只觉得自己整个世界都是美好的。   在三个大家长的关心爱护下,楼小雪度过了十岁的生日。   生日那晚吹蛋糕许愿,小姑娘故意超大声地许愿:“希望祖祖妈妈爸爸身体健康,永远爱小雪!”   三个大人在烛光的笼罩中笑着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楼小雪抿着嘴笑弯了一双大眼睛。   爸爸说,许愿就要超大声,声音越发,愿望实现的几率就越大,才不是说出来就不灵验呢!   生日过后,春节时,楼岚终于从轮椅上站起来了,去医院检查过,医生都表示中医博大精深,有很多药理是无法用西医的理论器材来剖析分解的。   楼奶奶激动得要去给老中医送锦旗,被楼岚找了个借口拦住了,只说老中医已经退休,近些年身体也不太好,不想引起太多人注意。   之后,楼岚写歌卖曲,当初一眼就相中他词曲的歌手在春节里出了一张专辑,一夜之间霸占各大歌曲榜,可谓是春节档最红歌手。   而楼岚,也作为词曲创作者一炮而红,引来无数圈内人士寻求合作,网络上也出现更多声称是楼岚粉丝的网友。   楼岚顺势开通微&博,正式出现在网友面前,发的第一条微&博就是坦然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表示自己这辈子最愧疚最对不起的就是女儿,以后自己会用一辈子来弥补错误,希望网友们不要再关注他的家人。   有新的合作伙伴为了表示诚意,第一时间转发并支持:“我们都是普通人,都会犯错,能这么坦然承认错误的人却很少。楼哥,好样的[赞][赞][赞]”   之后又有大大小小十多位艺人转发站台。   对站在舞台上的明星,网友们是拿着放大镜找瑕疵黑点,可如果一个人才华横溢,又不活跃在台前,网友观众们就会神奇地给予更多的宽容。   楼岚早有预料,所以才会在造势成功后就没再签经纪公司活跃在舞台上,而是果断转到幕后。   曾经的黑料已经不再算黑料,楼岚给人写的歌几乎有一首红一首,这不仅仅是他曲词作得好,更是因为他擅长根据自己要合作的歌手嗓音条件唱腔技巧来写歌作曲。   一年又一年,合作对象从小歌手到演而优则唱的流量,再到歌坛的歌王歌后,十年时间,楼岚稳站金牌音乐人,几十年地位不动摇,直到他去世。   在属于他的百科资料中,用到其他人身上绝对算是夸张,可用到他身上却无比贴切无人质疑的词汇中写着:楼兰,原名楼岚,生于198X年......楼兰先生大器晚成,三十二岁遭遇车祸后觉醒天赋,从此灵气一生未竭,堪称灵感待机最长的音乐才子......   他一生创作了大量的歌曲,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关于亲情给人温暖的治愈系,据说这些都是写给他女儿楼小雪的。   楼岚用自己的一生证明了自己当初开微&博时发的那条内容并不仅仅是说说而已,他是认真的,真的用一生来弥补对女儿的愧疚,在他活着的每一天,他都是女儿最坚实的后盾,最可靠的守护神。   葬礼上,已经五十多岁的楼小雪双目红肿神情恍惚,看着躺在水晶棺里接受来宾悼念告别的老父亲,这会儿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旁边头发花白却依旧能看出几分儒雅温文的男人眼神沉痛担忧地时不时注视她,一边还要与操持这场追悼会的儿子商议几句相关事宜。   等到宾客走得差不多了,楼小雪脚下打晃,男人连忙将她扶到后面的休息室坐下休息。   沉默了不知多久,楼小雪忽然痛苦失声,是撕心裂肺号啕大哭的那种,一边哭一边抽噎着断断续续说:“赵哥,我的守护神,他不要我了,我以后都没有守护神了......”   只有稚嫩的孩童才会说爸爸是自己的守护神,可此时此刻,楼小雪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回到了自己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男人心头闷痛,将陪伴着自己从青丝到白头的妻子,哽咽着安慰:“别哭,爸不是说了,他把守护神的位置传给我了吗?我可是等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才等到的。”   站在休息室门口的中年男人放下准备敲门的手,深深叹了口气,挺高壮一大男人,听着房间里母亲的大哭,想到陪着他长大的外公过了今天,就要化作骨灰深埋地下,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一时间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   “心理健康数据:优。”   “潜意识善恶度:优。”   “事件处理能力:优。”   初生点,楼岚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死亡时最后一口气带来的憋闷沉重感渐渐褪去,楼岚重新睁开眼。   等到心头对亲人浓烈的不舍如潮水般迅速消退,一切记忆如同橱窗里经年累月已经褪色的老旧照片,楼岚收拾好心情,让系统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   恢复意识时,周围是嘈杂的呼喊声,楼岚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摸骰子赌大小的赌桌前。   下意识动了下手,赢回一把铜钱碎银角子后,楼岚将钱一股脑往怀里一揣,挤着离开了赌桌,却没离开,只是到处转悠着佯装寻摸其他赌桌,脑海里却在接收这个世界关于任务的剧情。 第58章 H《货郎走江湖1》 这种事我一点都不……   楼岚发现平行世界里这些顶着自己同名同姓的人果然每次都不会让他失望。   时刻刷新着他对人渣的认知。   上个世界是卖女儿, 这个世界卖的是媳妇儿。   楼岚不动声色观察了一下赌场里的打手,大概是因为看他赢了钱却没走,转来转去有继续赌下去的意思, 所以刚才紧迫盯他梢的几个打手都挪开了视线。   周围都是大呼小叫吵吵嚷嚷的人群,楼岚寻摸了一个空子, 找机会溜掉了。   现在是晌午, 一个时辰前刚把拐来的寡妇卖进楼子里, 原主就跑来赌钱。   寡妇是个望门寡,身子还是大姑娘, 长得虽然谈不上多有姿色, 可一双眼睛水盈盈的, 格外符合现下老爷们弱柳扶风的审美,所以老鸨给了个四两银子的好价钱。   一个时辰才赌完四两,可见原主并不是个赌鬼,只是手里头有了钱,习惯性找个乐子消遣消遣, 赌钱还能顺便碰碰运气,指不定就赢了呢?   刚才赢回来那一把钱看起来多,可细数下来也不过五两左右, 要想再把人赎回来, 哪怕只是一个时辰的转手,没个十几二十两就别想了。   站在花楼对面的街角, 楼岚观察片刻,重新揣好钱,佯装街上的普通路人甲,看准一群华服公子哥进门的时候趁机混在旁边大模大样走了进去。   门口接客的姑娘龟公等人都被那群华服公子哥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妆容艳丽的老鸨也挥着喷香的手帕笑容灿烂地迎了上去。   此时此刻, 别说老鸨了,就连大堂里陪酒的花姐儿都不乐意理会楼岚这样一个穿着麻衣短褐,一看就是个普通平民的客人。   楼岚顺利混进了花楼,偷摸转了几圈,就大概摸清了花楼上下的建筑格局。   芸娘本姓秦,嫁人后夫家姓金,哪怕她还没过门夫君就去世了,跟她拜堂的不过是一方牌位,入了门还是被人称为了金娘子。   原本她已经做好了守着亡夫牌位过一辈子的准备,想一想,在金家守寡总比留在娘家被舅母拿捏着随时能提脚卖了来得好。   然而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夫家竟然为了一块贞节牌坊,准备对她动手,然后伪装成思念亡夫殉情自尽。   像她这样定亲的男子死了也愿意嫁过去守寡的女子,不用做出多大的贡献,只要保证一生未有不清白之事,等到自然老死时就能得到朝廷的嘉奖。   可如今夫家竟是等不及了,想要尽快得到牌坊。   牺牲的不过是她提前几十年的死亡,对他们来说,确实是笔划得来的买卖。   芸娘也是人,不过双十年华,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仅剩的一条性命居然也成了别人算计的筹码,心里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恰在此时,经常来村里的卖货郎想要带她私奔,怀着一种报复心理,芸娘选择了跟着他离开,又舍弃了娘家与夫家的姓氏。   这是她活到二十岁,唯一做出的最大胆的选择。   被捆着手脚堵了嘴巴丢在柴房里的芸娘想到此处,凄然一笑,脸上泪痕未干,霎时又添热泪。   发现自己被卖进这等腌渍地儿时,芸娘就想要自尽,被老鸨发现后,未曾打骂,却是捆了丢进柴房里让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便是想死都死不成。   正当芸娘想着自己要如何才能死时,忽然听见窗棂那边有了些古怪的动静。   担心是什么人,芸娘心头一跳,紧张得瞪着那个方向,连眼泪都忘了流。   片刻后,外面伸进来一根竹片,左右摸索着划拉了几下,就把窗闩给勾住拉开了。   这是有人偷偷摸摸想要进来!   芸娘呼吸都憋住了,一时间脑海里闪过许多骇人的想象。   一阵细细嗦嗦声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半开的窗户翻了进来,看清来人是谁后,芸娘又气又急又恨,也有说不清的疑惑。   楼岚钻进柴房后,一溜烟就蹭到芸娘身边帮她把手脚上的绳子解了,一边直比划着让她噤声。   “有什么话等出去了再说,来,跟我走!”   确定她没有现在就胡乱发作的意向,楼岚才放心地扯开她嘴里的布,拉着人猫着腰就钻出了柴房,一路又七拐八拐,靠着敏锐的耳力提前避开了其他人,终于到了花楼后面一处角门。   那里有个婆子守着,楼岚让芸娘站在原地藏好,自己无声无息摸了过去,一个手刀将婆子给弄晕了过去。   “走!”   转身拉住芸娘,两人逃出了花楼。   像开花楼的人,一般后面都有些不足为外人道来的关系人脉,反观他们俩,纯得不能再纯的外地过路人。   所以楼岚也不敢继续在这里多做停留,带着芸娘出来后就直奔原主落脚的茶马店取了货担,挑着就直接出了城门。   一直到看不见会城的城门后,才算是松了口气,楼岚脚步放慢,回头看脸色不太好的芸娘,咧嘴一笑:“怎么样?饿不饿?”   看他笑得跟没事发生过一样,芸娘气得紧。   若是在之前,芸娘还会因为楼岚是男子而战战兢兢,担心惹恼了他。   可现在都卖过她一回了,芸娘干脆破罐子破摔,恼怒道:“你还有脸问我怎么样?既然都已经把我卖了,还回来救我作甚?难不成卖完了救出来,准备再多卖几回?!”   这是将她当什么人了!   等她抓烂了这厮的脸,她就去附近找棵树扯了裤腰带将自己吊死!   至少这般死了也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楼岚一眼就看出她是什么个想法打算,不由乐了,俊俏的脸上是不正经的痞笑:“你怎么知道?我还当你多笨呢,原来还挺聪明的?”   芸娘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被他气死。   偏这厮还贼眉鼠眼地笑着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来,在手里颠来抛去的把玩:“这次咱们白赚了四两银子,够花用一阵子了,所以暂时不卖了。”   芸娘气得没法,叫了一声就扑上去直往他脸上挠。   不过是个小娘子,浑身上下又瘦巴巴的,能有多大力气?   楼岚一只手就把她两只手给擒住了。   芸娘不服气,手不能用就用脚踹,用嘴咬。   楼岚逗着她玩儿,她脚一抬起来就被他用膝盖一顶给顶了回去,伸着脖子来咬吧,他又提溜着芸娘的手腕子扯来拽去。   乱糟糟中不知哪一次没把握好,芸娘想要咬他下巴时,楼岚一个低头,嘴唇就被咬了一口。   温热柔软的触感让两人都是一愣,而后瞬间闪开了距离。   芸娘脸上涨得通红,楼岚也挺尴尬地挠着下巴扭头看天。   半晌,楼岚干咳一声,故意懊丧道:“就知道你是窥觑我男色。”   芸娘本身就是个比较单纯善良的女子,刚才一通发泄,已经让心里的怨气消散了不少。   这会儿听他这般诬赖自己,本是想生气来着,可不知怎么的,就是莫名其妙想笑。   好不容易憋住了笑,芸娘整理好情绪,勉强算是恢复了心平气和的心态,问出了她现在最想解开的疑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楼岚揉了揉脸颊,抬头看已经升到头顶的太阳,语气轻松随意:“什么什么意思?不就是赚一笔路费嘛?你放心,那家花楼我早就打听过,他们训姑娘一般都不会动手,顶多就是饿一饿。”   收回视线,楼岚重新挑好担子,手上一抛,装钱的荷包就飞到了芸娘怀里:“反正我很快就会来救你,饿也饿不了多久。走吧,都晌午了,前面有个茶水铺,咱们去那边吃点东西,再买些干粮。”   如果是贪财,怎么这么轻易就把全部的钱给了她?   如果是不看重她,为什么又要冒险来救她?现在还做出这么一副让她管钱的架势。   芸娘垂眸看着手里半旧的荷包,心情复杂,疑惑更多。   抬头看男人已经挑着担子走出去好几步了,芸娘迟疑了一下,还是揣好荷包小跑着追了上去。   “你怎么会想到用这种办法赚钱?”   “不这么赚怎么赚?就靠我这么些货赚?大小姐哎,多养你一个人可不仅仅是添一张吃饭的嘴那么简单!”   “......可是,你也不能卖我来赚钱啊......”   “怎么,你不喜欢?”男人扭头挑眉看她。   芸娘瞪圆了一双水润润的杏眼:“你觉得我会喜欢?!”   楼岚摸鼻子讪笑着嘀咕:“为什么不喜欢?这多轻松啊,我还想着多来几回,等到攒够钱,咱们就找个地方买几亩良田安家落户过日子哩。”   芸娘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怎样,最后憋青了一张清秀小脸气呼呼道:“想攒钱我也会努力挣钱的,这种事我一点都不喜欢,要卖下次卖你自己!”   最后一句纯粹就是气话,谁知男人一听,竟真的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吓得芸娘赶紧扯他胳膊让他不准再琢磨卖自己卖她的挣钱法子了。   楼岚还颇为遗憾:“以前我也考虑过,可是买劳动力的地方一般都看守很严,卖进去了就很难跑出来。还是买女子的地方看守更轻松。”   不过等他把武功重新练上去一点,那种地方他应该还是很容易跑出来的。   芸娘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他,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楼货郎来秦家村好几回,因他长得俊俏又会说话,见人就是三分笑,大家都很喜欢他,觉得他是个性子好脾气好的男子。   不说别的,其实私底下嘀咕着希望嫁个楼货郎这般的夫君的女子,可就有好几个。   芸娘愿意跟他走,有赌气的成分,可也不能否认心里是有一点对他的旖旎的遐思 。   可万万没想到,跟他走了这么多日,到今日才发现他居然这么、这么......   芸娘斟酌了好半晌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他。   就是觉得他也没那么正经,想法也奇奇怪怪的,笑起来像地痞流氓。   如果一开始他就表现出这样的一面来,芸娘也不确定自己敢不敢跟他走。   楼岚不以为然,头都没回一下,随口嘿了一声:“那我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呢。”   一开始芸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等看见楼岚挑着眉侧脸冲她咬了下嘴唇,芸娘刚平静下来的脑袋轰隆一声,又霎时炸开了锅。   不得不说,有了今日这么一番堪称跌宕起伏惊险刺激的经历,又打闹了一场,芸娘不知不觉间放开了手脚,面对楼岚时也没了之前几日的束手束脚谨小慎微。   芸娘甚至还很无所谓地坦言,如果楼岚再做对不起她的事,她就先下药药死他,自己再栓死自己。   关于她这番清白论,楼岚不怀好意地打破:“你以为吊死了就算清白了?不知道外面的穷汉子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算你死了,那不是身子还是完整的嘛,能用就没浪费的道理。”   这话说得挺含蓄的,在这方面属于认知盲区的芸娘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死人还能怎么用?   吃了?可近十年来他们大夏不说国泰民安,至少也是风调雨顺,加之新帝仁善,辅一继位就撤免了不少苛捐杂税,对商户也没那么苛刻。   即便是普通老百姓,只要勤劳肯干,怎么也是能野菜粗粮饱腹的,哪里就至于落到吃死人肉的程度?   一直走到茶水铺,拿着馒头啃了两口,又喝了半碗茶,芸娘扭头看见茶水铺边的木桩上拴着一头发&情&期的马,忽然脑子里白光一闪,整个人都呆住了。   楼岚少有单靠双脚走这么远路的时候,此时已经饿坏了。   三两口吃完一个馒头,灌了两碗陈年茶水,肚子里有了点货,才终于有心情观察周围。   观察完一圈,回头就看见芸娘呆愣愣双眼发直,像跟木头桩子,楼岚不有纳罕,桌子底下的脚轻轻踢了她坐的凳子一下,“干什么呢?被馒头噎傻了?”   话音刚落,楼岚就亲眼目睹了芸娘一张脸是如何从白变红,又从红变青,青过之后又转白。   这变来变去的,楼岚乐得笑出了声,突兀地想到了四川的变脸。 第59章 H《货郎走江湖2》 你是要当我徒弟习……   有了楼岚之前说的那番话, 后知后觉听懂的芸娘再没提起一根绳子吊死的话了,并且似乎还脑补了不少,再次出发上路后每次看见陌生壮年男子, 就会秒变鹌鹑紧紧挨着楼岚。   楼岚也没故意吓唬她,只挑着些风俗民情或是路上有趣的所见所闻转移她注意力。   会城在大夏, 只是个排不上名号的小城, 离开茶水铺子后再走半个时辰左右, 就离开了离小城最近的一个村庄,放眼望去全是一片草木丛生的荒野, 即便是官道上过上好久都看不见半个人影。   普通老百姓是不能走官道的。   不过官道穿行的地方一般劫匪也不敢逗留, 相对来说要安全一些, 加之还能指引方向,所以官道两边经年累月,已经是被人踩出了两条黄泥路。   一丈左右的青石板官道旁,楼岚挑着担子不紧不慢地走着,周围没人, 芸娘胆子大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官道,睁圆了眼睛惊叹:“脚下走的路居然能这么干净!”   楼岚心说就这还算干净?官道虽有驿站的人定期打理, 到底比不上现代公路。   当然, 他也知道自己这种比较太不讲道理了。   楼岚叹了口气,无比怀念在现代世界的日子。   哪怕几乎每次过去都要为钱发愁。   在对于穷人来说娱乐几乎为零的时代, 楼岚每天唯一能用来打发时间的事,大概就是逗芸娘了。   至于练内功心法?已经融入潜意识里,每时每刻忘记思考都会自行运转的东西,哪里还能用来当作消遣?   “芸娘,我教你练武吧。”这日, 楼岚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看着坐在担子上弯腰锤腿的芸娘,忽然出声。   以为他又在逗自己玩的芸娘对他翻了个白眼,丝毫也没有曾经的温婉腼腆。   用楼岚的话来说,就是每日里风餐露宿的生活,再细腻的女子也要被搓磨成糙妇人了。   他都这么说了,芸娘觉得自己如果不糙一点,都对不起这番话。   一开始还是怀着逆反心理故作粗鲁,等时日一久,不知不觉中就成了习惯,变成了她性格的一部分。   “你能有什么武功?三脚猫都比你厉害!”翻了白眼不算,芸娘还故意别开脸,用眼角斜他,力求充分表现出自己的不信任。   楼岚往嘴里叼了根茅草根,闻言哟呵一声,戏谑地看她:“还有三只脚的猫啊?那你给我看看。”   芸娘被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她确实没见过猫,只是听说过这么一句话罢了。   “不信是吧?”楼岚在脚边捡起一块石头,左右张望,抬头恰好有只鸟经过。   芸娘不明所以,顺着他的动作往天上看。   只听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响起,眨眼间,刚才还好好飞在天上的鸟竟是突然往下坠,刚好就落在芸娘旁边。   芸娘震惊无比,伸手捡起巴掌大的鸟翻看,发现一枚石子正镶嵌在它脖子处,一击毙命,这次是真地对楼岚刮目相看了。   楼岚挑眉:“怎么样,要不要学?”   芸娘咽了口唾沫,瞪大了眼睛直愣愣点头:“要学!”   如果是以前还在村子里,芸娘还没太多想法。   可跟着楼岚出来了小半个月,走的路多了,见的人见的事多了,芸娘渐渐就萌发了一点自己太弱的想法。   特别是见过江湖人后,芸娘还感慨过如果自己会武,不说被夫家算计性命时,便是在当姑娘时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舅舅一家强占了自己家院子田地,还每日里虐待她轻视她。   可惜再傻她也知道,江湖人对自己的武艺十分看重,并不会轻易教给别人,更别说她都已经二十岁了,据说练武要从孩童时期就开始打磨。   现在楼岚忽然说要教她,芸娘才不管他变化太多,一会儿是小货郎一会儿是地痞流氓,这会儿又是什么江湖高手,只要能让她学个三五招,至少以后面对危险时还有自救的手段。   楼岚老神在在地吐掉草根,轻飘飘问她:“要跟我学武艺,就必须拜我为师。”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了师你就是我闺女了。所以你是要拜师学艺还是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   现在两人是什么关系?   虽然还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可既然是跟着他私奔出来的,自然就是他妻子。   芸娘几乎都没带一点犹豫,果断往地上一跪,纳头就拜:“师父!”   一个是自己学本事保护自己,一个是靠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变化的“夫君”保护自己,芸娘又不是傻子,当然选择靠自己!   楼岚失笑,对她的选择并无半点惊讶。   一开始本就只是一点女子的心动,后来又经历了被卖,哪怕只是情郎“挣钱”的一个手段,回头还是把她救回来了,芸娘还是产生了“情郎”靠不住的心悸感。   不管是什么手段也好假的也罢,当时她体会到的绝望无助是真真切切的。   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的女子,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相处了一段时日,楼岚无比确定芸娘并不是脑子有问题的人,甚至性子看起来温婉腼腆,实际上内心潜藏着大胆放肆。   一般女子被夫家逼迫算计小命,伤心会有,但更多的还是会听之任之,还会给自己找理由。   比如顾全娘家清誉,夫家给了自己安身立命之所,或者想着自己死后也能有个牌坊,让自己贞洁的美名得以传扬,等等。   芸娘却选择了逃跑,说是逆反心理,不如说她本来内心里就住着一个离经叛道的自己。   之后楼岚又总是用逗弄的态度跟她相处,这种相处方式虽然比之前亲近,可楼岚给她的感觉更像是照顾她的家人朋友。   如此这般,原本就微薄的好感心动,自然也渐渐飘散。   楼岚把水筒扔过去,示意芸娘拿水当茶,行拜师礼。   芸娘美滋滋打开水筒,也不起身,膝行至楼岚身前,双手高高举起来,一双水润的杏眼里全是期待兴奋。   楼岚接过来仰脖子喝了一口,衣袖擦了嘴,塞好水筒,一抬手又扔了回去。   “行吧,现在你就是我徒弟了,当人徒弟呢,首先就从照顾为师生活起居开始,走,把货担挑上吧!”   芸娘傻眼,愣了愣,见楼岚真地背着手溜溜达达走了,也顾不上发傻,连忙站起身拍了拍裙摆,就急匆匆将水筒放回货担里。   楼岚比芸娘高很多,他挑货担时,绳子放得比较长。   芸娘一边抬头看楼岚离开的背影,一边双手忙活着将过长的绳子挽起来一截,确定差不多了,一抬手就将担子挑到了肩膀上,踉踉跄跄追赶上去。   说是要徒弟伺候生活起居,其实除了挑担子,其他的都跟之前没太大区别。   楼岚负责找水、打猎、以及确定晚上落脚的地方,芸娘负责生活做饭打扫卫生。   这个世界的江湖,有轻功,有内力,甚至有传说中练至臻境的真气外放。   货担并不重,里面主要是他们两人的换洗衣物以及干粮,另外一口小吊锅,两幅碗筷,一小包盐。   货反而是最轻的,只是一些在村子里畅销的针头线脑绢花碎布等物,偶尔也在村里收一些自家织的土布转手售卖,其中比较值钱的也就几盒脸颊胭脂。   楼岚过来之后,已经有些日子没去村子里做买卖了,货担正是最轻的时候,芸娘除了第一天还不太适应挑担子,之后很快就适应了。   楼岚也从自己的金手指里挑选了一本适合芸娘练的武功心法。   不是每个人都有楼岚这样的天赋,也不是每本武功心法都能不挑打坐姿势就能随心所欲运转无阻。   好在芸娘自己心智足够坚毅,又够勤奋刻苦,每日里但凡有空,就会盘腿打坐,晚上更是必定要打坐修炼至精疲力竭才昏睡过去。   如此过了几日,等到他们抵达有一座小城时,芸娘终于练出了一缕劲气。   “正好,这次我准备在这里补充一些货物,有了内劲,你的力气就更大了。”力气更大,自然能挑的东西就更多了。   楼岚用慈父的眼神包含欣慰地拍了拍芸娘肩膀上的竹扁担,如此说到。   芸娘扯着嘴角回以假笑。   既然是一名货郎,楼岚当然是准备多挣点钱。要说在古代这个环境里,怎样才能挣大钱?   自然是往北边关口走,从内陆带一些盐过去,就能从蛮子手里换得不少好东西。   很多商队跑一趟,就能赚够好几年的钱。   高收益,伴随着的总是高风险。   楼岚有武功傍身,并不惧怕,打算着走一趟北漠口,狠狠赚一笔就回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   从中州的会城出来后,楼岚就一路往北,绕过了几个大城镇,特意选择在这处名叫洪城的地方暂时歇脚。   洪城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它的州府却是大夏北方有名的井盐城市。   在古代,盐的利益,大得超乎想象。州府那边楼岚一个小小的货郎,当然不敢随意掺合进去,所以他选择了绕道洪城,在这边寻摸着弄点私盐。   交钱进城后,楼岚带着芸娘先在城门口旁边的屋檐下找到个晒太阳抓虱子的老乞丐丢了几枚铜板,攀谈着了解了一下洪城的大概情况后,才根据老乞丐说的话,找到了一处偏僻却价格低廉房间干净的小客栈。   这也证明了老乞丐没骗他。   “你先回房间休息,我让小二给你送两桶热水上来洗洗,这捂得,都能吸引来方圆百里的苍蝇了。”   楼岚嫌弃地丢下一句,就转身准备出去转转。   楼岚身为男子,在野外随便找处水源,就着皂角就能洗洗,芸娘却是不敢,只好一直用帕子勉强擦一擦。   哪怕已经彻底对他没男女之情了,好好一大姑娘被异性这么埋汰,芸娘还是气红了脸,偏偏又要尊师重道,只能对着楼岚离开的背影龇牙咧嘴挥了挥拳头。   楼岚只当没发现,端着优越感嗤笑一声幼稚,昂着下巴背着手就走了。 第60章 H《货郎走江湖3》 呱噪的小徒弟……   既然有江湖, 自然也有门派。   说门派,落到现实生活里来,更像是一群人的抱团。   猫有猫道, 鼠有鼠道,楼岚白日里探听好了门道, 晚上就“入乡随俗”, 提溜着乖徒儿换上夜行衣, 翻窗出了客栈,一路飞跃, 抵达某一处酒楼楼顶上坐着慢慢等待。   第一次参与“江湖活动”的芸娘很激动, 坐都坐不住, 一个劲儿扯着夜行衣问:“师父,我们今晚是要去行侠仗义吗?还是杀贪官劫富济贫?或者洪城有采花大盗江湖败类?”   楼岚抢救自己的衣袖,没好气道:“别扯,料子不好,别给我扯破了!”   鉴于他们俩都是穷光蛋, 夜行衣当然也只能买差一点的,芸娘如今有内力在身,平日里又挑着担, 手劲时常失控。   芸娘鼓腮帮子, 然而师父冷血无情无动于衷,根本不把她当女子, 自也谈不上怜惜,所以很快老实下来。   本朝夜里是有宵禁的,便是洪城这样的小城也有,可是对于江湖人士来说,宵禁只意味着他们需要多一分防备, 并不碍事。   在背光的房顶吹着冷风等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久到芸娘已经没了激动,干脆盘腿打坐修习内功,寂静的夜色中才隐约传来阵阵响动。   芸娘倏然睁眼,警惕循声望去,正好看见十来个黑色身影在远处的屋顶上腾跳飞跃。   不等回头看师父,楼岚已经变坐为蹲,在她耳边传音:“来了,小心跟上。”   白天时,楼岚就在外面找乞丐、路边小摊贩或是茶馆跑堂小二等人随意聊天唠嗑,探听到一些零碎信息,稍一整合,就猜到今晚有人要去打群架。   某镖局的镖头往北漠走镖时死于非命,所有线索指向本地与官府关系暧昧的马帮,恰好这位去世的镖头有几个昔日的江湖好友,受镖头未亡人所托,这就准备上门讨个公道。   所谓公道,自然是杀人偿命血债血还。   楼岚准备浑水摸鱼,趁机去马帮的库房转转,若是能找到马帮帮主的私库就更好了。   夜黑风高杀人夜,今晚月是上弦月,朦朦胧胧一根细金钩。春末的夜风呼呼地吹,带着些许寒凉。   芸娘却湿了背脊,一双露出的眸子闪烁着光芒,屏气凝神运足内功紧紧跟在师父身后。   落地无声,兔起鹘落。二人悄无声息跟了约莫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前面的人影纷纷跃进一处宅院里。   很快,里面就传来打斗声。   芸娘还要探头去看,被楼岚一把揪住衣领就轻飘飘带着绕了个弯,避开火光人群,潜往后院。   在洪城,马帮帮主周大贵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他那十八房小妾,据说个个貌美如花千娇百媚,活成了所有洪城普通男人们向往的样子。   娇不娇媚不媚的,楼岚不知道,但难缠是绝对的。   无论如何,楼岚都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摸到库房很是“奉公守法”的只摸了两袋盐扔给芸娘扛回去,然后想着顺便再去周大贵私库那边顺点盘缠,就这么个功夫,竟然遇上了据说上个月周大贵才抢回来的第十八房小妾本妾。   十八妾姑娘抱着一个小匣子瞪圆了猫儿眼,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苹果脸上半点畏惧都没有,反而全是跃跃欲试:“我不管,你要是不答应带我走,我现在就尖叫。我告你,别看我人不大,嗓门儿可是敞亮得很,还在襁褓里就能一哭震四方!”   楼岚头疼,想把人打晕了丢在这里了事,偏偏还没动手就被十八看破,兔子似的往墙上一贴,小嘴叭叭说了一大堆,不外乎就是些:娇弱如我好不容易找机会逃出来,如果你把我打晕让我被人发现又逮了回去,我就再没活路了,你就是杀人帮凶,迫害了无辜女子一条如花骨朵一般年轻的生命。   这些话,简直句句戳着楼岚的心坎儿在说,可见这姑娘察言观色的本事着实不小。   最后楼岚无奈,只能点头答应带她走。   十八高兴了,还不忘提醒楼岚带她飞的时候不准提衣领不准拽胳膊不准抱腰,“虽然我要跟你走,可不代表我不是正经好姑娘!”   楼岚额头青筋一蹦,扯布胡乱装了几把金银珠宝,转身到了外面,不等她再开口说话,拎起她裤腰带就腾空而起。   “哎哎哎?!本姑娘不要面子的嘛!喂快放我下来!”   “真放了?”   十八眼珠子转了转,抱着宝贝匣子闭紧了嘴巴。   安静了一会儿,很快这姑娘又开始高兴起来,不顾形象地把匣子往怀里一揣,也不管匣子太大塞在胸前像个什么鬼样儿,伸开双手蹬着两条腿哈哈大笑:“本姑娘会飞啦!哈!我是九天仙女下凡!!”   “谁在那里?”   “这边也有人!”   “快来人啊!”   “站住!”   ......   下面不少留在后院保护女眷及库房安全的马帮帮众听见头顶的声音,一个个怒目圆睁,拿着家伙什就哗啦啦追了上来。   这嗓门儿,楼岚信了她婴儿时期真的能一哭震四方了。   有了这缺德玩意儿拖后腿,楼岚愣是绕着洪城多跑了几圈才摆脱追兵。   小客栈里,芸娘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师父回来,正稍微生出点出于良心未泯的担忧,犹豫要不要回去看看时,楼岚总算回来了。   先出现在芸娘面前的却不是楼岚本人,而是一个从窗户丢进来的不明生物,粉蓝粉蓝的。   等不明生物噗通着陆成功,芸娘才看清这原来是个长得娇俏可爱的女子,登时吓得后退三大步,一脸震惊地抬头看向蹲在窗户框上的楼岚:“师父,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说好的去拿点盘缠,一转头居然强抢了人家的女眷!   正蹲在窗户上揉耳朵的楼岚茫然眨眼,被十八大嗓门儿震得嗡嗡的脑子缓缓恢复运转,才算是明白芸娘误会了什么,彻底无语:“就她?还用得着我去偷?你也太看不起为师了叭!”   这个“叭”字绝对的感情充沛饱含质问。   被嫌弃的人不乐意了,撅屁股翻身一骨碌爬起来,也不管刚才膈得她胸口痛得半天缓不过气的匣子,双手一叉腰,怒目圆睁:“我怎么了?想我林妙妙当年那也是响水镇响当当一代镇花,上门提亲的媒人把我家门槛都踩破了十八回......”   楼岚嗤笑:“可见这什么响水镇水土不好,大家普遍长得不咋滴。”   “你家门槛用捡来的朽木做的吧?”   林妙妙:“你家才用捡来的破木头修门槛!我家那也是镇上首富......”   楼岚:“噢,原来不仅颜值堪忧,还是个贫困镇。”   林妙妙:“我家随便扫扫地缝就能扫出砸死你的钱......”   楼岚:“地缝是有多大啊全是石子儿。”   ......   两人一个插腰狂怒一个坐窗上淡定抬杠,芸娘站在旁边。   一开始她还试图劝架,可劝了几句发现两人已经形成了旁人无法介入的独立气场,芸娘拍拍衣袖,索性不管了,转头去收拾行李货担。   既然林妙妙不是马帮帮主的亲属,那必定就是后院的小妾了。   师父把人家小妾都偷出来了,再不赶紧跑路,不擎等着人追上门来砍他们吗?   林妙妙每说一句,都能被楼岚找到杠点抬起来,几十个回合下来,林妙妙被气成河豚,偏偏又词穷。   楼岚双手往胸前一揣,得意挑眉。   也不看看他是从什么环境里来的,要论杠精哪家强?娱乐圈黑粉敢说自己第二,天下谁人敢称第一?   最终林妙妙不得不认输:“想我林妙妙自三岁会说话以来,吵遍全镇无敌手,没想到今日终于碰上对手了。”   楼岚见不得她输了还往自己脸上贴金,无情打击:“对手是指实力相当不分上下的两个人,就你?”   林妙妙捏拳,好想打死他!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男子!   眼见这边的“战斗”告一段落,芸娘连忙入场。   “师父,我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姑娘,你怀里揣那么大个匣子,不如先拿出来缓缓气?”   “不忙,明天上午出入城门人多的再走。”就他们拿的这点东西,只会被当成小毛贼,马帮主要对付的还是另外那十来人。   今晚马帮及与之有关联的官府必定要忙碌半晚上,天刚亮城门刚开时,查得肯定很严。   在这方面,芸娘对楼岚还是很信任的,听话地应了,然后带着若有所思的林妙妙去了隔壁自己那间房。   这会儿已经是大半夜了,自进入任务世界后少有熬夜的楼岚打了个哈欠,摆摆手让芸娘把林妙妙带回她房间,自己蹬了鞋子把衣服一脱,钻进被窝里就秒睡。   第二天一大早,小客栈里就来了官兵搜捕逃犯,说是马帮帮主周大贵被杀了。   不过楼岚看那些官兵拿了客栈老掌柜塞的孝敬就懒洋洋转身走了,心里就有了些大概的猜测。   看来周大贵死了,马帮里面也争斗得厉害,根本没人愿意浪费财力物力去帮周大贵报仇。   这样自然最好,他们就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洪城了。   不过林妙妙那张脸还是要稍微遮掩一下的。   在洪城里又进购了一些胭脂水粉针头线脑,吃过晌午,楼岚才带着两人出了洪城大门。   果然,城门那里经过了早上的短暂戒严后,现在已经风平浪静了,守城门的兵士都闲得往旁边太阳晒不到的角落扎堆唠嗑。   看见出城的人,更是眼皮子都不带撩一下的,因为出城的人并不用交钱,自然也没油水可捞。   出了洪城,楼岚就要林妙妙自行离开。谁知她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脚下却一直跟着他们。   问她,她就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也要走这条路。   楼岚:“......你看我像傻子吗?”   林妙妙点头。   楼岚一噎。   估计怼他只是习惯性的,怼完了看楼岚气到了,林妙妙脸色一变,下一秒瞬间嗷一声哭了出来,“楼大侠,我林妙妙也是个苦命人啊,三岁没了娘,七岁死了爹,从此以后家里的房屋田地就被黑心舅舅霸占......”   一开始还动了点恻隐之心的楼岚忽觉不对劲:“等等,等等,这好像有点耳熟?”   在旁边的芸娘心说,可不耳熟吗?这不就是她的亲身经历么。   林妙妙哭声戛然而止,摸了摸眼泪,茫然地想了想,“哦,哦,好像蹿词了,昨晚睡太晚,脑子不清醒,把芸姐姐的当成自己的了。”   想了想,林妙妙重新酝酿好情绪,又哇哇地哭,连开头都跟刚才的一模一样:“楼大侠,我林妙妙也是个苦命人啊,刚出生就没了娘,爹回头就娶了二娘进门,从此以后我就是冬天地里的小白菜,他们和和美美是一家,咦呜呜咦......”   楼岚一巴掌拍自己额头上。   芸娘都听不下去了,小小声提醒:“妙妙,这是今早上来客栈里讨钱的老乞丐说的话。”   林妙妙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编假话丢人,反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态,片刻后,像是又编出了新的故事,眼泪说来就来,还每次都哭得十分真情实感。   在听了她虚构的十段可怜身世后,楼岚终于不堪其扰,痛苦表示想跟就跟着吧,只要他徒弟答应保护她就行。   死道友不死贫道,面对芸娘控诉的眼神,楼岚佯装间歇性眼瞎,往旁边的森林里一蹿,表示自己想吃野果,要去寻摸寻摸。   也不知是被缠怕了还是被感动了,等楼岚回来时,林妙妙已经笑盈盈地挨着芸娘说话,饱满的两颊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楼岚一点也不好奇导致这一结果的过程,只是在晚上露宿时芸娘趁着林妙妙睡着的时候问楼岚可不可以收林妙妙为徒。   “她也是没家可归的,我想着,如果可以,师父把她也收作徒弟,以后我们也是师姐妹了,好歹有个陪伴照应的。”   楼岚沉思片刻,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应了,“你负责教导她就行。”   看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芸娘失笑,不过练武可不是小事,她还是帮好姐妹争取到了楼岚偶尔指导解惑的承诺。   赶鸭子一个是赶,两个也是赶,楼岚就此带着两个小徒弟,一路北上。   越往北,拦路的土匪路霸就越多。   遇到小股流民组成的路匪,楼岚就让芸娘带着小累赘林妙妙去练手,遇到占山为王的土匪,楼岚就连夜一锅端,充实自己的小金库。   等到终于抵达出关前最后一个边陲小城卡塔拉城时,楼岚竟是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   “话说那多情玉郎君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装作一名平平无奇卖货郎,偏偏身边还带着两位娇滴滴的美人儿......多情玉郎君擅使一把平平无奇好似路边摊随处可见的竹笛,既可音攻亦可真气外放,当真是世外高人的做派......”   那说书人每次重复一遍“多情玉郎君”,楼岚就要脸疼一次,偏偏说书人似乎觉得这个绰号很好听,总喜欢见缝插针就重复一回。   硬着头皮喝了半盏茶解渴,楼岚再也坐不住,招呼旁边两个听得津津有味的徒弟赶紧走。   林妙妙正听得起劲,不乐意嘟嘴:“师父,我们再听听嘛,你看这些人都把我跟师姐说成仙女下凡了。”   她捧着脸一副陶醉的神色,显然很喜欢听。   楼岚无语:“人家说你是仙女你就真当自己是仙女了?那被你揍的那些土匪还说你是妖女,你是吗?”   林妙妙跺脚,满脸难为情地捂脸:“师父,你别这么夸人家嘛。”   楼岚:“......”   对不起,是为师错估了你的脸皮厚度。   芸娘看得咯咯笑。   这一个两个的,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楼岚发誓一定要早点把两人教完了就撵出师门。 第61章 H《货郎走江湖4》 平平无奇武林高手……   在草原上, 食盐确实是抢手货。   因为是私盐,楼岚自然也不至于蠢到当街叫卖,而是挑着货担如同寻常的货郎那般走街串巷, 看准了人再上前悄声询问,对上了需求供应, 彼此就默契地寻个犄角旮旯进行交易。   林妙妙很搞不懂师父为什么还要这么麻烦, 他们不是已经有好多钱了吗?   还是芸娘更懂, 只说估计是师父的个人爱好。   “爱好是卖货?”林妙妙纤细的食指戳着下唇若有所思。   喜欢卖货,那能用皇商的名号把人拐回去吗?   过了晌午一个多时辰, 楼岚才拎着几包蛮子们特有的小吃回来递给两个徒儿尝鲜, 自己则叫了小二将饭菜送来房间。   这里是北地边陲, 饮食上也很是粗旷,多是耐存放的囊馍烤饼,搭配着奶酒酥油茶等风味饮品,配菜也多是直接大块烤煮的荤肉。   “下午你们就留在客栈里,有官兵搜房就说我去北市走货去了。”埋头吃饭的时候, 楼岚随口交代了两人一声。   见他不似平时那般脸上带着笑,林妙妙跟芸娘有若有所觉,这会儿一听, 更是确定了他在外面恐怕是遇到了什么事。   即便是现在有武艺傍身, 民不与官斗的思想还是根深蒂固着,芸娘焦急询问:“师父, 怎么会有官兵来搜房?”   林妙妙也皱眉,难得表露出正经严肃:“是啊,这里是互市,关系到大夏与北边诸多部落的友好邦交,轻易是不会明目张胆派兵搜查的。”   看楼岚头都不抬, 根本就没有与她们详说的意思,林妙妙不赞同道:“师父,你这样什么都不跟我们说,遇到事我们才更危险。”   楼岚这才抬头,眼神莫名地注视了林妙妙几息,沉声道:“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镇北将军府那边收到了一点消息,有商队勾结外蛮,走&私盐铁。”   互市附近就有镇北将军府,每三年就会换一任,都是由皇帝亲自任命,也只归属于皇帝,有直达天听之权。   若说只单单走&私私盐,尚可认为是商人逐利。   可如果盐的数量太大,且与铁搭在了一起,这就只可能是充作军需物。   往严重了说,这便是叛国。   林妙妙率先反应过来,当即就瞪圆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后,没有不安担忧,反而是双眼冒火,一撸袖子就要往外冲:“好哇!我倒要去看看是哪些混帐东西敢做出这种掉脑袋的事!也不怕以后生儿子没屁眼儿生女儿各个都是无盐女!”   刚听完这等朝廷大事,本就心悸不已的芸娘顿时被她过激的反应吓到了,连忙将人扯住:“妙妙你要去找谁?官府的事你也敢去掺合?!”   林妙妙才算是回过神来,气鼓鼓地插腰:“我就是气不过嘛,师姐,你说怎么老有那种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去倒腾来倒腾去,好像不搞得民不聊生天下大乱就不甘心一样!”   芸娘也很有感触地点头:“是啊,我也没去过京城,更没见过龙椅上的陛下,可我知道,只要是让咱们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君王,就是明君。”   林妙妙有暗爽到,右边的眉梢都翘起来了,“是吧?我就说现在这个皇帝比上一个好多了,你是不知道哇,上一个老皇帝都七老八十了,居然还要选些十六七岁的鲜嫩小姑娘进宫伺候他,哎呀我都没脸说!”   芸娘以为她是指自己同为女子,涉及到宫闱内院的事不好说。   楼岚却心头一动,暗自皱眉苦恼着最近该怎么找个理由把这小徒弟给撵了。   当初就不该乱收徒,这下糟报应了吧?!   气愤地叫骂了一番后,林妙妙就追问起楼岚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又问是谁给镇北将军府送的消息。   楼岚还能说什么?当然不可能说是自己往将军府里飞镖送信。   一切的起因,也不过就是他学习语言的能力没减退,到了互市后两三天的时间就把蛮族的日常用语学得七七八八,然后因为好奇草原上的风土人情,做买卖时就习惯了与买家唠家常。   互市来了个做生意很厚道,还很习惯跟他们聊天的货郎,这消息在蛮族平民里小范围地传开了,楼岚自然也就听到了诸如“互市盐商不少,他们想买却总找不到”这类奇奇怪怪的事,又有人说自己有内部关系,最近容易拿到铁制品。   楼岚看剧本看多了,难免遇到蛛丝马迹就喜欢发散思维。   本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谁知当真就查到了最近有大商队过来的消息。   秉持着华国人来都来了的行事原则,楼岚潜进去查看了货箱,就看到了大量的盐铁。   林妙妙并不知道楼岚自从来了这个可以光明正大秀自己武功的古代后,每天晚上在打发走她跟芸娘后都会偷偷摸摸溜出去浪,所以虽然心里有所怀疑,思考片刻,还是不得不相信了楼岚的说法。   眼见着终于把人糊弄过去了,楼岚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才吐到一半,走到门口的林妙面忽然扭头转身:“师父,你没骗我吧?”   楼岚一口气噎在喉咙口,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把气顺下去了,才淡定从容地说:“骗你是小狗。”   林妙妙这才满意地走了。   门嚓一声从外面合上。   房间里只剩楼岚坐在桌前提筷子继续吃饭,夹一片卤牛肉送到嘴边,张嘴含住前,只听得他轻轻叫了一声:“汪。”   打定主意要把小麻烦尽快甩掉,楼岚没再继续在互市滞留,火速抛售完两袋盐后,就带着换来的皮毛宝石,找到一队压完货准备回程的镖师,花几个钱,就能搭个顺风车。   不出楼岚所料,在他打点好离开的事项后,林妙妙犹犹豫豫找来,问他能不能晚一些时日再走。   “芸娘当初离开的时候走得匆忙,路引还需另行处理,这事耽误不得。”楼岚一本正经找借口。   林妙妙撇嘴:“就这点事,多容易啊,等着!”   楼岚假装听不懂:“怎么就容易了?你自己都还是逃妾呢。”   狐疑的眼神凝视着她:“难道你......”   话语味尽,其中的意思却全由林妙妙自己脑补。   本就是在宫里长大,所思所想很是丰沛的林妙妙急得跺脚,偏偏又不能直接跟楼岚说她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纠结犹豫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她还是趴在客栈的窗户上目送楼岚跟芸娘挑着货担,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西子湖畔,一处平平无奇的农家宅院里,伴随着早晨的到来,如同周围其他住户一般,燃起了袅袅炊烟。   专程负责洒扫做饭的哑巴婆婆脚步轻缓地到主家门外轻轻敲了敲门,竖着耳朵听见里面有了动静,也不多待,如同来时那般轻轻巧巧地转身走了。   等主人家去用饭时,她才会进屋收拾床铺,拾掇些要浣洗的衣物。   吃着盛夏最是鲜嫩的莲子粥,楼岚心情惬意地眯起了眼。   就着几样小菜用过早饭,楼岚转到后院,问哑婆:“桃园的孩子们去摘莲蓬了?”   哑巴婆婆笑盈盈点头,用手比划了几下,意思是那群孩子天天跑去盯藕田里的荷花,就是盼着要把最早出来的莲蓬摘了给楼岚送过来。   楼岚笑了笑,摸着腰间的竹笛穗子说:“那我一会儿过去一趟,看看他们有没有好好学习。”   从边陲北地回来后,楼岚又带着芸娘大江南北走了将近一年,最后以芸娘已经可以出师,且自行去江湖历练的名头将人撵了,自己则带着“劫匪济我”的钱财乘船南下,最后在西湖边上定了居。   至于桃园的那些,不过是楼岚怜悯心起,每日里出门在外面捡回来的老弱病残。   这时候其实也有济慈院抚孤院之类的,可朝廷是个冗杂的大机器,很多角角落落难免失察。   久而久之,就像现代社会的扶贫政&策一样,领低&保的都是有钱人,真正的穷人反而会因为被投票取消低&保资格而绝望到带着一家老小喝药自杀。   楼岚本身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钱来得也容易,撒起来也不心疼。   不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把人捡回来时楼岚就与之签好了契约,比如说老人家,言明在未丧失劳动力之前,需负责一应力所能及的事务。   与责任相对应的,则是他们生病以及失去劳动力后的养老送终所需费用,楼岚都会承担。   园子里那些小孩儿,则是平日帮忙做些事抵消饭食住宿费,楼岚则提供学习及安全长大的庇护所。   因契约是在衙门那里有特殊备案,签之前楼岚也会调查清楚自己捡回来的人是否真的无所依靠,一年多以来,倒也没生出什么别的事端来。   至于衙门为何会有这种特殊备案方式,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总之是楼岚靠自己练至臻金的武艺争取来的,合情合理便是了。   桃园之所以叫桃园,却不是楼岚多附庸风雅,单纯就是因为那是个种满了桃树果林的庄子。   除果树外,还有大片藕田,抽嫩叶时可以制作荷叶饼荷叶茶荷叶干,开花时可摘荷花兜售,等结莲蓬时,也能取了莲子或是鲜卖或是稍作处理后晒干卖给药铺。   每年最大的收益还是挖出来的莲藕,江南这一片,最是喜欢用莲藕入点心,花样之繁多,便是宫里的御厨都要学习一二。   说是转一圈,楼岚去了桃园却是一耽搁一整天,直到天边金乌只剩余晖时才回来。   还没进家门,就看见柴门外蹲着个穿粉蓝宫装的女子,楼岚往前的脚尖一转,麻溜转身就要跑。   奈何对方像是有专属探测器一般,在他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抬头望来,见他要走,女子哇哇大叫着跑了过来,双手展开脚下一蹦,眼看着就要往他身上盘。   楼岚惊出一背心的热汗,连忙抬手精准一按,按住女子脑门儿,并且抻长了胳膊,尽量拉开彼此的距离。   “啊楼岚你刚才是不是想跑?你居然要跑!哇你这个负心汉!渣男!色狼!流氓!”   楼岚扭头四顾,见果然有不明真相的路人及邻居用古怪的眼神望了过来,急忙把人哄住:“姑奶奶你可别瞎说八道了!我还要做人呢!”   再说了,前面那两个就算了,后面的什么色狼流氓,明明一直都是她所作所为的真实写照好嘛!   林妙妙收了声,却低着头抬着眼看他,气鼓鼓的:“我不管,我已经跟皇兄说了我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皇兄说要派御林军来抓你回去砍头,我舍不得你死才连夜跑出来找你的。”   楼岚半个字都不信,呵呵一笑,侧头斜她:“你傻,我信。你皇兄傻,我不信。”   林妙妙不依:“我怎么傻了?再说了,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傻女人嘛,我傻也是因为我喜欢你。”   喜不喜欢的话说得这么坦坦荡荡,每次都让楼岚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个假古代。   可这位主儿真就是从小混不吝着长大的,据说连先帝都没少被他气到摔茶盏。   楼岚眉头都皱成个蝴蝶结了,林妙妙睁着猫儿眼满脸困惑:“楼岚,你说咱们男未婚女未嫁的,也没伤害到其他人,为何你总不愿意跟了我?”   想了想,林妙妙举手发誓:“你是不是担心我会像其他公主那样养面首?这个你放心,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保证不会去外面拈花惹草招猫逗狗!”   楼岚叹气,放下按她脑门儿的手,转身示意她跟自己进屋再说。   要说为什么,其实很简单。   没感觉。   楼岚虽然是来这个世界做任务的,可任务对象并不是林妙妙。   如果对他死缠烂打的是芸娘,楼岚出于责任感,会在自己对她没感觉的情况下答应成亲过日子。   可现在芸娘找到了自己新的人生追求,如今在江湖上也闯出了些名头,人人都要喊一声楼女侠――没姓的芸娘得到楼岚点头后给自己加了个楼姓,算是随了师父的姓。   对楼岚来说,只要在接下来的人生里看顾着芸娘,就没其他必须让自己凑合的人或事了。   坐在院子里的木桩上,楼岚给林妙妙倒了杯茶,推心置腹说了一番自我剖白,没说感觉不感觉的,只说一直把她当徒弟晚辈,且自己心里一直有人。   林妙妙不信:“难道是芸姐姐?当初你们可是私奔了的。”   楼岚尴尬地握拳抵唇咳了两声,“那不是,当时她要被陷害沉塘嘛,权宜之计,只是权宜之计。”说着,楼岚重新恢复了理直气壮:“你看,后来度过危险后我不是收了芸娘作徒弟嘛。”   林妙妙皱眉:“那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楼岚露出些许追忆的神色,目光悠远:“你知道的,我自幼失母丧父,稍微长大一点后就开始走街串巷做买卖......我曾去过南疆,在那里遇到了她。”   自己的情敌竟是南疆苗女?   林妙妙如何也没想到,半晌回不过神。   等楼岚安静了许久,林妙妙才结结巴巴找回声音:“那、那她现在在哪里?”   这么多年也没见着,难道是抛弃他了?   楼岚摩挲着腰间随意挂着的竹笛,浅浅地笑了笑,谈不上难过或喜悦,是一种风轻云淡的从容:“她去世了。”   林妙妙走了。   这次走得很沉重,也很坚定。   楼岚知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自己一个人坐在老梨花树下面树根雕就的凳子上,楼岚出神了许久。   其实如果不是今天因为林妙妙特意去回想,他都已经快要忘记她的名字了,长相也模模糊糊,回忆里看不真切,只记得她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都喜欢甩着腰间的银铃玩。   好像还喜欢听他吹笛子。   曾经以为遗忘是件可怕的事,等到真的遗忘时,除了些许遗憾萦绕心头,其实也没那么沉重可怕。   楼岚:【系统,我还要完成多少个任务才能回去?】   系统:【楼先生,这个是要看你完成任务的质量来决定的。】   这还是楼岚第一次听说,不由意外:【不用我平息所有平行世界里同名渣男造成的怨气?】   渣男系统诡异地沉默了片刻,然后用平缓的莫得感情的机械音回答:【楼先生,请你思想积极健康一些。请你相信,在你所不知道的某个或多个平行时空里,也会有如同你这样的倒...任务者做着同样的任务。】   楼岚顿了顿,【渣男,我仿佛听见你在说我是倒霉蛋。】   渣男系统一板一眼:【楼先生,你听错了,身为系统,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带有明显感情色彩的词汇。】   芸娘一辈子都没有成亲生子,倒是人到中年时,给楼岚收了个徒孙,一个乖巧安静的小姑娘。   在她带着小徒弟回西湖过年时,楼岚给徒孙摸了骨,重新给她传授了一本内功心法。   芸娘也没问为何江湖中人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内功心法师父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几套不一样的来,只是满目慈爱地看着小姑娘在她师祖的教导下感悟内力。   小姑娘的习武天赋明显比芸娘更高,且年纪小,楼岚特意用了药辅助她练气冲脉,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做到了内功心法不拘外形,可如呼吸般随心所欲时刻运转。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芸娘少见的没再离开,而是带着小徒弟安心留在了桃园那边,一则帮楼岚教导园子里习武的孩子,二则是想让小徒弟也过过普通孩子应该过的日子。   楼岚相信芸娘会把徒弟教好,因此并没有过多插手。   几十年后,内力不算深厚的芸娘去世,不久,楼岚也离开这个世界。   这时候,当年的小姑娘已经成长为江湖第一高手,擅使一柄看起来娇弱平凡的罗伞,却是连第一剑客的剑,都折在了这柄平平无奇的油纸伞上。   同时,江湖中也有了他们楼门的传说。   传说,这个门派每代只收一名亲传弟子。   传说,这个门派有无数的内功心法武功秘籍,端看弟子的根骨天赋更适合哪部秘籍,便学哪部。   传说,这个门派的人,总使用平平无奇的武器。   你看大街上有些人,穿得是麻衣短褐,手里拿的是好像路边摊上就能买到的竹笛啊木剑啊油纸伞什么的,但你别轻易去招惹他们。   说不定对方就恰好是楼门的弟子呢! 第62章 I《家有鬼妻1》 临时任务1   痛, 头痛,额头像是被电钻硬生生打了个洞。   楼岚捂着额头□□着恢复意识,睁开眼就看见眼前的一切。   这是个明显的车祸事故现场, 楼岚还有些恍惚,只记得自己是要去做个临时任务。   现场一片狼藉, 目之所及处, 是一辆整个颠倒过来翻在公路外矮坡下的蓝色小车。   脑子里嗡嗡作响, 楼岚第一时间意识到要下车救人,可稍微一动弹, 整个身体就是一软, 眼前空气里的黑点一团一团炸开。   此时楼岚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捂着额头的手掌心一片濡湿, 可见他现在有失血过多的症状。   “惨了惨了惨了,撞人了!楼岚怎么办?人死了没有啊?”   眼前是一簇簇绽开的黑花,腹部抽搐着往上挤压,带着阵阵呕吐欲,耳边是男人尖锐到无法想象的神经质嘶吼。   不过这阵尖锐刺得楼岚渐渐昏沉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些。   强打起精神, 楼岚胡乱扯了个什么往眼睛上擦了一把,好叫额头上汩汩流下的血不影响视线。   浑身无力,强行抬起颤抖不止的手软塌塌地摸到了门把手上, 一个拉压, 楼岚没有力气稳住身形,只能捂着头整个往车下一滚。   他之前坐的应该是越野车, 底盘高,楼岚这么一滚,顿时摔得浑身生痛,不过他也发现了痛感能让自己短暂恢复些力气精神。   艰难地爬起来,楼岚歪歪扭扭迷瞪着眼向不远处整个翻过去的车一步步走近, 驾驶座上的男人见状,如老牛一般使劲喘了几口气,欧式褐色眸子里神色明明灭灭,捏着方向盘的双手十指也颤抖着握紧又松开。   如此反反复复数十次,下方踩在油门上的脚也蠢蠢欲动。   最终,像是想到了什么,男人抻着脖子咽了口唾沫,恼得一拍方向盘,转身也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看起来男人在车上耽误了些时间,可实际上小跑几步就追上了楼岚。   楼岚坐的副驾驶座,撞车的瞬间被打过去迎接了正面对撞。驾驶座上的男人反而只是受了惊吓,手上有一层擦伤,其他都很好。   男人这会儿也算是勉强恢复了理智,拉住楼岚急声道:“楼岚,你受伤了,就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看情况!”   说完,不等楼岚回应,就一把丢开楼岚胳膊,自己翻过已经被撞变形的公路护栏,跳跃着下到了矮坡下蓝色小车旁。   听闻对方去看,楼岚也是松了口气,他就怕撞了人后对方跑掉。   很多车祸事故中,原本还有救的受害者就是因为肇事者的恐惧而白白丢了性命。   勉强走到护栏边,楼岚睁开越发沉重的眼皮,努力看着下面的情况。   男人下去后,跪爬在地透过车窗向里面张望。   等看见里面血肉模糊一团,男人吓得咬住拳头,哆嗦着站起来就冲回去拉住楼岚往越野车走:“走走走,快点走!这里没有探头,又是在山上,根本没人看见咱们!”   艰难维持清醒的楼岚被男人大力一拉,整个人都往后面甩去,差点就直接摔到了地上。   男人力量极大,拽得楼岚胳膊生疼,脑袋一甩,更是痛得恨不得直接切掉来得好受些。   晕晕乎乎被扯着重新塞回了车里,男人火速发动越野车,掉头准备逃离现场。   楼岚心跳加速,整个人像丢到岸上暴晒的鱼,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人、人怎么样?”   “死了死了死了,肯定死了,肯定死了,死人了……”   “你、咳,你看清楚了吗?确定没呼吸了?心跳还有吗?我会一点急救……”   “肯定死了,我撞死人了……”   “你别这样,我们再去看看……”   嘭――!   楼岚忽然被一股大力推搡着狠狠撞到了车门上,顿时浑身痛到灵魂颤抖。   男人歇斯底里地大吼:“我说死了!人死了!”   昏沉沉间,楼岚看见他盯着自己如同恶鬼般充满杀意的眼神,不由心头猛地一跳。   呲啦!   越野车大开大合调转了方向,楼岚被甩得七荤八素,失去意识前最后一秒,视线划过后视镜,忽然看见那辆破损的车里伸出来一只手,手还在动。   人还活着!!   呼――!   楼岚被一口涌进肺腔里的气呛得忍不住咳嗽,偏偏好像肚子开了个口,呼吸都是不上力。   这种窒息的痛苦让楼岚忍不住挣扎,很快就有围着他的人七手八脚把他按住,耳边有陌生女人在温声安抚他:“别怕,你已经到医院了,你已经安全了......”   眼帘跳动着想睁开眼,入目的是刺眼的手术灯,周围都是穿蓝色手术服的医护人员。   楼岚张张嘴,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很快又在护士的安慰声里陷入黑暗。   高层vip病房里,黄昏的日落温柔地撒下一片橘黄。   楼岚再次醒来时,首先看见的是床头柜上素雅的鲜花。   不等他多想,身后就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说话声。   “醒了?都说了让你别跟赵盛那小子走得太近,现在好了吧?”   大概是察觉到自己这样说太冷漠了,女人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端着一杯温热水转到楼岚床头,一边拿棉签打湿了水给他润唇,一边平铺直述地说话:“还好你坐的是副驾驶座,赵盛也承认是他开车的时候走了神,要不然你就等着全网营销号黑你吧。”   可实际上即便如此,网上也没少发通稿说楼岚飘了的,甚至还有无良营销号说些似是而非的“猜测”,猜测楼岚是不是跟朋友吸了粉或者酒驾飙车什么的。   楼岚是娱乐圈年轻一代中的顶流,但凡与他名字沾上点边,都能带来可观的流量。   这时候,楼岚也顺利接收了原主留下的记忆。   至于剧情,这个临时任务世界是没有剧情的,初衷只是原主希望楼岚能帮他完成一个遗愿。   ――没错,如果楼岚不来,原主会直接死在这场车祸中。   死后的原主看见了另一辆被撞翻的车里那个没死的陌生人挣扎求生,然后又眼睁睁看着她慢慢失去呼吸。   原主家世不错,又是老小,从小被保护得很好,性子单纯善良又阳光。   亲眼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死去,原主被刺激到了,整个魂魄都飘忽发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死后的原主意识断断续续,像在看一张被剪得七零八落的片段视频。   片段里有陌生人死后车爆炸,尸身破碎,又一点点烧焦的画面。   有赵盛为了躲避肇事罪,丢弃越野车,一边翻手机查资料一边将死去的他拖到驾驶座上,布置出了他开车出事的画面。   意识到这里就结束了,楼岚能得到的记忆也戛然而止。   而原主的遗愿,就是希望楼岚能救下被困在车里的陌生人。   眉心紧紧隆起,楼岚知道,现在那个人肯定如同原主记忆里那样已经惨死。   可是为什么他任务都已经失败了,系统还没引导他回去初生点?   临时任务是有特殊奖励的,能够额外获得一个与临时任务世界相关的金手指。   系统说以后他要去的任务世界级别会有高级平行世界,到那时如果楼岚还没获得其他高级金手指,任务会有难度。   有奖励,自然也有限制。   比如说原本对楼岚来说并没有太大用处的渣男系统,因为没有这个平行世界的“钥匙”,所以没办法跟进来。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楼岚这个萝卜能进来,是因为原主让出了这个坑。   可人死了,该讨的公道,还是要讨的。   楼岚张唇,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眼神里带出疑惑茫然。   中年女人,也就是现在他的二姑兼经纪人楼远慧说,“别慌,医生说你这是暂时性失声,过个大概两三天就能恢复了。”   说着,转身把棉签水杯放好,给楼岚拿了个平板电脑:“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先用这个。不过现在可能不太方便,你做了手术,医生说要六个小时后才可以睡枕头,现在还差三个小时,我不能让你坐起来。“   楼岚却等不及了,哪怕是斜着眼睛,也要用平板电脑跟二姑交流。   楼远慧也没阻止他,只是耐心地坐在旁边看他笨拙地写字。   越看,楼远慧本就严肃的脸上越加沉凝。   一直到看完楼岚写的那句话,楼远慧注视着侄子郑重询问:“所以这次其实不是简单的单方面车祸事故,而是撞了另一辆车?”   楼岚艰难点头,又写:当时我好像看见那个人没死,手还伸出来了。   这样的话,可就严重了。   如果证据充分,而肇事逃逸者行为恶劣,甚至可以直接从意外事故变成故意杀人。   楼岚知道原主的这个二姑是很靠谱的人,断断续续写下了车祸现场地点以及车祸后自己与赵盛发生的争执。   末了,楼岚手指顿了顿,还是选择了写上:赵盛当时看我不肯走,对我生出过杀心。   楼远慧深吸一口气,脸黑得能滴出水来,沉声道:“怪不得当时赵盛比我还焦急,一个劲问护士你能不能救回来。”   现在她不得不怀疑,赵盛在出事后是否曾有过故意拖延送医的行为。   楼远慧在娱乐圈打拼了二十多年,见过的阴暗面数不胜数,已经习惯了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   这会儿知道侄子车祸事故另有隐情,当机立断打电话给公司申请了两名安保人员,用的名头是有狗仔私生饭在医院附近徘徊。   侄子唱跳俱佳,形象又好,性子也让人省事,又是公司新一代里目前发展得最好的偶像流量,堪称摇钱树。   听楼远慧这么说,公司自然是一口答应,很快就派了人过来守着病房门口。   就这样楼远慧还不放心,打电话召回了休假中的两个助理小张小田。   “你也别嫌人多,他们都不会吵你,该睡你就睡,该吃你就吃,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下这件事。”   楼岚提醒她别忘了报警。   楼远慧犹豫了一下,到底明白侄子的执拗,知道哪怕自己跟他说了这样会影响他的事业,他也不会在意,所以楼远慧还是点头答应了。   这件事里,终究涉及到了一条无辜人命,楼远慧自己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第63章 I《家有鬼妻2》 临时任务2   涉及到肇事逃逸并致人死亡, 交警队转交刑警队处理,楼岚作为现场目击者,也受到了多番询问。   可惜最终结果并不太理想。   正如赵盛当时说的那样, 那段路既没有监控,也没有路人。   赵盛那边也早有准备,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 居然让两辆车的撞击痕迹无法吻合, 这就让整件事的走向陷入了迷离中。   就连办案人员也不得不开始怀疑楼岚的说辞是否可靠,毕竟就楼岚所说, 当时他已经耳鸣目眩意识模糊, 没有经受过特殊训练的普通人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出现幻觉, 是很正常的。   至于为什么楼岚能说出另一辆在不同位置同一天出现的车祸死亡事故中出事车辆颜色以及死者性别?这就没人能说得通了,或许只是巧合?   无论是车辆的颜色还是死者的性别,甚至包括年龄段,总共也就那么几种,发生巧合的概率并不低。   “能做的我们都做了, 你也别想太多,与其再去纠结这个,还不如好好想想明天怎么跟你爸妈大姐解释。”   楼远慧没有说侄子那些话是真是假, 只是十分务实地向他提出建议。   楼岚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他现在有很多无法解开的疑惑。   比如赵盛到底用的什么方法,要知道汽车并不是塑料纸壳做的, 当时车头撞得那么狠,副驾驶座的玻璃都破了。   哪怕赵盛及时修好了车,因为拍摄原因特意了解过的楼岚知道,就算是喷一点漆,刑侦大队技术科照样可以查出来, 更别说那样大面积的修复。   至于换一辆一摸一样的新车?那就更是漏洞百出了。   另一个大困惑,则是他来到这个临时任务世界要救的人明明已经去世了,为什么没有被判定为任务失败,进而脱离?   不管困惑有多少,楼岚现在还是个只能短暂下床走动的伤患。   第二天早上,楼岚刚醒来就听见外面有人轻声说话。   不多时,有人从外面轻轻推开门往里面看,对上楼岚睁开的眼睛,对方愣了愣,而后松了口气,下意识露出个温柔的笑。   然而笑到一半,来人就倏然收了回去,换作一张冷脸:“楼小岚,能耐了啊,出了这么大事居然都不告诉我们!”   这句话拉开了今日家庭&批&斗的序幕,接下来一个上午,楼岚都在被母亲姐姐来回念叨,念叨的内容不外乎就是大姐看见他醒来时说的那句话的各种拓展近义词句。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这回也板着脸郑重其事地批评了楼岚这一行为,并严厉指责这是不成熟的决定。   姑姑在旁边全程围观,每次楼岚看过去,她就突然想起自己有事要做,又是倒水又是搓洗毛巾的,可谓是忙得很“凑巧”。   好在原主的家人也确实是对他关心爱护,知道他身体还没康复,并没有太过打扰他的休息。   不过再想继续像前几天那样冷冷清清一个人待着,就不可能了。   楼岚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及感情,适应得很好。   等到能出院的时候,楼岚第一个去的地方不是家里,而是当天发生车祸的地方。   调查已经暂时告一段落,叶箬的死亡,也被定性为意外事故,听楼远慧说,尸体已经被死者家属带走并安葬。   似乎一切都已经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小赵,听说这次楼岚车祸后报了警,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   “这、咳,”屏幕里,打扮得时尚的年轻潮男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还没说话,就先红了眼眶,似乎情绪有些失控。   用拳头抵住口鼻使劲眨了眨眼,年轻男人抿了抿唇,忽然双手合十万分抱歉地对着镜头鞠躬:“这次的车祸事故我真的很抱歉,觉得对不起楼哥。当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车子就失控了......”   “......没有在意外发生的第一时间记得保护好楼哥,是我的错,最近我整晚整晚睡不着觉,闭上眼睛就好像回到了事故发生的那一刹那......”   弹幕里,不再如一先前那样充斥着谩骂指责,开始出现帮赵盛说话的人。   【说真的,那些指责赵盛没有第一时间保护副驾驶的人,你们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不少专家学者早就做过相关研究了,意外瞬间潜意识里保护自己,本身就是我们身为动物的下意识反应】   【朋友归朋友,但也不至于感情深厚到毫不犹豫以命相护的地步叭??】   【欢迎走进:人间迷惑行为大赏[滑稽][滑稽]】   【赵盛真的憔悴了好多,看他衣服,我记得有一次他参加活动的时候穿过,现在都大了一圈了】   【这种事也不是他想要发生的,大家不能因为他受伤轻就忽视了人家也从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吧!】   【说什么心疼赵盛的,呵呵真是好笑!难道车祸不是因为他才发生的吗?】   【我们哥哥还在病床上躺着,赵盛去看望过吗?我看就抓紧时间在外面对着媒体卖惨蹭热度了[呕吐]】   【说谁蹭热度?谁知道这次伤得这么重,某个靠脸吃饭的小鲜肉是不是已经毁容了?哈哈要不然怎么到现在都没露脸?】   【你***说你****我*你**】   【你才司马你九族俱死!我妈在坟头,你**去*啊!!!】   【干你**,你家哥哥还有*脸去报警,呵呵,是跟警察叔叔说兄弟开车让他伤到宝贝脸了吗?】   楼岚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看着投影电视上越发激烈的争吵弹幕。   距离车祸发生不过才过去十天,赵盛却已经在屏幕上活跃了一周。   这一周,堪称赵盛的高光时刻,因为楼岚住院后拒绝一切采访,各种访谈邀约便如雪花般飞到他经纪人手里,都是希望能第一时间采访他车祸详情的。   就这样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饶是对人类阴暗面已经有所了解的楼岚,还是忍不住心底发寒。   身后传来楼珊叫他过去吃饭的声音。   楼岚抬手,关掉电视,控制轮椅调头往餐厅方向驶去。   他的腿没有受伤,可脑震荡有些严重,稍微晃得凶一些,就会恶心犯呕。   所以在恢复之前,楼岚都被迫享受残疾人待遇。   *   早上起床,刷牙,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总有种陌生感。   楼岚甩头,挥去这股莫名心悸。   工作群里,楼远慧说今天要接他去公司一趟,一来是跟公司报备恢复工作的事,二来是公司最近要自制一档综艺,希望能让楼岚车祸后的首次露面留在这档综艺上,也算是给新综艺拉拉人气。   对于娱乐圈,楼岚是熟悉的,不需要时间去适应。   助理小田开车来接他,顺便带来了早饭。   距离出事那天,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楼家人陪伴楼岚直到确定他恢复了健康,才答应放楼岚回自己住的公寓。   昨天回来,今天就回公司。   不是楼远慧不想让侄子多休息,而是明白他目前并没有长久脱离荧幕的资格。   唱跳俱佳的偶像明星不少,粉丝群体既是最热情的,也可以是最冷漠的。   但凡你消失一段时间,粉丝就会失去对你的热情,转投其他爱豆的怀抱。   除非侄子想退圈转行,否则尽快恢复工作才是最佳选择。   夹起水晶虾饺咬了一口,刚抬头,就感受到一阵冷风吹过。   楼岚疑惑地回头,恰好看见被吹起回落的洁白窗帘。   有窗帘挡着,楼岚看不见窗户是否关着,看了眼在客厅收拾沙发的小田,楼岚猜测应该是小田刚才顺手打开通风,也就没再多想。   早上的空气比较新鲜,可现在才初夏,早上的银城温度偏低。   刚恢复健康,楼远慧可不想侄子再着凉了,所以早在早上打电话给他报备今天工作的时候就叮嘱过楼岚在家时不要开窗,等离开家的时候再让小田开窗通风。   用过早饭后,楼岚换了件衣服,收拾妥当后就跟着小田一起回了公司。   早就得到消息的楼远慧在公司大门台阶上等他。   “一会儿进了杨总办公室见到赵盛别意气用事,新综艺的事既然公司要借你的热度,肯定会给我们足够的补偿。”楼远慧谨慎叮嘱。   楼岚就明白了为什么她非要在大门口等他,原来是因为这次谈的工作有可能是要跟赵盛合作。   上次车祸的事发生以后,楼岚直接拉黑了赵盛,赵盛那边打电话来说想要到医院探病,也直接被拒绝了,半点情面都没有留。   彼此都知道,这是已经撕破脸了。   但是没想到赵盛居然还会掺合进新综艺里。   如果当时车祸一开始,只是轻微擦伤的赵盛能及时救人的话,那个叫叶箬的陌生人就不会死。   想到这里,楼岚心情沉重。   走进电梯,周围没有别人后,楼岚抬手捂着脸深深吐出一口气,尽快收敛情绪。   敲门而入,楼岚跟在姑姑身后,抬头就看见坐在沙发上冲他露出个拘谨笑容的赵盛。   没等赵盛开口,楼岚就平淡地移开了视线,与赵总问好。   赵总坐在椅子里,摸着啤酒肚看了看两个艺人,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个弥勒佛般的笑:“年轻人,犯错是难免的,你们好歹也是一个组合一起出道的,这样,小楼啊,给我个面子,今天你们俩就这么握手言和,行吧?”   看来这段时间赵盛在公司里没少使力气。   楼岚瞥了脸上待着期待正搓手眼巴巴望着他表态的赵盛,倏而轻飘飘笑了笑:“看您说的,怎么还有人把私人矛盾搬到赵总面前,怪不好意思的。说到底这就是件投不投缘的小事,哪值得浪费赵总的时间。”   说完,楼岚就看了看楼远慧,楼远慧默契地主动说起公司自制新综艺的事。   赵总本来就是为了让两个艺人不至于针尖对麦芒,耽搁了合作。   既然楼岚都表示合不合只是私人问题,换句话说,就是不会把私人问题代入到工作中,赵总自然很满意楼岚这个表态,并不介意两人是不是真的和好如初。   面前这两个人,一个是公司有潜力的摇钱树,一个是最近势头猛进,有翻身之势的黑马。赵总说要偏袒谁,那当然是会偏袒已经能为公司带来巨大利益的楼岚。   在楼岚和楼远慧有意无意的默契下,赵盛跟他经纪人牟礼直接被晾在旁边大半个小时。   等谈妥综艺后,赵总回头看见赵盛,还明显地愣了一下。   虽然没说什么,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总刚才真把两个大活人给忘了。   “这样,小牟,你先带赵盛回去,回头我会让人给你们打电话说说后续安排。”   赵总都发话了,赵盛跟牟礼再不甘心,还是只得笑微微点头应下。   电梯前,赵盛低头,略长的刘海遮挡住了眼睛。   牟礼双手环胸,忍不住抖腿,抖了左腿换右腿,心情很焦虑:“你说,楼岚会不会跟赵总说把你踢出名单?”   新综艺是一档经营类的慢综,现在很流行这种种田风的综艺。   再加上又是公司自制的,由总公司那边点头拨款,无论是资金还是播放渠道宣传渠道,都有保障。   而身为环球娱乐的艺人,一旦赵盛能成为常驻之一,就等于是有了一个稳定的,且能够保质保量的曝光平台。   赵盛没吭声,始终低着头。   牟礼也没想要得到什么回答,说完就自顾自继续焦虑去了。   叮一声,电梯到了。   等站进去后,赵盛抬头看了一眼电梯内监控器,而后重新垂下头,缩在袖口里的手指始终弯曲着频频触碰手腕上吊着的一枚黑环。 第64章 I《家有鬼妻3》 临时任务3   说是电话通知, 结果几天过去了,赵盛跟牟礼果然没能等来电话,反而从别处听说公司新综艺的三位常驻已经定下。   一位是公司的老牌一哥, 已经半隐退的国际影帝仲莱。   仲莱已经五十多岁了,是跟环球娱乐一起成长的老人, 据说他现在不单是环球娱乐的大股东, 就连环球文化集团的股份都有。   若是以为他年纪大了, 就没有号召力了,那就大错特错。   因为国内影视行业起步晚, 以及国内文化传承与国外差别太大等等原因, 华国人在国际含金量重的几大影视奖项中很难获得认同。   在这样的情况下, 十几年前仲莱凭借一部饱含国内文化底蕴的戏曲影视作品,一举拿下奥斯最佳男演员金奖,并且他本人还始终保留着华国国籍,这在当时,说一句举国轰动也不为过。   身为国内唯一的奥斯影帝, 可以说仲莱的存在,就是华国影视的骄傲,也是无数影视人向上攀登的底气与勇气。   所以即便现在仲莱半隐退, 好几年也不见得能出山拍一部戏, 他的粉丝团队还是最庞大的,也是最忠心的。   环球娱乐能稳站影视老大之位, 也少不了有他的原因。   这档新综艺能请仲莱出山坐镇,着实让人吃惊。   同时,这档还没开拍的节目,也可以提前先把庆功宴上要用的香槟准备好了。   第一位常驻就这么牛掰了,第二位来头也不算小, 正是唱片时代的人鱼歌后周彤。   平时看着像过气了,出门买菜碰见狗仔笑着聊几句,狗仔都不开盖拍她,一旦开演唱会,黄牛都抢不到票,说的就是她了。   相比之下,作为第三位常驻的楼岚,顶着顶流唱跳偶像的名头,在其中就显得有点尬了。   当然,尬是只看表面的人才会觉得尬,稍微懂行一点的都能瞬间明白。   这是环球在把楼岚当下一根纯金顶梁柱栽培啊!   不少艺人知道消息后都羡慕嫉妒到眼睛发红了,赵盛更是嫉妒到眼睛滴血。   相比之下,牟礼反而讪讪一笑,比预想中的更容易接受这个现状,甚至还说:“原来这档综艺有莱哥跟彤姐啊,嗨,那就没办法了,事关总公司对这边的未来规划问题,其他人肯定进不去。”   赵盛听他言语间似乎很赞同楼岚有大力培养的潜力,心里那股郁气更加沸腾,控制不住一脚踹翻了茶几:“没用的东西,滚!”   也不知是在骂牟礼还是骂谁。   不过对于正常人的牟礼,这明显就是在骂他,一大老爷们儿,登时震惊到眼球差点脱框,“什么?”   他这么震惊也不是没原因的。   虽然牟礼是比不上楼远慧,可在经纪人中也是拍得上号的,当初赵盛想转到他手下,也是没少费尽心机。   此前赵盛对牟礼也是尊敬有加,只是牟礼没那种歪心思,否则真是叫赵盛跪下来舔皮鞋赵盛都会乖乖听话。   这样的相处模式之下,赵盛忽然对他大发脾气,还叫他滚,不怪牟礼惊诧到一时片刻没能接受,甚至觉得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太魔幻太不真实了。   赵盛深吸一口气,稍微冷静下来,却并没有如同牟礼所想的那样想办法圆场,反而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眼神里透着居高临下的蔑视:“我说,你现在给我滚蛋!”   牟礼是真生气了,不善言辞地他抖了抖嘴,最后也没憋出一句脏话回骂,只是踩着咚咚咚的步伐大步离开了赵盛家。   随着嘭的一声关门声,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赵盛气得手脚发抖喘气如牛,发疯地破坏周围一切能破坏的东西。   发泄过后,赵盛靠墙坐在地上,举起手腕,血丝攀爬的眼珠子一转不转盯着那枚黑环。   黑环看起来只是用一根手绳挂在手腕上,只有赵盛知道,它其实根本不是挂在那里,而是镶嵌着,仿佛水蛭,吸上了就再也甩不脱。   仿佛察觉到他内心的不平静,材质不明的黑环引诱般闪烁着流转的金线。   ‘想要吗?想要就进来拿――’   赵盛眼神明明灭灭,陷入挣扎。   一边是无边无穷无法填满的欲壑,一边是对死亡对未知的恐惧......   *   “可以啊小岚,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饶是楼远慧,此时也不由露出了喜上眉梢的神色,“不,不是一手,是两手。”   楼岚淡淡笑了笑,翻看楼远慧给他的几个剧本:“也没故意藏,之前的路线不是都由你们安排好了嘛。”   楼远慧一想也是,因为侄子表现出来的天赋是在唱跳上,再加上本身也是音乐学院出来的,她以及整个团队就先入为主地给他规划了唱跳偶像的事业路线。   现在楼岚靠着一手虽然尚存瑕疵却也颇有灵气的演技以及对词曲创作的天赋,说服杨总后成功获得环球娱乐董事长的青睐。   正如圈内人猜测的那样,仲莱跟周彤,确实是总公司点下来带“小朋友”的。   这样一来,楼岚顺势提出同一档慢综艺里不适合再安排年轻常驻,就理所当然了。   环球创始人不兴养蛊那一套,他坚信用温和的手段养出来的金梁柱才是最长情最可靠的。   如养蛊那般从争斗中走出来的人,即便是长成了参天大树,环球还真不能确信对方翅膀硬了以后会不会脱离环球。   脱离不算,甚至还可能养虎为患。   事实也证明环球创始人坚信的这一理念是正确的,如仲莱周彤,都是用温情滋养培养起来的,他们大红大紫的时候从来没动摇过留在环球的决心。   等他们选择半隐退,去享受人生的时候,环球也给予他们足够的支持,这就是互相成就。   上一辈的已经老了,这些年环球并不是没有寻找过他们的接班人,可惜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满足。   有天赋的,品行上可能有缺陷。   品行经受住考验的,天赋上又欠缺一筹。   楼岚是楼远慧带进圈子的,当初带着侄子跳槽进环球,不能说她当时就没有存着这点想法。   可想法归想法,突然就这么实现了,楼远慧都忍不住觉得脚底打飘。   “二姑,所以我说要去试刘导的这部戏,没问题吧?”楼岚摇着一本册子,期待地冲心情明显特别好的楼远慧眨巴眼。   楼远慧下意识要点头,可刚稍微抬起下巴,目光就定在剧本上,“不行,别想着蒙混过关!”   刚才看他翻翻捡捡,还以为最后选出来的就是她过滤出来的某本,没想到之前就直接被她PASS的那本还被他藏着。   “你什么时候藏兜里的?我不是都让小田带出去了吗?”   楼岚泄气。   “也不是我不让你演这种题材的,实在是现在不适合。”楼远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那个剧本是悬疑侦探类型的,讲的是男主妹妹意外死亡,刚开始被鉴定为自驾车祸,男主在为妹妹办理后事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此后就展开了堪称疯子般的怀疑追查,结局给了个大概,男主在臆想中找到了害死妹妹的真凶。   送剧本过来的导演确实有诚意,给的本子比较细,结局那里也透露出另有隐情。   像楼岚想要转型,楼远慧支持,这种片子也是转型的好机会。   奈何剧情内容跟楼岚最近发生的事太契合了,契合到楼远慧都差点怀疑导演是否别有居心。   所以楼远慧压着不许楼岚接。   楼岚也明白,抿着唇盯着剧本看了好半晌,才选择退后半步:“那这个剧本可以跟导演联系一下吗?如果他愿意往后压一压......”   这么一说,楼远慧就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   一来她不认为导演会愿意为了楼岚往后拖。   不是她看不起侄子,而是侄子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在演戏方面表现出特别的天赋,像这个剧本里的男主,明显在演技上是需要层层递进的爆发,后期更是要时刻处于超出常人认知的保持情绪饱和溢出的状态。   二来,楼远慧本身也挺中意这剧本的剧情设定。   不管楼远慧有怎样的想法打算,楼岚知道她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做,不是随便糊弄他的,这就足够让他重新露出笑脸了。   指尖上还掂着剧本,有微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着些凉意小心翼翼吹过楼岚的发梢。   剧本晃了晃,楼岚垂眸看了一眼,奇怪为什么刚才有瞬间的加重感。   或许是晃动的时候力气大了点?   楼岚晒笑,抬手摸了摸自己头顶,心里生出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古怪来。   该不会是最近休息得太好,脑子都生锈生出胡思乱想了吧?   最后两人商量,送来的一堆剧本暂时一个也没接,楼远慧让楼岚先把之前积压的通告跑完,主要精力放在新综艺《青山庐舍》上。   青山庐舍,既是公司正在打造的录制场地,也是综艺的名字。取自陆游《思蜀》中的“白发当归隐,青山可结庐”,很明显这档综艺就是为仲莱和周彤打造的。   楼岚也没醋可吃,反正在他心目中,自己都是好几百岁的人了,也挺契合这句诗的。   除此之外,重点任务就是每周去仲莱前辈家里拜访一趟,说是拜访,其实就是上门“补课”。   因为新综艺临时有变,楼岚出院后的第一次露面也不需要留着引热度了,换成了另一档访谈类节目。   该节目为了拿下楼岚的首露,付出的代价不可为不大。   或许是因为信息时代太发达,娱乐圈对于普通人来说,也不如曾经那般瑰丽神秘了。   观众们看多了乏味了,就开始追求“真实”了,于是近两年,各种直播节目越来越火,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很多老牌节目也渐渐有所调整,楼岚要上的这档节目就是有直播版,有剪辑版。   在后台个人化妆间里由私人团队做好造型,楼岚在等待的空隙配合着楼远慧,就地取材拍了几张照片,发微&博跟粉丝们打招呼。   微&博是粉丝扎堆的地方,最新博文刚发出去,刷新就有秒评数万,再刷新,就上了六位数。   楼岚自己也是经历过娱乐圈巅峰的人,并没有为此感到惊讶。   倒是小田翻得美滋滋的,嘴上说:“大家都很关心楼哥你的身体恢复情况,所以这次好多深水鱼都冒出来了。”   这厮是个刷评狂魔,不管是看视频看帖子,第一时间关注的焦点始终都是评论区,这是楼岚所不能理解的。   不过个人爱好,也不损害他人安全利益,可以尊重。   忽然听见外面的敲门声,楼岚还以为是节目组的人来通知他可以上台了。没想到推开门的是保镖兼司机熊哥。   熊哥面容憨厚一身平平无奇的运动装,谁也想不到布料之下是如何健壮有力的肌肉线条。   “楼岚,同公司的赵盛说来看看你,让进吗?”   看,说话也很憨厚不圆滑。   楼岚想也不想就摇头,楼远慧想得更多一点,主动站起身,从打开的门缝侧身走了出去,门关上的时候楼岚还听见她在跟外面的人说:“小岚精神不是很好,等会儿还要上节目,有什么事找我说就行了......”   过了几分钟,楼远慧回来,门刚关上她脸上表情就垮了下来,“幸好刚才没直接把人赶走,赵盛那人鬼心眼太多了,竟然是在隔壁录制厅里录节目,带着跟拍过来的。”   刚才楼远慧出去,赵盛没能见到楼岚本人,也没被直接赶走,诧异了一瞬,马上就对着楼远慧表演起“忏悔求原谅”的戏码。   楼远慧是什么人,在娱乐圈里混了二十多年,岂能看不出他打的小算盘。   无论是原谅还是不原谅,最大获益者始终是赵盛。   同一码戏演了这么久不够,还要舞到受害者面前来,可真TM够恶心的!   楼岚皱眉:“看来他是盯上我就不放了。”   楼远慧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双手环胸左右踱步,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通知楼岚上台后,楼远慧就去打点话去了。   同时,隔壁录制节目现场,赵盛带着尴尬无措的神色重新回到台上,刚准备暗示收买的主持人带节奏,突然头顶传来古怪的电流声。   赵盛心头一跳,倏然抬头看去,正好看见之前还好好的大灯闪烁几下,就带着电花冲他头顶猛然砸了下来...... 第65章 I《家有鬼妻4》 临时任务4   “节目的最后, 不知道能否问小岚几个关于此前车祸的小问题。”   “可以是可以,但是千万别让我爆当时的照,我怕我爆了就没办法靠脸吃饭了。”   俊朗帅气的年轻男人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正让人心疼的时候,却又忽地抬头, 冲着观众席前方的直播镜头调皮地送出个Wink, 又皮又苏, 介于成熟与少年的气息足够让大票女观众女粉丝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抽气。   都说男人是最专情的,无论在哪个年龄段, 都喜欢十八岁少女。   可一向“滥&情”的女人, 其实也是可以从一而终的, 只要你能同时兼顾青年的成熟性感与少年的清爽阳光。   现场的专业观众都忍不住摇着荧光棒发出情真意切的尖叫。   主持人毛姐一个四十岁老阿姨都忍不住捂着胸口笑得停不下来,看楼岚的眼神更温和:“放心,肯定不砸你饭碗。”   楼岚就感激地双手在胸前冲毛姐比了个爱心,又是引来观众的一串嗷嗷大叫,直播平台上弹幕更是铺天盖地全是弹幕。   主持人问:“这段时间赵盛赵先生时常通过各种方式在向你表达歉意, 现在大家都很关心你对此是个什么看法呢?”   这倒不是节目组故意为难人,而是上台时就跟楼岚沟通过,楼岚只要求不要询问车祸具体细节, 其他的他都可以回答。   节目方给出了足够的诚意, 楼岚自然也要给节目组回馈。   所以楼岚这会儿并没有犹豫为难,只是cos了一下思考者, 而后一本正经回答:“我的看法......以后有需要类似剧情需要的导演可以认真考虑一下他。”   说完就睁着眼看毛姐。   毛姐也懵逼地看他,等了一会儿,见他确实没话说了,有点茫然:“没了?”   楼岚摊手:“没了。”   好吧。   毛姐回味了一下,不由笑着鼓掌, 真是个小滑头。   录完节目出来,楼岚坐在椅子上仰着脸闭眼卸妆,刚想问赵盛什么时候录完离开电视台,小田就蹭过来,压着嗓子神秘兮兮地说:“楼哥,刚才你前脚上台,后脚隔壁赵盛就被舞台大灯给砸了!”   楼岚惊得想坐起身,被化妆师一巴掌拍了回去。   “怎么回事?怎么会被灯砸了?”   珍珠电视台好歹也是个老牌大台,公司大厦也是新建的,里面每天来来往往的名人可不少。   各种设施是每天都要检查好几遍的,就怕一不小心出了事。   小田嗨了一声,“可不!”   “所以这事儿才越传越玄乎!楼哥,您且听小的慢慢道来!”   楼岚:“......”   不是很懂你这种网虫BOY。   小田别的本事不能说多优秀,可说书的本事却妥妥的厉害。   明明他就是听别人转述,顶多事故发生后蹭到那边从门边上往里面看了几眼,却能说得绘声绘色,很有画面感,连细节都给补好了。   楼岚剔掉过度的加工,大概了解了一下整件事。   赵盛刚结束了带着跟拍出摄影棚找一个熟人玩游戏的内容,回到舞台上,正要进行下一项游戏,谁知头顶的大灯忽然闪烁,然后几乎是眨眼间就带着电花一路直愣愣朝赵盛头顶砸下。   据现场目击者所说,当时赵盛身边还有其他人站着,可那大灯就像是能认人,只认准了赵盛砸,连散落的碎片都没浪费一分一毫,全扎赵盛脑袋上了。   “当时那叫一个诡异啊楼哥!小丽说她瞅着就像有只手扯着那大灯往赵盛头上砸!”小田消息来源还挺广的,不仅了解了事件经过,还特别细心的询问了现场多个角度多个距离的“目击者”。   楼岚没当回事。   舞台的主大灯多大啊,哪怕是真有人也拽不动啊。   小田吧啦吧啦说过了瘾,最后意犹未尽地收尾:“反正这事儿顶邪乎的,电视台也派人查看了大灯,检修时候的监控视频都找出来看过了。”   恰好楼远慧捏着手机从外面回来,打断了小田继续发表“读后感”的意向,交代化妆师加快速度。   早有提前得到消息的记者粉丝等在电视台大门外,所以楼岚在卸妆之后还要重新上一层日常妆,进电梯的时候楼岚双手往裤兜里一插,叹息一声:“最近的风有点多。”   还有点冷。   楼远慧沉思着什么,小田又在刷楼岚微&博账号下的评论,闻言随口附和了一句:“是有点,等过几天就要开始热了。”   因为是车祸后第一次露面,楼远慧没有急着让楼岚上车离开,而是安排好安保人员护着楼岚,等他给过来的粉丝签名拍照。   “岚岚!岚岚你身体恢复了吗?”   “啊啊哥哥看我!!”   “哥哥,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   “哥哥......”   “岚岚......”   面对一群情绪失控的女孩,楼岚笑着尽量一一回应。   “好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谢谢,你们也注意安全。”   “等多久了?有没有很累?”   楼岚垂着眼眸脸上带笑,签字笔在各种纸制品上笔走游龙,签完一个,再接下一个,正要签完最后一个时,递写真照过来的男孩忽然一把抓住了楼岚的手,力气很大。   以为是行事过激的狂热粉,楼岚一惊,下意识要挣开,抬眸间却对上男孩满是憔悴的眼眸:“楼岚联系这个电话!求你了!我姐叫叶箬!”   叶箬?   楼岚一愣,转眼间少年却已经被反应过来的保安推搡着扯开了。   楼远慧也急忙拉着楼岚上了保姆车,车门一关,就迅速驶离了电视台大门。   楼岚透过玻璃窗,看见少年被保安拉扯着喝问,衣裳凌乱,神色狼狈,一双眼睛却执拗地看着离去的保姆车。   楼岚垂眸,看着手上这张写真照,翻过来一看,果然在另一面写着一串凌乱的数字。   看得出来写得很忙乱,笔画拉得很大,好在并不影响辨识。   手上忽地一空,楼远慧把照片抽了过去,也看见了电话号码,眉心皱得更紧:“以后还是要更小心点,没想到现在男粉也这么疯狂。”   楼岚拿回照片,嗯了一声,嘴上说着下一个通告的事宜,手上却将照片胡乱捏成团塞进兜里。   上午跑电视台录节目,下午又拍了杂志内封,忙忙碌碌,回家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小田揉着眼睛一路把楼岚送到家门口,开门例行惯例检查了一遍屋里没藏人,这才跟楼岚摆摆手,麻溜地就回去了。   洗漱一番醒了醒神,楼岚出来时擦着头发,去找手机打电话。   本以为可能会多打几遍把人吵醒,没想到才响一声,那边就火速接了,声音沙哑充满期待地问:“你好,是楼先生吗?”   楼岚忽地心头一酸,“你好,我是楼岚。”   那边很激动,喘息着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就是脚步声以及拉门声,应该是换了个地方接电话。   “你好,我是叶箬的表弟蓝山,你能打电话过来我真的,真的特别感激!”说到后面,都带上了不明显的哽咽。   楼岚沉默了一会儿,问:“是想问关于你表姐的事吗?电话里说不方便,你什么时候有空出来见一面?”   蓝山连声说:“有空有空,我现在就有空!”   说完察觉现在太晚,自己这样实在有些过分,又呐呐道:“我的意思是我随时都可以,看楼先生您那边的安排。”   楼岚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就现在吧。”   原主有一辆专门用来躲狗仔的车,几万块的奇瑞,挂着粉嫩粉嫩的车窗帘,前面还有毛绒挂件,打死狗仔也想不到这辆车会是顶流偶像的。   楼岚到约定好的地方时,蓝山已经抱着胳膊蹲在小路边的石头上等着了。   到底心里觉得有些亏欠,楼岚在安排见面地点时,定在了叶家所在小区附近的一个老公园里。   看见楼岚真来了,被冷风吹傻的蓝山还有些不敢相信,不过迎面一阵阴寒的夜风一刮,蓝山哆嗦着回过神来,忙跳下势头,搓着双手束手束脚走到楼岚面前,干巴巴喊了一声“楼先生”。   楼岚往旁边的木椅上指了指,两人一起过去坐下。   不等蓝山开口,楼岚先询问起叶箬的事。   蓝山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穿的还是高中校服,性子简单,根本就没多想,楼岚一问,他就把所有的事都说了个遍。   叶箬意外车祸去世后,蓝山的姑姑姑父伤心欲绝,一夜之间老了很多,两夫妻开了许多年的小面馆也没心思管了,关了门处理女儿的身后事。   “刚开始警察找上门说楼先生你报了警,姑姑姑父都很激动,虽然人死不能复生,可如果能帮表姐报仇,也算是一种慰藉。”   蓝山抹了抹眼睛,觉得今晚的空气格外冷,不由紧了紧校服外套,继续说:“可是后来又说是误会,表姐的车就是自己撞上防护栏翻到坡下爆炸的。”   姑姑姑父没办法接受现实,始终认为表姐肯定就是被那个人害死的。大家都觉得是姑姑姑父先入为主,是误会。   一开始蓝山也这么觉得,可姑姑姑父病倒后他过来照顾他们俩,这几天晚上一直在重复地做着一个梦。   梦的内容是什么,他醒来后就忘了,可一个强烈的催促却烙在心里。   有个声音在让他去找楼岚。   “我本来就是抱着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没想到楼先生你真的来了。”蓝山用衣袖使劲擦了擦脸,扭头朝楼岚露出个难看的笑。   少年心情很复杂,楼岚是个大明星,既然他愿意大半夜跑来跟自己见面,那就说明表姐的车祸真的别有隐情。   楼岚迟疑了一下,还是抬手在他瘦削的肩膀上拍了拍,“如果你想知道,我就说一说。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场痕迹比对结果会那样。”   听了少年说做了梦就来找他,楼岚渐渐怀疑这个世界或许真的有神鬼之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现场痕迹的勘查比对结果就说得通了。   简单说了一下,楼岚最后向少年道歉:“当时我如果能坚持住没晕倒的话,或许还能救下你表姐。”   蓝山气得捏紧拳头,小牛犊似的喘粗气:“我要去杀了那个赵盛!姐本来可以救回来的!”   撞了人居然还不及时救人,这不就是杀人嘛!   楼岚好不容易安抚住激愤的少年,“赵盛应该有些特殊手段,我最近会往这个方向查一查,你别冲动,先照顾好你姑父他们。”   虽然气愤,少年也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知道楼岚愿意帮他们,是好心,特意站起身九十度大鞠躬感谢楼岚。   楼岚受之有愧,催促少年回家后,自己靠在车门上点了支烟。   青烟袅绕着上升又散开消失,不远处有细微的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深吸一口,楼岚仰起脖子,吐出一股烟,转身拉开车门。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赵盛不行了,没想到经过抢救后,人居然没事,还能在出事后的第二天就出现在镜头前卖惨固粉。   出事以后,赵盛还开始走红运,楼岚这边《青山庐舍》凑备好即将开拍的时候,赵盛也接到了一档热度颇高的侦探类综艺节目常驻位邀请。 第66章 I《家有鬼妻5》 临时任务5   要查一个本身就有古怪的人, 并不难。   更何况赵盛的改变并不是什么大秘密,几乎认识他的人都发现了。   “这人邪门儿得很,以后我们还是离他远一些。现在公司上下, 连杨总都不敢亲自见他了。”   楼远慧说,“牟礼还打电话说想邀你参加赵盛《大探长》的同期拍摄, 我给推了。”   楼岚啊了一声, 抬着下巴微微张唇任由化妆师上唇妆。   旁边小田一直举着手机半蹲着寻摸角度, 给楼岚拍照片好发博进行日常营业。退来转去,饶是楼岚的个人休息间不窄, 也经不住他的绕, 挪动间撞到了墙边另一个梳妆台, 翘起的外套衣摆将台上一瓶妆后精华液刮掉了。   然而瓶子摔至半空,却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及时抓住,在房间里众人都没发现的时候又放了回去。   楼岚只是随意地用眼角余光往小田那边瞥,却不经意间看见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眸光颤了颤,楼岚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搁在膝盖上搭着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同时心里的猜想更加明朗。   怪不得最近他总觉得身边凉飕飕的,看来是身边跟了个没有恶意的“隐形朋友”。   楼岚并不迟钝, 甚至在不受原主意识影响的情况下还很敏锐。   之前还一直以为是自己身体没恢复彻底, 较之以前体质更差。可见了蓝山的那晚,楼岚却发现有一段时间内他对周围空气温度的体验感恢复了正常。   当时他就有些猜测。   只是他该怎么“见鬼”呢?   唇妆上好了, 楼岚转着眼去看楼远慧。   不知道他忽然跟姑姑说想找大师,会不会挨蹶?   妆容妥帖后,楼岚去六楼参加了《青山庐舍》的发布会,出来时在走廊拐角大厅那里迎面撞上了赵盛跟牟礼两人。   说是撞上,也不太对。   明显是赵盛特意在这里堵人。   这还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楼岚第一次亲眼见到赵盛, 看见本人的瞬间也明白了为什么大家都说赵盛改变好大。   眼前的赵盛,哪怕妆容精致穿搭时尚潮范儿,却依旧难掩一身阴森鬼气,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心里发寒,下意识对他避而远之。   楼远慧拉了楼岚一把,吩咐小田:“你带楼岚先走。”   楼岚却没动脚,反而让两人先走,“我有点事想跟赵盛说。”   楼远慧不赞同地皱眉,可楼岚坚持,她也只能让他小心,“有事就赶紧说,我只给你五分钟时间。”   放楼岚一个人面对近日越发古里古怪的赵盛牟礼二人,楼远慧不放心,给了楼岚单独说话时间,却不让他离开自己视线范围。   环球娱乐公司每一层的走廊尽头,都有个宽敞的半圆形全玻璃窗大厅,这里视野开阔,有充足的阳光照进来,也冲淡了赵盛带来的森森鬼气。   楼岚站在窗边,赵盛带着牟礼一步步走近。   哒。   距离三步远的位置,赵盛站定,看着楼岚勾出一抹森冷的笑:“好久不见啊大明猩。”   楼岚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上下打量他。这个人瘦了很多,即便有精致妆容修饰,依旧难掩过分冷硬的鹳骨。   现在已经过了乍暖还寒的初夏,气温节节攀升,大家都换上了短袖,楼岚穿长袖衬衣也会将袖子挽至小臂处。   可赵盛却依旧穿着长袖,搭着破洞流苏外套。   别人看见,只当他为了造型牺牲。   楼岚却发现他并没有一丝闷热的感觉。   视线划拉到赵盛身后一步远距离的牟礼时,楼岚呼吸一滞,而后不动声色转开,嘴上说着话吸引赵盛注意力:“你在这里特意等我?”   赵盛唇角的冷笑散去,嘴角自然往下垂着,更显阴郁:“没办法,谁叫大明星牌面太大,不亲自来堵人,面儿都见不着。”   确定赵盛没发现异样,楼岚心念急转,面上飒然一笑:“最近你不是也挺忙的,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我经纪人只给了我五分钟时间。”   赵盛也知道见楼岚一面不容易,再不甘心,也只得暂且按捺住,“我想邀请你参加《大探长》这一期的录制拍摄,已经跟杨总报备过来。”   这个邀请大概对他来说很重要,赵盛耐着性子劝楼岚:“我们是一个组合出道的,现在单飞了也在同一家公司,我的第一个常驻综艺,如果能邀你跟我同期参加,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楼岚皱眉:“可是我综艺首秀是《青山庐舍》。”   “呵,”赵盛眼眸黑沉,似有阴云滚动:“你又不是没参加过别的综艺,常驻跟飞行嘉宾当然不同。”   楼岚那样说只是一种试探,现在他确定了,赵盛非要邀请他去做飞行嘉宾,根本就不是他所谓的双赢。   只是不知道他另外的目的是什么。   楼岚作犹豫状。   赵盛见状,心里多了几分把握,更夹从容:“《大探长》可是现在年轻人里面最火的一档综艺,不管我们俩关系怎么样,一起参加肯定能引爆更大热度。”   “再说了,你不是挺不喜欢我到处拿你蹭热度吗?你就不想跟我一起参加综艺,好在镜头里撇清我们的关系?”   跟《青山庐舍》这样没办法搞直播,只能录制剪辑的慢综不同,《大探长》属于全程高能的那种烧脑综艺,全程直播,看剪辑版还需要充会员。   楼岚彻底心动了,“那你经纪人现在有空吗?还有几天就开始录了,时间有点紧,要参加也得跟我经纪人对一下通告行程安排。”   被点到名,站在后面始终如同木头人的牟礼眼神一闪,心中了然,赶紧收敛了唯一透露出情绪波动的眼神,专注地看着赵盛。   刚恢复,赵盛就扭头看他,吓得牟礼心扑通乱跳。   好在赵盛并没有察觉出他的不对劲,或许是因为他对自己带出来的手段有着绝对信任,只是随意一瞥,就无所谓地点头答应了。   “牟礼,你去跟他们商量上综艺的事。”   多此一举的吩咐,仿佛打开机器人的开关键,始终没吭声的牟礼硬邦邦点了下头,就目送赵盛大步离去。   如此僵着,直到赵盛拐了个弯走出牟礼视线范围,刚才还站得笔直的牟礼瞬间软倒在地,还不等楼岚蹲下说什么,好好一大高个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不远处楼远慧跟小田惊疑不定往这边快步流星走来,楼岚伸手拍了拍牟礼,暂且没多问,只说:“这里虽然安静,可也不保证没人来,你还能站起来吗?先回我办公室说。”   牟礼也明白这个道理,胡乱抹了脸上哗哗流个不停的眼泪水,扑腾着勉强重新爬起来。   也亏得楼岚足够高,虽然身形不比牟礼粗壮,却也不至于太违和。   否则一米八的大块头牟礼小媳妇般拽着他依旧跟在他身后,那画面也忒辣眼了。   楼远慧张嘴要问,楼岚先一步抬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先回去。”   楼岚避开赵盛离开的方向,从另一边坐电梯回了自己办公室。   打发走小田,又让楼远慧去外面望风,楼岚给牟礼倒了杯热开水,这才坐在他面前,等着他开口说话。   牟礼抱着马克杯努力汲取热量,抖着嘴唇眼巴巴望着楼岚,“楼岚,我来跟你怎么样?不做经纪人,就当个助理什么的。”   楼岚无语。   牟礼好歹也是拍得上名号的经纪人,何至于如此卑微。   牟礼看懂了他的眼神,眼泪又止不住地涌,扁着嘴说话带哭腔:“我现在才明白,什么名声不名声,什么钱不钱的,人啊,还是小命要紧!”   然后说出了自己总结出这一人生哲理的心路历程。   原来就在《青山庐舍》常驻名单敲定的那回,赵盛突然发火,跟牟礼撕破了脸。   牟礼当然是气的,且离开赵盛家后越想越气,还在路上就给杨总打了电话申请换经纪人。   牟礼手底下并不是只有赵盛,只是因为当时赵盛因为车祸的事忽然通告增加,他才短时间内一直跟着,看是否能找到机会让手里的艺人真的翻红。   既然赵盛都这样了,牟礼怎么可能愿意继续把手里的资源浪费在他身上?   杨总也不在意,让牟礼自己想清楚,确定了就第二天去公司办手续。   当天晚上牟礼回去还跟老婆说了这件事,结果一夜之间他忽然就脑子浑浑沌沌失去了意识。   其实说失去意识也不精准,牟礼也说不清该怎么表达,只说刚才站在楼岚面前时他忽然看见了一点光,像摇曳脆弱的烛火,却让他恢复了身为人的意识。   恢复的瞬间,牟礼就知道了自己失去意识后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干了什么。   说到这里,牟礼又双崩溃到泪流满面:“我对不起我老婆闺女啊!为了给赵盛争《大探长》的资源,我把房子都卖了!”   失去意识时的他根本就没有感情,老婆哭闹不止他也不管不顾,卖了房子还要卖车子,牟礼老婆见丈夫铁了心要把这个家拆了,一抹眼泪,收拾行李带着女儿就开车回了娘家,临走前还把牟礼没来得及祸害的两张存款卡给带走了。   也幸亏牟礼以前在家都是让媳妇管家,大额存款都是存在媳妇的账户里。   就那房子能卖,也是因为刚开始牟礼媳妇没防备,丈夫拿回来个东西让她签个字拍着照什么的,她忙忙碌碌也就随手做了。   可单就这样,也够牟礼心疼死了。   那房子可是为了让闺女上好初中才特意买的学区房,想买都不好买的那种,咋就卖了呢?   熊一样的大男人哭成一团,楼岚只能叹气拍肩膀给予微末安慰:“回头你跟嫂子好好解释解释,她肯定也发现你不对劲了。”   牟礼只能这样安自己的心,要不然想一想他就怕得慌。   “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变回去,万一离了你,又变回去了咋办?”   按照牟礼说的,他肯定是着了赵盛的道,成了类似傀儡那种怪物。   现在稀里糊涂地恢复了意识,牟礼直觉是因为他跟着赵盛接近了楼岚。   现在楼岚在牟礼眼中,都自带圣光了,恨不得去哪都把楼岚带上。   楼岚沉吟,“你有认识的靠谱的大师吗?没有的话,最好还是先别打草惊蛇。”   看了眼还在擤鼻涕擦眼泪的牟礼,楼岚顿了顿,“当然,这个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决定,如果实在不想回去,那就去寺庙道观里避避,看有没有效果。”   至于让他一直带着牟礼,给他当人形辟邪符,楼岚是肯定不会答应的,因为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道理都懂,可想到回去就很可能变成怪物,是个人都会怕。   牟礼坐在那里又怕又怂又觉得必须回去,喝口水抹把眼泪,小小声跟楼岚借手机:“我想先给我媳妇打个电话。”   楼岚理解地点头,把自己的备用手机递给他,自己站起身往旁边小阳台上避嫌。   一开始牟礼还挺怕他走开的,可等楼岚走出他视线范围,确定自己还是正常的,牟礼就放心了,缩着脖子怀揣着另一种“恐惧”拨通了媳妇的电话。   诚如楼岚猜测的那样,牟礼妻子确实发现了丈夫的不对劲,带着女儿及存款离开后,就把女儿安顿在娘子,自己四处打探大师的消息。   这一天忽然接到了个陌生电话,牟礼妻子接通后,就听对面弱唧唧喊了一声“小丽”。   牟礼妻子愣了愣,下一刻就使劲捂着嘴无声落泪。   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冷静,牟礼妻子又问了电话对面的人几个问题,确定真的是恢复正常的丈夫,当即就边哭边骂,还一边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牟礼就把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等牟礼说到自己不能打草惊蛇,怕赵盛发现端倪会祸害他妻女亲人,待会儿就要回去时,牟礼妻子安静了片刻,忽然站起身麻利地收拾包,问:“现在你还能再拖延多长时间?我昨晚上打听到一位大师的联系方式,现在就去请他过来!”   一听妻子要来公司,牟礼差点吓到摔椅子下面,一叠声劝阻都没用。   没办法,牟礼只好另想办法,拜托楼岚跟赵盛联系,找了借口让牟礼可以离开公司一趟。   听闻有大师要来,楼岚也准备去。   戴上口罩拿着墨镜到门口时,楼岚脚下一顿,轻声对着空气说:“我现在要去见的人你跟着可能不方便,可以请你先留在这里吗?”   既然可以跟着蓝山离开一段时间,那留在他办公室,大概率也可以。   楼岚自然没能听见任何回应,可是等他关上办公室门走上走廊时,却明显感觉到身边空气温度有所上升。   嘴角翘起个清浅的弧度,楼岚忽然觉得看不见的朋友乖得有点可爱。 第67章 I《家有鬼妻6》 临时任务6   约定的见面地点是公司附近一家僻静的茶楼。   牟礼妻子带着大师很快就赶了过来。   那是一位穿着半旧中山装, 虽然头发花白,却气质铿锵眼神坚毅的老爷子。   如果不是牟礼妻子介绍说对方是有名的驱邪大师,任谁见了也会觉得对方是位军职退休人员。   老爷子性子干脆, 辅一坐下,没多说什么, 上下看了看牟礼, 就从贴身胸兜里摸出一张黄纸以及一支钢笔来。   “你这个情况, 是鬼迷心窍,现在醒了, 只要别再被鬼迷了就没事了。我给你开两张符, 一张清鬼气阴气, 一张护身辟邪。”   边说边埋头写写画画,跟医院里的主治大夫写处方单子似的。   别说牟礼了,就连楼岚都看得新奇。   不过对方开的符也是真有用,牟礼刚拿到手,就觉得浑身一松, 就连僵硬发酸的骨头都是一阵舒坦。   牟礼激动得眼泪都要冒出来了,恨不得当场拉着老爷子跪地大喊一声亲爹。   好在老爷子是个正经人,开完了符就盖好钢笔, 重新端端正正坐在那里, 跟个老干部似的,就差一个印着国花牡丹, 写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的搪瓷杯了。   牟礼就不敢唐突了,忙又眼巴巴询问了赵盛的情况。   虽然他现在恢复正常了,可有祸头子赵盛在,始终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炸的定时&炸&弹。   老爷子听完后皱眉,让牟礼把那个赵盛的近期照片拿一张出来看看。   这时代已经很少有人洗照片出来了, 幸亏视频也能看,牟礼就用手机搜了前几天最近赵盛出时后卖惨的采访视频递给老爷子看。   掐算了几下手指,老爷子花白的眉毛越皱越紧,反复看了几遍,最后才叹气道:“这人很奇怪,命数显露的是生生死死明灭起伏,面向看起来似鬼,可偏偏又有生气说明他是正常的活人。”   命数生死明灭起伏,意思就是掐算他的命数,一会儿像活人,一会儿又像死人。   这是老爷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命机。   毕竟无论是人还是鬼,活就是活,死就是死,哪里来的颠来倒去变来变去的?   牟礼迟疑:“那大师,您看,是不是能亲自去见见他?”   老爷子沉吟片刻,点头答应冒险走这一趟。   有楼岚打掩护,老爷子本身气质也很老干部,去公司,别人只当是楼岚的什么亲戚长辈。   恰好赵盛在录音室那边唱一首广告主题曲,楼岚带着人进去,隔着玻璃光明正大地看。   赵盛在里面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看了看牟礼,确定对方没什么异样,就垂眸继续唱,对楼岚及他身边的老爷子半点视线也没多浪费。   “这个人我没办法出手,不过他应该也是才接触这方面的新人,牟先生只要带着我给的护身符,不再跟他密切相处,就不会有问题了。”   虽然失望,牟礼还是认真跟老爷子道了谢。   老爷子摆摆手,一指牟礼妻子:“不用谢,收了顾客的钱,自然要办好相应的事,以后有类似的麻烦再找我,可以打九五折。”   可以说是很严肃正经地在发展回头客了。   他走之前,楼岚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夹杂在里面的“能见鬼”的“明眼露”就很不起眼了,像是年轻人好奇心太旺盛的突发奇想。   牟礼跟他妻子一起回去了,离开公司之前就去找杨总果断办理了休假手续。   赵盛明显不对劲,牟礼也不好意思把他踢给别人带,那不是害人嘛。跟老婆一商量,牟礼就决定先请假,既占住了赵盛经纪人的名头,又不用冒险回赵盛身边。   这事按理来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好的,毕竟经纪人跟其他工作不一样,手里的艺人一般都已经把通告排到好几天后了。   可牟礼给杨总送了一张他找老爷子多买的护身符,杨总看了牟礼的样子,再一看护身符,瞬间什么都懂了,麻溜揣了护身符就给牟礼走了特殊渠道。   回到办公室,楼岚将一堆的符咒手串锁到抽屉里,独独拿着那瓶眼药水对着阳光看。   看了片刻,感受到房间里阴寒的空气,楼岚将眼药水往手心里一握,轻声问:“这瓶水据说滴在眼睛里就能见鬼,我能看看你吗?”   房间里空气微妙的滞了滞,然后一阵狂风刮过,好像有只隐形的大猫猛地从窗户口蹿逃,带起窗帘高高地飞了起来。   空气里的温度一点点攀升,最后停留在夏日有些热的程度。   楼岚:“......”   这么害羞的吗?   之后一直到晚上下班回家,楼岚都没感觉到鬼朋友的回来。   正当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要见它的想法把朋友吓跑了时,洗完澡出来,刚接了杯热开水边走边喝回到客厅的楼岚看见了一张纸凌空飘在他面前。   别说,还真有点吓人。   稳了稳心神,楼岚定睛看去,只见纸上写了一句话:你想看就看吧,但是我现在不好看,别被我吓坏了。   标点符号都写得好好的,一点也不像一张用于交流的便条。   楼岚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只鬼苦恼地皱巴着脸,斟酌着一笔一画写出这些字,还不忘打上句号的画面。   有点好笑。   想见鬼的兴趣也淡了。   “算了,你不想见就暂时不见吧,以后你准备好了我再看你。”顿了顿,楼岚挑眉:“你以后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某正准备拿笔写字回应的鬼小姐听到楼岚最后一句颇有歧义的话,一点一点捂住了脸,想嘤嘤嘤。   纸安静了半晌,最后颤颤巍巍冒出来一个字:好。   至于会不会留在他身边,却是直接忽略过去了。   楼岚也没介意,甚至还生出了一种自己正在跟“网友”聊天的错觉。   哦,对了,这个网友还是一提面基就逃跑的那种。   随后,楼岚就真把它当成网聊对象了:“你是叶箬叶小姐吗?”   纸:是,不过你放心,我这段时间都没有靠你很近,保证没有侵犯你的隐&私。   楼岚失笑:“我知道。”   每次换衣服洗澡睡觉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身边气温回暖,而且平时说是有寒意,却没有太近,这么久了,也就只有两三次让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一股阴寒的冷风匆匆蹭过。   楼岚想到叶箬的死,脸上的笑散了,“抱歉,那天我没能救你。”   纸:我看见了,你有努力,所以我的死与你无关,不要自责。   她真的有看见,无论是楼岚在车祸发生时自己身受重伤,却依旧想要救她,还是后来在医院醒来,第一时间就是要报警帮她讨回公道。   楼岚是个明星,能为她这样一个陌生人做到这一步,叶箬已经很感激了。   如果不是因为魂魄莫名其妙只能跟着他走,叶箬早就离开了,因为她以前听说活人被鬼跟着会损害身体带来霉运。   哪怕每次她都尽量缩在最远的角落,叶箬还是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就怕自己伤到了楼岚。   两人之后又说了许多话,哪怕知道叶箬跟在他身边都知道,楼岚还是说了蓝山,说了她父母,说了赵盛。   叶箬也耐心地听着,偶尔动动笔,认认真真写下几个字予以回应。   一直到夜深了,楼岚迷迷糊糊睡着了。房间里,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一身红裙出现在窗台上。   叶箬张开手掌,感受着温度,觉得有些凉,手指一勾,不远处床上耷拉着的凉被就被一阵风拽着飘到了男人身上,轻柔落下,盖住了他腹部。   握了握手,叶箬转开脸看向窗外灯火璀璨如星海的熟悉城市,感受着体内又开始缓慢增长力量。   那个人,又进去了?   眉头一蹙,叶箬回头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年轻男人。   一阵风吹过,白色绣金丝花纹的窗帘簌簌飘扬,再落下时,窗台上靠坐着的红色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几天匆匆而过,《青山庐舍》即将开拍,楼岚却已经应赵盛的邀请,提前来到了《大探长》的拍摄现场。   《大探长》是一个半外景的综艺,每一期的剧本都不一样,大概流程是这样的。   嘉宾们领取属于自己的角色剧本,然后以各种理由,或因缘巧合或精心谋划,最终纷纷前往“事发地”。   值得一提的是,在前往“事发地”聚合的过程中,路边的景物布置,或路人的某些言行举止,都有可能成为嘉宾在“事发地”继续自己剧情,完整挑战任务的关键线索。   这些线索节目组是绝对不会透露给嘉宾的,这就导致很多嘉宾都错失线索,演绎出的角色剧情跟真正的剧本产生了南辕北辙的效果。   观众们就爱看这种神转折以及得知真相后满脸懵逼的嘉宾表情包,简直是他们的快乐源泉。   当然,如果嘉宾脑子够灵活,抽丝剥茧推算出正确剧本Crazy全场,也是很吸粉的。   既能吸引观众,又能吸引明星艺人,这也是这档综艺能火起来的原因。   楼岚一早就被经纪人及助理叫起来,又是化妆又是做造型的。   等到时间快到了,工作人员又全部撤场,意图给楼岚营造出一种“居家刚吃过早饭,没化妆没做造型很随意”的形象。   听到敲门声,楼岚去开门时,脸上带笑地随意说了句:“姐,可得帮我好好观察线索啊。”   通过几天的“网聊”,一人一鬼已经渐渐熟悉,不说多亲密,至少也是朋友的程度。   对彼此的称呼,也从“叶小姐”、“楼先生”变成了“叶姐”、“小岚”。   这会儿楼岚有心逗她,就直接喊了“姐”,每次他这样叫,叶姐写下的字都会歪歪扭扭,透着股羞意。   楼岚看了觉得有趣,越发喜欢这么逗她。   说完他就拉开了门,门外怼着镜头,叶箬自然不好回应他。   一阵微风吹过,在他自然下垂的指尖绕了两圈,楼岚就明白这是叶姐在对他说“好”。 第68章 I《家有鬼妻7》 临时任务7   节目组的进了门, 按照惯例进行了简单的拍摄,然后又对楼岚做了个小访问,算是给明星粉丝的小福利。   问题也不尖锐, 多是类似于“你是一个人住还是?”、“平时按时吃早饭吗?”、“会有不想起床不想工作只想咸鱼的时候吗?”   日常温馨中带着一点点探索明星日常生活的小刺激,得知自家哥哥要上《大探长》, 一早就守在镜头前的兰花们顿时被刺激得嗷嗷叫。   【哥哥好美好美嗷嗷嗷!!!】   【啊懒床的哥哥也超帅!】   【冬天的时候哥哥需要暖被窝服务吗1551】   【崽崽妈妈不允许你不吃早饭!!!】   【据专家研究表明, 不吃早饭不利于身心健康噢岚岚, 我以后一定每天早上给你准备爱心早餐!】   【今天也是被哥哥帅晕的一天[流口水][流口水]】   【刚吃过早饭嘴唇居然那么粉,嘤~】   【哈哈哈哈笑死, 楼哥居然也会抱着枕头睡】   【好了好了, 知道你是我们单身狗会所成员了[狗头]】   对于这些, 楼岚早已拿捏得娴熟,知道怎么回答能戳观众粉丝的心。   这场子就算是热好了。   临时FD看楼岚这么上道,也喜得脸上笑意盈盈,乐于配合楼岚的每一个梗。之后镜头一转,给了楼岚收拾行李的私人空间, 再出现在镜头里,就是楼岚拖着行李箱出门,在电梯里低头看临时FD给他的角色人设卡。   【好想在哥哥睫毛上荡秋千[口水][口水]】   【哥哥鼻梁好挺噢】   【抿着唇超性感der~】   【拿角色卡了!!!哥哥快说说你拿的是什么角色卡??】   【哥哥这么帅, 肯定是绅士之类的叭, 或者年轻大学生?】   【本色出演,唱跳偶像顶流明星不香吗?】   【呵呵[滑稽]】   【靠呵宁妈的那位, 宁母亲姐姐还好吗?】   【某家粉丝真没素质,开口闭口问候女性成员,宁是仇女钙资深会员吗?】   【钙怎么了?钙吃宁家大米了?】   【另一边赵盛也到拍摄地点了,期待两人怼起来,不知道公司会保大还是保小[吃瓜]】   随着《大探长》直播间的开播, 渐渐活跃在弹幕上的观众也不再是粉丝为主流,其中难免掺杂了各家黑粉路人吃瓜群众。   一开始叶箬还好奇地凑在FD旁边看直播弹幕,眼见着撕得乌烟瘴气,她也就没兴趣看了,只转身飘回楼岚的行李箱上坐着,认真观察起周围的事物,争取帮楼岚找到更多线索。   楼岚拿到的角色卡是个护理系大学生,刚毕业,要去某山居疗养院面试。结果到了疗养院才发现,这里早已荒废多年。   他要面对的第一个疑云就是:谁给他寄的面试邀请函?   按照角色卡上说,大学生乘长途客车去面试,楼岚肯定不可能真乘客车,所以节目组接送他的车就换成了一辆故意弄得比较破旧的公交车。   在车上,楼岚遇到了另外两名跟他一样,也是收到了“面试邀请函”的飞行嘉宾,一位是三十多岁,今年刚获得柏花最佳男主角的袁万里,一位是新晋小花泽泽。   泽泽年纪比楼岚还小一些,设定为还没毕业正在找实习的在校生,袁万里则是职场失意走投无路的老社畜。   还在汽车上,三人不需要保持人设,互相认识了一下,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到了一起。   为了保证路途中的直播时间段不要太无聊,临时FD提议大家玩游戏。   “就玩抓鬼吧,这里刚好有一副扑克牌。”   伸手接了FD递过来的扑克牌,楼岚随手将牌分作两叠,嘴角噙着一抹别有深意地笑:“没有玩到游戏结束就终止的话,鬼牌中的小丑会复活?”   说话间,双手扣牌的拇指一松,小指弹动,让两叠牌以飞插的形式在空中互相穿插交叠,搭配着扑克牌的花色,宛如开出了一朵诡异瑰丽的花来。   “哇!”泽泽睁圆了猫儿眼,袁万里也惊诧地打量楼岚。   FD顾不得思考楼岚刚才别有用意的那句话,惊呼一声连忙拍手:“楼岚还有这一手?再表演一个,刚才都没注意看全程!”   VJ聪明地将镜头往楼岚那边对。   楼岚也不介意,笑眯眯又换了几种花式洗牌,一手紫红的扑克牌在他手里上下穿插,像一只只毛色古怪却身姿灵巧的鸟儿。   “楼哥好会!是不是平时很喜欢玩牌啊?”泽泽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尖儿,眨巴眼歪头天真单纯地问。   袁万里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言。   楼岚笑得得意又张扬,本就帅气逼人的脸更显耀眼:“仲哥的赌圣是我二十年本命男神,坚决不动摇!”   此言一发,不少潜水吃瓜的男网友都忍不住冒泡了。   不管是现在三十多岁还是十几岁的,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对赌圣心生向往的。   楼岚有这么个二十年不动摇的本命男神,绝对是人间真实,让不少男网友都对楼岚产生了好感。   【哈哈哈哈没错本命男神坚决不动摇!】   【楼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顶流[狗头]】   【楼哥牛掰,追本命男神追到了这种地步,我就不行了,小时候玩牌被老妈追了两条gai,自此以后就只敢偷偷在心里给本命男神烧香[抽烟大佬.jpg][狗头]】   【楼哥手速绝了,看来之前传的绯闻真是假的,绝对单身多年才能练出来[墨镜狗揣手.jpg]】   哪怕没办法看直播弹幕,想也知道现在三个人合二为一的直播间里肯定都是讨论楼岚的。   袁万里本身就是个很低调的人,对此没什么想法,甚至还因为楼岚的花式洗牌,以及自己心里隐秘的也崇拜仲莱,所以对楼岚产生了好感。   泽泽却还是满脸傻白甜的茫然不解:“崇拜赌圣?不管怎么样,赌&博都不太好叭?”   楼岚上下打量了这个穿白色纱裙,上上下下都透着股清纯呆萌的小姑娘,扯着嘴角假笑了一下,没说话,不过笑完就收还低头分牌,不去理她的神态表情,就充分表达了一个意思:关你屁事。   泽泽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嘴角往下撇,眼神左顾右盼,似乎有些拿捏不定自己现在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是该继续“傻”呢还是该“敏感脆弱”的哭?   习惯了小白花人设的泽泽最后还是下意识选择了瞬间红了眼眶,瞧着楚楚可怜。   直播间里弹幕开始出现不和谐的发言。   叶箬在旁边看得皱眉,又见楼岚根本没发现,正将牌分成三份,车里其他人不是旁观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知道真让她哭了对楼岚不利,叶箬翘了翘脚,一阵怪风就从车窗那边猛然灌了进来。   说来也怪,这股风来得邪乎,吹得也奇怪,竟是从下往上吹的。   车里其他穿裤子的男士倒没什么,就觉得有点儿凉,FD穿的是贴身西装裙,也只是夹了夹腿。   唯独穿一身飘飘白裙的泽泽,裙摆呼啦一下就往上翻,吓得泽泽尖叫一声伸手去按裙摆,才算是让已经掀到膝盖上面的裙摆没继续往上飞。   然而表情失控的画面却真实地传送到了直播间里,刚还在为了“妹妹”征战的泽粉集体沉默了。   片刻后,一条弹幕颤颤巍巍飘出来。   【没、没人了吗?只有我一个人好奇泽泽穿安全裤没有吗?】   这条弹幕好似一个开关,被按了暂停键的弹幕大军顿时又呼啦啦冒了出来。   【对只有你一个人!我想看她内裤啥sei儿的[狗头.jpg]别误会,我只是想淘宝买同款】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泽泽刚才没能翻成功的裙摆上,哪里还记得起刚才楼岚气哭泽泽的事。   叶箬本也没想着真吹翻泽泽裙摆,虽然这小姑娘可恼,心思还坏,却也不至于用女性的特征去害她。   不过看现在的发展走向,倒也不算坏,泽泽不就是想要成为全场焦点么?   有了那一下打岔,泽泽也找不到机会继续踩楼岚这个顶流蹭热度搞事情了。   不过因为她心情不好,说好的玩抓鬼也没能继续玩。   楼岚遗憾地把分发好的扑克牌一堆堆反转开来,灰色的小鬼鬼牌恰好在泽泽那里。   抬眸间,楼岚恰好跟袁万里视线对上。   楼岚顿了顿,修长的食指状似无意地往鬼牌上戳了戳。   袁万里若有所思。   拍摄场地是一座节目组不知怎么租借来的真实废弃疗养院,当然,因为请来的都是明星,节目组自然会提前打扫一下现场,清除一些有危险的部分。   楼岚他们三个人抵达疗养院所在的山顶之前,汽车“意外”在半山腰“抛锚”了。   知道这是节目需要,楼岚等人在正常人的逻辑思维下帮助司机“修理”了一会儿汽车,无果后,三人不得不拉着行李箱开始步行上山。   也是在上山的过程中,他们三人相继“偶遇”了作为常驻的四个人,其中之一就是想方设法都要邀请楼岚过来参加综艺的赵盛。   到这时候,综艺已经开始进入层层疑云中,是观众们都很喜欢的过程。   大家都按照各自人设卡走剧情,推测他们中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或许是因为有在车上的交情,袁万里默默选择跟楼岚“抱团”,泽泽倒是想往楼岚那里蹭,因为左看右看,只有楼岚是最好蹭热度的,后期她团队还能给她发个“疑似恋情”的绯闻炒作。   可惜楼岚滑不溜手,又对女生一点也不怜惜,兼之今天的怪风忒多,泽泽无奈,只能扮演好小白花,跟在常驻嘉宾里的大姐头洪开心身边。   现在同性CP也挺吃热度的,不能蹭楼岚的绯闻,跟御姐范儿十足的洪开心炒一下CP也挺不错的。   这些都是泽泽参加综艺前她的团队给她提前分析好了的。   常驻嘉宾一共有四个人,除了女生洪开心,另外两个是老牌综艺咖,都是一把年纪有妻有子还没身材管理意识的谐星。   赵盛原本也是团队规划中的一员,可泽泽看见赵盛本人后第一时间就选择了洪开心,因为赵盛这个人帅归帅,却给她很不好的感觉。   一个新晋小花的打算,并没有太多人在意。   赵盛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居然被一个刚冒头的小姑娘嫌弃了,这会儿他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一会儿要发生的事,不由情绪亢奋无法克制。   表露出来的就是双目泛光,苍白的脸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瘦削的身体微微颤抖。   落在直播间观众们的眼里,这表现,再加上赵盛忘却一切只顾着一眼接一眼去瞄走在前面与人谈笑风生意气风发的楼岚,不由就让人生出微妙的联想来。   【这......是我眼花了吗?】   【不,我也眼花了[揣手.jpg]】   【啊这!!!这是暗恋的小眼神儿吗????[尖叫.jpg]】   【啊不准看我哥哥!你这个变态离我哥哥远一点!!!】   【卧了个大槽,这赵盛也太不会克制了吧?还是爱到深处无法自拔了?】   【呃,好恶心的眼神!真他妈要吐了!】   【跟拍把镜头打开点!别拍到那死钙了!!】   【钙怎么了?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歧视,我呵呵了】   【呵您老母啊呵?没看人家楼哥根本就不像弯的吗?弯掰直就是恶心就是变态!】   【楼哥呜呜呜你要保护好自己啊】   【我@#%……&*#@真的太恶心了,姐妹们,有没有组队去爆赵批微&博的?】   【有!加我一个!】   此时此刻跟在后面的导演看见直播弹幕,也不由脸色古怪。   大家面面相觑,半晌,编导迟疑:“要不然,把后面的分组改改?”   原本按照赵盛的要求,加上他们也想要更多爆点,所以分组探索疗养院的时候是把楼岚跟赵盛分到一组的,结果现在还没分组呢,赵盛就自己没管理好表情暴露了他的阴暗心思。   楼岚虽然没爆过恋情,可对于择偶标准却说过,还说得很坦然。   像他们这些圈内人士,有几个人没见过同&性&恋?一双眸子还是有点眼力劲的,一看就知道楼岚根本没那方面的倾向。   如果观众愿意嗑这对CP也就罢了,观众反响这么强烈,全是抵制反感的,节目组自然不敢继续趟雷。   于是经过一番临时调整,等到疗养院探秘开始抽签时,赵盛意外抽到了跟泽泽一组。   赵盛都惊呆了,第一反应是去看楼岚。   楼岚已经拿着带蓝色条纹的签子去跟袁万里笑着拥抱汇合去了。   弹幕里一阵叫爽。   【看赵批的眼神,啧啧啧,没眼看】   【幸好楼哥运气好没抽到赵批,吗的要不然老子铁定受不住不看了】   【导演组,好好守护我们哥哥,否则给你们寄刀片哟~】   从早上出发,到抵达疗养院,已经是中午。   大家在疗养院里一楼转了一圈,到约定好的汇合时间点时又回到了大厅。   “这里应该早就没人了,不然我们还是趁着天色还早,赶紧下山回去吧。”拿电工人设的常驻华哥率先提议。   哪怕知道肯定走不了,其他人也纷纷点头,有迟疑的,也只是说想弄明白到底是谁找各种借口将他们骗到这所废弃疗养院。   性子爽朗的洪开心说:“指不定就是几个无聊人士拿咱们寻开心呢!不知道你们看过那部电影没有?就是米国的一群上流人士无聊了,就专门弄了个节目,让人去社会上随机抓了二十多个各行各业的平民迷晕后丢到孤岛上,再给他们中几个‘杀手’分配任务,引起一群人自相残杀。”   楼岚知道她肯定不会随便说说,这番话恐怕是跟她角色卡有关的提示剧情。   所以现在是他们几个人里,有一个或两个人拿了类似‘杀手’的人设卡?   吃过大家行李里“自带”的食物当午餐,果不其然,外面适时的下起了暴雨,没有车,又没有信号,他们根本无法下山,只能留在废弃疗养院里过夜。   为了力求真实,节目组开拍前也是特意查询过本地天气预报的,外面虽然没有真的下暴雨,却也是阴雨密布,让这座荒废多年的疗养院显得越发阴森诡异。   直播间里的观众粉丝们也顾不得吵架撕逼了,一个个心惊胆战地盯着自家爱豆,就怕突然冒出个吓人的怪物来。   既然要留下过夜,当然需要收集一些能铺在地上当床的东西,以及能维持一晚上篝火所需的木材。   所以大家又再次分开去收集物资。   楼岚跟袁万里原本是一起的,可半路忽然一声女人的尖叫,让楼岚下意识拔腿循声冲了过去。   当一脚跨进一间晦暗的房间,看见站在门口抬手就将门关得死死的赵盛时,楼岚心头咯噔一跳,再要想办法离开时,已经来不及了。   赵盛一把抓住楼岚手腕,咧嘴露出个恶意满满的笑,声音沙哑着说:“你是不是很遗憾没救到人?我带你去弥补遗憾好不好?”   不等楼岚回答,赵盛就举起手腕按在他自己眉心处。   楼岚只觉一阵阴风平地而起,裹挟着两人陷入一片无尽黑暗中。   再次睁开眼时,楼岚已经不在综艺拍摄的疗养院里了,而是在一个颇具年代感的村庄里。   “叔叔,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啊?”   一个稚嫩的童声让楼岚回过神来,楼岚抬头一看,是个扎两条冲天辫的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穿了件大人的破烂背心,无论是袖口还是衣领,都开得很大,半个胸口都露在外面。下面没穿裤子,就在腰上扎了根自家搓的麻绳,像穿了件连衣裙。   楼岚知道周围一切看似正常,实则绝对诡异,不敢轻易出声,只是默默看着小男孩儿。   小男孩儿觉得无趣,撇撇嘴站起来就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喊:“叔叔傻咯!村里来了个傻叔叔咯!”   于是楼岚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应该是这处村庄的“外来人口”。   刚想完,楼岚面前的半空中就有一道黑烟,绕了几圈,勾画出两个字:鬼说。   显露了几秒钟,两个黑字散开,那道黑烟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第69章 I《家有鬼妻8》 临时任务8   小孩儿刚走不久, 楼岚还没摸清方向,不远处就匆匆跑来一个穿红裙子的年轻女子。   楼岚只觉得她有些莫名眼熟,对方却一脸焦急地伸手拉着他就跑:“快跟我来!不能被他们看见你!”   楼岚不明所以, 却又潜意识相信她释放的善意,并未挣扎, 顺着力道往前跑。   然而刚跑过半条小马路, 前面就晃晃悠悠出现了三个扛着锄头面色黝黑, 面孔老实巴交的村民。   看见楼岚这个陌生面孔的时候,三个人脸上说笑的表情就一寸寸收敛消失, 维持着一种十分诡异的神态, 三双眼睛充满鬼气地盯着楼岚, 满眼的垂涎贪婪。   偏偏三人说话的声音语气,与他们阴森冷硬的眼神表情违和至极。   眉梢有颗长毛大黑痣的瘦小妇人问:“小红,这是谁啊?”   地中海满头油腻的中年男人僵着脸大笑,露出一口锋利交错的黑黄犬齿:“哈哈,是这次来的外乡人吧?你这么急着把人往家里拉?”   脖子上长了个痦子的马长脸表情阴沉:“这不和规矩啊小红, 小心你村长爷爷生气。”   如果单单听他们说话,恐怕还真要以为这三人现在正一脸好奇地调侃打趣村里小年轻。   这就是典型的面部表情管理与声音产生断层失衡。   楼岚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拉着他手的红裙子女人,见她并未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 楼岚不动声色强行按下尖锐刺痛的危险警告直觉, 拿出超乎寻常的演技演好了懵懂单纯的后生人设。   红裙子女人似乎知道楼岚不会关键时刻掉链子,此时笑盈盈地挨个喊了三人, 随后还特别懂事地侧身替楼岚简单介绍了一下。   “这是海四婶,咱们村里最会养猪的,十里八乡就连养猪场都来取经历。”   “这是刘大爷,我爷爷的老挑(意:连襟),可是看着我长大的。”   “爱笑的是张五伯, 咱们村里小孩儿们都爱听他说笑话。”   然后抬手挽了下耳畔碎发,带着小女儿的娇态往楼岚那边靠了靠:“张五伯,海四婶,刘大爷,这是我谈的对象凌寒,这次来村里,也是想让爷爷见见。寒哥还是第一次来村里,你们要是把他吓走了,我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也不怕我爷爷找你们算账咯~”   似乎是被“小红”的说词说动了,也可能是被她口中所说的“算账”震慑住了,三个男人盯着楼岚的眼神渐渐褪去刮骨刀般的锋利。   原本处处透着诡异的三人眨眼间就恢复了正常,表情神态眼神语气都又重合一致了。   海四婶甚至还放下锄头笑眯眯打量楼岚:“哟,这么俊的小伙儿可不多见,小红可得抓紧了。”   “小红”腼腆害羞地任由三位长辈打趣了几句,就拉着楼岚说要回去等爷爷了。   等三人走远了,“小红”却并没有真的带着楼岚去见所谓的村长爷爷,反而寻机拉着楼岚离开了宽敞的村庄黄泥马路,七转八拐,将他带到了一处破旧的荒废院落里。   进院子后,“小红”去角落里翻出早就藏着的蜡烛,去堂屋正上方一块黑白灵牌前点上,又上了炷香,才算是松了口气,转身对楼岚皱眉:“你怎么进来了?这里是莫比乌斯世界。”   稍作沉吟,“小红”脸色一沉,黑眸越发黑沉,冷声道:“难道是赵盛带你进来的?”   楼岚忽然喊了一声:“叶姐?”   *   仙女村是个位于西南山区很普通的一个村子,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每隔三年,就会有一批外乡人来他们这里玩吧。   或是结伴通行的驴友,或是采风写生的师生,或是来村庄里支教的大学生,总之来来往往的,总会有那么一群外乡人来到仙女村。   每次外乡人来,都会受到淳朴好客的村民们热情欢迎,在刚抵达的这一天,也会由村庄里最受尊敬的村长老岳亲自接待。   “一,二,三,四,五......七个人的难度?”   “看看哪些是菜鸟新人吧,难度系数应该不会太大。”   “鬼说?应该是跟鬼有关的......”   村口唯一进村的山壑夹道上,一群衣着各异的人或站或躺突兀地出现在一片碎石荒地上。   赵盛揉着额角从晕眩中醒来,第一时间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这个世界的人数不算多,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才去看地上还处于昏迷状态的新人。   他已经度过两个死亡循环世界了,算是老人,灵魂已经对这个死亡世界有了一定的抵抗力,醒得不早不晚。   楼岚是个连黑环都没有的偷渡客纯新人,被他用道具强行拖进来,现在肯定还没醒。   可惜没能在四个昏迷的人里看见他。   赵盛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没有黑环保护的偷渡客,都是随机出现在地图里某一处的。   尽力克制着不适的赵盛不无恶意地想:谁知道他是不是直接掉进坟堆里嗝屁了?   这一次的地图一共七个人,三个老人,四个新人。   经过新人初始的歇斯里底无能狂怒后,毫无疑问,度过了五个世界的老人东哥成为了小团队带头老大。   进入世界后,众人的面貌都会发生改变,所有人都默契地使用假名。   四个新人中除了傻乎乎说了真名的张佳兆薇外,另外两个新人大概生活中本身就比较有戒心,自我介绍时一个说自己姓唐,让叫他小唐。   另一个说自己绰号歪嘴王,让大家别客气,就这么叫他。   其余人:“......”   这他妈哪来的沙雕。   接下来大家不谋而合地忽视了这个沙雕。   三个老人,一个赵盛自称龙云,取自“赵子龙”,可见赵盛内心深处还是有些脱离现实的自恋。   一个浑身鼓鼓囊囊的肌肉,让人叫他教练就可以了。   剩下一个长得也颇为高壮,一口东北腔,让人叫他东哥。   “我们都是从新人一步步走过来的,你们也别慌,虽然我们不能保证什么,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还是会带一带你们。毕竟带一个新人存活过关,多多少少能拿到点奖励。”   东哥看起来挺沉稳的,给人一种可靠安全感,三个新人惴惴不安地抱团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乱跑。   歪嘴王则揪着他头顶那几簇油腻到四处支棱的半长头发左顾右盼,一会儿去拔地上的野草,一会儿去踢旁边的碎石,跟个多动儿童一样安静不下来。   其他人也不管他,三个老人碰头交流了一番后,决定先进村了解情况。   赵盛没有说自己带了偷渡客的事,因为他认定了楼岚进来后必死无疑,根本没必要平白递出去一个让人敲诈自己的把柄。   这里是莫比乌斯世界,能给人带来悚然可怕的死亡循环,也能给人带来无法想象的利益。   而赵盛他们,被黑环挑中的人,需要在无穷无尽的死亡世界里生存,或以生的姿态逃亡,或以死的姿态来取乐未知的神明。   没有人能参透它的规律。   *   顺着唯一的乡村小路走了一段,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接引人”。   东哥转身给了众人一个告诫的眼神,而后脸上带着浅淡的笑迎了上去,“你好,请问你就是来接我们的人吗?”   他们进入地图后,除了一开始那个黑字提示词,其他一概不知。   而在这样的世界里,稍微行差踏错,面对的就可能是死亡。   东哥看起来确实有经验,说话四平八稳进退合宜。   头发花白拿着根土烟杆的老头抬起耷拉着好几层老皮的三角眼淡淡打量了一下东哥等人,直看得三个新人一阵不安。   便是赵盛跟教练,也板着脸屏住呼吸,脚下攒着力,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只有歪嘴王,老头打量人的时候,他也托着下巴上下瞅对方。   双方视线相接时,歪嘴王咧嘴露出个灿烂的笑,还摆手,热情劲儿十足。   老头花白的眉梢抖了抖,没吭声地转身就走,空气里轻飘飘传来一句话:“跟我进村吧。”   是个性子冷淡的NPC。   东哥心里有了谱,在心里替换掉刚才打好用来套交情的腹稿,换了种能让这种性格NPC不反感的交流方式。   接引人是很重要的NPC,通常他们想要在地图中存活,或者死得够精彩达成“死亡通关”,都要从接引人这里获取线索。   接引人叫老岳,是仙女村的村长,他们村是个小村子,只有二十多户人家,不过大家勤勤恳恳种地,虽然穷,却也吃得饱饭,偶尔还能上山打打野鸡野兔什么的,日子尚且过得去。   “现在年轻人都往外面走啦,像你们这样一心找个山村过什么隐居生活的年轻人可不多。”   老岳如此说,恰好触发了“剧情”。   于是东哥他们手腕上的黑环金丝游动,获得了具体“剧情”。   原来,他们是一群在此之前互不相识的网友,只是因为都在一个帖子里发言表示想要去深山老林中感受隐居生活,而后就想约到一起,来到了名字优美,还有唯美爱情故事的仙女村。   相传,很久以前有位仙女下凡,与一名猎户相爱,为了能与凡人丈夫厮守终生,仙女自愿舍弃仙人身份,成为一名凡人女子。   自此以后,与猎户成亲生子,留下后代。   后代又一代代繁衍生息,就有了如今的仙女村。   这种故事一听就塑料味十足,可东哥他们发现,村长老岳对此却深信不疑,甚至在新人里有人表现出怀疑神态时,老岳表情一下子就变了,眼神森冷如锋利的冰刀,微黄的面孔上一根根诡异的黑筋如活虫跳动游蹿,眼睛里浑浊的瞳孔在收缩。   看来这老岳不是正常活人!   如果再不说点什么挽回,怕是他们马上就要遭遇开门杀了!   东哥心头一跳,竭力稳住心态,语气如常地感慨:“要我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既然我们的祖先留下了这么多关于神仙的传说,肯定是他们曾见过......”   说罢,东哥看了赵盛跟教练一眼。   两人默契地接过话头。   “是啊,不是有位名人都说了嘛,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现在的年轻人,嗨,都以为自己看见的就是全世界,要说那些神话传说是编的,那古代的人就算了,更远古时期,那时候咱们祖先还是猿人呢,怎么就能靠想象力刻壁画了?”   三个人你一眼我一语,歪嘴王更是猴子似的蹦跳到前面,毫不见外地拉着老岳兴致勃勃要听更详细的传说故事。   知道自己差点闯祸的新人吓得跟鹌鹑一样,根本不敢吭声,只能跟另外两个伙伴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老岳已经收缩成一条竖线的瞳孔闪了闪,蓦然咧嘴干哑嘿笑一声,脸上的异样瞬间恢复:“年轻人,有头脑。”   也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好歹不会忽然变身大开杀戒了。   东哥等人出了一头冷汗。   前面,老岳已经重新背着手,手指头把玩着烟杆子,一边往前走一边咳嗽两声,轻飘飘说:“走吧,今晚你们先住我家,明天再带你们去看之前你们租的那间院子,天色,也不早啦。”   几个新人还正纳闷儿太阳不是刚从东边冒头嘛?结果老头话音刚落,眼前光线一转,照样居然眨眼功夫不到,就变成了如血残阳!   而刚才还显得生机勃勃的周围植物,也瞬间笼罩在暮色中,莫名多了种阴森的死气沉沉。   周遭的死气寸寸蔓延铺展着,老岳的声音依旧沙哑发飘:“......我家小红,该是准备好饭菜哩......都是乡下土菜,你们不要嫌弃......”   恰在此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隐约模糊的俚语唱腔。   众人听不懂歌词,可拉长的怪异腔调,却刺得人头皮发麻心底发寒。   一时间,天地间除了老岳的说话声,古怪的唱腔,旁的便是一声虫鸣也没有。   诡谲的气氛铺天盖地而来。 第70章 I《家有鬼妻9》 临时任务9   在这个世界里, 叶箬也不能再随意使用鬼力,废墟老宅要拾掇出一块地方让楼岚临时住下,还是需要老实动手。   楼岚在旁边一起打扫, 期间也终于从叶箬口中得知了事情真相。   原来,这是属于莫比乌斯无限循环死亡世界中的一个小地图, 标志是一枚黑环。   被黑环选中的条件初始只有一个, 那就是背负血债, 且死去的那个人死后灵魂未散,化作了鬼。   “谁也说不清这个世界是不是未知神灵创造的。”或许这个世界的存在本意, 是想要让那些心怀怨念的鬼得以手刃仇人, 平复怨气。   不过很多东西, 在经过长久的存在以后,总会偏离初衷。   存在,就有漏洞。   莫比乌斯世界被人钻了漏洞,渐渐出现了第二种进入这个世界的群体。   就如楼岚这样,被人心怀恶意地强行用道具带进来, 成为“偷渡客”。   偷渡客就如同一个BUG,没有对应报复的鬼魂,自然就是所有鬼都能吞噬的活人。   楼岚沉吟, 捋清前因后果, “所以,姐你的对应人, 是赵盛?”   叶箬点头,也不隐瞒:“对,这次我会把他留下。”   原本她是计划让赵盛多过几个地图世界,每次赵盛进来,她都能变强。   她自然想要变得更强大。   不过在这里看见楼岚的第一眼, 叶箬已经决定了这个世界就要留下赵盛。   看楼岚面露迟疑,叶箬不动声色道:“把他留在这里出不去,他利用非自然力量做出的掩盖痕迹就会恢复,到时候再报警,就能查出真相了。”   楼岚讶异:“所以留他在这里,现实世界里他不会直接死掉吗?”   叶箬笑了笑,抬眸看他,“那当然,这里只是伤及灵魂,要不然现实世界还不乱套了啊?”   至于事后会不会死于“意外”?她又没说,所以不算骗。   楼岚也说不上来现在自己心里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   他既遗憾于赵盛害死一条人命,按照现实法律来判,如果他认罪态度良好,又愿意花钱,大概也就是蹲二三十年的号房。   这样的结果对叶姐来说,实在不够解恨。   可同时他又为叶箬不用亲自动手杀人而松了口气。   他自己都没亲手杀过人,以己度人,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叶姐,肯定也下不去手。   不等楼岚纠结出个结果来,叶箬已经恍若随意地转移了话题,说起这个小世界的规则来。   “你们进来的时候会有个提示,那是莫比乌斯给人留下的一线生机,介意告诉我一下吗?”   楼岚自然不介意:“刚进来的时候看见一阵黑雾勾出的两个字:鬼说。也不确定究竟是什么意思。”   叶箬若有所思:“你是偷渡进来的,无法触发剧情资料,我们这边也会有规则。这两个字的意思,应该是跟规则对应的,村民们说的话,就是真实。”   都说鬼话连篇,以此来表明鬼说的话不可信。   可这个地图里,村庄里村民们说的话,假的也能变成真的,单看说的话力量强弱。   最强的是村长,也就是叶箬现在身份“岳红”的爷爷,第二则是叶箬本人。   说到这里,叶箬突然跟楼岚道歉:“刚才我说你是我对象,说了就会成真。不过之后只要不跟村长碰面,让他把关系定位得更进一步,对你影响就不会太大。”   楼岚并不介意,甚至还能笑着开玩笑:“姐你道歉做什么?要成真的,还是我占便宜。”   叶箬长相精致大气,性子也挺好的,知进退,有礼节,三观端正。   哪怕是变成鬼后因为某种她还没说的原因只能跟在他身边,也从来没有仗着自己是鬼,而他又看不见,做出些侵犯他隐&私的行为。   单只这一点,就足够让楼岚对她生出好感。   当然,这种好感目前只是处于欣赏的程度。   叶箬笑笑,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叮嘱起楼岚最近这两天就留在老宅这处。   “这里荒废了许多年,有宅灵,受了我香火,它会在我不在的时候暂时保护你。”   安顿好楼岚,叶箬也没多做停留,不知去哪里弄来了一些食物跟水,而后就匆匆离去。   环视四周,遮掩在一人多高野草中的残垣断壁碎瓦烂砾,偶有几声虫鸣,跟普通的乡下废弃老房子没太大区别。   只有抬头看天时,才能察觉几分古怪。   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进入传说中的无限恐怖世界,因为有叶箬带来的安全感,楼岚没太深刻的不安忐忑,反而多了些趣味性。   可惜没系统陪唠嗑,要不然他真要好好说说自己此时的万千感慨。   楼岚在老宅这边随意吃了些东西,又自娱自乐来了番“老宅探险”,另一头,赵盛等人却是胆战心惊跟着村长老岳进入了仙女村。   自进入村庄开始,一切好像就变得恬淡平常。路边的天地里有耕作的农民,看见老岳带着陌生人进来,还会停下动作站起身远远张望。   路过水塘时,他们还看见几条跃出水面的不知名大鱼。   如果不是先前朝阳变落日,这些人可能都会产生自己就是去到普通乡下的错觉。   一路无话,到了村长家。   村长家是村庄里房子修得最好最宽敞的――两层红砖小楼,左右两边各有两间青砖青瓦房。   左边是柴房厨房,右边是家畜圈及厕所。   东哥等人刚在院子里站住脚,厨房里就出来一个穿红裙子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长得清秀,一双眸子很是灵动,梳两条乌黑辫子,正端着一盆热汤出来。   抬头看见院子里站着的人,姑娘也不怕生,反而笑盈盈脆生招呼:“刚到啊?辛苦了,赶紧进来吃饭吧。”   看来这人就是村长口中所说的“小红”了。   三个新人只觉得面前这年轻姑娘很有生气,跟村里其他人很不一样,潜意识里就放松了警惕。   歪嘴王眯着眼上下打量,眼神很不客气。   反倒是三个老人,看见小红时,心神瞬间紧绷。   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只是源于一种莫可明状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们,这个小地图的通关关键点在这个小红身上,最大的危机,也在她身上。   *   夜深,人静。   二楼最靠边的一间房里,东哥被一阵莫名寒意刺得一个激灵,从浅眠中醒来。   晚上最好是不要到处乱走动。   东哥没准备起床,连身体都没翻动一下,只是虚眯着眼一边保持警惕,一边分析思考晚饭时打探来的线索。   孙女小红正值青春年华,却常年生活在村子里,照顾爷爷及家里田地。   父母在外地打工定居,带着个还在上学的弟弟。   这一点,很容易就让人想到重男轻女。   东哥暂时不判断它的真伪,先搁置在一旁。   说是家里养了鸡鸭羊,却没听见声响,家畜圈那边肯定是要去走一趟的,明天白天找机会溜进去查看......   吱嘎一声,开门时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好似被无形中放大了,突兀且刺耳。   东哥被打断了思绪,心头莫名一滞,下意识就稍稍抬身,左右看了看,屋子里的人一个也没少,还有一两个估计也是浅眠,这会儿也被开门声惊醒,昏暗中张望的眼神与东哥对上。   这不是废话么?开门声根本就不是他们房间这个门传来的,当然不可能有房间里的人出去。   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个傻,东哥重新躺了回去,暗自嗤笑自己反应过度。   晚上村长给他们安排了两个房间,一个房间住女生,一个房间住男生。   女生只有两个人,男生却有五个。   两个女生害怕,缠着东哥哀求,东哥懒得理会,只是叮嘱晚上别随便出门,就自顾自回了房休息。   最后还是教练不忍心,提出自己愿意去那边打地铺。   歪嘴王也凑了个热闹。   有男生陪着,哪怕心里也隐隐担心这两个男生心怀不轨,两个新人女生还是点了头。   都到这种时候了,她们也明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嗤,进来的人里,有多少是“无辜”的呢?   东哥只当没看见,一心想着要如何活过这一关。   一般来说,第一天都不会发生什么太大的危险。   他们每次的主要任务就是在小地图里存活七天,活过了就算通关。   随着时间推移,越往后,越危险。   传来开门声的刚好就是隔壁两个女生那里,东哥猜测不听劝非要半夜出门的,应该是那个从头到脚,连头发丝儿都透着不安分的歪嘴王。   想着想着,东哥也被一阵困意裹挟着,意识渐渐飘乎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悉悉嗦嗦声,听不真切。   东哥下意识竖着耳朵去听,却越听越糊涂,像是说话声,可又太低太快,像听火星语一样。   意识起起伏伏恍若在大海上漂,东哥心头狠狠一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劲,一个猛子坐了起来。   睁开眼往外一看,却发现窗外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已经天光大亮了!   光亮能带给人发自内心的安全感。   东哥呼出口气,抬手抹了把冷汗,看见躺在自己旁边的赵盛还睡得跟死猪一样,便顺手去推他:“喂,起来了!”   推了几下,赵盛都没动静。   东哥疑惑,伸手往他脸上轻轻拍了拍。   手掌刚一接触到对方面颊,那股僵冷感顺着掌心冷不丁就直蹿天灵盖儿,东哥惊呼一声,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   睡了两个老手的房间里,在第一晚就死了人,死的还不是那个叫小唐的新手,而是一个过了三个世界的老人! 第71章 I《家有鬼妻10》 临时任务10……   “昨晚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因为真的死了人, 新人小唐哆哆嗦嗦,回答的时候牙齿还在打磕:“听、听见了,开、开门声。”   东哥手指间夹了根香烟, 猛吸一口,眉头紧皱:“还有吗?”   当时在黑暗中与他对视的就是小唐, 东哥知道。   小唐点头:“有、有人说话, 可听不清。”   张开嘴, 让烟慢慢漏出来,东哥点头:“看来这样才是安全的。”   其实这个推论结果并不可靠, 因为谁也说不清“龙云”死前到底听到这两种声音没有。   东哥这么说, 只不过是随意安抚剩下的人。   第一晚就死了人, 还是有通关经验,手里很大可能握有道具的老人,别说几个新人了,就连教练跟东哥,心里也不是不慌。   其他人还在讨论后怕的时候, 歪嘴王就已经围着尸体打转:“现在要怎么搞?偷偷埋了还是就搁这儿?”   东哥瞥了他一眼,“不用管,待会儿就会刷新。”   歪嘴王来了兴致:“尸体都能刷新, 那是不是死了其实也不是真死?跟网游一样一样的。”   教练有些烦他, 粗声粗气道:“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歪嘴王呵呵笑,眉眼间带着不正经, 眼珠子一转,就偷着股冒坏水儿的意思。   兆薇跟张佳更胆怯了,吃过早饭后死活不敢出去村里闲逛找线索。   “我那个来了,肚子痛,想在这边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东哥,教练,不好意思啊。”   “我、我害怕,真的死人了呜呜呜......”   东哥跟教练对视一眼,没再管两人。   这两人打的主意,他们怎么可能不清楚?   不过是想要白得好处,擎等着他们在外面出生入死找线索过关。   这想法太天真了,谁规定他们找到线索后必须跟其他人分享?   到了这鬼地方,能自保就已经够艰难了,谁也不可能烂好心。   当然,可能也有烂好心的,不过基本上早就死绝了。   目送东哥等人背着包离开院子,去外面“看风景”,叶箬收拾碗筷端去厨房。   村长坐在院子篱笆边的木桩上吧嗒吧嗒抽叶子烟。   等叶箬洗完了端着水出去倒时,村长抬起眼皮子,淡淡注视着叶箬:“听说你带着对象回来见我,怎么没把人带回来?”   叶箬往阳沟里倒水的动作一顿,捏着瓷盆的手指紧了紧,面上晒然一笑,抬眸道:“就谈着,还没到那程度。”   村长哦了一声,吧嗒吧嗒又继续抽烟。   等叶箬转身再要进厨房忙活时,身后传来老人特有的沙哑粗嘎声:“明天带回来吧,我看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定下了。”   跟村里人结了婚,不管来的是活人还是死人,都会变得跟他们没区别。   村长并不在意叶箬藏的人是谁,他只要一个结果。   叶箬转身,定定看着他。   村长如泥塑的雕像,除了嘴角一缕缕往外冒烟,脸上每一条褶皱没一块透着死气的老人斑,就连眼睛都木然得毫无神采。   “知道了。”叶箬轻飘飘回了一句,回身重新融入厨房的昏暗中。   东哥等人在惹恼村民丢下一具同伴尸体后仓惶逃走,下午趁着村长爷孙俩不在家时将楼房翻了个遍,终于让歪嘴王在一处缝隙里找到了一本经年腐蚀变得枯黄破损的日记本。   日记本上字迹稚嫩,一看就知道应该是村长家某人小时候写的。   署名是岳墨,内容中有提到妹妹小红,于是推断出村长应该还有个大孙子,只是不知去了哪里。   随后又惊险万分地在猪圈那边找到了一个掩藏在青石板下的骨灰罐子,在那里遭遇了变异的家畜怪物,死了两个人才打住......   其他人经历恐怖大逃亡的时候,楼岚在老宅里跟叶箬闲聊,好奇地想要探索这个神奇世界。   除了第一天,叶箬再没过来,只是在某一次中午过来送了趟食物水源,告诉楼岚这次进来的黑环地图应该会提前结束。   至于是怎么个提前结束法,叶箬没说,楼岚也没记得问。   直到第五天大概凌晨五点时,睡梦中的楼岚被一阵惊心动魄的怪叫惊醒,睁开眼翻身走到破损窗户前往外张望,只看见村子方向一片烈火冲天。   楼岚一惊,来回焦急踱步,满脑子问号。   村里发生了什么?火是怎么回事?会伤到叶姐吗?我现在要不要出去找她?会不会帮忙不成反而拖累了她?   这时候外面刮起了风,呼啸的风声伴随着烈火焚烧的声响,衬得怪叫声越发诡异惊心。   片刻后,想到车祸后爆炸现场的照片,楼岚闭眼深吸一口气,丢下重重顾虑,跑至残垣初单手一撑,身姿轻灵一跃而出,目光坚毅地往火光中迅速跑去。   叶箬安顿他的老宅处于村庄的边沿僻静处,其他村民屋舍也并非挤挤挨挨地扎堆。可怪就怪在,这些村民的房子好像有某种奇妙的联系,一处点燃了,其他屋舍也纷纷燃烧起来。   楼岚无暇他顾,只迅速辨清方向,朝叶姐说过的村长家跑去。   一路上看见有村民屋舍燃着熊熊大火,其中有火人挣扎翻滚着。   明明大门敞开,却没有一个人往外面冲,仿佛被某种神秘规则困死在里面。   耳畔是凄厉鬼哭,楼岚有内功傍身,却依旧因为心脏剧烈跳动产生了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只要想到叶姐也可能像这些村民一样被困在屋舍中再次遭受烈火焚烧的痛苦,楼岚眼中血丝迸现,脚下速度越发迅疾,宛如足下踏风。   村长家如今的状况,也确实不妙。   熊熊燃烧的屋舍前,完全鬼体化的老岳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绿黑色的涎液从撕裂到耳根的嘴角滴落,一双浑浊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一身血衣的叶箬:“为什么?”   脸上如破碎瓷胎列出血痕的叶箬一声不吭,只是紧缩防备,大脑中疯狂运算着目前的一切。   没能等到叶箬的回答,老岳也不在意,哈了一声,轻蔑地瞥她:“想吞噬我?天真。”   说罢,老岳大嘴一张,顿时整个脑袋都像是打开了一般,对着不远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东哥一吸。   东哥惊恐万状,想要挣扎逃跑,却半点也动弹不得。   瞬息之间,东哥黑灰色半透明的灵魂脱体而出,被老岳吸入口中吞吃了个干净,只留下一具满面恐惧的尸体渐渐失去温度。   得到了填补,老岳身形陡然膨胀变大,背脊生出锋利的骨刺,肩胛两边更是从皮肉中撕出两条手臂来。   面对明显变强,越发可怕的老岳,叶箬并没有半点忐忑惧怕,反而紧绷的诡异俏脸上终于勾出一抹怪诞的冷笑。   老岳直觉不对,却已经为时晚矣。   察觉到体内乱蹿失控的力量,老岳瞬间明白过来,愈发狂怒,嘶哑低吼: “你背叛了神!”   楼岚赶到时,第一眼就看见膨胀到一头成年大象那般巨大的四臂怪物怒目圆睁地向身姿纤细单薄的叶姐扑杀而去。   顾不上多想,楼岚足下发力,整个人如激射而出的利箭,抱住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的叶姐就地一滚,勉强避开了怪物挥来的巨大巴掌,自己却背上一痛,撕裂的巨痛带随着侵入骨髓的森寒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饶是意志坚定如楼岚,也忍不住泄出一声痛呼闷吟,冷汗唰一下就滚了下来。   眼前开始炸开黑花,楼岚知道自己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无意识的昏迷状态。   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晕过去的时候,强行咬牙撑住,楼岚手臂卷着叶姐的腰肢,要把她带到更安全的地方。   叶箬实在是被突发的这一幕惊住了。被他力量一带,回过神来,反手抱住楼岚,去查看他背上深可见骨,同时还缠绕着死亡黑气的三道伤痕。   也不知那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明明冰可镇痛,痛到极致也该有疼痛神经迟钝作为自我保护机制。   可背上又痛又冷,根本一点也没麻木缓解,这种难受的感觉还左突右冲,给楼岚一种五脏六腑都要被撞破的错觉。   楼岚眼前发花耳朵阵阵嗡鸣,却还记得要带她走,背上太痛,影响了腰腿发力,可他手臂却不停拖着她要带她走。   老岳作为百年厉鬼,又吞吃了数不尽的生魂,就算是叶箬硬挨上那一掌,也是要元气大伤陷入数十年沉睡才能慢慢养好。   楼岚不过是个普通人,如何受得住?   只想着算计其他人鬼的叶箬从没想过楼岚会被卷进来,眼中血泪滑落而不自知,只是颤抖着双手尽力去吸纳伤口中蚕食楼岚生机的鬼气。   刚才那一击,已经是强弩之末。老岳一扑之下收势不足,轰然倒地。   转动眼珠子,看见十几步远处抱在一起的男女,老岳嘴角裂出满是恶意的弧度:“咔,咳,原来,原来这就是我乖孙女的对象啊。哈,哈哈,我同意这门婚事了,你们现在,现在就做夫妻。”   轰隆一声,天际响起一阵闷雷。   暴风骤雨蓦然袭来,天际的银河仿佛破开一道大口,整个世界被急促的雨帘笼罩着。   叶箬吸纳完伤口中乱蹿的鬼气后,把意识已经起起伏伏陷入混沌状态的楼岚抱到旁边院门避雨的门檐下,而后自己起身,一步步走到呼呼喘气却再也无法动弹的老岳面前。   哪怕是鬼,也有求生的本能。   即便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在感受到她蹲在自己脑袋前时,老岳还是忍不住心生惧意。   呼――   呼――   粗重的呼气声越来越重,越来越短促。   砰――!   一声沉闷的劈砍声后,粗喘声戛然而止,唯余肢体的抽搐。   从他脑中取出鬼核后,叶箬举起来眯眼打量,任由雨水冲刷。   与丑陋的鬼怪不同的是,这枚鬼核看起来漂亮极了。   透亮的纯粹的红,如世界上最顶级的红宝石。   叶箬低头,另一只手翻转间,掌心出现一枚黑环。   纤细苍白的手指缓缓收拢握紧。   嚓――   属于赵盛的那枚黑环,被叶箬捏碎了。   被赵盛用道具强行带进来的楼岚,也开始被这个世界排斥着,身形若隐若现,就像整个人正处于两个不同次元世界之间。   “嘶――!”   楼岚只觉得眨眼的功夫,自己就那个诡异世界出来了,抬眸间就看见了还握住他手腕,脸上带着诡异怪笑的赵盛。   此时此刻,赵盛另一只手用力按着眉心,刚才的痛嘶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楼岚不明所以,下意识防备地缩回了手,一边打量这个杂物间。   对面赵盛头痛欲裂,忍不住双手捂着头蹲了下去。   缓了好一会儿,赵盛终于缓过了疼痛,楼岚却发现他看起来不太对劲。   赵盛一脸恍惚茫然,左右打量了一下,然后眼眸渐渐聚焦,落在楼岚脸上,表情是楼岚曾经熟悉,以为他再也不可能表现出的伪善爽朗:“楼哥,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头痛得要命,估计是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又吹了点风。”   楼岚不动声色观察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没事,你现在怎么样?”   楼岚伸出手。   赵盛赶紧握住,借力站了起来,乐呵呵一笑:“还行,反正再录一会儿就该休息了。”   借着拉人的动作,楼岚看见赵盛之前戴在手腕上的黑环挂坠不见了,只剩下一条黑线。   楼岚目光顿了顿,状似随意地问:“你手上怎么戴条黑绳?我只知道戴红绳。黑绳是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   赵盛正奇怪为什么没有VJ跟着他们,要知道现在可是还在直播,脱离了镜头,那不是平白浪费了表现自己的机会吗?   闻言,赵盛随手抬起来一看,也没太放在心上:“噢,应该是今天我团队给我做的小搭配吧。楼哥,跟拍怎么还没找过来?不然我们先出去?”   之前赵盛本就有心算计,楼岚是被突兀的女人尖叫声吸引着奔跑过来的,两人的跟拍一个是被有意支开,一个是没想到楼岚突然跑了,没能及时跟上。   两人出去后,很快就碰上了VJ。   赵盛见楼岚车祸后难得好脾气地愿意跟他演表面兄弟,自然是赶紧跟上蹭热度,哪有时间去琢磨楼岚为什么忽然转变了态度。   到大厅,众人聚在一起交流了各自的发现。   楼岚说自己听见了女人的尖叫声,大家综合线索,把这所废弃疗养院的剧本粗糙地推测了一下,时间也就差不多到了休息的时候了。   楼岚已经确定赵盛完全不记得黑环世界的事了。   想到叶姐说的,在莫比乌斯世界死亡,利用非自然力量做出的事都会恢复原样,楼岚就想着要重新报警。   然而没等楼岚找到节目组商量用手机联系外界,警&察就直接找到了废弃疗养院这边,一方面是找楼岚进行二次取证,一方面则是直接请赵盛回局里喝茶。   “我们已经在赵盛家车库里找到了另一辆有明显撞车痕迹的同色同款□□辆。”   警&察这么跟楼岚说。   这么一来,这一期的《大探长》肯定是不能继续录下去了,幸好警&察上门的时候今天的直播已经结束。   否则直播节目组邀请的新常驻因为涉嫌刑事案件被抓,那妥妥的热搜榜黑马,无论是对节目方面还是对其他嘉宾,都可能产生不良影响。   虽然事后也会传出去,至少能让舆论走向得到多方控制。   此后事情发展得很顺利。   警方认证物质俱在,赵盛也没有“黑环”给他带来底气,在经验丰富的刑&警审问下,很快就崩溃了心理防线,将所有的事都交代了。   包括当时他对楼岚这个目击者一而再再而三要求去救人时内心产生的杀意。   后来楼岚昏迷时,赵盛故意绕路延误送医的监控视频也被找了出来。   赵盛真的撞车害死了人,还生出过对唯一目击者楼岚杀人灭口的心思,这个消息一经爆出,可以说全网一片轰动,之前嘲讽楼岚的黑粉及赵盛粉纷纷被打脸。   楼岚的粉丝一片后怕,就连路人也都表示幸好楼岚不是什么无名小辈,让赵盛当时有足够的忌惮不敢真下杀手。   同时,楼岚在事发时自己身受重伤也坚持要救人,昏迷后也身处险境,得救后在医院醒来,第一时间也要求报警处理。   这一系列所作所为体现出的正直三观,也让网友疯狂点赞,便是中央官方媒体也表态,对楼岚进行了赞扬。   宣判当日,楼岚不顾媒体蹲守,出庭做了第一证人,赵盛因行事影响恶劣,加之舆论偏重,得到了数百万的赔偿以及十七年的有期徒刑。   一条原本还有救,却因为他私心而无辜牺牲的人命,最后肇事者只得到了这样的惩罚,网络上不少人都表示太轻了。   可是根据相关法&律条文,十七年有期徒刑,已经是往严重的程度判的。   楼岚心头一块石头落下的同时,也生起了一股沉闷的无力感。   赵盛得到了惩罚,可叶姐依旧回不来了。   也不知什么原因,楼岚从莫比乌斯世界回来,前前后后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却再也没感觉到叶姐的出现。   难道就像志怪小说里写的那样,害死自己的仇人得到了惩罚,她怨气消了,于是也不再停留在人世间了?   另一边,楼岚依旧没有放松对赵盛的关注。   几个月后,赵盛果然想办法弄到了一个保外就医的名头。   片场,听到小田的汇报,楼岚眉头紧皱:“姑,不能想办法把他弄回去吗?”   楼远慧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侄子对这件事这么关注,明明每天忙得像狗一样,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却天天雷打不动地非要问一遍小田关于赵盛的情况。   要不是相信侄子,楼远慧都要怀疑侄子是对人家有别的意思了。   都快大半年过去了,连网络记忆都彻底忘记了赵盛事件,偏偏她这位侄子还在关注。   不过想来应该是对自己没能救到那个年轻女孩而心生愧疚吧。   楼远慧想着,掏出手机:“这事儿我也不了解,我先联系一下学法律的老同学问问。”   楼岚道了谢,继续看剧本,准备自己的下一场戏。   车祸事件真相大白后,楼远慧不再抗拒楼岚接那本悬疑推理剧,甚至还十分积极地多方走动联络。   经过半年的准备工作,楼岚顺利进组,很快就陷入了忙碌的拍摄工作中。   因为有仲莱半年的教导,加上本身就有一定的演技,楼岚上戏很顺,完全没有刚开始导演那边担心的流量偶像明星演技单薄,撑不起主角人设的问题。   晚上下戏后,楼岚回酒店休息,刚洗了澡出来,就接到楼远慧的电话。   电话里,楼远慧的声音有些失真:“以后不用再管赵盛了,刚出来没多久,这人就莫名其妙跑去一个人开车,还莫名其妙开到当初他撞死人的那条偏僻公路......更莫名其妙的是,他居然直直撞到刚修好不久的护栏上,然后就翻车滚下矮坡,车毁人亡咯......”   “小岚,你说这事儿怪不怪?会不会真的是网上传的那什么冤鬼索命......”   后面的楼岚就没大注意听了,因为他刚听到这一好消息,露出个发自内心的笑时,卧室玻璃落地窗上就倒影出一个久违的纤细身影。   顾不得挂断电话,楼岚倏然转身,含着惊喜:“姐?你回来了!”   哒――   电话被掐断了。   楼远慧却陷入了呆愣中。   姐?什么姐?回来?是到侄子房间里找他了吗?   不是不是,重新再捋一下。   现在,深夜十二点......   楼远慧低头,按亮手机,看了看时间。   哦,很好,深夜十二点十五分。   这个世界,有个被侄子称为“姐”的年轻女人去酒店侄子的房间,找了他。   侄子还惊喜又迫不及待地喊她。   还是用“回来”这个颇为微妙的词。   所以......   楼远慧再次陷入沉思。   所以侄子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背着她偷偷跟年轻女孩子来往了? 第72章 I《家有鬼妻11》 临时任务11……   楼岚并非没有男女性&别观的人, 只是叶箬太过特殊,又有无声无息的陪伴在前。   时隔半年再见叶箬,楼岚有许多问题希望能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叶箬对他也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 他问,她就答, 有时候楼岚有所顾虑, 所以特意避开没问的问题, 她也会细致地讲解。   就像在有意迁就他。   一开始楼岚还没察觉到什么,可到了后面, 积攒的疑惑越来越少, 心里升腾起的另一种直觉就越来越浓。   楼岚端着杯温开水, 单腿歪靠在酒柜上,蹙眉犹豫地看着她。   叶箬显然是个聪敏的,只一眼就看明白了他的纠结迟疑。   本就斟酌着什么时候告知真相的叶箬抿唇一笑,语态调侃,眼眸中却又歉意:“还记得村长死之前说的话吗?当时小地图世界中, 它是我直系长辈,按照世界基础规则,它在我的婚姻上有不可取代的决定权。”   楼岚愣了一下, 而后恍然大悟。   这个猜想却更让他迟疑:“所以......”   叶箬垂眸:“所以, 现在我们算是夫妻了。”   楼岚沉默无语。   “不过既然能缔结婚约,应该也有相应的解除办法。这半年我都在摸索, 目前尚未有明确方向,不过我会继续努力。”   本身死亡的时候就是因为楼岚灵魂中散发出的特殊吸引力,让浑浑噩噩的叶箬能够在当时就懵懵懂懂跟着楼岚离开了死亡现场。   几天后,叶箬才渐渐恢复了意识,也知道了害死自己的人是赵盛, 而楼岚这个无辜被牵连的大明星,竟然也会为了一个不相识的陌生人,主动给予一切自己能提供的帮助。   之后,就是某一天,叶箬无意中发现自己的灵魂迅速凝实,力量得到增长,从而发现了黑环的规则,跟随赵盛进入了黑环世界,找到了强大己身,自己给自己报仇的途径。   如果不是楼岚,叶箬不确定自己能否等到进入黑环。   又或者会像黑环世界中其他鬼魂那样,浑浑沌沌,只是被黑环吸引,然后无意识地做着所谓的“NPC本土怪”。   哪怕某一天幸运地恰好碰上了自己的仇人,并幸运的手刃仇人觉醒了死前的意志,但那时,自己还是自己吗?是否早就已经被黑环世界同化?   从各方面来说,楼岚都是她的恩人。   可恩人却因为她的缘故,被赵盛这个小人迫害,又被黑环世界的鬼怪以生命缔结了黑色婚约。   叶箬无疑是万分愧疚的。   叶箬下定决心,一定会尽快寻找解开婚约的办法,哪怕是闯遍所有黑环世界,挑遍所有不可言说的地图BOSS。   比起叶箬的慎重介怀,楼岚反而没那么在意。   慢吞吞喝完最后一口温水,楼岚无所谓地劝慰叶箬别太着急,“反正我这辈子结不结婚都没所谓,单身一辈子也挺好的。”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当快乐单身狗了。   之所以选择跟着系统来做任务,也不过是内心尚存一份责任感,觉得不能坑了自己以后的轮回转世。   ――鬼知道他拒绝后,自己的转世还能不能碰到系统?生活条件还能不能允许转世去做苦工任务?   好的演员共情能力强,想象力也不差。   只是稍微发动思维一想,穷比可怜的转世每天要辛苦工作挣钱就算了,还要不停不停不停地重复遇到烂桃花,却无一修成正果的苦逼经历。   或许他还会被女人骗财骗色,终于有一天,转世不堪打击,崩溃地选择了自杀......   单只想一想,楼岚就忍不住心生同情。   叶箬深深看了楼岚一眼,莞尔一笑,轻声道:“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楼岚懒洋洋靠在那里,只摆了摆手,目送叶箬消失后,才转身放了水杯,抻了个懒腰往卧室里去。   第二天,网虫BOY小田神秘兮兮给楼岚分享了一个博文链接。   博文是官方发的,内容是回应“赵盛事件”。   首先回应了关于赵盛为什么短短半年时间就出现在了外面,摆出来的各种证据确定赵盛保外就医流程是合法合规的。   不过赵盛出来后独自脱身这事,也严厉处理了不少相关人员。   然后是关于赵盛车祸死亡现场的简单勘查结果,这大概是出于公关考虑,想要转移网友们的愤怒情绪。   不等楼岚逐字逐句看完,小田嗖一下就蹿到楼岚耳边压低嗓子眉飞色舞道:“楼哥你看,官方都说了,事后经查证,赵盛在车辆爆炸前还活着,半焦的尸体都在往外挣扎,啧啧啧......”   “还有网友爆料,说自己那天晚上刚巧开车经过那里,按理来说那矮坡距离公路也不算远,可爆料网友说自己愣是什么响动都没听见,就连爆炸声都是开远了以后隐隐约约听见的,当时网友司机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吃了这么个瓜,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这也太B人了。”   曾经害死了无辜路人的赵盛,最后也在绝望无助中被活活烧死。   无论是死亡的方式,还是出事地点,甚至连车翻的角度都一样,这绝对不是一句巧合就能解释的。   网上无数人唏嘘,还有人言之凿凿表示这是报应。   楼岚勾唇想笑,却被暴躁化妆师一把掐住了嘴角,冒头八卦的小田也被一巴掌拍到边儿上去了。   “整天叭叭叭,你当自己是小喇叭啊?别带坏楼哥!”   小田只得怏怏地溜去收拾东西去了,待会儿楼岚跑通告,作为助理,小田需要把水杯外套换洗衣物等必然会用到以及可能会用到的所有东西全都带上车。   当天晚上,楼岚到家时就发现家里多了个古朴的雕花木盒,木盒上贴着张便签,便签上字迹看似娟秀,收尾的勾转中却透着洒脱,是叶箬的字。   内容很简单,只几个字:“送你的礼物。”   楼岚一笑,摘下便签顺手夹进床头小书柜上最近常看的那本书里,而后坐在小沙发上怀着好奇打开了盒子。   只见盒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两个二指宽一指高的小纸人儿,都是圆头圆脑的那种,手脚也是可爱的圆形,脸上只有一双黑豆眼,一个横黑线作为嘴巴。   作为区分,一个纸人肚子上写了“小元”,一个肚子上写了“小芳”。   楼岚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两个小纸人的名字应该是“圆、方”二字的谐音变来的。   整体来说,两个小纸人颇有Q版简笔画的精髓。   叶姐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就送他两个自己剪的小纸人,想了想,楼岚试探着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其中一个小纸人“小元”。   平躺着的小纸人霎时像是被人戳醒,眨巴眨巴黑豆眼,摸着脑袋坐了起来。   扭头看见楼岚的时候,小元的黑豆眼还惊讶地瞪大了些许,屁股往后一缩。   惊过之后,大概是明白了自己现在的状况,小元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正儿八经一抱拳,用咦咦哇哇的古怪语言对着楼岚说了一句。   楼岚猜测应该是问候之类的。   没有得到回应,小元歪头看他,而后恍然大悟一拍脑袋,用圆手指了指自己肚子上的字。   楼岚不明所以,试探着叫了一声:“小元?”   小元高兴得一蹦,再开口,还是奶声奶气的咦咦哇哇,落在楼岚耳朵里却自然而然翻译成了他能明白的意思。   小元介绍说自己跟妹妹小芳是主人送回家的仆人,负责照顾主君的日常琐碎。   突然成主君的楼岚还有点没缓过思维,迟疑地指了指小元,“你?”   又指了指自己:“照顾我?”   楼岚怀疑自己一不留神就会一脚踩死两只小纸人。   小元却没意识到主君对它的担忧,拍着胸脯表示自己会的可多了。   楼岚:“......”   好叭,到底是叶姐送他的第一份礼物,就当是多了两个“跟宠”。   按照小元说的,又戳了戳小芳,“启动”了傀儡仆从,两个小纸人就开始勤劳地为楼岚找睡衣铺床拍枕头。   小元说要去给他放洗澡水,楼岚总担心它会一不留神自己把自己淹死,跟过去才发现它们俩确实不是普通的纸人,并不怕水,小元甚至还跳进水里把泡澡精油搅拌均匀。   平时因为不喜欢有外人介入自己的私生活,楼岚都是自己动手,当时也没觉得累,可现在有了两个小纸人高效率高质量地包揽了一应琐碎事物,还不会给他私人生活被入侵的不适感,楼岚觉得体验感不错。   感受到了主君对它们的满意度,两个小纸人跳进木盒里睡觉的时候还说了几句悄悄话。   这些就不是楼岚知道的事了。   第二天,楼岚直飞《青山庐舍》的拍摄地凤凰山槐花村。   到目前为止,《青山庐舍》已经拍摄过十一期,这次是第一季的最后一期。   因为是慢综艺,选择录制剪辑放送,虽然比不得直播能用“真实无剧本”来吸引热度,却让来参加这档节目的嘉宾明星能更放松。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档综艺根本不需要靠直播为噱头吸引热度。   无论是楼岚这个年轻一代顶流偶像,还是死忠横跨国籍竖跨三代的仲莱、周彤,随便放松一段剪辑视频,就足够被狂热粉丝们硬生生送上热搜。   十一月的凤凰山没有下雪,却每日都会有云雾缭绕。   早起时,树叶草地上更是一片片打着雪白的霜。   楼岚率先抵达庐舍,虽然已经有工作人员做过卫生工作了,楼岚放下行李后还是脱了羽绒服,换上居家的宽松针织外套,挽起袖子忙上忙下归置物件,擦洗角落。   因为是定点拍摄,庐舍里里外外都安了不少用以拍摄的镜头,楼岚就把两个纸人留在自己房间里干活,外面的都自己动手。   还没忙完,仲哥跟彤姐就到了,两位都不是爱端架子的人,十一期的录制过程中已经跟楼岚相处得很融洽了。   三个人相处起来,并没有娱乐圈里前辈晚辈那一套,更像是一家人。   稳重可靠的大哥,有点脱线大大咧咧的二姐,以及细心体贴又幽默调皮的小弟。   观众们喜欢慢综艺,本身就是不喜欢那种明争暗斗各种撕逼的群体,看了三位常驻的相处方式,只觉得暖融融的,能暖到心窝子里去。   一起收拾庐舍时,拿着大扫帚扫院子的仲莱说:“这次来的飞行嘉宾人数有点多,我们要提前准备足够多的食材。”   旁边爬到葡萄架上给葡萄剪枝包起来保暖过冬的楼岚说:“那我待会儿就去菜地里砍几颗大白菜回来,食材不够就用饺子凑合,还热闹。”   铲碎石子的周彤眼睛一亮,“白菜猪肉饺子啊?哎这怎么能叫凑合呢?白菜我去砍!”   都知道她是馋饺子了,楼岚跟仲莱纷纷笑出声。   脚踩在铁丝上站在高处的楼岚刚回头要调侃彤姐一句,眼角余光一瞥,惊得脚下一滑,好在及时被一只手拉住。   仲莱跟周彤都没看见,楼岚重新站稳,仰脸冲上面露出个灿烂的笑来,小声嘀咕:“姐,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说完,自己就先乐了,叶姐可不就是鬼么。   叶箬坐在最顶上已经枯败的葡萄藤上,垂着眼眸看他笑,自己也慢悠悠勾出抹轻松惬意的浅笑来。 第73章 I《家有鬼妻12》 临时任务12……   周彤跟仲莱发现刚才还在说话的小弟忽然就没声儿了, 抬头一看,发现楼岚正反手抓着葡萄架,站在粗铁丝上仰着头冲湛蓝的天空傻笑。   周彤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也往那片天空看, 看了半晌也没觉出那片天有什么特殊的,不由纳闷:“小岚, 你看啥呢?笑得跟开了桃花儿似的。”   身为年长者, 周彤跟仲莱都到了絮絮叨叨冲晚辈催婚的年龄了。   可惜两人一个丁克, 一个晚婚晚育,孩子还在上小学, 都还没机会催。   自参加《青山庐舍》这档综艺的拍摄录制工作后, 与楼岚深交, 发现这小孩儿有天赋有才华,关键是被身边的人保护得很好,本人性格养得有些天真。   而他本人性子也挺佛的,除了工作,业余爱好基本没有, 对灯红酒绿花花世界也无向往。   这也是楼岚一个二十来岁小伙子能跟两个四五十岁前辈相处和谐融洽的重要原因。   ――提前养老的生活他都能愉快地接受适应,该玩玩该干活干活,连老年话题他都能掺合得兴致勃勃。   几个月相处下来, 仲莱跟周彤已经差不多忘了当初愿意带楼岚的初衷, 既把他当活泼调皮的小弟,也拿他当乖巧懂事的晚辈。   身为长辈必须具备的“催婚”技能, 也就“应运而生”了。   这也是观众们最爱看的环节,播放到这里的时候满屏的哈哈怪以及狗头保命的“感同身受”,也拜两位催婚技能天赋异禀的前辈的福,现在上至老人下至小孩儿,都知道顶流偶像楼岚是初恋都没送出去的二十几年SOLO高手。   看得女友粉们都于心不忍母爱爆棚, 纷纷表示愿意接受老公来娶自己之前谈谈小恋爱涨涨经验什么的。   平时也就算了,楼岚皮一下就过了。   可今天叶姐在现场围观,楼岚就有点豁不出去,耳朵都红了,站在上面吭哧吭哧嘟囔:“彤姐,葡萄架上能长桃花?”   轻飘飘坐在上面的叶箬见他耳朵通红,眼神还躲躲闪闪的,着实有趣。逗他的心思一起,叶箬修长苍白的食指往干枯发黄的葡萄藤上一弹,霎时,娇嫩的粉红色桃花如小灯盏般一朵朵挨挨挤挤地出现又绽放。   楼岚眼眸一睁,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眼前铺天盖地的粉红一时忘了言语。   下面的不只是仲哥还是彤姐说了什么话,落在耳边哇啦哇啦飘过,楼岚根本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响,视觉世界里只剩美到妖异的桃花,以及桃花中心一身红衣,居高临下半垂眼眸,眼神漫不经心慵懒注视着他的女人。   这幅画面的冲击性是难以描述的,楼岚只知道自己耳畔只剩下咚咚咚的心跳声,同时后知后觉发现叶姐的外貌好像有了变化。   车祸死者的生前遗照上,黑白色笑容温和眼神坚定的叶箬是清秀文气的。   黑环世界中初见,因穿了一身红裙,多了成熟的妩媚。或许也因为从人变成了鬼,文气化作了飘渺的鬼气。   许久不见,几天前再见时,楼岚只欣喜与叶箬没出事,一时不察她的变化。   今时今日,伴随着这一幕,叶箬有别于人类,越发妖异的变化,让楼岚瞳孔颤动,一股涌动的热流说不清道不明,在胸腔处勾勾缠缠,萦绕徘徊,不肯散去。   一声轻笑,打破了楼岚的瞳孔地震状态。   楼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直愣愣盯着人看,脸轰一下就炸红了。干咳几声,楼岚眼神飘忽地往下瞅,想要借着跟仲哥他们说话的由头躲避尴尬。   谁知往下一看才发现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没人了。   楼岚:“......”   所以,他刚才到底望着叶姐发了多久的“花痴”?   神他妈都被尴尬死了。   顾不上许多,楼岚逃也似的松开手往下面一跳,两米多高的高度差点崴了他的脚,摔倒时明显感觉到有阵清风托了他一把。   楼岚知道是上面的叶姐帮了他,头也不抬,红着脸小小声说了句“谢谢”,拿着剪枝的大铁剪子埋头就进了屋子。   在屋子里闷了一会儿,缓过神来后楼岚才担心起自己一声不吭地跑了,叶姐会不会误会。   踌躇徘徊了半晌,楼岚询问工作人员,得知仲哥坐车去赶集买东西去了,彤姐也跟着一块儿去。   转来转去,楼岚出了堂屋,去杂物间翻出个背篓,拿上镰刀,趁着跟拍还没过来时仰头假装看天。   发现叶姐还坐在上面,桃花却已经消失了。   楼岚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叹气,小声说了句:“姐,我去菜地砍白菜去了。”   要离开庐舍,自然会有一名工作人员跟拍,楼岚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叶箬却不用他多说,就已经姿态从容地一跃而下,鲜艳夺目的红色裙摆在空中开出一朵绚烂的花,而后一个闪身,就已经出现在院子门口侧身回眸对着他轻轻一笑,等着他一起出门。   楼岚悄悄呼出一口气,使劲憋着努力不让自己再脸红。   要不然多奇怪啊,一个人对着院子空气也能脸红。   不过他要怎么跟姐说下次穿裙子的时候,最好别从高处这么跳下来吗?   别人看不见,可他能看见啊。   他还是个男的。   那什么,裙底的风光......   咳。   跟拍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来,暗自纳闷:难道是被催婚催得不好意思了?   不应当啊。   叶箬还真不是故意用裙底风光勾引小弟弟,只是单纯因为习惯了,一时不察,就没注意到。   因为有外人在,一人一鬼不好交谈,就全靠眼神默契。   只是埋头砍白菜,即便是帅气的顶流小鲜肉也不至于全程跟拍。   跟拍师拍了一部分录够了剪辑的素材,就拉了远镜头不再近距离跟着楼岚。   楼岚这才能靠着背对着镜头的站姿趁机与叶箬说说话。   “姐,你能吃东西吗?”   叶箬正用手指头好奇地去戳白菜嫩白的叶子上挂着的露珠。   早晨刚被霜打过,现在太阳刚刚冒头,白霜就化成了叶子上的露水。   闻言,叶箬抬眸看蹲在那里认真掰白菜老叶子的楼岚,想了想,不动声色地选择了有利于自己的回答:“能吃。”   偏偏还要故作疑惑地问:“怎么了?”   到她这个程度,已经有别于普通鬼魂了。能触碰实物,能化出实体,也不惧怕阳光桃木朱砂等物。   不能像人那样消化普通食物,可不代表不能吃。   听到她说能吃,楼岚显得很高兴,眉眼间都带着飞扬的快乐:“能吃就行,待会儿姐尝尝我包的饺子!”   叶箬笑了笑,欣然配合露出期待的表情,“一定很好吃吧?”   她这么说,原本对自己手艺还挺自信的楼岚反而不好意思承认了,谦虚地说:“哪有,一般吧,能吃,姐别嫌弃就行。”   “肯定不嫌弃。”叶箬轻轻说到,看他高兴的样子,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就把指尖凝聚的露珠弹到了他鼻尖上。   露水都是霜化成的,可以说温度跟冰水差不多。   楼岚没提防她会这么干,冰得嘶了一声,瞪圆了眼睛诧异地瞅她,像是在控诉:姐,万万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叶箬有些歉疚,伸手给他擦了。   指尖触碰到鼻尖,直接的触感让两人都有些怔,而后楼岚像是被什么弹开了一样,脚下往后一弹,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不远处跟拍奇怪地问:“楼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楼岚回过神来,连忙扭头回道:“没事!就是看见了一只青虫!”   跟拍笑了笑:“长了青虫才说明白菜没打农药哩。”   楼岚又应付了两句,从地上站起来拍手上的泥,“五颗白菜,应该够了,先背回去,不够再来砍。”   自言自语,说完就把白菜装进背篓里,又埋头把背篓背起来,就是不敢看还蹲在那里的叶箬。   “抱歉。”背篓一轻,身边是叶箬的道歉声:“吓到你了?我就是下意识的,没多想。”   当时没多想,现在有没有多想,就不知道了。   楼岚其实也没生气,就是那么直接的触碰,有点儿太刺激了。   不过既然对方都道歉了,他一个大男人,再揪着不放多那啥啊,楼岚迅速整理好思绪,回头笑了笑,“没事,不至于。”   迅速转移话题:“前面就是周阿婆家,上次她还说院子里的柿子要摘了,准备做柿子饼,我带你去看看,没准还能蹭点吃的。”   青山庐舍说是隐居山林,肯定不是真的跑去深山老林里搞节目。   所以青山庐舍就建在槐花村。   槐花村因为满村以及满后山的槐花而得名,谁也说不清最古老的那棵槐树到底多少年了,因为村里年纪最大的人都说自己小时候还在那棵槐树下乘过凉玩过游戏。   村里规模不大,加上这些年有本事的能搬走的都走得差不多了,如今尚且还住在村子里的,笼统一算,也不过二十来户人家,且多半都是老的老,小的小。   这样也有好处,至少这些人对节目组只是刚开始的新鲜好奇,之后就平常心对待相处了。   鉴于楼岚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性格,他在村里混得颇好,反正庐舍里有时候要拍摄些跟邻里村民互动的材料时,都是派他出马。   别说周阿婆家的柿子,就连其他村民谁家最先掰了嫩苞米最先挖了嫩花生小芋头什么的,都乐意先往楼岚那里送。   一开始是因为楼岚收了也会给相应的钱财,比拿去街上卖还划得来。   后来楼岚经常帮村里老人们干些力所能及的体力活,或是修修补补敲敲打打,老人们就不乐意收钱了,楼岚也不跟他们挣,只是回头就给他们送了些礼物,都是些老人小孩儿能用到的实用物件。   说是去蹭吃,楼岚到了周阿婆家,却是先找了活儿――周阿婆家的抽水机坏了,抽不上水。   楼岚不是专业搞这个的,好在他脑子聪明,又有耐心,蹲在院子里一手螺丝刀一手手机,对照着教学视频拆开抽水机慢慢检查。   磨了一个多小时,跟拍都等得双眼发直,坐在不远处愣愣发呆出神了,楼岚才终于修好。   叶箬始终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槐树枝桠上看着他,看他疑惑地皱眉,看他恍然大悟地挑眉,看他摸不着头脑的咬唇眯眼,又看他高兴地眉眼飞扬着扭头左右张望寻找她。   眼神相对时,叶箬还能看见他眼眸中像小孩儿期待夸奖的炫耀得意。   叶箬轻笑,随手摘下一支槐树的枝条,凑到唇畔吹了口气,原本光秃秃的枝条就迅速横跨了冬春夏,从新绿的初次冒头抽条,到最后一簇热闹的白色槐花沉甸甸坠在上面,坠弯了细细的枝条。   指尖一松,这条槐花就飞到了楼岚面前。   楼岚吓了一跳,连忙去看院子里的其他人。   跟拍还在叼着烟发呆,周阿婆听到抽水机成功抽出水的声音,喜得从屋里端出满满一盆面上还挂着糖霜的柿子饼。   ――没人发现他面前悬空出现的槐花。   楼岚高高提起的心这才踏踏实实落了回去,而后趁着其他人没注意,飞快地伸手将花枝抓住揣进外套里面捂着。   跟做贼似的。   下午的时候庐舍迎来了这次的飞行嘉宾,人是有些多,是个来宣传专辑的组合,都是年轻女孩儿。   身为选秀出身唱跳俱佳,还开过个人演唱会的顶流偶像,楼岚自然是她们最感兴趣的目标。   之前楼岚的流量热度还有点虚,可随着《青山庐舍》的大火,楼岚在里面表现出的可甜可咸真实接地气的“人设”赢得了许多人的喜爱,就连不上网的老头老太太们也会每周六晚八点准备去抢家里小年轻们的电脑爱拍得什么的,就是为了能提前一周看到《青山庐舍》的最新更新。   据说楼岚还在参与拍摄一部环球娱乐本公司大手笔投资的电影,从楼岚上过的演技类节目来看,经过仲莱的雕琢,楼岚在演戏上的天赋得到了开发与提升。   可以说只要楼岚不作死,未来至少二十年,娱乐圈顶峰绝对有他的一个位置。   有这些光环加身,再加上接触后发现楼岚本人并没有草人设,而是真的又帅又好脾气,女团成员们谁不心动?   即便最后发展不成功,趁机蹭蹭热度也是不错的。   来之前她们经纪人可没少教她们找机会扒着楼岚,到了以后她们也确实这么做了。   不过是短短一个下午,楼岚就被她们缠得遭不住,到了该准备晚饭的时间,立马毫不犹豫地主动钻进厨房表示要给仲哥打下手。   哪怕是冬天,厨房里暖和,妆容精致的女团成员们也会望油烟而生畏,一多半的人都遗憾地选择了暂时中场休息。   当然,其中也不乏聪明的漂亮女孩儿,一开始发现楼岚并不喜欢占女生便宜,与女生互动暧昧,及时换了方法,维持着恬淡无争的人设去跟同为女性的彤姐接触互动。   这时候,她就刚好能借着帮彤姐抱柴火的机会自然而然进入了厨房。   只要进了厨房,自然就有机会留下来,或是帮仲哥递个盘子,或是看楼岚一个人剥蒜摘蒜苗叶子太忙,不好意思清闲,然后就安安静静坐过去认真帮忙。   干坐着干活,女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楼岚反而不好冷场,想了想,主动询问起她们专辑的事。   女生妙婷性子有些安静腼腆,被问了,巴掌大的脸蛋瞬间就红了,水汪汪的大眼睛飞快地抬起看了他一眼,又立马垂下,让浓密卷翘的睫毛遮掩了眼底的羞赧:“还、还好吧。”   大概是发现自己表现得太差强人意了,妙婷自以为悄咪咪地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努力镇定地说一些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只会觉得她笨拙得可爱的场面话:“在岚哥面前,我都不好意思夸自己的专辑了。”   旁边烧火的周彤跟掌勺的仲莱对视一眼,毫不意外地在彼此眼底看见了笑意。   不管小姑娘有什么心机,能让楼岚经历一下女孩儿的爱慕洗礼,其实也挺好的。   至于小弟会不会被女孩儿骗感情?他们有又不是搁在旁边当摆设的。   再者,两人也有足够的自信,自信即便女孩儿一开始有小算计,若是楼岚真心动了,女孩儿肯定也得陷进去。   ――这么各方面都优秀又真纯情的男孩子,真有女生不心动?他们不信。   院子里,被楼岚特意耍小心思挂了个“危险,勿坐”的藤蔓秋千在微风中轻轻缓缓地摇曳着。   常人看不见的叶箬坐在上面,头歪靠在握着绳子的左手上,安安静静注视着厨房里看起来交谈甚欢的年轻男女。 第74章 I《家有鬼妻13》 临时任务13……   做好晚饭, 众人一起把饭菜端去堂屋饭厅的时候,楼岚才后知后觉发现叶姐不见了。   心里一沉,楼岚找了个借口上楼回房, 还是没找到叶姐。   不死心地又到处找了找,都没找到人, 楼岚不得不承认叶姐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又一次离开了。   这让他心情有些低落, 低落中还夹杂着愧疚。   ――叶姐特意来看他,他却因为工作的原因去跟其他人互动交流, 完全忽视了叶姐。   她转身离开时的背影该多清冷孤独啊?   只多想一下那幅画面, 楼岚心里就沉得慌。   感性的人多数也比较情绪化, 低落的心情让楼岚在稍后的“营业”中也显得有些兴致缺缺,晚饭后的“才艺表演”中,女团成员自然是抓紧时间唱跳了她们的专辑主题曲,期间还多次暗示楼岚站起来加入她们。   楼岚都只当没听懂,老老实实窝在小马扎上认真剥明天要用的板栗, 时不时还往火盆里丢一小把烤着吃。   可以说很接地气了。   十点多结束了拍摄,楼岚回房关门,脱离了镜头, 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萎靡不振起来。   两个小纸人跳着爬到楼岚肩膀上, 唧唧哇哇地说话,楼岚有一句没一句地听, 把揣在兜里用纸包着还热乎的烤板栗放在桌子上,然后扯围巾,脱外套。   正低头扯皮带,坐在窗台上看不下去的叶箬无奈,不得不敲了敲玻璃引起某人的注意。   楼岚果然动作一顿, 抬头看过去,见本以为已经离开的叶箬竟然出现在自己房间里,惊喜扬眉,第一时间就去摸烤板栗,发现热气还没散完,更高兴了。   “姐你没走啊?”拿着烤板栗走过去,“尝尝看,特意给你烤的,还热着。”   叶箬笑了笑,接过烤板栗,安静地剥着吃了一颗,抬眸就见小弟弟正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抬着脸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好吃吗?”   叶箬心念一转,改变了准备直接吞掉板栗的想法,放慢动作细爵慢咽片刻,才点头:“不错,好久没尝到这么纯粹的味道了。”   楼岚眉眼笑开了:“是吧?这些都是我跟仲哥他们一起去山里打的,百分百纯天然无污染的野生板栗。”   说罢,楼岚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继续说:“原本说是要包饺子的,结果女团里有人不喜欢吃,彤姐面上没说什么,其实偷偷跟我们抱怨过呢。不过没包成也好,明天等她们走了我们再做,人少了我们还能多吃点......”   脸上的笑渐渐变成迟疑,楼岚问:“姐你明天还在吗?”   叶箬又剥了一枚栗子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随意点头:“最近都没事,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楼岚也没问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都在忙什么,只是单纯高兴于她能有一段时间都有空闲,热情邀请她:“那姐你多在这里留一段时间呗,别看这里除了山就是水,其实好吃的好玩的还是不少的。”   像极了一位热情推销景点的旅游业工作者。   好在最后他的推销很成功,唯一的“客户”答应停留一段时间,并对他口中宣传的那些项目表示了期待。   第二天,仲莱跟周彤就发现他们这位昨天还心情低落的小弟忽然跟打了鸡血一样,又是上山设陷阱套野兔打麻雀掏鸟窝,又是下河摸鱼翻小河蟹。   要是提前一天,他们还可以理解为楼岚是因为来的飞行嘉宾都是年轻女孩儿,所以动了孔雀开屏的心思。   可关键是他这么努力展现自己的时间点恰好就是女团成员离开后。   看着不远处对着几只刚买回来的小鹅崽认真说教的楼岚,周彤挽着手上的柴一边摇头感慨:“小弟这是还没开窍啊。”   那么多漂亮女孩子走了,他反而高兴了,这叫什么事啊。   仲莱忍俊不禁,一斧头劈开一块木柴:“小岚年纪也不大,这方面男孩儿本来就比较晚熟。”   周彤还是在念叨:“晚熟成这样的也少见,对了,下午要来的飞行嘉宾里漂亮妹妹吗?”   仲莱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汗,站起身回头看楼岚,随口道:“谁规定一定要喜欢漂亮妹妹?漂亮姐姐就不行啊?”   周彤若有所思:“年下小奶狗......”   小奶狗是不可能小奶狗的,下午新的飞行嘉宾过来,自持成熟的楼岚主动包揽了杀鸡的任务,刀子往神气的大公鸡脖子上隔空虚虚一抹,脸上露出一个狰狞邪恶的笑:“叫你每天都跑到我窗户下面打鸣!”   大约是感知到了楼岚的邪恶气息,原本认命的大公鸡忽然亢奋起来,奋力挣扎,有力的翅膀双脚又扑又蹬,楼岚一时不察,真叫它越狱成功。   接下来,就是楼岚满脸震惊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丢了菜刀就满院子去追,飞行嘉宾里有小时候被大公鸡啄过,生出童年心理阴影的,一看见虎虎生风冲自己跑来的大公鸡,顿时吓得丢了盆抱头逃窜。   偏偏凑巧他逃跑的路线就是大公鸡的逃亡方向,其他人反应过来后辇在后面帮楼岚追。   一时间,原本充满恬淡无争桃源气息的庐舍里一片鬼哭狼嚎鸡毛飞溅,负责拍摄的工作人员笑到差点打跌,镜头直晃,   等到播出来后,观众们也纷纷爆笑,没有任何资本运作,硬生生送《青山庐舍》节目上了回热搜。   当然,最后这一幕中的每一个人,也都没能逃脱被截图做成最新爆款表情包的命运。   还是一个系列带完整剧情的那种。   逞威风不成,反被大公鸡用最后的鸡生来了次下马威的楼岚很郁闷,晚上早早就钻进被窝里用被子捂着脑袋,拒绝跟叶姐继续每晚都会有的睡前闲聊。   叶箬也没强迫他,只是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安静地坐在飘窗上,或是看看窗外,或是回头看看床上鼓成一个大包的楼岚。   死前她是职场上的强势精英,死后短暂的懵懂过后,就是谋算着如何变强,连报仇都是顺带的,并不急切。   等到算计了仙女村整个地图的鬼怪及任务者,顺利升到BOSS级别后,叶箬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利用从赵盛那里得到的黑环钻漏洞,游走在其他地图中壮大己身,探索传说中未知的神灵,黑环世界的根源。   可以说,没有一刻是清闲的放松的,她享受步步为营的谋算,享受腥风血雨中的意外与惊喜,同时也留恋停留在楼岚身边的惬意轻松。   叶箬知道楼岚与其他人类是不同的,他身上,或者说是灵魂中,自有一股宛如清风譬如雨露的气息。   擅占卜预知的西天鬼王说那是传说中的灵体,是据说只有神灵才能拥有的气息。   她诉说时鬼眼中爆发出的贪婪让叶箬不悦。   好在她早有准备,问过之后就让西天鬼王成为过去式了。   一切都没有改变。   除了她,再没鬼怪知道楼岚的特别。   十一月,山里的夜空依旧清亮,凉如水的月光下,叶箬微微皱眉,心里还是有着担忧。   不行,谁知道除了西天鬼王,其他三大鬼王会不会有别的途径知道?   有风吹过,轻柔地卷起窗帘,而后又很快消失不见。   一开始楼岚是不好意思,在装睡。可久了,就不知不觉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张便签,得知叶箬有事离开了,楼岚舒了口气,夹好便签,揉着头发去洗手间洗漱。   叶姐已经在这里停留好几天了,楼岚早就预计她大概这两天就要离开,所以并没有因为她的不告而别而失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楼岚也只是想多跟自己这位特殊的朋友说说话。   对方能停留这几天,楼岚已经挺满足了。   还没下楼,就听见楼下传来阵阵说笑声。   楼岚加快步伐,还没出现在镜头里,脸上就自然而然带上了朝气蓬勃的笑。   半年后,楼岚主演的第一部 电影上映。   因为有环球娱乐的资金支持,加上在演艺界人脉颇广的仲莱照顾,电影里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都是娱乐圈里颇有演技的艺人。   仲莱从来没有让这些人压制自己的演技来给自己的学生做配抬轿,楼岚的表现也没让他失望。   在一群老戏骨实力派的包围下,楼岚非但没有暴露薄弱处,反而绽放出独属于自己的灵气与光彩,一举拿下金杯最佳新人奖及最佳男演员奖。   这一年,是属于楼岚的丰收年。   前脚刚拿了金杯两座奖杯,后脚又接连斩获最受欢迎男明星奖,最佳流量奖等多个奖项。   年末时,歌后周彤再出新专辑,毫无悬念占据各大歌曲榜榜首,亲自操刀创作歌曲的楼岚,作为最具潜力音乐人,登上另一个艺术舞台。   参加完春晚后赶着回首都的家里陪着父母家人过年,吃过热闹的年夜饭后,楼岚借口要出去走走,戴着帽子围巾,穿着厚厚的能遮掩身形的大衣,楼岚走出别墅,没有方向地随意转悠。   时间已经很晚了,该等跨年的都已经跨完了,几乎家家户户都关灯休息了,就算有精力旺盛的准备通宵玩耍,也多半都留在家里陪着家人说说话打打牌。   外面还下着不算大的雪,扑扑的,偶尔能听见压垮了枝桠的声音。   绕着附近的别墅转了两圈,楼岚才等到想等的人。   或者说,鬼?   本以为等不到了,楼岚都准备回去烧一支叶姐留下的寻踪香,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这一刻楼岚才发现自己其实挺喜欢这种等待的,总会有种惊喜的满足感。   “姐,新年快乐,给你准备的礼物。”楼岚抽出一支插在大衣兜里的手,手心里握着一个小盒子。   雪越下越大,依旧一身红裙的叶箬站在雪地里,透出一股惊心动魄的美感。   垂着眼眸盯着小盒子看了一会儿,叶箬伸手轻轻拿了,指尖在楼岚没有戴手套的手心里留下一抹冰凉。   楼岚察觉到她兴致不是很高,脸上的笑慢慢淡了,眼里升起一抹担忧,却没有主动多问,只是默默陪着她。   叶箬引着他陪自己走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回到了楼家别墅大门前。   到了这里,叶箬停下脚步,转身回眸看他,妖异的脸上露出浅淡的哀伤:“小岚,答应我,以后要幸福。”   楼岚心头一跳,不好的预感越发浓郁,忍不住靠近一步,急切地询问:“姐你是要去哪里?以后都不来看我了吗?”   叶箬迟疑着没有说话。   等到楼岚急得团团转时,她才含糊其辞地说:“你还记得我们的那个婚约吗?”   她忽然提起这个话题,楼岚不明所以,却也免不得顺着发散思维:“记得,难道是这个婚约有什么问题吗?”   叶箬摇头,耳畔一缕碎发掉落,被她抬手轻柔地挽回了小巧苍白的耳朵后面:“没有,我找到解除的办法了。”   此时此刻,楼岚再傻也明白,一定是解开婚约需要她付出什么难以想象的代价。   果然,叶箬轻轻说:“人鬼之间的婚约,便是冥婚,哪怕等你死了也摆脱不得。除非......”   “除非什么?”楼岚迫切追问。   “除非消失的是我。”叶箬说得轻巧,好似她并不是要消失了,只是离开一段时间。   楼岚抿紧了唇,眉心蹙成个解不开的结。   叶箬还在安慰他:“这件事本身就是我连累了你,要不然你也不至于到现在都不能随意谈恋爱,不解决的话,以后还会影响你结婚要孩子.......”   “而且本来我就已经死了,现在这样也没什么意思,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我认识的人一个个老去,只留我一个孤魂野鬼在世间如浮萍飘荡吗?”   “迟早有一天我会选择自我消失,所以早一天消失,晚一天消失,都一样,你不要有心里负担。”   楼岚板着脸:“不是,不一样,不行。”   之后不管叶箬说什么,他都倔强地重复这句话,跟个复读机一样。   叶箬无奈,只能歇了劝他的想法。   可了解她的楼岚却知道,她这样并非放弃了这个打算,反而是准备不再顾忌他的想法,打定主意一意孤行。   楼岚莫名生出一股委屈来,小半张脸缩在围巾里,眼巴巴看着她:“姐,你就这么嫌弃我?”   宁愿魂飞魄散彻底消失,都不愿意跟他保持名义上的夫妻关系。   叶箬叹了口气,用一种无法描述,却让楼岚潜意识里心跳加快的眼神注视着他,半晌,才苦笑一声,垂眸道:“我只是,害怕。”   “害怕有一天,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对你的感情。”   嘭!   不知哪里响起的烟花声点亮了身后的夜空。   楼岚微微张嘴,讶异又不敢置信地看她。   叶箬难堪地别开脸,宛若自暴自弃地喃喃自语道:“你这么优秀,这个世界上能不对你心动的女生,恐怕很难找到吧。很不凑巧,我并不是特殊的那个。”   楼岚从突然被表白中缓过神来,热气直往脸上蹿,无措地眨巴眼,眼神也飘移不定,几次张嘴都美能说出话来。   雪扑蔌扑蔌地飘落,落到人脸上,很快就化了,只留下冰凉的触感。   不知过了多久,叶箬抬手,冲着楼岚那边点了一下,脸上重新露出大姐姐似的笑,却多了一分忧郁与不舍,轻声细语叮嘱:“快回去吧,雪越下越大了,别感冒了。”   空气中荡开一层涟漪,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空气膜把楼岚包裹了起来,既阻隔了寒风雪花,也阻隔了冰冷的空气。   说完,叶箬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不再犹豫地准备离开。   眼看着她如同以前那般身形渐渐消失,想到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楼岚心头一紧,跨出一步,再次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姐!”   叶箬消失了一半的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   楼岚顾不得自己微不足道的羞耻心,抓紧时间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姐你别走!留下吧,我、我其实,那个......其实跟你一起,也挺好的......”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却不是底气不足,而是羞耻心快要把他整个人给炸了。   叶箬久久没有转身,楼岚伸出手,使劲搓自己脸,笨拙地挽留她:“虽然我现在,可能,嗯,不能回应你的感情,但是我觉得,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做、做夫妻,也能接受。”   越说越觉得自己像渣男。   楼岚脑子卡壳,提取不出恰当的台词,急得拽围巾,最后还是只挤出干巴巴的一句:“我会努力的。”   努力什么?努力回应这份感情?   感情也能努力憋出来吗?   楼岚不知道。   好在,大概是被他的话打动了,叶箬终于转身,眸子里涌动着难以克制的情愫,脸上有明显的犹豫与动容。   楼岚见状,松了口气,心下越发坚定了要努力的决心。   就算最后没努力出爱情,至少他也要做个有责任心的好男人,不能让姐难过。   “那我们,适婚吧?”在爱情里,女人总是免不了卑微的期待,偏偏又舍不得委屈了喜欢的人。   “你别有负担,如果觉得不喜欢,别强求自己。”   楼岚心里又酸又软,觉得就算一开始有不适应,他也要努力逼自己适应。   不都说习惯很容易就养成嘛。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等到适婚开始后,楼岚才发现,原来已婚男人能这么快落。   繁忙的工作结束后,回家就有漂亮温柔的妻子在门口迎接他,给他脱衣服拿外套换拖鞋,等他去洗漱好出来,饭桌上就有他喜欢的香甜可口的饭菜。   吃过饭后,如果他有工作要忙,贤惠的妻子必定安静地为他准备好水果点心茶水,然后自己去做家务,保证不会打扰他一分一毫。   最让他心生隐秘快乐的,咳,自然是适婚半年,彼此都已经接纳对方后才开始的睡前活动。   渐渐的,楼岚也体会到了妻子与众不同所带来的好处。   无论是出国还是出省入山拍摄工作,身边总有人打理好他的私&生活,偶尔还能玩个特殊情&趣......   一年后,楼岚提出扯结婚证的想法。   总会乐于满足他的妻子第二天就虚构了一个全新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并且还满足了他一些不足为外人道来的小癖好,亲手安排了两人相识相知相爱的剧本。   把偶像剧搬到现实中演绎,楼岚满足了。   访谈节目上,主持人好奇地询问:“楼岚,据我所知,你跟楼太太相识不过半年,很多人都很好奇,为什么你会这么快就选择步入婚姻的殿堂呢?”   被妻子亲手打理得光鲜亮丽的楼岚脸上露出个夹杂着得意与满足的表情:“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吧,只是单纯想要尽快体会已婚男人的快乐。”   现场观众哄笑一片。   节目播出后,无数网友刷起了新梗:#已婚男人的快乐,你不懂#   原本因为哥哥突然宣布结婚而哀嚎痛哭的粉丝们:“......”   哥哥,已婚男人的快乐我们不懂,但是我们懂伤口上被撒盐的快乐[微笑.jpg]   独自在家守着看节目的叶箬失笑,想起阳台上的花还没浇水,手指懒洋洋一抬,花洒飞过去轻柔地为娇嫩的花朵洒下定量的水量。   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上继续播放的访谈节目里那个眉飞色舞说起婚后生活的年轻男人,叶箬歪头靠在手臂上,思考着晚上要给他准备什么好吃又能帮他保持身材的菜色。   这么甜的弟弟,理应享受最好的一切。   敲定了菜色,叶箬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圈,而后在各个小地图里挑挑拣拣,如同在超市里尽心尽力挑选食材的家庭主妇。 第75章 J《80年代极品小叔1》 重生女主的……   初生点, 坐在沙发上,楼岚久久没能回过神来,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曾经傻白甜地认真度过了几十年。   ――居然到老死的时候都还相信妻子的谎话, 真以为自己去世了也只是换一种方式跟妻子继续生活,于是死得开开心心半点遗憾留恋都没有。   明明只要稍微多想想, 就知道并不是每个人死后都能变成鬼。   而临死时叶箬给他一枚黑色水晶球的举动, 分明就是存了跟他一起消失的决心。   也亏得叶箬从头到尾都没产生恶念, 否则要把他连肉身带灵魂一起生吞活剥了,不过是抬手之间的事。   “系统, 查看原本剧情线。”   这是第一次, 楼岚对原本的剧情生出窥探心。   系统还以为绑定的这位先生永远也不会用到这个功能, 滴了一声,默默投放。   原剧情中,原主在车祸中死亡,懵懵懂懂,又因为生性单纯, 很快就魂归不可言之乡。   因为没有楼岚灵魂中散发的天道气息牵引,叶箬也着实混沌了一段时间,直到赵盛禁受不住诱惑, 启动了乌斯比莫环, 进入死亡循环世界。   身为血债债主,叶箬被乌斯比莫吸纳进去, 在各个小地图中扮演NPC,一年后,叶箬成功遇见赵盛,恢复死前意识,却没有像其他鬼怪那样被仇恨控制, 反而躲藏在暗处,利用自己与赵盛手中黑环冥冥中不可斩断的牵引,精心谋划设计,最终一步步成为乌斯比莫世界的强者。   而那时,赵盛已经利用黑环带来的非自然力量在现实世界中玩得风生水起。   当然,所谓的风生水起,并非像楼岚之前那样的各种光环加身走上娱乐圈的神坛。哪怕再多资源往他身上堆,赵盛的唱跳演技该多垃圾还是多垃圾,他能用非自然力量控制身边的人,却无法控制所有网友观众。   所以他就成了娱乐圈里最神奇的存在――观众缘奇差,年年高居网友粉丝DISS榜榜首,偏偏颇受圈内大佬宠爱。   说是黑红,都委屈了“红”这个字。   当原主家人发现原主死亡的端倪时,赵盛毫不犹豫选择对楼家人下手,已经成为四大鬼王之一的叶箬也同样毫不犹豫地弄死了赵盛。   之后,惦记着原主临死前还在想着救她的这份恩情,叶箬暗中照顾着楼家人,自己又历经数十年,彻底掌控了乌斯比莫世界,取代了传说中的神灵。   看完加快版的剧情线后,良久,楼岚长叹一声,“所以,一边是掌控着无数鬼怪玩家的生杀大权,一边回家贤惠温婉洗衣做饭......”   时间安排得还挺均衡的。   “黑水晶球是什么?”其实他心中已有猜测,只是感情被淡化后,有些难以理解。   系统给予他确凿的答案:【是乌斯比莫世界的世界之心,融入了她的鬼王核心。】   楼岚抬手搭在额头上,轻轻闭拢双眼,心中万千复杂消退,只余无尽的怅然。   这样的做法,果然很有她的风格。   渣男系统:【恭喜楼先生成功完成您的第一个临时任务,评级S,触发金手指:预言术[初级][可升级],额外获得:鬼王的馈赠――鬼狱间】   楼岚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手腕上多了样东西。   那是一条黑色的手串,珠子材质不明,黑色泛着莹润的光泽,触感沁凉,却并不让人觉得寒冷刺骨,反而颇感舒适。   有种被温暖笼罩着的安心感。   很奇怪的感觉。   经历得多了,楼岚也不再受任务世界残留记忆的影响,很快就放下了之前的一切,转而关注起当前。   楼岚:“鬼狱间?具体有什么作用?”   渣男系统难得人性化地感慨道:【人长得好就是占优势,楼先生,任务世界顶级BOSS真心赠送的珍贵道具,属于珍稀级别,金手指奖池里是没有的,具体作用请自行开发研究。】   楼岚换了个姿势,心说这不是说了当没说吗?   不过既然连奖池里都没有,又是叶箬特意赠送的,应该有什么奇特之处。   暂且放过,楼岚将目光对准可升级的初级预言术,好奇询问:“预言术可以预言自己的未来吗?”   一般都会有一定限制。   谁知系统却表示可以:“不过初级只能通过我作为媒介进行模糊预言。”   换言之,就是临时任务世界无法使用。   楼岚并不介意,反而兴致勃勃地要预测一下自己下个任务世界的情况。   【只能选择一个准确的方向进行预言。】   到目前为止,楼岚最在意的当然是进入任务世界后会受原主意识影响而产生变化的性格问题,所以毫不犹豫选择了预言“性格”。   系统卡顿一般跳了片刻,抽风一样慢吞吞跳出两个词:极品、抠门。   “......”   楼岚表情一言难尽。   皱巴着一张俊脸迟疑半天,试探着询问:“能先换个任务世界吗?”   他只想要平平无奇的人设。   系统不为所动:【抱歉楼先生,任务世界中原主的气机已经与你产生了命定的吸引力。】   楼岚怀疑它在内涵自己,可惜没有证据。   *   “还有三分钟时间,同学们先记一下这个长假回家要做的家庭作业。练习册26、27、28页......”   随着老师的念数,下面同学们集体发出失望的“啊――”声。   讲台上文质彬彬气质儒雅的老师顶了顶银边眼镜,笑得温和,说出来的话对于同学们来说,却宛如魔鬼:“同学们好像很不满足啊,老师已经感受到你们对知识的渴望了。正好,隔壁的张老师刚好多印了点题单,数学课代表上来,给同学们发下去。”   说是“刚好”多印了“点”题单,谁家这么“刚好”啊?偏偏多印的“点”还一张不多一张不少,刚好够全班五十六个同学一人一张?   “老师,我要回去收十多亩田的麦子!”   “我爸说今年该我们家去给亲戚家栽秧子嘞!”   “就是就是,我家菜籽好多噢。”   “哎呀老师,作业太多做不完!”   有调皮的学生瞎起哄,其他人跟着七嘴八舌表示自己农忙假有多农忙。   老师不为所动,只是笑盈盈地收拾好自己的教学工具――教师专用教材书、原木大三角尺。   等同学们闹得差不多了,外面铛铛的敲钟声响起,老师才慢吞吞说:“做不完作业的,罚抄目前所学课本一遍。”   现在是四月三十号,农历不过才三月中旬,却已经开课三个月了。   他们已经是初二毕业班的学生,七月份就要参加中考,这次放一次七天农忙节,毕业班的老师们都愁坏了,就担心影响到孩子们学习成绩。   自从七七年恢复了高考,今年又将更多中专学校名额下放到乡镇中学里来,学校里几乎人人都磨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场。   当然,扯这些就有点远了,因为种种原因,刚过完年还没过元宵,学校里就拉起了补课大旗,各科老师火急火燎将教科书都已经过完了,已经进入热火朝天的复习阶段。   换言之,罚抄课本,就是抄整本的代数及几何,这如何得了?   教室里顿时“哀鸿遍野”,黑心老师嘴角噙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率先离开了教室。   还有最后一堂班会课就要放长假了,学校里空气都仿佛被这些学生娃们带得躁动起来。   没有担任任何班级班主任职务的楼岚带上几本书,装好厚厚一叠要带回去批改的课堂测试卷,锁好自己办公抽屉,确定没有遗漏的东西,这才与办公室里其他几个还没走的同事打了声招呼,回宿舍装上积攒了一周的脏衣服及被套床单枕套枕巾等物,包袱款款骑上半旧却擦洗得蹭亮的二八杠,晃晃悠悠出了学校。   路过镇上唯一的百货商店时,楼岚想着上个周末淑芬随口抱怨双手开裂,想了想,停下自行车,拎着包进了百货商店。   打着心疼母亲脚上开裂的旗号,很顺利地从一号备胎那里免费拿到好几盒百雀羚。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老道理,楼岚又顺便拐弯去二号备胎处“恰好路过”,推辞不过“被迫”收了个全新黑皮笔记本。   从百货商店出来后,楼岚不急着回去,反而又去粮站那边送了三号备胎一个“自己舍不得用”的黑皮笔记本,喜欢写诗的年轻女孩儿羞怯又欢喜,偷偷背着亲爹给楼岚装了圆滚滚一小布袋的白净面粉及一布兜的挂面。   “晓雯,你给我这些做什么,被你家人知道了,肯定要挨骂。”   “楼老师,这些都是我特意留下来的,才不会挨骂,我也没别的东西了,希望你不要嫌弃我拿的东西太粗俗。”   温文尔雅的老师担心自己拒绝了真会让女孩误会自己嫌弃她粗俗,只得无奈一笑,苦笑连连地被迫收下了。   “楼老师,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写首诗啊?上次你念给我听的那首我都会背了。”   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女孩眼睛亮晶晶的,长着些许雀斑的脸蛋都显出几分可爱来。   然而温和的年轻老师并不动容,反而谦虚地表示自己的诗上不得台面,“我就是个普通的数学老师。”   留下亲手笔迹这种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应付完三号,忙碌的楼老师不再逗留,带着一分钱也没花就得来的几盒百雀羚,两兜面粉挂面,骑着自行车按着铃铛,丁零零轻巧从容地穿过街道。   几分钟后,从东南边的出街口离开小镇,驶上颠簸的黄泥马路。   骑行到半路的矮子坡时,楼岚手里的百雀羚少了一盒,自行车后车座上多了一大块油脂充沛的猪肉。   爬完坡,站在高处后身望去,还能瞧见卖猪肉的铺子外面站着个扎麻花辫,身材粗壮的矮个姑娘垫着脚眼巴巴朝上面张望。   重新骑上车,楼岚感受着车后座上的重量,忽而眺望着前方沉沉一叹:【系统,我其实不想这样的。】   系统安静如鸡,懒得理他。   楼岚脚下用力一蹬,自行车蹿出去一大截,被凹凸不平的路面颠得哐哐响。   空气里残存着还没散去的声音,隐约可见几分坚毅决绝:“下次我一定控制住!”   说好了要控制住自己的楼岚很快进了六大队,路边不少干活的人远远看见他回来,都会站起身笑着嗓门洪亮地打招呼。   楼岚丝毫不因为自己端了铁饭碗而看不起谁,一如往常地笑着一一回应。   一路笑谈着回了家,家里人知道他今天下午要回来,楼老太早早就在家熬着糖水等着他了,两个年纪小的双胞胎侄女闻着甜味儿,含着手指头留在家里不肯出去玩儿,就想着能跟着小叔屁股后头,指不定能喝到一口糖水。   楼岚刚到家,还没停好自行车,坐在院子里柿子树下纳鞋底的楼老太就麻溜地拍拍衣服站起身,去厨房给他舀糖水。   “妈,你给我熬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楼岚无奈地端着糖水碗,为难地看着一身脏兮兮,个头瘦巴矮小,正眼巴巴望着他的两个侄女,“还是给花花朵朵喝吧,我都是大人了。”   楼老太不乐意了,拉长着脸挥手赶两个饿死鬼投胎的孙女,“去去去,没礼貌!盯着小叔做什么!还不快出去找你们大姐玩!”   楼老大结婚八年了,到现在也才生出三个女孩儿,很不得楼老太喜欢,对待三个孙女,她自然也很不待见。   两个小女孩儿知道奶奶不喜欢她们,被楼老太这么一吼,怕怕地缩着脖子往旁边墙角躲,偏偏又因为年纪小,受不住糖水的吸引,舍不得真的离开。   楼岚看得不落忍,去厨房里拿了两个碗出来,给两个小侄女一个分了一小碗,然后给两个女孩儿看:“小叔跟你们一样多,有好东西,咱们三个平分。”   所以以后有了好东西,一定要记得跟小叔平分知道不?   楼老太不喜欢大儿子一家,可对有出息又孝顺懂事的小儿子却疼到了心口里。   见到这画面,又是心疼糖水又是觉得小儿子果然心善,只能嘴上没好气地抱怨:“就你会心软,给她们喝简直就是糟蹋好东西!”   还不等说完,就见小儿子自己小小的喝了一口,剩下一多半就直接喂到了她嘴边。   楼岚少见地笑出一排白牙,狭长的眼眸弯成两道月牙,俊俏白净的脸上平白多了几分傻气:“娘,你喝。”   儿子是读书人,很讲究。   自从上学开阔了见识后,就坚决不再喊她“娘”,而是喊“妈”、“母亲”。   只有偶尔表达亲近的撒娇时,才会像小时候那样傻里傻气地喊她“娘”。   也因此,哪怕小儿子已经二十八快三十了,每次一听他喊“娘”,楼老太只觉得自己心都要化成糖水了,自然什么都愿意顺着他依着他。   “好好好,娘喝!你大哥昨晚去水库边上摸了条草鱼回来,晚上娘给你做红烧鱼!”   “还有你喜欢吃的糖鸡蛋,这几天母鸡下的蛋娘都给你攒着。”   “最近在学校辛苦了吧?看这脸,都瘦了......”   喝了糖水嘴甜心也甜的楼老太哪里知道,这所谓的亲昵的称呼,不过是她精明的小儿子根据理智计划,特意用时间一点点给她心理暗示潜移默化出来的。   五岁的花花跟朵朵仰着小脑袋,满脸羡慕地望着小叔,内心充满了敬佩与向往。   ――只有小叔才能让可怕的奶奶变成爱笑的奶奶,真厉害!   小青山上,八岁的小姑娘刚发现眼前世界突变,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就脚下一空,滚到被庄稼汉掏得又深又干净的耕地排水沟里,摔得头晕目眩,胸膛里一口气堵着差点没上得来。   躺在沟底,望着许久未见的干净天空,楼莲怀着复杂的心情接受了自己真的重生回小时候的事实。 第76章 J《80年代极品小叔2》 重生女主的……   一口糖水都要利益最大化地换来整个农忙假的好吃好喝, 楼岚带回了一堆面粉挂面以及肥猪肉,自然换回一家人的高兴感激。   天擦黑的时候忙活了一整天的楼老大两口子及弟媳妇张淑芬三人才扛着锄头回来,还没进院子, 远远地就闻到了熬猪油的香味。   想着自家男人回来了,张淑芬加快速度在院门口的水缸里打水洗了手脚, 又细细擦了脸, 捋干净头发上的杂草, 最后整理好衣裳,这才笑盈盈地往左厢房里钻。   果然, 外面肉香味, 孩子的笑闹声, 都没影响到她男人在屋里安静看书的“爱好”。   看得太入神,推门进来个大活人,窗户边侧身认真看书的男人都没察觉。   张淑芬嗔怪他太没防备心了,万一看书的时候屋里来个坏人可咋办哟!   想是这么想,脸上的笑却更浓了。   张淑芬也没急着打扰他, 匆匆喝了口凉开水,然后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男人带回来的脏衣服。   等到去外面泡好,又将不用泡太久的男士衬衣洗好了仔仔细细抻平整了晾到屋檐下绳子上, 厨房那边婆母喊吃饭了, 张淑芬才重新推开房门,自以为温声细语, 其实嗓门洪亮地喊楼岚:“二哥,该吃饭了!”   他们这边的习俗,婆娘喊自家男人,都是喊哥,哪怕有那婆娘年纪比自家男人大的, 也是喊哥,只是前面加个“小”字。   旧书桌前的男人这才回过神来,仿佛惊了一跳,扭头一边收书一边无奈笑道:“知道了,你干了一天活,早该饿了,先去吃着吧。”   张淑芬也不拒绝,应了一声就先去堂屋了。   等到楼岚慢吞吞过去时,属于他的饭碗里早就已经堆上了好些肉菜,另外还有大半碗白米饭。   ――白米饭是楼老太舀的,肉菜是张淑芬抢的。   说是抢,其实也算不上。   比起别人家,楼家人丁算不得多兴旺,到楼岚这一代只有兄弟两个。   再加上楼岚有出息,是家里唯一的文化人,就连粗枝大叶的楼老大也知道要让着小弟,有好东西的时候多半下意识就先考虑小弟,连婆娘孩子都要退居二位。   看着碗里的肉菜,楼岚犹豫了零点零一秒,瞬间放弃分给其他人的想法。   ――都占上他碗里的气息了,再分给其他人多尴尬啊。   ――反正桌上还有其他肉菜,只是肉没那么好罢了。   ――不能不尊重媳妇的劳动成果。   反正要放弃,理由多得很,随随便便就能找出一大堆。   嘴上说着好听话,把家里掌家的楼老太,两头卖力干活的黄牛大哥大嫂都给哄高兴了,哄开心了。   至于同样卖力干活,使劲钻营着往自家屋子里扒拉好东西的婆娘张淑芬?   嗨,聪明的男人都懂得不能在老娘面前对婆娘太好,等到夜里回房了,有的是机会哄婆娘开心。   因为有楼岚这个能说会道的楼家老二回来,整个昏暗的堂屋里都多了许多欢声笑语,气氛很是热闹。   角落里,挨着姐姐一起坐的花花朵朵埋头苦吃,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地咬耳朵。   花花:“小叔真好,回来就能让我们吃上肉!”   朵朵:“嗷,肉好香!是啊小叔还给我们喝糖水了,真甜!”   只有已经进入抽条期,身材像跟长条竹竿子的八岁楼莲深深叹了口气,堵得胸口发慌,却又说不出什么指责两个妹妹的话来。   毕竟曾经的她,何尝不是也一心认为家里坏的是小婶,小叔是大好人呢!   只有长大了,走出去了,见多识广后,楼莲才后知后觉发现,原来他们家一直以来深藏不露的居然是小叔。   这个男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瞧着就不像是会算计的人,合该就是翩翩君子般的人物。   可实际上呢?频频使坏招占人便宜欺负他们家的小婶,根本就是被小叔推出来的挡箭牌,杀人刀!   楼莲心不在焉地吃着满是红薯的米饭,借着堂屋里暗淡的煤油灯灯光悄悄打量年轻时候的小叔。   乍然一看,剑眉星目,鼻梁挺拔,嘴角总是微微翘起,看人就带三分笑,目光温温和和的。   可仔细一看,眼型有些狭长,眼角有个往下勾的弧度,眼尾又微微上挑,分明是精明狡诈的狐狸眼。   再看唇,薄且唇线分明,是传说中的薄情唇。   恰好小叔转头笑盈盈地跟奶奶说话,楼莲看见了他收得干脆利落的下颌线。   或许是看人的目光不同了,反正现在重生回来,楼莲看小叔,真是哪哪都是薄情寡义的面相。   “怎么,小莲是不认识小叔了吗?”男人眼中闪烁着笑意,语气温和又不失亲近地问。   楼莲回过神来,发现一桌人都在看她,连忙稳住表情,扯着嘴角干巴巴笑了笑,还没想好该说什么话应付过去呢,楼老太就没好气道:“这个笨丫头也不知道像了谁,看人总偷偷看,阴阳怪气的,要是不改,以后出去了还不得被人当成贼娃子逮了!”   楼莲气得不行,心说有这么说自己孙女的吗?   对面风光霁月的男人就玩笑似的驳道:“妈,说什么呢,咱们家的孩子当然都像我。再说了,孩子还小,慢慢教就是了。妈养孩子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好,肯定能把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教养好。”   楼老太的脸板不住了,失笑着拍了拍小儿子胳膊:“你就护着她们吧!下午回来的时候喝口糖水都要分给孩子。”   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楼老太眼睛往大儿媳那边瞟。   等看见大儿媳脸上的感激时,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继续问起楼岚在学校的事。   楼莲就安静地看着,看爸妈老老实实干活养家,完了还因为一口糖水就对享受家庭资源倾斜的那个白眼狼感激不尽。   看两个小妹妹听小叔说中学的事,听得懵懂的小脸上全是敬佩向往。   看奶奶满心满眼都是对小叔的喜爱,看小婶时不时娇羞爱慕地瞥小叔一眼,手里的筷子但凡夹到好东西,都毫不犹豫地拐到小叔碗里。   整个饭桌上,焦点都在楼岚身上。   到此时,楼莲也不得不承认,在讨人喜欢这一点上,她再多修炼几十年,恐怕都比不上自己这位极品小叔。   想到此处,楼莲居然有点儿能理解为什么小叔年轻时勾搭上的那几个相好的一辈子都死心塌地对小叔好了。   哪怕结婚了,发达了,都心心念念着在镇里教书,住在农村里的小叔。   发达的那两个女人,年年都往小叔这里寄钱寄包裹,打电话比给自家老公打得都还勤。   没能发达的那两个,嫁出去大老远,等到农忙的时候,都要特意挤出时间自带口粮的颠颠儿跑来帮小婶干活,就怕累到小叔。   家里男人要管,还没拎起锄头要来揍小叔这个野男人呢,自己就先被家里的婆娘给揍了。   偏偏小婶还一点不介意,其他女人也都知道彼此,也依旧毫不介怀,就差结拜金兰了。   这可是几十年后也依旧被十里八乡的知情人们津津乐道的奇葩事。   以前楼莲只觉得费解,丢人。现在再回想起来,心里情不自禁升腾起一股佩服。   二十年后最牛的海王都不敢说自己能做到一分钱不花,就养出一池塘和谐相处的鱼儿。   吃过饭,楼老太撵了大孙女去洗碗,自己把桌子擦干净,回头将下午小儿子回来时全部上交的各种东西抱了出来,就着油灯,表情严肃认真得像是在开人民代表大会。   “小岚,你买的东西,你来给大家分分。”   这也是老规矩了,楼老太大道理不懂多少,可笼络人心的经验却也有一些,都是从她所见所闻里总结出来的。   每次小儿子从外面带了好东西回来孝敬她,她也不藏私,大大方方摆出来。   小儿子买来送给家里其他人的东西,她也收好,再找个大家都在的机会让楼岚正儿八经送出去,目的是好叫家里其他人知道,看起来为这个家干活最少的小儿子为这个家付出了哪些。   大家也都见怪不怪,楼岚笑着把百雀羚拿出来,老娘两盒,大嫂一盒,自己婆娘一盒,剩下一盒,又递给了大嫂。   然后在大嫂王开芳惊诧的目光中诚恳地说:“小莲那孩子也不小了,该注意下脸蛋儿。还有花花朵朵,被风吹得小脸都皲了,该擦擦,用完了我再去买。”   王开芳又是受之有愧又是感动地推拒:“小孩子家家的,哪用擦这些,再说了,我这一盒,够我们母女四个擦好长段时间啦,这盒二弟收着,看是给娘也好,给弟妹也好。”   楼老大楼岩憨厚地笑着点头:“就是,我们都是在村里干活的,你大嫂哪用得上这个。”   楼岚不赞同地看他:“大哥,再是农村的,大嫂也是女同志,该擦就得擦。再说了,我买的这个都是盒子上有瑕疵的,人家百货商店里都是内部处理,我有认识的人,没花几个钱就能买到。”   不等两口子再说什么,楼岚一锤定音:“好了,大嫂你拿着,别舍不得给三个侄女用就成。妈,我拿回来的挂面,记得分一些出来送去姥姥家,马上就要农忙了,拿过去也好给几个舅舅表哥打上午茶。”   打上午茶,就是农忙的时候半上午大概十点左右,会给干农活的劳动力单独再吃一顿,或是稀饭馒头包子,或是鸡蛋面条。   这年头,白面面条还是稀罕货,一般的人家都是舍不得吃的。   逢年过节走亲戚时,拎两把白白净净的挂面,已经是十分体面的礼了,上了亲戚家都是要被热情款待的。   主动安排好给姥姥家的礼后,楼岚又对王开芳说:“大嫂,这次挂面没买多少,王叔叔那边就只能委屈一点,舀几碗白面粉送过去了。面粉不比挂面来得方面,不过看是擀面条还是做包子馒头,也挺方便的。”   楼老太并不反对,不过嘴上还是说:“给白面儿都算委屈了?那干脆就啥也别送得了!本来就都是你拿自己工资买回来的,都说了让你别太实心眼儿,都已经上交一半工资了,留下的还得在镇上吃吃喝喝,买买本子笔那些,都往家里花,你这一个月辛辛苦苦教的书,不是白忙活是啥!”   刚端着盆洗碗水出来倒的楼莲恰好听见奶奶说小叔太实心眼这一句,好悬没一口气噎死,却也忍不住对外面黑乎乎的天翻了个白眼。   小叔是实心眼儿的人?那这个世界上绝对再没不老实的人了!   小时候还没分家时,每年都是这样。小叔“大方体贴”地自掏腰包安排家里几个女人送回娘家的东西,其实都是算计好了的。   不管是小叔的娘舅家还是她妈妈的娘家,都是老实巴交的厚道人,收了礼,勒紧裤腰带都要争取还一份更好的回礼。   既然送出去的东西是小叔自掏腰包置办的,那还回来的礼,当然是要优先安排给小叔。   换了小婶那个不厚道的娘家,她小叔就每次都不主动提什么,但凡送回去三瓜俩枣,都要暗暗撺掇着小婶把娘家闹得天翻地覆。   多来几次,张家自己就不敢收这边什么礼了,就怕收棵老梆子白菜,都要被这个不孝的出嫁女闹回去半口袋花生填补。   还不等楼莲吐槽完,堂屋里又传来她亲妈说的话。   “不委屈不委屈,白面可是好东西,二弟,还是留着家里自己吃吧,等放完假你回镇上的时候,我跟娘揉了面蒸上包子馒头,你带去吃也方便些。”   她亲爸也紧随其后:“是啊,二弟,你教书也不容易,学校里孩子皮,你又是教的数学,成天费脑得很,该注意身体,别亏待了自己,家里有我这个大哥呢,别总惦记家里这一摊子事。”   “大哥比不上你聪明有脑子,可一把子干活的力气还是有的,今年天气看起来还不错,只要勤快点,肯干活,肯定又是个大丰收......”   屋子里的大人还在说话,气氛很是和谐,楼莲却听得很不得劲儿,脑子里琢磨着要如何撺掇爸妈分家。   直接朝爸妈那里使劲,肯定是不行的,两个人到老都一心一意觉得小叔是好人。   分家的事要慢慢计划,家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钱。   今年根本就没有大丰收,反而是等到要丰收的时候连天的特大暴雨,把粮食都给糟蹋了,还有他们大队的水库年久失修决了堤,冲垮了队上好些水田的田埂,稻子没了一多半,水库里每年能给大家添些额外收入,养得快捞起来卖钱的鱼也没了,许多人家都传来哭声。   等到九月,学校里就有许多孩子辍了学,楼莲也差点成为其中之一,两个妹妹原定上幼儿园的时间也又往后推迟了一年,她爸也咬牙硬着头皮背上行囊,跟着山那边的人一起出去打工去,结果没几年就出了意外被人抬回家......   “大姐,小叔给的糖。”   二妹花花依依不舍地伸出手,脏兮兮的小手里放着两枚外面透明,里面裹着朵漂亮红花的糖。   这种糖看起来好看,实际上是很廉价的一种红薯糖。   小时候的楼莲却对它情有独钟,以至于长大后都时不时在网上淘这种打着“八零后怀旧”标签的糖果。   到这会儿,楼莲才恍惚想起,自己小时候时不时能吃到这种糖,确实是托了小叔的福。   否则家里对她们极度瞧不上眼的奶奶,没分家前手里真是一分钱都能攥出水来的妈,成天只知道埋头干活的爸,哪会有人愿意买糖给她们三个丫头片子吃啊。   朵朵看大姐傻乎乎的望着,眼睛一亮,故意可怜巴巴地咬着手指头问:“大姐,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糖?给我吃好不好?”   其实想尝尝的楼莲看三妹那渴望的小模样,哪里好意思跟真小孩儿争糖吃,咽了口唾沫,笑着表示自己不喜欢吃:“不过也不能给你一个人,你二姐也该分一半。”   朵朵噘嘴:“一颗糖又分不开。”   楼莲坚持:“我用刀切开!”   三妹性子有点像小叔,争强好胜的,什么好处都想往自己兜里揣。从小到大,除了小叔,就连亲妈都别想从她兜里分出点东西来。   等到长大了,不管她说多少实事来证明小叔面善心恶,三妹都不听,还因为她说小叔坏话,时常与她这个大姐发生争吵。   说多了都是泪,楼莲看着这个糟心三妹,下定决心要把她的性子给掰回来。 第77章 J《80年代极品小叔3》 重生女主的……   回到房间后, 楼岚坐在床边舒舒服服地洗脚,看张淑芬在旁边忙来忙去收拾他带回来的衣服书本。   等人忙得差不多了,楼岚擦了脚, 踩在木盆边沿,伸手把人拉过来, “好了别忙活了, 你啊, 眼里只有活儿,都没你男人了。”   张淑芬娇羞地捶了他一拳头, “看你说的!我心里哪能没有你?”说着话, 就软软地要依偎到楼岚身上。   被她娇羞的一拳捶到岔气儿, 楼岚却没意见,反而心里升腾起一股窃喜:婆娘天生力气大,一个人能顶两个壮劳力用,屋里屋外一把抓。   当初千挑百选娶了她,不亏。   在这样的先天条件下, 在楼岚看来,张淑芬不过是清秀的面容,也丝毫不减分。   毕竟要脸好看, 他自己就够用了。   张淑芬这个当妈的不拖孩子颜值后腿, 身体又是女人中少有的健美,平时少生病, 生孩子时不费劲儿,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自家男人俊得跟年画上的大明星似的。   此时对方又用看宝贝般的多情眼专注热切地看着她,张淑芬平时在外面再要强,到了自家男人身边,不过是个需要疼爱的女人罢了, 哪里遭得住他这样的凝视。   被这么一看,真是心痒,身上也痒,当即压着男人就往被窝里钻。   “等一下,还没吹灯!”   “等会儿再吹,人家还想跟你说说话。”张淑芬自然不好意思说她就喜欢在干那档子事儿的时候看着自家男人的脸,一看就特兴奋刺激。   此时的她就跟哄无知少女偷吃禁果的色胚一样:“放心,去年我捡的桐子能换不少煤油。”   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又还没生孩子,一个星期才能在一起,哪能不想呢。   两人胡闹了一场,床架都差点被张淑芬给摇散架了。   一场事毕,张淑芬借着清理的机会偷偷查看了一下,确定男人交的公粮保质保量,没有缺斤少两的,心头满意,脸上的笑更软了。   楼岚自然知道她每回都要检查一下,并不在意,只是伸手摸到眼镜,认真擦了擦重新戴上。   虽然他在外面养了鱼,可彼此都是纯洁的关系,按他的思维方式来说,家里有私库不交粮,交去外面,岂不是白白浪费力气。   谁说男女干那事儿都是男人占女人便宜?   看看他那张脸,谁占谁便宜,还真说不好。   大概这也是张淑芬对外面那些人那些事从来都不予理会计较的根本原因,反正男人还是自己的,从外面搂回来的东西也都尽用在自己家,别人都不计较,她还计较个啥!   两口子腻腻歪歪搂在一起小声说话。   楼岚说自己在学校的事,“最近马上就要中考了,学校也给了任务,教学压力很大,各科老师都抢着拼命找时间给学生们塞知识......”   “这个暑假我准备去参加一下培训,拿到考教师等级证的资格,升了级,工资能往上涨一涨,我还是想给你更好的生活,不想让你继续在村里干农活。”   楼岚说得情真意切,说话间还一下一下抚摸着张淑芬粗糙的手掌,眼底闪烁着心疼。   张淑芬只觉得自己整个都软了,软在了男人的怀里,再多苦再多累,也觉得值了:“我不干农活,还能干什么呀。我这么笨,也只能干些卖力气的笨活儿了。二哥,你想考就去考,别太有压力,家里一切有我呢。”   楼岚把自己的手指与她的手指交叉着扣紧,侧脸蹭了蹭她额角,叹息道:“傻婆娘,你能干的活可不止地里那些,难道你就不想跟在我身边照顾我?”   张淑芬当然想,他不在的每个晚上都想。此时被他一勾勒,那美好的未来生活让她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充满了向往:“那我要把娘蒸包子的那手绝活给学到,以后你想吃,我就给你做。”   “......我还想往高中学校走,当高中老师,工资更高,福利更好。到时候,就带着你一起走,我去哪,你就去哪,咱们再要个孩子。”   “不管是男孩也好,女孩也好,只要是你给我生的,我都会好好疼他爱他,亲自教他读书写字......”   夫妻之间的房内话是没有逻辑可言的,东一句西一句,有时候说着说着,话题就不知不觉歪到了十万八千里。   等到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张淑芬悄悄掀开被子下了床,站在床边摸黑穿好衣裳,临走的时候又给自家男人掖好被角。   吱嘎一声,木门打开又很快关上。   床上,楼岚往被窝里又缩了缩,心满意足继续睡大觉。   这会儿正是忙着割麦的时候,地里的麦子收完了,就要马不停蹄地把稻秧给插进田里去,之后又有收菜籽等农务要忙。   种庄稼,都是人将就庄稼,不能让庄稼来将就人。   所以忙的时候是真的忙,忙到有些人家夜里都必须熬夜干活。   不过等到忙完了,清闲的时候,也是真的清闲。   这两年才实行包产到户,家家户户都憋足了劲儿干活。   哪怕现在天边还一片青黑,只能算是麻麻亮,山上地里却已经有了人在忙碌的声响。   楼老太是个性子急躁的,早上四点左右就起来煮早饭煮猪食拌饲料喂鸡喂鹅,等到半个多小时后,就开始叫人。   好在两个儿媳妇都不是懒货,听见厨房的动静没多久就自发自觉起来。   早饭做好了,却不是这时候就能吃,而是要先去地里干一趟活,等天边太阳起来了,开始热起来了,才能回家吃早饭。   因为小儿子难得回来,今天早上楼老太允许小儿媳晚一点出来。   张淑芬出来时王开芳已经催促大女儿洗好脸绑好头发背上背篓,正准备出发上山割麦子。   想到要把粮食收回来才能安心,张淑芬也不磨蹭,去窗户边上拿到梳子,三两下将头发扎起来挽成圆鬓,又去水缸边用瓜瓢舀了水刷好牙,前前后后几分钟就解决了,还不耽误她跟楼老太说话。   “娘,二哥昨晚睡得晚,今天就让他多睡会儿吧。”   拎着一桶猪食到猪圈边的楼老太摆摆手:“还用你说呢!行了,赶紧去吧,早割完早回来吃饭。”   麦子很是豁人,等到夜里沾染的露水干了,麦穗上的尖尖儿真就跟针似的,扎得人又疼又痒,所以每天最好的收割时间是早上太阳出来前。   然而这么一段时间肯定是不可能收完的,所以很多时候也必须顶着太阳干。   收麦子,绝对是很多农村出身的人终身难忘的童年噩梦。   对楼莲来说,也并不例外。   小孩子本就瞌睡,在你睡意最深的时候被大人强行叫起来,眼睛都睁不开就给急匆匆吼着让你干这干那,然后走过一条条幽静昏暗的山间小路,抵达麦地后,背着背篓一行一行弯腰割麦,哪怕捂得严严实实,麦穗还是会扎穿薄薄的布料,一个劲往脸上扑。   等到流汗的时候,更好了,麦穗上的细刺全都粘在了皮肤上,让人痒得恨不得抠下来一层皮......   饶是内心灵魂已经二十好几快三十了,重生回来第二天就必须早起上山收麦子的楼莲止不住的心理不平衡。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回头看见奶奶把两个小妹妹都叫起来帮她喂猪烧火,再转眼看左边依旧没有动静的左厢房,想着小叔一个大男人居然还在安安心心睡懒觉。   楼莲怨念更深,忍不住抱怨:“小叔一个大人,还是男的,为什么都不起来干活?”   她跟花花朵朵都还只是个孩子啊!   然而不等她大声抱怨据理力争,身边听见女儿嘀咕的王开芳就一巴掌往她脑袋上拍了拍,脸上带着奇怪的笑:“你这死孩子,大人的事小孩儿别管!”   旁边扛着细长扁担,胳膊上挽着麻绳的楼岩闻言,转眼跟妻子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短促浅笑。   楼莲:“???”   左看看,右看看,灵魂已经逼近中年的楼莲无比茫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配做“大人”。   直到走在上山的小路上,听见她妈打趣小婶什么时候给她生个小弟弟,楼莲才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后知后觉领悟到刚才自家爹妈那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到底是啥意思。   然而明白过来后的楼莲更茫然了。   别以为她没结过婚就好骗,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干了那事,不都是女人下不得床吗?   不然怎么会有如同“破败娃娃”、“被卡车碾过”、“折碎了再重组”这一系列事后描写?   所以为什么到了小叔小婶这里,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小叔累到下不了床?   这个疑惑一直困扰着楼莲。   直到忙死忙活,好不容易留下一口气回了家,一抬眼就看见小叔站在院子边,端着个杯子慢条斯理刷牙。   见楼莲回来了,臭不要脸的小叔还从容浅笑着一边拧毛巾一边跟她打招呼,“小莲回来了?早上割了多少?一会儿我也去。”   楼莲有心怼他,眼皮子一抬:“好呀,小叔去吧。”   据说对付厚脸皮的人,就是要出其不意打直球,反正她现在是小孩子。   谁知还没高兴多久,去房子旁边的晒坝堆放麦子的楼岩王开芳张淑芬三人就回来了,恰好听到个尾巴。   张淑芬眉梢一挑,脸色不大好看:“去什么去,不是说要准备考试吗?再有两个月你带的三个班都要中考了,学校领导交代的任务不管啦?”   说着,眼神就转到楼莲身上,话却是对着身边脸色也不太好看的楼老大夫妻说的:“大哥大嫂,我这个当弟妹的虽然年纪小一点,可干活却一点没紧巴自己一身力气。就是前头几年挣工分的时候,也是拿的壮劳力满工分。要说没分家谁更占便宜,你们家三个孩子要养,学费也都是娘那里拿的钱,我跟二哥一个孩子都没有,二哥还要交一半工资到娘那里,你们可不能这么没良心,觉得吃了多大亏似的。”   小孩儿能说出那样藏着针对自家男人的话,肯定是在屋里听了大人念叨,总不至于是自己想出来的吧。   张淑芬可没有不好意思当面表达不满的顾虑。   她男人都说了,有什么事就该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免得憋屈了自己,还容易生出许多误会麻烦。   王开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勉强安抚了弟妹,几步走过来,对着楼莲就是一巴掌拍在背上,“一天天就你会说话,也不知道去哪捡的话,还不快去端饭!”   这一巴掌可没收力道,打得楼莲岔了气,然后就是委屈。   可她本来就不是嘴皮子利索的人,重生了也没换个脑袋什么的。   小婶说的话乍一听根本没得反驳,楼莲只能红着眼眶歇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就去厨房帮忙干活去了。   等被奶奶指使着去倒潲水时,楼莲才回过味来。   小婶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也算是勉强抵了,可无论是吃的穿的,家里都先紧着小叔,每次小婶都用这个当理由,可谓是万精油,哪里需要往哪扯。   至于交工资的事,当初供小叔上学可也有她亲爸的一份子功劳,当时就说好了以后如何如何。   再则说,就算交了,平日里全家开销其实还是用的家里种地得来的,每隔一段时间,小叔总能找个由头把钱拿回去。   等于是说奶奶那里也不过是钱的中转站。   越想越烦,楼莲索性不再想了。感受着背心还没完全消失的疼痛感,楼莲有些意兴阑珊,深觉把自己困在这些剪不清理还乱的家庭纠纷里很不得劲儿。   享受过经济自由的楼莲很快从“宅斗”思维里清醒过来,认真想着自己这么小,该如何挣钱。   另一边,楼岚顺利以“备考”、“批改试卷”以及“中考”三大理由留在了家里,不用去管地里的庄稼活计。   吃过早饭后,家里人又出门干活去了,就连楼老太都没闲着,挽起裤脚夏天给秧苗除草施肥。   再过几天就该拔秧苗插秧了,可得好好再给它们施一次肥,争取长壮一点。   至于花花朵朵,两姐妹也有活要干,拎着小桶子去挖蚯蚓给家里勤快生蛋的那几只母鸡开小灶。   左厢房里,楼岚坐在旧书桌前,一边批改试卷,一边分心琢磨便宜大侄女的事。   人的身体外表可以骗人,眼神却骗不了人。   昨天看见楼莲的第一眼,楼岚就察觉了不对。   旁边再有真小孩儿花花朵朵作为对比参照组,楼莲眼底不合时宜的深沉思考,显然太不“小孩”了。   不过当时他只猜测对方灵魂是个成年人,并不确定这是重生还是穿越。   今天早上看来,明显是重生,因为她对自己这个小叔有怨气,对大哥大嫂花花朵朵都有感情。   笔杆停下,楼岚喝了口水,眯着眼期待地想:不知道便宜大侄女什么时候开始身为重生主角的创业征途。   眼看着他卷子都不批了,转手写起薅羊毛计划书,渣男系统都看不下去了:【楼先生,你真的要压榨一个小孩?】   牧四头羊都满足不了你了吗?   楼岚半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甚至还抽空卖了个萌:【别胡说,人家是大人了,才不si小孩纸。】 第78章 J《80年代极品小叔4》 重生女主的……   可怜的楼莲万万没想到, 自己重生的事已经被发现了。   并且这个人还无耻至极地从一开始就策划起如何让她当黄牛干苦力活,自己好跟在后面压榨她。   若是知道了,少不得要说一句:畜生!她才八岁啊!   尚且无知无觉中的楼莲一边忙碌于应付每日高强度的农忙日常, 一边还要挑灯夜战学校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身为家里的长姐, 不管是奶奶还是亲妈, 也都养成了家里但凡有点小活儿, 张口就是楼莲大妹子的叫。   在这样的情况下,楼莲还必须绞尽脑汁琢磨挣钱的法子, 无论是体力还是脑力上, 都是压榨到极致了。   偏偏每次她累得气若游丝想得脑子都要爆了, 一回头一转身,总能看见她那位君子如玉的小叔或是手拿一本书装模作样蹙眉苦读,或是端着搪瓷杯悠闲惬意地看风景。   “娘,你看,小叔没事干!”楼莲还是忍不住小小声跟亲妈告状, 试图勾起亲妈对小叔的不满。   亲妈王开芳往那边看了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却不是对小叔子, 而是对最近总想偷奸耍滑的大女儿:“小叔那是看书看累了, 要看看外面的花花草草休息眼睛,你懂个屁!”   楼莲:“......”   懂个屁的楼莲深吸一口气, 埋头认命地继续咄咄咄砍猪草。   计划在劳动节里找机会挣第一桶金的楼莲失败了,忙得晕头转向,都躺到床上睡得迷迷糊糊了,忽听亲妈念叨她没收拾书包,明天就要上学了之类云云。   忽然想起自己作业还没做完, 楼莲一惊,鲤鱼打挺想起来,没挺起来,被亲妈拍着屁股好歹驴打滚式地爬了起来,对着煤油灯熬夜苦战。   写得两个鼻孔都黑了,楼莲才终于把作业赶完,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等她长大了,谁再跟她提什么童年轻松自由快乐单纯的话,她就跟谁急!   童年明明充满了噩梦与艰辛!   农忙假一过,楼岚又载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骑车回了学校。   学校有专门分给老师的寝室,不过楼岚上面还有老资格的教师,单间宿舍都没他的份,目前他住的是几个人一间的那种集体宿舍,吃饭就是往食堂交一定额度的粮票,菜钱是学校补贴。   其他人还会时不时出去搓一顿打打牙祭,或是抽烟喝酒打牌吃点夜宵什么的,这些习惯楼岚统统没有,所以一个月下来,他的六百多工资,基本上一分钱都不会动。   住集体宿舍,隐私财产很没安全感,回学校第二天领了上个月的工资后,放学后楼岚宿舍都没回,直接像往常一样直接把工资全存了。   拿着存折挨个数了数,很好,不过才工作几年,居然已经存了两万零一点。   其实工资也是这两年才涨起来的,刚出来工作是几十块钱的月薪都领过。另外还有一部分就是当初上学的时候楼老太零零散散给的钱攒起来的。   八十年代的万元户,在乡镇上还是不多见。   楼岚抠虽抠,却比原主多一些远瞩,知道存在银&行里光拿利息太吃亏。   在镇上买房划不来,等到周末的时候,楼岚回家,过了一夜,就匆匆离开,说是要提前回学校给学生们出试卷,顺便带走了自己跟张淑芬的户口本。   说是没分家,实际上楼家的户口本已经一分为二。   一本是楼老大他们一家子的,一本是楼岚两口子的,楼老太跟在楼岚他们这本上。   楼老太说娃娃多,写不下,当初就让村干部开了证明,去公安局分了。   去镇上的路上,楼岚遇见半路上从树林里钻出来的大侄女,看她鬼鬼祟祟,看见他就露出心虚的神态,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丫头是在偷偷搞事。   楼岚乐得她折腾,脚下一缓,笑容可掬地主动问她要不要搭自己自行车去镇上。   “不、不用了,我怎么可能去镇上?就是捡柴捡到这里来了。”楼莲忙不迭拒绝,不等楼岚说什么,自己背着背篓转身就跑了。   楼岚失笑,摇摇头就自顾自走了。   躲在树后确定人真的离开了,楼莲才松了口气,颠了颠背篓,感受着里面的重量,苦恼地皱巴起小脸。   创业难,难在没有启动资金。   像她这样的,别说找家里要了,她敢保证,自己敢开口,她爸妈就敢操起家伙什给她来一顿男女混合双打。   没办法,楼莲只能自己想法子。   把自己从小说里看来的方法都试了个遍,结果都不尽如人意。   摘蘑菇去卖?镇上的人根本就不稀罕这玩意儿。   逮野鸡野鸭野兔?嗨,小说根本就是骗人的,野鸡野鸭野兔不好逮不说,还一个个瘦得跟糟了饥荒似的,别人一看全是一把骨头,费尽心思逮了只兔子去卖,好不容易终于卖掉了吧,结果才得了三块多,就这还是老爷爷看她可怜,多给的厚道价。   ――毕竟现在油汪汪的猪肉才一块钱一斤呢,一只全是骨头还要剥皮放血的野兔,说有三四斤都是抬举它。   才四块多,刨开去城里的来回车费,才剩下一块多,根本不能做什么。   楼莲沉重地叹了口气,背着背篓里打来的五倍子,希望能再卖点钱,好歹能让她去城里一趟,只要能去,她就有法子开始挣钱。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重生女主的光环终于点亮了,楼莲运气很好,刚好遇到高价收五倍子的人。   对方也是实诚人,看楼莲一个小姑娘背这么一背篓来,估摸着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摘到的,不管是称重还是给钱,都往多了算。   成功拿到两块钱,楼莲差点喜极而泣。   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两块钱高兴成这样。   卖兔子的四块五,加上这两块钱,去城里来回需要三块钱车费,去批发市场她可以走路,不坐公交车。   三块五,要去批发市场捡漏买些老板处理的珠子还是足够了。   要是运气好的话,还能买到一些适合扎花缠皮筋的漂亮丝带碎布。   都说要一鼓作气,楼莲巴望着这份好运能久一点,看看时间,也才上午八点多,背篓都顾不得放,带着就上了去城里的车。   老话常说,想象永远比现实美好。   楼莲切切实实体会到了这一点。   来的时候想得很好,可万万没想到,人家批发店老板都忙着批发货物,对偶尔进来闲逛的路人尚且都爱答不理的,对她这么个穿着洗到发白的衣服,背上还背个背篓的乡下小丫头更是完全当空气。   楼莲转了好几圈都没能找到合适的,鼓起勇气主动问了几家,三家店的老板都当她不存在,唯一搭理过她的那家老板娘,直接开口就是乱喊价。   她试探着询问能不能便宜点,对方还把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一副瞧不起她穷酸的姿态。   楼莲又气又臊,更多的是失落。   楼岚从原主的记忆里知道哪些地方以后会拆迁,哪些地方以后会开发。   目前只有两万块钱,当然是买过几年就会拆迁的老房子最划算。   要说老房子最多,地理位置又最重要,市&政&那边为了城市规划,不得不大手笔赔偿拆迁重建的位置,非红市有名的黄金时代批发商场莫属。   附近有不少厂子,房子多是家属院,前两三年搞房屋赎买活动搞得轰轰烈烈,不少工人都买了好几套房。   楼岚随便找了个带孩子的老太太打听,就打听到了好几处要卖的房子。   这些房子多是筒子楼,面积不大,最大的就是二室一厅带厨房的,拢共算起来才七八千一套。   确认了产权明确,卖家也没有问题,楼岚很快就买下一套。   至于为什么没买两套?因为楼岚听说有个人想转手自己在黄金时代批发商场里的一个转角小商铺。   从后门跟着过去看了看,位置确实不怎么样,一楼都是批发各种小零食的,来拿货的老板试吃,垃圾袋丢得满地都是。   不过租金便宜点,还是能租出去的。   关键是商铺便宜,才一万,楼岚要的不是租金回本,而是惦记着三年后的拆迁,看过确定没什么别的问题,也爽快地买了。   作为中间的介绍人,也就是早上询问的那位老太太的儿子,楼岚给了些辛苦费。   不多,但是楼岚知道,卖家那边也会给一部分。   楼岚长得好,气质好,买房子铺子就跟买个馒头油条似的干脆利落,看起来很像个人物。   买卖做得和谐,大家都秉持着和气生财,中间的介绍人搓着手做东,说是要以尽地主之谊,请楼岚去搓一顿,喝喝小酒吹吹牛什么的。   楼岚“推拒”不过,无奈应了,“今天能买到合心意的房产都是多亏了张大哥,说来张大哥跟我婆娘还是一家出来的,往上追溯个百来年,怕是还能讲究出个兄妹关系,这顿饭我请才对。”   张大哥一听,眉梢喜气一挂,更热情了:“兄弟哪里的话,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一家人就不该说两家话!这顿饭兄弟不能跟我这个当大哥的争。”   两人客客气气一大堆,边走边说,很是热络,其实心里都转悠着自己的小算盘。   恰好从批发商场出来,才到北门口,楼岚眼角余光一瞥,就看见了旁边石头墩子那里蹲着的大侄女楼莲。   此时的楼莲就跟霜降过后的小白菜似的,蔫哒中泛着青黄。   只稍微想一想刚才在批发市场里看见的情况,楼岚立刻就知道了楼莲为什么会这样,不由一乐,话头一转,就诧异说:“哎呀,我那大侄女怎么跑这里来了?张大哥,对不住,要不然还是您先回?”   张大哥自然不肯,豪迈着大包大揽道:“嗨,兄弟跟我客气啥,你侄女就是我侄女,有差吗?来了就正好,带上一起去吃顿饭。”   此言正中楼岚下怀,虚情假意又客气两句,转头朝楼莲那边挥了挥手:“小莲,你怎么在这里?”   正遭遇年龄打击的楼莲一听小叔的声音,第一反应就是站起来就要跑。   结果没跑两步,背上的背篓就被人拎了起来,接着就是辫子被拽。   没办法,这肯定是跑不脱了,只能垂着脑袋可怜巴巴喊了声“小叔”。   “跑什么跑?看都看见你了,跑还有用吗?”   楼岚说,“傻不愣登的,走,跟小叔去吃饭。”   楼莲耳朵一竖,吃惊抬头看他,怀疑的目光直往楼岚脸上溜:抠门儿的小叔忽然这么大方,是不是她脑子晕乎,认错人了?   这小丫头估计重生前也单纯得很,一眼就能看破她心里那点想法。   楼岚没好气地给了她后脑勺一巴掌,提溜着人往回走。   等被推着喊了“张伯伯”,又听了几耳朵两个大人的“虚假交际话语”,楼莲才算是放心了。   ――原来请客的另有其人,小叔还是那个小叔。 第79章 J《80年代极品小叔5》 重生女主的……   餐馆里, 楼莲安安静静当一只小饭桶。   一开始,她以为自家小叔单纯就是来占人家一顿饭的便宜。   饭吃到一半,楼莲才明白是自己太单纯了。   “实不相瞒, 这段时间眼看着厂子里的效益越来越差,大批工人下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我这个心里啊, 啧, 急啊!”   “张大哥,你一家都是光荣的工人, 当年你还下过乡, 支援领袖最高指令, 下岗潮里下谁也不应该下你。”   “那哪说得准啊,嗨,现在不是搞改革开放嘛,讲究个经济开放灵活,这阵子我们厂都传出了要公姓改私姓的风言风语, 我瞧着,把不准。”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看张大哥你的意思, 是不想继续吃这口饭。”   张大哥一拍桌子, 眼睛一瞪,颇有找到知音的感慨:“那可不!”   “你说说, 累死累活就那点儿死工资,别人都羡慕铁饭碗,可铁饭碗也分碗是啥碗啊,像老弟你的,人民教师, 多光荣,多有面儿啊.....”   “我邻居一发小儿,前年就从厂子里辞职,那家伙,当时简直就跟千人批&斗似的,走到哪儿都有人说他脑壳有包,结果呢?嘿,去年开上大奔,换别墅了!”   楼莲耳尖一动,悄悄抬眼去瞅这位“张伯伯”,艰难地试图去辨认这位是不是未来的某位富一代。   可惜看来看去,只得出对方脸太黑,搁小叔面前像抹了煤灰没洗脸似的,忒埋汰。   有的人一眼惊艳,却越看越平凡。   她小叔明显属于一眼出彩,越看越出彩的那种。   楼莲愤愤不平地咬了一口卤猪蹄,咔吧一声,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一顿饭吃了得有两三个小时,午饭吃完了又续杯,让老板上了盘切猪头炸花生米上来,就着小巧的酒杯继续吹。   最后楼岚滴酒没沾,张大哥喝得二麻二麻的,走路都在打晃,偏偏还握着楼岚的手一个劲儿叮嘱:“楼老弟,过几天老哥这边搞定了,一定去找你,可千万别找不见人啊!”   张大哥张荣海,别看憨憨的,其实是个精明的主儿。原本他就在犹豫是否要辞职下海做点什么买卖,也当一回弄潮儿。   可家里拖家带口的,上有老下有小,婆娘老娘都用家庭压力束着他,不准他干“傻事”。   今天原本在厂子里闲得打屁,晃晃悠悠回家,刚巧就遇见了楼岚问他老娘,说是想买房子。   张荣海脑子里灵光一闪,就对这事儿上了心,连假都懒得请了,直接旷工带着楼岚东跑西跑。   亲眼看见一个乡下来的初中老师眼都不眨一下,出手就是一套房一套商铺,差不多小两万的钱就丢出去了。   金钱的刺激绝对是无法描述的,特别是对张荣海这种有野心的男人来说。   之前只是有个模糊的想法,现在跟着楼岚也顺带了解了一下房产行情,张荣海就有了清晰的目标。   随后在吃饭的时候又跟楼岚仔细深入地聊了几个小时,张荣海终于下定决心,要搞一个专门作为中间介绍人的“中介所”。   按照楼老弟的说法,现在经济改革开放,未来至少十年,整个社会经济肯定是要迅速发展的。   到时候有想法的年轻人都会想要去外面闯荡。   去的外面是哪?当然就是城里!   乡村劳动力涌入城市,已经是迫在眉睫的社会主流现象。   人口一动,牵连最深的,首先就是衣食住行。   原本还有迟疑,现在思路顺畅清晰了,又有楼岚表示愿意投入资金当合伙人,等于是风险也有人分担了。张荣海自然迫不及待想要马上大干一场。   等到送走了张荣海,楼岚回头冲一直闷不吭声的大侄女挑眉:“走吧,还等着吃晚饭呢?”   楼莲紧紧地抿着嘴,气鼓鼓瞪他。   可惜人家不痛不痒,甚至还仗着有一双大长腿,慢腾腾迈着步子都要她时不时小跑着追两步才能不被落下。   等到重新走到黄金时代批发商场外,楼岚才弯腰盯着楼莲问:“你一个人偷偷跑进城里想干什么?看你在这边转悠,是不是想批发东西做点什么小买卖?”   楼莲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也无意识张开,露出之前费尽心思想要隐藏的牙豁口,整个人生动灵活地演绎了什么叫“瞠目结舌”。   楼莲舌头打结,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还没等她缓过神来,站在她前面的人就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啧了一声:“真傻。”   嫌弃得很直白。   楼莲更气了,但同时心里头居然又滋生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新奇感。   前世她这个小叔可是很会做样子的,哪怕是为了一千五百块钱,私底下联系了火葬场把她爸拉去烧了,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她们姐妹三个,都自有一套“大公无私”的说辞。   这样一个合格到令人发指的伪君子,现在居然会在她面前这么坦率直白地表达真实情绪,实在是太奇怪了。   难道是因为她年纪小?   刚想完,楼莲就自己先摇头否定了。   因为她知道小叔不是这种人。   楼莲乱七八糟想了一堆,没注意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一头就撞了上去。   不等她站稳,就有一只微凉的手伸过来,撑着她额头把她推开,完了大手掌还稳稳地压在她头顶。   “说说吧,你有什么挣钱的想法?要是说得我有兴趣了,我可以考虑投资。”   楼莲才不想让他投资呢,可惜倔强不过三秒,就败给了现实。   怀着反正挣得少,可以先用他的钱把资金涨一涨,等以后再踹开他单干的想法,楼莲简单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   出乎意料的是,她这位小叔听得还挺认真的。   楼岚思考片刻,挑眉斜她:“说完了?就买几包珠子回去,做手链项链,一个挣一毛几分?”   楼莲捏紧双手,不服气地争辩:“少归少,以后总会慢慢增多的!等钱多了我就可以做别的买卖了!”   楼岚摇头:“太慢了,也太傻了。”   顿了顿,上下打量楼莲,叹气:“不过挺符合你这脑袋瓜子的。”   楼莲:“......”   她怎么不知道小叔还有毒舌的天赋技能?   “而且村里小学生多少人能有零花钱?喜欢也没钱买,顶多给你凑个热闹。”   听他这么一说,楼莲也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之前想在学校里卖手工饰品的想法确实不太成熟,不过心里能服输,嘴上绝对不行。   “那我可以周末的时候去赶集,平时下午放学了也可以去镇上初中高中卖!”   楼岚勉强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这个想法,“走吧,需要哪些东西,自己想好,先买一部分,做出样品我看看......亲兄弟明算账,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我投资,你技术入股,得的收益我七你三......”   “凭什么我才得三成?噢,我又做又卖,辛辛苦苦才这么点?那我还不如去找别人借钱!”   “呵呵,你去借一个试试?”   “哼,借就借,我去找我老师借!”   楼岚慢条斯理抻了抻衣袖上的褶子,“哎,你这个不孝女,你爸妈辛苦一年也才得那么点钱,你居然背着他们去外面胡乱借钱......”   这不就明摆着威胁她如果不接受他的投资,他就要去自家爹妈面前告状吗?   楼莲头皮一麻,连忙表示怕了怕了,七三就七三。   楼岚挑眉得意一笑,转身就恢复了往日里的文质彬彬,简直就是斯文败类界的标杆。   作为投资人,楼岚充分体现出了身为投资爸爸的非凡气质。   楼莲不得不感慨,果然万恶的资本主义是不分年代的。   下午两人回到镇上,楼岚先带着楼莲去自己宿舍,亲眼看着她做出了几个样品,才满意地摆摆手让她回去。   这次收获满满,虽然收益还没到手就被瓜分了一多半出去,到底是自己重生后即将赚的第一笔钱,楼莲还挺激动的,背着背篓就往外走。   走到楼梯口都下了几个台阶了,楼莲脚步渐渐慢下来,最后彻底站住不动了。   ――她终于想起自己今天是偷偷跑出来的,中午吃饭都没回家,家里肯定急疯了。   大人们急疯了的时候,如果小孩儿自动回家,别人家的父母还有一定概率是抱着孩子一顿心疼追问,她家父母,百分百会心疼过后迅速演变成怒火,然后嘛。   em......   楼岚正仔细查看着饰品的质量款式,忽见门口站着个人,抬头一看,是大侄女去而复返。   看她满脸忐忑,楼岚稍微一琢磨,顿时乐了,老神在在地往桌子边一靠,慢吞吞问:“怎么了?什么东西忘拿了?”   楼莲踌躇犹豫,半晌,硬着头皮扯出个干巴巴的笑:“忘了带小叔回家了,我打到只野鸡,想请小叔回家吃。”   野鸡是她今天早上的收获,因为不好卖钱,就偷偷留在了山里,想着要烤来自己跟两个妹妹分着吃打打牙祭。   “哦――”楼岚拉长了调子,正当楼莲惴惴不安的时候,他终于站直身,放下手上的东西,去墙上取了自行车钥匙:“走吧,难得能吃一回大侄女的好东西。”   楼莲默默侧身,等他走到前面,自己安静地跟在后面当小尾巴。   至于是不是赔了野鸡又被阴阳怪气内涵了一把?嗨,只要她不去领悟,那不就啥事儿没有么。   事实证明,忍一时真的能海阔天空。   吃过她的野鸡,星期一的下午,她小叔就单独回来了一趟,云淡风轻地说已经跟镇上唯一的一家礼品店老板娘谈妥了供货的事。   “每个星期五十个,不拘发箍手串发夹花皮筋,不过我建议优先供应花皮筋跟发夹。”   小镇上的消费水平有限,一般爱美的女孩儿在经济有限制的情况下,都会有限选择发夹跟花皮筋,因为这两样装饰品是日常用,且不会显得过于“异类”的。   虽然掀起了一阵开放风,可花衬衣喇叭裤爆炸头什么的,也不过是在沿海那些大城市里,小地方主流风气依旧比较保守。   女孩子爱美,也轻易不敢让自己显得太过“异类”。   楼岚确实比较忙,临时回来一趟,喝了口水,又跟楼老太以及张淑芬说了几句话,很快就调转自行车回镇上去了。   楼莲是彻底服气了。   她还在盘算着要怎么努力多卖出去几个饰品的时候,她小叔居然已经找到合作渠道了。   同时,她也发现自己的思维确实太狭隘了。   作为重生者,她看见的应该是更辽阔的世界,更久远的未来。 第80章 J《80年代极品小叔6》 重生女主的……   楼莲认知上有所长进, 可惜目前年纪是个硬伤,有想法也没辙。   半个月后,楼莲需要供货的店又增加了三个, 都是市里的个体户老板,据说是那位张伯伯帮忙牵线搭桥谈下来的。   楼莲只有一个人, 楼岚就提议她不走数量, 改走质量。   同时, 在楼岚的帮助下,楼莲也摆脱了繁重的家务活计, 得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制作饰品。   月底的周末, 楼岚带着不少好东西从镇上回来, 到家就先给围上来的花花朵朵一人分了几块糖一小把瓜子,剩下的瓜子糖块儿装一个袋子里,抬手丢到旁边站着的楼莲怀里:“其他的先让你妈收着,一天只能给花花朵朵两块儿,瓜子也不能多吃, 免得一个个都长成你那样儿。”   楼莲心塞,暗忖:眼巴巴等着你回来分钱的我,果然还是太傻了。   同时看着捂着小兜兜围着小叔欢喜大叫的两个妹妹, 心里还有点酸。   同样是侄女, 为什么就对我那么嘴毒?   啃猪蹄啃掉了大门牙,又不是她的错, 只是恰好换牙而已,结果小叔根本就不顾忌她身为女孩子的脸面,都过去一个月了,还要张嘴就戳她痛脚。   心里正酸着呢,抬眼就见小叔带着两个妹妹往奶奶房间走, 走到一半还回头不放心地叮嘱她:“可别偷吃糖啊,想想村里的周龅牙,不想成他那样,记得要禁糖禁硬物。”   楼莲气得跺脚:“知道了知道了!”   花花朵朵一左一右拉着小叔的衣角,见总是管着她们俩的大姐被小叔训了,不由咯咯直笑,朵朵甚至还趁小叔不注意,回头对着楼莲做了个鬼脸。   “嘿这两个没良心的!”亏得这段时间她挣了点钱都舍不得自己吃用,全悄悄投喂了两个妹妹。   说好的不跟小叔玩,结果小叔一回来,这两个小叛徒就叛变了!   前几天连续下雨,楼老太风湿腿犯了,腰腿都酸痛得紧,知道小儿子回来了,正准备下床呢,就见长得跟明星似的宝贝儿子进来了。   见他一左一右还带着两个小丫头,再对孙女不待见,此时也有爱屋及乌的意思,难得对花花朵朵露出了笑脸来,对着楼岚嗔怪:“这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自己抓紧时间让淑芬生一个!”   这也是楼老太的一块心头病。   小儿子是她跟老伴儿的老来子,大儿子楼岩脚下陆续有过两个孩子,可惜都没留住。   等三十好几才怀上小儿子,当时两口子是又欢喜又担忧,孩子还在肚子里就小心翼翼的,等生下来,更是照顾得妥帖用心。   就这么一直放在心头上疼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等儿子从大学里毕业回来了,还恰好把工作分配到镇上,楼老太连忙给他张罗婚事。   小儿子听话又孝顺,选婆娘都首选她喜欢的,张淑芬虽然有些个争强好胜,可争的好的都是往小儿子身上扒拉,楼老太这个当妈的面上不说,心里头其实是很喜欢的。   可惜唯一让她不高兴的,就是张淑芬嫁进来两年了,至今都还没能揣上一个崽。   楼老太晚上做梦都梦见小儿媳不能生,耽搁得宝贝儿子晚年没子孙养老送终,可没少流眼泪。   因此楼老太是逮着机会就要说一说孩子的事,楼岚也习惯了,顺口应付:“这不是两口子分开嘛,我不在家你宝贝儿媳妇就怀上了,那还得了?”   说完,楼岚给朵朵使了个眼神,机灵的朵朵就从兜里掏出糖和瓜子来,踮着脚塞到奶奶手里,眨巴着跟楼岚很像的狐狸眼奶声奶气说:“奶奶,小叔买的糖和瓜子,我分给你吃!”   花花要憨些,不过她跟双胞胎妹妹感情好,虽然是姐姐,却是妹妹的小尾巴。   此时见状,犹豫了一下,花花也垂着嘴角掏出一半的瓜子糖,学着说:“给奶奶吃。”   楼岚趁机佯装失落:“花花朵朵只给奶奶吃,不给小叔吃啊?”   这一个多月来,小叔对她们可好了,甚至在她们的认知里,已经建立了一个等式。   星期五=小叔回来=有好吃的。   小孩子的喜恶很直白简单,谁对她们好,她们就喜欢谁。   喜欢的小叔难过了,两姐妹当然是赶紧哄他,比起给奶奶时还要积极大方,争着要把自己的糖果瓜子塞给小叔。   朵朵:“我的糖多,给小叔吃,大人就该吃糖!”   花花 :“胡说,大人都不喜欢次糖啦!他们喜欢次瓜子噢!”   朵朵:“你才瞎说,大人那样说是因为舍不得吃糖,你个小傻子!”   花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傻,不过嘴上还是气鼓鼓地辩驳:“我是姐姐,我不傻!”   反正也搞不清她们俩到底是怎么吵起来的,不过也不用太操心,两姐妹吵吵闹闹,总能很快重新和好。   楼老太被两姐妹孝顺小叔的样子逗乐了,主动翻出柜子里收了一个星期的糕点,给两姐妹一人分了一块。   想到楼莲,楼老太又多给了一块,让花花给大姐。   等两个小丫头嘻嘻哈哈出去了,楼老太才问楼岚:“你说的小莲丫头做的那什么花花绿绿的,能挣钱,挣到了吗?”   楼莲太小,日常生活又都在家里,要做什么,肯定是瞒不过家里人。   所以一开始,楼岚就说了自己要楼莲做东西的事。   至于挣来的钱,在楼莲又付出了一成收益后,楼岚答应帮她打掩护,挣来的钱只交一半到家里,剩下的一半两人二一添作五,私底下平分了。   用楼岚的话来说,就是身为男人,怎么可以没有小金库呢?   楼莲对此十分鄙视,呵,明明就是对婆娘都抠门儿到极致,也搞不懂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攒钱。   不过楼莲也没傻到去为小婶抱不平,虽然背后使坏的是小叔,小婶这个明面上冲锋陷阵的打手也无辜不到哪里去。   家里人不可能相信楼莲,却对楼岚十分信服,他说啥就是啥,连楼岩王开芳这对当爹妈的都对此没有异议。   眼看着一个月过去了,楼老太可没少惦记这事儿。   ――要是没挣到钱,这一个月岂不是让大丫头白耍了去嘛。   至于说挣钱却没挣到的小儿子?   嗨,挣钱哪是那么容易的?你以为金子都在路上随便捡啊?有想法就行,就当是攒攒经验。   可以说双标得很理直气壮了。   楼岚虽说对此也是无语,可当自己成为被偏心眼的对象时,那体验感还是挺酸爽的。   掏出一踏用铁夹子夹好的纸钞,另外又拿出个收账的账本,楼岚递给老太太,脸上是笑眯了眼的开心:“娘,你别说,还真挺挣钱的,你看,这是一个月的总计收益,镇上的这家收入算是少的,可零零总总下来,居然也有一百来块。主要是城里那三家,城里人现在都讲究个送礼物......”   楼老太也是认真念过扫盲夜校的,拿过账本眯着眼仔细看,看清楚数字后,瞪大了眼很是吃惊:“一个月就有一千多?嘶――”   没想到楼莲那小丫头片子点着煤油灯搞了一个月,居然比她大学生儿子挣到的工资还多?!   其实这才只是一半的收益,另一千五,被楼岚做假账给昧下没上交。   单单就这样,已经够老太太震撼的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亲身体会到原来别人说的做生意挣大钱,敢情这世道真变了?   晚上,楼家早早的就飘出肉香来。   楼岩跟王开芳还挺纳闷的,看着桌上一大盆满是猪肉的荤菜,心说难不成老太太头脑发热,不清醒了?   往常时候,就算是二弟回来了,带了猪肉,娘哪回不是一点一点割来炒菜?   他们俩也不是抱怨,有肉的荤菜,即便是蔬菜其实也挺好吃的。   今儿晚上这荤菜的待遇,可是跟过年都有得一比了。   楼岩摸不着头脑,迟疑地问:“娘,菜是不是端错了?”肯定是准备分成三顿吃,结果端菜的人给搞混了。   王开芳私底下扯了扯男人,白了他一眼。   甭管老太太咋想的,反正端出来就端出来了,顶多就是发现不对,骂一句再端走。   你还憨憨地去问,可不是怼木仓口上玩儿吗?   然而今晚楼老太却一反常态,不仅没骂,反而对她两口子和颜悦色,对三个不受待见的孙女也是笑脸相迎。   “说什么傻话呢,老娘亲手端的菜,还能有错?赶紧吃你的吧!”   说完,又给楼莲夹了一筷子肉,笑得跟狼外婆似的:“小莲也多吃点,这个月辛苦你了,多吃点肉,晚上眼睛才亮堂些。”   亮堂了,才好继续点着煤油灯给家里挣大钱!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第一筷子菜居然不是夹到小叔碗里。   楼莲狐疑地瞅了小叔一眼,却见他没事人一样笑眯眯地歪着身子正跟小婶小声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小婶平时挺爷们儿一妇女,这会儿笑得跟朵娇花儿似的。   看得楼莲直想打哆嗦。   同时也不得不又又又一次佩服小叔。   甭管他在外面养多少鱼,能占他便宜的,始终只有小婶这个长得平平无奇身材平平无奇,文化水平也只是初中的农村妇女。   想罢楼莲一愣,反思自己为什么要用“占他便宜”这样的形容句。   一顿饭吃得热闹和谐,楼老太前所未有的慈母心怀,也让楼老大在最开始的受宠若惊之后,就是慢慢的感动。   便是王开芳,也像是受了长期PUA似的,平时婆婆苛待着苛待着,忽然对她这么慈祥温和,她心里立马就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家婆婆比起别家的婆婆来,实在算得上个好的了。   吃过饭,楼老太这次连三个小孩儿都留下了,郑重其事开起了又一趟“周末家庭会议”。   只见楼老太板着脸严肃地用她那双小眼睛从每个人面上缓缓扫过,把当初接受组织上大会教育时学来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发挥出来,先把气氛搞起来,然后才掏出厚厚一叠钞票,给众人以视觉上的直接刺激。   “同志们,今晚,注定是我们楼家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楼岚抿紧了嘴,垂下眼脸,假装自己没差点笑场。   楼岩跟王开芳搞不清状况,不过确实被老娘带入了那个氛围里,很严肃地双手搁在膝盖上,目光炯炯专注地看着发言人――楼老太。   花花朵朵对视一眼,扭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敏锐地察觉到现场气氛不容她们打扰,于是安静如鸡。   不过到底年纪太小,不大懂事,老实了一会儿朵朵就趁着奶奶眼神挪开的时候偷偷埋头,借着桌子的遮挡,往嘴巴里塞了颗瓜子。   不能嚼,可含着把瓜子上的咸味儿化开,也很解馋。   花花见状,羡慕极了,有心想学吧,可又害怕被奶奶发现。   楼莲见不得二妹那又怂又蠢蠢欲动的样儿,偷偷戳了戳二妹,然后自己侧身给她挡着奶奶那边的视线。   花花眨巴眨巴眼,明白过来,赶紧塞了一颗进嘴巴里,然后眯着眼对大姐笑。   三个孩子的小动作并没有被楼老太看进眼里,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是充满了豪情壮志的。   “大家都知道,这一个月以来,楼莲小同志不辞辛苦,每晚都点着煤油灯做活儿,做完以后就由楼岚同志带出去卖。没错,这些钱,就是他们两人辛苦了一个月,给我们这个家带回来的收入!”   说完,楼老太又去看两个儿子儿媳及三个孙女。   楼岚机灵地及时鼓掌,一边还谦虚地说:“娘还说漏了一个人的付出,那就是娘你自己!要不是有娘在背后做我们的后盾,我们哪里敢迈出第一步?所以我认为,咱们应该再给娘鼓鼓掌!”   张淑芬是自家男人的应声虫,他说啥自己就干啥,积极得很,立马附和着把巴掌拍得啪啪作响,十分用力,充满了感情。   楼岩跟王开芳也纷纷点头,花花朵朵见大家都拍巴掌,乐得好玩儿,跟着边笑边拍。楼莲羞耻心作祟,没能及时拍巴掌,还被她娘扯了一下瞪了一眼。   鼓掌声又持续了好一会儿。   楼老太乐得见牙不见眼,偏偏嘴上还说:“哪里哪里,给这个家掌舵,是我这个当娘的应该做的,哪里有你这小子说的那么伟大啊。”   楼岚坚决表示不同意:“娘把我和大哥养大,又给我们两兄弟娶了像大嫂,像淑芬这么好的媳妇,本身就够伟大了。”   总之,就是一番成年人之间的吹捧后,家庭会议终于回归正题。   楼老太对着账本,把上个月的家庭额外收入都给大家汇报了一下。   楼老太虽然是个偏心眼的老母亲,可就这一点上,确实是很多老太太比不上的。   就连楼莲重生回来再用成年人的智慧来体验一番,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同时,幼年时笼统的“奶奶偏心小叔”这个概念,也渐渐被更客观理智的认识取代。   回报完,又带头给楼莲鼓掌以示嘉奖与鼓励,楼老太就接着说了关于这笔收入,准备用在什么地方:“按我现在的初步想法,是这样的。你们两兄弟也都已经结婚了,虽然老二家还没孩子,可不久的将来,肯定是会有的。现在家里的房子,还是你们爹在的时候起的,左右厢房大是大,却只有一间。”   “孩子小的时候还没啥,可他们都要长大。所以呢,这个钱,小部分,拿出来改善家里伙食,让大人孩子都补补身体,大部分,就存起来。按照目前这个趋势,啊,等到年尾,在旁边申请个宅基地,重新起座新房子,应该是够的。”   在老人看来,吃喝不差了,首要考虑的,肯定是修房子。   楼岩王开芳张淑芬都觉得娘这个打算挺好的,甚至脸上都已经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就连花花朵朵也被新房子吸引了,叽叽喳喳问起奶奶,是不是修了新房子,她们就有大床睡了。   楼老太心情好,也不嫌弃她们俩闹腾,耐心地点头回应。   只楼莲却犹豫了,先看了看小叔。   楼岚知道她是什么想法,也没故意逗她,沉吟片刻后,迟疑地跟楼老太说:“娘,可是我工作在镇上,以后还准备往上升一升,计划是想调到城里学校去的。”   听说他要去城里,张淑芬下意识抓住他的手,楼岚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小儿子有志气,当然是好事。   楼老太也从修房子的美好愿景中醒过神来,皱着眉想了想,“这也是个问题,你以后肯定是要把淑芬也带过去的,不然有了孩子,总不好让孩子跟你这个当爸的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   楼老太不在乎儿子儿媳一年能见几次,却很在乎儿子能不能跟他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起。   老人有老人的智慧。   楼老太自己都养大两个儿子了,又看了不少周围的现实例子,很明白说是养儿防老,其实并不是说把儿子生下来,就能养老。   你当爹的都不趁着孩子小的时候好好跟儿子培养感情,还想让儿子生下来就知道孝顺你?这不是笑话嘛。   楼莲看准时机,主动开口试探:“我听小叔说城里的房子现在也不贵,要不然攒一攒,也不在村里修了,就在城里买一套房呗。这样的话,以后小堂弟长大了 ,就能直接在城里上学了。”   她开口闭口都是为小叔为还没出生的小堂弟考虑,楼老太自然一听就听到了心坎里。   给了大孙女一个赞扬的眼神,楼老太点头:“大丫头能挣钱了,眼界都开阔了不少,比我这个老太婆看得长远。不错,是该考虑在城里买房子。”   王开芳心里却有些不得劲儿,忍不住用眼刀子刮了大女儿一眼。   哪怕挣钱的是自己女儿,王开芳还是没想过自己一家子也往城里走。   因为在她固定的思维里,他们两口子只会种地,去了城里还不得饿死渴死?   所以一开始娘说的在村里修房子,在她看来,得益最多的还是他们这一小家子。   正如二弟说的那样,他工作在镇上,以后要是顺利调到城里,肯定是要拖家带口进城的。   到时候,村里的地啊房子这些,不就顺理成章全留给他们了嘛? 第81章 J《80年代极品小叔7》 重生女主的……   楼莲是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之前想方设法试图挑拨起爹娘对小叔的不满,没成功,回头却先引起了亲妈对自己的不满。   回屋后, 王开芳就避着男人找到机会跟大女儿说话,还没开口就先伸手拧她耳朵:“你这个死丫头, 挣点钱就胳膊肘往外拐!不想办法往自己屋里搂, 反而大方到要给你小叔在城里买房子!”   楼莲疼得直皱眉, 没好气地嚷:“妈,你再拧我要告诉奶奶了!”   最了解亲妈的, 绝对是女儿。   哪怕后来奶奶去世多年, 楼莲都知道一把年纪的亲妈心里头还残存着对奶奶的敬畏。就像当年爸爸去世前明明心心念念想要入土为安, 却被小叔拉去火葬场。   哪怕明知道小叔说的那些大道理都是虚的,不过是为了一千五百块钱的政&府鼓励奖金,楼莲要闹,都被王开芳压住了,给的理由是奶奶还在的时候最听小叔的话。   如果奶奶还在, 肯定会赞同小叔的决定。   人老了老了,思想见识反而越活越回去了。   当时楼莲听了这个理由,彻底无语了, 之后办完父亲的葬礼, 她就赶回去继续上班,对亲妈也没了以前那种发自内心的亲近。   楼莲本人是七零后, 自知思想比不过那些年轻人开放,在她的认知里,不管是土葬还是火葬,主要还是在于死者自己的想法。   既然她亲爸想要土葬,他们这些亲人就该尊重他最后的遗愿。   想到这里, 楼莲心里也是一哽,很不舒服。   现在的她是矛盾的,因为重生回来后,用成年人的眼光去看待小时候家里这一摊子事,渐渐就发现自己过去听母亲抱怨、用孩童幼稚眼光去看见听见所构成的童年认知有很多并不客观。   比如奶奶偏心小叔,确实偏心,可并非偏心到以前她认为的那种对大儿子一家刮骨敲髓,就为了给小儿子弄好处的程度。   比如两个妹妹对自己父母不亲近,反而对小叔小婶亲近,并不是她们俩天生就是白眼狼,而是因为小时候在她们成长时,无论是当父母的爸妈,还是她这个当大姐的,确实对她们两个小的有所忽视。   还比如,楼莲不得不承认,哪怕小叔不从其他地方算计他们一家子,小叔一家三口,就凭小叔的那个脑子,照样能过上好日子。   并不是她以前认为的那样,小叔家的好日子是建立在压榨他们一家五口的基础上。   同时,楼莲也看清了自己父母无法掩盖的缺点。   ――脑筋固化,听不进别人的建议,胆怯,担不起重任,害怕未知的变化。   这样的人其实有很多,特别是在她父母这一代,因为从未走出去过,他们内心可能向往大城市,可同时又恐惧着未知的一切。   这样的人,在七八十年代的黄金时代,都是被淘汰下来的。   不被淘汰,反而能够乘风破浪更上一层的,是小叔那样的“坏人”。   耳边王开芳还在念念叨叨:“你说你,你奶奶都说了要在村里修房子了,偏偏你要去充能干,说什么在城里买房,你这个死脑筋,不想想把钱都给你小叔在城里买房子了,我们还有啥?”   虽然因为对婆婆的敬畏,不敢出去抱怨,对着自己生的女儿,王开芳却很能抱怨,说来说去都把错归咎到楼莲头上了。   楼莲听得不耐烦,没好气道:“你怕家里钱都被小叔占了,干脆想办法分家得了!”   王开芳眼神闪烁,最后却没能说什么,只是讪讪然摆手:“分什么分,你奶奶还在呢,况且你小叔是初中老师,可不是谁家都能有个知识分子的。”   说白了就是觉得不分家能占小叔什么便宜,楼莲都气笑了,心说就你跟爸那脑筋,能占到小叔便宜?我信了你的邪!   两母女不欢而散,不过王开芳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谁家还能不吵吵闹闹的?没过半个小时,王开芳就毫无芥蒂地端进来一盆热水,咋咋唬唬吆喝着赶三个女儿过来洗脸洗脚上床睡觉。   反倒是楼莲心里还存着气,等到晚上睡着了,梦里都梦见爸爸临死前说自己要进棺材,要入土为安。   结果画面一转,小叔就带着人从镇上赶回来,一挥胳膊,正义凛然地说要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坚决不浪费一寸土地,然后就把她爸从棺材里拉出来带走烧了。   等他回来就给他们一坛子骨灰,又在她爸墓碑前悲痛万分地说了国家关于丧葬这一块儿的国策什么什么的,总之说得人云里雾里,不少没见识的村民都信了。   虽然唏嘘于楼老大死了都没能全须全尾下地,面上却都不敢说什么闲言碎语的。   楼岚做着往事噩梦,对面的左厢房,煤油灯却是到了半夜才吹灭。   回房后楼岚照旧先上交公粮,结束后又带着张淑芬展望未来,说得张淑芬恨不得大半夜就去山上干活拼命挣钱。   等到把人说得热血上头了,楼岚才慢吞吞交出两百多块钱给张淑芬,让她好好收着,平时在家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就自己买:“放心,这些都是我额外挣到的钱,妈跟大嫂她们问起来,你只管说。”   这个把月楼岚在学校也不是闲着的。   想到城里的房子那么便宜,再想想以后房价涨得那个玄幻,楼岚总觉得自己现在不多囤点房子,心里就沉甸甸,怪不是滋味。   要囤房,需要什么?自然是需要钱。   跟张荣海合作要开的中介所不需要太复杂的装修,租个小铺面挂个牌子,再点一挂鞭炮,就算是开张了。   因为张荣海有门路,手里又捏着楼岚亲笔写的《未来房产发展趋势分析策》作为游说买家的法宝。   别说,里面的数据啊专业术语啊什么的,再加上对国际形势以及欧美发达国家社会发展趋势的剖析,听得懂的深以为然,听不懂的不明觉厉,刚开业半个月的时间,就成交了好几套房子。   目前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估计下个月就能有收益分红了。   不过楼岚知道这项投资,不能长久地为他带来红利。   原因很简单,私心。   是人,都有私心。从两人的交谈中,楼岚已经看出来张海荣并不是有多远大宏伟抱负的人。   这样的人,创业有积极性,也敢拼,但成功以后,更侧重的是“守成”,守住自己手里已经得到的利益。   无法开拓,自然只能把目光往内部放,用侵吞内部的方式扩大己身利益。   到时候,楼岚这个只是给了点子给了投资,本身却没投入管理发展中,可以说对“公司”完全没有了解认知的投资人,自然是首先被他踢出去的人。   毕竟在对方看来,从开始到发展,最艰难的时期都是他一个人在忙,结果挣了钱就平分。   自古以来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方心里存了怨气,天枰就会不稳。   更不用说公司的房源客源以及房管所那边关系网都捏在一个人手里,底气,是滋生野心的最佳土壤。   楼岚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哄着人正儿八经拟了合同,还是有法律效应的那种。   确保了自己的利益不受损,楼岚就要想其他挣钱的法子了。   身为一名老师,出题,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市面上还没有统一的具有权威的题库练习卷,不止是他们这样的乡镇中学,就连城里的学校,学生们平时的练习试卷都是要由学校老师来出的。   区别只在于楼岚他们是随便自己任课老师出,城里可能就是由某科目组长之类的高级或特级教师统一出。   自高考恢复以来,读书,成了很多底层孩子改变自身命运,改变家庭社会阶层的重要途径。   明事理有远见的家长从来都不缺,楼岚就趁着五一长假后中考考前家长会,接触了一些家长,私底下顺利卖出了几十套卷子。   几十套,带来的收益有限,不过楼岚也不急,慢慢来。   “等暑假的时候,我想开个暑假补习班,到时候肯定需要在外面租房子。淑芬,我想跟妈说,让你跟我一起去镇上。”   张淑芬正为男人知道挣外快给家里添积蓄而高兴呢,一听男人要带她一起去镇上,心头一喜,脸上露出甜蜜的笑来,可嘴上却也真心实意地说:“我走了,娘一个人在家里怎么办?大哥大嫂还要忙地里的活儿,到时候家里一摊子事,不就都落到娘头上了?”   楼岚沉吟:“我倒是想带娘一起去,不过她现在肯定是舍不得离开村子。”   而后又说开了暑假补习班,自己又要备战八月中旬的教师等级证书考试,肯定没空洗衣做饭。   最后心疼男人的心思占据上风,张淑芬只说先给娘透透口风,免得让娘心里不舒服。   两口说完了这些正事,闲聊间难免又说起孩子的事。   张淑芬想到自己都二十六了,本来出嫁就晚,现在两年了还没怀上崽,心里也是着急,想来想去,犹豫着吞吞吐吐说自己要不要去求求偏方来吃。   楼岚笑了一声,转身把人抱住,闭着眼准备睡觉:“吃什么偏方?吃再多,没我在,你还真能一个人怀上?乖乖跟我去镇上,指不定过完夏天就揣上了呢。”   同时分心算了算,唯一的小崽子好像还真是这个夏天来的。   楼岚放宽心很快就睡着了,张淑芬却心里煎饼似的翻来覆去不得平静。   一会儿忐忑是不是自己当姑娘的时候又干体力活又碰冷水的,折腾坏了身子。一会儿又用男人的话来安慰自己。   可安慰完了,她又有了新的烦恼。   ――男人是老师,只能要一个娃。   所以她该怀男孩儿呢还是女孩儿呢?   男孩儿好,能给男人传宗接代。   可女孩儿也很不错啊,看男人对花花朵朵那两丫头的喜欢亲近,瞧着像是喜欢女儿的。   哎,真愁人。   第二天早上,张淑芬因为烦恼太多,下半夜都听见第一声鸡叫了才迷迷糊糊睡着,正是脑子不灵清的时候。   谁知睡梦中忽然听得对面大哥家传来一声惊吼,硬生生把张淑芬给惊醒了。   楼岚也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看外面,天色才麻麻亮。再竖着耳朵听,除了那声大哥的惊吼后,也没听见别的动静,楼岚知道应该没发生什么事,重新躺下,拽着张淑芬拍拍她背,含含糊糊哄着她继续睡:“反正今天能睡懒觉,快睡。”   且说楼岩像往常一样外面麻麻亮就醒了,刚揉着眼睛准备坐起身,一转眼就被床边站着的矮个儿黑乎乎身影吓了老大一跳。   楼岩长得高高壮壮,浑身一把子力气,可有一点,却是从小到大都没能改掉的毛病。   那就是怕鬼。   看着亲爸睡脸陷入沉思的楼莲也被他这么一嗓子吓得一哆嗦,回过神来干巴巴笑着抬手:“爸,早上好。”   看着大女儿,楼岩抹了把脸,无语半晌,若有所思地问:“你妈几天没打你了?” 第82章 J《80年代极品小叔8》 重生女主的……   楼莲当然没被打, 因为她有小叔当保命牌。   有了畅销的新事物,小城小镇的,根本不讲究什么正版盗版, 之前楼莲到镇上送货的时候就听镇上老板娘提起过隔壁镇上开始有了模仿她这种饰品的店。   楼莲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可翻来覆去就是没办法做到视而不见, 心里总忍不住翻腾起一股不甘心。   正当她在跟自己较劲儿时, 她小叔就拍板说周末回来后, 要带她去隔壁镇上看看,打探打探敌情。   于是吃过早饭, 楼岚说了一声, 就把楼莲拎上自行车带走了。   离开村子口, 坐在小叔自行车后座上,回想起刚才两个妹妹一脸震惊看“叛徒”似的眼神,楼莲心情很复杂。   四岁小孩儿哪懂什么生意不生意的,反正在她们眼里,就是私底下老说小叔坏话, 还哄她们不要跟小叔玩的大姐,居然偷偷背着她们,跟小叔玩到一起去了。   而且还是可以坐小叔自行车出去玩的那种程度!   哇, 再也不要相信大姐了!   乡间小路都不大宽敞平坦, 楼岚一开始就推着自行车走。   等走了二十多分钟,上了马路, 才脚下一踩车镫,翻身跨上了自行车。   今天星期六,不是双数赶集日,路上都没什么人。   只偶尔有小孩儿在马路上跑来跑去的玩,楼岚会按响老式自行车清脆的铃铛, 引得小孩儿们站定扭头看过来,投以好奇的目光。   虽说八零年自行车已经没几年前那么稀罕了,可乡下寻常人家还是少有花钱买的,小孩儿们更是没什么机会亲自去试。   路上楼莲还看见了一群小孩儿嘻嘻哈哈追着一辆拉客的三轮车闻尾气,还没等她追忆一下童年记忆,前面的楼岚就乐呵呵说:“哎小莲,我发现你这段时间都没去吸三轮车屁股了。”   楼莲脸上差点没绷住,再顾不上什么追忆不追忆了,极力三连否认:“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谁喜欢闻三轮车屁股后面冒出来的尾气了!   不过楼岚这么一说,倒是打破了刚才两人之间萦绕的略显僵硬的气氛。   楼岚随口问着她在学校里的学习,楼莲就随口答了。   不管大学毕业多久了,至少乡村小学里那些知识她还是能轻松搞定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当老师的都有职业病,路莲说得轻松,她小叔也能找到角度教育她,比如现在知识简单,学起来不费劲也不要放松,而是要力争上游,比完了乡村小学的同学,就跟镇小的比,镇小比完了,还有城里的优秀同龄人去追逐赶超。   眼看着他是越说越来劲,楼莲忙岔开话题,说起镇上的山寨品,“去看了我们也没办法强行要求别人以后都不要学了吧?”   对此,楼岚笑了笑,温和得很:“没事,就是去看看,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出更多更好的更漂亮的,让他们学也学不完。”   吹着乡间马路的风,看着两边农田屋舍徐徐倒退,楼莲心情放松,又想起了昨晚的噩梦。   回头看了看背对着自己踏车的小叔,楼莲心头一动,忽然问:“小叔,你对土葬跟火葬,有什么看法?”   火葬,其实在建国以后就一直在被倡导着,五六年时以几位最高领导人为首的一百五十一位高级官员,更是以个人名义,直接签署了自己死后火葬的意愿书,以作倡导火葬的表态。   所以楼岚闻言,并没有太惊诧,只是笑着调侃了一句小丫头片子还关心国家大事起来了。   楼莲急于知道他的态度,戳着他背让他说说。   楼岚也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说:“能有什么看法,不管是土葬还是火葬,肯定是以个人意愿优先。”   楼莲撇嘴,认定他也就是嘴上说说,没等她反驳,前面有传来话语:“不过要让我来说,我是更希望能火葬的。你想想,人死了,就啥都没了,只剩下一具尸体。这具尸体在经过敲锣打鼓先熏火疗的葬礼过后,被装进黑不溜秋的棺材里,埋进同样黑不溜秋的坟包里。”   “且不说人死后有没有鬼魂,就算有,你喜欢被关在那种环境里?”   不等楼莲回答,楼岚就先嗤笑一声,很洒脱地说:“我才不乐意,也不太乐意让我亲近的人被那样关着。”   楼莲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还真是,她自己其实也不乐意。   不过嘴上道:“小叔,亏你还是老师,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不鬼的。”   说完,自己就先心虚了,只能努力解释自己的重生其实不是灵魂的重生,而是类似于平行空间啊,个人意识磁场多空间维度之类的科学理论引起的。   楼岚可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丰富的内心活动,只是实事求是:“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既然没有,那我们就再说说没有鬼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属于我们的尸体,被埋在下面。尸体在腐烂之前,会有一个膨胀期,越来越胀,越来越胀,然后砰一声,爆了,里面生活的虫子炸得到处都是。咦――”   楼岚作出恶心的神态,搞得跟着想象的楼莲也胃里一阵抽搐,使劲咽了几口清口水,才算是勉强止住了恶心干呕。   “小叔你别说了,我还是个八岁的孩子!”   求求你快别说了,我真的相信你偏向火葬的观念是认真的!   想到楼莲芯子里明明是个奔三的成年人,重生回来后却越活越像小孩儿,楼岚哈哈大笑,双腿一用力,把自行车踩得风驰电掣。   他这么不吭不响地加速,还在恶心的楼莲小小的身子往后一仰,体会到了一把灵魂出窍的失重感,忍不住尖叫一声,死死抓住小叔的衬衣。   楼岚他们村距离镇上比较近,这就导致他们距离隔壁镇更远了。   期间楼岚还带着楼莲操了近路,如此,也是直到上午十点多才抵达石子镇。   他们镇是双数赶集,石子镇则是单数,楼岚他们到时,街上人流已经少了许多,不过还是人来人往的。   楼岚也不急着去找那家店,而是先带着楼莲找了家面馆。   乡下面馆,除了早上那一顿,中午晚上基本都没什么生意,面馆里这会儿只有仰着脖子看电视的老板以及楼岚两叔侄。   招待两人随便坐,老板自己就起身,擦了擦手,站在店门口角落的炉子前给他们俩煮面,一边随口跟楼岚搭话唠嗑。   “小兄弟是从外地回来的吗?”   “不是,我是别处来的,到石子镇有事办。”   “这闺女是你家女儿?长得挺精神的。”   ......   不外乎就是些家长里短,楼岚不动声色引着说要给几岁的小女孩儿买礼物,老板也没多想,开口就推荐他们这里的一家学习用品店,说是老板娘有门路,弄来不少新奇的好看的,镇上不少学生丫头都喜欢。   “哟,镇上还有一所中学,这么说来,那家店一天能挣不少吧?就没人看了眼红,去打听货源,然后自己去进货回来摆个地摊儿什么的?”   老板嗨了一声,“那可不!谁能不眼红啊?特别是她这家店本来卖学习用品的,结果兼卖这些新鲜玩意儿以后,把人家正儿八经的发饰店都给弄得要关门了。”   小镇上基本没啥秘密,老板知道的还挺多:“不过据说货就是老板娘自己做的,这家店老板娘的男人还是个老师,人家学校里的学生都爱来捧个场什么的。”   楼岚若有所思地点头。   恰好面煮好了,舀好肉臊子,老板给两人端上来,楼岚就招呼楼莲赶紧吃面。   吃饱喝足,楼岚就带着楼莲往那家文具店的方向找过去。楼莲以为小叔怎么也要问问饰品价格,或者买两样,结果进去是进去了,她小叔却没问,也没买,转悠一个来回,就买了两支铅笔,出来后就要离开石子镇。   楼莲搞不懂,连忙问:“小叔,我们不买两样发夹头绳什么的,看看她们做的怎么样吗?”   楼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花钱买?我又不是钱多了没处花,她们偷了你的设计,还要我们花钱去捧场?”   楼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呐呐嘀咕:“这不是,摸清敌情嘛,产品的质量也是一方面嘛。”   楼岚摇头:“亏得你年纪还小,要是长大了还这么想,我就要让你爸好好给你这脑袋瓜子多敲几下开开窍了。管他质量好还是不好,模仿了别人的,就是模仿了,难道质量好就不叫模仿,不是‘抄作业’了?”   楼莲摇头。   “所以,我们要观察的敌情不是她们模仿得好不好。”   楼莲不懂:“那我们要观察的敌情是什么?”   楼岚再次但笑不语,推着自行车往街口走,让楼莲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琢磨到出了镇口,楼岚问她有没有其他想法。   楼莲迟疑:“我想着,我们要不要去找镇上快要关门的那家礼品店,如果我们愿意提供货源,那家店是不是就可以跟文具店打擂台?”   这也是个办法。   不过楼岚并不主张。   原因也很简单,“一些新鲜稀奇的发夹头绳头花就能把那家正儿八经卖礼品发饰的店搞得要关门了,本身那家店就不咋样。”   又从多个角度多个方面一一分析,得出该店老板思想固化,不知变通,尝试新鲜事物的勇气也欠缺,可以说是不敢想也不敢做。   这样的店,平时也有罢了,多个销售渠道,每个月能多增加几十块百来块的收入。   可现在对方都要关门了,他们再找过去,除了暴露他们的行踪给文具店老板,产生打草惊蛇的效果外,其他的屁用也没有。   小小的一件事,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说法,楼莲真的有种醍醐灌顶的恍然清醒感,好像认知都被拉进了另一个世界。   再去看周围的人事物,再去听路人的抱怨老板的吆喝,楼莲都有种耳目一新的全新领悟。   出了人员最聚集的街口,楼岚跨上自行车,招呼楼莲自己坐上来。   楼莲刚跳上去,眼角余光一瞥,一个走神就差点摔了下去,好在楼岚本身两条大长腿支着地,正侧身往后看着周围,及时发现她摔下去,眼疾手快地一伸手把人给拎住了。   楼莲长得不高,二八杠的老式自行车又是大圈的那种,上去都要靠蹦的。   如果摔下去摔实在了,少不得要砸个包,流个鼻血什么的。   楼岚也被吓了一跳,板着脸训她:“上个自行车都能摔!”亏你还是个重生的!   楼莲理亏,不过她心神还有些不定,心里想着刚才瞥见的人,勉强坐稳了,手抓紧了屁股下面的铁架子,虚心接受小叔的批评。   楼岚看了眼远处一个被妇女领着的瘸子少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明显心不在焉的楼莲,倒也没再说她什么了。   楼岚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没主动提。   因为知道这侄女不是个能憋住话的。   果然,憋了二十多分钟,后面的小姑娘终于憋不住了,小小声试探着问:“小叔,你会拿我跟花花朵朵去换钱嘛?”   楼岚回头看了她一眼,嗤笑:“你以为你们仨加一块儿能卖多少钱?”   楼莲无语,深感小叔在她面前暴露自我后真的有毒。   可就是这样真实的小叔,让楼莲没办法把他彻底当成前世那个可恶的做尽荒诞事的人。   楼莲抿了抿唇,说:“小叔,你有钱了,可不可以不要去想方设法去抠别人的钱?”   楼岚还是无所谓的语气,也不反驳,只是随口道: “那保不准,谁嫌自己钱多?”   楼莲叹气,知道小叔这边估摸着是掰不过来了,只能琢磨着另辟蹊径。   同时她下定决心要好好挣钱,争取在长大之前就带着奶奶小叔他们一起搬家,搬去镇上还不保险,最好是城里。   前世小叔伪装得很好,可自己亲爹死了,只剩一身尸体都要被小叔刮去一千五百块钱。   当时楼莲心里就很不得劲儿,在老家随意走动,结果就不凑巧地刚好碰见了有人在背后议论楼老二用三个侄女空钩钓鱼的事。   那时楼莲才知道,在自己姐妹三个不知情的背地里,她小叔,这位中国版葛朗台铁公鸡,居然还在用她们的婚事骗人。   关键是还骗成功了,瘸子罗母子俩一辈子干活挣的钱都让她小叔刮去了。   之后楼莲又去找人打听,然后知道了更多具体详情。   每一次庄稼收成,估摸着瘸子罗母子手里头有点钱了,她小叔就会上门,掏钱的借口也是花样百出。   “小莲那丫头在外面生病了,都不敢去医院,可怜啊。”   “我准备去找小莲说说,让你们好歹见个面,这丫头,事业心太重,过年都不回来。”   后来楼莲年纪大了,小叔就开始换个对象。   “小莲年纪大了,偷偷在外面谈了对象,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们,不过你们放心,花花那丫头打小就听我的话,我早就跟她说不准偷偷谈对象。”   反正理由很荒谬,偏偏瘸子母子却都信得很,别人劝他们,他们还跟人急。   面都没见过,就被小叔用画饼之法刮去了所有家底,余生中还始终在卖力的给她小叔挣钱。   知道全部的楼莲觉得荒谬极了。   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她小叔这样的人?   这世上居然还有瘸子罗这对母子这般愚昧无知的人???   当时楼莲气得脸都红了,找上来帮忙的堂哥,就找到了隔壁镇某个村子里的罗家,亲自面对面同罗家母子俩说明了小叔这些年都是骗他们的。   一开始人家听说她是楼家大侄女,还挺高兴热情的,可等她说完,罗家那泼辣的罗老太就二话不说拿起扫走撵人。   大概是顾忌着她是自己“未来儿媳妇”的大姐,罗老太气得呼哧呼哧喘气,嘴上骂人的话却含含糊糊,让人听不大真切。   表哥也知道这事儿,不耐烦地劝她:“人家乐意被骗,你小叔也没真要把你们姐妹几个随便嫁人,忙完了你们一个个就都出去了,也影响不到啥,干啥烂好心地特意来说这些呢,平白挨一顿撅!”   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周围好像真正介意这事儿的只有她一个人,其他人都认为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也是打那之后,楼莲时常回忆以前在老家跟小叔一家相处的画面,抽丝剥茧,加上一定的想象加持,楼莲对小叔的观感彻底变了。   之后就重生,没想到今天阴差阳错又碰见了十多年前的罗家母子。   楼莲发现自己自重生以来,复杂的心情总会相伴左右。   想罢,楼莲真心实意地劝说到:“小叔,要钱我们自己努力挣,我还有好多新花样没做出来呢,所以以后你别去骗人了。”   楼岚不乐意,故意往凹凸不平的地方压,颠得楼莲啥想法都没有,只有努力稳住自己的功夫。   “说得好像我已经骗了谁似的,先说好,就算偶尔有人免费送我东西,那也是建立在公平公正的对等交易上,只不过区别在于交易的东西是实体还是虚拟的。”   就像之前牧的几只羊,就算要结束了,楼岚也给了她们足够的快乐和希望,保证谁也不亏欠谁。   “再说了,我身为光荣的人民教师,怎么可能去骗人!”   反正他也不准备像原主那样去骗人,所以楼岚说得理直气壮,胸膛都挺得坦坦荡荡。   不过这句话倒是给楼莲提了个醒,好像前世小叔荤素不忌,开始在村民们面前暴露真我时,确实是因故提前退休了。   只是也不知道导致他提前退休的原因,到底是啥?   既然小叔很为自己现在的职业感到光荣,别的不说,在岗期间他的表面功夫确实做得很好。   所以如果能让他不提前退休,始终坚守在教室的岗位上,是不是就可以避免前世的好多极品荒诞事发生? 第83章 J《80年代极品小叔9》 重生女主的……   经过了一番“谈心”, 本身就不是多会记仇的楼莲看起来是真放下了前世种种心结,不再纠结于小叔的极品,反而忧心忡忡于如何让他避开十来年后提前退休的那一劫。   暑假时要带婆娘去镇上的事, 楼岚已经单独跟老太太说了。   但凡是楼岚认真给她解释分析过理由的事,楼老太心里再多不舍, 还是会认真考虑。   等楼岚说准备明年带一届毕业班, 努力往城里中学升, 到时候想把她这个老娘也带走时,楼老太板着的脸没绷住, 忍不住笑出朵花来, 到底没拘着儿子往上走的步子, 点头答应了。   “既然要带淑芬一起去镇上,那就争取早点给娘生个大胖孙子。”   关于这一点,楼岚还是很有底气的,一口就答应了:“一定给你生个胖孙子!”   楼老太只当他是在哄自己,生男生女, 那哪说得准啊。   别看她是个乡下老太婆,可当年也是接受过组织上破除封建迷信教育的哩!   不过宝贝儿子愿意哄她,楼老太就很高兴了。   知道婆婆答应了, 张淑芬浑身更有干劲, 天不亮就起床上山干活,看那架势, 真像是恨不得一夜之间把家里家外所有活儿都给干完似的。   看得楼老太没好气地说她是个只会卖傻力气的憨婆娘,不过是跟自家男人走,老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走才是应当应分的,哪需要她在这里怀着什么愧疚讨好的心拼命干啊!   家里有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楼老太管家的手也松了不少,给老大家分了一百,给楼岚这边也分了一百,当是两个儿子自个儿小家庭的日常零花,剩下的就自己存起来,不过伙食上确实油星多了不少。   楼老太嘴上说这笔收入主要是楼岚的功劳,可心里还是明白的,看在楼莲的份儿上,对待花花朵朵这两个不讨她喜欢的孙女,日常脸色也好看了不少,偶尔还会给她们三姐妹一人一毛钱的零花钱。   周末傍晚楼岚吃了早晚饭,骑上车回学校的时候,楼莲跟两个妹妹一起眼巴巴将他送到村口。   楼岚正纳闷儿大侄女是不是一夜降智了,没想到这丫头片子一路相送,为的就是找机会跟他说一些大道理。   什么缺钱就跟她说,她晚上还可以晚点睡,多做点,靠自己双手挣的钱花起来才更安心。   什么在学校对待学生,也不要区别对待,圣人都说了有教无类,要是遇到特别糟心的学生,大不了睁只眼闭只眼.......   之类种种。   听得楼岚都无语了。   行吧,确定了,便宜大侄女真的降智了。   本来就不太聪明的亚子,现在看起来更笨了怎么办?   哎,愁啊。   毕竟自从知道大侄女是重生女后,他可是放弃了外面整片草原,专心费神地只养她这一只羊了。   可放都放了,为此还花了不少心思跟精力,还能临时换咋滴?   楼岚长叹一声,拍了拍楼莲脑袋,语重心长道:“别熬夜,我们要懂得持续发展。”   不能现在使劲薅羊毛,万一薅秃了怎么办?   高收益,总伴随着高投入。   楼莲被小叔一个货真价实的年轻帅哥来了个摸头杀,并没有感觉多惊喜,反而有种怪怪的感觉。   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难道是她对小叔的偏见太深,所以总过度解读?   甭管楼莲是什么想法,在花花朵朵看来,就是小叔跟大姐好了,不跟她们好!   这怎么可以!   朵朵蹦着抱住楼岚支在地上的长腿: “小叔小叔,你摸我头吧,我妈中午才给我洗了头,可好摸了!”   花花咬了咬手指头,左看右看,最后也撅着嘴上前靠在小叔腿上,仰着小脸软乎乎地说:“小、叔,我的也好摸,真哒!”   楼岚都要被两只小的乐死了。   再一看,两个小丫头的头发又细又软,还有点偏黄,很符合“黄毛丫头”这个词了。   因为才洗过,哪怕下午干了后及时扎起来,还是有不少小短毛蓬松地炸开,瞧着跟两个毛刺头似的。   楼岚挨个摸了两姐妹的脑袋,煞有其事地点头:“还真挺好摸的!”   花花跟朵朵就欢喜地笑起来,性子有些争强好胜的朵朵甚至还扭头给了大姐一个得意挑衅的笑。   楼莲:“......”   没觉得脑袋被人拍西瓜似的摸了又拍,后脖颈会凉飕飕的吗?   不是很懂你们这些真小孩的脑回路。   承诺星期五回来的时候要给两个小丫头带好吃的,楼岚就在两姐妹欢喜满足地挥手送别中骑着自行车走了。   楼莲带着两个妹妹回家,站在院门口看着冷冷清清的家,忽然发现小叔只是一个人,可他走了,家里真就像是走了好多人似的,空荡荡冷清清的。   楼莲感觉有些无聊,细想一番,重生回来后,家里愿意跟她好好聊天的竟然只有小叔。   奶奶就别说了,她成天忙里忙外的,空了也会拿上针线活儿去外面找其他老姐妹唠嗑做手工,连对自己大儿子都没那份“谈心”的闲心思。   她亲爸?平时就是干农活,闲了也是去外面地里田间转悠,路上碰见村里同龄人,就站在路边,一根香烟,能聊几个小时。   至于亲妈?嗨,更别说了,每次喊她,绝对是有活儿要她去干。   楼莲:顿觉萧索。   反而是两个刚才还舍不得小叔的双胞胎妹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乐子,拿着破镰刀蹲在篱笆那边一个挖蚂蚁洞,一个跑来跑去拿瓢舀水往蚂蚁洞里灌水。   无所事事,作业也早就在周五放假那天下午就做完了,楼莲只好把自己的工作小背篓拎出来,坐在院子里开始埋头做手工饰品。   重生前楼莲就很喜欢做些小手工,什么珠子手串甚至用各种材料diy些包包,后来网上开始冒出个X宝购物网,楼莲三十来岁,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已经是“中年阿姨”了,可她却是网购的第一批尝鲜者。   在上面,她能买到的diy料包更多更丰富,于是接触的手工类型就更多了。   说了要想办法增加收入,楼莲也不是说说而已,她这两天已经琢磨着看能不能自己出个布偶毛绒类挂坠,要是工具允许,她还能把这些布偶毛绒饰品做得更小巧精致,然后黏合到发夹头绳发箍等原本的产品上。   一来,可以丰富他们供货的种类。   二来,这种比较靠手艺的产品,也能增加别人山寨的难度。   说来说去,对于自己的作品被人山寨了去这件事,楼莲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的。   结果没过几天,楼莲就忽然听到一件让她高兴的事。   隔壁石子镇那家山寨她饰品的那家店被人给砸了!   据说那家店还被人给举报了,说是身为老师的老板娘男人,在学校对学生“强买强卖、明示威逼”,当时该老师就被学校校长请去办公室谈话,出来后就接受了停止调查的处理。   这事儿楼莲听得深感玄幻,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店怎么会被人砸?   那个老师真的在学校敢明目张胆地给学生施压去自己家文具店里消费?   又是谁举报的?   可惜离得有点远,就这消息,还是楼莲在学校听亲戚在隔壁镇的同学说的,对方也并不了解详细情况。   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周五傍晚楼岚回家,楼莲迫不及待地迎上去,询问他知不知道石子镇文具店的事。   楼岚犹豫了一下,想说如果自己假装不知道,好像有点假吧?   所以他点了点头,随意道:“知道啊,听说是招惹上街头的二流子了,也不知道老板怎么招惹上的。”   然后又说:“开个店都能把当老师的男人给拉下水,啧啧,看来以后可不能让你小婶开店,原本我还想着等她上了街上也开个店专门卖你做的那些小玩意儿呢。”   这当然是假的,从头到尾楼岚就没想过让自家婆娘去开点做买卖。   现在有他,以后还多个儿子,婆娘在家照顾他们还不够忙的吗?   想挣钱?嗨,挣钱不是还有重生回来的大侄女嘛。   想完了楼岚自己就感动得不行。   ――我可真是个信任大侄女的好叔叔。   楼莲也没怀疑他是装的,听他唏嘘感慨,立马就忘了刚才关注的点,无比赞同地点头:“是啊是啊,虽然也不是每个老师都会想挣学生的钱,可这事儿本来就不好掰扯明了,要是被人举报了,真是多长几张嘴都说不清!”   一定要让小叔深刻认识到要想保住教师的岗位,就一定要做好方方面面的防备!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偏偏劲儿就是使到了一处,相处得还挺和谐的。   这么一打岔,楼莲也不再关注石子镇文具店的事,只是日复一日认真搞好生产,闲暇时候就学习学习,注意一下两个妹妹的成长,再帮家里大人做些力所能及又不影响自己生产大计的家务活儿。   七月十号,楼岚不是班主任,不用带学生去考场,放假三天回家好好休息。   中考过后,楼岚继续回学校给剩下的一个初二班上课。   同时,他也去校长那里申请代班的事。   校长觉得他还年轻,有些犹豫。   不过等到中考试卷发下来,得知楼岚私底下卖给小部分学生的试卷里居然押题正确率高达百分之四十几,校长顿时坐不住了,特意把楼岚叫去办公室聊了一个多小时。   等楼岚出来,他就成了九月份开学新生一班的预定班主任,同时初二毕业班也又给他划了三个班。   这时候教师的工资并没有跟授课班级数目挂勾,可教师测评以及学校推荐名额这些隐形福利却是跟它有直接联系。   只有优秀的老师,才能因为学校领导的信任而得到更多的班级课程。   这对楼岚来说,也算是不错的结果。   原本直接带明年的毕业班就是一种随便试一试的说法,校长拒绝了,再给他安排新生,肯定会怀着一种补偿的心理,给他分配条件更好的班级。   因为有了押题的事实摆在那里,暑假补课班的招生情况很不错。   楼岚提前在镇上租了一间民房,楼下是店面,房东一家自己也住在那里,楼上三间房,全部被楼岚租了。   他也不单开一个科目,而是语数外三科都开了。   一间作为卧室,自己跟老婆一起住,一间作为给学生们休息等待喝水的自习室,一间是正式上课的补课室。   来补课的学生里,更多的当然是冲着楼岚数学老师的名头来的。可同时也有一部分怀揣着“老师数学押题那么厉害,说不定英语语文也会押题”的想法,直接三科全报了。   八十年代初,基本上还没什么课外辅导班的思维,遇到好老师,学生假期也能上门请教。   不差钱的学生,也多是直接请老师来家里做家教。   楼岚这样直接开补习班,学校也没相关明文规定不允许,学生多了他收费也不会很高,这么一来,不差钱的家长权当是花钱给孩子找个做作业的地方。   家里条件一般的,又对孩子抱有更高期待的,则咬咬牙,勒紧裤腰带少吃几个月的肉,也愿意把孩子送过来补课。   一个学生整个暑假两个月,一科每月十八块,三科总计收了一千多。   就这,还只是一个月的,每天还只用上两个小时。   张淑芬收到钱的那天晚上,差点没忘记钱怎么数。   “这、这,二哥,这怎么比你上班的工资还多?”   楼岚是数学科老师,属于主科目,每天课程多的时候,上午下午晚上都有课,能休息的只有两三节课的时间。   楼岚反而觉得太少了。   可补习班才刚开始,他也不好收太高,只能寄希望于明年他授课的毕业班再给他出个好成绩。   “一天我不是也要上三节课嘛,三节课就是六个小时,还只有我一个人上,比学校辛苦多了。”   楼岚扁嘴。   张淑芬立马心疼了,再看钱,完全没有刚才惊喜的感觉,反而也觉得这点钱值不上自家男人的辛苦:“是啊,还一上就是两个小时,嗓子得受不住啊。不行,明天我回村里,得找人要点金银花回来给你泡水,菜也得多吃清肺解热的......”   清肺解热的菜?那不就是苦瓜?   楼岚眼神一顿,状似体贴地说:“费那功夫干啥,随便炖只鸡烧个肉什么的就行了,反正我都习惯了,烧些肉菜也好给你补补身体。”   张淑芬乐得合不拢嘴,“我有啥好补的?给你补补才对,妈养的鸡都是嫩鸡,炖汤没老母鸡有营养,我记得好像我娘家妈养了好几只老母鸡?我看看明儿抽空过去走一趟。”   楼岚搂住她,下巴搁在她头顶上轻轻蹭她:“岳母养鸡也不容易,再说了,她肯定是要留给小舅子吃的,哪能让你逮?还是算了吧,我可舍不得让你去受委屈。想吃老母鸡,咱们花钱买就是,顶多就是我辛苦一点,努力多挣些钱。”   话说得婊里婊气的,一边说舍不得她去,一边又暗示岳母舍不得给他们这对女儿女婿“糟蹋”好东西,一边又卖惨表真心。   张淑芬哪知道说话还有那些个花样啊,听完只觉得愤愤不平,陈年往事都被勾起来了,“当初我才几岁的时候,家里家外一把抓,还要带张海军儿,结果脏活累活是我的,吃的喝的全是张海军儿的!”   “吃她一只老母鸡怎么了?我这个当女儿的出嫁这么多年,才吃到她几只鸡?二哥,你可不能这么傻,该咱们的就该拿回来,自己有钱也是我们自己辛苦挣下的......”   张淑芬气呼呼说了一大堆,同时下定决心,明儿一定要回娘家撸只老母鸡回来给二哥补身体。   楼岚叹息过后,无奈表示不管她做什么,自己都会支持她保护她,把张淑芬感动到直往他怀里钻。   窗外的街上已经安静下来,两夫妻窝在床上,吹着风扇,渐渐也跟着夜色睡去了。   梦里楼岚吃着喷香的老母鸡鸡腿,啧,鸡皮爽脆,鸡肉扎实劲道。   不花钱的肉,那绝对是肉中极品。 第84章 J《80年代极品小叔10》 重生女主……   第二天早上楼岚送走了斗志满满的张淑芬, 又看了会儿书,补课的学生就陆陆续续来了。   补课一天两小时,三科都是楼岚一个人上, 所以时间是岔开的。   上午八点到十点,十点十分到十二点十分, 下午三点到五点, 语文数学外语是轮流着来的, 比如今天语数外,明天数外语, 后天外语数。   今天恰好轮到上午第一堂课上英语, 学生不多, 不过这时候的学生基本上都很珍惜学习的机会,学习动力十足。   还没到时间点,上午另外一科的补课生也来了,就在旁边的休息室里三三两两扎堆看书学习。有问题就互相讨论,如果互相讨论也没能讨论出个结果的, 就可以一起把疑问写在楼老师专门准备的一块小黑板上,待会儿上课的时候,楼老师就会挤出一段时间来给大家一起解惑。   上课的房间里, 传来楼老师的讲课声, 不徐不疾,温和中带着让学生情不自禁放松投入的笑意:“今天我们来说说如何写好一篇英语短文, 英语其实跟我们的中文差不多的,大体可以分为五个模式。一、主谓。二、主谓宾。三、主谓直接宾语间接宾语。四、主谓宾补......”   下面坐着的十几个学生认真地边听边做笔记,楼岚也有意识地放慢速度,在自己定制的挂式大黑板上写好板书。   整整两个小时,肯定是不可能一股脑全给学生灌输重要知识点, 在断断续续说了大概三十分钟时,楼岚开始带着大家从短小精悍的英语造句开始开口说英语。   偏僻的小镇上,懂得用收音机学英语的都少,更别说很多英语老师张口就是一嘴的方言英语,口音各不相同,基本上走在学校里,你一听学生说的那口英语,就能马上知道对应的英语老师是哪位。   既然是收了钱,当然就要办好事,楼岚特意淘了个录音机过来,又写信请其他城市学校任职的老同学帮忙找了写英语磁带,每天都会给学生放来听一段,既是给他们锻炼听力纠正发音,也是让自己能够休息一下。   挨个与学生一对一运用简单的交际口语交流了一轮,楼岚转身回到“讲台”上,找到跟今天这堂课知识有关的磁带,放进录音机里:“好了,接下来大家认真听一下这两篇小作文,边听边把这张听力题单做了,这边,小班长帮忙发一下。”   课堂上气氛一松,有学生小声嬉笑说话,交流刚才自己跟楼老师说英语的时候有多紧张之类的。   楼岚也没呵斥。   都是十多岁的少男少女,正是活泼天真的时候,只要不在他讲课的时候跟他抢话就成了。   拿起旁边桌子上的搪瓷杯喝了口水,刚喘了口气,楼岚就听背后有敲门声。   因为来补课的学生里有女生,楼岚每次都是把每个房间的门打开着的,补课班才开不久,也时不时有家长摸过来看自家孩子上课的情况。   楼岚以为又是哪位家长,转身一看,却是位烫着小卷毛穿着白衬衣下面却配条喇叭牛仔裤的年轻女人。   看见楼岚瞧着她,年轻女人侧身往门框上一靠,直率地展示着自己时髦的打扮以及玲珑有致的身材曲线。   学生们看得哇了一声。   楼岚失笑,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认真听:“我要开始放了!”   按下播放键,带着些许杂音的标准英语响起。学生们连忙定神看着自己手上的听力单,也没再瞎起哄。   比起来的这个年轻女人,他们显然并没有怀疑过自己老师的人品,刚才起哄也只是跟着补课班两个调皮捣蛋的男生瞎闹。   楼岚转身,笑着抬手:“你怎么来了?走吧,先去外面聊。”   女人笑盈盈点头,“楼老师,没想到你还会说鸟语啊。”   “嗨,看你说的。”楼岚并不生气,温和如初:“既然是人说的,怎么就成了鸟语。”   两人说着话往外走。   楼岚也没说把人带去自己跟张淑芬的卧室,也没去学生们所在的休息室,只出了教室,站在走廊上,压低声音跟女人说话。   女人叫赵慧,正是在百货商场里上班的那位。   赵慧笑了两声,故意凑近了一点,用一双描过的眼睛勾他:“楼老师说英语的样子,真俊。”   楼岚笑笑:“谢谢,你今天来找我,肯定不是单纯为了夸我。”   见楼岚确实没那想法,赵慧挺失望的,不过心里更觉得他是正人君子。   一个月前,楼岚忽然来找她,还给了她五十块钱,非要塞给她。   赵慧不明所以,当然不愿意收,拉着人问,楼岚只红着脸不说话。   被她缠得狠了,对方才磕磕绊绊说听说了对她不好的流言,以后他再来百货商场,见到她也不会再跟她打招呼了。   之前两人虽然来往热乎,可都是赵慧主动,楼岚只是每次来给家里老娘买东西时“碰巧”被她撞见。   赵慧自己在这个时代,算得上小镇上的时髦女郎了,胆大,直率,第一眼看见楼岚的时候就觉得喜欢得不行。   这男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要跟她断了来往,赵慧难过之余,又不免可惜这样有责任心的男人,怎么就不是她的。   不过赵慧也接受了这个结果,没收钱,只用了些手段心机,哄得“老实端方”的楼老师羞愧于自己听信了谣言伤害了她所付出的纯洁友谊,稀里糊涂答应以后彼此还是朋友。   赵慧视线一寸寸划过楼岚俊朗的面容,内心的可惜更浓。   这么俊这么聪明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就早早结了婚呢?   看他被自己放肆的视线看得垂着眼帘下意识顶眼镜,赵慧端正了身为“朋友”的态度,转身背靠着走廊花墙俏皮一笑: “不错,还是你聪明。楼老师,我这次来可是遇到大难题了,想请你帮我参谋参谋。”   果然,旁边的男人松了口气,“什么难题?你可别先给我一个劲儿扣高帽子,先说来听听。”   既然已经知道没可能了,赵慧也不再黏糊,正经道:“这两年不是在搞改革开放嘛,我们百货商场也开始搞换公为私的那一套了。我想把自己现在做的那柜台盘下来,可我爸妈却觉得我是个女的,反正都要嫁人,何必去折腾。”   楼岚刚才就已经有所猜测了,听完后若有所思:“那你的想法呢?”   赵慧是个大胆的姑娘,骨子里就有骨不服输的劲儿。   闻言,赵慧飒然一笑,拨了拨自己小绵羊似的卷毛:“当然是想做啊,女的怎么了?女的没自己的事业,以后靠男人吃饭,还不是要被人拿捏在手心里搓圆捏扁。”   楼岚点头:“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我相信你下定决心要去做,肯定是能成功的。”   赵慧本身就打定了主意,只不过周围的声音全都是对她的否定,再坚强再大胆,到底还是希望能得到一点肯定。   所以她来找楼岚。   所幸,楼岚也没并没有让她失望。   赵慧顿时就笑了,笑得眼眶微红,鲜艳的唇却死死抿着。   因为她怕自己忍不住把心里重复了无数遍的那句话说出来。   你怎么不是我男人?   楼岚看得挺感概的,主动询问她需不需要资金上的支持。   赵慧眼珠子一转,歪头问他:“你要给我钱花啊?不怕你婆娘知道了拧你耳朵?”   楼岚正色:“这只是投资,因为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提前进行投资,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赵慧咯咯笑:“好吧好吧,我们楼老师最君子了。”   赵慧没说让他投资的事,但也没一口回绝,因为她在被楼岚肯定的时候,心里忽然生出更大胆的想法。   离开的时候,只说自己先看看情况,如果有需要,到时候会郑重上门找楼岚两口子说投资的事。   人走了,楼岚看时间差不多了,转身回了教室里,让小班长把听力题单收上来,快速批改过后,就学生们的听力反馈情况完整地将两篇小作文写出来讲解。   下午楼岚上完课,五点多时,张淑芬带着双倍的胜利果实高高兴兴回来了。   刚到家,还没歇歇脚喝口水,张淑芬就拎起其中一只肥嘟嘟的老母鸡往作为厨房的走廊角落一顿,反手将老母鸡的翅膀往后一抓,一边扯鸡脖子那里的毛一边扯开嗓子喊:“二哥,给我把菜刀拿来!再拿个碗,装点水,水里拌点盐巴!”   楼岚“哎”了一声,拿菜刀拿碗,末了就蹲在旁边,手里拿着自己喝水的搪瓷杯先给张淑芬喂了口温开水,“喝口水,你说你这风风火火的,今天吃不成明天吃不也一样?回去一趟又赶回来,累着了吧?”   嘴上说是说,却半点动手接管一切活计的意思。   张淑芬却觉得熨贴极了,就着男人的手饱饱地喝了两大口水,喜滋滋高兴得清秀的脸蛋上笑出花来,转眸看他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像是藏了两汪星辰:“哪至于累得动不了,现在才五点多,杀了炖上两个小时,刚好吃新鲜的。”   楼岚也就不劝了,蹲在那里没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就凑过去小声说:“老婆,你眼睛真美。”   一句话说得张淑芬脸都红了,嗔怪地瞪他。   楼岚笑哈哈站起身跑了。   放好搪瓷杯,楼岚拿了两把小凳子过来,给张淑芬屁股底下塞了一根,剩下的自己坐。   两个人一个操刀又是杀鸡放血又是倒开水拔鸡毛又是开膛破腹清理鸡杂,另一个就安安逸逸地坐在旁边,时不时陪着说说话。   等两个小时后,就有鲜美的鸡汤以及香辣可口的辣椒炒鸡杂可以吃了。 第85章 J《80年代极品小叔11》 重生女……   暑假结束的时候, 注定要来的崽也如约而至了。   当时张淑芬就高兴得流了眼泪,楼岚哄了好半晌才把人给哄好,之后就带着张淑芬回村里。   好不容易怀上, 张淑芬很是小心,连说话都不敢像以前那样大声了, 自然也不愿意坐自行车回去, 要走路。   楼岚自然依她的。   两口子提着大包小包的, 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回家高高兴兴告诉楼老太她小儿媳终于怀上了。   “哎呀哎呀哎呀, 这、这, 真怀上了?”   老太太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 一点也不像有子有孙的“过来人”。   张淑芬很能理解楼老太此时此刻的此番心情,一点也不嫌烦,使劲点头,脸都笑僵了还是忍不住想笑:“真怀上了!还是二哥提醒我这个月我那个没来。”   楼老太眉开眼笑,拉着小儿媳, 往她一点变化都没有的肚皮上左看右看,跟看大宝贝似的:“去医院检查了嘛?”   “检查了!”   之后楼老太就什么活儿都不让张淑芬干了,还翻来覆去念叨她, 让她以后可别再像之前那样大手大脚, 什么力气活儿都上手干。   王开芳有些怨言,在房间里偷偷跟楼莲抱怨:“刚怀上就去检查, 当初我生你的时候,从怀上到生下来,就没跨过医院的门。”   要是在刚重生的时候听到这番话,楼莲可能还会暗喜在心或者无比赞同地同仇敌忾。   可现在重新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加之又跟小叔有了更深的了解, 楼莲知道当初年幼的自己对小叔小婶两口子的认知,在很大程度上有受亲妈偶尔抱怨的影响。   像现在王开芳说的话,楼莲有了成年人的思维,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不客观。   这事儿楼莲还是知道的。   怀她的时候都是八年前了,当时家里没有额外收入,只能靠地里那点收成。   更别说当时小叔还要上学,半年前又刚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给她爸娶了媳妇。   种种因素揉杂到一起,不是她奶奶不肯掏钱让去医院,而是真的只能勉强解决温饱问题。   等到后来她妈怀上两个妹妹,因为一开始肚子就大得不正常,当时家里条件也不算好,可奶奶还是觉得稳妥起见,给了钱让她爸带着她妈去了医院检查。   知道怀双胞胎生产有危险,后来要生的时候,也是奶奶提前联系了大队上的拖拉机,及时把她妈给送去医院生的孩子。   因为奶奶是在她上初中的时候没的,小学时分家,奶奶又是跟的小叔他们家过日子。   在懂事后,楼莲其实跟奶奶的接触算不上多,感情也谈不上多深厚,所以对奶奶的认知,差不多也就固定在了“偏心眼”这上面。   但重生回来,楼莲做了对比,羞愧地发现自己对奶奶认知存在偏见。   跟村里其他老太太相比,他们家的奶奶已经算得上不错的了。   叹了口气,楼莲就事论事:“妈,你怀花花朵朵的时候,不是还检查了好几次嘛,生的时候还在医院住了好几天才出院的。”   就单这一点,整个村子已经是独一份了。   平常人家,谁有那么多闲钱让你住院啊?生孩子而已,在那些老太太嘴里,就像拉翔一样简单容易。   王开芳不满于女儿不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手里纳鞋底的动作一顿,垮着脸瞪她:“都说生女外向,你看看你,现在就不帮妈了!再说了,我那是第二胎,你小婶这才第一胎!”   楼莲都无语了:“那要不然你再生一胎?而且小叔是老师,只要不是想不开准备回来种地,他们肯定就只要这一胎了。”   王开芳面上神态一变,倒不是心动于再生一胎,而是想到弟媳妇只生一胎这事儿,嘴里下意识嘀咕:“生啥生?这辈子也就你们三个丫头片子给我们养老的命了。再生,咱家茅厕板板都要被计划生育的搬走!”   父母一辈的人,许多都有非要生个儿子的执念,像他们村就有一户,连生五个丫头,除了大丫头,其他的都送了人,今年又揣上一个。   那家婆娘跟楼莲妈一样大,走在一起,看起来却她妈苍老了不止十岁。   父母没有把她们三姐妹随便送人,甚至再苦再穷也没动过让她们辍学的心思,楼莲想到这里,心里一软,真心实意说:“妈,我肯定让你和爸过上好日子。”   王开芳却一点都没有感动,只是瞥了她一眼:“你个小丫头片子,现在才几岁?还是先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书读好就阿弥陀佛了。”   楼莲:“......”   得,这就是代沟,想啥感情共鸣啊?还不如想屁吃。   王开芳自顾自又念叨起来,好像很纠结的样子:“哎小莲,你说你小婶这胎是男娃啊还是女娃?要是个男娃,那咱们家的这些东西以后不都是他们家的了?”   “可要是女娃娃,你奶奶怕是要愁死了,咱家没个男娃,别人也要笑话咱们,你们以后长大了嫁人了,娘家也没个兄弟撑腰......”   楼莲自动屏蔽了亲妈关于男女娃娃纠结的自言自语,垂眸继续做自己手上的活儿。   刚缝完一个娃娃头,小孩子杂乱欢快的脚步声就跑了进来。   “大姐,小叔又卖好吃的了!”   “这是给你的,就四个,我绝对没有偷藏两个!”   “成天叽叽喳喳的,别吵到你们大姐挣钱!还有啊,有零食就不能放一放?放着慢慢吃,晚上该吃排骨了,现在吃一堆零食,待会儿吃不了排骨可亏死了!”   满心满眼只有零食的二妹,会耍点小聪明可总是不打自招的三妹,嘴上斤斤计较却从不真上手履行的亲妈,来来往往说说闹闹,让不算宽敞的房间里充满了烟火气。   楼莲莞尔一笑,就着吵闹声惬意悠闲地继续缝布偶的身子。   张淑芬怀孕了,楼岚就跑去跟老太太说要带她一起去镇上住。   用他的说法,就是。   “淑芬好不容易怀上,我也是盼了这么久才终于要当爹了,娘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孤伶伶地在学校惦记着吧?”   楼老太还不太愿意,可后有宝贝小儿子哄着,前有大胖孙子在前面吊着,一辈子都没离过家的老太太还是收拾收拾东西,跟着小儿子小儿媳去了镇上。   等老太太住下了,楼岚才说房子不是租的,而是他直接买的。   “甭管以后我进不进城,这里始终是我的根儿,买个房子在镇上以后回来也有个落脚地,不住的时候还能隔成单间租出去。”   买房肯定是不会吃亏的,镇上的房子也便宜,两千多就拿上了一套,楼岚把楼下莲带的铺子也买下来,租客不变,只是把原本要交的租金交到他手里就行了。   买都买了,楼老太也不能说什么。   不过很明显的一个变化就是知道这房子是小儿子买下来的后,老太太住得更安心了。   之前以为是租的,到底是别人的房子,想往墙上贴个画儿,想给家里添置个鞋架她都要考虑再三,现在就完全不用了。   住了半年,住习惯了,觉得镇上这房子住得舒服,楼老太还回家,让大儿子也在镇上买了一套,就挨着隔壁的楼房。   王开芳原本还不乐意,一心想着在村里修楼房。   楼老太脸一板,教训她:“你跟老大就三个丫头,以后你们不跟着她们仨跟着谁?眼看着小莲也该上初中了,在街上买了房子小莲也不用去学校跟人挤大通铺。还有镇小我也去看了,比村里的小学好得多,到时候让花花朵朵也去那里上学!”   王开芳呐呐不敢言,吭哧半晌,嘀咕说:“那村里的地,咋办?”   楼老太早有计划,“农忙的时候你们两口子就在家种着,三个孩子在镇上读书,我一起给看着就行了。”   嘿,婆婆肯帮忙照顾孩子,那当然是好的!   王开芳立马点头同意了,反正家里挣的钱都在婆婆手里,买的房也是落在他们两口子名下,买不买的,对她来说其实真没太大变化。   就这么,楼家两个儿子都在街上买了房子。除了一开始的不习惯,后面渐渐的,王开芳跟楼岩也都习惯了农忙时回村里干活,没事的时候就去街上。   人只要走出去了,见得多了,想法也会有很大的变化。   王开芳跟楼岩村里街上两头跑,跑了大半年,渐渐也有了想法。   等过完年,年夜饭上,楼岩斟酌着询问老弟:“小岚,你说我跟你大嫂,在街上买个门面,用来自己做生意,怎么样?”   旁边专心跟妹妹们分吃鸡翅膀的楼莲一惊,还真没想到自己爸妈居然有了丢开庄稼,出去做生意的想法。   楼莲急得直给小叔打眼色,希望他能帮忙推一把。   楼岚只当没看见,放下筷子认真问:“你们现在有什么想法吗?比如说买哪里的店铺?准备用来做什么生意?”   这意思就是不反对了?   王开芳来了劲儿,也不管之前事先商量好的由男人开口说的计划了,积极地说:“想好了,就新开的农贸市场那里,不是刚起了新楼嘛,进大门口的左手边,那里又是进农忙市场的地方,又有两个客车上下乘客,人流量肯定不小!”   “至于做啥生意,你大哥不是蒸得一手好馒头嘛,到时候就开个餐馆,早上卖稀饭馒头包子,中午晚上我也能做做炒菜面条啥的。”   要做生意,也不是两口子一拍脑袋瓜子胡乱想出来的。   两口子到了镇上,一天天也没事儿干,就瞎逛,偶尔跟附近开点的老板闲聊。   渐渐的,他们就对做生意有了更深的了解,知道很多生意都要压货,只有餐馆,基本上是几天就能有个资金周转,成本小,风险低。   而且王开芳时不时听大女儿说,做买卖,永远不用担心缺客人的,就是吃食。   衣服可以少买,住的可以租,行也能靠两条腿,但吃的,你能闭口不吃东西吗?   有了这个想法后,王开芳就拧着男人的腰间软肉,每天晚上睡前都要逼着他跟自己一起琢磨自家两口子能拿得出手的吃食手艺。   这不,就真让两口子给琢磨出来了。   楼岚没有因为不是自己的事就草率点头,而是提议这两天趁着过年,家里啥都不缺,让大哥大嫂掌勺,全家人做客人试吃。   楼老太看了看眼底闪着光的大儿子,到底没说出糟蹋好东西的话,点头允了。   一开始还有点生疏,楼岚翻出一本食谱,站在厨房门口吊书袋子,还真让楼老大做面食的手艺有所增长,王开芳也知道了添加哪些蔬菜调味料,能让菜更好吃。   这下子,就连沉默木讷的楼岩,都对开餐馆的事更添信心。   一直到初十,该走的亲戚都走了,镇上中学也开学了,楼家一大家子就又呼啦啦一起离开了村里,回到镇上继续该上学上学,该做饭做饭,该做生意的做生意。   大家都有了自己要忙活的事,两家人又不是住在一个房子里,争吵少了,空闲少了,反而相处得更和谐了。   王开芳也真心实意盼望弟媳妇能生个带把儿的。   无论是欢喜还是纠结,楼老二的儿子,楼莲三姐妹的小堂弟,依旧顺利地在这一年的五一劳动节这天出生了。   这可真是会选日子,新麦菜油瓜果丰收,大家又忙得没空,不能上门来闹腾他。   七月,送走新一批的毕业班,楼岚在家长中的名声更光鲜灿烂了,暑假班还没开呢,就有不少家长主动来询问报名的事,迫不及待要给他塞补课费。   他亲手带的原初一一班,即将升级的初二一班,更是有一多半的家长都选择了三科同时报名,对他的信任期待可见一斑。   楼岚也没被吓到,能收的都收了。   这么多学生,肯定是不可能在家里给学生们补课的,既怕吵到婆娘孩子老娘,又觉得自己的地盘被太多人侵入了很不舒坦。   楼岚干脆又在镇边上买了一套小二层的民房。   学生多了,补课班的名头也打出去了,不仅家长有想法,个别老师也有想法。   有人开始偷偷学着也收学生到自己家补课,也有人选择来楼岚这里寻求机会。   前者楼岚并不在意,后者则正中楼岚的意。   挑拣一番,楼岚选择了两位新分配过来,专业也对口的英语老师跟语文老师。   有了两个老师分担压力,学生猛增了四十多名,楼岚依旧轻松惬意,应对自如。   暑假的最后一个月,眼看着在外面开小课堂的同行挣到了钱,无论是楼岚所在的中学还是小学那边,都有了更多的同行迈出了试探的jiojio。   晚上,张淑芬哄睡了儿子,有些气愤地说:“大嫂他们家隔壁,不是住了个老师嘛,今天居然跑去跟大嫂打听你那边有多少个学生,还想打听学生家长,好在大丫头机灵,留了个心眼儿,拦住没让她妈说。后头她还去打听了一下,特意跑来告诉我,说是最近有老师想从你那里挖学生,你说这些人,学你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来挖墙角,太气人了!”   楼岚伸长了脚把风扇脑袋踢得往自己这边歪,免得吹到孩子让他感冒了,闻言无所谓地笑了笑:“你气这个做什么,别气了。”   张淑芬还是气不过,但凡涉及到楼岚的事,她都是不怎么好哄的。   没办法,楼岚只好重新坐起来,弯腰拉开床头柜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布袋:“你看这些是什么?”   张淑芬还是识字的,虽然不明白为啥二哥要给她看东西,还是乖乖翻开认真看了看:“个体户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这些是啥?”   有啥用?   楼岚神秘兮兮地一笑:“明儿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不过这事儿你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出于对他的信任,张淑芬虽然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依旧郑重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跟别人说。   楼岚满意地把她往自己怀里揣,拍着她肩膀轻声哄:“快睡吧,你男人厉害着呢。”   第二天,柳树镇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大堆老师被抓了!   哎哟喂,那可全是老师啊,光荣的人民教师!   其实说是抓,也是老百姓的夸大其词,只是被请去喝了杯茶,批评教育加罚款。   这一天之后,之前开得热热闹闹的各种补课班销声匿迹了,只有早早办理好各种正规手续的“楼氏教育”淡定从容,屹立不倒。   事后楼莲听说了,也是满心后怕,然后暗自心喜:看来她时不时跟小叔念叨法律法规道德准则还是有效果的。   看,小叔开补习班都知道要合法营业依法缴税了! 第86章 J《80年代极品小叔12》 重生女……   因为突如其来的喝茶风波, 原本还因为三所学校的老师为赚外快乱开小课班而初显混乱的教育风气顿时为之一肃。   这种情况下,楼岚开设的“楼氏教育”绝对是一枝独秀的存在。   哪怕它目前只是个街口边边上位一栋平平无奇的二层小民房,也不能掩盖它被诸多“心思不正”的同行牺牲自我衬托出的灿烂光辉。   几乎是所有柳树镇的人都知道, 初级中学那边楼老师开设的补课班,老正派了, 一群开补课班的老师都被抓了, 就楼老师那里没事。   这说明什么啊?这说明楼老师开的补课班, 那是受法律承认的,是受国家保护的。在柳树镇平头老百姓的口口相传下, 这个消息得到不可思议的夸大, 最后就成了:国家领导人都说好。   这一波免费广告打的, 绝对堪称可以被模仿却无法被超越的现象级推广。   借着这股东风,楼岚立马推出了周末补习班,美其名曰不愿辜负了家长们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殷殷期盼。   补课班增加了,当然需要招收更多的授课老师。   之前那些或许也曾心动,却碍于师德, 并没有收费补课,也没有故意在课堂上留重要知识点,变相逼迫学生报名课后辅导的老师, 成为了楼岚力邀对象。   现在镇上的老师学生家长这个圈子里, 楼岚绝对是名声最响亮,也最漂亮的。   能得到楼岚的邀请, 这些老师甭管嘴上答应还是不答应,绝对是面子够够的。   头上金光闪闪的光环,让人不再对楼岚的年纪以及教学经验产生下意识的怀疑。   等到又一年中考结束,楼岚从初一就开始接手的一班,以半数考上城里的几所重点高中回报了自己的恩师及父母, 也给楼岚的教学履历表上镀上了厚厚的一层金。   bilingbiling闪光的那种。   这一年暑假,楼岚被邀请去城里以及省城参加了中学教师教育研讨会。   回来后,九月,他就拖家带口,调到了市一中,一所建国前就存在的老牌省重点中学里任教。   两年时间就从乡镇中学调到了省重中学,还是从初中老师升成了高中老师。   这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大喜事。   楼老太高兴得晚上做梦都能听见她乐出声儿的响动,张淑芬更是恨不得把自家男人供到香火板板上去。   看楼岚的眼神,也是时时刻刻充满了崇拜仰慕,楼岚总觉得自己在她眼里,就像是委屈了自己下凡来跟她过日子的神仙。   别说,被自己婆娘这么看着,心里还挺美的。   身为雄性的虚荣心得到了百分百满足。   因为五岁就开始上学,目前已经是一名光荣初一生的楼莲跟自己爸妈妹妹们一起把小叔小婶奶奶小堂弟送进了城里现买的房子里,回来的路上,坐在半旧的客车上,心情也挺复杂的。   有世事难料的感慨,有回首前世的恍惚,抛开这些后,则是全然的欣喜。   这一世小叔能有这样的成就,大概是因为她重生回来后并没有藏私,而是选择了跟家里人一起挣钱发家吧。   家里有了钱,小叔就不再盯着那些蝇头小利。   眼界开阔了,精力智慧都用到了事业上,在网上爬的时候,又选择了依法办事。   虽说前世小叔的行为极品了些,小婶也欺负过他们家,占了些便宜,可到底只是些家人间的磕磕碰碰,谈不上深仇大恨,谈不上罪大恶极。   楼莲庆幸着自己没有选择藏着掖着,一个人闷声发大财。   哄着两个妹妹不要把手伸出窗外,听着旁边父母讨论着要把小餐馆开进城里,还说着要不要也在城里买个学区房,以后三个女儿上学更方便之类的琐碎家常。   楼莲脸上露出恬淡满足的笑来。   现在这样,大家都越过越好了,真好。   83年年末,还没到春节呢,黄金时代批发商场这边的气氛就火热起来。   因为政府已经敲定要把这一片划分为拆迁重建区了!   要拆迁,当然就要赔拆迁户钱款房产。   刚期末考结束,还没来得及拿成绩单的楼莲也兴致勃勃带着两个妹妹,跟着满脸喜色的父母火急火燎开着新买的三轮车,连夜直奔城里。   到了城里,一家五口直奔一中校区隔壁的教师职工房。在那边,楼老太也一点也没意外大儿子一家会连夜过来,打开门二话不说就让人赶紧进来:“正等着你们来商量大事呢!”   跟着小儿子一路从村里走上镇上,再从镇上走到城里,楼老太是越活越年轻了,不止是穿着打扮上,还包括精气神儿。   现在家里两个儿子都有发大财的机会,楼老太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因为种种原因,不好把喜气往外面发泄,只能憋着在自己家乐乐。   楼岩还没吭声呢,王开芳就利索地换了室内拖鞋,哒哒哒往里面走,一边走还一边拉着自家婆婆,说话跟倒豆子似的:“妈,你们准备是要房还是要钱啊?我们想的当然是要实打实的现钱最安心,可这房子一套能换好几套,说不定几年后又来拆一回呢!”   楼老太没好气道:“还拆?你以为国家成天没事干,就专门盯着这一块地儿拆了建建了拆?”   这话也在理。   被婆婆怼了,王开芳再不像以前那样嘴上不说心里却总介怀着了。   开门做生意,见的食客不说几千也有几百了,哪样的人没见过?因为家里男人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王开芳硬着头皮做起了能说会道的那一个。   虽然时间不算长,王开芳的性子还是磨出来不少,根本不把这样的语气当回事。   反正只要知道老太太对他们好就行了。   之前开餐馆挣了点钱,加上大女儿生意带来的收入,王开芳跟楼岩还一心往银&行里存,是小叔子撑头,说要在黄金时代批发商场那边买门面房出租,挣个收入。   两口子还不太乐意,楼老太就板着脸给两人算了一笔。   大概就是买门面房每个月收的租金比存银&行的利息高,至于那么一大笔钱就花出去了?反正买了房,房子垮了都有政&府帮忙讨回损失,等到家里有急需用钱的地方时,再找楼岚那个开二手房中介所的朋友卖了就是。   说了一通,又有大女儿在旁边帮忙敲边鼓,黄金时代的门面房这才买到了手。   没想到才买一年不到,一套一万多的门面房居然就真变成能下金蛋的母鸡了!   嘿,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正好落他们头上了!   王淑芬如今对楼岚这个小叔子可是十分推崇,来的路上跟楼岩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最后却拍板说要看小叔子那边是个什么决定。   小叔子家怎么选,他们就怎么选。   虽然在城里已经有了另一套比较大的学区房,可楼岚他们一家多数时候还是住在学校给分配的教职工宿舍里。   宿舍不算大,二室二厅一厨一卫,外加一个小阳台,也就八十多平的面积。   这房子楼岚加了点钱,有几十年的使用权,尚且还没拿到产&权证,不过在日后可以申请以补贴价购买。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房子里就显得有些逼仄了。   不过屋子里的人却都没觉得挤,只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拆迁赔偿的事。   楼岚靠坐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拎着今年刚满两岁,正是腿痒痒爱到处跑的儿子楼决背后的交叉背带,听家里人闹哄哄说了半晌,被问到时,才文气地顶了下眼镜,笑着看了旁边高兴得脸颊通红的张淑芬一眼,“我们家都听淑芬的。”   要是换了以前,楼老太听了心里难免得膈应一下,觉得小儿媳妇把自己宝贝儿子给抢走了。   可这些日子她生活在相对开放的环境里,每日里又见惯了小儿子在家懒得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一下的德行。再是宝贝小儿子,楼老太也没办法昧着良心说小儿媳妇哪点做得不好。   见得多了,特别是隔壁就有一家儿媳妇厉害得把公婆男人都给压成老黄牛的对照组在那儿搁着,楼老太每日出门都要受一番近距离的熏陶,日积月累中,不知不觉间就形成了“幸好自家小儿媳妇是个好性子”的庆幸心理。   她现在是巴不得小儿子多说说好听话,好把张淑芬迷得永远也别醒悟过来。   张淑芬听得脸颊羞红,嗔怪地回头瞥了他一眼。楼岚就笑眯眯地看她。   王开芳看得羡慕又感慨。   当初她还觉得弟媳妇傻,让自己家长得好又工作体面的男人一个人在镇上,自己却在村里面朝黄土背朝的当老黄牛干活养家。   现在再看,心境已是大有不同了。   想着,王开芳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男人。   看见他木头桩子似的安安静静坐在小马扎上傻憨憨地笑,王开芳暗自摇头,再一次怀疑起他跟小叔子到底是怎么成为亲兄弟的。   旁边,楼决小朋友经过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趁着老爸不注意,挣脱了束缚他自由发挥的“缰绳”。   才两岁半,腿脚有力,可平衡感却还有待加强。   跑了几步,他自己不觉得,旁人看了却觉得踉跄摇晃,好像随时有摔倒的风险。   楼莲有心听小叔发言,就推了推二妹的屁股,让她去带小堂弟玩。   朵朵围在楼岚身边打转,得到小叔的一个微笑摸头后心满意足地跑到旁边跟二姐一起带着小堂弟玩去了。   虽然两家人分开了,一家在城里,一家在镇上。   可托花花朵朵有个重生大姐的福,每个星期都能跟着去城里找小叔交流的大姐去城里小叔家玩。   小叔有了自己的孩子,对她们俩还是像以前那样,每次给小堂弟买东西,都会有她们的一份。   花花朵朵就忘了刚开始被村里多嘴多舌的大人开玩笑时说的那些话,心无芥蒂地喜欢起胖乎乎傻呆呆的小堂弟。   到这会儿,六岁的花花朵朵自认已经是大孩子了,在楼决面前很有身为姐姐的范儿。   说是商量,其实决定都是早就做好了的。两家人这么大半夜的聚在一起,更多的还是因为实在太兴奋了,迫切需要跟人扎堆分享。   大人们聊天聊得越来越精神,看时间差不多了,楼岚就示意楼莲先带弟弟妹妹去洗漱上床睡觉。   楼莲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儿,这里也是来过不知多少回了,对房间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买床的时候就曾考虑过家里来人,所以两个卧室里除了一米五的双人床,旁边还腾出空间各放了一架楼岚从学校后勤那边弄来的上下铺木架床。   一直到凌晨三点多,兴奋劲渐渐平缓,困意席卷而来。   楼岩两口子去了老太太那边睡上下铺,楼岩还在跟爸妈睡,楼莲三姐妹则睡木架床。   拆迁赔偿里,有人选了现金,有人选了房子,也有人折中,拿了一部分赔偿金,又给自己家留了一套居住房。   像楼岚他们这样全部换房子的,属于少部分。   一套门面房,换了连号的六套房。   黄金时代批发商场这一片的拆迁,引起了一波购房热。   而且是哪里旧,就哪里好卖。   过完年,还没出元宵,张荣海那边就联系了楼岚。   除了一开始那两年,之后张荣海跟楼岚的联系就不知不觉少了起来。   特别是去年一年,每个月拿分红都是张荣海让其他人送过来,一年只见了一次,见面后对方的态度还颇为公式化地表示自己太忙了,对楼岚笑着道歉之类云云。   楼岚也不以为然,反正钱准时到手就行。   这一次对方在非分红的时候主动来找他,楼岚在看见对方越发富态油腻的脸时,就已经瞬间明了。   八十年代的成功人士,似乎有一个固定的形象模版。   衬衣,西装裤,头发往后梳得苍蝇落上去都要打滑,胳肢窝下面夹个黑色皮包,手里再揣个砖头似的大哥大,站着时肚子往前挺,说话时下巴往上抬。   从各方面来说,张荣海就是很标准的成功人士。   与之相反的则是楼岚,依旧还是几年前的模样,斯斯文文,干干净净,一身文弱书生的气质,让人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个知识分子。   张荣海看见楼岚,脸上就露出个灿烂热情的笑来,上前伸出手就要握手。   楼岚嫌他手上不干净,刚才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才摸过脑袋上满是头油的头发呢!   楼岚只是摆摆手,玩笑道:“我们两个,还需要这么客套?跟我生疏了不是?”   张荣海一听,当然不能大咧咧说对,就是生疏了这个话,于是两人口头寒暄了一番,都假装自己对对方一如往日的真诚。   至于信不信,那就鬼才知道了。   楼岚问他今天怎么有空来找自己。   张荣海就叹气:“哎,忙来忙去,忽然就想起跟楼哥太久没好好聚一聚了。”   然后就是顺势追忆往日刚创业时的艰辛苦楚,总之就是一个词儿:诉苦。   说得他自己越苦,越衬托得楼岚这个同样分一半利益的合伙人越清闲。   楼岚但笑不语,像是没听懂,理解地点点头,然后细数对方这些年赚回来的东西:“所幸咱们运气好,你看,三年前我还是个只拥有一套房子一套小门面房的乡村教书匠,张哥你也是在厂里吃死工资的普通工人,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不说,还要担心随时下岗失业。”   无视张荣海抽搐的脸皮,楼岚无比真诚地感慨:“再看现在,房子住别墅,出入有小车,抬手有金表,出手有大哥大,走出去,谁不喊张哥你一声张总?哎,我就不行了,还是个领死工资的教书匠,不能比,不能比啊!”   假装自己其实并没有偷偷囤下十多套房作为小金库,也假装自己没有开办目前市里最大的补习机构“楼氏教育”。   反正我就是穷,我就是没你过得好。   张荣海越听越不对味儿,可看看楼岚的表情神态,再听他的语气,细品有品不出那股不对劲在哪里。   楼岚不动声色瞥了他一眼,心说:跟我装小白菜?呵。   绿茶味儿阴阳大师绝不认输!   两个人口不对心寒暄一番,就到了一家茶楼。   张荣海来找楼岚,可不是单纯叙旧或者炫富的,而是有了心思。   茶楼包间里,张荣海亲自给楼岚倒了一杯茶,而后说起目前二手房中介公司的火热现状。   “去年拆迁,当时就有好多人要买房,还都热衷于买二手房,有房住的人都乐意买房来做投资,现在公司里在外面跑业务的业务员都增加到了五十多个人,约看房的电话都要打烂了!”   张荣海说着,看了一眼楼岚。   可惜根本就没看出什么。   因为楼岚始终都是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唇角微微上扬,一双黑眸充满真诚地看着他。   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张荣海总觉得楼岚眼镜反射的光有点儿冷。   定了定神,张荣海按照先前计划的那样,把二手房中介公司猛吹了一波,然后顺势提出:“楼哥,我看现在房子中介这一块儿,还有很大的发展前景,所以我想着要不然咱们也开分公司?”   楼岚点头,却没开口,只是看着他,像在等着他继续说。   他的点头给了张荣海信心,他也不再嗦,一股脑说了出来:“楼哥,咱们要干就干一票大的,直接成立个有限公司,然后就往省城,往沿海地区发达城市发展。就红市这么个小破地儿,说真的,再怎么发展,也就这么回事儿了。”   之后又详细说了不少开有限公司开分公司子公司的计划,说来说去,就一句话,努力给楼岚画大饼。   画完了,估摸着已经把人糊弄晕了,张荣海就说:“当然,要把摊子铺开,肯定少不了往里面砸钱。我手里能流通的钱不多,也就十来万。不过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楼哥你出大头的资金,我呢,就当个跑腿的,在外面跑跑生意,管管公司。”   这时候,楼岚的眼神终于有了变化。   张荣海没察觉,还在自顾自说。   看得出来这几年当老板的经历,让他长进了不少,至少瞎吹牛逼这事儿上,很有天赋。   终于,谈话又落回到了资金上。   楼岚喝了口茶,双手撑在大腿上,文质彬彬地笑,一中年老男人,愣是笑出了少年的腼腆感:“我听着,现在公司发展得真是红火,这里面有太多张哥的辛勤付出,可以说没有张哥,就没有现在的佳家房产中介公司。唉,说一句佳家是张哥你亲手养大的孩子也不为过啊。”   虽然都是在认可他的付出,可张荣海本能地觉得这话有些不太妙。   可还是那句话,不妙在哪里?他又说不出。   楼岚说完,抬眸看向张荣海,浅笑着丢下一记惊雷:“张哥,你想带着我一起挣大钱,奔小康,这个我明白,也心领了。可白白分了这么几年的红利,其实我啊,心里早就很不是滋味了。原本还担心我抽身会给张哥带来麻烦,不过今天听张哥这么一说,明白了佳家目前气势如虹的状态,我也就放心了。所以,我想撤资,把拥有美好前景的佳家留给张哥,也算是全了咱们俩几年的兄弟情谊。”   说完他自己就感动到不行,抬手揉了把眼睛,真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啊。   张荣海却满脑子轰隆隆乱响,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楼哥,你怎么能这么想......”张荣海缓过神来,试图抢救。   然而楼岚心意已决,不为显而易见的美好钱程所动,一心一意要全了这份兄弟情,下定决心要把佳家完完整整地送到张荣海手里。   两人掰扯了一番,直到楼岚渐渐面露怀疑之色,试探着说出张哥为什么看起来很焦虑不安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张荣海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刚才吹的那些什么开公司,忽悠楼岚再投十多二十万扩大规模的话都是骗人的吧?   张荣海可不是多年前的愣头青了,知道自己一旦承认,楼岚但凡有些血性,都是可以直接去告他的。   没办法,张荣海只能苦中作乐地想:虽然过程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至少结果还是达到了。   可惜等到谈撤资要带走的钱时,张荣海这种卑微的自我安慰彻底失效,恨不得回到十多分钟前,一巴掌呼死那个使劲儿鼓吹美好现场的自己!   正是因为他刚才说佳家现在的势头红红火火,楼岚要撤资,带走的钱自然就更多了。   要不然岂不是亏待了如此有情有义的兄弟?   吃了哑巴亏,一嘴苦涩的张荣海当天就“迫不及待”拉着好兄弟去签了合约,划了近二十万的支票给楼岚。   临到分别的时候,他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感动感激的样子,使劲给了“好兄弟”一个拥抱。   哎,好兄弟啊,再没有比这更真更深厚的兄弟情了!   过了几天,等到自己在各种意义上都已经跟佳家划分干净后,楼岚回头就举报了佳家刚开始时非法营业,以及一直以来偷税漏税,开“私票”的违法行为。   还是带确凿证据的那种,保证能一锤子把它锤死!   原本楼岚并没想“赶尽杀绝”,可千不该万不该,张荣海不该惦记着让他当冤大头,再出二十多万的“投资”。   还真以为他不知道啊,所谓的开有限公司开分公司铺开大摊子,不过是已经把佳家这边的各种生意都给捏在手里了,想要借机把资金也用合法的途径全部“转移”过去。   如果楼岚真答应了投资,保证要不了多久,张荣海就会回报他一个空壳公司。   说不定在转移期间,还会想方设法继续从他手里坑钱。   想从他身上薅羊毛,还想把他当羊放,简直不能忍!   搞完事后,楼岚就美滋滋地把十五万存进自己的小金库,剩下的三万多则是拿回家,说了自己当年借钱给朋友开店,如今连红利带本金一次性拿回来的“成年往事”。   说句大话,虽然现在家里也不缺这三万块钱儿,可男人第一次靠眼光投资获得了丰厚的回报,家里老太太小媳妇,都对楼岚表达了最诚挚的崇拜赞扬。   周三,上午没有课的楼岚在家里看孩子,两个女人则相约一起去买菜。   家里没人了,楼岚把儿子往卧室门外一丢,让他自己去玩积木,然后自己把门一掩,跪趴在地上伸手往床底下掏。   最终掏出个小铁盒子。   打开盒子,往里面放了一张存折,楼岚颇有闲情逸致地翻看起自己丰厚的小金库,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收回来一个地方的投资,自己下一个该往哪里投。   多年薅羊毛的经验告诉他,不能把希望放在一只羊身上。   大侄女还没长大,能产出的羊毛有限,外面的养嘛,都是野生放养的,羊毛收获有风险,且多为短期。   盘算来盘算去,第一次牛市还要好几年后,所以现在还能把大部分资金都拿去做短投,等到过几年,未来极大巨头公司出现的时候,他就可以认准了上赶着当一回识马伯乐。   越想越乐呵,楼岚没注意到门口被儿子推开了一条缝。   第二天中午回家吃饭,楼岚刚进家门,就感觉到家里气氛有点不对劲。   非要形容,那就是,嗯,大概是紧绷中带着一丝丝硝&烟味。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左右一看,都到饭点了,今天老娘居然不在家?   还有楼决那小子也不在。   难道是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想到这里,楼岚眉头一皱,换了鞋子就往沙发那边走,想去安慰安慰板着脸独自坐在那里的张淑芬。   然而还没走近,整个人就石化在了途中。   恰在此时,张淑芬抬头看过来,眼里是楼岚拒绝看懂的情绪。   张淑芬扯着一个带着冬日气息的笑,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缓缓抬起来,慢声问:“二哥,你想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吗?”   楼岚:就,不是很想知道的亚子。   这一次,楼岚甜言蜜语说了几箩筐,再加上主动去学校图书馆借了部相关法律书籍回来,逐字逐句读给婆娘听,才算是把这次的小金库危机给勉强按下去了。   确定楼岚藏小金库并不是对她有防范心理,也不是有往外发展的心思,再加上小铁盒里的二十多个房产本上也确实是登记的他们两个人的名字,张淑芬才算是原谅了他。   不过她还是生了好几天的闷气,任由楼岚一再保证以后再也不偷偷薅羊毛为家庭增资,那几晚楼岚还是享受了孤伶伶睡客厅沙发的待遇。   等到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关,楼岚磨刀霍霍向崽子,准备秋后算账的时候,张淑芬一个眼风飘过来,楼岚就秒换慈父脸抱着儿子亲亲抱抱举高高。   楼岚:我太难了。   楼老太表示:该!   挣钱就挣钱吧,还非要藏那么一大笔私房钱,零零总总加起来可得快一百万了!   他老爹还在的时候,顶多也就偷偷藏个几块钱的私房钱呢!   这小子,胆儿忒大!   正所谓家丑不外扬,楼岚在大哥大嫂侄女们面前,得以保全了面子。   几年后,楼莲满十六周岁,注册了一家公司,楼岚大手笔投资,直接给她买下了几条生产线。   楼莲也在一天天成长中,九零年“串掇”小叔带着全家一起赚了比国内第一次牛市的巨额外快,从此全家迈进了千万富翁的行列。   就连年纪最小的楼决,名下都已经是有车有房有存款。   暴富过后,楼莲没有沉浸在享受中,而是如同许多重生女主文里的女主角那样,一脑袋扎进了事业线里,忙得时常希望自己能分裂出几十个分&身。   而楼岚,也终于如愿以偿地等到了小肥羊健康茁壮地成长为大肥羊,每天就是守着大侄女快乐地薅羊毛。   *   “心理健康数据:优。”   “行事善恶度:......”   楼岚抬手,打断系统的机械播报,认真且执拗:“不,我的心理健康数据绝对达不到优的程度,你是不是测错了?”   渣男系统卡顿了一下,“不,数据收集程序没有错,数据显示,楼先生心理健康数据属于优+程度,饱含着快乐与幸福。”   遭受又一记重击的楼岚脖子往后一仰,双手捂着脸,深感没脸见人。   真的,现在回想一次,头皮就阵阵发麻,偏偏又忍不住去想。   楼岚:难受。   好不容易等到系统“凌迟”完,话题转移了:“楼先生,您的鬼狱间已点亮,请问是否要在楼莲寿终正寝时捕捉她的灵魂。”   楼岚一惊,顾不得被自己的黑历史尬得恨不得抠穿初生点空间,坐起身皱眉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详细解释,鬼狱间分为鬼间狱间:“严格说来,楼莲的灵魂并非该时空的灵魂,可以划分为鬼。”   楼岚若有所思:“如果我不选择捕捉她的灵魂,那她的灵魂会去哪里?”   系统:“按照宇宙时空法则,她会被抛回原世界,不过在穿透世界壁时,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概率被法则搅碎。”   换言之,重生到这个时空,已经是很小的概率了,再让她安全无恙地穿回去顺利轮回,概率地到可以忽略不计。   楼岚眉头皱得更紧。   不管怎么说,楼莲确实是个好侄女。   楼莲:“那捕捉之后,她会怎样?”   系统:“经系统扫描楼先生的鬼狱间,目前可以得出两种结果。一、轮回模式。楼莲会失去所有记忆,像所有纯白灵魂那样被投放到需要灵魂填补的世界,如果她天赋保持着,以后有很大概率捕捉到天道逸散的灵光。”   这倒是又涉及到楼岚从没听说过的存在了,楼岚详细询问灵光是什么。   系统:“简而化之,就是人类常说的灵光一闪,很多有天赋的人类天才,会在凝聚精神意识思考的时候无意中捕捉到能够推动整个世界向前发展进化的天道灵光。”   楼岚又问另一种结果是什么。   系统:“二、穿越模式。楼莲会带着记忆被投放到需要推进的小世界,为该世界的发展做出贡献。这种模式是得到该世界天道许可的,成功以后楼莲能够得到大笔的酬劳,也就是人类常说的功德点,日后无论是轮回还是继续穿越,都能够得到天道的偏爱。”   这两种形式各有各的优点缺点,楼岚还真不知道哪种更好。   不过显然,都比放任楼莲自己死后去瞎折腾穿什么世界壁来得更好。   这是属于别人的人生选择,楼岚干脆让系统帮忙注意一下,到时候捕捉到楼莲,再直接询问她本人的意思。   系统表示乐意为他效劳,同时用机械音程式化地恭喜楼岚开启了鬼间,以后可以多多捕捉黑户口灵魂,既能够积攒能量用以自行进化自己的金手指,也能让自己灵魂意识越来越强。   至于捕捉来的黑户口灵魂,既帮助原世界解决了黑户问题,又能向需要的世界输送灵魂,可以说或卖或送,都是对自己有好处的。   这说法,听得楼岚满头黑线,搞得自己好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灵魂贩子似的。   有这么一件事作为缓冲,楼岚的尬情绪也渐渐消退,好奇起自己这个鬼狱间另一个狱间的作用。   不过好奇也没用,就这次的鬼间,也是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重生大侄女才开启的。   楼岚也不强求,金手指对于他来说,目前为止只能说是锦上添花,并非必不可少。   再次进入下一个任务世界前,系统询问楼岚是否要发动初级预言术。   楼岚迟疑了一下,捂着额头转了个圈,回忆上个世界黑历史,咬咬牙,硬着头皮选择拒绝。   反正进入任务世界后,他已经不是纯粹的他自己,再多黑历史,都是原主的,跟他没!关!系!! 第87章 K《红妆国师采花记1》 扒一扒辣个装……   白烛, 满室的白烛。   寒风,刺骨的寒风。   满室白烛发出诡异幽紫的光,照得空旷的宫殿越发阴森鬼气。   明明窗门紧闭, 偏偏宫殿里却有一股寒风在徘徊纠缠,风声呜咽如冤魂在耳边哭嚎。   被留在殿内的几名宫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浑身颤抖哆嗦得恨不得地上有条缝, 好让自己钻进去躲起来, 哪里还想得起自己效忠的主子。   内室,楼岚恢复意识的时候, 就感觉手上触感绵软有弹性。   好歹也是有过女人的, 楼岚眉梢一跳, 抬眸一看,顿时惊得身体往后一弹失了平衡,晕头转向地踉跄着撞上了旁边的矮几。   矮几上摆放了一些不知道什么作用的瓷罐铜鼎,被他这么一撞,立马或翻或摔到地上, 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   原本算不得多大的声音,在满是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外间守着的宫人听见这番动静,无不猜测是国师大人跟厉鬼斗上了, 其中一个瘦削的小太监一个没稳住, 吓得膝盖一软,噗通跪到了地上。   身为贴身宫女的翠屏狠狠瞪了那小太监一眼, 却无心去惩戒他,双手紧握,往室内翘首,好似能透过门窗看见里面情景似的。   这次娘娘被厉鬼缠上,可是万万不能让外人知晓。   毕竟这种事, 实在说不清楚。   厉鬼为何不缠别人,只缠他们家娘娘?   哪怕不是娘娘欠了血债,那是不是她命格不详?这次赶走了厉鬼,下次是否还会引来别的妖魔鬼怪?   如此,她家娘娘哪里还能得到圣宠啊!   一面担忧娘娘安危,一面害怕泄漏风声或是刚好被人撞破,不一会儿,翠屏背后的衣衫就让冷汗打湿了一层。   若让楼岚知道了翠屏的想法,怕是要直接告诉她为何索命的厉鬼不找别人,偏偏找上了她家主子。   不过是美色招来的祸患。   此时此刻,在室内接收了原主记忆及粗略剧情的楼岚一屁股坐在地上,半晌都不想动弹。   渣男系统不得不主动提醒:【楼先生,再过十几分钟,有所怀疑的八公主就会带人过来了。】   楼岚直愣愣的眼珠子总算动了动。   没办法,刚进入任务世界,就忽然被强行刷新了对极品渣男骚操作认知的下限,但凡是个三观端正的人,都会被卡到宕机。   这个世界的渣男,楼岚绞尽脑汁,把小学语文老师教授的词汇都翻出来,也只能想到一个词来形容。   那就是无耻!   原主本是一个被乡野道士收养的弃婴,自幼成长于山野小道观。   说他师父是道士,其实都算不得真,因为他师父更像是守着个废弃道观种地打猎的山民,连道士度牒都没有。   等到原主长到十几岁时,年迈的师父在山里摔了一跤,人没了。   因为长得好看,嘴又甜,师父拿原主真是当亲儿子一样宠着,平日里也不让原主干苦活累活。   这下子能供他勉强吃喝的师父没了,原主也不是个踏实老实甘于平庸的人,于是收拾了简陋的行囊,直接下了山。   等下了山,经历过不少事后,原主才知道山下不是人人都像他师父那样好骗好哄的。渐渐的,混迹江湖一段时日后,从不知做人底线的原主竟然摸索出了一条奇特的道来。   那就是装女人!   虽然女人地位算不得高,可女人,特别是长得好看的女人,但凡懂点手段,要弄点钱财,绝对是勾勾手指头的事!   可惜原主也知道自己这个“漂亮女人”看得吃不得,身为男人,他当然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他在装女人走南闯北钓凯子骗吃骗喝骗钱的同时,也不忘寻机学一些对他有用的东西。   幻术,就是他在西域一个蓝眼睛大胡子那里骗来的。   说原主聪明吧,他还真不笨。   得到了这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幻术后,原主连夜逃回中原,又结合以前零星学到的一些乱七八糟杂七杂八的手段,最后竟是折腾出了一套集视觉听觉嗅觉触觉于一体,皇上来了都没能堪破的高级幻术。   没错,在借着这手高级幻术装神女的时候,装得太过,引来了宫里的关注。   到了这时候,原主也知道自己不可能衣服一脱,说自己是男人,或者自揭其短,说自己是骗人的,根本不懂什么道法术法的。   那不是主动找死么?   所幸当今皇帝已经年迈,对上草冷若冰霜高洁出尘人设的原主哪怕被她的美貌晃花了眼,也并没有动别的心思,只是在看过原主的“随手”表演后,恭恭敬敬请他做自己的国师,为大夏朝镇守“龙气”。   原主一听,不会被砍头,还能舒舒服服的当什么国师,可不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么?所以就这么留下来了。   单单只是这样,楼岚还不至于词穷到只能骂一句“无耻。”   只因原主安稳坐上国师之位后,饱暖思yin欲,压抑已久的色心终于冒出了头,开始把主意打到了老皇帝后宫里这些如花美眷身上。   跟宫外的女子不同,宫里这群娘娘,若是被迷晕后让他占了身子,即便是醒来后发现不对劲,难道还敢嚷嚷出去?   怕不是比他这个罪魁祸首还要努力掩藏真相。   一开始,原主还是只停留在过眼瘾手瘾的程度,今日来这月嫦宫,却是怀着真身上阵的心思。   贪财好色的同时,还有些自恋的原主认为,自己的第一次,必须不能委屈了自己,留下遗憾。   经过千挑万选,面容娇媚身子玲珑别致,且天生体带异香的兰妃,便成了他的目标。   不过,根据原剧情来看,原主也并未得逞,反而被带人闯进来的八公主抓个正着。   原主脑子灵活,面对自己装女人的事爆出来,依靠他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高级幻术,忽悠得老皇帝捏着鼻子保了他,不过自此以后是不能进后宫了,只能关在国师府里专心给老皇帝炼“长生不老丹”。   到头来受迫害的反而是包括以前曾与原主独处过的所有漂亮妃嫔,娘家有些能耐的还好,至少保住了小命被送去庙中青灯相伴。   娘家没有能耐的,则同被剥了衣裳失了身的兰妃一起,直接被赐死,还连累了娘家人。   想到目前已经有不少宫妃被摸过,楼岚只觉得刚恢复意识时还摸在某软物上的右手发烫。   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楼岚起身,去床前硬着头皮给衣衫半褪的兰妃重新整理好衣裳。   确定室内一切恢复正常后,楼岚抬手一挥,殿内的冷风,幽紫的烛火,统统消失不见了,就连空气都在渐渐回暖。   守在外面的翠屏见状,眼睛一亮,紧走两步来到门扇前,巴巴地等待着。   楼岚也没在室内久呆,拉开房门对着翠屏轻抬下巴,用清冷的女音说:“没事了,尽快收拾一下,再有片刻,将会有人过来。”   国师大人能掐会算,今日又露了这么一手,翠屏早就深信不疑,连忙一福身,转头朝几个心腹吩咐收拾内殿,自己则碎步急挪,进内室亲自为娘娘整理仪容。   月嫦宫外,一身穿鹅黄百花穿蝶长裙,腰束白锦带,外罩烟色白纱挽臂,身形娇俏,面若满月的少女灿然一笑,露出脸颊上的两个酒窝,及一对可爱的虎牙:“紫烟,这些香囊可是父皇让我拿来给兰妃品评的,怎地,连父皇的话,你也要违抗?”   紫烟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来。   这位八公主看起来娇俏可人,性子却是一等一的强势,又仗着有皇上的宠爱,在宫里,可说是想干什么,就非得干成什么。   紫烟心里暗暗叫苦,嘴上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正当八公主脸色一变就要发作时,内殿里匆匆跑来个小宫女,到得近前就先给八公主行了礼,而后凑到紫烟跟前细声说到:“紫烟姐姐,娘娘听到外面的动静,方才知道是八公主来了。”   紫烟顿时松了口气,脸色很快恢复过来,对着八公主诚恳请罪:“是奴婢自作主张里,还请殿下责罚。”   八公主扯了扯嘴角,说:“是该责罚,竟敢做你家娘娘的主。”   她也懒得为难个宫人,带着紫烟就往里走,准备让兰妃自己看着办。   若是真心实意心疼这个奴婢,说不得会露出什么破绽。   若是丝毫破绽也没露出,反而严惩了紫烟,那她也能从其他“兔死狐悲”的宫人那里探听到些许端倪。   总之于她没有坏处。   虽然早知兰妃敢让她进去,必定已经收拾好一切,八公主还是一路仔细观察。   到得内殿,远远的,就看见一月白一墨黑两道身影相对盘膝而坐,两人中间,则是分为三条线笔直往上飘散的青烟。   鼻子动了动,殿内浓郁的檀香,证明这三柱香确实燃烧了有些时候了。   以香问鬼神,某个骗子拿手的把戏。   八公主知道今天是找不到什么把柄了,无趣地撇嘴,走上前寻了个位置坐下,假装好奇地问:“兰妃如今盛宠在身,还有什么好卜算的?难道是求子?”   兰妃脸色一白,很快恬淡一笑,“公主说笑了。”   宫里谁不知道皇上身体有问题,几十年的耕耘也只得了寥寥几个皇子几个公主,到兰妃入宫前,宫中就数年未曾有宫妃怀孕了。   想到皇帝随时有驾崩的可能,到时候如她这样得宠又无子的妃嫔,按祖宗遗训,都是要入皇陵陪葬的。   思及此,兰妃顿觉悻悻,便是冤魂索命,也好似没先前那么可怕可怖了。   刺完了兰妃,八公主眼珠子一转,看向旁边如老僧入定的某人,笑出小虎牙,满是天真烂漫地问:“国师刚才给兰妃算了什么?殿里的香烛味好重啊,可见一定是特别费神的事!”   不知是出于原主的意识作祟,还是原剧情中兰妃等数十名宫妃凄惨结局的影响,楼岚对眼前这位八公主并没有太大好感,只是眼角一瞥,冷淡道:“天机不可泄露。”   言罢,便不再理会八公主,只起身对兰妃道:“娘娘近日,可去西花园走动一二,或能心想事成。”   初级预言术,只能预测五日之内所处小环境里发生的一些小事。   怀着补偿的心理,楼岚给兰妃留下这句劝言,再手抱太极,口念福生无量天尊。   兰妃连忙起身,回礼,而后送了几步,唤来翠屏一路相送。   八公主坐在椅子上,看两人一个高挑一个纤细,看背影,还真容易让人误以为是郎情妾意的一对儿哩。   撇撇嘴,八公主起身,围着刚才二人对坐的几子转了两圈,等兰妃回来时,她就随口找了个由头,也很快离开了。   她过来本身就是闻到了端倪的气息,想要来碰碰运气。   既然什么都没发现,她自然懒得继续留下来嗦。   另一边,楼岚拒绝了翠屏的一路相送,表示自己准备去西边月楼观云霞。   既然是有正事,翠屏自然不敢打扰,恭恭敬敬地行礼后就停在原地目送他离去。   因为原主是“女子”,国师楼便设置在了内廷最东边,取紫气东来之意――老皇帝听了原主的忽悠,一心希望原主能取来东边日出时所带的紫气来给他炼丹。   西边的月楼,则是老皇帝特意修来给原主“夜观星象占卜国运”的。   进了这一片,便归属于国师的地盘,来往伺候的宫人都少了许多,周围更显空旷安静。   楼岚放下心来,在路边一棵盛开的桃花树下仰首看着粉白的桃花出神。   这个世界的任务,该如何做?   怨气的源头,是那群总数多大上百的被牵连迫害的宫妃宫人,所以他要一个个去庇护?   在这深宫中要保证上百人一生平安顺遂如心如意,显然并非易事。   开出一团粉色云霞的桃花树下,身着黑色绣白色仙鹤祥云的女子乌发分作上下两层,上面一层被一支祥云白玉簪挽起,余下一层则披散在背后肩头。   另有两股滑落到胸前,柔和了她比之寻常女子稍显凌厉的脸部线条。   即便是周围没有人,女子高挑的身躯依旧挺拔,如翠竹,如松柏,气质脱尘清隽。   单看外貌,便是始终对这位国师大人心存怀疑的八公主,也不得不承认,这厮长得确实如谪仙,简单来说,就是一看就不太像凡俗之人。   可惜,这样好好的一个大美人,学什么不好,非学那群牛鼻子道士的炼丹之术。   也不知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前朝湮灭,导致此后五十多年的生灵涂炭战火纷争,追根溯源,不正是前朝亡国之君哀帝一心沉迷修仙问道之事么? 第88章 K《红妆国师采花记2》 扒一扒辣个……   跟踪的人并未刻意掩饰, 楼岚很快就发现了不远处有人躲在不远处一丛怯怯绽放的丁香花后。   无心营业的楼岚选择视而不见,收拢神思转身准备离开。   他这一退,八公主反而有了进一步的兴致, 挽着披帛溜溜达达走出来,鼓着腮帮子可爱俏皮地跳到楼岚面前, 仰着稚气未脱的脸蛋问:“国师大人怎么见了我就要走啊?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怕被人看见?”   原主骨子里就是凉薄的人, 在三教九流里混迹着成长起来的三观,目前看来也约等于无。   楼岚受残留意识影响, 并没有对女性的绅士风度, 反而觉得这小丫头片子实在烦人, 遂细长的睫毛一垂,居高临下冷淡道:“怕被人看见,却不怕被只月饼精看见。”   八公主什么都好,父亲就不用说了,生母是地位尊贵的中宫皇后, 宠她如女儿的哥哥,更是已经临朝办差的太子。   然而唯有一点,早已及芨, 今年马上就要十八的八公主到现在还因为脸颊上的婴儿肥未消除, 而显得一团孩子气。   别人都说她可爱娇俏,可这样的形容词, 对于一个向往自己母后那般高挑美艳的女孩子,绝对是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自己身上的缺陷。   楼岚说她是月饼成精,分明就是在说她脸圆。   这就跟指着一个特别介意身高的人大大咧咧叫对方矮子一样,绝对的暴击。   脸颊上的酒窝没了,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好奇的探究迅速被恼怒取代, 八公主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呵呵:“国师说笑了,我若是月饼精,我父皇又该是什么?”   楼岚不痛不痒瞥她,始终都是以俯视且眼角瞥视的角度:“公主说笑了,贫道不过说一声月饼精,公主何必迫不及待将自己代入。”   就这点本事,放现代,冲个浪都要被人喷得小狗汪汪。   万万没想到,这大骗子竟还有这般嘴利的时候。   果然,平时那副目下无尘的模样,根本就是装的!   自出生以来从未被人如此硬怼过,八公主气得胸脯剧烈起伏,脑子都要气炸了,口不择言道:“国师对待后宫妃嫔无不温和优待,每每相处,更是摒退左右,听闻民间有女子之好,莫非国师与宫妃......”   楼岚眸光一寒,转过身来迫视她。   刚还说得理直气壮的八公主被他这么一盯,心里莫名打了个突,剩下的话竟是一时间说不出来了。   只见往日总是一片虚无冷漠的黑眸中此时正氤氲起一簇怒火,楼岚是真的怒了,寒声警告:“公主身为女子,岂不知女子名节有多重要?”   八公主气势一矮,紧紧抿着嘴不吭声。   楼岚暗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冒气的无名之火,缓声道:“知你一向轻视贫道,日后有什么尽管冲贫道来便是。若是公主能说动陛下放贫道出宫,贫道少不得还要谢公主一回!”   说罢,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留在原地的八公主等到那道黑色背影渐渐消失在繁花绿丛间,这才吐出口气,缓过神来,拍着自己小胸脯嘟囔:“对宫妃那么怜香惜玉,对本公主就冷淡苛刻,哼!”   再说了,那些宫妃的名节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还巴不得后宫里少几个女人来气她母后呢。   话是这么说,可没能当面怼回去,把那个骗子女人怼得哑口无言无能狂怒,八公主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儿。   这就是不善吵架的人普遍存在的“事后诸葛亮”习性――吵架的时候脑子被怒火一烧,短路到总被压制。等到结束后理智回归,就能想到一大堆可以狠狠怼回去的话。   可惜,架都吵完了,对手也走了,这满脑子的狠话只能往下一沉,沉到肚皮里打几个转,最后气到的还是自己。   今日八公主穿的是百花穿蝶裙,走动间裙摆上如同绽开了一圈的鲜花彩蝶,搭配的披帛两端,则用会在阳光下变换色彩的丝线绣了两只玩耍扑蝶的猫儿。   可惜现在穿这身活泼裙衫的八公主蔫蔫儿的,步子都踢不起来了,垂着脑袋眉头紧皱,看得伺候在旁的姑姑很是揪心。   也不知八公主是怎么想的,为何总要跟国师过不去。   不管那女人是有的是真本事还是假本事,只要没威胁到他们中宫的利益,何必费神与之计较纠缠?   如此,岂不是平白将国师往其他皇子那边推?   原主的国师府在宫外,于宫内的落脚处,则是老皇帝特意划出来的天机阁。   楼岚回天机阁转了一圈,伺候的两名童子恭敬上前行礼。   楼岚摆摆手:“去看看为陛下炼制的强身丹。”   被封为国师后,原主没接到什么降妖除魔的差事,日常工作就是给老皇帝炼五花八门的丹。   原主懂得一些医药运用,天南海北稀奇古怪的偏方也学了不少。   像使烛火变色,让人产生森寒幽冷之感,竟都是些粗浅的化学手段。   不过为了保持神秘感,原主还会往丹药里加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些不会影响人体健康,可有些却带了毒性。   楼岚检查了一下目前各种丹药的存活,心里有数后,吩咐童子去取诸多新药材来,又名烧火童子将现在正在炼制的铜鼎换了。   虽然不明白为何国师大人出去一趟,回来后就舍弃了之前口口声声说要用药温养浸润的药鼎,早就被原主收拢过的几名童子还是一声不吭顺从地按吩咐办事。   国师大人是有修为的高人,他们才来时国师大人就说过,等她了结了与皇家的这份凡尘因果后,就会从他们中挑选两人收为徒弟,带在身边传授长生大道。   宫中就有专门的太医院,楼岚自然不敢托大,直接用中医制药丸来糊弄老皇帝。   所幸他还学过苗族的蛊医,受限于身体条件不能控蛊,但至少能炼蛊入药。   三日后。   晚间,老皇帝身边伺候的总管高福从外面进来,捧着一枚精致古朴的莹白玉盒弓腰行至老皇帝跟前:“陛下,这是天机阁那边童子送来的药,说是安神养魂的,能让您今夜好好睡一觉,明儿个起来就能精神焕发啦!”   甭管自己信不信,陛下信,他就应该深信不疑!   呵欠连天精神不佳的老皇帝闻言,来了兴致,转身拿过丹药仔细观察:“这是国师新炼的丹药?色泽,香味,都与之前的不大一样。”   高福满脸堆笑,“可不是嘛!听说啊,是国师大人闭关多日特意为陛下炼制的!”   老皇帝高兴不已,又听高福说已经让太医院那边检查过,自是片刻不耽搁地吩咐高福无根水伺候,当即就服用了下去。   因身体原因,老皇帝并不怎么沉迷女色,等到年迈后更是少有去后宫留宿的,便是喜欢那些年轻鲜嫩的妃嫔,也多是白日里转悠着过去,拉拉小手说说话,看看爱妃们的才艺之类的。   后宫之于他,更像是个休闲放松的园子,园子里养着的那些无子妃嫔,则是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小猫小狗。   满怀着期待睡下,老皇帝原本还担忧自己睡不着而影响了丹药的作用。   没想到这一晚,困意来得十分及时且温和。   一夜无梦,第二天老皇帝早早醒来,一睁眼就察觉自己总是沉重迟钝的身子骨仿佛凭空轻了好几斤。   抬了抬胳膊,又坐起身直了直腿,仿佛朽木的手脚竟也多了几分轻巧灵便。   老皇帝眼睛一亮,喊了高福进来,不等高福行礼,他就抓着高福问:“高福,你看朕,是不是与昨日有所不同?”   高福一愣,立马反应过来,眯着眼认真打量圣颜,片刻后也是眼睛一亮,指着老皇帝的鬓角:“陛下,您这里的头发,嘿,长出些许黑色发根了!”   接下来这对相处了几十年的老主老仆玩起了找不同游戏,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高福越看陛下越发现对方有变年轻的征兆。   这天一大早,早朝还没开始,宫中的赏赐就如流水般络绎不绝地流进了国师府里。   因为时间太早,老皇帝还特意吩咐过前去赏赐的太监不必当着国师的面念圣旨,只需把东西都交接清楚便是。   于是等到楼岚起床洗漱时,就听得管家满头大汗地跑进来禀报宫里陛下赏了多少多少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楼岚只稍微一想就明白其中缘由,只让管家整理好入库事宜,“另外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送去京城各处的慈养局。”   慈养局便是这时候的孤儿院。   老皇帝给了一大堆赏赐,楼岚作为草“世外高人”人设的国师,可以不用眼巴巴进宫当面谢恩,可另一方面的回报,还是要立即安排上的。   昨晚吃的药丸之所以效果会如此明显迅速,不过是因为老皇帝尚且第一次服用。   等到多服用几次,效果就会减退。   用过朝食,楼岚就坐上马车,低调地出了城门,一路往据说因为风水不好,多有蛇虫鼠蚁成堆出没的西邈峰。   路上,楼岚想着待会儿要如何引诱蛇虫毒物入鼎,又如何炼化如何融合药性。   颠簸了一个多时辰,抵达西邈峰峰脚下时,日头已经快到头顶。   西邈峰虽距离京城不算太远,可因着种种,成为了远近闻名的险地,少有人来。   还在山脚下,抬头往背阴的北面一往,郁郁葱葱草木茂盛,瞧着就知道要进去十分艰难。   楼岚有吃药加昼夜修炼出的武艺傍身,吩咐赶车的下人留在外面等着,自己拿上小包袱就灵巧地钻进了密林之中。   西邈峰不愧为盛产毒物之处,刚进去没多久,楼岚就遇到了数十种虫蚁蛇鼠。   不过这些东西毒性不大,几可忽略。   楼岚未作停留,一路往深处去,目标很明确,正是传闻有一谭寒水的毒物老巢。   因为准备充分,又有丰富的经验,抵达峡谷寒潭十分顺利。   到了地方后楼岚坐下吃了几口干粮充饥,然后就开始忙活起将包袱里的小鼎拿出来,寻了处合适的位置摆上。   苗族蛊女有不外传的独门秘方,按照秘方配好药物,即可吸引来想要的毒物。   楼岚这次想要的是拿来给老皇帝炼药的蛊,需要的毒物必须是互相克制融合后,毒性消除,只余大补的属性。   深山老林中人迹罕至,又有各种毒物,便是山里的动物野兽都不敢轻易过来,因此这个峡谷显得越发幽冷阴森。   然而,等到楼岚解开包裹严实的药包后,周围零星几点虫鸣忽地一挺,峡谷死一般寂静。   楼岚不敢大意,足下运气踏风而行,一溜烟就蹿上了早就看准的一棵天生便能克制毒物,在山谷中明显不受待见的古树上。   不多时,悉悉嗦嗦声由远及近,转眼间原本空旷的碎石滩上,就涌来各种甲类昆虫。   这些昆虫的脚踩在碎石上,明明躯体不大,却因为数量太多,发出了嚓嚓哒哒的巨响。   楼岚在树上观望,看甲虫如黑色潮水涌到小鼎那里,第一批先来的将药抢着吞吃了,后来的就一拥而上,把这些刚吃了药材的甲虫吞吃入腹。   反反复复,复复反反,斑斓的甲壳滚成了一个星星点点遍布各种色彩的虫球。   越往后,亮色的甲壳点就越多,到最后,原本黑色居多的虫潮就渐渐变成了一条“花毯子”。   楼岚在树上一呆就是两个时辰,眼看着太阳已经往西边下坠,这处峡谷本来就是背阴处,若是再晚些,怕是山里要早早的黑了。   好在能吸引甲虫的药性已经渐渐变淡,没能吃到的甲虫慢吞吞离开,只剩下之前一直扎堆在最中间的那些,此时正咔咔咀嚼声不断。   又耐心等了半个时辰,小鼎终于露了出来。   楼岚不敢再多停留,从树上一跃而下,到了近前就趁甲虫忙着吞噬彼此无暇他顾,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盖子往上一扣。   哐!   巴掌大的小鼎扣得严丝合缝,又用浸泡过药水的棉布在外密密裹了数层,楼岚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笑意来,抬手就要将小鼎装进包袱中。   谁知恰在此时,背后竟忽有一到阴风猛然袭来。   楼岚背后汗毛一竖,动作快过思维,一个拧腰连连转身,勉强避了开去。   回头定睛一看,楼岚霎时倒吸一口凉气,太过震惊,以至于都忘了在脑海中与系统意识交流,直接喊了出来:“这个世界竟真有妖魔鬼怪?!” 第89章 K《红妆国师采花记3》 扒一扒辣个……   正是享受大丰收的放松时刻, 背后忽然杀出个程咬金。   楼岚心头一跳,谁知回头一看,攻击他的竟是一只膀大腰圆人身虎头的虎妖!   那虎妖觊觎碎石滩上即将成形的蛊虫半天了,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可以吃的时候, 谁知竟然忽然从旁边的树上跳下来一个人, 抬手就把它盯上的蛊虫给收了。   虽然那蛊虫对它来说只是小点心, 塞塞牙缝尚且不够,可虎妖生来就性子独, 容不得半点违逆它心思的存在, 更别说这种眼皮子底下夺食儿的行径。   在它看来, 这个人族就是在故意挑衅它。   这如何能忍得?   虎妖咆哮一声,轰隆如雷鸣,一个扑跃,就又冲楼岚冲杀过去。   楼岚才来这个世界半个月不到,哪怕熟能生巧练功如饮水般自如, 到现在,内力也并未恢复到巅峰时的一半。   面对来势汹汹的虎妖,楼岚无法, 只得用娴熟的掌法应对。   然而拧身一掌拍出, 尚未触碰到虎妖,掌心忽觉一阵刺骨的鬼气伴随着钻心之痛, 指尖顿时就见了血,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咬了一口。   楼岚心头一跳,咬牙忍着疼痛狼狈闪开,系统也是头一次见楼岚遇到这样要命的情况,连忙主动提醒:“是依附在虎妖身上的伥鬼!”   都说为虎作伥, 原以为只是个成语典故,却不想真有这么回事。   楼岚暗自叫苦,怀疑自己真就要交代在这里。   忽听系统喊:“试试鬼狱间!”   说起来,那枚小巧黑球每次在楼岚离开初生点后,都仿佛融进了他的血肉里,便是楼岚想找都不知道怎么去找。   之前因为可有可无,楼岚也没太放在心上。   可现在正是危急关头,能不能活命,就看黑球了。   楼岚没有旁的选择,孤注一掷翻掌凝神。   说来话长,行来却不过短短一个呼吸的空隙。   虎妖眼见楼岚一个照面就受了伤,不由得意,咆哮一声揉身一扑,在半空中就化作了一头牛犊大小的黄皮黑斑老虎,张开血盆大口径直朝楼岚面门咬了过来,想来是准备直接一口咬掉楼岚的脑袋。   心随意动间,掌心忽地一沉,一枚熟悉的黑球出现。   相比起在初生点里,此时的黑球仿佛重新活了起来,里面丝丝缕缕如柳絮的金色流动活跃着,闪烁着流光。   顾不得多想,黑球出现的瞬间,楼岚脑海中自动出现它的信息,抬手往扑过来的虎妖一抛,只见半空中,虎妖似乎感应到威胁,扭着尾巴想要避开,依附在它身上的伥鬼更是奋力挣扎着想要舍虎而去。   黑球却自有吸力,激射而出弹至半空,仿如一只饿恨了的猛兽,迫不及待张化作黑洞。   说来也怪,那黑洞不过拳头大小,虎妖伥鬼却跟面条似的一溜烟儿就全须全尾被吸了进去。   峡谷里死寂蔓延,只有楼岚喘气的声音。   黑球吞完了虎妖伥鬼,在半空中重新变回球状,滴溜溜打了个转,就闪烁着金光亲热地围着楼岚转圈。   楼岚能感觉得到,此时,自己方才顺利与黑球建立了直接关系,也知道它并非黑球,也不叫世界核心,就连鬼狱间这个由系统测出的名字,也只是功能型的粗暴总结。   它给楼岚的信息里,本名为“道心”。   奇怪的,与它外形一点不搭边的名字。   所谓道心,自是与道有关。   或者说,它就是一个小世界想要形成的根基核心。   原本里面就自成一方小世界,非要说清楚,那就相当于是一个“国中国”。   当初在那个临时任务小世界里,道根萌生出的无限恐怖小世界,并非流传最广的所谓神明的创造,只是还未开智的道根自发性的想要变强而开拓出来的。   那时候阴差阳错间,它只萌发了“恶道”,所以会随机吸收沾染了恶果的人进入无限空间中,而后周转于无数的小地图中,以恶滋养它,等到有朝一日恶果引来“因”,则恶果抵消,被彻底抛出无限空间。   然而那些人本身在无限空间里沾染了太多恶,离开无限空间后,百分百会暴毙,且暴毙的方式,由恶因来决定。   随后无限空间被叶箬收服,再经过叶箬的手,阴差阳错落到能够辗转在诸多小世界中的楼岚手上,这一切不得不说一句:天命如此。   道心的存在,就是为了孕育新世界。跟着楼岚穿越一个个小世界,哪怕它什么都不做,也能够沾染更多成熟世界天道的韵气。   这注定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知道这些后,楼岚倒没什么想法,只是对如此努力孕育着新世界的道心生出敬叹。   抬手摸了摸黑球,楼岚轻声道:“既然你我有缘,以后我会带着你继续走下去,等到我该回去的时候,也会托系统给你找下一个能继续穿越小世界的伙伴。”   是伙伴,不是主人。   哪怕经历过许多,楼岚依旧认为没有人能称作某个世界的主人。   黑球仿佛感应到了楼岚的想法,上下蹦了蹦,再一头撞进了楼岚的右手掌心。   楼岚抬手看着掌心,虽然黑球消失了,他现在却能清晰地感应到它的存在,连同黑球内的格局。   黑球内,暂且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为鬼间,另一部分为狱间。   也怪不得当初系统得出的信息把它命名为鬼狱间了。   鬼间,顾名思义,是鬼的去处,鬼分为善鬼恶鬼。   楼莲那样的就是善鬼,自有两个好去处。   恶鬼则如刚收进去的伥鬼,如今正被压着剥取恶气,等到剥完了,它也有两个去处:一、被道心彻底吸收为养分。二、自此成为楼岚的鬼仆。   另一边的狱间,则是专门关押鬼以外的妖魔怪物。   那边就是单纯吸收养分,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楼岚觉得这大概也是因为道心如今还不成熟,爱恨、黑白都十分清晰,没有任何中间的混沌地带。   天道眷顾人族,于是道心对待人化作的鬼时,就多了一分善念。   这会儿往里一看,楼岚就看见刚才在外面威风凛凛的虎妖正被两条黑气锁着一点点吸去修为生机。   同时,楼岚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出现了一股玄之又玄的气,系统说这是虎妖身上转嫁过来的修为。   【虎妖修炼三百年,剥去抵消了罪孽的部分,还剩百年的。】系统贴心提醒楼岚,还让他尽快回去消化一下,免得空有一身修为却用不来。   既然有了黑球这个大杀器,楼岚自然不再担心,恰好伥鬼已经被收服,再被放出来,已经吓得战战兢兢匍伏在地。   楼岚吩咐它去给山下的车夫送信:“休要动什么歪脑筋,便是你逃到千里之外,本座一念之间也可取你小命。”   伥鬼本身就是贪生怕死的胆小之辈,此时又自有感应,自是唯唯诺诺,颤抖着一再磕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背叛主人。   楼岚无意听它奉承,一挥掌,便将伥鬼送了出去。   山脚下等得焦急的车夫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一边担心夜里山间猛兽要来害人,一边担心进山快一天的国师大人不知发生了什么。   正自转着圈,忽然一阵阴风从密林中卷了过来,还不等车夫害怕,那阴风就跪在地上化作了一团个看不清面貌的黑色人影。   那人影二话不说,就双手奉上一张写在手绢上的信,沙哑的声音对车夫说:“主人说他要在山里闭关几日,你且先回府,管家问起只需拿了这封手书交差。”   车夫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害怕,一个劲儿往身后的马匹靠。   他面前这个,可是鬼啊!   马儿没从伥鬼身上感觉到危险,依旧悠哉悠哉地吃着路边的嫩草。   不过被车夫这么使劲挤,马儿还是有些不耐烦,嘶鸣着甩脑袋。   伥鬼害怕车夫被吓得受了伤,到时候回去了肯定要挨罚,它可不愿意被那黑漆漆的东西给吃掉!   所以伥鬼更加谦卑:“你莫怕,我是国师大人座下的鬼仆,这是国师大人吩咐给你送来的护身符,可保你夜间行路不惧鬼怪野兽。”   看见熟悉的黄纸朱砂符,基于对国师高深修为的信任,车夫才算是定了定神,接受了伥鬼的说法。   说是什么护身符,其实根本没什么作用。   原主是没有修为,楼岚是有修为,却还没学会画符,所以送这个,只是为了让车夫安心。   实际上车夫回去的一路上,为他保驾护航的,依旧是目前有且仅有,所以什么事都要亲自去干的伥鬼。   车夫得了国师吩咐,又拿到了护身符,自然心情安逸,赶着马车就连夜回了京城。   一路上遇到狼群,果然狼群被吓退了去。   等到车夫回到府中,把国师的那封手帕信交给了管家,回头就对国师大人的护身符效果一通狂吹。   不过一夜之间,京城里关于国师大人修为高深莫测,能画符退猛兽的事迹很快就流传开来。   至此,国师大人的辉煌传奇中,又添一笔。   且说楼岚在峡谷寒潭变幕天席地而坐,一入定就是七天七夜。   对楼岚来说,不过是一闭眼一睁眼,顶多几盏茶的功夫,却没想到醒来后才知道,竟是已经过去好几日了。   站起身感受了一下丹田处已经与内功融为一体的灵力,楼岚感慨:“原来这就是修炼。”   修炼无岁月,他现在不过才刚入门,就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可惜此界灵气有限,有妖魔鬼怪这等靠人间阴晦之气诞生修行的,却少有入道的修道者。   偶有入道者,也多是靠顿悟,算是以心入道。   “现在我是不是需要找本符书什么的学学?”   系统莫名其妙:【楼先生一身灵气就是妖魔克星,带着灵气拍一巴掌已足以,就算是要画符,提笔时融入灵气,比什么符咒都有效。】   楼岚笑了笑:“嗨,这不是得有点仪式感嘛。”   要不然别人都是又念咒又画符又做法的,到了他这里,他一巴掌拍过去就解决了,那多尬场啊。   知道这个世界有妖魔鬼怪时的凝重烟消云散,现在楼岚心情很好。   又在了无人烟的深山里停留了三日,一边掌握灵力的运用,一边顺手把山里其他几只小有修为又满身孽力的妖魔给收拾了。   收获满满,楼岚这才趁着月明星稀的夜晚,做了一回御空飞行的“仙人”,一盏茶的功夫,就回到了国师府。   在山里虽然有寒潭洗漱,又有鬼仆伺候着衣食住,到底比不得府里舒坦。   刚回家,楼岚就叫了下人送热水来洗漱。   洗了一个澡的功夫,外面就有管家来敲门禀报,说是皇上明日有家宴,希望楼岚赴宴。   楼岚明白赴宴是其次,老皇帝这是知道他闭关多日终于回来了,迫不及待想要召见他。 第90章 K《红妆国师采花记4》 扒一扒辣个装……   翌日傍晚, 楼岚如约赴宴。   这一场皇家的家宴,只是小型的,来的都是老皇帝的子孙及两位目前还未婚嫁的女儿, 另外则是几名高位的妃嫔。   楼岚刚进宫,就被宫门口翘首以待的内侍殷勤地请去了皇帝所在的太清宫。   老皇帝再见楼岚, 只觉得国师身上女气越发浅淡。   他自然不知道这是楼岚有意为之, 只感慨国师于深山中闭关数日, 果然修为见长,已是超脱了凡间性别之分。   传闻西天观音菩萨便是可男可女, 老皇帝想象中, 成仙得道的仙人, 大概就都是那样的。   老皇帝有心寻求长生大道,楼岚这次却没像原主那样推诿一番后就大包大揽以获盛宠,而是一脸哀伤迷茫道:“此番顿悟,贫道有了新的感悟,可观天下灵气。可惜此界灵气日渐枯萎, 便是贫道自己,也看不清求仙之路。”   说完,竟是脸色一白, 当场吐出一口鲜血来。   老皇帝吓了一跳, 转身就喊守在门外的高福去请御医。   楼岚凄然一笑,摆手摇头:“陛下勿惊, 只是贫道道心不稳,受了些损伤,无碍。”   说是无碍,却是双目下垂,衬着他惨白的面容, 看起来真真是一副了无生趣的神态。   老皇帝是什么人?一眼就看出了楼岚这是堪破了世间本源,觉得求道无门,这是没了生趣。   老皇帝难得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了一下,想着要是自己是国师这样几十年如一日地追求大道,忽然顿悟了,修为精进了,却看见了前面的大道断了,没路了,便是他,怕是也会如此。   思及此,哪怕刚才还为自己无法求长生大道而遗憾,有了楼岚作为对比,老皇帝忽然庆幸自己好歹享受了一辈子几十年的人间权势富贵。   庆幸归庆幸,国师还是要挽留的,免得她真个没了生趣,选择了断性命,或是真正看破红尘,连与皇家的这份未断因果都无所谓,直接离开皇宫重新归隐去了。   皇帝赐下的国师府及一众下人,自然在里面安插了耳目。   昨晚楼岚是如何悄无声息回的府,老皇帝一清二楚,甚至今日白天还派了人一路往西邈峰沿途寻访,得知昨夜无一人发现国师行踪。   凭空远遁,这可是仙家的本事。   当然,老皇帝现在也知道了国师可能无法真正飞升成仙,可本事确实有。   这样有本事且无可替代的人,自然是要留在皇宫为皇家所用。   于是被告知不能真正长生不老的老皇帝没有暴怒,反而温言细语安慰楼岚,又说成仙成道,都是看机缘,又说万物有灵,他私库里别的没有,千年人参百年何首乌等物还是有些的,直接就赏赐给了楼岚。   楼岚感动于陛下的慈悲仁善,自是好一番感慨触动,甚至说出恨不与陛下相识早一些,也好多些相伴的时日。   死亡这个主题触动了老皇帝的心,正当老皇帝心头有了疙瘩时,又听楼岚说:“所幸贫道还会些个歧黄炼丹之术,人参何首乌这些,于贫道无益,不过用来给陛下炼丹却也尚可。”   老皇帝顿时就舒坦了,高高兴兴带着楼岚去御花园参加家宴。   说是家宴,却比寻常百姓家里更重规矩尊卑。   老皇帝作为天下之主,自然是最后一个登场。   与老皇帝同行的楼岚,自然也成了最后来的。   一路上慢行而去,抵达御花园时,刚好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今晚的夜色不错,圆月西挂,满天星子铺盖出一片圆弧的罩子。   御花园中,初夏的风徐徐吹来,开得正鲜艳热闹的各色花卉,不管是名贵的还是常见的,都在一起向世人展现自己婀娜的身姿。   宫灯造型优美精致,一盏挨着一盏,把御花园照得亮如白昼。   高福在前开道,听闻皇帝来了,皇子携正妃嫡子嫡女起身拜见,两名公主随自己母妃落后一拍。其实从这一点上,就能看出这个时代对子女的分别对待。   刚成了“唯一的朋友”,老皇帝待楼岚正是蜜月期,要不是顾忌着男女有别,老皇帝都恨不得牵着楼岚的手把酒言欢了。   虽不能更亲近,却还是可以把坐席安排在自己身边。   于是老皇帝左手是国师楼岚,右手是中宫皇后。   古代以左为尊,可见楼岚的地位,是在皇后之上的。   在场众人见皇帝对待楼岚明显比之前更亲近热情,有的人心头猛跳,有的人若有所思。   不多时,楼岚就感受到几道灼热的视线。   四平八稳饮了一杯温酒,楼岚不动声色寻摸着看回去,就对上了三皇子八皇子及大皇子膝下皇长孙灼热的视线。   楼岚自己就是男人,且演员本身就擅长揣摩角色,自然一眼就看明白这三个男人的目光代表着什么。   楼岚这时候方才有了自己是“女人”的自觉。   显然,老皇帝也察觉到了,若是往常,他自然是会不高兴的,认为这是有人在跟他抢国师,抢长生大道。可今时不同往日,知道国师断了追寻大道的路,老皇帝少不得动起了心思。   要是国师真能与他哪个皇子皇孙缔结良缘,有幸产下子嗣,那到时候,国师的一身修为,是不是也会传给孩子?   或者再大胆一些,成了一家人,国师会不会将修炼的功法,传给皇家其他人?   若真如此,他们颜式的江山,岂不是更稳固?是不是真能千秋万代下去?   楼岚现在还不知道老皇帝的新打算,被三名男子盯得眉心之跳,下意识避开,恰好就对上了右侧下首那只月饼精的大眼睛。   要不然怎么说有了对比才有幸福?   刚被三个大老爷们儿目光灼灼地“眉目传情”,现在看这只烦人的月饼精,楼岚竟觉有些个赏心悦目。   对着月饼精浅笑颔首,成功隔空气到某人,楼岚心情不错地收回视线,喝一杯小酒,再吃一口鲜花做出的各色美食,庭中还有伶人吹奏弹唱迎风起舞,真可谓是美不胜收。   也不知是不是多喝了几杯酒,楼岚渐渐有些走神,视线下意识就追逐着下面那些着轻纱拧腰摆臀展臂跳跃的舞姬。   正是看得魂不守舍时,楼岚忽听旁边老皇帝掩唇咳嗽几声,高福更是走到楼岚身边,俯身笑盈盈为他换了盏热茶,轻声说到:“国师大人喝多了,且先用杯茶醒醒酒。”   一开始楼岚还莫名其妙,没反应过来。   等发现现场气氛有些古怪,右侧下首的月饼精更是用怀疑的小眼神看着他,楼岚恍然回神,尴尬地端起茶盏掀盖饮了一口,恢复了淡定从容,才向高福道了声谢:“怪道刚才神思混沌,原来是喝多了。”   高福笑盈盈弓腰:“不敢不敢,是奴婢伺候不周,国师大人喝多了也没能及时察觉,该罚!”   老皇帝顺势笑骂:“你这老货,莫不是跟朕一样,年纪大了就总丢三落四记不住事?”   高福又笑应着轻轻拍自己的脸,两主仆一唱一和,且算是帮楼岚掩饰了刚才的失态。   即便知道对方的体贴都是有前提的,楼岚这会儿也是真心觉得老皇帝是个好人。   动了动脚,楼岚不动声色掩住已经有了反应志气小帐篷的某处,客气地婉拒了高福询问是否要先下去暂且休息的询问。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现在带着上膛的“木仓”也不敢起身啊。   否则他要怎么说?哦,他赴宴的时候不巧,往裤dang里塞了跟木棍?   楼岚想着等反应消下去了就寻机离开,可惜他低估了原主的色yu,现场除了几个皇子皇孙,便是上了年纪的皇后,因为保养得宜,那也是身材凹凸有致满身熟女的风情。   更别提参加家宴的其他女子,当真是环肥燕瘦风姿绰。   伴随着在场柔软细腻的音乐以及舞姬曼妙的舞姿,连空气里都熏然上了让人为之心神摇曳的女儿香。   楼岚暗自咬牙,感受着久久不消,且好像还越来越有精神的某处,真是恨不得现在就给它一记老拳!   【系统,快帮我想想办法!】   眼看着家宴渐渐接近尾声,气氛越发轻松,宫妃们也频频娇声笑语,妄图引起老皇帝的关注垂怜。   老皇帝不动如山,坐在他旁边的楼岚却越来越遭不住了,急得忙向系统求助。   系统却也莫可奈何:【楼先生,这属于你身为男性的正常生理现象。】   楼岚牙齿咬得嘎吱作响,【那为什么我都有上百年修为了,连自己的小兄弟都控制不住?!】   系统理所当然说:【楼先生,你练的既不是无情道又不是自宫法,修为跟你的生理反应有什么关系?】   楼岚一噎,不得不承认系统说得太真他妈有道理!   系统忽然出声提醒:【楼先生,请克制一下你的眼神。】   楼岚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又在追逐着某女子的胸脯。   楼岚:“......”   淦!   “国师大人是身上不舒服吗?怎地出了这么多汗?”右下首忽然传来一声脆甜的询问,惹来其他人的关注。   到这会儿,大家好像才刚发现楼岚的不妥,纷纷投以“关切”的眼神。   突然成为全场焦点的楼岚气得咬牙,知道那月饼精根本就不是真心担忧,而是故意的。   狠狠转眸看将过去,楼岚眼神蓦地一顿,惊喜地发现全场女子当真,唯独看向月饼精八公主时自己才能恢复冷静。   ――看来他虽然被原主意识影响变得贪好美色,到底坚持住了自己身为“社会主义现代人”的底线:绝不对未成年少女动心思。   这个发现对楼岚来说,绝对是能救命的意外之喜。   有了这个发现,楼岚刚被八公主拱起来的火呲啦一声立马就熄了,他甚至还能朝对方露出个真心实意地感激微笑:“劳烦八公主担心了,贫道并无大碍,只是刚才多喝了两杯,此时正在发汗。”   八公主被他这真切的笑意笑得满脑袋问号,一时间卡了壳,没能顺势像刚才自己反反复复数十遍打好的腹稿那样继续为难他,只下意识嘀咕一句:“没想到国师大人也跟普通人一样要发汗。”   颇像无知小女孩的好奇,惹来老皇帝的哈哈大笑。   暗自提着一颗心的皇后见状,也掩唇无奈地瞥了女儿一样,回眸对楼岚盈盈一笑:“国师还请见谅,这丫头被本宫宠坏了,忒个失礼了些。”   被她这么一看,楼岚刚退下的热意轰然炸开,楼岚连忙转眸直直地盯着八公主那张肉嘟嘟的圆脸看得不敢挪眼,口中回应了皇后的客套:“八公主天真烂漫,正是至真至纯的性子,甚善。”   楼岚如今是老皇帝身边头号红人,他都这么说了,老皇帝想到朝堂上几个争斗得越来越明显的儿子,不由抚着胡须符合地点头:“小八确实很好。”   比起惦记着自己屁股底下龙椅,一心巴不得他早早蹬腿儿的其他儿孙,老皇帝觉得自己这个小女儿确实性子不错。   莫名其妙获得太子哥哥太子妃嫂嫂及母后赞赏目光的八公主真的惊呆了,这个私底下埋汰她是月饼精的女骗子,为什么忽然在父皇面前说她好话?   在场其他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都被八公主给忽略了,后面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沉浸在女骗子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的各种脑洞中。 第91章 K《红妆国师采花记5》 扒一扒辣个装……   靠着八公主的萝莉脸, 楼岚很快恢复了正常,于是拱手向老皇帝告罪提前离场。   天色尚早,楼岚有心往幽静处绕道而行, 免得一会儿再遇上其他宫女失了仪态。   到时候可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及时找到另一个萝莉脸来给自己解围了。   悠然行至宫墙翠竹宫道,看见前方背对着他站着的男子时, 楼岚脚步一顿。   前面那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楼岚的止步, 优雅淡然转身, 冲楼岚盈盈一笑,温文儒雅喊了一声:“国师大人兴致不错。”   楼岚面色冷淡负手而立:“可惜总有人以扰他人兴致为乐。”   没想到楼岚会这么不客气, 男子神态尴尬了一瞬, 很快恢复过来, 歉意拱手:“是弘失礼了,国师海涵。”   楼岚也没说海涵不海涵,只是微扬下颌,转眸侧身,准备直接绕道而行。   八皇子颜弘见她真个要离开, 也顾不得保持什么如玉君子的风度了,连忙疾走数步,来到楼岚跟前, 又一拱手, 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国师大人还请留步,弘有些许困惑, 想请教国师大人。”   边说,还边半抬桃花眼瞥楼岚,这含情脉脉的眼神儿,可把楼岚给恶心坏了。   若不是还记得自己是“女子”,楼岚保管已经一脚踹过去了。   这些日子, 楼岚一直在想要如何完成数百人的怨气任务,在深山里顿悟的几个日夜,再醒来,楼岚忽然触及玄之又玄的境界,灵光一动,明白任务该从哪个方向入手了。   既然是原主害得数百人莫名喊冤丢了性命受到迫害,那他只需断了这一条因果线便是。   即便以后这数百人里头有人依旧没能平安顺遂的活到老死,只要“因”不在他身上就可以了。   毕竟楼岚来此化解的是“渣男引发的怨气”,而不是真的“普度众生播撒幸福”。   最简单粗暴的法子,自然是楼岚仗着高深修为,直接遁走。   然而原主在国师位上已有一年多,身边牵涉的人也不少。   楼岚可不想自己为了斩断宫中数百人的因果,就又重新造就国师府及天机阁诸人新的因果。   所以遁走的前提,是这个国家最高统治者不会事后算账。   死遁,或假装飞升成仙,楼岚在这两者直接也是左右徘徊过。   最后,他还是把后一条划掉了。   老皇帝本就追求长生不老,或者说,历朝历代的皇帝,就没有哪个不想长生的。   若是楼岚当真白日飞升,明目张胆留下“仙人”的踪迹,怕是不仅老皇帝,几十年数百年后的统治者,恐怕都会疯了一样执着于寻仙问药,只为长生。   到时候产生的社会不良影响,会归结到谁头上?   虽然系统说不知道,冥冥之中,楼岚却自有一种玄妙感应――这些都会算到自己头上。   有了修为,不代表就可以真的为所欲为。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这个世界楼岚意外得了上百年修为,此方世界天道加诸到他身上的束缚枷锁,反而更沉更重。   楼岚有种感觉,若是他真在此方世界作恶,恐怕连系统都带不走他。   留给他的只会是神魂俱灭。   既然只剩死遁,死遁的时机,也不能随便选择。   最好是下一届天下之主尘埃落定,江山一片河清河晏。   今日晚宴上,楼岚本意是想亲自接触一下如今老皇帝的几个儿子,没想到多喝了两杯酒,突发意外事故,打乱了他的原计划。   看着眼前一派君子端方,偏偏处处透出暧昧信号的八皇子,楼岚第一个将他Pass了。   这样一个为了争夺权势,不惜用自己当做筹码往一个女人身上使劲的男子,难堪大任。   楼岚自己没当过皇帝,也没专研过史记,却也知道往女子身上钻营的,是为小道。   小道或可争权谋利,大道方可开疆御国。   若说哪家盛产人精,非皇家莫属。   八皇子等人自幼生长在皇宫,还没开口说话,就先学会了如何察言观色。   今晚家宴上老皇帝的变化,众人表面不说什么,心里却都看了个分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转变,不过这个转变,对于有心争上一争的人来说,却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八皇子虚构了一个古怪梦境,以此为借口向楼岚讨教,实则处处彰显着自己身为男性的魅力。   时代局限在这里,加之本身一出生就是尊贵的皇子,八皇子有心讨好楼岚,却难掩对女子的轻视。   在他看来,全天下就没有不想男人的女子,特别是像国师这样年过花信,各方面都发育成熟的女子,更是应该正处于对男人饥渴向往的时候。   哪怕他不能承诺给予正妃之位,但凡有俊朗如他这般的伟岸男子透露出些许暧昧,对方都该有所心动才是。   虽然国师有些高挑过头,可长得足够漂亮,气质又淡然若世外仙姝,八皇子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容颜,心头越发蠢蠢欲动。   他相信,征服这样一个女人,绝对能给男人带来身体内心的双重满足。   楼岚木桩似的听完八皇子瞎编的梦境,眼看着这人一副猪哥样,还一个劲往他身边挤,楼岚退后一步,垂眸露出冷淡的笑。   还未等八皇子为他突如其来的浅笑神魂颠倒,就听佳人红唇轻启,清冷的女音清泠泠响起:“八皇子还是站远一些吧,否则贫道低着头看你,脖子疼。”   八皇子被色&欲熏红的脸颊一僵,而后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腮帮子咬得一起一伏,站在近前的楼岚都能听见让人发酸的嘎吱声,这怕是一口牙齿都要咬碎了。   八皇子憋住一口气,看得出是在努力克制不断上涌的怒火。   楼岚轻佻地啧了一声,感慨这就是权势带来的魅力。   “贫道不擅解梦,还请八皇子另请高明。”看夜色渐浓,楼岚准备回家睡觉去了。   堂堂皇子,竟被这么个不知哪处深山老林里出来的玩意儿如此轻怠,八皇子气急攻心,抬手就要扇过去,“你这贱――啊唔!”   然而看似深处弱势的“女人”轻飘飘抬手,食指指尖一戳,竟然就将他怒火之下全力挥出的一掌挡下。   不等八皇子反应,那指尖又如翩翩起舞的蝴蝶纤足,往他脉搏处一划,八皇子只觉手腕处钻心似的痛骤然出现,如滔天洪水以手腕为起始点,迅速席卷全身。   痛到极致,别说惨叫了,便是呼吸都被身体本能舍弃。   八皇子如一条脱水的鱼,狠狠掐着手腕扑通跪倒在地,而后蜷缩成一团,几个呼吸间,就从刚才到怒发冲冠变成了如今冷汗如瀑面赤如朱砂的狼狈模样。   “身为男子,竟对女性动手,啧,垃圾。”楼岚抽出素白手绢,垂眸细细擦拭刚才触碰到对方的食指。   擦完后,指尖一松,手绢便飘飘摇摇,盖到了八皇子脸上。   痛到意识模糊的八皇子隐约听见对方说:“这脸真丑,不及吾之俊万分之一。”   解决了拦路狗,顺便装了个逼的楼岚抬头看了眼天边挂着的月亮,双手往身后一背,迈着步子悠闲惬意地离开了。   附近没有人,自然无人看见楼岚离开不远后身边就出现了一个卑躬屈膝的黑影。   黑影讨好地说了句什么,楼岚轻笑一声,难得夸了它一句:“干得不错。”   知道在他收拾主子的时候把等在附近的狗腿子圈在鬼打墙里。   第二日,宫中就隐秘流传起昨晚闹鬼的事,说是八皇子被鬼掳走,跟着他的内侍遇到了鬼打墙,一直在圈子里转到天亮才出来。   老皇帝一听宫里居然都闹鬼了,忧心忡忡地寻来楼岚问卜。   楼岚装模作样以古龟壳卜算,半晌眉头一皱,脸色作难,仿佛卜算到了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事。   在老皇帝再三追问下,楼岚才无奈道:“八皇子膝下,该已有四子两女。”   然后就打死也不再开口说话了。   老皇帝天生有弱&精症,活到耳顺之年,皇子皇女加起来也才稀稀拉拉的十多个,年龄相差自然也颇多。   如大皇子,长孙都十岁了。   身为二皇子的太子,也已三十多,虽无长孙,长子却已成婚。   而八皇子身为最小的皇子,只比最小的八公主大一岁,今年不过才十九,尚未及冠,只定下了未婚妻。   因存了野望,八皇子早早地就树立起了洁身自好的人设,既是讨好在朝中颇有势力的未来岳家,也是向世人展现自己的风光霁月。   如此一个人,未及冠,却被擅卜卦的国师讳莫如深说出该已有数子数女,其中意味,但凡不是傻子,都能瞬间品出来。   少子绝对是老皇帝一个戳不得的痛脚,愣了愣,回过神来后,老皇帝顿时怒发冲冠,花白的眉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混账东西!”老皇帝一拍桌案,顾不得楼岚在旁,片刻都等不得地直接叫来高福,让他传旨,立即将八皇子那混账玩意儿给传进宫来:“但凡还有口气在喘,便是抬也给朕把他抬进来!”   高福已经许久没有见老皇帝如此生气了,一叠声麻溜应了,临到离开前却往楼岚那里看了一眼。   这是担心老皇帝太生气,把自己气出个好歹。   楼岚感慨老仆的忠心耿耿,并未迟疑,微微颔首,高福这才松了口气,放心地小跑着去为老皇帝办差去了。   撞鬼的事,是八皇子刻意让属下传播出去的。   痛到怀疑自己就此要死掉的时候,八皇子是害怕的,等缓过劲来,疼痛渐渐消退,八皇子咀嚼着楼岚的名讳,恨得眼睛都要滴血。   然而等到被疼痛全退理智回复,八皇子知道,再恨,他也没办法对楼岚动手。   特别是与心腹汇合后,得知了他们的遭遇,八皇子彻底相信了楼岚这个国师,确实有些个神鬼莫测的本事。   玩阴的,人家更能玩阴,玩阳的,人家现在在父皇面前比他还得势。   没看昨晚家宴,楼岚的位置已经隐隐高于中宫了么?   须知中宫的分量,并不仅仅只有一个皇后,而是有储君太子和最受宠的八公主加在一起。   八皇子草人设归草人设,脑子还是有的,知道无论是阴谋还是阳谋,自己都玩不过人家。   思来想去,在身边谋士的参谋下,八皇子选择放出风声,先行试探一番。   他不信身为皇帝的父皇,真能忍受楼岚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未经禀报,就擅自搞神鬼之事。   然而八皇子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自己刚迈出试探的jio,宫里就快马加鞭来了人,毫不客气他直接从床榻上薅了起来,抬着就目标明确地直奔太清宫。   快到让他根本反应不及。 第92章 K《红妆国师采花记6》 扒一扒辣个……   这一天, 宫里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昨夜宫中闹鬼,家宴过后就该离宫的八皇子颜弘等人遭遇了鬼怪之事,直到天亮才狼狈离宫。   正当各宫主子狐疑不决, 拿不准此事真假,正自犹豫是否要去拜访天机阁的时候, 紧接着又传来了皇上大怒, 不顾八皇子重伤在身, 直接谴人拿了八皇子入宫问罪。   据说闯进王府里的内侍一个个可是十分不客气,将好好一名皇子当作猪仔似的直接抬了进来。这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丢脸。   其他几名皇子得知此事后, 哪怕彼此已争得撕破了脸, 依旧一阵唏嘘感叹, 然后就是谨慎打听具体情况,预备着或落井下石,或“兄友弟恭”。   该已有四子两女,这个话,不是楼岚随口瞎编的。   有修为后, 楼岚的初级预言术隐隐松动,已有了升级的趋势,每日可预测的次数有所增加, 清晰度也更甚一筹。   八皇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明明自己连母妃都没告知的隐秘爱好,怎地忽然就被父皇知道了。   都说小儿子最受偏爱, 可到了皇宫里,八皇子这个最小的皇子却并没有得到太大的偏宠。   一来,他头上已经有了几个站稳脚跟渐露峥嵘的哥哥,二来,紧随其后又有个出自中宫软糯可爱又很会卖乖讨巧的小公主。   处于不上不下位置的八皇子就此在忽视中长大。   都说不在沉默中爆发, 就在沉默中变态。   草着洁身自好如兰君子人设的八皇子日渐憋出个癖好,那便是十分厌恶女人喝避子汤,这会让他觉得自己跟父皇一样,身体不中用,无法让女人怀上。   可现实情况是,正妃过门前,他不敢让暖床丫鬟侍女诞下庶长子。   第一次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时,八皇子才十六岁,做了半个月的噩梦。   第二次再动手时,害怕的同时,内心生出一股隐秘的快感――看,父皇高高在上,还不是有不如他之处!   之后,他就渐渐喜欢上了做这种事时带来的快感。   哪怕竭力克制,几年时间下来,也有了一只手都不够数的次数。   八皇子自然知道这种事暴露后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   所以他每次都是亲自动手,连心腹也不知道孩子的事,只知道他在房中之事上有虐辱女子的癖好。   这个时代的男人,或多或少,都有对女人的轻视心理。   更别说八皇子在选虐辱的女子时,从不选有背景的那种,事后处理得也妥帖。   然而他自以为藏得很深的秘密,现在居然如此明明白白地摊在了父皇面前?   八皇子内心惶恐,顾不得再养伤,一轱辘滚下来趴跪在地,颤抖着努力想为自己申辩:“父、父皇,不知是哪个奸人胡言乱语……”   老皇帝气过了头,反而堵在胸口的那口气一松,情绪渐渐冷却,冷眼看着跪在地上无谓挣扎的儿子。   楼岚始终坐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垂眸认真研究棋盘上棋子的走势,对这皇家父子之间的事充耳不闻。   空旷冷清的宫殿里,八皇子只听得见自己紧绷到变了声的辩解,以及胸膛里如擂鼓的心跳声。   正当八皇子犹豫着是不是要用苦肉计先把今日蒙混过去,忽听殿外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八皇子眼角余光一瞥,只看见高福躬身快步走到父皇身边,俯首小声说了什么。   父皇脸色不变,只是摆了摆手,高福就一弓腰,退着再次出了殿。   不知为何,八皇子心里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装晕的想法渐渐占据上风。   还不等他晕,就听上首传来他父皇冷淡苍老的声音:“本朝早在开国时便由太&祖亲自废除了贱口奴婢制,主家不得无故伤人性命。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且去你该去的地方。”   所谓的贱口奴婢制,便是身为主人,可以随意打杀奴婢。   因本朝开国皇帝出身不太好看,生母更是大户人家的婢女,再加上当时社会情况特殊,开国后,太&祖就颁布了废除贱口奴婢制的新令。   不过这种延续了上千年的制度,岂是说废就能废的?   所以另外还有一条,就是如果主人家只是“不小心”责罚过度,造成意外死亡,只需缴纳一定的罚金就可以了。   皇帝恼怒的明显并非八皇子害死女人,而是恼恨他这种故意让女子怀上自己的亲骨肉,而后又自己亲手害死这些刚刚平安降生的孩子。   ――便是月份尚浅时直接给孕妇灌药也就罢了,这厮竟然变态到非让女子养好胎直到平安生产时,才将母亲孩子双双送走!   平安出生,且身体健康的孩子,这绝对是老皇帝的逆鳞。   相信有老皇帝这番话在,八皇子即便是想用“意外死亡”为借口试图脱身,恐怕也不容易。   除非老皇帝这里后面能松口。   八皇子也瞬间明白父皇话中之意,昨晚本就一夜未睡,又痛得精疲力竭,想到自己堂堂皇子,居然要因为几个贱婢被下大牢,还要受审。   滔天的耻辱感席卷而来,刚才还没装晕的八皇子这会儿眼睛一翻,真就当堂晕了过去。   然而晕过去也没能逃过一劫,高福很快就带着刑律司的大人过来,将软成面条的八皇子拖了出去。   殿里重新恢复安静,良久,老皇帝深深一叹,充满了疲倦:“是朕没教好他。”   细细一想,好像几个儿子都没算教得多好。   老皇帝又叹了口气,精神萎靡。   楼岚安慰道:“人的秉性既有后天教养而成,也有先天生来就带着的一部分,陛下无需太过自责。”   老皇帝有被安慰到,所以立刻就迁怒起不需要操心国家大事,有大把时间教养儿子的八皇子生母惠妃。   楼岚:“……”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无奈眼前这只大猪蹄子是皇帝,楼岚只好顺着他说了几句,然后自然而然讨论起育儿经:“数百上千年来,无论是天潢贵胄,还是贫民百姓,男子主外,儿女幼时,多是跟在母亲身边。”   “孩提时期是每个人秉性的成型关键期,若是母亲秀外慧中端方知礼,养出来的孩子也多正直守礼。若母亲愚昧贪婪,养出来的孩子也少有大方坦率的。”   “如此看来,女子自幼开智明礼,懂法知耻,短则十几年,长则二三十年,对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的影响,不可为不大,不深,不远。”   老皇帝听后,若有所思。   楼岚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直到陪同老皇帝用过午膳,准备回天机阁“上班打卡”时,老皇帝忽然叫住楼岚,询问:“国师,若朕想要推行新式女子学堂,让天下女子都可入学堂开智明礼,加设国家律课,国师以为如何?”   老皇帝已经当了快一辈子的皇帝了,比起刚登基时的生疏谨慎,现在办起国家事务来已经如饮水吃饭,习惯到根本没有曾经的那种顾虑重重的心理。   所以他比年轻皇帝敢想,也敢做。   或许其中还掺杂着一丝丝人老以后的任性以及每个皇帝年老时都可能会滋生的放纵心心理:反正老子都要蹬腿儿了,瞎搞一气也有冤大头太子等着接班给他收拾烂摊子。   楼岚作出惊异的神态,眸中却是亮光一闪,第一次抬眼,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注视着老皇帝。   半晌,仿佛被老皇帝一心为民的伟大行为所打动,面前这位自进宫以来就孤傲清冷,处处彰显着与俗世格格不入的高挑女子忽地一拂衣袍,如男子一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高举过额头,向老皇帝垂下了高贵的头颅,同时,也心甘情愿献上了忠心赤诚:“陛下为国为民,为四海千秋计,天道必将有感而应。”   恭维的话不算多,也不算华丽,可老皇帝却霎时间胸口里涌上一股无法克制的热流,冲击着他因日渐年迈而逐渐僵化沉重的四肢百骸。   一瞬间,老皇帝只觉得浑身一轻,浑身充满了生机。   惊异地抬手四顾,老皇帝发现自己手上的褶皱好似消除了不少,就连讨人厌的黑褐色斑点都淡了一多半。   “这、这是!国师!”   老皇帝激动到说不出话来。   刚暗中为他灌入几缕灵气的楼岚抬头,也目露惊讶,而后恍然大悟道:“陛下,你刚才所说之事,必定是对此方世界影响深远!”   顿时老皇帝喜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笑过以后就迫不及待要去实行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   他一个凡间皇帝,本来只是想要任性一回,没想到竟无意中得到了天道的响应。   国师还说,他准备做的事对这整个世界都会有深远的影响,那岂不是说只要他办成了,在凡间,几百上千年后的史书上都会有他浓重的一笔美名。   死后,说不定都能得上天垂怜,给个功德或是直接给他封个什么仙官儿?   毕竟他现在可是在上天那里挂了个名号的人哩!   老皇帝跟打了鸡血一样,除了每晚睡前照常吃天机阁送来的丹药,其他时候不是在忙国事,就是在忙国事的路上。   别说后宫美人儿了,连原本唯一的爱好美食都顾不上了,每次吃饭都跟打仗似的,只为了尽快解决完果腹问题,然后挤出更多时间去办更多利国利民的国家大事。   一时间,整个朝堂都在鸡血皇帝的鞭挞下重新高速运转起来。   就这样,老皇帝还嫌朝臣办事效率不够高,将压榨牛马的目光投向了自己那几个斗得跟乌鸡眼似的儿子身上。   “什么?让我去监管京城女子书院的修建?”   八公主惊呆了,看着好一阵子没见到的父皇,怀疑他是不是老糊涂了。   老皇帝板着脸严肃道:“公主里只有你还没成亲,不用操持内务。现在这也是给你一个锻炼的机会,再则,你出去,就是代表朕,是对外的一种表态。”   八公主倒也不是不想去,而是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也能替父皇办差。   这冷不丁突然落到自己头上,换谁也得懵圈。   这个月以来,父皇大刀阔斧要推行女子书院的事,八公主早有耳闻,也一直在关注着。   感情上,八公主那颗因为自己是女子,就要处处矮皇兄门一头,所以压抑已久想要改变什么的心蠢蠢欲动。   理智上,她又不敢肯定父皇这是真的委以重任,还是只是让她出去当个吉祥物。   回头等她真要办起事来,又处处受限,那可真是要憋屈死她了!   老皇帝自然知道她顾虑着什么,大方表示京城女子书院的一应事务,无论是采买还是建造,都全权由她负责:“不过如果后面出现什么纰漏,责任也归你。”   从一开始,老皇帝就没想过只是单纯拿八公主当个摆设。   他也有他的考量。   之前所说的什么皇家公主中只有她没有成婚,无家事拖累,不过是一个借口。   女子书院的建设,必定伴随着诸多反对抵触。   老皇帝铁了心要推行下去,也知道光压住了朝堂里的反对声并不代表就能成功。   因为这些人想要让他知难而退,有的是办法。   老皇帝需要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来帮自己,这个人要是女性,地位要足够尊贵,更重要的一点,是对方必须要近乎执拗顽固地去实行他的新政。   最后,老皇帝看中了骨子里就带着股叛逆的小女儿。   现在的监管差事,不过是他对这个女儿的一种考验,一种培养。   目前的八公主还没想到那么深远,只是在小心翼翼观察父皇神态后,确定父皇没在跟她开玩笑,立刻高兴得跳了起来,蹦蹦跳跳围着老皇帝转圈,一会儿又转到老皇帝身后殷勤地为老父亲捏肩捶背,甜蜜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老皇帝头上砸,把老皇帝哄得笑成一朵老菊花。   “同为女子,小八,你可不要辜负了父皇的一片期待,一定要为天下女子做表率。”最后老皇帝情真意切地叮嘱:“如果有什么拿不定的,可以去问国师,这件事,本身就是国师提出来的。”   到底是自己疼爱的小女儿,老皇帝也有身为老父亲的心软,所以最后提点了一句。   同为女子,加之当时的上天感应,国师必定对新政十分推崇。   如果小八遇到难题,去找她,国师一身神鬼莫测的本事,必定能帮小八转危为安,解决一应难题。   站在宫殿门口目送父皇离开后,八公主把玩着搭在胸前的发丝,垫着脚尖晃了晃,吩咐身边的小宫女去找梅姑姑:“好久没吃梅姑姑做的点心了,晓甜,你去请梅姑姑帮我做些送过来。”   说是自己想吃,傍晚时,八公主却拿了母后的牌子,带着一匣子点心出宫往国师府去了。   没想到为女子争取到进书院进行正统学习机会的竟是她,好吧,以后自己再也不叫她女骗子了。   反正父皇受骗,那也是父皇自个儿乐意。   往好处想想,有了她在,至少父皇成日里没那么无聊了。   再一细数自她进宫以来炼的丹,一没加什么童男童女,二没用什么未出阁女子来取元阴,三没有用毒糊弄父皇。   也就算是个她跟父皇之间的“自娱自乐”、“自产自销”,明明也没祸害旁人嘛。   越想越觉得楼岚其实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自己之前处处针对她,还私底下叫对方女骗子,实在有些过分。   出宫的路上,八公主脚步轻盈,转着脑袋四处张望,但凡看见一个女童或是少女,好心情就会又往上翻一番。   ――虽然女子书院建成后,并不是所有女子都能进书院,都可以进书院,但至少,有恒心有机会的女子,多了一个好的选择。   等到站在国师府大门口时,八公主一拍手,愉快地决定自己跟国师(单方面)和解了。   所以以后就叫她神棍好了! 第93章 K《红妆国师采花记7》 扒一扒辣个装……   公主负责监督京城女子书院的建造, 这事因为有了之前老皇帝忽然“老年叛逆”打头阵,哪怕京城议论纷纷,朝堂之上已经被老皇帝折腾得头疼不已的朝臣们却根本就没分太多心思去关注。   ――当老子的都这么叛逆了, 让女儿像男人一样出宫办差,又有什么可惊讶的呢?   不过一小女子, 哪怕是公主, 哪里比得过男子?   注定瞎忙一场罢了, 掀不起什么风浪。   便是习惯了三从四德女主内的后院女子中,也有不少私底下唱衰此事, 认定了不过是一次注定失败的笑话。   “八公主也不知怎么想的, 居然真敢接手此事。监督建造这些事儿, 不都是男子干的嘛。”   “是啊,想想看,就算是建女子书院,去干活的不都是一群满身臭汗的男人么?说不定啊,还有打赤膊的贱民哩!”   “咦――真可怕。”   “这样的女子, 以后谁家会愿意要?”   “咯咯,不是还有一群自称不拘小节的武夫嘛。”   几个手帕交聚在一起赏花,心思却不在开得满园生机勃勃的花儿上, 反而兴致勃勃议论起最近京城里的第一大笑话。   其中一个穿素色纱裙的女子安静地喝了口茶, 捻着手绢文静温婉地压了压唇角,并不参与到非议中, 只是看着亭子外争奇斗艳的花频频出神。   忽然被人点名询问,女子浅淡温软地笑了笑,一如既往的“善良单纯”:“陛下交代的差事,换作是你们,你们敢推拒啊?我倒是挺同情八公主的。”   这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几名刚才一起笑话八公主粗俗有失女子礼仪的闺秀蹙了蹙眉,话题很容易就转到了这个“假设”上,开始同情起“被迫丢脸”的八公主。   自称同情八公主的闺秀离开侍郎府后,并未急着回家,而是以逛街的名义带着丫鬟不知不觉转到了国师府那边。   听说最近八公主时常来国师府。   对于外面的非议,八公主早在接手差事的同一时间就有所预料。   刚开始自然是有些难受的,同时她心里也憋着一口气,想要做得比男子还好。   几乎每天一睁开眼,八公主满脑袋想的都是差事,每日忙碌奔波。   为了方便,她还褪下了以前格外偏爱的仙裙,换上了胡服骑装。   女子不穿裙子,而是穿裤子作为日常,这绝对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就连皇后都忍不住将她叫去好一番申饬:“你父皇给你这个差事,不过是让你走个过场,何必如此费心劳力?”   疼爱女儿,所以才会为她长远计。   皇后不希望自己女儿逞一时之气,等到清誉都败坏完了,方才后悔莫及。   八公主却倔强反驳:“父皇说了,不是让我走过场!”   累归累,可在劳累中,她找到了比看戏听曲赏花赴宴更吸引她的存在。   那种看着自己的理想被搬运到眼前,而后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渐渐变为现实的成就感,是什么都取代不了的。   女儿冥顽不灵,皇后对她未来更为漫长的人生充满了焦虑担心,两母女不欢而散。   自从知道这个世界真的有妖魔鬼怪后,楼岚每晚都会派伥鬼外出探寻,若是发现哪里有害人的精怪鬼物,回来禀报后,楼岚就会趁夜飞去解决。   一为丰富鬼狱间的物种,多给自己找几个鬼仆差使。   二为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一时间,以京城为中心点辐射而出的方圆百里,先前还时不时发生的离奇怪事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当地深受其害的老百姓顶多就是刚开始疑惑一下,然后就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去了。毕竟平民百姓,想要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就已经足够耗费光他们的精力了。   这日难得老皇帝没有召见他,楼岚得以在府中偷闲度日。   刚用过午膳,楼岚正靠在软榻上悠闲地看着游记,下人一溜烟小跑着进来跟楼岚说八公主到了。   一听来人,楼岚就下意识扶额。   看下人跑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就知道必定是风驰电掣一路狂奔而来。   楼岚也不为难下人,摆摆手让他下去:“也不用耽搁了,让人送些茶果点心过来吧。”   果然,下人才刚出去,八公主就不请自来,根本不需要等着丫鬟领路,来他这里真跟回家似的。   事到如今,楼岚还是想不通,自己跟这只月饼精到底是什么时候关系能好到这种程度的?   之前不是用一双小眼睛可劲儿盯着他想抓他把柄嘛?   怎么没过多久,又把他当知心姐姐了?   八公主进来时一张圆脸气鼓鼓的,刚迈进门槛,抬眼看见他的瞬间就眼眶一红,仿佛怀着无限委屈。   好歹也是自己清心禁欲的工具人,现在她又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儿,楼岚叹了口气,扯着松散的衣襟懒懒地坐了起来,认命地做好当知心姐姐的准备。   谁知这次八公主坐下了,却没像以前那样倒豆子似的蹦出一大堆抱怨吐槽的话,而是红着耳朵埋头掩耳盗铃般擦了擦眼睛,努力绷住小脸:“你――”   刚开口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哑,八公主连忙住嘴,扭头灌了口茶,清了清嗓子,确定声音没问题了,才故作无所谓地说:“今天忙得饭都没得吃,国师,你这里还有没有剩菜剩饭给我整上一口?”   接触的人多了杂了,八公主说话都没以前那么讲究了,还时不时蹦出一句方言词汇。   见她非但不抱怨,反而伪装无事发生,楼岚就知道肯定是跟中宫里那位有关。   能让一向活泼狡黠的八公主眼泪往肚子里流的,就算是老皇帝都没那待遇。   至于她哥太子?嗨,但凡有点委屈,不闹得太子府天翻地覆人仰马翻就算好的了。   跟之前相比,这只月饼精成长了许多。   甚至可以说,她的成长,是楼岚亲眼见证的。   楼岚忍不住心头一软,笑着戏谑道:“惊!堂堂八公主竟沦落至此!究竟是一朝失宠还是另有图谋!”   虽然不懂什么叫玩梗,八公主又不傻,看他表情神态,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气鼓鼓地瞪他:“我能图你什么?”   楼岚哼笑一声,懒洋洋收了书:“不是图财就是图色。”   “我!”八公主都想说粗话了。   楼岚半点不跟她客气:“你私房钱肯定比我多,那就是图我的色了。”   说着话,就拿眼神上下打量她,完了就摇头叹气:“看来是真的图我长得美了。”   潜台词就是对方长得没他好看。   八公主气得跳脚,站起来就要往他身上扑,作势要掐他。   可惜人不高,手脚也不长,楼岚一伸胳膊,比之女性要大一些的手掌整个儿撑住她额头,八公主就成了翻壳的王八:除了身子,哪儿哪儿都在扑腾。   陪她闹腾了一阵,见她心情好转了,楼岚才吩咐下人去准备饭菜尽快送过来。   他这里,还不至于真要端剩菜剩饭来招待客人。   八公主显然也觉得心情舒畅了,圆脸上重新露出两只小酒窝。她说话时总会很专注,一件小事从她嘴里说出来,也会平添几分小趣味,处处都带着少女独有的天真烂漫。   楼岚就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一声,她就能满足地继续说下去。   看得出来她在这里显得很放松。   因为房间里只有“好姐妹”,八公主吃饭时也不讲究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吃上几口就要叭叭地说几句话,跟个小喇叭似的。   恰是气氛正好的时候,之前被留在前院的侍女阿蜜神色匆匆过来,“殿下,刚才青莲来报,说是有一批梁木被人扣了。”   梁木属于木材中颇为重要的材料,因着担心后面会出现纰漏,八公主早早就备上了。   没想到竟还有人敢明目张胆拦截她的东西。   别看刚才还那么软那么甜,到底是被宠着长大的皇家公主,八公主当即眉毛一竖,圆润的脸颊上都多了几分凌厉,问清如今被谁拦在何处后,对楼岚匆匆告别一声,转头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据阿蜜所说,此次出手的是大皇子妃娘家人,工部官员前往交涉,对方只说要八公主去谈。   楼岚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且先不说此事中间是否还有其他人的动作,单只看要求,只是为了见月饼精?   大皇子虽然早已出宫建府,可母妃尚在,大皇子妃要见谁,哪怕是已经成亲的公主,也只需递上帖子便是。   背后之人一边明目张白摆出“我就是要引你出京城”的阵势,一边处处透露出自己并非如表面上那班属于大皇子一派。   其中用意,一时间浑浊难辨。   不知为何,楼岚心中总有股淡淡的介怀。   转念一想,看刚才她离开的架势,估摸着是要去搬救兵,不可能傻乎乎真就单刀赴会去跳这个坑。   然而原本以为的“一力破万法”并没有实现,及至金乌西坠,八公主带去的整批人马都音讯全无。   须知这次去的人,拢共也有上百人,都是太子借给妹妹的侍卫。   在府中听闻此事,楼岚也是心头一沉,还不等做什么,前段时间刚收服的一只小鬼连滚带爬地闯了进来,跪在地上双手高高举起一块明显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料:“主、主、主人,刚才来了只乌鸦,将这封信丢下就跑了,说是它们大王给您的信!”   竟还有妖中大王?楼岚神色凝重,抬手将布料召来。   布为浅蓝,楼岚稍作辨认,就认出应当是从月饼精今日穿着的那身衣裳上撕下来的。   布料上用不知名的血写这几个狂野大字:“想救人,今夜来龙岭山。”   没想到此番因木料生出的祸事,根源竟与他有关?   楼岚脸色更不好看了。   挥退小鬼,楼岚闭上双目,发动预言术。   瞬间,眼前画面飞快变幻,市井街道树林溪流如穿梭在万花筒中的图片,拉着光影闪现在他脑海中。   终于,画面一滞,楼岚看见被困在一处潮湿洞穴浑身狼狈的八公主,还未等他看清周遭环境特征,一道玄妙的力量强行打断了楼岚的预言术。   “噗――咳咳”楼岚喉咙一痒,呛咳一声吐出一口淤血。   这是被强行打断预言术后造成的些许内伤,并无大碍。   擦了血,楼岚看窗外暮色沉沉,不敢耽搁,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劲装,吩咐管家若是宫里来人,只说他有要事离开了京城。   迟疑了一瞬,楼岚还是留下最后一句话:“八公主失踪一事,请陛下放心。” 第94章 K《红妆国师采花记8》 扒一扒辣个装……   黝黑潮湿的洞穴里, 八公主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抱着自己肩膀,努力克制着浑身的颤抖, 却还是止不住牙齿撞得嗑嗑响。   这绝对是她出生以来第一次挨冻。   想起自己傍晚时带着百余带刀侍卫直奔京郊魏坡,当时策马扬鞭, 好不意气风发。   然而要见的人没见到, 却愣是被天上突然刮起的一阵古怪黑风卷跑了。   人仰马翻晕晕乎乎间, 等她再醒来时,就孤身一人被困在了这又黑又潮的山洞里。   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了, 八公主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而后摸索着石壁, 让自己别去想手上时不时摸到的软腻黏湿的东西是什么,强忍恶心向一个方向前行。   幸而她自幼方向感极佳,哪怕此处洞穴蜿蜒曲折,岔路口多如迷宫,如此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八公主终于看见了依稀透着些许夜色的洞口。   然而还未等她欣喜于终于脱困,一道盘绕的巨大身影动了动,同时, 一双灯笼般的血红大眼亮起。   八公主只听一道闷闷的声音嘀咕一句“真麻烦”, 而后传来熟悉的被卷走的失重感。   再回神时,她又回到了不知哪个犄角旮旯的洞穴深处。   这时候八公主已经明白, 自己现在是逃不掉的。   果然,那古怪东西传来轰隆如雷鸣的声音:“再想逃,我一口吃了你!”   若不是知道国师擅卜卦,担心提前弄死了被算出来,它才懒得留着, 直接采了吸了血再当点心吃下肚子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蛇妖越发觉得心痒难耐,又忍不住可惜起之前不知丢到哪里去的那些个人马。   虽然比起别的妖怪,它数百年的修为已经算是高深了,可依旧不可能同时卷了上百人马一起带回老巢,因此只张嘴胡乱匆忙地吸了几个人打打牙祭。   喂到嘴边的食物它都没吃上,蛇妖越想越气,粗大的尾巴被甩得啪啪响。   洞穴深处的八公主感到一身摇晃,又听有石头轰隆作响,知道是蛇妖在作怪,只能捂着嘴悄悄往更深处躲藏。   稍一冷静,八公主也明白蛇妖留着她应该是有什么用处。   然而这并没有安慰到她,反而让八公主越发绝望害怕。   若是一口吞了也就罢了,顶多就害怕那么一下。   可被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什么遭遇落到自己头上,这种感觉,实在太煎熬了。   也不知父皇母后他们有没有发现我失踪了?   幸好今日没让阿蜜小甜她们跟着。   那些侍卫怎么样了?被吃了吗?   那个神棍不是总说自己能掐会算吗?那有没有算到我什么时候死?   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身体触碰的一切,无论是泥土石壁还是空气,此时此刻都变成了强盗,肆无忌惮地从她身上掠夺着热量。   八公主脑袋里胡乱想着,无法抑制地渐渐陷入意识模糊的状态中,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谁来救救我。   龙岭距离京城不算远,恰好就是当初楼岚曾杀过几只作恶蛇妖之处。   说是龙岭,其实这处山岭,却是以蛇多闻名。   不少捕蛇人都知道这里,不过普通捕蛇人也只敢在外围走动,并不敢进深山里,因为附近村落祖祖辈辈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这龙岭里头有条要变成龙的蛇大王。   楼岚听了这个传说后,就派遣鬼仆过来探寻,得知确有蛇妖作祟后,就过来走了一趟。   既是去过的,楼岚再来,也算是熟门熟路。借着夜色掩饰,一路飞行直奔蛇窟。   ――既是龙岭,又颇有智慧,知晓用计,且目的明确地直接找他。   对此,楼岚已有所猜测,设计掳了月饼精的,必定是之前那几只蛇妖口中所谓的“大王”,一条有六百年修为,只差一个机缘就可顺利化形入世的蛇妖。   楼岚不敢托大,到蛇窟附近后就悄然落地。   知道妖怪对灵气敏感,楼岚运起轻功,兔起鹘落,在树木上借力,一路潜伏着摸索到蛇窟洞口。   刚在一棵树上落脚,蹲身极目眺望,只看见一个黑洞洞深不见底的洞口。   沙沙――   一阵微风吹过。   楼岚刚往足尖蓄力,正待再靠近一些观察。   忽地鼻翼一动,唰!   足下一蹬,一身黑色劲装的楼岚如鸿毛,轻飘飘横飞而去。   几乎是同一瞬间,刚才楼岚落脚之处的上方,一个七、八名成年男子才可环抱的粗大蛇头骤然往下撞击。   轰隆隆――咔!   百年古树从树冠到树根,整个被撞得粉碎。   楼岚悬空浮立,撞击带来的大风迎面扑来,有几缕碎发从他耳畔飘过。   只差一点!   蛇妖气恼,竖起脖子,吐着猩红的舌叉,一双灯笼红眼死死盯着长身玉立仙气飘飘站在不远处的女人,恨恨道:“臭道士,今天我就要活吞了你为我夫君们报仇!”   说罢,不等楼岚反应,蛇妖脖颈一缩,而后裹挟着黑风,如同离弦之箭疾射而来。   蛇妖身形巨大,动作却不失敏捷灵活,楼岚试着想要往它七寸处靠近。   谁知它身上裹带着的黑风着实古怪,宛如一层无形铠甲,哪里有危险,它就聚往哪里,全身游走,诺大一只蛇妖,愣是将周身护得无懈可击。   冒险召出道心,却隐隐感到自那黑气里传来的吸力。   楼岚一惊,连忙握拳将道心收了回去,手背上却被黑气搅得一片血肉模糊,痛得冷汗当即就湿了整个后背。   这黑气着实古怪,鬼狱间既能收魂魄厉鬼也能吞邪魔妖怪,莫非这黑气非鬼非邪?   右手受伤,一时间又进退两难。   无法,楼岚只得尽力周旋,左突右支,很快身上脸上就多了几条细浅的伤口。   眼见“她”奈何不得自己,还如此狼狈,蛇妖自认已经摸清了“她”的实力,顿时一颗蛇心落下,狂喜得意地哈哈大笑几声,而后不再准备逗“她”,猛然仰起半个身躯,将黑气凝在头部,骤然又是一个猛冲,张开血盆大口朝楼岚兜头咬去。   楼岚勉力后跃,却被早有准备,不知何时偷偷绕过来的蛇尾拍了个正着。   后心受创,楼岚稳持不住,吐出一口鲜血,灵力一散,被拍飞了出去。   蛇妖见状,大喜,贴地滑行着追将过去,迫不及待一口就要吞了楼岚。   谁知忽然腹中一阵剧痛,蛇妖惨叫一身,翻着身子在地上打滚。   楼岚知道刚才那手有了作用,也不枉自己用自身作诱饵打掩护了。   这蛇妖身形太大,打起滚来又左右上下摇头摆尾,碰到什么都被撞得粉碎。   楼岚离得不远,心知再不躲开,怕是要跟旁边的山石树木一样被蛇妖拍个粉身碎骨了。可蛇妖尾巴这全力地一拍,楼岚伤得不轻,试着运气,总也凝不起来。   轰隆隆!   旁边泥土飞溅,平地都被蛇咬撞了个大坑。   楼岚头皮一麻,恰好看见洞窟入口就在不远处,此时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只能连滚带爬,拼着又吐了几口血,被碎石子砸了几个口,才算是终于到了洞口。   洞口竖直朝下,楼岚往下面看了一眼,深不见底。   于是忍不住就犹豫了这么一下下:现在他这情况,直接摔下去,怕不是要摔死完球?   勇斗蛇妖没死,却被摔死,饶是楼岚也会止不住地认为这样死得太憋屈搞笑。   “无耻贱人!”   “我死也不放过你!!”   “啊啊啊啊!!!”   身后一大片树林都被摧毁,蛇妖声嘶力竭狂吼不止,楼岚回头看了一眼,顿觉不好。   只见那蛇妖大半个身体已经被黑洞吸进去了,剩下的一截也在被拖拽进去。   那蛇妖双目通红,狠狠瞪着楼岚,忽然张开大嘴喷出一道粉红色的雾气。   楼岚只当这是蛇妖的毒,顾不得犹豫,双手往头上一抱,身体一滚,就一头栽进了洞中。   可惜粉红雾气是蛇妖临死前最后一击,速度快若闪电,哪怕楼岚再干脆利落,还是被沾上了。   滚下山洞的楼岚在磕碰摔打中隐约听见蛇妖嘶哑怒号:“我要你破了修为,日后自有妖魔鬼怪替我报仇!”   嘭――!   沉闷的一声响,楼岚失去了意识。   楼岚与蛇妖打斗的动静可不小。   刚开始时,八公主被外面一声巨响惊醒,而后就听到了持续传来的动静。   一开始拿不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后来听蛇妖大吼大叫,说什么臭道士,八公主心神一振,想着应该是有什么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来除妖,自己岂不是有救了?   求生的念头一冒出来,人的潜力就会被无限激发。   浑身上下冻得像冰块的八公主一点一点舒展自己的身体,等到稍微能动了,就爬了起来,摸索着一点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进。   期间蛇妖撞击拍打地面,引得洞穴里也摇晃着落下碎石。   一路有惊无险摸到洞口,还不等八公主找路出去,就听外面传来蛇妖的惨叫。   八公主心头一喜,必定是那位道长占了上风!   要出去的心情越发急迫,就怕自己出去玩了,道长就离开了。   可惜眼前唯一的洞口就是竖直朝上,周围洞壁也很光滑,根本就没有可以借力的点。   八公主到处转着一寸寸摸索,希望能找到另外的出口。   不想,没等她找到出口,洞口那里就一暗,而后就是噗通一声。   八公主吓得大气不敢喘,躲在角落里静静等待。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死一般寂静。   不久,一枚黑色泛着金光的小球晃晃悠悠如同喝醉了酒一般从外面飞了进来,借着这点金光,八公主看见小球飞到了地上那道黑影身上,而后消失不见。   同时,她也看清楚了黑影不是什么妖怪,而是一个人。   难道这就是刚才跟妖怪斗法的那位道长?   现在他躺在那里,到底是死是活?   如此一想,八公主就坐不住了,毕竟这位怎么说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   试探着一步步靠近,对方都没反应。   走到近前,蹲下&身用手指头戳了戳,还是没反应。   八公主迟疑了一下,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用脚去踹一下。   呃,算了,还是扯一扯衣裳吧,希望对方衣裳布料结实一点。   呲啦――   扯着衣服想晃动道长,结果怕什么来什么,早在之前楼岚身上的衣服就又是磨又是被腐蚀的,现在被八公主如此一扯,顿时就碎了一大截。   八公主心虚,嘀咕到:“都这样了也没醒,身上还是热的,应该没死,就是晕过去了。”   所以她还是直接上手吧!   黑漆漆湿漉漉的蛇窟里,八公主根本看不清救命恩人长什么样,只凭触感,觉得对方应该是比较年轻的男子。   不胖,但长得太高了,好重啊!   又拖又拽又背,折腾得气喘吁吁,八公主都没能把人搬出去多远。   幸亏她运气好,走不远,就发现了另外一处被薄薄碎石泥土覆盖的出口。   她自己先钻出去看了看,外面居然是一个被外力强行砸出来的大坑!   应该是救命恩人先前与妖怪打斗时弄出来的。   八公主心头一松,胡乱甩了甩脑袋,甩掉一头的泥土,眼睛舒服些了,这才转身又回去把另一个人给拖了出来。   等到重新回到地面,两个人都是跟泥巴糊的一般。   八公主也走不动了,坐在地上远距离观赏了一下周围大战过后的战场,没发现妖怪尸体,怀疑是不是被道长收了。   逃跑应该是没有逃跑的,要不然怎么周围树林没有明显撞开的路?若说那妖怪还能飞,八公主动了动因为鞋子掉了而露出来的脚趾头,以此表示自己的脚趾头都不相信。   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力气又恢复了一点,八公主决定今晚就先在这附近凑合一晚。   有了打斗声,至少今晚附近的野兽妖怪不敢过来。   又累又饿又渴,八公主缩在救命恩人旁边硬捱了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只得起身像小仓鼠一样一点一点往周围探索。   渐渐的,探索的范围就大了,还真让她找到了一条小溪,溪边还有野果。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她在那边摘树叶树枝芭蕉叶,铺了个“床”把救命恩人拖过去,自己又去小溪边梳洗了一番,而后吃了野果。   困意上涌,八公主挨着救命恩人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95章 K《红妆国师采花记9》 扒一扒辣个装……   楼岚是被噩梦惊醒的, 梦里蛇妖一个猛冲过来,张嘴就咬住了他肩膀。楼岚浑身一震,顿时就醒了过来。   感觉左肩半边都僵麻得失去了知觉, 脸上还有毛茸茸的触感。   扭头一看,才发现是月饼精那丫头正闭着眼一个劲儿往他身上爬。   看来是睡着后冷到了, 梦里把他当床榻。   轻轻把人弄到树叶床上躺好, 楼岚起身看了看周围, 大概明白自己晕倒后发生了些什么。   召来鬼仆,让两鬼分头去准备食物以及干净衣服。   鬼仆来去如风, 很快就在附近的富户家留下钱财拿来衣裳。   另一只鬼仆则就近打了野味, 点起篝火烤了起来, 野果菌汤也都备上了,很快就散发起食物的香味。   不远处就是小溪,楼岚去水中洗去一身尘土狼狈,回来坐在篝火旁喝了口汤,旁边重新躺在毛皮褥子上盖着披风的八公主也捂着肚子抽着鼻子睡眼朦胧地醒了过来。   “唔――什么味道啊。”   八公主揉着眼睛坐起来, 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上好暖和,身下的触感也完全变了。   心头一跳,八公主瞬间睁大眼, 然后就看见了火光映照下面白如玉的楼岚, 顿时惊呼:“国师?怎么是你?”   她救命恩人呢?此时此刻,八公主有种一觉醒来, 整个世界都变了的恍惚感。   楼岚尚且不知道八公主认定他是男人的事,只是奇怪地挑眉瞥她:“不是我还能是谁?还不快过来吃点东西,不饿?”   他这么坦然,八公主不得不怀疑自己感觉错了,毕竟当时黑灯瞎火的, 虽然胸很平,还有点硬,可谁规定女子就必须胸脯绵软呢?   楼岚高出她许多,即便是背,也有一大截拖在地上,八公主根本没机会碰到楼岚的另一处性别特征地带。   知道救命恩人就是国师,八公主神态轻松了许多,看见有吃有喝,马上翻身爬起来就蹲到楼岚身边,眼巴巴望着他。   楼岚无奈一笑,看在这丫头当时辛辛苦苦把他从洞里弄出来的份上,到底没像平时那般嫌弃她有吃的都不知道自己动手,而是伸手舀了碗汤递到她手上,另外将烤肉削成一片片,用洗干净撕小的芭蕉叶装了,放到她面前:“吃吧,吃完了就去换身衣服。”   虽然努力清洗过了,可八公主自幼锦衣玉食衣来伸手,在蛇窟泥坑里翻来滚去的,又能整洁到哪里去?   八公主含着烤肉唔唔点头,吃得嘴都舍不得空下来,第一次发现原来烤野味也能这么香,太好吃了!   国师居然会单身一人跑来救她,为了她还受了伤,现在醒来后第一时间还这么照顾她。   八公主感动到不行,吞下一口烤肉,眼泪汪汪地看楼岚:“国师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是平胸的事告诉别人!”   楼岚手上切肉的动作一顿,无语地扭头看她。   八公主还在兀自感动中,油汪汪的小嘴又忙着吃东西又忙着说话:“其实平胸才最舒服,你要是想摸软的,我的可以给你摸……别看我长得没你成熟,其实我胸也不小了。”   鼓着腮帮子嚼啊嚼,昂着下巴想了想,八公主肯定地点头:“还挺好摸的。”   楼岚呛咳一声,耳朵一热,别开脸不去看她,垂眸认真切肉,连追求她为什么知道自己平胸的事都给忘了。   自认只是在跟闺中密友说女孩子的私房话,八公主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说得挺坦然的,说完自己的胸好摸,又软又弹又挺之后,还十分热心地跟楼岚分享了几个据说很有效果的丰&胸方子。   “这些方子可都是许多世家大族里不外传的,回去后你一定要试试,别嫌麻烦。”   眼见着说着说着就要说到女儿家的其他保养方子上去了,担心她再说些女子私房话,楼岚连忙转移话题,询问起她当日到底是怎么被蛇妖掠走的。   说起这个,八公主就是一肚子气,下面的人来报,说分明是有人在联系他们,让她亲自去面谈。   没想到刚走出京城外几里地,就遇到了蛇妖:“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别让我查到是谁在中间帮蛇妖传递消息,否则我一定要让父皇扒了他的皮!”   楼岚若有所思。   这件事确实还存着许多疑点,并不是蛇妖死了就算了结了。   说到蛇妖,她临死前喷出的那口颜色奇奇怪怪的毒雾,到底是什么?   怎地他也没感觉哪里不对劲?   而且当时它还喊了一句话,说是要破他修为?这世上还有直接破人修为的毒?   若真有,怎么蛇妖一开始不拿出来对付他?   想得一脑门都是问号,这顿早早早饭也很快吃好了。   这会儿天还没亮,启明星要比日出早出现三个小时左右。   但现在启明星都还没出现,估计也才凌晨三点左右。   刚刚好。   楼岚让八公主换了衣裳,连同披风裹好,自己灭了篝火:“走吧,现在赶回去,还能再睡一觉。”   八公主不明所以,“现在赶路?山里有野兽怎么办?你身上的伤还没好。”   楼岚身上脸上都有伤口,不深,最严重的是右手手背,整个指骨关节都还裸&露着一片血肉。   刚才楼岚撒了药粉,用布随意裹了一下。   楼岚摇头:“继续留在这里更危险。”   楼岚始终对蛇妖临死前说的话十分介怀,现在只想尽快回京城。   至少在那里,妖鬼不敢过于猖獗。   八公主点头,裙摆下的脚转了转,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跋山涉水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艰难前行并没有出现,楼岚到她近前,说了声得罪,而后完好的左手一圈,便将她整个腰肢紧紧揽住。   不等八公主瞪圆了眼睛惊诧询问,突觉脚下一空,一阵让人心慌的失重感袭来,下意识一把就抱住了楼岚的腰稳住自己。   等确定自己安全了,八公主往下一看,才发现自己居然飞起来了。   飞起来了!   飞!!   看着月饼精一双本就不小的眼睛越睁越圆,楼岚已经做好了听到一耳朵尖叫的心理准备。   可是已经飞至半空,没听到尖叫,反而发现怀里的丫头片子双目放光两颊晕红,就听她小小声激动念叨:“天啊天啊我们这是在天上飞吗?天啊我成仙女了?国师你是不是要飞升了?是不是要带我一起去天上当仙女儿?也是,嘻嘻,我这么漂亮可爱。”   楼岚无语凝噎,怀疑她脑子是不是被蛇妖偷偷吃了。   不过她适应得好,倒也省了不少事。   楼岚袖袍一甩,二人便不再往上,而是横空向前飞去。   高空的风颇大,加上现在还没天亮,正是寒意尽显的时候。   楼岚提醒八公主把披风裹好,可她一心要好好体验当仙女的感觉,一点都不怕了。   这样要美不要命的倔强,很难不让楼岚想到现代世界里冬天都要裸&腿穿裙子的女孩们。   可他总不能真眼睁睁看着月饼精冷死吧。   无法,楼岚只能运转灵力,试图引渡到八公主身上为她构出一道屏障。   谁知灵力引渡过去,刚触碰到八公主的身躯,楼岚蓦觉丹田一滞,而后一股熟悉的粉雾不知从哪里忽然冒了出来,已经出现就迅速冲进他丹田时刻如漩涡缓慢转动的灵漩中,横冲直撞如匪徒入村,顿时搅得灵漩停滞不动。   同时,一股无法忽视的燥热{天铄地席卷而来,瞬间将打了个措手不及。   八公主刚发现自己浑身不再被寒风侵袭,知道是国师照顾她,只觉心里美滋滋,抬头笑着就要去道谢,谁知刚看过去,抱着她稳稳飞行的人忽地浑身一沉,下一瞬,就带着她一起直直地往下坠。   “?!!!”   这种高空坠落的感觉,很难形容,一口气都往上堵着,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头脑里也一团浆糊,根本没时间想什么。   唯一能做的,就是出于对楼岚绝对的信任与依赖,下坠的时候闭着眼睛嘴巴,双手死死抱住他。   楼岚的状态很不好。   燥热,失重,灵气滞涩。   楼岚并非什么也不懂的初哥,瞬间就明白这团不知什么时候潜伏在自己体内的狡猾粉雾有什么作用。   同时,脑海中也闪现出一段零碎的记忆。   那是当初原主入宫时,为了防备老皇帝贪图他美色,特意虚构的,只说自己修的是元阴功,类似于童子功,不得破身。   一旦破身,便会修为尽毁,一朝沦落为普通人。   难怪那蛇妖死前疯狂地大喊说要破了他修为,好叫他以后被诸多妖魔鬼怪取他性命,为它妖报仇。   看来宫中有人与蛇妖勾结!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楼岚吐出一口灼热的气,尽量保持着理智,双手将八公主脑袋护在怀中,同时眯着眼盯着下方。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平时最没有存在感的风此时变成了利刃,刮在脸上。   有丝丝缕缕的红色往上倒飞,那是楼岚脸上原本已经自行愈合的伤口又被风刮裂了。   目前楼岚也拿捏不准自己能运转的灵力有多少,所以楼岚不敢轻易挥霍。   终于,视线范围内看见了大片大片的绿色。   楼岚在最后关头出手,咬牙无视在丹田内搅风搅雨的毒雾,运转起所有能调动的灵气,一掌拍下。   顿时,一朵半透明的白色云朵般绽开,在他们即将全力撞到树冠时托了一下。   这种与重力加速度直接相碰撞的力量哪怕再温和,依旧让他们刚才努力适应下坠的五脏六肺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八公主还好,有楼岚作为支撑体。   本身就翻转了身体全力去承受的楼岚却是还在半空中就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先前还能勉力压制的的燥热这下真是炸开了锅一般,轰然扑杀而来。   哗啦啦一阵重物砸穿树冠枝叶的声音后,天旋地转。   八公主被楼岚抱着滚动卸力,等到终于停下,楼岚已经没了精力去关注其他,只觉得浑身烧得难受。   呼,呼,呼。   周围一片安静,也不知是不是被动静吓到了,连虫鸣也没有一声。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喘气声。   八公主缓过神来,连滚带爬软着身子滚到楼岚身边,借着微薄的天光去看他脸色:“喂,岚姐姐,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受伤了?”   从女骗子到神棍,从国师到岚姐姐,八公主是真心实意把楼岚当成了她的朋友,她的姐姐。   不管是蛇妖还是刚才忽然摔下来,楼岚始终都在保护她救她,八公主只是娇气矜贵了些,并非没脑子没感情。   虽然从高空突然摔下来很吓人,可八公主并没有一味地指责楼岚,而是担心他身上的伤。   她不碰还好,一碰,楼岚就觉得自己像是一团篝火,忽然被泼了一阵油,呲啦一声,顿时火势就又蹿高了一大截。   楼岚没吐出一口气,就跟吐出一团火似的,烧得他口干舌燥。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楼岚扭头去看她,声音沙哑得厉害:“月饼精,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萝莉脸。”   萝莉脸可是他清心寡欲的一大神器,希望能有点作用。   八公主不知道什么叫萝莉,不过脸这个字还是能听懂的。   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连忙乖乖伸头把脸凑过去让他好好看。   楼岚左看右看,咽了口唾沫,绝望地闭了闭眼,伸手把她小脸拍开,灰心丧气地对系统说:【完了系统,我居然get到萝莉脸的性&感了。】   这蛇妖的毒物竟然恶毒至此!让他牢不可破的法律观都动摇了!   无法体会到人类复杂感情的系统很siri的罗列出一系列萝莉控的心理活动,然后给楼岚回复:【楼先生,据分析,你这种说法有失妥当。八公主只是天生圆脸婴儿肥,并非真正的萝莉。】   听它这么一分析,本来意志已经在边缘徘徊的楼岚更加蠢蠢欲动了。   另一边,八公主可不知道楼岚内心活动,只被他推了一下,发现他浑身滚烫,立时又惊又怕,跪在他身边一会儿去摸他额头脸颊,一会儿去拉他胳膊,“岚姐姐你怎么浑身发烫?快起来,我带你走,等我们出去,碰到人就好了。”   “岚姐姐,你别吓我,呜呜呜,你可千万别出事。”   八公主试着把他拉起来想要扛着他走,却根本拉不动,又见他呼吸声越来越重,浑身也越来越烫,看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出事。   八公主已经吓坏了,眼泪一个劲儿往外冒,脑子里一团乱。   又香又软的身子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楼岚只觉得脑子里那根筋已经绷到了极限,随时都会嘎嘣一声彻底断掉。   被她嗡嗡哭得耳朵难受,楼岚只能给点回应,“别哭了,没事,你先去附近找点水。”   顿了顿,想起她手无缚鸡之力,万一走远了遇到毒蛇猛兽,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可如今他修为出了问题,不敢轻易放出鬼仆,担心遭到反噬。   鬼仆虽被他收服了,可它们生前就是狡诈小人。   这种性子的仆从,主子强势时,自然乖顺卑微。   可若是主子身处险境时,它们会不会落进下石趁人之危,就很难说了。   八公主已经点点头,准备起身去找水了。   楼岚想到危险之处,连忙伸手拉住她,改口道:“算了,你先扶我去附近。”   同时,脑海中求助系统:【帮我扫描一下周围。】   靠着一腔对法律法规的执着,楼岚勉强撑住最后一丝理智,带着哭得差点返潮的月饼精跌跌撞撞终于找到一处干燥的洞穴。   有了遮风的地方,多少有了些安全感。   八公主稍稍镇定,一言不发地忙里忙外,又是在附近找干草加自己之前穿的披风凑合着收拾出一个“床”让楼岚安置好。   又去找了干树枝回来,把自己弄成个大花猫后,终于艰难地生起了一个篝火。   楼岚靠在冰凉的石壁上闭目养神,唇紧紧抿着,试图硬扛过去。   春&药这玩意儿,本身就只是一种刺激药品,并非真的不OX就解不了。   然而显然,楼岚低估了蛇妖的毒,蛇性本yin,又是蛇妖临死前拼死吐出的yin毒,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让他扛过去。   这毒雾也格外狡猾,眼看着楼岚专心致志压制它,它就佯装受到压制,给楼岚一种“也不是很难压下”的错觉。   然而,等到八公主忙完一切,再次关切地来到楼岚身边伸手触碰到他时,那毒雾骤然爆发。   这一次,真就是轰轰烈烈铺天盖地,楼岚瞬间就烧红了眼,陡然睁开双眸,身体脱离了意识的压制,冷不丁就将八公主扑倒在地。   “嘶,岚姐姐,好疼。”背跟后脑勺直接磕到了布满碎石子的地上,八公主一脸茫然。   还不等她再说什么,眼前一暗,嘴上一痛,濡湿焯烫的触感加上急不可耐的啃咬吮吸感传来。 第96章 K《红妆国师采花记10》 扒一扒辣个……   八公主想不明白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岚姐姐忽然扑过来吃她嘴?   虽然知道男女之事,甚至连女子之好契兄弟这些她也都知道,可也仅限于文字上的知道。   尚未成亲, 连驸马人选都没敲定的八公主自然是没看过传说中的嫁妆画,只奇怪于为何楼岚忽然有此行为。   难道是饿急了?也不对, 分明刚刚才吃过一顿。   不等八公主继续胡思乱想, 就发现自己舌头被拖出来啃了, 这可吓坏她了,连忙又推又捶又蹬, 支支吾吾试图让楼岚别吃她。   要是饿了, 她可以出去找吃的啊, 天底下真有人吃人肉的?而且还是像这样活着生吃?也太惊悚了叭!   被她如此激烈地挣扎,楼岚刚被冲昏的头稍稍恢复了些许理智。   咬牙一翻身躺到旁边,楼岚胸口剧烈起伏地喘着热气。   八公主扯着衣袖胡乱擦了擦嘴巴,没急着跑,反而小心翼翼凑过去, 问楼岚:“岚姐姐,你、你、你是不是想吃肉了?”   吃肉这个词,历经成百上千年的文化发展延伸, 到现代时, 已经是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晋&江拉入黄条警示词库的词汇。   要是平时,楼岚还不至于会瞬间完成某种联想。   可现在原主的意识影响, 加上蛇妖的yin毒刺激,可以说满脑子都是废料。   平平无奇的一个“肉”字,却叫楼岚身体狠狠一绷,扭头看向旁边坐着的小姑娘。   看她懵懂茫然的大眼睛,看她凌乱却不自知的衣襟, 看她天真烂漫的脸蛋……   楼岚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扯了扯嘴角,透出些许男人想那事儿时多多少少都会透露出的邪气:“对,想吃,你给吃吗?”   八公主为难了,同时也放了心――岚姐姐只是馋肉,没真要吃人。   最后她只能勉强劝慰:“岚姐姐,你再坚持一下,等我们回去了,我一定让父皇给你吃肉,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楼岚歇气地别开脸,闭上眼哑声道:“你个傻子,我中了蛇妖的yin毒,如今药效发作,你还是自己走吧,能不能活着走出去,全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楼岚破罐子破摔,身体里冲击的yu望如惊涛骇浪,他却放松了肌肉筋骨不愿动弹分毫。   反正就这样吧,总不能真把月饼精QJ了,那样的话,楼岚无法想象解毒之后自己会怎样。   是坚守三观自我处决,还是从此打破三观彻底堕落成曾经的自己最讨厌的人。   无论哪一种,都是楼岚不想要的。   yin毒?八公主顿时恍然大悟,彻底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都给连通了起来。   既然不是身受重伤或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那就放心了。   八公主拍着胸脯吐了口气,还嗔怪地轻轻捶了楼岚一下:“嗨,原来是这样啊。岚姐姐,你怎么不早说,差点吓死我。”   楼岚无语,眼睛都不想睁。   八公主却自己拍拍屁股站起来,“岚姐姐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找个男人来。放心,你要是不喜欢,咱们睡了就杀了灭口,这深山老林的,埋了也没人能发现。”   楼岚从鼻子里喷出口气,侧脸睁开一只眼瞥她:“你倒是挺能耐的,随随便便就要杀人灭口。况且你也说了,这深山老林的,你去给我找个男人来试试?”   八公主叉腰的手一滑,终于认清yin毒也不是那么好解的。   双手抱胸原地打转踱步,想来想去,又看楼岚面色绯红喘气越发急促,时不时喉咙间还会冒出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吟。   不知不觉间,八公主脚下挪不动步了,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躺在“床”上的楼岚。   只见面容略显英气的女人无力地躺在红色白色披风上,一身黑色劲装完美地勾勒出她劲瘦的腰肢。因为yu望翻腾,她如玉的面颊晕染着暧昧的桃色,狭长的眸子紧闭,一双浅淡剑眉拢着,只有细长浓密的睫毛时不时颤抖,透露出一种别具风情的脆弱纤细。   视线无法抑制地往下滑。   高挺的鼻梁下,或许是因为呼吸太过焯烫,平日里略淡的薄唇,此时也被烫得仿佛细细勾描了咬唇妆,红得鲜艳欲滴,透着妖冶的玫红。   玫红的唇内,是隐约可见的皓白贝齿。   八公主咕咚咽了口口水,然后就被自己发出的这个声音吓得连忙捂住了嘴。   不知道怎么的,再看楼岚,八公主莫名其妙就生出一股心虚来。   不过心虚归心虚,她还是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出一个办法来。   试探着蹲到楼岚旁边,八公主食指戳了戳他肩膀,小小声提议:“咳,岚姐姐,我、我有个想法。先说好,你别误会,我也是想帮你。”   楼岚抿紧嘴唇,意识有些飘忽混沌,不过听她说有办法,还是强打起精神撩开眼皮看了她一眼,算是表示自己在听。   八公主又清了清嗓子,像在干坏事一样声音放得更小更低了:“就是吧,岚姐姐,你知道,女子跟女子,其实也是可以行、行鱼&水之&欢的。”   说完,还悄悄吞了口口水,反应过来后她自己就先脸色爆红了,总感觉自己色色的,心虚得更厉害了。   此时的楼岚是半点也经受不起刺激的,偏偏月饼精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他。   听闻最后几个字,楼岚倏然睁眼,眼睛里血丝弥漫,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带着火,仿佛下一刻就会扑过去将她裹进火焰里一起燃烧。   楼岚细细观察她,见她眼神闪躲面颊含&春,蓦然轻笑,戏谑道:“没想到,堂堂八公主,居然好女子。”   八公主眼睛一瞪,连连摆手:“胡说!我才没有!我就是想帮你!”   而后又甩手,一鼓作气就要去脱楼岚的腰带:“哎呀跟你说也说不清,反正我知道一点女子该如何纾解,应该是不会破了身子的,我看见过两个宫女弄。”   宫中的宫女是不能随意私底下破身的,否则被发现可是重罪。   楼岚一听,总算明白这丫头当初怎么总把他往喜欢女子那上头想。   也不知是哪两个宫女这般粗心大意,竟然被她撞破了那事儿。   走神间,就觉腰间一松,楼岚抬手将她作乱的小手抓住,稍微坐起身来,靠在身后的石壁上,背着光幽幽地盯着她,声音依旧是沙哑的女音:“八公主,我可不是随便的人,哪怕是女人,也不可随意近了我的身子。”   刚憋着的那股气一泄,八公主眼神又闪躲起来,却忘了挣开被他握着的手。   支支吾吾躲躲闪闪半晌,八公主才梗着脖子色厉内荏喊道:“说得好像本公主就多随便一样!反正我、我会负责的!”   说完,赌气般拍开楼岚的手,埋头就去扯他腰带脱他衣裳,活似自己要干出什么天大的坏事一般,气鼓鼓的,本就挂着婴儿肥的圆脸更圆了。   然而这般稚气的萝莉脸,此时此刻落在楼岚眼中,却是既纯真又可爱,纯真到让人想要狠狠捣碎她,让她从懵懂的女孩变成知道男女滋味的女人。   可爱到让楼岚想要在情动时不顾她的眼泪,往她脸蛋上咬几口尝一尝那嫩滑Q弹的滋味。   楼岚松开了手,不再阻挡她,只是等她颤抖着手往自己亵衣里摸时,握住她尚且还没贴上自己胸膛的手,轻笑一声,带着她的手,一点点按上自己平坦结实的胸膛:“既然说了要负责,所以我是男人,你也愿意的,对吧?”   突然从熟悉的女音,变成了虽然性感迷人,却完全陌生的男音。   八公主整个人都懵了,傻愣愣地看着楼岚,小脑袋直接宕机――因为她分不清自己是该先震惊于岚姐姐的胸膛为什么平胸平得这么厉害,还是该震惊于岚姐姐的声音怎么变得像个男人了。   “岚、岚、岚岚――”   八公主舌头都捋不直了,直打结巴。   楼岚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掐着她微微带肉的下巴尖,脸颊靠近,暧昧地低语:“叫岚哥哥。”叫什么岚姐姐呢。   言罢,不再给她反应的机会,一个翻身终于将傻呆呆的月饼精再次压在了身下,一手扯开自己身上已经被她解开的外袍,一手控制着她肩膀让人无处可逃。   旁边的篝火发出轻轻的哔啵声,被某人自己细心铺就的干草堆上,黑色的劲装伴随着桃红的裙衫纠缠着散落一地,更加柔软的白色亵衣被男人扯着铺到下面,不等她躺好,一条强劲有力的胳膊就将她整个拽着按进了自己的胸膛里。   娇小绵软的躯体被随意摆弄,这种仿若将人捏在手心里玩弄的滋味,难以用语言去描述,只是每一次,都能给楼岚带来一股刺激到头皮发麻脊骨发颤的快&感。   直到负距离接触男子第二特征,颠得脑子发晕的八公主才后知后觉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念头:国师是男的!   真的不能再真的男人!   她亲身体验过的那种!   事后,八公主无力地缩在楼岚怀里喘气,等到稍稍恢复些体力,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居然男扮女装骗我父皇!”   楼岚不痛不痒地动了动搭在她圆润肩头的修长手指,侧身往她鬓角嗅了一口,漫不经心嗯了一声:“骗了,怎么?”   八公主:“……”好气哦!   “你是男的,你这是欺君之罪!你、你你你还欺负了我!”   八公主试图找回气场。   可惜楼岚根本不把她这点威胁放在眼里,甚至还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先对我动手动脚,我是中了毒身不由己,你呢?”   这问题问得好,八公主回想起自己当时色&迷心窍,悄默默心虚地试图转身。   可惜咸鱼翻个身逃避都没翻成功,被人按着肩膀又掰了回来。   片刻之后,两个脸蛋儿都顶上了牙印的八公主捂住嘴,呜呜呜地哭了出来,落下了悔恨的泪水。   “啊,还有力气哭。”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的男人忒是铁石心肠了些,看见她哭,反而兴致勃勃地提议:“再来一回吧,反正等我们脱困,你就要让你父皇治我死罪。”   八公主吓得睁圆了眼睛连忙自救:“不不不,你救了我我怎么会让父皇治你死罪呢?”   楼岚不理,自顾自翻身埋首,一边亲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那我们更该多来几次了。” 第97章 K《红妆国师采花记11》 扒一扒辣个……   一直以来强行压制的意识欲&望终于能够合情合法宣泄的时候, 会是什么感觉?   楼岚:谢邀,就一个字,爽。   曾经对女色并不如何贪恋的楼岚在一夜春风过后, 再看月饼精,竟也觉得她越看越可爱, 哪哪都好。   就连曾经总拿来笑话她的圆脸蛋, 在亲口尝试过其绝佳的口感后, 楼岚每每看上一眼,多多少少都会透露出些许回味来。   频频被他用这种眼神看来的八公主忍了又忍, 最后还是没忍住, 嘟囔着瞪他:“你还看!真不担心回宫后被发现我们俩......这样了, 被父皇惩罚啊!”   虽然受宠,可八公主也不是没头脑的,知道自己身为一国公主,出阁前失了贞洁,这件事是万万不能让人知晓的。   否则即便是父皇, 也必定震怒当场,视她为皇家之耻,等待她的结局, 不是“病逝”, 也可能是皇家寺庙为国祈福。   想到此处,再看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此表现过重视的男人, 八公主忍不住鼻头一酸,忙别开脸悄悄吸了口气。   一人做事一人当,虽然国师男扮女装在先是不对,可昨晚的事,说到底还是当时她自己意志不坚, 被美色所惑,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想是这么想,看夺了自己清白的男人事后如此无所谓的态度,八公主到底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内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失望沮丧。   楼岚没想到她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反省了几秒,楼岚端正态度,不再逗她:“这事我早有打算,只是以后短暂的几年内你可能无法像寻常女子那般成亲生子,若你介意,我再想其他法子。”   八公主转身,正面盯着他,见他确实说得正儿八经,吸了吸鼻子,嘴角翘了起来,心情瞬间阴转晴:“那你说说看你的打算是什么。”   楼岚也不隐瞒,说自己打算先以收徒的名义将她带在自己身边:“目前我因为种种原因,还不能脱身。过几年时机成熟了,我再借机脱身,改头换面来娶你。”   顿了顿,楼岚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她:“如果到时候你还愿意点我做驸马的话。”   这看负心女子的怀疑眼神儿是什么意思?就好像她随时都能对其他男子见色起意似的。   八公主羞恼,抬脚去踩他靴子。   楼岚笑着避开,她还要不依不饶地追着踩,楼岚干脆胳膊将她肩膀一圈,仗着身高的优势,直接将她搂得双脚悬空。   嘿,这下没办法踩他脚了吧?   谁知月饼精眼睛一瞪,下一秒就来踹他,打了楼岚一个措手不及。   两人打闹一阵,八公主刚才还颇觉忧伤的心情早就不知忘到哪里去了,畅想起到楼岚身边当他弟子的生活。   “既然是收我做弟子,那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的,是不是有违常伦?”   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跟自己的师父这样那样,嘿嘿,想想还挺刺激的。   楼岚一眼就看出她那蠢蠢欲动的色心,双手往背后一背,端起老古板的架势带头往山洞外走,一边说:“你说得也对,如此,为师只能忍痛割爱......”   还不等他说完,身后就跳上来一团又娇又软又香的女孩儿。   八公主跳到他背上从后面死死勒住楼岚脖子,娇蛮地嚷嚷:“不准割!说不定我腹中都有你的孩儿了。呜呜呜我苦命的孩儿啊。”   这戏还挺足的,一边假哭还一边蹬脚,晃得楼岚差点打晃。   怕她真个将自己作得摔了,楼岚反手接住她,将人往背上颠了颠,笑道:“若真有孩儿了,有你这样一团孩子气的娘,确实挺命苦的。以后长大了走出去,别人肯定都要问你是不是他姐姐。哎不对,这样岂不是我更惨?一下子就当了两个孩子的爹。”   八公主气得去揪他耳朵,这厮又拿她的脸蛋来欺负她!   楼岚哈哈大笑,脚下一闪,忽地加快了速度,飞跃在山林间,每每都好似下一瞬就要撞上树干或坠进山崖下。   突如其来的加速,吓得八公主一个后仰,再不敢胡闹,乖乖趴伏在楼岚背上。   等到适应过后,八公主放软了身子,将脸软软贴在男人不算特别宽厚,却格外让她安心的背上,脸上不自觉露出甜蜜的笑。   楼岚身上的蛇毒已解,滞涩的灵气恢复如初,不到午时,两人就顺利回到了京城。   一到京城,楼岚没回国师府就直接被守在城门口的宫人着急忙慌引进了宫中。   到得宫内,楼岚与八公主暂且分开,他去了天机阁简单梳洗,不多时又被请去了太清宫。   楼岚进去时,八公主已经换了身仙气不失可爱娇俏的宫裙,乖巧伶俐地挨着皇后说着话,旁边老皇帝跟太子都在认真听她讲述着失踪后的事。   见楼岚进来,太子率先起身,郑重地对楼岚行了一礼。   这一礼,是他作为哥哥,对妹妹救命恩人的感激。   皇后老皇帝自然不至于行礼,却也少不得万分感激。   “国师,此番妖孽忽然在京城地界行凶,可是...有所异动?”   等到皇后带着八公主离开,只留老皇帝跟太子时,老皇帝迫不及待问出憋了许久的问题。   至于什么有所异动,自然是想问这天下,这天地。   楼岚摇头:“贫道不敢武断,不过此次蛇妖行事颇有几分计谋,京城怕是有胆敢勾结妖孽的人。”   这事儿不用楼岚说,稍微知道前因后果,别说久经政治考验的老皇帝跟太子,便是皇后这样身居后宫的女人,也是瞬间有所明悟。   老皇帝很是气愤,当场交代太子一定要将此事彻查到底,甚至说出了不管是谁牵涉其中,都要严厉对待。   这就等于是在直接表态,也表示老皇帝认为此事与另外几个皇子有关。   太子内心如何且不说,表面上自是同仇敌忾严肃应下。   太子退下时,临走前好似无意般瞥了楼岚一眼。   楼岚察觉后,云淡风轻回以微微颔首。   面容稍显英气,却不失柔和的女子睫毛低垂,一身气质超凡脱俗,哪怕只是往那里一坐,整个宫殿里都好像多了几分仙气。   端得是不染尘埃的下凡神女姿态。   走出殿门,太子眉头未松,抬眸遥遥向妹妹的鹊霞宫。   难道真是他这个当哥哥的昨夜没休息好,有些过于草木皆兵,出现错觉了?   为何总觉得妹妹与国师之间,好似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旁人无法插足的气氛?   殿内,老皇帝又让楼岚详细说了他与蛇妖斗法时的经过。   现在这皇帝老儿可是自己的未来准岳父,再次面对他,楼岚心态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知道老皇帝想听什么,楼岚有意无意迎合着该详细的地方,描述得精彩绝伦,该一笔带过的地方,绝不赘述一言。   一时间,听得老皇帝如痴如醉心生向往,最后喟然而叹:“要是早三十年得遇国师,朕必定一心追随。哪怕是不能求得大道,能降妖除魔为民除害,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他这么一说,楼岚也就是随便一听。   大家都是男人,谁还不明白谁?年轻时候的老皇帝,还真不一定能像现在他自己说的这样,选择放弃人间最尊贵的这把椅子,转而选择跟他这样一个“游道”去做什么斩妖除魔的事。   不过是因为年纪大了,该得到的都已经得到了,已经在人间帝王这个巅峰享受了几十年,所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不过楼岚也不说破,反而是认真思考了一番,而后遗憾点头:“陛下资质绝佳,确实可惜了。”   老皇帝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声感慨,国师就如此认真地跟着可惜,摸胡须的手一顿,想象着国师飞天入地大战蛇妖的场景,心里居然真的生出一抹挥之不去的遗憾。   而后就听楼岚说:“陛下若真遗憾,不如许贫道在陛下子嗣中寻一人暂且带在身边,做个记名弟子。”   此时的国师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仿佛真觉得老皇帝天资过人,没能走上修道一途着实可惜,不等老皇帝说话,他就把老皇帝可能存在迟疑的地方全都考虑好了。   记名弟子算不得正经的弟子,不用上道家度牒,可继续留在京城里享受皇家子嗣应有的待遇,而楼岚作为师父,依旧会视其天赋传授功法道术。   一大堆话,听到老皇帝耳朵里就自动简化成:好处都给你子孙占,绝对不吃一点亏!   老皇帝真・震惊了,反应过来后看着楼岚久久无法回神。   一时间,这位当了一辈子铁石心肠人间皇帝的老人家内心涌起一股无比复杂的感触。   其中有震撼,有羞愧,有激动,有感动,种种触动,无法用言语表述,尽皆化作深深的一个眼神。   触动归触动,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左思右想旁敲侧击,确定这件事对他以及皇室百分百没有坏处,提出此言的楼岚也确实是一时有感而发,并没有别的打算,老皇帝像是刚才小心提防试探的人不是自己一般,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表现得无比豪爽地点头同意了,还说自己那一干不成器的子子孙孙随便楼岚挑选。   楼岚也保持着成年人的社交礼貌,假装自己不谙世事并未察觉老皇帝刚才的那一系列小动作,认真沉吟片刻,才带着些许迟疑地说:“虽则贫道已超脱世俗,不纳阴阳男女之中,到底要为弟子考虑一二。不知,陛下认为,八公主如何?”   虽然遗憾不是哪个皇孙,可楼岚说在前头的那些话,也确实是老皇帝需要考虑的。   没办法,按照楼岚的说法,要选跟他一样的女子,皇室里其他王爷郡王家的女儿孙女,老皇帝自然不乐意。   这等好事,当然该落到自己家头上。   几个公主里,只有八公主还没成亲。皇子中也有女儿的,可问题是老皇帝担心皇孙女们年纪太小。   看楼岚的说法,似乎是不准备带在身边教导太久。   如果孩子太小,记得不够多,以后无法将楼岚传授的功法道术转为皇家所有,岂不是太浪费机会了?   所以抚着胡须斟酌片刻,老皇帝笑着表示楼岚选谁都是好的。   另一边,八公主心里还挂念着楼岚说的去他身边的事,没想到还不等她用过午饭,太清宫那边就传来旨意,让她午后就去天机阁行拜师礼。   虽然是记名弟子,老皇帝还是巴望着让女儿把拜师礼搞得郑重一点,说不定修道的人在这方面也有什么天道牵扯呢?   多行几个礼,总归不会吃亏。   等到午后,选定了一个吉时,楼岚就多了名皇家记名弟子。   这事儿表面上未曾引起多大波澜,可平静之下,却是各方的潮涌异动。 第98章 K《红妆国师采花记12》 扒一扒辣个……   入了天机阁, 八公主一介女子也好似超然起来。   楼岚所代表的天机阁势力,也因此失了此前维持于表面的中立。   前朝有人见势不妙,选择临阵倒戈, 有的已经被绑上船退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   暗潮之下, 酝酿着狂风暴雨。   接连有人上门试探后, 不等老皇帝有所表示, 楼岚就主动表示要去蛇妖老巢追查。   作为刚收的记名弟子,自是要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悉心教导四个字, 显然甚得帝王心。左右两人都是女子, 国师又法力高强, 八公主负责的京城女子书院也过了每日都必须有人盯着的前期,老皇帝挥挥衣袖,十分放心地放了行。   便是皇后,知道女儿要暂时离开京城,也是赞同的。   一来, 放下女子书院的事,说不定等女儿回来,这差事已经有别的人接手了。   二来, 也刚好可以避开京城里近日越发紧迫的形势。   有国师在, 皇后也不用担心谁对女儿出手。   唯独太子左思右想,始终不得安心, 某日晚上更是做了个荒诞至极的梦。   ――梦里,跟国师外出一趟后年幼无知的妹妹居然揣着个大肚子回来,还摸着肚皮跟他说她跟国师私定终身了。   半夜惊醒后,太子拍着额头,身边的太子妃担忧地追问他怎么回事时, 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竟做了如此古怪的梦。   “没什么,只是喜儿第一次离开京城,心里总挂念着。”   太子妃拍着夫君肩膀的手一顿。   八公主颜无瑕,既有美玉无瑕的意思,又名讳中带了只有皇子才有的“王”,为她赐名的陛下对八公主的降生有多满意,可见一斑。   八公主乳名喜儿,据说是出生那日朝霞漫天喜鹊蹬枝,当时尚未仙去的皇太后恰好走到栖梧宫前,见得此吉兆,顿时喜不自胜,抬手指着指头的喜鹊就赐下了喜儿之名。   不管这样类似的吉兆是真是假,总归结果就是,刚刚降世的八公主脱颖而出,瞬间获得了宫中两位的疼爱,连带着当时处境不太妙的太子也受了好处。   或许正是如此,太子对这个比自己小了几乎一辈的妹妹,也是自小捧着宠着,竟是比对他自己的嫡长女还要放在心上。   身为母亲,眼睁睁看着女儿从一开始的茫然讨好到愤愤不平,再到如今的无所谓,太子妃如何能不介怀。   暗自轻吸一口气,太子妃面上担忧之色更弄,却还要温婉劝慰:“有国师大人一起,夫君哪里还需要担心喜儿安危呢。且喜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外出,她那性子,夫君也是知道的,怕是早就高兴得跟只飞出笼子的鸟儿似的。”   太子总不能说就是因为跟着国师,所以才做噩梦吧?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只能自己转移注意力,“算算时间,现在应当已经到了闽州地界了吧。”   西南方向,这会儿楼岚刚带着八公主下船,重新登上踏实的地面。   坐船坐到晕水的八公主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   “师父,我们现在要去哪里?”行走在外,楼岚本是准备牺牲一下自我,让她叫自己姐姐,谁知这丫头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坚持要叫他师父。   还说什么哪怕是记名弟子,既然行了拜师礼,就该遵行弟子的礼仪。   楼岚并非循规守矩的人,这一声师父也不至于就将他在床上叫软了,反而因为有现代的记忆,听多了听顺耳了,心里有些痒痒,想要试些个男女情趣。   不过在船上人多眼杂,加之见她不太舒服,楼岚一路都没表露心里那点蠢蠢欲动,只陪着她演出端正严肃的师父样儿。   这会儿听她一边东张西望一边询问,楼岚沉吟道:“还是先找一处客栈落脚,洗漱休息一下,傍晚再出来看看。”   当日蛇妖身上那古怪难缠的黑雾始终让楼岚介怀,后有预言术,加上太子追查的线索相结合,楼岚得知那种黑雾来源竟是人族,属于“信仰”。   ――有人,且是一大群人,在供奉信仰蛇妖。   天下间有灵,也有祟。前者多由善意汇聚,平和中正,后者由贪嗔恨怨汇聚,阴森邪性。   闽州民风奇特信仰繁杂,有道有佛有巫有神,更有许多供奉山精野怪邪祟厉鬼的,通常这种都被称为“仙家”或“娘娘”。   也正因如此,线索追查到闽州后,太子无法更加详细地继续探查下去,楼岚只能靠预言术寻着方向追溯。   八公主贪玩,好奇心重,但不代表她任性鲁莽,知道此番前来是有要事,因此乖乖跟着楼岚的安排走。   草草用过午膳后,楼岚指点八公主打坐感悟天地之气,及至傍晚,外面街上华灯初上,楼岚才拿出许多家伙什,先给八公主化妆。   “这里邪祟众多,变幻面貌的道术不可轻易使用,我们遮掩了容貌,稍后直接换个住处。”   蛇妖身死魂消,供奉它的人必定已经察觉了。   既然蛇妖受人供奉,前次上京用计引出他去蛇窟,就不得不从另一个方面再考虑考虑。   ――有人认为身为国师的他有威胁,必须提前除去。   八公主或许只是个添头。   虽然忽悠起老皇帝来很拿手,可楼岚还是很能认清自我的。   蛇妖之事发生前,哪怕他已被封为国师,朝中文武百官,京城诸多人士,普遍只把他当做吉祥物,哄老皇帝高兴的玩意儿。   并不如何把他当回事。   可蛇妖背后的人却将他早早当做了必须除掉的威胁。   所以楼岚不得不怀疑,对方在身份上,或者说,种族上,是否与他得道高人身份存在着天然的敌对。   与道对立的,除了妖魔鬼怪,还能有什么?   对方已经能将手直接伸入京城,今日他跟八公主的到来,是否又已经在对方的监控之中?   心中想着许多事,楼岚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慢。   调粉将她的弯月眉眉峰眉尾略略压淡,而后又用眉笔重新勾勒出两道远山眉。   圆圆的眼睛勾线描尾,顿时娇憨的眉眼就变成了温软的风情。   原主为了扮演好女人,一手化妆术早就远超这个时代的女子。   加上楼岚在现代时本就是混的娱乐圈,不说改头换面,至少也能让一个人的五官气质大变样,保证就算是亲眷来了,也不敢随便认人。   八公主只感觉到男人细长有力的手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挨挨碰碰的。   再睁眼看铜镜时,差点被铜镜里突然出现的那个大眼睛小脸蛋的女子吓一跳。   抬手摸摸脸,脸上的肉也没少啊。   凑过去看镜子,脸蛋却是从圆脸变成了巴掌大的小脸。   “这是怎么回事?”   八公主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摸错了。   楼岚收拾东西,一边随口道:“不过是眼睛受到了欺骗。”   八公主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照了半晌,忽然对着镜子叹气:“要是这真是我的脸就好了。”   这小脸蛋儿,怎么看怎么漂亮,哪怕少了些成熟女子的风韵,至少也比她那永远要被人怀疑是否及笄来得强。   楼岚到她身后,见状俯身将脸贴到她耳畔蹭了蹭,轻笑道:“这样的脸可没什么肉,咬着口感不佳。”   一句话,惹得八公主没好气地瞪他,都顾不上再再再一次为自己长相不满了。   八公主依靠妆容改头换面,楼岚就更方便了,直接卸去脸上的女儿妆,着一身宽袖搏带的书生儒服,便成了气质堂堂的玉面书生。   因着一路要两人同住一处,以免发生意外。   于是两人对外的身份,便是成亲不久的小两口,只是小娘子陪着夫君游学至此。   倒不是楼岚故意要占她便宜,主要是他自己身高摆在那里。   在京城时,因是北边,高个儿骨架又略大的女子,并非没有。到了西南方向,楼岚那般打扮,却要鹤立鸡群脱颖而出了。   有这个先天条件绊在那里,即便楼岚能把自己画成个娇滴滴的小美人,配上身高也着实太违和。   索性直接恢复男儿身,一男一女出门在外,反而能直接混淆视听。   在这处城池停留了数日,凭着诸多手段摸清了各路“仙家娘娘”的大概分流,书生就带着他的小娘子一路游山玩水,或拜访书院大家,或登高望远,或参加极具本土特色的祭祀庆典。   从头到尾,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性情言语,不过是一对恩爱有加琴瑟和鸣,又志趣相投的小夫妻罢了。   蛇历来便有被供奉的民风民俗,抽丝剥茧,又有预言术串连诸多琐碎线索,两个月后,楼岚带着八公主悄无声息地返回京城。   未过几日,一件骇人听闻的事便瞬间震惊朝野:   始终低调行事,与皇妃恩爱两不疑的六皇子竟与妖孽勾结,而所谓的只取一瓢饮的皇妃,更是六皇子与妖魔鬼怪搭上关系的枢纽。   究其原因,六皇子妃本身就是半人半妖。   当时作为调查此事的太子早就将楼岚请到了前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与六皇子妃及其身边两名妖仆白日斗法。   当时的画面,据说十分可怖,朝臣中有人当场吓到昏厥。   此事事关重大,传出宫墙时,已经只留下一个带着虚构气息的“传说”。   传说,国师大人为我大夏朝开坛作法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有几位大人被借了气,精疲力竭晕倒过去,还是宫里的带刀侍卫抬着送回府的哩!   外面看热闹,知道所有内&幕详情的文武百官却纷纷缄默不语,只是回府默默重塑三观后,此前站错了队的人该告老的告老,该病退的病退。   至于看起来即将有“从龙之功”的太子党们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   有小心思的人心头惴惴,怀疑自己的小心思是不是早就被真能上天入地斩妖除魔的国师大人卜算出来,随时可能告知两位掌权者。   没小心思的人纠结迟疑。此前他们只把国师当个吉祥物,祭天祈福时拿出来用一用,安抚民心。   可今日国师表现出来的,那还算是人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同理,拥有非人力量的存在,哪怕本质上依旧是人族,难道如此非同寻常的力量,没有让国师的性情内心发生某种无法估量的改变?   若是有朝一日,谁让国师不满,那这朝堂,这天下,还有能遏制住国师的人吗?   对于这些折子,老皇帝只按住不提。   可看得多了,又全都是些句句在理的剖析推想,老皇帝心里却多多少少有了些介怀。   皱着眉喝了口凉茶祛暑,门外传来一阵人声。老皇帝往外看了一眼,高福立即弓腰小跑着出去查看。   不多久,高福捧着一个盒子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到得老皇帝跟前,恭恭敬敬捧着盒子说:“陛下,是八公主过来了,说是今日酷暑难耐,公主特意从国师那里求了清凉阵,耗费了好几个日日夜夜才亲手刻好。”   一听是与修行有关的阵法,老皇帝立刻来了兴致,摆摆手让高福放到自己面前来。   将平平无奇的木盒一打开,就见里面柔软的黑色绒布上摆放着一块造型有些丑的白玉,玉石上还刻着诸多神秘莫测的纹理。   同时,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也扑面而来。   很快,诺大的宫殿竟然都像是凉爽了几分。   老皇帝眼睛一亮,高福率先夸赞起八公主的孝顺聪颖,听得老皇帝越发心情舒畅,忍不住畅快地哈哈大笑起来。   “喜儿确实聪慧,前后还不到半载,竟然就已经会自己做阵法了,甚好,甚好!”   如此聪颖,国师也对喜儿宠爱得紧,什么都愿意教。   此前萦绕在心头的芥蒂暂且消去,老皇帝满心期盼着乖女儿能学得更快,学得更多。   若是女儿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取国师而代之,那就更好了。   对八公主的宠爱又添几分看重,老皇帝一挥手,赏赐如流水送去鹊霞宫,同时还关心起女儿操办的差事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什么?竟然有人造谣生事,说朕的小八身为女子,却成日混迹民间有失清誉?查!朕倒要看看是哪家碎嘴的无知妇人在胡说八道!   有人想求娶小八?做梦吧!朕的女儿可是金枝玉叶,以后招婿甚至养面首都可以,朕就是这么宠女无度!   国师府。   八公主面带活泼笑容地穿过前庭,等到跨过影墙到得主院,知道周围没有其他人时,她圆润的脸蛋上笑意一垮,微蹙的眉宇间添了几许担忧。   看见某个躺在屋檐荫凉处有一下没一下摇着折扇看着书的人时,八公主脚下一顿,内心纠结羞愧化作不满,脚下也哒哒哒加速冲了过去,作势就要整个往他怀里砸。   果然,刚才还一派懒洋洋的某人突然整个人往旁边一闪。恶作剧得逞的八公主咯咯笑出声,得意洋洋地斜着眼瞥他,然后理直气壮爬上去占据了楼岚刚才空出来的半边竹榻。   楼岚无奈一笑,丢下书,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给她扇风。   虽然可以摆阵法祛暑纳凉,可楼岚还是喜欢就这样体会人间四季带来的变化,这能让他保持身为“人”的清醒。   “怎么了,嘴撅得都能挂香囊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在外相处两个多月,二人已经亲密无间,哪怕有小打小闹,也不过是些男女间的情&趣。   八公主拍开他又对自己脸蛋动来掐去的手,瞪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说:“正经点,我可是有正事来找你!”   楼岚没甚诚意地“哦”了一声,眼神依旧停留在她的圆脸上,似乎在寻摸着要从哪里开始下口咬一咬。   这人真跟狗似的,每次亲热都要把她身上咬个遍,八公主被他看得面红耳赤,不依不饶地在他怀里锤他蹬他。   楼岚无法,只能收敛了某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严肃起面容来表示自己现在很正经:“绝对没胡思乱想!”   八公主懒得怀疑他此言真假,侧身趴在他怀里,手指揪着他衣襟蹙眉道:“最近朝堂上有不少人上折子参你,宫外好似也有流言悄然四起,我怕......”   楼岚心中一软,捏了她手轻轻咬了一口,低声笑道:“你怕什么?怕你还没成亲就当寡妇了?”   八公主没好气地白他,可白完了,眉头皱得更紧:“你别不当回事,父皇现在按中不发,可我能感觉得出来,他最近对你的态度有些变化。太子哥哥那里我去试探过,目前倒没什么。可帝王心最是不可测,谁知道以后会......”   忽地住了嘴,大概那到底是她在意的亲哥哥,她也不愿意这样去揣度,只是转口道:“不如我们离开京城吧,就像之前那样,去浪迹天涯也挺好的。”   楼岚松开她手指,替她抿了抿脸颊边的碎发:“什么浪迹天涯,不过是无家可归的美化。况且京城里还有你想做的事,怎么能说走就走。”   现在她愿意放下一切跟他离开,可人心易变,一辈子太长,楼岚不能保证她以后思想成熟了,再回首今时今日,会不会滋生出后悔来。   既然要与她共度此生,楼岚自是要考虑周全。   更别说情况并未糟糕到那种程度。   “别担心,我早有准备,过几日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在京城里等我便是。”   虽他这般说,性命攸关,八公主还是心头惴惴难安。   第二日,天机阁忽然显出异样祥瑞。同日,国师请陛下蹬摘星楼,谈道论古,期间有龙云凤霞萦绕徘徊于摘星楼上空,久久不散。   及至七个日夜后,龙云凤霞消散无影,陛下也与国师携手离开摘星楼。   几日后,皇帝前往皇祀祖地祭天告祖,回来后就忽然禅位给太子。   因为六皇子之事暂且蛰伏下来的其他几位皇子被这一旨诏书打得晕头转向,不等反应,就眼睁睁看着前一日还在跟他们博弈的太子登基加冕,正式成为了新帝。   所有人都不知道天机阁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摘星楼里国师与陛下说了些什么。   只是在新帝登基大典这一日,站在高台上的新帝拿出数十卷诏书,朗声大封天下城隍。   下面朝臣正听得两眼茫然,远方天际,轰隆隆阵阵雷鸣,却并非乌云密布,反而是白日落彩霞,祭台不远处又有群鸟啼鸣飞舞附和,当真是一派天降祥云百鸟齐鸣。   地面微微震动,并非一片地方,而是整个大夏朝的国土,都在这一日出现了异样。   黑雾被白气驱散,念有城隍册封处,更有金光落下,神乎其神,冥冥之中有什么出现,有什么醒来。   这一日之后,大夏朝少了一名来历神秘的国师,各处多了给人庇护祥和的城隍庙。   变化是无法言说的。   非要形容,那大概就是,眼前有一层灰蒙蒙的雾气被拨开,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呼吸之间有种让自己神魂安定平和的气息吞吐。   这种变化未发生前,没有人察觉。发生后有了前后对比,感受就十分清晰。   不仅亲眼目睹新帝大封天下城隍的文武百官,天下百姓都渐渐流传起关于新帝禀告上天大封地仙,于是龙气始盛的说法。   诸多神迹之下,楼岚的离开,并没有引来太多人过多的关注。   一个年头翻过,春日来得又快又急。   面对眼巴巴前来求“驸马”的亲妹妹,新帝默默无语地看了看面容五官都与前国师有相似之处,偏偏坚持声称自己是个穷书生的某人。   忍了又忍,新帝还是没忍住,带着些讽刺意味地发问:“朕观你面若好女,若是着女装,不知是何模样。”   病弱书生霎时涨红了脸,捏紧了拳头满脸愤愤:“陛下何必如此羞辱草民,草民不过是与公主殿下一见倾心两情相悦......”   新帝抬手:“停停停。”   虽然你演得好,比台上的戏子还感情丰沛表情细腻,可朕实在不想再听一遍你们俩瞎编的狗屁爱情故事。   八公主又往楼岚身边挤了挤,梗着脖子嚷嚷:“皇兄,反正我这辈子非他不嫁!”   如果她能把嘴角翘起的弧度收一收,新帝觉得自己还是能闭着眼睛假装相信了这两人的“情真意切”。   叹了口气,新帝妥协,“行了,朕又没说不赐婚。你且自己带着去见母后吧。”反正朕是不会帮你们说什么好话的!   可惜新帝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他预料中的为难根本就没发生,这位皇太后岳母甚至还对这个穷书生女婿十分满意。   见过之后,每日里都少不得要念几句。   知道此事后,新帝陷入了沉思: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四月桃花盛开时,八公主招了个穷书生做驸马。京城里各家夫人闺秀私底下没少笑话八公主这是没人要,眼见着年纪大了,可不得放低要求么?   外面的人如何等着看笑话,楼岚跟八公主并不在意。   新帝因为种种原因,继续将先帝的“万年叛逆成果”坚决推行了下去,并且直接将胞妹八公主提拔为天下女子书院总院长,单独成立一处机构。   机构以女子书院为骨骼,渐渐发展出诸多事务。每日里八公主都要外出忙碌,楼岚则以体虚多病为由,偶尔跟着八公主出去走一趟都要坐马车,平日里更是深居简出。   等到来年,八公主怀孕,产下一女,月子过后依旧外出忙碌,孩子以及府邸内务,则全权交到了驸马手中。   这对奇怪的夫妻把男主内女主外实行得明明白白。   一开始还有人拿来说嘴,可说来说去,说个几年,渐渐的大家也懒得说了。   后来,京城众人已经将之当作寻常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熟悉的周围,居然还有另外几对这般行事的小夫妻。   恍然大悟一下,这事儿也就过了,没甚稀罕的。   于是,在这样习以为常的认知下,几对变成了十几对,十几对后又有几十对,一年复一年,不知不觉间就越来越多了。   夜里,潺潺流水声中,女人慵懒绵软的声音若隐若现。   被男人拥着的八公主颤抖着娇躯,细碎地喘着气。感受着男人的冲撞,八公主有些受不住地抓着紧紧圈在腰间的胳膊想要将他往下扯。   男人却纹丝不动,仿佛一头倔犟的老牛,执意要把这块肥沃的土地再犁一遍。   水浪拍打声暂时告一段落,两人靠在池边莹润的软玉池壁上休息。   八公主忽然想起一事,用叫得有些沙哑的声音说:“明日皇兄要去西山观看望父皇母后。”   禅位以后先帝就搬去了祖地一心修行,皇太后在宫里住了些时日,等到女儿有了自己的小家,每日里也忙着办差后,渐渐觉得这日子平淡无波,着实没滋没味的,干脆也去先帝那边看他瞎折腾去了。   楼岚嗯了一声,歪在她肩膀上轻声问:“那你也要去吗?”   想到这厮当年用一本据说得上天感应,特为皇族编纂的修行功法糊弄得父皇舍弃皇位,迫不及待一心修行的往事,八公主有些好笑:“还不是你留下的功法,父皇这两年还真折腾出点灵气,这次是特意叫我们过去显摆的。”   楼岚哼笑:“我又没骗人,修行过后淡泊名利,看破世间红尘,追寻天人合一,不是挺好的嘛。”   否则哪个禅位后的先帝会真的说放下就放下?   历史上禅位过后还要处处压制新帝的先皇还少吗?   八公主也并非要怪他,只是想到这一切,莫名有些好笑。   笑过之后,就是些许担忧。   两人又胡闹了一阵,回房吹灯休息。   昏暗中,八公主忽然爬到楼岚身上,下巴搁在叠起的手臂上问:“岚哥,你会长生不老吗?”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会陪我白头到老吗?   她不求长生,不求不老,只怕他一如既往的年轻俊美时,自己一日日变为老驱。   楼岚翻身让她滚了下来,伸手一捞就按进了怀里,带着些许睡意地咬了她脸蛋一口:“瞎想什么呢,人怎么可能长生不老?”   岁月悠悠,人世间所有爱恨情仇贪念妄想,都将被遗忘在时光里。 第99章 L《My girl》1 潮湿肮脏的巷……   钢筋水泥筑造的城市, 连下雨都很难听到水滴敲打屋顶的声音。   绵绵细雨落了快一个星期了,在这个光线与肮脏交融,破旧与崭新割据的城市里, 依旧毫无存在感。   十月的夜,因为不肯挪动分毫的乌云, 早早就亮起了路灯。   潮湿肮脏的巷子里, 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有见不得人的污秽在上演。   寒露心脏阵阵紧缩,感受着脸颊侧后方肆无忌惮喷洒在她脖颈上的带着恶心酒精味的陌生呼吸, 被紧紧捂住的嘴发不出丝毫声响, 只有如透明珍珠般大颗大颗滚落的泪珠在为她即将面临的厄难哀泣。   “小J人, 你跑啊,嘿。”   男人骂骂咧咧,报复性地用胳膊锁住寒露脖子往后一压。   寒露只觉得喉管疼痛难忍,连气流都无法通过。   随着窒息感的延长,落泪的双眸瞳孔开始出现涣散。   短短的几秒, 对于寒露来说却无限延长。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放开了锁喉臂,猥&琐地笑着往下探去。   寒露穿的校服裤有些大, 平时都是将里面那根绳子拴起来的。男人胡乱瞎扯, 自然扯不动,嘴里又是一通日爹骂娘的乱骂发泄, 却又不得不舞动着粗肥的手指头去摸索。   心脏砰砰乱跳。   此时寒露后悔怎么没将绳结狠狠打一串永远也解不开的死结。   醉酒的人本就神智不清,解绳的活儿细致,男人弄了几次都解不开,反而弄成了死结,一时间更气恼了, 不耐烦地反手将寒露推到墙上,甩手又给了她一巴掌,打得寒露脑袋一歪,撞到冰冷的墙壁上又弹了回来。   寒露的脸蛋本就不大,巴掌大的瓜子脸此时却已经青青紫紫一片,半张脸都麻得失去了知觉。   耳朵嗡嗡作响,眼前也金星直冒。   寒露却并不在意身上的伤痛,而是找准机会往地上一躺。   男人刚才追逐制服寒露就已经费了不少力气,这会儿从她身后转到身前,虽然已经用大掌毫不怜惜地抠住寒露瘦削的肩膀将人死死往墙上按,可到底只是一只手,寒露往下面使劲一坠,还是没能单手就把人给拎住,叫寒露躺到了地上。   脱离了控制,寒露知道自己跑不过他,也打不过,只能咬牙抱着头蜷缩在地,不顾地上的脏臭水洼,闷头胡乱翻滚。   身上,头发上,脸上,青青紫紫黑黑臭臭,每一次紧促的呼吸,吸入的都是阵阵恶臭。   寒露却不管不顾。   她经历过太多这种类似的事,知道她越埋汰自己,男人很大可能会失去兴趣。   男人确实恼怒异常,抬脚不管不顾往她身上踹,几次踹到她头上脸上,好在寒露早有防备,只踹在了她手臂胳膊手背上。   精疲力竭浑身无一处不痛。   等了一会儿,没再等到拳脚&交加,寒露心头生起一抹庆幸,以为自己这次也逃过了一劫。   然而腰上传来的拉扯感,却让寒露如坠冰窟。   ――他还没放弃!   泪水已经流干,寒露无力挣扎,脑海中也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愣愣地睁着眼,看着不远处不知是谁没能丢进桶里,已经破损,漏出一堆腐败垃圾的袋子。   寒露没听见急匆匆靠近的奔跑声。   接收记忆后匆匆赶来,因为这片老城区类似的巷子太多了,楼岚一处处寻找,等终于赶到时,就看见穿中学校服的女孩儿死尸一般躺在地上,身上正坐着个将背躬成虾米正埋头撕扯的男人。   扯动的力气很大,时不时带得女孩儿上半身往上曲起又落下。   啧。   楼岚大步上前,从后面一把揪起男人的领子,像摔兔子那样将人狠狠摔到地上。   男人抱着脑袋低吼一声,大着舌头问:“谁、谁他妈打、打劳资。”   楼岚没吭声,沉着脸走上前,突然一脚就踹到男人脑袋上。   脑袋受到重力,如同被铁锤狠狠砸上。男人只觉得天翻地覆,脑子嗡嗡作响。   还不等他挣扎着爬起来看清是谁打他,下一脚又猛力踹来。   闷不吭声踹了一通,算是稍稍解了气,楼岚蹲下&身,掐着男人的后脖颈让他脸转过来:“孙子,是你爷爷在打你,记住了吗?”   男人被一通暴打,酒醒了一多半,也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干什么,背后唰一下就冒出一层冷汗。   痛得浑身骨头都在哆嗦,可男人还是急急忙忙求饶:“大哥我错了,就是多喝了点酒,我真的错了,大哥你别报警!”   虽然没干成,报了警也不至于被判刑,可男人也要面子的啊。   想想自己因为这种事被拘留,还要通知家里人来,真是恨不得一脑袋磕在墙上撞死算了。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   楼岚哼笑一声,脸上笑嘻嘻,右手却肌肉一鼓,按着男人脖子就往墙上撞,接连撞了四五下,撞得男人直翻白眼,才丢垃圾一样将男人往地上一丢。   “敢欺负我妹子,真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还想蹲拘留所?想得美。给劳资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说罢,将男人兜里的钱包掏出来,拿手机拍了身&份&证,楼岚站起身,将钱包随手丢下去砸在男人脸上。   男人一看他这动作,知道这是还要秋后找他算账的意思,顿时吓得心肝胆颤,猫猫生生蜷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喘。   楼岚现在确实没时间好好收拾他,先收了点利息,转身去到还躺在地上的女孩儿身边,伸手拨了拨她脑袋。   女孩儿脸被转过来。   看见她脸上青青紫紫伤痕累累,楼岚深吸一口气,压下又想回头去揍人的冲动,俯身将人给抱起来。   寒露耳朵还有些嗡鸣,听外界的声音像是隔着几道门。   不过刚才楼岚打人的动静可不小,她还是听见了,明白自己应该是被人救了。   这种心情是很难描述的,没有过分激动,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是浑身冰凉的同时,有种微妙的跳动,像她尚且还鲜活的心脏。   寒露张了张嘴,想回答,却连震动声带的气都提不上来了。   楼岚皱着眉又啧了一声,舌尖顶了顶牙,想抽烟了。   抱着人往巷子口走了几步。   女孩儿挣扎了一下,用气音说:“书包。”   楼岚郁闷,胸口里憋着一股气往前走了几步,不想搭理她的话。   可走了几步,又大跨步转身走回去,在角落里找到已经断了带子拉链报废的书包,靠墙用脚勾起来,单手捡了就随意往手臂上一挂。   “行了吧?”   女孩儿闭着眼扯了扯嘴角,算是一个感谢的笑。   *   再繁华的城市,都有历史遗留的创伤丑陋。   城中村这种地方,就像是光鲜丽人头上的癞疤。   白日里,这里狭窄的道路两边充斥着小摊贩,让你想过个车都跟攀珠穆朗玛一样累。   等到晚上,夜深了,夜市都收了摊,这里就成了一批常人所说的地痞流氓无赖混混儿的天下。   几条细巷蜿蜒后,面前豁然开朗,是条有坑洼却也还算宽敞的沥青路面。   楼岚抱着一身脏兮兮垃圾臭的女孩儿走到一处已经关上的卷帘门前,抬脚就踹得哐哐作响。   不知道哪家养的狗,听到响动发出汪汪的犬吠。   周围有居民被吵醒,也只是抱怨一声,翻个身,继续睡。   卷帘门上面带着镂空的位置泄出几道光线,伴随着女人不耐烦的叫骂声:“哪个龟孙子敢踹老娘的门?急着投胎啊?”   哗啦啦一阵响,卷帘门被人从下面来开。   穿吊带薄裙的女人弯腰,丝毫不在意胸前泄漏的春光。   抬眼一看,是楼岚。   女人刚还恼怒得要砍人的脸立马变成了如花笑颜:“哎哟是楼哥啊,半夜三更的,终于想通了,来找我睡觉了?”   楼岚嫌她动作慢,又踹了一脚半开的卷帘门:“没看见有伤患吗?赶紧的!”   女人笑嘻嘻地拉开了门,让楼岚进去,自己随后再将卷帘门拉下来。   楼岚进去,刚好迎面就碰上光着膀子,正一边拴皮带一边往外走的男人。   男人见到楼岚,叫了声楼哥。   楼岚嗯了一声,把晕晕乎乎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没晕的女孩儿往旁边凉板椅上放,回头叫女人过来:“红姐,麻烦你先给她检查一下伤。”   红姐拨弄了一下长卷发,扭着腰走过来的时候顺手在桌上捞起根法绳。   抬起胳膊扎头发的时候,本就不长的睡裙裙摆往上滑,扣皮带的男人忍不住伸手往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红姐笑着回眸用眼角夹了男人一下。   眼看着两人又要打情骂俏,楼岚抬手把隔开里外的帘子唰一声拉好,免得凉板椅上的小姑娘看了长针眼。   “哟,楼哥还害臊了啊?”   “没,别带坏小朋友。”   寒露听见男人漫不经心地说话声,颤抖着睫毛慢慢睁开了眼,偷偷打量周围。   红姐虽然那事儿上奔放了一点,可手艺还是不错的,正儿八经医科大学里毕业的。   只是因为某些事,吊&销了执照,平时就在这里开个黑诊&所,有人上门,治伤看病可以,想跟她睡觉,只要长得别太埋汰,她也乐意接一单。   听楼岚说别带坏小朋友,外面那光膀子的男人就顺手捞了自己的体恤儿,兜头往脑袋上一套。   这会儿扯着衣摆,一边掏烟,先给楼岚递了一根,自己再叼上。   两个男人去卷帘门边上坐着小马扎抽烟去了,里间红姐给已经醒来的寒露检查身上的伤。   在外面跟男人打情骂俏,在里面,红姐却全程很安静,只是偶尔按着某一处轻声问寒露痛不痛。   寒露原本还很窘迫,害怕她跟自己搭话,也害怕她问自己伤是怎么来的。   没想到检查完了对方也没问。   寒露松了口气,然后侧着耳朵去听外面的说话声。   “还行,小姑娘还挺会保护自己的,没伤到内脏。”   “手脚也没事,就是脱力,肌肉拉伤,这几天可能要遭点罪。”   这种情况下,当然是最好卧床养伤。不过红姐根本没提。   她接触的人,受了伤能卧床静养的,基本上没有,久而久之,她都习惯了。   虽然不知道楼哥是从哪捡的小姑娘,可刚才检查的时候红姐就发现对方身上有不少旧伤,还有烟烫过的疤痕。   加上身体明显营养不良,穿的校服也有些破旧,不用猜都知道小姑娘家境也不怎样,甚至还很可能有一对生而不养的父母。   红姐靠到男人身边,也要了根烟点上,吐出来的烟有点熏眼睛,红姐半眯着眼。   小姑娘是挺可怜的,可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人太多。   见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第100章 L《My girl》2 她要来,自己……   知道人没事, 楼岚咬着烟头垂着眼掏出钱包,把里面的几张红票子都丢到桌上。   红姐哼笑着,一手夹着烟弹了弹, 一手从里面捡了两张,其他的没碰:“给这么多, 在这边睡两晚都够了。”   说着用妩媚的狐狸眼去勾楼岚。   楼岚也不客气, 将钱揣回脱皮的假皮钱包里重新塞进裤兜, 叼着烟含糊不清地招呼旁边的男人:“阿海,走, 出去弄点夜宵。”   两人走了, 红姐回里间, 问寒露能不能起来。   寒露不好意思麻烦对方,点着头要下床,谁知脚才落地,一个用力,整个人噗通就脸朝下摔了个大马趴。   红姐咯咯地笑, 在一边儿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上前把人给拎起来往里面拖:“这一摔摔得够够的,去浴缸里泡一泡, 待会儿姐给你用药按摩按摩。”   寒露想说你还会按摩吗?嘴却闭紧了没动。   她一向只在心里面回应别人的话, 要她真的开口说出来,她自己就先受不了尴尬脸红。   似这种进一步的交流, 对寒露来说就像是脱了衣服在阳光下行走。   这处黑&诊所原本是一个通的铺面,被人隔成了前后两部分,这也是附近铺面里普遍的隔间方式,外面做生意,里间就作为库房。   红姐自己住在里面, 里间改了带浴缸的洗手间就铺不开床,所以她就在前面又用帘子拉出个“卧房”,白天当病床,晚上自己睡觉。   寒露身上脏的臭的都有,还湿透了。   红姐自己脏了套睡衣,可不乐意再脏浴缸,干脆帮人帮到底,先让寒露坐在凳子上,自己拿喷头先给她兜头兜脸冲了一通,确定没泥水淌出来了才让她进去泡着。   等到寒露泡完澡起来,裹着浴巾赤着身子被红姐按在床上仔细搓了遍药酒,再冲一次澡,正对着红姐提供的细肩带大V领超薄睡裙为难穿还是不穿时,外面红姐敲了门,不等她回答,就伸手压开门把手,从门缝里伸进来一只手:“楼哥给你买的,没洗,将就着穿。”   寒露知道“楼哥”就是之前救了自己的那个男人。   不可否认,哪怕为她检查身体的是红姐,为她放洗澡水的是红姐,说话最多的也是红姐。   可在她心里,“楼哥”还是不一样的。   按摩完后,寒露感觉确实好了很多,至少不至于连站起来都要双腿肌肉抖到使不上力气。   抖着手坐在浴室凳子上费劲地将衣服穿上身后,寒露才发现这一身衣服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无比合身。   就好像是用软尺贴身量过似的。   量过是真的,而且还不止一次,甚至知道她发育过后的尺码。   可并不是用的软尺,而是用的双手。   “先吃点东西,楼哥他们买了宵夜回来。”红姐给寒露开了盒一次性外卖盒打包的海鲜粥,确定她能用勺子吃饭,就自顾自去外面跟楼岚阿海他们吃烤串喝啤酒去了。   寒露一个人在里间吃粥,粥很鲜,也很养胃,半碗下肚都没平时吃完饭后那种隐隐作痛的不适。   这会儿已经晚上十点四十多,很快就要十一点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是沉睡的时间段。   可对楼岚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却是一天的开始。   “楼哥,你今晚真要去西山啊。”   “嗯,挣个外快。”   阿海灌了口啤酒,玻璃瓶瓶嘴儿发出波的一声轻响,“缺钱花?不是兄弟不放心你的技术,主要吧最近好像抓得挺严的,还下了这么多天的雨。要是缺钱花,跟兄弟们说一声。”   楼岚弓着腰背,岔开双腿,手臂搭在大腿上,手里松松垮垮拎着啤酒瓶,闻言眼角余光往帘子里瞥了一眼,英挺俊朗的脸颊上是一贯的漫不经心:“不用,就暂时的。”   原主是挣多少花多少,要花钱了再去挣的性子,哪怕二十七、八快三十的人了,反正上头也没人催婚催生,要睡女人招招手就能找来十个八个的,基本上混一天算一天。   可现在有只小动物不确定会不会需要自己养,楼岚琢磨着还是先挣一笔攒在那儿,免得到时候急用。   当然,如果小动物改变原本的剧情,没来找他,他就把那笔钱压床底下,反正也不用吃他大米。   至于多挣些钱改善生活环境人生道途?抬手将指间夹着的烟凑到嘴边抽了一口,左手香烟右手啤酒,偶尔捏根烤串撸了改改嘴里的味儿,楼岚表示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知道自己是受了原主得过且过从不抬头看未来的意识影响,可楼岚就是觉得整个人被一座大山似的重量压着,沉甸甸的,提不起劲儿,既没心思做别人的守护天使,也没想法创造光明未来。   就像此前上千年的懒散都汇聚到一起了似的,连完成任务的责任心都变主动为被动了。   ――她要来,自己就收着。她不来,那就各自安好吧。   ――不能安好也是命,是个人抉择。   吃得差不多了,楼岚跟阿海就晃晃悠悠踏着路灯走了。红姐把诊所的卷帘门重新拉下来,回头看见穿一身三件套乖乖裙的女孩儿正站在那里看着门口,笑了一下,“吃饱了?今晚太晚了,就在我这里凑合一晚吧,衣服需要提前给你洗了烘干吗?要的话我去打电话,街角就有家干洗店。”   这是想着小姑娘夜不归宿,第二天还穿一身新衣裳回去交不了差。   寒露摇头:“不用了。”   顿了顿,又抬眸小声说:“谢谢红姐。”   红姐失笑,扯开发绳一边撩拨长卷发一边往里面走:“谢什么,收了钱的。小姑娘瞧着才十六、七岁吧?我都三十好几了,叫什么姐,叫红姨还差不多。”   寒露抿着唇没吭声,等红姐叫她,她才进去。   之前寒露身上脏,楼岚把她放在凉板椅上。这会儿已经入秋,虽然艳阳天时中午还可以只穿件短袖衫,到了绵绵细雨交织的夜里,却需要盖棉被才成。   所幸红姐这里有专门给病人用的被褥,这会儿把备用的那一套翻出来,往凉板椅上一铺,就可以让小姑娘留宿。   至于她自己,自然是要睡自己那张床,就在凉板椅旁边,隔着一个三步远的过道。   被窝里男欢女爱的气味已经散去,红姐窝进被窝里,喊了寒露一声,确定她已经躺好了,才伸手将灯按灭。   诊所里除了卷帘门,就只有洗手间那边高高的小得可怜的窗口。灯一关,就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中,寒露很疲倦,却睡不着,闭上眼脑袋里就忍不住冒出很多很多问句。   ――他叫什么名字?   ――红姐三十多了,那他多少岁?应该差不多吧?   ――忘记仔细看他长相了,不知道以后遇到还能不能认出来。   ――这么晚了,他跟他朋友去西山干什么?他朋友劝他不要去,是不是他要做的事有危险?   ――他是做什么的?   西山上,即便还下着小雨,却依旧浇不灭这些人的热情。   楼岚坐在临时找相熟哥们儿借来的改装车里,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嘴里还叼着支没点的烟,无视车窗外沸腾的欢呼喧闹以及车灯所及之处秋雨里也穿得火辣的女人,一双孤狼般的茶褐色眼睛只盯着黑□□格丝袜兔女郎手里那支小旗。   随着旗帜往下一挥,楼岚一脚半放离合器,早就蓄好势的车瞬间如离弦之箭疾射而出。   车窗外的一切已被拉成无数条线,每过一道弯就有人群的欢呼呐喊声,却又在半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内被甩开。   赛车,除了车本身的性能,考验的便是赛车手的应变能力。   楼岚虽然过来后都没心情练功,到底是已经多次练至臻境的功法,如同呼吸一样自然,早已伴随着他来到这个任务世界呼吸的第一口空气时开始了运转。   目力有了,手的灵活度到目前为止,除了高科技产品,还真没输给过谁。脑子也不笨,这场地下飙车比赛,对楼岚来说,不过是抽一支烟的过程。   冲过终点线的同时,楼岚打了个飘逸将车头转了二百七十度,没下车,跟他一起来的阿海笑颠颠跑过来,身边还跟着个身材火辣浓妆艳抹的狐娘。   “楼哥,牛逼啊!”阿海竖着大拇指趴在车窗上,“绝对的碾压式胜利,走,该去享受胜利的果实了。”   楼岚把一支叼在嘴角的烟顶着转了个方向,随手从驾驶台边的盒子里摸到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提提神,摸了把扎手的寸头打了个哈欠:“不去了,回家睡觉。你走不走?”   所谓胜利的果实,不过是围观者的吹捧,对手的挑衅,以及女人的□□。   该给他的奖金会在明天结束前打到他卡上。   旁边的狐娘见大帅哥看都没看她一眼,心下不满,脸上却媚笑着软软地侧趴在阿海肩头,故意俯身凑在车窗旁边的位置笑盈盈娇滴滴说:“帅哥,急什么嘛,想睡觉了,我陪你啊~”   阿海嘿了一声,顺手往狐娘挺拔的胸口上捏了一把,却是扭头对楼岚说:“楼哥,你今晚真不留下来玩玩?今天来的车模一个比一个漂亮。”   楼岚白了他一眼,依旧无法理解他哪来的审美。这一个个的,都是欧式大双眼尖鼻子尖下巴瓜子脸,真不担心睡的时候太激烈,一不注意把哪捏变了形?   而且刚才不是才在红姐那儿弄过了吗?   楼岚一口气将烟烧完,往旁边的空易拉罐里一丢,搭着方向盘不耐烦地敲了敲:“到底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阿海表示不走,楼岚就没管他,让他自个儿悠着点别玩脱了,一踩油门就丢给其他人一个远去的车屁股。   回到只有个单间的地下室出租房里,也不管冷飕飕阴潮潮的,楼岚眯着眼睛去冲了个澡,回来随便擦了擦头发,倒头就睡。   接下来的几天,楼岚都没看到那只流浪小猫。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担心。   不过楼岚什么都没做,就是把卡里那笔奖金单独划拉到一张平时不怎么用的卡里,回头就塞进了床垫下面。   *   夜不归宿,回去又带着一身伤,穿一身新衣服,家里喝得醉醺醺的女人中午时起来看见,也就是皱着眉垮着脸问一句:“膜给人白捅了?”   寒露心头一跳,顶着一张青青紫紫红红肿肿的脸摇头,而后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那个逼仄的卧室。   说是卧房,其实就是一个小阳台改出来的。用几块板子一挡,再在外面砌两面砖墙。   里面像是个黑漆漆的狭长棺材,顶着头放下一张一米三的单人折叠床,就只剩下进去的那一小块儿空间了。   这还是以前那个男人没吸&毒之前给弄的,也不是弄出来给寒露住,而是给寒露奶奶。   可惜寒露奶奶过来没住几天,就身体不舒服回了乡下,再之后就再也不来了。   寒露小时候还不懂,稍微长大后就明白了,奶奶那不是身体不舒服,而是心里不舒服。   ――来城里后发现自己“出息了”的儿子居然是靠收婆娘卖屁股的钱过日子,任谁也不会多高兴。   在那之后,本就不待见寒露这个孙女的寒奶奶更不待见寒露了。每次寒露跟着回乡下,都会被老得满脸褶子的老妇人坐在阴暗背光的堂屋里,用充满怀疑的眼神似刮骨头般阴森森打量。   后来那个男人沾上了毒&品,越来越疯狂,抢&劫&时杀了&人,进了监狱,他们这边就跟乡下彻底断了来往。   这间棺材房,也就成了寒露在这个一室一厅的老破小里唯一的私人空间。   关门时,寒露听见女人骂骂咧咧。   女昌妇&贱&人卖&逼小货这类污言秽语被女人肆无忌惮且随意地加诸到她身上,偏偏这个女人还是她的亲生母亲。   寒露眼神平静无波地锁上门锁。   这个家里,她最喜欢的就是这扇门,能把自己从这个家分割出去,也能在很多时候保护她。   等到外面终于没了声响,寒露贴在门后又耐心地数了五个一百,这才放心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毫不意外地,在厕所看见了一堆扯成布条的情&趣&内&衣以及几个用过的套。   女人从年轻时就做这行了,等到后来找了个“老实人”也并没有上岸从良的意思,而是继续干,甚至还让法律上的丈夫帮自己收钱。   道德底线一旦被打破,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后,本就没有什么坚定意志的男人很轻易就被拉下了烂泥滩,成了跟女人一样的烂泥。   这一行就是吃青春饭的,年纪大了,又玩得太久了,生意有受到影响,所以女人越玩越大。   带回家的客人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是两个,也有三个四个一起玩的。   寒露不想太早回去,撞上他们玩得兴起的时候,她怕那些人会强迫她,所以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都会继续留在学校跟住宿生一起上第四节 自主安排的晚自习。   昨天寒露就是提前以买菜做饭的借口从电话里打探女人的“生意”,知道对方会带三个“老客户”回家“做买卖”,保险起见,寒露就多在学校逗留了一段时间,没想到会遇到那样的事。   不过女人也不是每天都会回家,偶尔也会失踪一段时间。   每当那时候,都是寒露最轻松愉悦的时候。   寒露上完厕所,又把自己的衣服洗了晾起来,女人丢在那里的东西她也见怪不怪地随手就收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波动。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再离开。   大概挨打也是一种能够锻炼出来的特殊体质。   因为从小经常挨打,寒露身上的伤痕总会好得很快,出事之后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脸上身上的伤很是吓人,可请了两天假,第三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现在她已经是高三,过完年就该进入高考倒计时了。   之前就中途休过一年学,好不容易能重新进入校园,寒露很珍惜这个机会,所以确定遮掩不到的脸能见人了,就早早地起床收拾好东西,又做了一晚清汤白水面,伴着盐吃了个囫囵饱,忍着胃部的坠痛感背上重新洗干净缝好的书包出门上学。   因为休学一年,跟她同级的同学今年夏天就已经毕业离开了,如今班上的同学都比她小一岁甚至两岁。   高三才插过来的降级生,寒露又是安静到毫无存在感的性子,所以在班上,她就像一个游离在外的幽灵,连同桌都不会跟她多说几句话。   可今天寒露踏进教室的瞬间,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瞩目。   ――几乎所有同学都在看她,眼神很奇怪,扎在她身上像极了一把把带尖的刀。   甚至还有几个男生用一种寒露熟悉的又厌恶至极的下流眼神在打量她脸蛋、胸脯、臀部等几个敏感部位。 第101章 L《My girl》3 楼哥什么时候……   “哎寒露, 你是不是被人拖进巷子里那个了?”   这句话如同数吨重锤猛然砸到寒露后脑勺,让她一阵晕眩。   问话的同桌见她脸色刷白,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恶心嘲弄, 都不等她回答了,翻了个白眼, 把自己的凳子桌子往旁边拉了一大截, 努力做出要跟她划清界限的样子, 嘴里嘀咕:“真恶心。”   哗――   这小小的动静仿如一块砸进湖面的石子,在本就气氛诡异的教室里荡出一圈涟漪。   “哇居然真的被那个了。”   “张佳早就说了嘛, 还能有假?”   “怪不得请了两天的假。”   ......   “竟然还敢来学校......”   “听说她妈就是卖的, 谁知道她是不是也......”   ......   “不是说被男人那个了的女的会发育得更快更好嘛?屁股胸脯上也没啥肉......”   “嗨, 万一人家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呢?”   “喂你这么一说,还真好奇她脱了衣服的样子。”   “切,你也不怕得病......”   ......   这所学校本身就是排不上名号的,只比教室都靠租赁的那种民办好一点,前些年并不需要考试, 就算中考考了零蛋也能有高中读。   寒露降级入学,没关系没塞钱,哪怕她入学时在校长办公室考试成绩还不错, 依旧被随便划分到了普通版。   即便是高三了, 多数人都是等着会考结业能拿到高中毕业证后就直接步入社会,根本没多少认真备战高考的。   本身就无聊, 又没有学习压力,寒露出了这样猎奇又香艳的事,绝对是给他们乏味枯燥的生活添加了刺激元素。   一时间,教室里嗡嗡作响,就连坐在最后排时不时偷偷亲&嘴儿互&摸的情侣也嘻嘻哈哈调笑着寒露。   寒露如坠冰窟, 努力睁着眼低头盯着翻开的英语书,双手紧握抵在大腿上,像是在用尽全力支撑着自己这副躯体。   不知过了多久,上课铃声响起,任课老师拿着教案溜溜达达进了教室。   这一天,寒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只知道晚上放学后,她再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继续留下来,而是迫不及待收拾好书包快步离开。   走出教室,寒露松了口气,然而等到她下楼梯发现依旧有人对她指指点点时,寒露明白,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哎寒露别走这么快啊,走嘛,跟我们一起去玩玩。”   后面有三个班上的男生笑嘻嘻跑上来叫她,寒露拽紧书包带埋着头一个劲往前走。   三个男生不乐意了,上前把寒露堵在了楼梯转角处,嘴上还不干不净地说:“装什么装,不就是biao子生的小biao子吗?都是同学,打个折吧。”   “切,说不定人家就喜欢玩儿点刺激的,老黄,要不然咱们把她拖到厕所去弄?”   任他们说什么,穿着宽大校服的女生都埋着头,巴掌大的脸被撒下的长发遮了大半。   可就算这样,还是能看见她嫣红的唇瓣,细腻的肌肤。   其中染黄毛的高个儿男生看得心痒痒,就伸手想去拽寒露。   谁知还没碰到人,从头到尾都沉默不语的女生忽然抬头恶狠狠地一口咬到了他手上。   黄毛没提防她忽然咬人,被咬了个正着,立马大叫一声使劲甩开了寒露。   不等被惊呆的两个男生帮忙,寒露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尖叫,同时沉重的书包被她抱着不管不顾兜头朝他们一个劲乱砸。   “卧槽!”   “吗的!”   三个男生吓得直往后退,其他或路过匆匆离开或暗自观望的学生都不由自主被吸引了过来。   “喂,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一声成年男人的怒斥如同惊雷,有位上来守自己班上学生第四节 自由自习课的老师发现了这边不对劲,加快步伐跑了上来。   黄毛三人再也顾不上报仇雪恨,如听见猫叫的老鼠一样毫不犹豫转身就跑了。   “同学,你没事吧?”男老师喘着气想要弯腰俯身去看寒露,寒露别开脸抱着书包努力贴着墙,连呼吸都屏住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抗拒。   男老师一愣,然后尴尬地往后退了两步。   寒露知道自己现在该笑一笑,然后道谢。可属于成年男人的气息,对她来说如同噩梦。   最后她只能僵着脸拒绝了男老师“去办公室喝杯水”的邀请,只含糊地说了声谢谢,抱着书包埋头就往楼梯下跑。   离开学校后,担心再被人骚扰,寒露走得很快,连乘坐公交车都不敢在校门口的站台上,而是独自往前走了一个站台。   下了公交车,一路转进破旧的小区。哪怕周围的人对她或冷漠或鄙夷,寒露依旧松了口气。   至少这里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对她来说,天然就存在着一股安全感。   可惜幸运从未眷顾过她。   在她无比渴望回到那扇门里时,寒露却发现自己早上离开的时候太匆忙,把钥匙锁在了家里。   缺乏安全感的性格,让寒露从来不会将备用钥匙放在其他地方,所以她现在到了家门口却依旧无法进去。   这一天的糟糕经历,刚才在学校被三个男生动手动脚的堵截,忽然化作沮丧灰暗,如海底地震引发的海啸一般,卷着遮天蔽日的海浪将她湮灭。   抱着书包靠着冰冷的防盗门滑坐在地,寒露将脸深深地埋进书包里,只有瘦弱不堪重负的肩轻轻抽搐着。   晚上十二点多,楼岚借着抽烟的空隙,躲开外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不远处是男人女人嗯嗯啊啊的声音,楼岚磕着打火机闭着眼打盹儿,忽然揣在裤兜里贴着大腿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掏出来一看,是红姐打来的。   “喂?”   电话那边一片安静。   楼岚正觉得奇怪,又喂了一声。   大概是听出了他的不耐烦,对面的人怯怯地小声喊了一声:“楼哥,是我。”   楼岚乐了,心说谁知道你是谁啊,正要直接挂电话,忽然想起什么,动作一顿,啧了一声,转身往安静点的地方走:“你怎么在红姐那边?”   寒露正窘迫于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是谁,就听他似乎知道是她了,抿着嘴,心里有一点无法忽视的小小的开心。   虽然事后想想,或许当时楼岚是把她错人成其他小姑娘了呢?   然而此时此刻,楼岚的这句话对无家可归,只能傻兮兮将希望放在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成年男人身上的寒露来说,已经足够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跟安心。   或许正是这一丝温暖跟安心,让寒露在面对楼岚毫不委婉体贴的询问时,窘迫却也鼓起勇气说了实话:“我、我没地方去了。”   说完又忍不住懊恼地咬唇,寒露也觉得自己这样莫名其妙地找来,又说这样莫名其妙的话,实在够莫名其妙的。   电话那边的男人果然没吭声。   通话保持沉默,过了片刻,在寒露越发忐忑时,男人才简单丢下一句“等着”,而后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旁边的红姐垫着脚往床头的绳子上挂干洗好刚拿回来的衣服,见寒露放下手机,笑着问她:“怎么样?”   其实她内心里是不认为能有什么结果的。   跟楼岚打交道也有好些年了,红姐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那个人,最怕麻烦。   除非是交情深的那几个铁哥们儿。   就算是她,红姐都不确定自己遇到麻烦的时候,对方会不会选择出手。   这小姑娘说白了也就楼哥突发善心随手捡回来的小猫小狗,现在没地方去了,又是大半夜的,楼岚今晚还有个场子要帮忙守着,真过来管这事儿的概率不大。   寒露不知道红姐是怎么的想法,不过她一贯对人保持着超乎寻常的警惕。   或者说,现在是除了楼岚,对其他人,她依旧保持着足够的防备。   因为听过红姐直白地约“楼哥”睡觉,寒露并不透露楼岚说要过来的事,怕红姐跟“楼哥”有感情纠葛,若是知道“楼哥”答应要管她,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   所以寒露只是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走到外面,站在诊所门口往巷子口张望。   寒露等人的时候不会有普通人那么多下意识的小动作,她就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连脚都不曾挪动一下。   若不是她还在眨眼,都要让人以为这是个仿真塑料模特。   红姐也不追问什么,她要站在门口就随她站。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一阵熟悉的机车轰鸣声响起,坐在桌子后面的红姐才愣了一下,迟疑地站起身走了几步,而后就看见单手扯下帽子的男人侧身对站在门口的小姑娘招了下手。   寒露双手扯着书包带,像小学生一样乖乖巧巧地走了过去。   男人就懒洋洋地半垂眼帘,用眼角瞥了她一眼,微抬下巴示意。   小姑娘大概是没坐过机车,背上的书包又有些重量,爬起来很笨拙。男人被她毛茸茸的小脑袋顶了好几下,终于不耐烦了,拧着腰伸手拽着她书包,单手就将人拎了起来。   一直等到机车再次离开,红姐才回过神来,疑惑地歪了下头。   楼哥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善良了?   突然变善良的楼岚骑着二十来万的宝贝机车,载着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猫,迎着半夜的冷风一路风驰电掣。   十分钟后,拐进一处没有物业的破旧小区。   地下室门口就有一块空间,这也是让原主有了点钱也坚持继续住地下室的主要原因。   停好机车,楼岚又单手拎着小姑娘的书包帮着她成功爬下去,这才自己一侧身,抬起包裹在牛仔裤里的大长腿下了车,随手打开门。   “进去吧。”   寒露有些紧张,紧紧拽着书包带,掌心有些潮湿,却还是按捺住狂跳的心,迈腿走了进去。   砰――   门被关上。   寒露吓得浑身一抖,倏然转身去看门。   刚关好门,正在踢鞋的楼岚抬眸看见她那小老鼠的样子,不由嗤笑:“现在才知道害怕?晚了。”   寒露咬着唇角,也不说话,就用她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楼岚看。   楼岚被她看得没辙,切了一声,换好拖鞋率先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丢下一句话:“黄毛丫头,没胸没屁股,当谁稀罕。” 第102章 L《My girl》4 道歉广播……   楼岚这里就是个标准的单身汉狗窝, 自然不存在什么女人的睡衣。所以楼岚在自己那布料简易衣柜里翻了几圈,最后就给寒露丢了件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衬衣。   “去洗澡。”   虽然是地下室,却也被分割成了好几个空间, 开了不同的门,被房东租给不同的人。   楼岚住在最大的一间, 独占一个室内洗手间, 不用像其他人一样洗漱蹲茅坑都要去房门外的公用洗手间挤。   寒露背着书包拿着男士衬衣, 站在那里挪不动步。   楼岚不耐烦地停下手上收拾凌乱被窝的活儿,转身叉腰半耷着眼帘看她。   这样的他, 显露着一股翻滚着戾气的痞子气, 好像随时就会忽然暴起打人。   寒露顿时不敢再迟疑了, 抱着书包衬衣就往他刚才指的方向走。   路过楼岚身边的时候,一条胳膊伸过来强行抢走了她怀里的书包:“洗个澡还带书包?里面有几百万还是怎么的?”   说罢,一脸不屑的随手将书包丢到了已经收拾出个样子的床头。   “一会儿你自己到床上睡觉,我先出去抽个烟。”   寒露站住脚,扭头看着高大的男人往外走。   男人生得冷峻, 看人时习惯抬着下巴垂着眼帘看,或是用眼角去瞥,将“不屑一顾”的神态演绎得淋漓尽致。   寒露忽然想到有人说过, 这样的人走出去是要被人套麻袋的。   也不知道男人以前是不是被套过麻袋。   不过如果是他的话, 被套了也一定是别人挨揍吧?   寒露有些羡慕,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巴巴的手腕。   站在门外狭窄过道上的楼岚低头从烟盒里叼出支烟, 嚓,打火机的火苗亮起,短暂地照亮了他的面容。   熟悉的刺激感在舌尖绽放,楼岚咬着过滤嘴眯着眼没吸,只是任由烟草燃烧的雾飘飘摇摇。   脑子里其实也没想太多事, 就是断断续续,跳跃性还挺强的。   一会儿想,小猫挺可怜的,要不然养养?   一会儿想,啊,差点忘了,小猫在学校里好像遇到事儿了。   “嗨帅哥,站在外面干啥呢?要不要来跟妹妹玩?”   ......   “兄弟,接个火?”   其他几个地下室租客都跟流水似的,换了好几波。   就原主一个铁打的,所以房东对他挺信任,平时有什么事都喜欢联系楼岚帮个忙传达传达,其他租客也就认识他了。   这会儿见楼岚难得一个人站在门外抽烟,有女人见他长得好,来约&炮。   楼岚没理。   也不是瞧不起人,就是懒得搭理,没劲。   有人来借火,楼岚就掏出打火机丢过去。   两个男人就站在那里抽了支烟,闲聊几句,然后各自散去。   估摸着差不多有四十多分钟,就算是慢慢搓死皮也该洗完了,楼岚这才扯了扯身上的牛仔外套,转身开门回屋。   屋子里,寒露已经整个裹进了被子里。听见开门声,整个人又往下缩了缩,连脑袋都捂了进去。   楼岚也就瞥了一眼,没在意,自己趿拉着拖鞋到衣柜里随便拿了条沙滩裤。转身想走的时候又想起来屋里还有个小姑娘,叹了口气,抓着脑袋扭身又往衣柜底下翻,终于在角落里扯出因为换季所以团成一团卡在角落里的黑色工字背心。   连洗头一起,十分钟楼岚就洗完了,脑袋上搭着条毛巾,翻出凉席跟棉被往地上一扑。晚上有些冷,楼岚就把棉被直接卷成春卷,既垫又盖。   躺好了,楼岚闭上眼,跟喊口令一样喊:“关灯。”   房间里没动静,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从其他地方传来的各种声响。   楼岚也没着急。   过了几分钟。   啪嗒一声轻响,床上被窝里伸出一条细瘦的胳膊,按灭了床头的电灯开关。   寒露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然而事实是,关灯后不超过十分钟,她就在这个沾满陌生男人烟草气息的被窝里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生物闹钟让她准时醒来,睁开眼看见陌生的天花板,寒露还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迷茫感。   稍微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昨晚真的找到有过一面之缘的“楼哥”,并且还在这里借宿了一夜。   啊,对了,到现在他们两个,好像还没有互通姓名?   “醒了?今天是不是还要上课?”男人换了一身衣服,黑色卫衣搭配着牛仔裤,加上他头发自然凌乱地垂落,瞬间减龄了好几岁。   寒露看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才急切地伸手要掀被子,掀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昨晚是用大衬衣当睡衣,所以她下面......   楼岚就像没注意到一样,随手把刚买回来的早饭往屋子里唯一的茶几上一放,自己就揉着头发往洗手间走。   过了一会儿,洗手间里就传来哗哗的水声。   寒露观望片刻,确定男人短时间内不会突然出来,连忙找到自己昨晚特意放到枕头边的衣服钻进被窝里穿好。   此后无话。   直到吃完早饭,背上书包跟着他踏出屋门,酝酿了一个早上的寒露终于在后面深吸一口气,拽紧书包带小跑两步,转到楼岚前面抬头看着他问:“楼哥,我、我叫寒露,寒冷的寒,露水的露。你叫什么名字?”   流浪小猫居然会主动跟他说话。   楼岚挑眉,不正经地笑了笑:“小孩子家家的,叫我楼叔叔就行了。”   不等寒露再鼓起勇气反驳,楼岚已经率先跨上机车,回头冲她侧了侧脸,“上车,不怕迟到?”   寒露自然是怕迟到的,可是想到昨天在学校遭遇的那一切,她执着于读书改变自己命运的那颗心却刺痛了一下。   低头盯着自己脚下踩着的水泥地面,寒露吐出一口浊气,抿着嘴紧走两步,踩到自己之前悄悄观察到的一处能借力的凹处,没用楼岚再伸手拎她,就自己顺利地爬了上去。   “嘿,能自己上来了?”楼岚调笑了一句,丢过去一个头盔让她戴上。   “走了!”   寒露急忙夹&紧双&腿,手也往后拽住车身。果然,刚做好准备,黑色的机车就像脱笼的野马猛蹿而出。   有机车在早晨拥挤的车流中穿行,寒露成功在早自习开始前顺利抵达学校。   到学校后,寒露反而没有了之前在“楼叔叔”家门口时那点迟疑。   因为她知道,这些事只能自己去面对,去克服。   没关系,还有223天就可以永远离开这里了。   寒露给自己打气,冲楼岚鞠了一躬,转身就背着书包跑向了校门。   马路牙子边停着的机车却没有像寒露想象中的那样很快离开。   楼岚重新找了个地方将车停好,然后就靠在树边顶着清晨的薄雾抽烟,差点没被深秋的晨风吹成傻bi。   好不容易熬到早自习结束,第一节 课开始,楼岚拍了拍腿上的烟灰,长叹一口气:“果然,麻烦死了。”   *   比起昨天的惊奇疑惑,今天学校里关于寒露被人拉进巷子里QJ的流言传得更加肆无忌惮,就连上早自习的时候都有男生笑嘻嘻给她砸纸团。   寒露一个都没去捡,因为不用看就知道里面包裹的是怎样的污言秽语。   又一个纸团砸到她头顶,寒露像木头人一样继续垂着眼嘴唇煽动,无声默读课文。   他们学校卫生以及早餐时间都安排在早自习开始前,所以早自习下课后只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这时候反而没有太多人来骚扰寒露。   寒露一点也不意外。   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别人无聊时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等到新鲜劲过了,顶多就是她名声再臭一点,其他人谈及她时又多一份无关痛痒的“爆料”罢了。   只是教室外多了不少“慕名而来”的看客。   性子早就磨得对外界完全没了好奇心的寒露其实是很难理解这种心理的,到底是什么让这些陌生人宁愿占用短短的十分钟,跑过几层楼甚至整栋教学楼,就是为了来看看她长什么样?   吃瓜的话,还需要看看瓜长什么样吗?   就如同吃鸡蛋非要看下蛋的鸡长什么样。   发呆时脑子里都是随意浮现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寒露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来放松自己的大脑。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不过是解了两个物理题。第一节 课是语文,语文老师是个戴眼镜的老头子,总是把书拿得远远的,眯着眼读一句,然后对照着资料书念一段上面的分析剖析什么的,简直就是用他这独立的自然生命体在演绎何为“照本宣科”。   寒露听到觉得有用的部分就笔尖敏捷地将之记下来,也不是一字不差的记,而是用自己的方法。或是精简要义,或是写下自己看见就能回忆起所有内容的几个关键词。   正在教室里众人昏昏欲睡的时候,半开的教室前门忽然被人敲响。   教室里所有人,包括语文老师都看过去,就见班主任赵美丽脸色不大好看地站在门口,锋利的眼神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那般快速往教室里逡巡了一圈,然后精准无误地落在一个女同学身上,抬手一指:“张佳,你出来一趟。”   张佳心头咯噔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心虚地去看寒露,却发现寒露也是一脸疑惑。   张佳立马放心了。   看来班主任找她并不是因为寒露的事,难道是本月的月考考差了?也不应该啊,依她的成绩,还不至于到考差了就能让赵美丽开小灶关心的地步。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张佳关上语文书,挤过同桌让出来的细缝走出座位。   张佳离开后,教室里打瞌睡的那些同学也不困了,忙着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语文老师喊了几声都没人理会他,无奈,语文老师只能顶了顶眼镜,选择睁只眼闭只眼,继续照着辅导书念:“啊,我们来看看,这句XXXX,其中这个‘X’用得好哇,好在哪里呢?啊,好在......”   张佳一去不复返,到第二节 课时都没能回来。   班上的同学都好奇极了,连骚扰寒露的几个男生都调笑起是不是张佳跟某某开房被家长找到学校来了。   校长办公室里,张佳正哭得伤心。   然而在场的几个成年人却对她的眼泪视若无睹,甚至还有些不耐烦。   楼岚就站在校长办公桌前,看张佳哭得抽抽噎噎,校长跟班主任虽然满脸厌烦,却一个比一个能稳得住不开腔。   一看就知道这是想耗呢,不管是耗到楼岚心软退一步,还是耗到张佳承受不住服软,对他们来说都是有利的。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   楼岚敲了敲校长办公桌,让屋里另外三个人注意力都到了自己这里,才扯了扯嘴角,讽刺地直视张佳:“这位同学,既然你连话都说不好,那我要求见你家长,不过分吧?”   张佳有些害怕这个自称是寒露叔叔的男人,怯怯地看向校长,见校长眼观鼻鼻观心,就呲溜溜喝茶,就又去看班主任。   身为班主任,赵美丽自然没办法像校长那样,只能不耐烦地扯了扯往她身后躲的张佳,语气不太好地问:“张佳,寒露叔叔就问你一句话,你就哭哭哭的,到底你看没看见有没有到处乱传,就一句话的事儿,赶紧说完了事!”   总归就是说完了承认错误,再道个歉而已,至于这么怕吗?   赵美丽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这个学生了。   你说她怕吧?她又能硬着头皮死不承认。   你说她不怕吧?又一个劲儿哭,一个劲儿往她身后躲。   楼岚假装没听懂赵美丽话里的意思,又用力敲了敲桌面,示意自己已经没耐心了。   班主任都说得这么直白了,张佳还能怎么办?总不能真让学校通知家长吧?那样的话,她妈还不得把她打死?   抹了抹眼泪,张佳抽抽噎噎地小声说:“看、看见了,我没乱说!真的看见了!”   楼岚脸上讽刺的笑一收,双眸一冷,迫视对方:“看见了?亲眼看见我家大侄女被人强行拉进巷子里了?”   张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再强调一遍,不过既然已经承认了,她也不好再改口,缩着脖子点点头。   楼岚捏紧双拳,脸上表情十分吓人,甚至因为过度的愤怒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一副随时会动手打人的样子别说张佳了,就连赵美丽都被吓得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既然看见了,那你当时怎么不报警?”   这个道理,其实刚才赵美丽跟校长就已经想到了。不过这又不是发生在学校里的事,所以承认不承认的,都跟他们无关。   张佳直面楼岚的怒火,心慌意乱,下意识为自己的行为辩驳:“我当时被吓坏了不行吗?”   楼岚勾起唇角,讽刺的冷笑:“行,怎么不行,所以等了两天缓过神来以后你也没担心同学,反而私底下到处说,试图以同学悲惨的遭遇获取大量关注?知不知道你这是犯法的?”   涉及到违法,张佳更慌了,瞪圆了眼睛也不哭了,而是有种豁出去的冲动,捏紧双拳梗着脖子大喊:“别以为我不懂!捏造谣言才算是犯法!寒露本来就被QJ了!她自己脏了还怕被人说?!”   赵美丽听得额头上青筋直蹦,校长也脑袋直往桌子下埋,思考一会儿出现流血事件,自己该不该往下面躲。   楼岚却不怒了,反而好整以暇地打量张佳,半晌,呵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垂眸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轻飘飘丢下一句:“打过胎开过房,玩过3&P的人,说我家还是黄花大闺女的大侄女脏?这简直是劳资二十七年来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这几句话,无疑是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冷不丁丢下一记惊雷。   校长是惊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恢复了淡定从容。   赵美丽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学生。   不是她埋汰自己这个学生,可说真的,张佳真的平平无奇,无论是学习成绩性格人品还是身材长相,都是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   平时这个学生也很普通,万万没想到,这样普通平凡的女学生,私底下居然玩得这么OPEN。   与其说是惊怒,不如说是惊诧。   只有张佳如遭雷劈。   到底是十七岁的小姑娘,平时私底下玩可以,但绝对不可能希望自己这些事被别人知道。   可现在眼前这个陌生的成年异性,居然用这么平淡的语气随随便便就说出了她最大的秘密。   张佳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耳朵里嗡嗡的,眼前阵阵发黑。   偏偏楼岚半点怜惜的意思都没有,颇觉扫兴地不再看她,而是转头对看戏吃瓜的校长丢下自己的底牌:“早就听说八中校风不怎么样,倒没想到校园里还有这么值得深挖的爆料。现在网上不是停留行什么挖掘社会新闻嘛,巧了不是,我刚好有两个搞自由媒体的朋友,还是什么几十万粉丝的大V。虽然粉丝量少了点,我这里再花点钱上上热搜,估计讨论量还是能上去。”   这就涉及到学校了,校长坐不住,讪讪地笑着试图和稀泥:“这个那个,寒露叔叔,咱们有话好好说嘛,张佳同学也还小......”   楼岚可半点没惯着他的意思,不客气地回怼:“我家大侄女年纪就多大了?现在是什么情况?自己回家的路上遇到坏人,同班同学亲眼看见了,不说喊一声吓吓坏人,回头被她叔叔救了,在家养了两天的伤,结果回来学校就被人传得全校皆知?”   不等校长再说什么,楼岚就沉着脸眯眼,毫不掩饰自己的社会流氓气:“还是校长希望自己家宝贝小女儿也来试试这种全校出名的滋味?”   校长气得嘴唇发抖,抬手颤颤巍巍指着楼岚,却又半晌说不出话来。   毕竟楼岚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在社会上混的那种,这种人最是招惹不得,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做出什么事来。   他可是拖家带口的人,不敢跟这种人硬碰硬,更何况还是为了一个无足轻重自己招惹了是非的学生。   赵美丽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甚至没少被学生私底下喊灭绝师太。看见楼岚这嚣张样儿,赵美丽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这件事回归正常的氛围:“寒露叔叔,这件事确实是张佳做得不对,不过也不至于......”   楼岚呛声:“我觉得至于。”   赵美丽:“......”   看了看对方挽起袖子后露出的肌肉结实的手臂。   好吧,打不过,撒泼挠都不一定能挠到。   “好吧,抱歉,我是学数学的,用词不当。这件事肯定最好是我们私底下解决,毕竟不顾及张佳,至少也要顾及一下寒露。”   说完观察了一下楼岚。   见对方在提及寒露后确实收敛了戾气,赵美丽松了口气。   有在乎的人就好,怕就怕对方是个不管不顾只求痛快的人。   赵美丽绞尽脑汁组织语言,争取不再激怒对方:“现在我们要做的首要的事,应该就是为寒露挽回名声。张佳当众道歉,这个是必须的,一会儿第二节 课就要下课了,课间操时间可以去广播室道歉。”   楼岚眉头一皱:“我大侄女都被这么多人当面欺负过了,她就站在安全的广播室里口头说几句话就完事?赵老师,我不得不怀疑你处事的公平公正性。”   赵美丽内心翻白眼,心说你他&妈还挺文绉绉,果然圣人说得好: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既会打架又有文化。   当然,面上赵美丽还是维持着严肃严谨的神态表示今天不是周一,没有升旗仪式,要是因为这件事就单独搞一个公开仪式实在不太合适。   眼看着楼岚又要张嘴反驳,赵美丽一转眼看见旁边站着的张佳,灵机一动,抢先说:“不过张佳的这种行为带来的影响确实太恶劣了!所以我认为,道歉应该更正式,更持久,所以就让她念一个星期的道歉检讨书怎么样?!”   这提议还行,楼岚想了想,勉为其难地微微颔首。   校长见八班班主任完美解决这件事,舒了口气的同时,给赵美丽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赵美丽却无所谓,根本不带搭理,只是转身扯着还眼神发直的张佳严肃警告:“这是对你最好的结果,你给我好好把道歉检讨书写出现,现在,立刻,马上!”   楼岚很满意这位班主任的态度,脸上都带出了一些松快,甚至还伸出手跟赵美丽握手:“本来我还很担心露露在学校的生活,不过今天见了赵老师,作为家长,我这颗心也踏实了不少。”   赵美丽真没想到一身流氓气,就差没掏出把西瓜刀来学校“说理”的家长竟然还有这么文雅礼貌的一面,一时间居然无法抑制地生出了一丝感动。   然而等到握完手目送楼岚离开校长办公室,赵美丽回过神来,脸一黑,差点没骂出声。   因为楼岚明确表示自己要在学校里听到张佳的道歉广播才会离开,校长跟赵美丽双重督促,迫使张佳就在校长办公室现场写道歉检讨书。   若是期间发现哪里没写好,两人还会要求张佳修改,争取能让那位文化流氓麻溜地赶紧跨出校门。 第103章 L《My girl》5 回去好好上课……   因为校长和班主任的双重督促, 第二节 课下课后,同学们都往操场集合准备做课间广播体操的时候,没等来熟悉的音乐, 反而先听到了校长的声音。   “喂,喂喂, 听得到吗?”   “好了, 听得到。”   “呃, 这个,同学们, 就在这两天, 啊, 发生了一件影响极其恶劣的事!现在,经由我们学校领导跟老师的耐心劝导,以及对受害者同学家长的温和宽慰,目前已经达成和解。作为始作俑者,高三十班的张佳同学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 并且满怀真诚歉意,在这里,要给受影响的高三十班寒露同学, 做下道歉检讨。”   轻微的刺啦声后, 话筒前面换了个人,声音有些小, 经过广播传出来有些失真。不过有校长刚才的介绍,就算不认识张佳的同学也都知道了这个说话的人是谁。   这可是当着全校的面做检讨啊!   虽然他们八中垃圾了一点,可也是有初中部高中部的,课间操的时候全校师生都在。只要稍微一想,换作是自己, 这会儿怕是都要丢死个人了。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敏感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是很要面子的。   所以现在张佳在校长的陪同下在广播室做道歉检讨,绝对是一件爆炸性新闻。   就算初中部之前不知道寒露被QJ的事,这会儿大家都交头接耳,发挥各自的人脉,很快就传了个遍。   “高三十班的?那个叫寒什么的,漂亮吗?”   “她真被QJ了?”   “嗨,你他妈是不是耳聋啊?没听校长都说了嘛,是这个同班同学瞎传,要是真那个啥了,哪个女生家里人好意思找到学校来逼着人道歉啊?”   “对对对,捂得比QJ犯本人还着急!我跟你说,我们小区就有个大姐姐被那啥了,结果大姐姐要报警,却被家里人锁在家里,其他人去问,她家里人就说大姐姐神经病犯了......”   很多事平时没去注意,总觉得离自己的生活很遥远,好像永远只存在于各种社会新闻里。   可实际上但凡注意去听去看,很可能在身边就有让人齿寒发冷的真实案例。   也有人注意力放在了这个叫张佳的人身上,觉得她太可怕了。   不说亲眼看见被拖进去的是自己同班同学,哪怕是路边一个陌生的女孩子,既然看见了,自己害怕,怎么说也要离开后想办法报警什么的吧?   有些事不传也就罢了,有心去探听,埋藏得再深的秘密都不再是秘密。   就好比张佳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私生活,不止楼岚来之前花了一个多小时就打听到了,学校里混的那群人也很快就知道了。   其实也怪不着别人,张佳自己就该想想愿意跟她那样厮混的人,人品能好到哪里去?   特别是十几岁的少年,有的人恶得纯粹又天真,好比跟她玩的两个男生,平时在她面前嬉笑打闹,看起来像是争风吃醋,都喜欢她得很,喜欢到愿意三人行。   可实际上私底下没少嘲笑她贱,回头还跟其他同好兄弟吹牛逼的时候拿他们三个人玩儿的现场事迹来吹嘘分享。   学校里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也有成天吃喝玩乐就像干点刺激事证明自己多能耐的人。   这些人自成小圈,偶尔也有接触边沿的人能搭上话。   于是,在那个小圈子里早就不是秘密的秘密,没过多久就迅速传扬开来,真是比流感的传染速度都还快。   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寒露从来不会过多关注。   然而站在操场上等待做操的寒露此时却完全听不见外界的其他声音,就连广播里张佳抽抽噎噎的道歉检讨书,都好似隔了一个世界的距离,听不真切。   此时此刻,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狂跳的心跳声,脑海里能想到的,只有“楼叔叔”。   明明广播里校长也没说明白她的家长是谁,可寒露根本不相信那个女人会知道她在学校里发生的事。就算知道了,那个女人也绝对不可能亲自来帮她讨回公道。   活了十九年,能感受到温暖,愿意给她温暖的,除了“楼叔叔”,寒露想不到还能有谁。   恰好班主任赵美丽晃晃悠悠地过来了,还到寒露这边把她带到操场边,低头跟她详细地说了一下校长办公室发生的事。   末了,赵美丽拍了拍寒露肩膀,委婉地说:“这件事老师也有责任,没能在第一时间知道。不过现在事情也算是解决了,张佳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都要去广播室读道歉检讨书。寒露,老师还是很看好你的,知道你是个踏实认真的好孩子,回头你回家,也劝劝你叔叔别冲动。”   校长可还担心着自己回头被寒露叔叔盯上。相对来说,自己家就有个流氓子亲弟弟的赵美丽想得更多。   看寒露叔叔那一身匪气,眼风都带着股戾气,不像是真这么容易算了的性子。   怕就怕这种人明面上说得好好的,回头憋着一口气,非要把人捅两刀子见了血才能真的出气。   虽然张佳这个学生确实不咋滴,可好歹现在还是她班上的学生,能不出事,还是尽量提前打打预防针啥的。   寒露却根本没听进去,只是深吸一口气,目光炯炯地看着班主任:“赵老师,楼、我叔叔他什么时候走的?”   她现在没办法听到什么,也没办法思考什么,只是血液里涌动着一股冲动。   寒露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胸腔膨胀,想做点什么,再不做就要整个人爆掉。   赵美丽见小姑娘激动得双颊绯红,理解地笑了笑,估摸道:“先前你叔叔还说一定要亲耳听到道歉检讨后才走,现在大概还在校门口附近。”   原话是听得不满意,就要再回来找他们唠唠嗑。   不过面对学生嘛,当然要美化美化。   寒露胡乱点了点头,都不知道自己跟赵老师说了什么,只记得应该是道了谢,又说自己要去找叔叔,然后转身迎着风拔腿就跑。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十月的风有些扎人,有人看见她一路狂奔,忍不住纷纷侧目。   寒露视若无睹,一口气冲到校门口,终于隔着一道电闸门看见单手揣着裤兜,正背对着校门口踱步离开的背影。   几乎是毫不犹豫,寒露双手拢在嘴边,不顾缺氧滞痛的肺,声嘶力竭地大喊:“叔叔!”   事后回想起来,寒露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脱口而出用“叔叔”这个称谓喊他,大概是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其实是真的渴望自己的生命里,能有这样一位能带给她亲情与温暖的叔叔吧。   楼岚正竖着耳朵听学校里隐约传来的广播声呢,心说校长跟赵老师办事还不错,准备离开。   都走出校门了,猛然听见背后有女孩儿喊叔叔,不用去分辨,楼岚就知道是流浪小猫的声音。   叼着烟侧首回眸,楼岚懒洋洋冲小姑娘抬了抬手,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痞笑:“哟。”   这声叔叔喊得还挺好听的。   喊完了,把人喊得转身回首了,寒露反而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张了张唇,没说出话,反而一双眸子率先盈满了泪花。   寒露失措地用校服袖子胡乱去抹,可眼泪就跟涌动的泉眼一样按都按不住,清澈的热流噗噗往外冒。   寒露正手忙脚乱又满心懊恼,蓦地脑袋一沉。   傻傻地抬头,就看见叼着烟的男人一只手依旧揣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按在她头上。   看她抬头了,男人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烟,像牛一样,其实有些滑稽。   “别哭了大侄女,回去好好上课,晚上放学叔叔来接你。”   旁边站在的门卫大爷都看得不落忍了。   学校里广播声音挺大的,刚才他也听了个全须全尾,算是知道这小姑娘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现在看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大爷好心地劝:“是啊小姑娘,你也是高三的了,再咬咬牙冲一冲,等高考考上好大学了,以后你就不会遇到那种人了。”   门卫大爷也不是什么有文化的人,思想观念很有局限性。大概在他的观念认知里,就觉得考上好大学的娃娃都是品学兼优的。   寒露很少体会到外界传来的温情,或许偶尔有过,她却从没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很多路人的温情是短暂的,廉价的。   曾经年纪尚小时她也遇到过看她可怜,想要替她改变成长环境的好心人。   刚开始对她百般可怜同情,可等知道她父母是怎样的人,再看她时,哪怕努力掩饰,依旧在眼底透露出对她的怀疑审视。   就好像已经提前预知到她的未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楼叔叔说,他晚上还要来接她放学。   一颗无依无靠的心,忽然就这么有了着落。   哪怕这份着落可能是短暂的,可能是要付出代价的,寒露还是想要不管不顾,付出一切地去抓住它。   所以她想要在楼叔叔面前表现得更好,更乖巧。   寒露抹着眼泪笑着小声跟门卫大爷道了谢,又转眸看向楼岚,想要说什么,却又嗓子眼堵着不知说什么好。   半晌,她才握紧拳头,低头乖乖“嗯”了一声。   “嗯就赶紧回去啊,该要做操了吧?”   楼岚眯着眼居高临下看着她,抬了抬下巴让她走。   有心想要等他走了自己才回去的寒露抿唇抬眸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就躲闪开,乖乖转身一步一步离开。   等憋着一口气走到一棵黄果树下,寒露终于忍不住转身回头看去,却见男人依旧站在那里,连站姿都没变,只是用幽深的黑眸静静注视着她。   男人站姿并不如何挺拔,甚至还有些歪,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一身骨架好似也被他散漫的气质浸透,就连唇上叼着的烟,都透着股漫不经心。   这样的他,无论谁来看,都不会认为他是什么好人。   绝对是走在大街上远远看见了就要下意识绕道的那种。   可寒露却看得心头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这样的他,也整个烙进了她的脑海里。   见她又转身看回来,男人回过神,又抬手摆了摆,示意她赶紧走。   眉头皱着,显得有些不耐烦。   寒露却抿唇笑了,唇角绽放出一抹羞涩腼腆的花来,纤细的手也抬起来小弧度摆了摆,而后转身大步离开。   知道他在原地等自己,知道晚自习放学时,无边寂静的街道,昏暗的小巷,都会有他陪着,寒露突然觉得今天天气真好。   云雾拨开了,阳光照下来了。   寒露回去后,又被赵老师叫去校长办公室,校长给予了亲切的问候与关怀。   末了才仿若随意地问起寒露有没有见到她叔叔。   寒露大概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心下如何想不重要,面上一派腼腆乖巧地表示这件事她也没想到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不过还是感谢领导感谢老师帮她澄清了谣言。   至于这两天受到的恶意骚扰?寒露想都没想过要告诉学校。   学校领导这么容易就站在了她这边,看起来和蔼亲切又富有正义感责任心。   可寒露没有感动,没有感激,反而有些荒诞的想笑。   所以其实人,只有强势,豁得出去,让别人怕了,知道不好惹了,才会开始能看见她的诉求吗?   至于班主任所说的工作疏忽,没能第一时间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不过听一听罢了,谁若是当真了,谁才是真傻。   真心为她费心、为她付出的,是那个总爱叼着烟歪着肩膀的男人。   再次回到班上,大家的注意力依旧会放在寒露身上。   不过比起寒露,他们现在更关注的还是张佳。   张佳没脸回教室,在广播室念完检讨书后就硬着头皮请假说自己身体不适,就提前回宿舍了。   赵美丽也没为难她,反正这个学生也不是读书的料,大概率混个高中毕业证就离开学校,也不强求。   可教室里没有张佳本人,大家还是讨论得热火朝天,一会儿一个猛料从外面打听回来。   等到第三节 课下课时,寒露那个已经把桌子拉回来的同桌已经伸长了脖子,一脸八卦地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跟寒露分享她听来的最新消息:“哎寒露,你知道张佳打&胎的事吗?笑死了,听说她自己都不知道怀的谁的,没想到她居然是这种人,啧啧。”   寒露不感兴趣,只是敷衍地笑了笑,什么评论也没说,因为她知道,面对这种事,无论自己开口说什么,都能被人随意扭曲成另外的意思。   最好的方法就是闭口不言。   寒露只是低头继续思考老师离开时留在黑板上的拓展题。   她没有太多钱去买题卷,所以每天老师们叫课代表誊抄在教室后面黑板上的思考题寒露都会认真去做。   那个女同学见状,颇为扫兴地撇撇嘴,拉着板凳又往另一边凑,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人,两个人头碰头说得热火朝天,等到上课铃声响起才发现自己忘了去厕所。   中午食堂人很多,寒露习惯了再在教室里学习十来分钟再去食堂。   因为有了上午家长直接找到学校讨公道的事,知道寒露的人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随意地逗弄欺负她。   毕竟都还是学生,对老师领导家长这三种身份,普遍怀有天然的敬畏。   只有昨晚没得手,反而受了伤的黄毛几人,远远盯着独自安静吃饭的寒露,时不时说几句话,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另一头,楼岚回去后一觉睡到下午,起来洗了个澡,晃晃悠悠擦着头回到床边,弯腰单手把床垫抬起来,摸摸索索,抠出了之前压进去的那张卡。   晚上八点多,请阿海他们几个兄弟出来搓了一顿,几个人勾肩搭背熟门熟路地操上家伙什,到地儿又就近在垃圾桶里随便腾出个黑色垃圾袋。   “这袋子结实不?别一套就破了吧?”   “尼玛的以为整安&全&套捅女人呢?破就破呗,又搞不出人命。”   开了句黄&腔,几个年轻男人嘻嘻哈哈。   捡垃圾袋的那个男人扭头去看楼岚,见他没吭声,就明白今晚要揍的人根本不用掩饰身份。   得,看来楼哥这是准备提供个“长期服务”。   也不知道是哪个孙子,这么不长眼,得罪了楼哥。   别看楼哥平时吊儿郎当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真让他记恨上了,那才叫惨。 第104章 L《My girl》6 这一切都是真……   周海是个面相憨厚老实的普通小公司员工, 每个月领着不高不低的死工资,每天就是公司菜市场家里,也不过什么娱乐生活。   人到中年还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绝对是很多人眼中踏实过日子的好男人。   周海的妻子也这样觉得。虽然家里不富裕,但也不至于太穷, 日子过得平淡踏实。   儿子一天天长大, 熬过了幼儿园那几年, 家里的经济压力一下子就减轻了很多,还有了存款拿来做理财规划。   可这种平淡踏实, 却在某天下半夜凌晨四点多周海带着一身伤痕跟酒气回来后, 突然被打破了。   看见自家男人被打成那样, 第一反应,周海妻子当然是生气,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当即拉着周海就要去验伤报警。   然而男人却眼神躲闪一个劲儿劝她算了。   之后几天,周海也小心翼翼的, 一个风吹草动都能吓到他。   像是在害怕什么。   身为枕边人,周海妻子自然发现了丈夫的不对劲。   但是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男人到底干了什么。   之后又过了几天,周海恢复正常, 周海妻子见状, 也就暂且把这事儿放过不提。   他们都以为已经没事了,周海也这样认为。   所以他恢复了常态, 放心地留在公司加了班。   在公司加班既能多领一份补贴,还能免费吃喝,对于周海这样节俭的人来说,绝对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混到晚上八点多九点,周海拿上公文包离开公司。   路过那天晚上的那条巷子外时, 周海忍不住往脚下一顿,想往里瞅瞅。   其实他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怕吗?当然怕。酒醒后周海恨不得几巴掌抽死自己,想不通当时是怎么猪油蒙了心,居然敢做出那种事。   可后怕过后,日复一日发现没事了,缩回去的寻求刺激的念头,又一点点重新冒了头。   再仔细一想,反正他当时也没得手,顿时就有了些底气。   自己把自己安慰好后,周海就忍不住一遍一遍去回味当时的画面,甚至还自己补充了不少细节。   那晚的那个小姑娘,是真的水灵啊,跟刚出水面的荷花骨朵儿似的,挺立又娇俏,哭起来的时候也贼好看。   一对比家里的老婆,更觉遗憾与乏味。   人类多多少少都有点儿追求刺激的叛逆,中年老男人也不例外。   越知道不能去做的,越忍不住去想。   周海想:反正我就想想,又不做啥。想一想,别人又不能钻进我脑壳里来看。   周海眼神闪烁,方正憨厚的脸上露出几分挣扎。   片刻过后,他终于抬起了头,扭动脖子,额头鼻尖上带着些许薄汗,放纵内心丑陋的兽&性,一点点扭头转向了巷子里。   然而,想象中的刺激是有了。   却不是回归“案发现场”带来的。   而是他一抬头一转眸之后,恰好眼对眼看见的几个勾着唇似笑非笑不知盯了他多久的混混儿流氓。   “周海,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熟悉的戏谑声噩梦般骤然响起,周海浑身一僵眼睛一睁,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还不等反应过来撒腿逃跑,周海忽地眼前一黑,然后就是塑料袋的声音以及铺天盖地糊在脸上的恶臭。   看不见了,周海慌乱地挥舞胳膊要去扯头上罩着的东西,一抬手却被人粗鲁地一把拽住胳膊。猛力一扯,周海整个人就被拽进了巷子,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套垃圾袋本来就是故意用来恶心周海的,没打几下,果然塑料袋就被弄破了。   围着他的五个人也一点没虚,反而笑嘻嘻地开始对他评头论足起来。   “这孙子看起来就是人面兽心的典范啊,短眉毛塌鼻子,呃,他&妈的鼻涕都甩出来了!”   “哟,假发掉了,这秃顶亮得,都能擦出火来点烟了。”   “哈哈哈笑死劳资了,今年本命年啊?内裤都是骚红。”   ......   不仅身体上要承受痛苦,精神上还要饱受侮&辱,周海却抱着脑袋只顾着小声哼哼,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心。   “别瞎几把说话了,浪费力气,怎么,打不动了?”   懒洋洋的男人骂了一句。   于是刚刚才有所松懈的拳脚陡然恢复了力道,痛得周海叫都叫不出声来。   不知过了多久,巷子外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爆呵:“喂!干什么的!我已经报警了!”   喊了声扯乎,楼岚五人眨眼间就跑了。   路见不平的男人连忙跑进来,问周海怎么样了。   然而周海第一反应却是紧紧拽着对方问:“你真的报&警了?”   满脸青紫淤肿,一双快要挤成一条缝的小眼睛却狰狞可怖。   好像路人点个头,这个人就要打他似的。   路人都吓懵了,扬了扬手机:“啊,是啊。”   这种事当然第一时间报警啊,难道还想让他一个人冲进来救人啊?那不是扯淡呢嘛,他也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既没有异能,也不会佛山无影脚。   周海浑身一软,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要丢死人了。   像周海这种人,说是喝醉酒了激&情作&案,骨子里的胆小怕事依旧存在着。   当初周海敢在这条巷子里强迫学生妹,也是因为这条街本身就是条老街,开的商店多是室内装修建筑方面的,到了晚上基本都早早关门了。   巷子里也是四通八达,万一有人冲进来,做坏事的人就能第一时间逃跑。   更妙的是,巷子里没监控,街道最近的地方监控也比较远,还是老式的那种。晚上有夜色的掩护,哪怕被拍到了也很难辨清面目。   可现在种种绝妙环境,都让周海无法找到打他的那几个人。   再去调其他几个路口的监控,奇怪得很,根本就没找到人。   周海很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直接说出楼岚的长相。   那天晚上他被打了一顿,其实已经酒醒了,是看见过楼岚正脸的。   可如果说出来,警&察肯定要追问他为什么这么坚定是这个人。平时他跟那个人根本没有任何交集,要说结仇,那肯定就要牵扯出那晚自己干的事。   周海很怕。   警&察是干什么的?一看周海这神态,就知道里面还有别情。   经过旁敲侧击刻意引导,果然周海招架不住,说出了实情。   这一反转,让两个新入职的警&察差点没气到头顶冒烟,亏他们先前还在同情面相老实性子温吞的周海!   然而说是说了,可还是那句老话,没证据啊。   警&局这边表示会继续调查,然后就没什么事了。   反而是周海的妻子知道了整件事的起因经过结果,一路从警&察&局出来,就始终沉着脸没没吭声。   一路沉默到家里,打开门,看见儿子揉着眼睛露出单纯的欢喜,周海妻子眼眶一红,抱着儿子进了儿童屋。   自己以为值得信赖的老实人丈夫居然还有那样龌龊恶心的一面,无论是哪个女人都无法接受。   特别是一向对儿子教育十分看重,立志不能教育出一个祸害女孩子的渣男儿子的周海妻子。   几天后,周海妻子带着儿子回娘家,顺势态度坚决地提出了离婚,这也就并不值得意外了。   且说楼岚带着四个兄弟去活动了一番筋骨,回头阿海拉着他要再去喝酒,楼岚看了看时间,发现差不多了,就摆摆手表示自己还有事。   “能有啥事儿啊哥?咱兄弟几个去整一盅呗,刚才那点啤酒都没整过隐呢。”   楼岚笑了笑,“接个小姑娘。”   四个男人就噢噢怪叫,楼岚懒得理他们,直接给阿海发了个红包过去,大方表示今晚喝酒他人不到场,但钱包绝对到场。   平时几个哥们儿都是你吃我的我花你的,都是没家拖累的单身汉,也不计较这些,四个人就嘻嘻哈哈笑话楼岚一回,然后就勾肩搭背去喝酒去了。   等走远了,刚才还假装不在乎的三个大男人就直往阿海身上捅咕。   “喂喂喂,快说说楼哥是去接哪个小姑娘!”   “是啊,哪个小娘们儿能让楼哥亲自去接啊?”   “嘿嘿,就是,还笑成那样。”   “笑成哪样啊?”   “啧,就这样,这样。”说话的人歪着嘴笑,逗得另外三人差点没笑出眼泪花子。   “哈哈你他妈是脸抽筋了吧!”   楼岚可不知道自己兄弟背后八卦他,骑着车就去了八中校门口等着。   抽了几支烟,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人。   寒露第一次在听到放学铃声后迫不及待背着书包就冲出了教室。   有人问她怎么跑那么快。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平时根本不可能回答的寒露这次却特意停住了脚步,回眸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我叔叔在校门口等我!”   那问话的同学也是随口一嘀咕,没想得到她的回答。   没成想她不仅回答了,还忽然笑得那么、那么......   那同学想不出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拍着脑袋懊恼自己语文学太差了。   不过反正就是很好看,出乎意料的好看,带着点小灿烂的阳光味儿。   跟寒露平时内敛安静的气质完全不沾边。   寒露第一次知道放学的楼梯间这么堵,第一次知道学校能有这么多人。   好不容易挤出校门口,寒露一边往前走一边昂着脑袋四处张望,心情有些忐忑紧张。   还没等她生出“他是不是还没来”的想法,一转眸,寒露就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中看见了想要找的那个人。   哪怕他站在人流之外的边沿,哪怕他身处路灯灯光照射不到的昏暗中。   自己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   寒露悄悄吸了口气。   夜晚的冷空气顺着鼻腔钻进气管,再团进肺里。   有些冷,却让她更加清醒地意识到,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她在做梦。   对方应该是也看见了她,漫不经心抬起胳膊举了一下,示意她过去。   一步步往他那边走,走一步,寒露唇角的弧度就情不自禁往上翘一点。   压都压不住。   真讨厌。   说着讨厌的人,走到楼岚面前时,已经笑得眉眼都绽开了花。   楼岚垂眸注视她,片刻,嗤笑一声,抬手往她头顶压了压,嫌弃道:“笑得跟傻子一样。”   傻姑娘,傻得让坏人看见了就想顺便拐回家欺负。   寒露抿唇,想收敛,可就是收不住,差点没肌肉抽搐。   楼岚已经侧身,抬手食指中指夹着烟深吸一口,将还剩下小半截的烟体一口气烧到头。   正掐着滤嘴准备在旁边垃圾桶盖子上自带的烟灰槽里按灭,楼岚扭头就看见小姑娘垫着脚凑上来,像小狗一样动了动鼻子,深吸一口。   楼岚乐了,按灭烟头,低头问她:“怎么,喜欢烟味儿?”   刚抽了烟,嗓子还有点沙哑,落在寒露耳朵里,只觉得听了耳朵痒,心尖尖上也痒。   寒露揉了揉耳朵,腼腆摇头,然后又马上点头:“喜欢。”   楼岚动作一顿,垂眸问:“二手烟有什么好闻的?”   寒露垫着脚晃,垂着脑袋看脚尖,耳朵都红透了。双手拽紧书包带,片刻又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他,强忍羞意倔强地坚持看着他的眼睛,要把想说的说给他听:“只喜欢你身上的烟味。”   她生活的那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抽烟的男人。   就连寒露母亲也抽,而且抽得很厉害。   所以事实上寒露是十分厌恶烟味的。   可是楼岚喜欢抽烟,他身上也总有烟味,就连被窝里也浸染着。   寒露却不讨厌,甚至觉得闻到就心里很满足,很踏实,有种被温暖包裹的安全感。   楼岚深深凝视着她。   这个红着脸,眼睛里闪烁着星星,对他说只喜欢他身上烟味的少女,一定不知道她此时此刻有多诱人。   像朵开在黑夜中的优昙花,洁白纯真,却又在眼角眉梢透露着不自知的勾&引春&情。   纯真的妖冶性&感,绝对是所有男人的死穴。   片刻,楼岚笑了笑,很随意,像是没放在心上,只是随手将按灭的烟头弹进垃圾桶里,另一只手往寒露书包上轻轻一推:“走吧学生崽,赶紧回去写作业。”   在寒露被他推着只能往前走时,想要回头看他都被男人按着脑袋掰了回去。   无法回头的少女自然没看见,走在她身后的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盒没抽完的烟,连同时常被他捏在手里把玩的打火机一起,顺手就被丢进了垃圾桶里。   楼岚叹气,抬手呼噜了一把扎手的寸头。   他到底也只是个普通男人。 第105章 L《My girl》7 叔叔闻了说很……   楼岚把寒露带回了自己那边。他没有问寒露回不回去, 寒露也没提出异议,就像两人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到家里后,楼岚还拿出个袋子丢给寒露, 丢完就自己去洗澡去了。   今天运动量有点大,集体活动还带着点儿特殊气味, 虽然身为单身汉, 家里可以乱成狗窝, 但身上绝对要打理舒坦。   等到里面传来哗哗水声,寒露才坐到床上, 怀着好奇翻看袋子里都有些什么。   袋子比较大, 里面还胡乱塞着其他几个袋子。   大袋子里装着粉色睡衣, 长袖长裤那种,不是裙子款式的。   寒露看了松了口气,继而又被他细心周到的考虑暖了心窝,脸上止不住笑,眼角眉梢都是开心。   拿出来扯着左右前后看了好几遍, 心满意足地将睡衣叠好放在旁边,寒露继续往外掏东西。   下一个,是个很小的小袋子, 小袋子打开, 里面又是个小盒子,看起来很精致。上面都是奇怪的外文, 寒露没认真看,抬手将盒子打开。   这一次她只往里面一看,马上啪一下又重新将盒子死死捂住,脸红到了脖子根,手忙脚乱将其塞到了枕头底下。   那里面是两套换洗的内衣内裤。只看了一眼, 粉白色跟粉蓝色,以及上面可爱小巧的蝴蝶结蕾丝边,都深深印在了寒露脑海里,烧得她越发抬不起头。   趴在腿上深吸了几口气,寒露镇定下来,拍了拍脸颊,重新去翻袋子。   十几年从未得到过礼物的少女此时怀着拆礼物的惊喜期待,在翻看着对许多普通女孩来说太过普通常见的购物袋。   有了刚才的前车之鉴,寒露这次选择了一个比较大的盒子拿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双蓝边白色的运动鞋,网格面,软底,翘尖,一看就知道穿在脚上,会有多舒服。   是让人想要跳跃奔跑的那种。   大盒子下面,还有一个,里面同样是一双鞋子。   不过这次的是一双平底小白鞋,很多女孩子都喜欢穿,寒露经常看见穿小白鞋配裙子短裤的女生。   对于常年一双折扣灰黑色鞋子的寒露来说,这样亮眼白净的颜色,是她不曾想过自己可以拥有的。   寒露从来都觉得自己就是老城区里活跃在阴暗角落的老鼠。   可现在却有人将这样纯洁的颜色用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点缀在她身上。   看着小白鞋出神片刻,寒露安静地盖好鞋盒,抬手摸了摸脸,眸底若有所思。   袋子里另外就是袜子、毛巾、牙刷、牙杯、水杯,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唯一的大物件,就是压在最下面的一个手机盒。   楼岚洗澡一向很快,出来时刚好看见寒露在看手机,擦着头发随口说:“给你配了个手机,卡已经上好了,我的手机号码也存好了,以后有事就直接给我打电话,别大老远跑去红姐那边。”   顿了顿,楼岚迟疑了一瞬,怀疑自己这样的语气会不会让小姑娘多想,于是皱着眉解释:“她那边鱼龙混杂,没事少过去晃悠,长得挺漂亮一小姑娘的,别被人看见了盯上。”   红姐做的就是黑&诊&所,加上又兼顾情&色生意,周围正儿八经的小老百姓就算有小病小痛的,也不太乐意到她那里去看病。   所以去她那里的,大部分不是道上混了就是有身理需求的。小姑娘长得白白净净,跟朵亭亭玉立的花骨朵一样,让人看见了难免不会产生那方面的想法。   寒露并没有多想,从小的生活环境跟成长经历让她在危机方面格外敏感,自然也明白楼岚这么说的原因,只是乖乖点头。   小姑娘坐在他床上,抱着他买的东西,睁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乖乖巧巧对自己点头。   楼岚喉结滚了滚,干咳一声,别开眼去旁边找了瓶矿泉水拧开,仰脖子一口就喝下一整瓶水。   “最近就先凑合着住这里,过两天搬家。”   一瓶冷水下肚,楼岚精神一振,随手将塑料瓶捏扁投掷到墙角的垃圾桶里,瓶子入桶,发出哐的一声轻响。   寒露抿唇垂眸,看着放在腿上的手机,没质疑男人自顾自说要搬家的话。   只要他愿意带上自己,再不要脸寒露也不想问出口,害怕打破现在这样的温馨平静。   至少在被打破前,她可以假装自己有个温暖的家,有个面冷心热,嘴上不说,行动上却处处周到体贴的叔叔。   晚上依旧是楼岚打地铺,寒露谁床上。   比起昨晚完全的独属于成年男人的烟草气息,今晚的被窝里,若有似无勾缠着少女的馨香。   寒露悄悄将被子扯到鼻子上,闭着眼很快睡着了,睡梦中她跟着叔叔搬了家,一个不大,却有个小阳台的家。   小阳台不再被砖墙封死,而是敞开的,能看见外面的阳光晨雾,她还在阳台上种了棵放学回来地摊上买的栀子花。   栀子花开了好几朵洁白的花,淡黄的花蕊颤颤巍巍,带着丰润的花粉等着蝴蝶蜜蜂来采撷。   花儿散发着淡淡又悠长的清香,叔叔闻了说很喜欢,还问她可不可以吃。   早上楼岚被闹钟吵醒,憋着起床气坐起来时,就发现床上的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坐在那里看着他这边发呆。   两人双目相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可小姑娘就是瞬间红了脸,眼眸里浸着盈盈的水光。   尚且还没睡够的楼岚:“???”   不是很懂小女孩儿的想法。   既然醒来的时候对方也醒了,楼岚干脆直接带着人出去吃早饭,然后提前履行“家长义务”,将小姑娘送到学校。   等人进了校门,还给他发了安全抵达教室的信息,楼岚才调转车头,漫无目的地到处瞎晃悠。   清晨还带着薄雾的城市,还挺少见的,平时哪天不是精神到凌晨,一觉到傍晚。   逛到河边看了回日出,看时间差不多了,楼岚就去看房。   买房肯定是暂时买不起的,不过身边带着个小姑娘,继续住地下室就不太合适了。   只要肯花钱,总是能找到房的,跑了一天,楼岚就在八中附近定套房,签了合同,付三押一,租到明年高考结束。   附近挺多人都是租来陪读,房东是个烫着小卷毛的时髦大妈,一点不怕楼岚身上的匪气,拉着他大谈陪孩子高考的经验,吵得楼岚耳朵疼,可疼归疼,所谓的经验,倒还真听进去不少。   比如说一定要注意营养上。   读书费脑,备战高考的学生更是要遭遇身体心理的双重压力,作为家长,别的帮不上忙,生活调理上一定要给孩子安排妥当。   想到小姑娘瘦巴巴的样子,中午楼岚本来准备去找小姑娘出来吃饭的,结果却接到阿海那边的电话,说是老赵那边有单子,问他过不过去。   老赵是个私&家&侦&探,说白了就是帮人查小三拍出&轨照什么的,平时也接接找猫猫狗狗的活儿,要是运气好的话,接到狗仔那边的活儿,说不定能跟着挣一大笔。   楼岚现在可是有只小猫要养的,四舍五入,怎么着也是拖家带口,要养家的人了。一听有钱赚,当然一口答应。   去跟阿海老赵汇合,下午一起踹了个酒店房门,强闯啪啪啪拍了几十张光&屁&股男女双人照,晚饭三个人就在马路边的夜啤摊上随便解决了晚饭问题。   “这年头,难啊,挣钱难,娶老婆难,养家糊口难。”老赵叹口气,嚼吧嚼吧吞下嘴里的脆骨,扬手一口气灌下半瓶啤酒。   阿海在一边美滋滋地剥煮花生吃,闻言乐天派地哈哈一笑:“难啥难,反正兜里有钱就花,没钱就不花。”   老赵摇摇头,又猛灌酒。   楼岚在一旁看手机上的时间,抿一口酒当水喝着解渴,一边在心里换算着学校里该上哪节晚自习了。   有酒有肉,当然还要有烟。   老赵敬了两人一杯酒,感谢了一下今天的鼎力相助,然后就掏出烟盒来,先给楼岚发了一支,然后是阿海,最后是自己。   楼岚习惯性接了,等阿海凑过来要给他点烟的时候,楼岚忽然动作一顿,把烟往老赵那边丢,懒洋洋说:“忘了,劳资现在在戒烟。”   话音一落,就发现阿海跟老赵都跟看外星人一样睁大了眼看他。   阿海更是嚷嚷起来:“不是吧楼哥!我不是在做梦吧!”   从认识开始,已经好些年了,阿海可是知道楼岚抽烟有多凶,有时候一晚上就能抽完两包。   老赵her her 地笑,也是不相信的样子。   楼岚没好气地瞥了两人一眼,然后喝了一大口啤酒,没急着吞,就含在嘴里一点一点慢慢往喉咙口下面咽。   烟&瘾上来了,嗓子眼儿有些发痒,心里跟猫抓一样。   其实特别想抽,满脑子都是抽烟时的快&感,心底一股欲&望在不断怂恿他伸手去拿烟。   可是不行啊,不能让家里小猫养成闻二手烟的坏毛病。   晚上下晚自习,到校门口时,远远的,寒露就看见男人站在原来的那棵大树下,嘴上叼着个什么。   走近了她才发现,那是根棒棒糖的棍子。   寒露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记下了:原来叔叔喜欢吃糖。 第106章 L《My girl》8 黑暗中的僵持……   因为有了“家长”撑腰, 寒露在学校的处境明显好转。   张佳在完成了一个星期的道歉检讨书惩罚后,学校没再严厉处罚她,她自己就先受不了学校里的流言蜚语以及那些所谓看不惯她垃圾行为的“正义女侠”施&暴, 灰头土脸地选择了回家“温书”。   所谓的在家复习当然只是个借口,本来现在就已经高三了, 该学的新知识已经学完, 进入复习阶段。   像张佳这样的, 只要会考的时候能过及格线,拿到高中毕业证就没所谓了。   就算会考自己过不了关, 只要她能想到别的办法, 学校这边也基本上是睁只眼闭只眼。   原本寒露还在戒备黄毛那几个人, 谁知几人忽然请假几天,再回来时嘴角还能看见淤青,再碰见寒露时,几个人如老鼠见了猫,比谁都躲得快。   寒露只稍稍一想, 就差不多对应上了。   ――他们请假的头一天晚上,叔叔洗了澡换了衣服就出去了,说是有事。   以暴制暴什么的, 寒露从来不觉得有问题。   这些人凭着自己比她强的力量想要欺辱她践踏她, 自然也要有某日遭遇更强者施予的欺辱践踏。   每个人,每个群体, 都有他们默认的生存规则。   既然默认了,自己也在施行,就该好好遵守。   寒露在学校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因为张佳黄毛等人作为被杀的那只鸡产生的震慑作用,学校里既没有人欺负她,也没有人亲近她。   每天独来独往, 寒露却丝毫也不觉得孤单冷清,反而觉得每一天都太过美好。   早上醒来,就能看见睡眼惺忪多了几分孩子气的叔叔,中午偶尔能接到叔叔让她出去吃饭的电话。   最开心的莫过于晚上,下了晚自习,跑到学校门口那棵树下,坐在叔叔身后,吹着夜风,以惬意的余韵为一整天画下句号。   寒露过来的第四天,楼岚带着她搬了家。地下室的房东老板还挺舍不得的,刚开始还表示愿意降租。   主要是有楼岚在这里,他手底下这些鱼龙混杂的租客都能安生不少。   哪怕楼岚一般不动手帮他解决麻烦,总归他的存在,就能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   等楼岚说接了大侄女过来一起住,大侄女还是个高三生,房东老板才遗憾地退还了押金,然后拍着楼岚结实的胳膊一个劲儿让他以后有需要,一定回来找他。   这祝福语说得,还挺欠儿的。   楼岚只笑笑,没吭声,开着借来的皮卡车带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家当行李,以及一只抱着书乖乖跟在身边的小猫前往新住处。   “这里离你学校走路只要十分钟,以后你上下学都更方便了。”楼岚拧着天花板上灯罩里的电线,随口跟寒露说话。   在下面帮着递工具的寒露脸上笑容一顿,渐渐淡下来。   垂眸摸了摸老虎钳的齿口,寒露弱弱“嗯”了一声,答应得乖巧,语气里却难掩迟疑。   曾经被欺负得那么惨,楼岚决定接手后就十分担心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欺负,所以对她这样类似的情绪很敏感,第一时间察觉,不由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垂眸去看她:“怎么了?是在学校还有人欺负你吗?”   寒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垂着眼睫毛笑了笑,笑得却很勉强:“没、没有啊,叔叔你放心,现在没有男生欺负我了,晚上你不用来接我了。”   踩在桌子上的楼岚却听得眉头一皱,蹲下来问她:“没有男生欺负你,那是有女生欺负你吗?”   寒露眼神闪躲,瘦削的肩膀忍不住左右轻微晃动,是她想编假话骗人时的习惯性小动作。   楼岚轻叱,让她看着自己说实话。   寒露抵挡不住,咬着唇角怯怯地抬眸看他,半晌才弱声弱气道:“她们在学校里不敢做什么,但是她们在校外有哥哥弟弟......”   未尽之言,不说楼岚这个真混社会的人也瞬间明白。   楼岚腮帮子肌肉咬得鼓动:“算了,每天早晚还是我接送你,中午没事也别自己一个人出学校。”   说罢,又自言自语:“你们学校的校风也太差了。”   要是能早点把小猫捡回来,楼岚绝对不可能让她去这种学校上学的。   可是现在已经高三,想转校也不现实了。   寒露还有些窘迫,似乎是为自己太弱感到羞耻,此时鼓起勇气说:“叔叔,你不用这么麻烦的,反正我现在有手机了,她们要是欺负我,我就报&警,然后努力逃跑。”   楼岚都被她傻乐了,失笑着拍了拍她脑袋,随口哄到:“乖,也就坚持两百来天,等你考上大学了,咱们就离开这里。”   这是楼岚第一次谈到未来,寒露眼睛一亮,都顾不得争取“福利”了,眼巴巴拽住他手臂问:“叔叔想去哪里?叔叔想去哪,我就努力考去哪。”   她才不会傻到去问叔叔是不是以后都要带着她去任何地方呢。   有些问题不问,直接打成默认的肯定,久了他也不会思考这个问题了。   楼岚可不知道这只可怜巴巴的流浪小猫心里还有这许多小心思,只是认真地想了想,“最好的地方当然是沿海或者首都,不过也不一定,这取决于你考到哪里,在分数允许的区间里,当然要选最好的学校。”   寒露就仰着下巴冲他笑,一本满足,更像小猫了。   楼岚心情也轻松起来,又揉了揉她脑袋,起身继续修电灯。   今天是月假,寒露在家没有绑头发,细细软软的头发,摸起来手感很不错。   既然已经跟着搬家了,寒露担心被抛弃的心情缓解下来,也因为说起了未来,她也不由多了些打算。   所以在第二个星期的星期日休息半天时,寒露背上书包,坐上那辆熟悉的公交车,回到她生活了十几年的老旧小区。   十来天没回来,周围的一切自然分毫变化也没有。   可是因为心情的不同,寒露这次回来,只觉得路边被挖了绿植种上的小青菜鲜嫩翠绿,一看就知道下锅后必定脆嫩可口。   总是坐在树下石阶上唠嗑玩耍的老人孩子也处处透着鲜活的生机。   有人看见她,指指点点,似乎在说什么,寒露心情不错,有个小孩儿玩耍的皮球滚到脚边,她还笑着弯腰捡起来还给他。   小孩儿虎头虎脑的,很有礼貌,奶声奶气说了声“谢谢姐姐”,然后就转身啪嗒啪嗒跑回去了。   寒露看着小孩儿的背影,有些希望能被叫阿姨。   快点长大才好啊。   这份好心情在回家发现房里有人时戛然而止。   老式的防盗门只有一层金属版,隔音效果约等于无。   脸上惬意愉悦的神情一点点收敛,寒露面对熟悉的冰凉门板,回忆起曾经种种,恍如隔世。   恍惚了片刻,寒露调整好表情情绪,垂眸安静地将房门打开。   男女粗&俗&恶&心的叫喊声越发清晰。   寒露无动于衷地路过客厅,直接往小阳台卧室里走。   等到关门声响起,里面的女人才骂了一句:“家里的小chang妇回来了,死鬼,小声点!”   男人不以为然,嘿嘿一笑,挺腰挺得更卖力,喘着粗气说:“既然是小chang妇,还不叫来一起伺候劳资!”   女人嬉笑骂道:“去你的!老娘还指望卖个好价钱养老呢!”   “哈哈,”男人大笑:“养什么老?我当你上门女婿给你养老,行不行?”   ......   两人肆无忌惮,丝毫收敛的意思都没有,小房间里的寒露听得清清楚楚。   她却没有被羞辱的愤怒怨恨,反而坐在床边摸着床单若有所思。   外面的两人都是常年玩这个的,年纪也不小了,叫嚷得再厉害,其实并没有做多久。十分钟后就偃旗息鼓。寒露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才下午两点多。   看来女人的这一单,只是临时回来挣一笔。   这么早,女人自然不可能在完事后还留在家里休息。   果然,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伴随着一声关门声,外面男女调笑的声音彻底消失。   等了一会儿,寒露打开房门,无视客厅房间随处乱扔的小雨伞废弃布料,直奔女人的卧房。   一阵翻找后,寒露在衣柜的角落顺利拿到自己的身&份&证以及户口本。   装证&件的袋子都已经被老鼠啃咬得不成样子,里面还有老鼠屎,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   翻看户口本看了一眼,确定是自己需要的,寒露起身,回小房间简单收拾了几样自己要带走的东西,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她希望自己以后都不必再回来。   *   楼岚额角上贴着张创可贴,嘴角还带着点破裂后的血痕和淤青。   这样明显打过架的痕迹,再加上他身上蓬发的戾气,让周围看见他的人更加退避三舍,恨不得绕到街对面去。   楼岚心气儿也不大顺,吃个棒棒糖都没耐心慢慢含着了,咔咔几下就咬掉一颗,很快兜里揣的几个棒棒糖都被消灭殆尽。   摸了全身都没能再找出一个来泄愤,楼岚只能咬着后槽牙忍着,最后还是没忍住,转身往树根上踹了一脚。   电话响起,楼岚掏出来看了一眼,见是歌厅那边打来的。   不太想接,可又不得不接,没好气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人笑着说:“还气着呢?小楼,放心,今儿这亏,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就这么吃了。你放心,这边我们已经把人扣下,没个十万八万的别想把人领走。”   知道家里小猫缺乏安全感,楼岚把歌厅看场子的工作给调到了晚上六点到十点,十点半刚好过来接人放学回家。   没想到今晚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先是一个浓妆艳抹,打扮得活脱脱像公主的女人莫名其妙跑来坐他腿上,噘嘴就要来占他便宜。   把人一巴掌拍开,那女人的同伴却眼睛一瞪,大喊一声渣男,随手从旁边桌子上拎起啤酒瓶就要给楼岚脑瓜子上开瓢。   楼岚是没有不打女人这种“怪癖”的,现在不是都说要男女平等嘛?那打架斗殴上当然也要一视同仁。   奈何当时他在上班,好歹也要给老板面子,只是抢了酒瓶把人推倒一边儿,就没再动手了。   可这两个女人就跟神经病一样,认准了他,一个被推倒在地,另一个刚才还要亲他的女人忽然一脑袋就跳着冲他脸上撞了过来,又踹又挠又撞,还一边尖叫。   楼岚都给整懵了,幸亏一起的兄弟反应快,很快上来帮忙控制住了两个女人。   不过这也让楼岚十分窝火。   ――莫名其妙被人打了,还他&妈没办法揍回去。   淦!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楼岚也没心情留下来等着处理这两个闹事的疯女人,紧赶慢赶,赶在了寒露出来之前抵达了校门口。   现在想一想,心口里那股气就憋得人火冒三丈。   ‘这工作还是不去了,烦死了。’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偷懒,之前想着得过且过,顶多就是计划着等小猫考上大学离开这座城市,到时候自己再换个营生挣钱养家。   有了今晚的遭遇,楼岚反而决定早点考虑转行的事,免得以后再遇上类似的麻烦。   刚踹了树根发泄,一转身,楼岚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后的小姑娘。   小姑娘原本还笑着,等楼岚转身看见他脸上的伤,寒露嘴角的笑一滞,眼神里透着紧张,紧走两步,上前拉住楼岚的手臂,扯着他要他弯腰,自己也垫着脚尖凑上来仔细查看:“怎么回事?叔叔,你怎么受伤了?”   寒露大概知道他在外是做什么的,可一起生活这么短时间,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自己挂彩。   寒露担心他是遇到什么大&麻烦,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原本还挺窝火的楼岚见她紧张成这样,忽然就觉得不气了。   反而琢磨着那两个疯女人能赔他多少医药费以及精神损失费。   有了钱,才能把小猫养好啊。   楼岚笑了笑,结果扯到了嘴角的伤,痛得脸皮抽了一下,“没事,就是脸上这点。”   他没把这点伤当回事,刚才那么气,也完全是因为没能及时报复回去的憋屈。   现在把憋屈换算成钱,楼岚心气儿一下子就顺了。   拍着小姑娘书包,楼岚转身带着她往机车那边去,一边问她今天在学校的生活:“下午放假半天,有没有玩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楼岚已经被养成了每天关心她生活学习的小习惯。   作为这个小习惯的始作俑者,寒露掩下担忧,唇角绽开一个短促的笑:“没有玩什么特别的,就是在学校看书。”   两人随意说着话,再不复曾经的沉默以对。   回到家,照旧是寒露先进去洗澡,出来后楼岚才进去。   新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厨房卫生间都齐全。   这是附近普遍的老式格局,刚好现在成为最受欢迎的廉租房。   寒露睡卧室,楼岚则在客厅靠阳台那边放了张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木架双层单人床,上面放东西,下面睡人,也算是节约了空间。   洗漱好,卧室房门一关,家里就安静到只能听见外面不知哪里传来的零碎声响。   楼岚没玩手机的爱好,作息调整过来后,晚上没活儿,基本上都是躺在床上随意散漫地想些事,然后放任意识陷入沉睡。   这种状态下,对时间的概念是很模糊的。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半沉半醒间,楼岚忽然感觉自己身上的被子一动。   楼岚惊醒,下意识腹肌一个收缩用力弹坐起来,没想到下一秒,怀里就钻进来一个温软馨香的身子。   “嘶?!”楼岚伸手想要去推,手掌触及之处,却是一片细&腻&滑&嫩。   楼岚只觉得浑身毛孔都炸开了,头上本就扎手的寸头更是头发根根倒竖,浑身肌肉紧绷。   “你!”黑暗中,楼岚刚发出一声怒喝,一双柔软纤细的手却捂了过来。   眼睛已经渐渐适应黑暗,就着阳台外透窗而过的些许微光,楼岚看清了窝在自己怀里的正是早该睡下的寒露。   寒露伸出被子的双手及露在外面的肩膀,全是光洁一片。   再根据刚才手掌传来的触感,楼岚哪里还不知道,此时被窝里钻在自己怀里的小猫,竟是丝缕未着!   这个认知如同火苗,引燃了未知的导火索,楼岚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开始烧灼起来,明明想要抗拒,身体的感官却瞬间觉醒过来。   她坐着的双腿,她匍伏着的胸膛,她按着的嘴唇,乃至她跨在自己腰侧的明明没有真正触碰到的膝盖小腿......   黑暗中的僵持,一时凝固了气氛。   直到一声微不可闻的抽泣声,打破了僵局。   楼岚心头一动,不再眼神闪躲,而是凝神细看,果然看见捂着他嘴的小姑娘面上已经有了水痕,眼眸中也噙着泪珠。   喉结滚动,暗自压下身为男人的本能反应,楼岚抬手,轻轻握住她手腕:“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寒露耸动肩膀,努力克制住抽泣,脆弱地将自己更深地偎进他怀里:“我刚才骗你了。”   不等楼岚询问,寒露就失落地说自己下午回去那边了,碰到那个女人,对方教训她,让她在外洁身自好,不要随便破了身子。   “她说我这种处&女能卖回高价,她已经说了好几次了,我知道她等不及了。”   楼岚听得眉心紧皱,心里也是有些发愁。   换了其他人,当然好解决。   可女人是寒露的亲生母亲,不管她们母女两现在关系如何恶劣,楼岚到底不好直接将人处理掉。   原本的打算是带着人直接离开,这边再请兄弟帮忙盯一下。   那个女人糜烂的生活已经代表着对方活不长久,楼岚不介意多等几年十来年。   可现在这样类似的问题,也是无法避免需要解决的。   怀里的少女还在说话:“叔叔,你要了我吧。与其卖给别人,我想给你。”   正认真思考问题的楼岚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心尖一颤,抬手要去推开她,却又想起她目前的情况,双手抬起来始终没敢轻易落下,只能嘴上劝着:“放心,有我在,肯定不会让她胡来。”   寒露却像是钻了牛角尖,在他身上扭来扭去,嘴上还说着可怜话。   “叔叔,你是不是嫌弃我不干净?”   “叔叔,你要了我吧,我想把我最好的给你,只给你。”   等到楼岚被扭得起了反应,她又轻轻地笑,一下一下在楼岚脸颊脖颈肩膀处啄吻,一双手也松松垮垮圈着他脖子,纤纤素手如同弹钢琴一样,在楼岚只穿了工字背心的背部肩头亲点曼抚。   白日里纯洁如栀子花的女孩儿,到了黑夜中,却变成了勾&引&男人的妖精,真是要了楼岚老命。   楼岚还想做最后的抵抗:“小露,你别这样,我只把你当晚辈,你不是都叫我叔叔嘛。”   这样的话一出来,楼岚自己就暗叫一声糟糕。   只嘴上说说,却不行动,这绝对代表了意志的动摇。   寒露自然看出了破绽,面上越发楚楚可怜,嘴里说着可怜话,动作上却越发大胆,压着楼岚就往下倒。   一旦倒下了,楼岚自然逃不掉被吃的结局。   黑夜给了她无限的勇气,或者说,她天生属于黑暗。此时的寒露,不过是回归了本性,无所顾忌地宣泄着自己的所有,想要将自己完整地燃烧,然后融进他怀里,烙进他心里。   木质的老式上下铺床架开始晃出吱嘎声,女孩儿娇弱又可怜的抽泣着,弱小又无助,偏偏行为上却迥然不同。   被子在她一个躬身用力的时候,终于滑落到床下。   过了一会儿,一只结实的手臂舒展到床下,胡乱摸索了几下,将棉被拽住一个猛扯,又重新回到了床上......   此后被子几经滑落,小小的老式床架发出哀鸣。这场运动的主导者毫不关心,反而是被她按着的男人不得不分心担忧她受寒感冒。   一个多小时后,女孩儿终于累倒,趴在他身上细细喘气,没多久,呼吸就平缓下来。   楼岚怕她又来,大气不敢喘,一直到确定她真的睡着了,可算是松了口气,动作轻缓地将她挪到旁边,自己一点一点滑着溜下了床。   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裤衩随意套上,楼岚站在床边一手叉腰,一手搭在上铺床沿上,站在黑暗中沉默地看着床上熟睡的女孩儿。   半晌,他苦恼地胡乱搓了搓头发,皱眉转身去打了热水,用毛巾给她擦了擦身上。   黏糊的潮湿感被擦去,熟睡中的女孩儿舒展了眉梢。   也没开灯,楼岚在屋里像只困兽转了好几圈,都没能找到烟,最后拆了根棒棒糖叼进嘴里。空气里的寒冷刺激着皮肤毛孔,让楼岚头脑渐渐清醒。   原剧情里,当天晚上情况更糟糕,原主误打误撞救了即将被侵犯的寒露。   可少女的胴&体也刺激到原主,当天晚上将她带回家后就,原主就把人带上了床。   此后一段时间里,两人住到了一起。没多久,寒露在学校里发生了严重的意外――她把三个男同学那里废了。   因为已满十九,又没人梳通关系,三个男同学家长怒气难消,一起把原本身为受害者的少女以防卫过当的罪名送进了牢房。   几年后,已经二十多岁的少女出来,当天晚上就连杀数人,情绪镇定沉着,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且毫无悔改之意。   情节严重,影响恶劣,最终毫无疑问被判了死刑。   原主这个渣男,在她糟糕而又短暂的人生中,看起来也无足轻重了。   然而从楼岚接到任务进入这个世界看来,或许对少女来说,原主的某些举动,曾打动过她那颗饱受寒霜的心。   虽然受了原主意识影响,做什么都怕麻烦,可楼岚对寒露还是抱有同情的。   哪怕相处中有过一点属于老男人的心动,他也没想过把两人的关系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把她养在阳光里,等她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再作为长辈把她交到另一个男人手里......   咔咔两声将糖嚼碎了,楼岚转身去洗了个澡,又好好刷了牙。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再想那些也没用。 第107章 L《My girl》9 还可以给叔叔……   楼岚想象中的关系变质后第一个早上, 应该是尴尬沉默的。   然而等到楼岚忽然惊醒,一睁眼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整个人魂儿都要吓飞了:“糟糕迟到了迟到了寒露!”   扭头一看, 身边根本没人,跳下床光着脚往里间卧室又喊了两声, 推开门, 发现里面也没人。   难不成是觉得不好意思见他, 所以提前跑了?   楼岚刚吓了一跳,本就缺眠, 这会儿太阳穴一蹦一蹦的。按着眉心在房里打了个转, 成功找到不知何时顺手放在桌上的手机。   翻到备注着小猫的联系人, 还没等拨过去,在屋里乱转的楼岚就发现了厨房温在锅里的早饭。   厨房角落的小冰箱上还贴着张粉蓝色便条。   楼岚动作一顿,放下手机走过去查看,就见便条上写着一行娟秀干净的字:叔叔我去上学了,早饭热一下再吃, 今天天气看起来不错^_^   视线停留在最后那个笑脸上,半晌,楼岚呼出一口气, 转身挠着寸头去揭锅盖。   厨房里这一套还是搬过来后才备上的, 就楼岚这怕麻烦的性子,哪能这么居家呢。不过是听房东说要保证高考生营养问题, 楼岚就想到了炖汤。   炖汤简单啊,只要把食材弄好,往锅里一丢,定好时间不烧干,一两个小时就成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 楼岚入手了一套厨具。然而过来后却一次都没进来过,反而是身为学生党的寒露经常进来,或是做些早饭,或是准备夜宵。   这会儿看着锅里的早饭,楼岚忽然感受到了家的烟火气。   ――或许这样也不错。   中午楼岚难得早早地给寒露发了W信,让她中午放学后出来吃饭。   快放学的时候就等在校门口。   放学没多久,一群群学生拥挤而出,有三个男同学远远看见他,立马脖子一缩转身就又挤回了铁门里,生怕被楼岚看见。   楼岚没注意,拿着手机跟人联络。   昨晚遇到的那两个女神经家里似乎有点小钱,愿意赔偿楼岚十万,不过希望他能答应面谈。   歌厅的赵哥调侃楼岚即将傍上富婆,走上人生巅峰,楼岚回了他一个滚犊子的表情包。   这种打又打不得,骂又不一定能骂得过的神经病,见什么见?楼岚可不愿意再去挨一句“渣男”的骂,或者脸上被挠几爪子。   赵哥也不强求,甚至连楼岚表示不愿意加W信交换联系方式后都没说什么,心甘情愿当了中间传达人。   等寒露出来的时候,楼岚短信里刚收到转账信息。   腰包顿时鼓起来的楼岚心情倍儿好,看见寒露就笑着抬手像以前那样按在她背上,“走,叔请你吃大餐。”   根本没注意中午寒露没背书包,他这习惯性地一按,就直接按在了寒露单薄的背脊上。   感受着背上的重量,寒露有种层层布料消失,而后两人肌肤相贴的错觉。   脸上一热,寒露低头,却又悄悄用眼角去看男人的笑脸。   男人面容轮廓棱角分明,特别是下颌线那里,稍稍抬起垂着眼帘看人的时候,天然透着股狠戾,一看就不好惹。   放在电视剧里,就是天生的反派脸。   此时他难得舒展了眉梢笑起来,少了分阴狠,多了些洒脱不羁,让寒露看得也忍不住跟着翘起嘴角,心里高兴得冒泡泡。   这一天的相处,让楼岚差点忘记昨晚发生的一切。   之所以说是差点,因为等到晚上楼岚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早该好好呆在自己卧室里的寒露已经把自己好好地安置在了客厅靠窗的单人床上。   看见他出来,女孩儿侧过脸来,露出松开头发后越发显得小巧的脸蛋,冲他抿着唇角笑。   楼岚:“......”   楼岚觉得自己应该好好跟她谈一谈了。   谈之前又忽然想起件事,登时吓得背脊汗毛一竖,顾不得管她怎么睡自己床上的事,而是丢了毛巾拿上外套就准备出去。   寒露疑惑地拥着被子坐起来:“叔叔,你要出去?”   出去做什么?因为生气她睡在这张床上吗?   楼岚头也不回走到门边:“昨晚没戴套,得去买药。”   “不用了,”女孩声音细细软软:“我吃过了。”   楼岚脚步一顿,转身回头看她。女孩儿坐在床上,身形单薄,棉被裹着,更显纤细柔弱。   无法想象就是这样一个未满二十的女孩儿,昨晚做出那样的事,今天早上早早起床,自己做饭自己上学,或许上学的路上还去药店买了药吃下。   “寒露,”寒露放缓语气:“你不用做到这种程度。”   寒露垂眸,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道阴影:“叔叔是嫌弃我,不喜欢我吗?”   扪心自问,楼岚当然说不出否定她的话。   寒露抿唇,虽然在笑,眼眸里却噙着水波:“我喜欢叔叔,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好害怕叔叔会嫌弃我把我赶走。”   娇娇嫩嫩的少女窝在他被窝里,声音怯怯地说着这样的话,楼岚叹了口气,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脑袋。   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话:“那种药不能多吃,伤身。”   寒露抬头望着他:“那我明天买安全套回来,叔叔喜欢什么味的?”   楼岚无语,满心触动都被打散了,手下一个用力,将她整个按回去:“睡你的吧!小孩子家家的,操心这些做什么。”   寒露乖乖躺回被窝,还往里面挪了挪:“叔叔快进来,我已经睡暖和了。”   楼岚怀疑自己思想不纯洁,那个“快进来”愣是听出了ghs的意思。   “你真要跟我?”楼岚俯身,双手撑在她脸侧枕头上,双眼郑重其事地盯着她。   寒露眨巴眼,坚定点头,一双手臂伸出来缠住楼岚脖子:“叔叔别嫌我烦,我会做家务,会挣钱养家。”顿了顿,又说:“还可以给叔叔生孩子养老。”   楼岚嗤笑,双手往被子两边一插,直接将寒露整个裹在被子里抱了起来:“既然要给叔叔当老婆,那就说好了,以后别后悔,走,睡里面去。”   外面的床本来就窄,还睡两个人,那不是存心找难受嘛。   隔着臃肿的棉被,寒露扑腾着往上蹭。楼岚手臂肌肉鼓起,将她往上颠了颠,故意吓唬她。   寒露却将自己从棉被茧子里蹭出一截来,脸颊贴到他炙热又脆弱的脖颈肌肤,方才笑得一本满足的消停下来。   *   秋晚霞一开始还没发现家里那赔钱货不见了。   毕竟她自己本身一个月里就有一多半的时候不在家,偶尔回去也就是带个客回来做单生意,或是白天,或是深夜,做完了就出去花钱,晚上的话就跟男人搂着睡一觉,一觉醒来差不多就中午了。   两人能恰好碰上的时间,几十个小时里能有一两个小时就已经顶天了。   但是家里的垃圾越堆越乱,门口鞋柜上的灰尘越积越厚,秋晚霞觉得不对劲,洗了澡出来就去转了转,发现连厨房也一副许久没人用的模样。   再去看阳台小卧房,门居然没锁。   推开一看,床上收拾得很整齐,床头木板上的书却不见了。   秋晚霞心头咯噔一跳,连忙去翻赔钱货其他东西,重要的都没在。   “这小chang妇去哪了?”秋晚霞皱眉,心情不是很好。   倒不是担心寒露安全问题,而是心塞于自己养她那么大,还没来得及从她身上捞钱呢。   秋晚霞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看起来柔柔弱弱,其实骨子里十分倔,倔到能发狠的那种。   到现在秋晚霞都还记得寒露上高二那年,自己不准备让她继续念书了,打定主意要让接班挣钱。   在秋晚霞看来,自己女儿性子闷,说什么是什么,十多年了任打任骂,还乖乖接手了所有家务。   这样的小姑娘,一开始哭着闹着不干,等多找几个男人把她睡服帖了,就什么都听自己这个当妈的了。   找了个愿意给钱玩儿小姑娘的大主顾,秋晚霞就搓着手兴致勃勃地离开家门,去小区外面的麻将馆高高兴兴搓了两个小时麻将。   回来的时候她还想,进去后自己要怎么怎么奉承大主顾,怎么怎么连哄带吓唬地让寒露听话,以后乖乖帮她挣钱。   没想到开门后,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为了让大主顾玩得开心,秋晚霞给了卧房门钥匙,以便大主顾开门进卧室后跟小姑娘玩玩你追我赶的QJ戏码。   好歹收了那么多钱,当然要让大主顾感受到高质量的服务。   换句话说,就是卧室门打开后,无论是大主顾还是寒露,都是可以跑出来的。   然而秋晚霞想象中的香&艳场面不同,家里到处都是血,沙发上,墙壁上,地板上。最让她心惊胆寒的是站在卧房门口,还提着带血的菜刀,一下一下劈砍房门的少女。   听见防盗门打开的声音,少女也不害怕,而是扭头,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沾满血污的巴掌脸上绽出一抹笑。   就像少女平时那样,既腼腆又安静。   却让秋晚霞瞬间打了个寒颤,冷到了骨子里。   秋晚霞拔腿就想跑,可卧房里却传来大主顾杀猪般的哭嚎声,大概是也听到防盗门的响声,知道自己有救了。   结局是寒露未满十八,就算真杀了人,也会被从轻或减轻处罚。   与之相反的是,试图QJ未成年少女的大主顾,以及卖yin逼迫从犯多罪加身的秋晚霞,这事儿闹大了两人都脱不了身。   寒露再狠,到底只是个长期营养不良的少女,加上当时她已经经历了QJ反杀,精疲力竭之下,就被晚秋霞给制服了。秋晚霞有心让大主顾再来把女儿睡了,或者叫几个男人来轮J泄愤,就是千万别迁怒到她身上。   谁知大主顾彻底被寒露的狠劲给吓怕了,连多看寒露几眼都不敢,得救后屁滚尿流地跑了。   这事儿之后,寒露就被锁在家里关了一个月,也是因为这样,学校没能再去,办理了休学。   至于后来为什么又让她去上学了,秋晚霞想起来都是满脑袋虱子抓不完,不乐意再去多想。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秋晚霞平时都不敢单独在家睡觉,就怕半夜醒来发现寒露提着菜刀站在床边对她笑。   这段时间以来,随着寒露身条抽成,脸蛋儿也越长越靓,来来往往的顾客不少人都跟她打听过多少钱能给她女儿破&身,秋晚霞很心动,却依旧不敢再尝试。   现在这丫头片子居然不吭不响就跑了,晚秋霞十分郁闷,去浴室门口捡起丢在地上的包,翻出烟盒给自己点了支烟,站在凌乱的客厅里吞云吐雾,若有所思。 第108章 L《My girl》10 两人在一起……   元旦节的周六午后, 城市的天空被厚重的乌云压着,不过才午后,看起来就像到了傍晚。街上的路灯早早亮起, 绵绸的冬雨淅淅沥沥,让每一寸角落都遍布了它带来的凉。   窗帘昏暗的房间, 甜腻的轻吟渐渐止歇, 伸手摸索着从床头抓了包抽纸进去, 压着她腿曲起,顺手给她擦干净, 楼岚才翻身躺在旁边喘气。   冬天里热出一身汗, 有些不舒服。   在将就着忍一忍和掀开被子去洗个澡之间犹豫了几秒, 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准备起身下床冲澡。   腰部一用力,排布着块状肌肉的腹部就鼓起。纤细的手指缠绕在上面来回按抚,绕到边沿时,食指指尖调皮地用力一按一挠。   “嗷!”已经半坐起的楼岚捂住腰叫了一声, 又倒了回去。   女孩儿就咯咯地笑,一边笑还一边往他身上爬,似乎格外喜欢酣畅淋漓的性&事过后两人肌肤相贴时的汗湿感。   任何能交换彼此气息的行为方式, 都让寒露沉迷喜欢。   女孩儿娇软湿热的胴体毫无缝隙地贴在自己身上, 楼岚长舒一口气,展臂将人搂紧, 用下巴去一下一下轻轻撞她的脑袋。   “说了不准挠我腰,不听话了是不是?”   寒露才不怕他,笑着闭上双眼将脸贴在他心脏处,声音细软甜蜜:“叔叔,我听别人说怕痒的男人疼老婆, 是不是真的呀?”   得到了一点,就会无法控制地贪恋更多,寒露知道自己天性里的劣根性。   胸膛震动了一下,楼岚哼笑,漫不经心抚着她肩膀:“听谁鬼吹。”   舌尖啜了下槽牙,想咬东西。楼岚摸索着将她在自己腰上蠢蠢欲动想要捣乱的手握在手心里,拉到唇边轻轻啃她指尖。   女孩儿全身骨架纤细,就连手指也修长纤细得紧,到了指尖又带着拉长的弧线收束。楼岚想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几句古文:指如削葱根。   大约她的指,是土壤里才冒出来不久,尚且白嫩又细长的那种葱吧。   说起葱,就有点想吃葱油面了......   “叔叔,你是不是在戒烟?”   正想得有些意识飘忽,怀里的女孩儿忽然挺起上半身,凑到他嘴角亲了一口,声音清甜地问。   楼岚也没骗她的意思,懒洋洋嗯了一声。   安静了一会儿,寒露忽然说:“叔叔,你是为我戒的吗?”   寒露心思敏感,心细如发,早在楼岚身上的烟味开始变淡时她就注意到了。   一开始不确定,因为烟味变淡的可能性太多。   就算没有在她面前抽烟,也可能只是避开了她。   在一起两个多月,这个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哪怕男人嘴上从不多说什么,寒露还是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被爱着的温柔。   爱是最佳土壤,让寒露的自信心缓慢却持续的萌芽,扎根,试探着舒展开两片抱在一起的嫩嫩叶芽。   到现在,寒露已经相信自己也是可以被人爱着的。   所以她贪心了,想要更多,想要他的一辈子,想要他十几年的烟yin说戒就戒是为了她。   楼岚没回答,而是哼了一声,以此表示“你想桃吃”不屑。   寒露咬着唇角笑弯了眼,也不追着非要答案,而是撒娇地说:“叔叔,我头发粘嘴巴上了。”   “不会自己弄啊?”说着这句话的男人手已经摸到了她脸畔,只用一根有些粗糙的食指贴着她脸颊勾了两下,将碎发勾住捋到她脑后。   两人抱着在绵延不绝的冬雨日,睡了个懒洋洋的午觉。   这样惬意的午后是少有的,到半下午的时候楼岚接了个电话,就换衣服出门了。寒露则起床打扫卫生,结束后就做作业刷卷子。   这些都是楼岚给她买的,作为圣诞节礼物。   中号纸箱子装得满满的一箱,送的人挺骄傲,收的人也挺高兴。   最近楼岚换了份工作,跟赵哥阿海三个臭皮匠扎堆,像模像样搞了个娱乐八卦营销号。   日常主业就是聚焦拍摄明星们的日常生活感情纠葛工作纠纷等,说白了,就是靠明星们吃饭的狗仔八卦工作者。   他们三个人里面,也就赵哥当初为了挣外快去考了个证,所以楼岚跟阿海担的是助理后勤的头衔,奔前线的就他们俩,楼岚留在这里做“后勤”。   刚开始楼岚提出来的时候,赵哥跟阿海排队摸他脑门儿,想看看他是不是脑袋烧坏了。   “大哥,别闹,你以为娱乐圈里的那群明星随随便便就让你拍到有价值的新闻啊?”   赵哥无奈摇头,习惯性地又叹了口气。   饶是乐天派的阿海,也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楼岚却淡定地捡了块鸭脖嚼得嘎嘎响,“放心,我有特殊的消息来源,保管不走空。”   他确实有特殊的消息来源,来到这个没有异常能量的世界后,又被重新被削弱的预言术。   做别的不行,预言一下哪个明星出&轨哪个明星草&粉什么的,还是能行的。   许久不冒泡的系统都忍不住冒出来夸了楼岚一句:【楼先生灵活运用一切有用资源的能力,真叫统叹为观止。】   楼岚笑笑,坦然收下了这份赞扬。   有了楼岚这个作弊器加持,怎么看怎么像山寨货的娱乐八卦营销号萌新“娱言家”如同闯进娱乐圈的疯马,猛踩几个流量明星的黑料火速出名后,就此开始正式营业。   到现在也才一个多月,他们三个非专业狗仔硬生生从别人嘴里抢了好几块大蛋糕吃得肚子溜圆,腰包鼓起来了,人也精神了。   当然,最后这一点单只代表阿海跟老赵,具体表现在阿海不成天想着快活一天算一天,拼命跟女人睡觉找快乐了。老赵不天天叹气说啥叹啥气了。   楼岚还是老样子,住着廉价学区出租房,睡着二手床,用着布制简易衣柜,骑着十几万的机车瞎逛。   他分到的钱除了日常开销以及给家里小猫买漂亮衣服,其他的都攒起来了,准备等小猫考上大学后,就去那个陌生城市买套房安心定居下来。   一场冬雨过后,又冷了几分。   南方城市的冬日,总是离不开沁骨的潮湿阴寒。   晚上十点半,寒露背着书包出来,也不四处张望了,只直接往右侧第三棵大树那边走。   刚看见那里站着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熟悉身影,寒露嘴角一翘,抬脚就要往那边加快速度,手臂却忽地一紧,有人拽了她一下。   寒露皱眉回头看去,是一个有点面熟,却又说不上认识的男生。   男生下巴上长了颗青春痘,理着花美男的韩式发型,长得尚算及格,此时一双眼睛躲躲闪闪,红着脸问她:“寒露,可不可以加个W信?”   寒露莫名其妙,拽回衣袖,淡着脸色摇了摇头就准备离开。   谁知男生却又拦住了她,像是早有预料般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封粉&蓝色信:“这是给你的。”   塞到寒露手里转身就挤过人群跑了。   寒露看了看手上的信封,算是明白过来对方想干什么了。   恰在此时,旁边一声呵呵假笑传来:“少男少女,校园纯爱,青春萌动,送情书啊。”   寒露抬头,对上男人黑黝黝的双眸,蓦然绽出个浅笑:“是啊,好意外啊。”   楼岚更气了,眯着眼觑了她一眼,然后慢吞吞揣着荷包转身就走。   寒露小跑着追上去,扯他衣角。   搬家后距离学校只有十来分钟的脚程,所以楼岚再接送她基本上都没骑机车了,而是慢悠悠散步似的过来,接到人后两个人就在外面吃点夜宵,或是买点东西,然后再肩并肩散步回去。   像一对新婚的小夫妻。   虽说是生闷气了,可他就是不说,除了闷不吭声,连步伐都一如既往地为了照顾她而放缓。   走到一半,路上渐渐没了人,寒露忽然松开手停在原地,扯着书包带看着他。   男人高大的背影有些懒散地微微弓曲,脚下没停顿地继续走。   眼看着人越走越远,寒露却不慌,抿唇站在那里始终看着他。   片刻后。   “愣着干嘛,不冷啊?”楼岚转身回头看她。   寒露笑了,却晃着肩没应,也没追上去。   楼岚无奈地仰头叹了口气,嘴巴里喷出一口白雾,安逸地踹在羽绒服荷包里的右手抽出来,往后伸出去。   果然,这次纤细苗条的少女脚步轻快地跑了上来,最后一步蹦Q了一下,眉开眼笑地将自己的手塞进男人的大手中。   “这么冰,怎么不早说。”楼岚嘀咕一声,又去捏她另一只手,发现果然也冰得很,干脆右手一握,把她的两只手都攥在了自己手掌心里。   寒露两只手都被攥在一起,像被戴上了手铐,姿势很别扭,可两个人都不觉得难受,就这么保持着别扭的姿势继续往前走,踏着一地昏黄的路灯灯光,一步一步回他们逼仄破旧却温暖的小家。   元旦过后不过半个月不到,学校就开始放寒假了。   高三生没有资格放寒假,所幸补课归补课,到底不用早起去赶早自习了。   冬天里能在温暖的被窝里多睡五分钟,幸福值都能嗖嗖往上飞蹿。   上课上班,平平淡淡中,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春节就来了。   腊月二十七终于补完课,当天傍晚寒露还没回家放书包,就直接骑上共享单车跑到楼岚目前上班瞎混的办公室楼下。   赚了钱,老赵跟阿海也有心干大,在写字楼里投钱租了个办公区当“公司”,一应手续都给办上了,阿海也正准备考证。   接到电话,早就搁椅子上当咸鱼工具人的楼岚一拍大腿:“这个会你们俩继续开,我家小朋友找我回家吃饭了。”   跟楼岚认识的那群人多多少少都知道曾经桀骜不驯跟狼一样的楼哥,因为捡回家的一个学生妹,选择从良回归家庭了。   有人笑话,有人不看好,有人也无所谓。   像阿海这样跟楼岚关系铁得能一条裤子分穿裤腿儿的,则是担忧的同时给予祝福。   这会儿听楼岚说要溜号,阿海噢噢怪叫:“小朋友来找你回家咯――”   老赵一口烟喷得差点呛进喉管,一边咳一边笑:“急什么急,天都还没黑!”   楼岚各赏了他们一人一脚,椅子弄得嚓啦响。   “行了,也甭开啥会了,学不来学不来,走,一起搞团建!”   所谓的团建就是吃火锅,或者街边夜啤撸串,反正就是找借口公费吃喝,三个人都没个正经的管理者,瞎折腾到现在,也亏得楼岚开挂。   “咱们还是需要有个规章程序,就这么瞎混不行啊。”瞎混的人也知道自己在瞎混,老赵又想叹气。   阿海乐呵呵掏手机:“随便,反正有火锅吃就行,赵哥,能带家属不?”   楼岚的家属就在楼下呢,当然要带。   很快,阿海新交的女朋友小敏、老赵的老婆女儿,以及楼岚带着的寒露,七个人坐在包间里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吃火锅的时候小敏频频看向寒露,好像对她很好奇,有问不完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满十八岁了吗?还在上高中啊。”   寒露笑笑,安静地坐在楼岚身边吃东西。她的不回答,让小敏这个发问人有些尴尬,难免脸上就带出来点。   “呵呵,小姑娘脾气有点怪哈。”   叮一声脆响,楼岚把玻璃杯里的啤酒一口喝光,随手放回桌面上碰撞出声响,抬眼看了一边吃火锅一边吹牛还一边玩手机的阿海。   老赵在桌子底下捅咕了他一下,阿海终于后知后觉发现问题,不耐烦地扭头对小敏说:“吃个饭还问东问西的,你查户口啊?”   小敏脸上挂不住,脸皮动了动,看得出想忍,还是没忍住,筷子一摔,站起身一杯橙汁就泼到了阿海脸上:“你个渣男!”   扯了包,扭头想迁怒寒露,却没想一抬眸就对上了楼岚黑沉的眼眸,里面仿佛翻滚着暴戾之气,震慑得小敏张了张嘴,却没敢吐出恶言。   这事儿闹得,小敏走了,包间里的气氛也冷了。   阿海有些不知所措,只干笑着跟楼岚和寒露道歉。   寒露瞥了身边的男人一眼,抿唇点头表示接受了道歉。   最后还是老赵两口子在中间打圆场,气氛才重新热闹起来。   吃过饭,很快散场。楼岚主动牵了寒露的手,问她怎么今天刚放学就来找他。   “想跟你一起去买年货。”   楼岚脚下一顿,扭头垂眸去看她。   寒露回视间,故意眨了下电眼调&戏他,楼岚失笑,踹在外套兜里捂得热热的另一只手抽出来,在她脸颊上蹭了蹭:“走吧,买年货。” 第109章 L《My girl》11 喜欢,这个……   虽然小破公司只有三个人, 年终奖还是有的。拿着年终奖跟家里小猫去买了一通年货,回去的时候都没办法拎,直接选择了加付运费让超市送货上门。   看时间还早, 明儿也不用早起,楼岚又拉着寒露去买了新衣服。   “小孩儿过年穿新衣服的优良传统咱不能丢。”楼岚搂着寒露肩膀义正严辞。   寒露笑眯了眼, 仰着脸看他, 忽然双手抱住他腰, 垫脚凑上去小声说:“那叔叔今晚要睡小孩儿吗?”   楼岚表情一僵,很凶地瞪了她一眼, 让她别闹。   寒露咯咯的笑, 笑得越发往他身上贴, 丝毫不在乎路人偶有诧异的视线。   妈的,被她这么一说,楼岚背脊骨上跟有几千上万根针在扎一样,够刺激的,但是并没有刺激得他兽&性大发, 而是能当场萎了那种。   今晚上一定要把持住。   楼岚想,必要时刻,把不安分的小姑娘绑起来丢到被窝里, 让她老老实实睡觉。   然而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 被绑的反而是楼岚。   故意穿了一件男士衬衣,里面真空的寒露跪坐在旁边, 笑吟吟地低头看着被铐着手脚挣脱不开,已经躺在那里咸鱼瘫的楼岚。   “叔叔你还好吗?”   楼岚给了她一个白眼,让她自行体会。   寒露戳了戳手铐:“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坏吧?我买的可是最贵的那一款。”   楼岚没想到她是早有准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甚至还有一丢丢后悔给她零花钱给得太大方。   当然,也就一丢丢, 一闪即逝,等到要给的时候,还是恨不得超过正常高中生零花钱额度几十倍地给,生怕小姑娘没钱花委屈了自己。   戳完手铐,寒露细软的指尖没有收回,反而顺着他结实紧致的手臂肌理往上打着转的滑动,嘴上漫不经心说着话:“其实我也不太想用这个,晦气得很。可是我知道,用其他的肯定绑不住叔叔,我还特意学了几种绳结绑法,既不伤人,也挣脱不开。”   楼岚闭眼,以此表示这样的准备工作简直没眼看。   两人已有默契,寒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软了身子趴在他赤果的胸膛上,将整张脸凑到楼岚眼前,娇俏地皱了皱鼻:“哼,别以为我没发现,叔叔你是想绑我吧?叔叔真笨,今晚看了好几次丢在床头的背心跟皮带,平时你可从来不会把它们放在这边。”   这么心细敏锐,可惜用得不是地方。   寒露像美人蛇一样在他身上作祟,解个纽扣都慢吞吞的,把他逗得放弃抵抗了,偏偏不轻易坐下来,而是玩起了花样。   一会儿好奇地问他要不要满足一下窥&视&欲,扯着衣摆让他看里面一览无余的风景。一会儿说自己那里感觉有些奇怪,凑过来让他看一看,闻一闻......   差点被玩坏的楼岚:QAQ   偏偏第二天醒来,他还没说什么,寒露先脸红了,眼眸里浸着水光,唇角绽出腼腆羞涩的浅笑怯怯地,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   楼岚:“......”   这谁遭得住啊?   哪个男人没梦想过自己老婆床上放&荡,床下清纯?   如果说放假是学生们放飞自我的时间,那夜晚必定是清纯小猫解开魔女封印的时候。   天天晚上闹得太凶,强健如楼岚,都在某个早上醒来的瞬间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己迟早要被吸干的错觉。   早发现,早预防,楼岚翻身就开始做起俯卧撑以及仰卧起坐。   穿着围裙拿着锅铲进来看他醒没醒的寒露见状,好奇地问他在干什么。   楼岚也不撒谎,坦然表示自己要加紧锻炼:“毕竟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再不抓紧时间锻炼,以后不得跟不上你的步伐?”   寒露红了脸,一双眼睛却闪烁着好奇:“五十、真的能吸土?”   怎么吸呢?   这是个值得深入探索的问题。   大年夜,两个人对着一桌丰盛的年夜饭一边吃一边看春晚。   寒露想睡觉了,楼岚却抱着人表示跨年夜没有春晚就不完整,“虽然年年吐槽,可不看吧又挺不得劲儿的,认知上都没有跨年的清晰感。”   “怎么,困了?”   寒露揉着眼睛软软点头,不过还是说:“那我不睡,跟叔叔一起看。”   这是他们两个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春节,寒露也想要有清晰感。   哪怕以后两个人还要过好多好多春节,这一个在她心目中,依旧是最特别的。   小猫乖起来的时候,总是让人全然忘记她狂野时的任性狡黠。   楼岚抚着她后脑勺像晃小孩儿那样晃她:“乖,亲一个就不困了。”   说罢,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扣着她后脑勺将人按过来,两人交换了一个充满安抚温情的吻。   寒露果然没了困意,圈着楼岚脖子仰着下巴亲了亲他嘴角,而后带着笑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陪着一起看春晚。   虽然也有无聊的节目,可身边有了另一个人的陪伴,自然又有了一种无法替代的滋味。   年后初五,寒露的年后补课又开始了,楼岚也溜达着去公司守窝。阿海跟老赵干劲十足地又飞去外地出差去了,出发前还买了酒菜在办公室的会议桌上吃了一顿,表示这次出去一定要搞个轰轰烈烈的大新闻,以此来给他们公司整个“开门红”。   对比两人的热火朝天,楼岚还是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没泼凉水就已经是给两人的新年礼物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说了肯定要挨打。   “楼哥,人发现了,之后估计再拦就有些拦不住了。”大冬天还只穿个皮夹克的年轻小伙子冷得背脊骨都要缩成一团了,哆哆嗦嗦站在墙角跟楼岚说话。   楼岚依旧是长款羽绒服,银灰色的,裁剪得简洁又利落,像他这个人。   “行,知道了,这两天再辛苦兄弟几个拦一下,这些钱拿去抽个烟。”   厚厚的一个信封,说抽烟当然不可能抽完,不过是一种说法。   皮夹克小伙子也不客气,拿了钱嘿嘿笑,“嗨,楼哥你跟我们这么客气干啥?放心,这事儿一定给你办妥!”   正如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楼岚捡了个学生妹回家当老婆养着,皮夹克也知道那个学生妹的老娘是个麻烦人物。   拿了钱,皮夹克走的时候步子都迈更气派了,在墙角时还冷成狗,一走出墙角,整个人瞬间就打直了,就像根本感觉不到冷一样。   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年纪,谁还能没有过呢?所以楼岚刚才就十分体贴地没有劝他拿了钱买件过冬羽绒服什么的。   皮夹克走出去后就跟人打电话。   “拿到了,可不少,好几个!”   “嗨,可不是!”   “要我说,楼哥现在洗手不干了,真心软了,换成以前,这种麻烦哪还能搁到现在啊。”   “也不能这么说,楼哥心软让拦着,不就是咱们挣钱的机会?”   “知道知道,今晚小夜莺走起!”   被说成心软的楼岚此时揣着手慢悠悠上楼,回到办公室后,用电脑拨出去两个电话。   *   秋晚霞知道自己被人盯上,还是年后的事。   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秋晚霞只知道女儿在八中上学,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个班的。   去学校门口守了一次,却被民警盯上,带走调查。   秋晚霞说自己是在那里等女儿,可民警让她说女儿班级、年龄或者身&份&证&号码,秋晚霞却只说得出名字,其他的都含含糊糊说不清楚。   民警自然不相信她的说辞。之后又查到她有卖yin的案底,顿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学校不是你做生意的地方,以后我们巡逻的同事会加紧那边的巡视。”   意思就是你别想在那里拉学生仔做生意,我们会紧盯情况的。   闹了这么一通,秋晚霞哪里还敢去,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寒露离开家以后的落脚地。   可秋晚霞跟楼岚的圈子根本就没有太大交集,又一点线索都没有,跟无头苍蝇一样,根本没地儿找。   也是凑了巧,秋晚霞某次去酒吧发展生意的时候遇到个女人,对方盯着她看了好几眼。   正在秋晚霞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发展女顾客的时候,对方走过来,直愣愣地问她认不认识寒露。   秋晚霞当时就觉得这世界上巧合的事还挺多的,两人交谈一番,秋晚霞就知道自己女儿是被男人包养了,那男人以前还是个混社会的,叫楼哥。   具体的名字,那女人想了想,发现她好像也不知道。   “渣男!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跟我认真!”连一起玩的哥们儿名字都没跟她说过!   女人愤愤不平地仰脖子将酒喝干净,骂骂咧咧一通。   秋晚霞可没兴趣听她抱怨前任男友的事,又问了些详细情况,拿到那男人公司地址后,就直接离开了,根本没管已经喝醉倒在那里的女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能发生什么?顶多就是被男人扛去哪个犄角旮旯睡一觉,或者倒霉点,白白被一群男人睡。   睡完了又不少块肉,记得吃药别多块肉,啥事儿没有。   拿到地址后,第二天秋晚霞就准备去看看情况。甭管以前混哪儿的,现在既然睡了她女儿,就咬给钱。   她在道上也不是没认识的人,谁怕谁还不一定。   然而第二天还没天亮,家里就有人砸门。还不等开门,门外的人就骂起来了,是几个战斗力爆表的中年妇女。   是小区里几个被勾来花了钱的男人婆娘。   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明明也不是第一次了,偏偏这回跑来砸门骂人,秋晚霞被逼躲在家里好几天都没敢出门。   去找人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之后又有了两回,再傻秋晚霞也发现了问题。   这是有人不想让她去找人。   除了那个所谓的楼哥,还能是谁?   居然在她知道一切前,就已经让人在附近盯她的梢了,秋晚霞想一想都胆战心惊。   不过多来几次,秋晚霞也发现对方好像没有伤她的意思。   加上知道楼哥名号后从其他地方多多少少打听来的小道消息,秋晚霞得意地笑了。   没想打那小丫头片子有点本事,把个当初那么狠的男人迷得神魂颠倒,现在这是把她当丈母娘?   秋晚霞决定去那个地方找人,不管这次半路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楼哥”是个英俊有型的男人,秋晚霞出门前认真画了个妆。刚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摆了几个风sao的姿势,外面门口又响起敲门声。   秋晚霞勾唇不屑一笑,扭着腰一边去开门一边自言自语道:“这次只要刀没砍刀老娘身上,老娘爬也要爬去找你~”   门开了,站在外面的不是秋晚霞想象中的人,而是几个满脸严肃穿制服的条子。   秋晚霞涉嫌多宗犯罪行为,被直接逮捕,这个小区的人都惊呆了,跟过年一样走出家门议论纷纷。   有人说秋晚霞是卖yin,有人反驳,表示这女人又不是第一次因为这个被抓了,没这么大阵仗,所以肯定是更严重的事。   过了两天,不知道谁家打听来最新消息,说是秋晚霞不仅卖yin,还偷拍成资源在网上卖,这就是传播色QY秽了。   另外还有吸&毒&贩&毒,这一条很是骇人,不少妇女回家就追着男人打,逼问男人有没有在那女人那里吸过。   其中一条,一女子报案说秋晚霞给自己下&药,导致她被迷J的消息,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没能引起多大热议。   很多人自己做的时候,根本没觉得有多大问题。只有被抓起来审问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知道这事儿很严重。   当初自己男人就吸,秋晚霞自己没太大兴趣,不过当时就觉得这事儿太来钱了。   后来男人犯了事儿进去了,秋晚霞跟当初给男人供货的人睡了几回后,就成功拿到了中间帮忙拉线做“销售”的活儿。   在秋晚霞看来,这就跟网上的代理一样,反正货物她也不粘手,就是这边卖,那边发货,她只负责赚个差价。   因为时间跨度长,又有引&诱唆使他人吸D的行为,秋晚霞被判得比较重。   当穿上统一囚服,被关进铁窗里时,秋晚霞才愣愣回神。   没想到从来没当回事的“兼职”,竟然送了她十年牢房的住宿伙食。   这事牵扯甚广,直接把老城区这一片的大D窝给一锅端了,还上了好几天的新闻。   夹克男小心翼翼地给楼岚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秋晚霞被抓的事。   楼岚比他还惊讶:“什么?为什么被抓了?她犯什么事了?”   夹克男松了口气,看来这事儿跟楼哥没关系。   道上混的,甭管自己做没做违法犯罪的事,要是知道谁一动手就捅到了条子那里,谁都害怕,谁都会对这个人产生警惕。   毕竟道上的规矩是有事自己解决,动刀也好,走人情也罢,就是不能折腾到警&察&局。   这就跟一群老鼠打架,结果其中一只老鼠忽然跑去叫了猫来帮自己消灭敌人一样。   这不是乱套了嘛。   既然知道不是楼岚干的,夹克衫也够义气,没隐瞒,说了秋晚霞被抓,判了十年的事。   之后盯梢的事,自然就算是结束了。   晚上接到小猫,楼岚就把这个新闻翻出来给她看了。   寒露看完也没什么表示,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怎么的,楼岚心里就是有点儿慌。   晚上被弄得迷迷糊糊,满脑子只想挺腰爽快的时候,寒露忽然凑到他耳边,舔了一口耳廓,用气音问他:“是不是你做的?”   脑子不太清醒的楼岚刚要回答,忽地一个激灵翻身将人压住,装傻充愣:“什么我做的?做AI?没错,是我做的。”   说完就提刀上阵,弄得寒露唱起了歌。   结束后寒露也没再追问,只是闭着眼说起自己的曾经。   从童年被父母忽视,被小区里同伴嘲笑欺负,到上学时老师同学每次都会很快知道她父母的情况,然后对她抱有审视、警惕、防备、怀疑、轻视。   整个成长期伴随着她的,几乎都是各种负面情绪,少有的温暖,也又轻又薄,被微风轻轻一吹,就烟消云散,化作满满的寒冷。   当听到寒露说自己高二时休学的原因时,楼岚气息不稳,胸膛起伏剧烈。   当听到寒露说自己是怎样才终于得以重新回到学校,回到课堂时,楼岚心疼地搂着她一遍一遍亲吻她额头发顶,第一次说出承诺:“以后你想读多久的书就读多久的书,读大学,读硕读博,出国深造,只要你想,都可以。”   寒露噗嗤一笑,高兴地说好。   她没说的是,自己当初那么艰难地回到学校,并不是多喜欢学习。   诚然,她学习起来并不困难,可容易,并不代表喜欢。   喜欢,这个词多陌生啊。   曾几何时,她哪里想过自己有一天,也有资格说这件事我喜欢,那件事我不喜欢。   因为那时的她,没有喜欢不喜欢,只有理智上分析的能做不能做,是否有利,是否有害,只是利害关系的考虑。   男人心疼她,把她又往自己身上拢。   寒露顺势将自己整个都依附到他身上,恨不得自己变成一棵菟丝子,紧紧缠绕依附他,随他生,随他死。 第110章 L《My girl》12 扯证过后,……   五月, 会考结束,高三的教室一下子就空旷起来。   寒露还没什么变化,反倒是楼岚很好地代入了高考生家长的位置, 用最狠的表情,煲最营养的汤。   连公司都不怎么去了, 矿工翘班搞得嚣张至极。   老赵又拉了几个人, 好歹把公司的门面给撑起来了, “娱言家”这个名号也彻底打响,成为明星们人人谈之色变, 吃瓜党一看名字瞬间点击进入的存在。   楼岚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查看他的小金库, 看看自己攒的学杂费以及买房子的钱还差多少。   曾经赔了十万让他顺气的那位女神经早就被楼岚忘到西天净土, 却没想到没过多久居然又见面了。   还是以一种很奇妙的方式见面。   这一天,楼岚准备好早饭,送走了家里高考生后,就溜达着刷公交卡倒了两班车,摇摇晃晃去公司打卡摸鱼。   楼岚现在没骑机车了。   宝贝机车早在前阵子就让他给卖了, 当时不少以前的哥们儿都在打电话发信息来调侃楼岚,说他是被个黄毛丫头给迷得神魂颠倒了。   想当初楼岚多宝贝那辆机车啊,轻易不准人骑, 比他自己的腰都还私人领域。   现在楼岚明显是有了新人忘旧人, 卖了老婆养小情儿。   啧,别说, 这么一比喻,还他妈挺刺激的。   半上午的时候,楼岚躺在老板椅上举着手机神色严谨肃穆地刷某宝,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家里小猫买的。   楼岚不喜欢逛街,但不讨厌坐着逛, 网上不少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都挺有意思的,什么少女心十足的地灯,什么文艺范儿十足的风铃,或者转运水晶手链,解压娃娃雪花水晶球。   看见什么觉得有意思,楼岚就坚定地认为这些东西家里小猫需要。   每次看见寒露拆包裹时惊喜喜欢的样子,楼岚就心窝里暖呼呼的,一本满足地想:这才哪跟哪啊,果然还是见识太少。   见识太少的女孩子,最容易被外面别有居心的渣男哄走,楼岚决定继续努力挣钱,争取以后给小猫买更好的,更贵的,更精致与众不同的。   让外面的渣男送无可送。   忽听外面一片嘈杂,闹闹哄哄的,就几个人的小公司,愣是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老赵跟阿海都不在,公司这头都要他坐镇,这情况肯定不能放任不管。   楼岚没办法,只能暂时放下对比可爱度准备下单的动作,起身往外面走。   刚走到门口,还没开门,门就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楼总,周雨彤来了。”   “谁?”咔哒,楼岚打开门,一手握着手机,双手手肘支开撑在两边门框上,皱着眉脸色不太好看地问:“管他天王老子来了你们也不能像我一样明目张胆摸鱼,想扣工资啊?”   开口就匪气十足,刚才还因为亲眼见到个女明星而闹哄哄的几名员工瞬间安静如鸡,乖乖回到自己的格子间敲敲打打翻看文件,假装自己很认真地在工作。   就连给周雨彤引路的那位眼镜儿男也立马遁走,只留抬着下巴一脸傲气的周雨彤站在门口。   就有点尴尬。   偏偏楼岚一点也没有情商高超的意思,撩着眼皮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嗤笑一声,很不客气:“大姐,你是不是走错地儿了。我们这里是文化传媒公司,暂不对外接受合作诉求。”   楼岚眼力脑子都不错。   哪怕在酒吧里那回对方脸上糊了个跟鬼一样的烟熏浓妆,这次则是典雅精致贵妇妆,楼岚还是眼都不眨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虽说花了十万买气儿顺,再见到本人,楼岚还是有点火气被拱起来了。   周雨彤没想到楼岚会是这样的态度,十分不满,抬手摘下墨镜,抬眸正要眼神锐利睥睨地施压。然而抬眸间看清了楼岚的面容长相,周雨彤一愣,神态就有点不自然起来。   楼岚挑眉。   显然,对方也认出自己来了。   看来当时在酒吧里,这人根本就没醉得多厉害,至少保有意识。   这就更让人来气了。   一开场就没把气势架起来,现在周雨彤恨不得把脸藏起来,好让这个楼总别认出她,还谈什么气势不气势的,只能速战速决。   清了清嗓子,周雨彤低头悄摸把刚摘下来的墨镜重新戴上,公事公办说:“楼总,我时间有限,就不绕弯子了。不瞒你说,这次亲自找上门,是有一笔买卖想跟贵公司谈谈。”   楼岚想了想,在把人哄走坚决不为钱财折腰与赚傻比钱之间徘徊犹豫了一下,几秒后勉勉强强把人带到茶水间――也就是办公间旁边的角落走廊,靠近洗手间的位置。   周雨彤第一次遇到谈生意把人拉到茶水间来谈的,当时差点没气得撅断指甲。   揣着衣兜的楼岚理直气壮表示自己要为个人安全着想:“男人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   这很难不让周雨彤联想到当初自己在酒吧上去就要亲人的行为。   难道他认出自己来了?   也不太可能,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脾气暴躁,还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要是认出了她,周雨彤都怀疑自己会不会被当场打出去。   周雨彤又气又无法反驳,只能深吸一口气,使劲憋了回去。   原来周雨彤这次来,是想从楼岚手里买某个女明星的黑料。这事儿,在娱乐圈里也常见,有买通狗仔拍自己,然后炒作的。   有买通狗仔拍竞争对手黑料,以此上位的。   可像周雨彤这样真人亲身上阵来买的,还真是少见。   楼岚用看沙壁的眼神看了看她,然后公式化地给了一张老赵的名片,让周雨彤直接跟老赵联系。   “我们公司这一块业务都是赵总负责,你到时候电话联系就行。”   周雨彤有些犹豫,拿着名片迟疑:“线上联络,你们不会一吃吃两家,把我买黑料的消息当把柄卖给下家吧?”   楼岚又给了她一个眼神自行领会,然后郑重申明他们公司可是正经的,不会干这种没品的事。   当然,如果周雨彤真蠢到用自己的号来谈买卖,就当楼岚没说这话。   按照行规,有大爆黑料,狗仔都会先联系明星本人。   一般来说对方都会高价赎回,赎回以后,这个料就算作废了。   只有对方直接拒绝,惹恼狗仔,狗仔这边的团队才会直接爆料,以此为自己的知名度添砖加瓦。   楼岚是不准备跟周雨彤做这笔生意的,毕竟这女神经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亚子。   万一她翻车了带累“娱言家”,这不是米没吃到多少,还倒亏生金蛋的老母鸡嘛。   不过这些事确实都是老赵在负责,楼岚只需要负责把周雨彤搭过去就跟自己无关了。   把人打发走,晚上楼岚坐在洗手间的小凳子上搓内&衣,就接到了老赵的电话。   老赵声音有点疲惫,一问,说是趴在房梁上一天一宿才把这次的料给拍到,中午才摸回民宿睡了半天。   楼岚不得不佩服老赵的敬业精神。   “去你的,狗屁敬业精神,都怪软妹币太迷人。”   老赵笑骂一声,说起了周雨彤的事。   “这人挺邪乎的,早些年十四岁出道,火遍大江南北,影视资源还是不错的,可近几年圈子里都传言,说她是不是被人下了降头,恋爱脑晚期,还是个渣男探测器,交一个男朋友挖出一个渣男,还一山更比一山渣。”   老赵喝了口水,咕咚咕咚的:“其实这次也不是只找了我们,还没买到料,就已经传遍半个娱乐圈了。”   楼岚才知道周雨彤要买的女明星黑料,就是她现在的情敌。   这事儿挺逗的。   也就听个稀奇。   半个月后,娱乐圈的新秀黑马“娱言家”踢爆又一大瓜。   #人形鉴渣机#又上热搜,半个圈内营销号纷纷发文,或“总结历史展望未来”,或开盘预测“人形鉴渣机”周小姐下一任桃花又该花落谁家。   连成天发命理发毒鸡汤的营销号都争先恐后接连发文。   可以说凭借一己之力,盘活了半个圈子的流量。   五月一翻过,六月简直就跟被人按了快进键一样转瞬即逝。   七月高考一结束,楼岚立马就带着寒露跑了,连高考成绩都不等,两人背着一个中号运动包,连夜飞往三亚。   穿着宽松的大小号情侣款白衬衣,手牵着手去踩浪花,挖贝壳,吃海鲜,看日出日落,泡在落地窗旁的大浴缸里拥有彼此。   半个月后,两人在云南上网查到高考成绩,并在网上完成了志愿填写。   寒露选择了临床医学专业。   曾经在她的规划里,自己应该会选择更快毕业,毕业后也更容易找工作的专业。   可是有楼岚在身后做她的坚实后盾,寒露有了资格考虑自己的喜好。   最终她选择了学医,没有理由。楼岚也没问,只是在她确定了自己的大学专业方向后,就积极为她找相关大学的资料。   如果只按照家长的标准来看,楼岚绝对是十分不合格的家长。   过度放任,过度宠溺,什么都想要给她最好的,精神上的自由放纵,物质上的绝对满足。   连阿海都忍不住私底下劝楼岚,让他悠着点。   “等她上了大学,见到更多的男生,指不定回头就嫌弃你这样嫌弃你那样。”   楼岚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要是她真觉得谁能比得过我,那就算她眼瞎活该。”   阿海摇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   一顿夜宵还没吃完,就偶遇了阿海前前前前任女友小敏。   小敏看见阿海跟楼岚就来气,骂了一声渣男,扭头就走,夜宵都不要了。   楼岚失笑,冲阿海挑眉,意思是:就你这点恋爱经验,还操心我?   阿海挠头,“嗨,这不是当初看她胸大嘛,我以后再也不只看胸不看脑了。”   小敏身上发生的事阿海当然也多多少少有所耳闻,甚至还接到过小敏歇斯底里大骂渣男,骂完了还理直气壮要他负责给打&胎&费的电话。   当时阿海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怀疑自己当初怎么下得了口。   甭说那时候他已经跟小敏分手这事实,就算两人还在一起,她自己跑去酒吧醉酒,又不给亲朋好友打电话,丝毫安全意识都没有。   结果被人拖去轮了,就这样,居然不恨那些搞了她的男人,反而恨上了阿海跟楼岚。   至于为什么恨楼岚?嗨,阿海反正也没去问。这种人的脑回路,已经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了。   说起这个,楼岚顿时就来了兴致,抬头挺胸,挺骄傲地点头赞同:“确实,像我家露露,休学一年,在八中那种烂学校,高考都考上了重点大学。”   阿海翻了个白眼,到底没打断他继续吹自家小姑娘聪明漂亮乖巧文静的话。   很多人都在等着楼岚跟他家小丫头片子分手。   有闲得无聊纯属看戏的,有盼望着自己能插一脚的,有内心嫉妒愤愤不平的。   形形色色。   对楼岚跟寒露来说,这些不过是陌路人。   开学前,楼岚就带着寒露去了她大学所在的沿海城市。   穿街走巷熟悉这座陌生城市,看房买房,布置他们未来几年的小家。   大二那年,寒露给楼岚下了不伤身的助&兴&药,偏偏又提前将人绑了逗来逗去不给他,楼岚差点没疯。   最后是楼岚服软,答应了第二天两人去扯证,寒露才给了他琼浆甘露。   早在寒露满二十那年,寒露就想跟楼岚扯证,正式成为法律上受保护的夫妻。   可楼岚有顾虑,让她再考虑考虑,反正两人一起在一起了,跟结婚也不差多少。   换个男人来说这样的话,绝对会被打成不想负责的渣男。   可寒露相信他,知道他是真的在给自己最多的选择自由。   扯证过后,日子过得平淡又新鲜。   平淡是白日里的,新鲜属于夜晚的他们。   寒露总能有足够多的奇思妙想,并且行动力还很强。常常让楼岚刺激到感觉自己永远二十岁。   是个一触即发,一撩就激动的愣头青。   白天时,寒露是冷淡却有耐心的医生,是负责人的母亲,是温柔的妻子。   晚上时,解开封印的寒露则是驰骋在只属于自己的疆土的魔女,性&感&妖&娆、大胆奔放,有着永远也燃烧不完的热情,永远也宣泄不完的爱意。   美好的婚姻,大抵便是如此了。 第111章 M《离奇小说犯罪1》 连环杀人事件按……   叩叩叩――   叩叩――叩叩叩――   门被敲响的声音, 通过空气分子有节奏的振动,传达到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   遮光性极强的厚重窗帘被完全拉拢着,将不算窄的书房营造成全黑的状态。整个黑暗中, 只有一台电脑显示屏亮着,荧光照亮了电脑前的一小片空间, 也照亮了一张冷淡到诡谲的面孔。   惨白的面孔过分秀气, 凤目挺鼻薄唇, 下颌收敛出一抹森冷。略长的刘海遮挡到了眼睛,男人却丝毫也没有拨开发丝的意向, 只是目光透过发丝缝隙, 直勾勾看着屏幕上的字迹。   *   崔怀玉是个普通都市丽人, 长得普普通通,身材普普通通,工作也普普通通,有一个谈了三年的同样普普通通的男友。   似乎只有名字,能彰显出一二特殊, 可她的人生经历以及个人能力,却辜负了这个蕴涵着父母美好期待的名字。   但是最近崔怀玉有一点小烦恼。   因为父母开始催婚了,男友那边父母却有意用“没结婚就不明不白跟男人睡了三年”来贬低她, 就差指着她鼻子说她不检点不矜持, 自甘下贱了。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是想要靠这个“把柄”拿捏她, 让女方少要甚至不要彩礼。   崔怀玉父母也不是贪财的人,可还没开口男方父母就说这种话,崔爸崔妈自然生气,直言要女儿跟对象分手,这种人嫁过去就是受罪。   崔怀玉同样也很生气, 更让她气愤的是男友的态度。   明明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表态,男友却满脸不耐烦地让她懂事点。   “爸妈辛苦了一辈子把我养大,也不容易,你就懂事一点,让一让。”   “他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说,听几句话又不会少几块肉。”   “我已经很累了,每天晚上回来真的只是想玩玩游戏看看手机轻松一下,你别找我吵架好不好?”   说来说去,都成了她的错了。   崔怀玉也觉得心灰意冷,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跟男友的这份感情。   为了能够好好思考,趁着男友上班还没回来,她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给男友留下一张纸条后,就离开去朋友家住了几天。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崔怀玉的男友一个电话,一条W信都没给她发。   这让崔怀玉更加伤心难过。   终于,她下定决心,主动打电话想要约谈男友,说分手的事。   电话拨出去,正在通话中。   崔怀玉疑惑,等了一会儿,再打,还是正在通话中。   中间间隔了十多分钟,这不得不让处于失恋状态下的女人心生怀疑。   怀着一腔质疑,崔怀玉继续打电话。   不是正在通话中就是已关机。   拨打了十多个,崔怀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拉黑了!   再发W信,果然,也显示非好友状态。   她这是被单方面分手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聚好散!崔怀玉又在朋友那里伤心了两天,整理好心情后,特意画了个精致的妆,准备体体面面地回到他们一起租住的公寓带走属于自己的全部行李。   打车过去,车上跟帅哥司机闲聊了两句,吐槽吐槽恋爱对象的一些奇葩事。到下车的时候,崔怀玉觉得自己心情好多了。   就像帅哥司机说的那样,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踩着高跟鞋上电梯,过走廊,站在门口,翻出钥匙打开门。   家里冷冷清清安安静静的,崔怀玉也没多想,径直去了卧室,翻出行李箱准备装东西。   他们两个都是外地来工作的,每年都会回老家,所以都有各自的行李箱。   崔怀玉行李箱旁边就放着男友的黑色同款行李箱。   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衣服用品,想到上次两人一起去旅游时,自己的一个小包还在男友行李箱里,崔怀玉弯腰去拉。   然而第一下却没拉动,她预料中应该不重的行李箱,居然沉得出奇。   ‘嗯?难道他也在收拾行李,准备搬走?’   崔怀玉皱眉,‘那我那个小包是不是已经被他丢出来了?’   怀着迟疑,崔怀玉又在卧室客厅里里外外找了找,想去洗手间找找,却发现锁又坏了。   洗手间的锁一直有问题,偶尔关上就会从里面反锁上,必须找到钥匙才能打开。   现去找钥匙有些麻烦,崔怀玉就回卧房开行李箱,反正她又不偷拿不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刚才想着避险只是一种道德意识。   撕拉声中,拉链被缓缓拉开一道缝,扑面而来的肉腥味却让崔怀玉心头莫名一跳。   手已经僵住了,可拉链却被里面胀鼓鼓的东西绷得继续拉开。   啪嗒。   一只被洗得很干净的手掉在地上。   “嗬、呃、嗬――”   崔怀玉眼睛瞪大,血丝迅速不满眼球,长大着嘴,却发不出声。   之前被误以为自动反锁的洗手间门把手往下转动,咔哒一声簧片打开的声音,在被残阳染红的室内骤然响起......   *   叩叩叩――   敲门声还在持续。   电脑前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   轻轻晃动了一下,男人往后靠到椅背上,烦躁地抿唇皱眉。   眼看敲门声明显没有停歇的意思,男人闭着眼吐出一口气,双手往椅子扶手上一按,脚下一蹬,椅子往后一滑,直接滑到了书房门口。   书房门并没有关,外面所有能透进光的地方,窗户,落地阳台玻璃门,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男人却没有去拉开透光的意思,而是仿佛能在黑暗中视物,丝毫阻碍也没有地直接到了门口。   咔哒――   门打开,一只还准备敲下去的手顿了顿,旁边蹲在台阶上百无聊赖的年轻男人噌一下站起来,掏出证件就往男人面前怼,“你好,刑警办案。”   男人无动于衷,半耷着眼帘,不看怼来的证件,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两人的脚,瘦高的身躯杵在门框内,一手把着门把手,一手撑在门框上。   典型的抗拒陌生人踏入自己领域的动作。   气氛有些僵持。   年轻男人有些气闷,还要说什么,男人忽然抬眸看另一个人,直直地问:“是你在敲门?”   与年轻冲动缺乏耐心的年轻男人相比,另一位略年长几岁的女警显然更加沉稳内敛。   哪怕面对楼岚突如其来的发问,女警也保持着肃穆的面部表情,整个人从衣服到指甲到头发丝儿,都透着一股“一丝不苟”的气质。   女警点头:“是的,楼先生,刚才我们上来的时候,物业告诉我们,你今天在家,并未外出。”   年轻男人接口:“就是,你在家还假装不在,是不是以为不开门就没事了?”   就像没听到年轻男人的控诉,楼岚只是随手撩了一下过长的刘海,转身从门口鞋柜上熟练地拿了根皮筋,在额头上扎起一棵倔强的“小草”,而后自顾自光着脚转身往屋里走。   门口。   年轻男人撇嘴,小声嘀咕:“林姐,你看这人,阴阳怪气的。”   林薛然看了他一眼,赵峰泄气地抬手划拉了一下嘴,表示自己明白了,绝对闭嘴。   刚拉完,却又忍不住说:“林姐,现在我们怎么办?”   林薛然低头看了眼门框里连缝隙都保持着干净的木质地板,简单明了道:“脱鞋,进屋。”   赵峰乖乖照做。   一踏进去,赵峰就被里面黑暗的光线环境吓了一跳,“嗬!大白天的,怎么这么黑!”   林薛然无奈叹气,真的不太想说他的观察力以及专注力有多差了。   虽然她对年轻人总是抱着十二分的耐心与包容,可赵峰绝对是她接手过的最不适合做刑侦的新人。   偏偏人家怀揣着成为新世纪福尔摩斯・狄的崇高理想。   说是年轻人,其实林薛然自己也不过才三十二,只是因为性格成熟稳重,加上气质可靠,让人一看就想依赖信任,所以才总会给人年长的错觉。   屋子里,随着楼岚返回的脚步,灯光逐次亮起。   赵峰想到一个网络过时老梗:大白天的照灯,嫌社会太黑暗啊?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这次来,本身就是因为一件手段残忍影响恶劣的连环杀人案,说不得还真沾染了一点黑暗的意思。   想七想八中,身为房主的楼岚已经以葛优瘫的姿势重新坐回了单人沙发上,抬手十分随意地指了指沙发,“随便坐。”   又遥遥指了指开放式饭厅那边的双开大冰箱,说:“随便喝。”   态度可以说十分随意,随意到漫不经心的程度。   丝毫普通市民被警&察找上门的紧张感都没有,主动问一句因为什么事来找他的兴趣更是一点没有。   林薛然倒是坦然坐了,又表示不用客气:“这次是有一件案子,涉及到楼先生最近在网络上连载的小说《都市暗影》部分内容,希望楼先生能够全力配合。”   楼岚抬了抬下巴,表示自己听见了,没吭声。   赵峰敢保证,这绝对是他见过的最拽的“普通市民”。   把刘海绑起来,露出整张脸的楼岚长得不错,属于娟秀型,扮女生都能迷倒一众直男的那种。赵峰双手环胸,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一双眼睛四处观察,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很怪。   要不是楼家施压,加上目前已有的几个线索的明确指向都不符合楼岚这个人,赵峰真要把他定义为“第一嫌疑人”。   沙发前,林薛然跟楼岚的谈话还在继续。   林薛然简单叙述了一下案件的重要性,以及与楼岚连载小说《都市暗影》内容重合比高达百分之九十的两起杀人案。   “除了受害者名字相差一个字,就连跟女友闹矛盾的理由都相似。楼先生,现在我们认为,不排除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正在透过网络关注你的一切。”   叙述了案件后,林薛然不动声色以对方个人的人身安全为切入点,试图引出对方的“共情”。   楼岚依旧没有特殊的反应,沉默了片刻,反而对另一个点好奇发问:“只有两起杀人案并不能判定为连环命案,另外还有几起?”   林薛然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指尖拢了拢,“另外还有两起,不过从凶手作案手法上来看,我们目前发现的第一起并不是对方的第一次作案。”   哪怕是天生的杀人犯,在杀第一个人时,多多少少都会犯一些新人都会犯下的错。或是现场清理,或是事后处理,或是选择动手目标。   所以遇到这种命案,刑警都会第一时间追溯第一案发现场以及受害者社会生活关系网。   楼岚来了兴致,稍微坐起身,弓着背手肘搭在腿上,双手指尖相对,撑出塔状,抬着脸看她:“可以简单说一说吗?”   林薛然公式化地笑了笑,假装没发现对方眼神里带来的无机制剖析感:“抱歉,目前还不能对你透露太多,不过如果楼先生愿意配合的话,按照规定我们是可以让你稍微知道一些内情。”   楼岚切了一声,亮起的眸光又瞬间黯淡下去,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正如你所说,或许杀人犯就是在模仿我的小说内容而已,毕竟我这么火,写的犯罪小说被人模仿也不奇怪。”   这一趟上门询问毫无收获。   送走两人,楼岚转身,空旷的大平层里,只有他脚下发出的轻微脚步声。   懒洋洋走到客厅落地窗前,楼岚停下脚步,安静地站在那里。   不知过了多久。   唰――   厚重的帘子被人骤然拉开,已经西斜的太阳像融化到一半的奶酪被人随随便便糊在那里,然后漫不经心散发着几不可察的热度。   秋末的晴天,也透着一股寻不着源头,又无处不在的寒意。 第112章 M《离奇小说犯罪2》 呵,劳资天下第……   《都市暗影》连载还在继续, 连环命案的事不知道被谁透露出些许风声,书评区耸人听闻的高楼一座座盖起,有不少没追这本书的网友都慕名而来。   一时间, 这本小说热度高涨。   楼岚的责编找上他,委婉询问他是否真的跟这桩案子无关。   得到楼岚肯定的回答后, 责编松了口气, 也猜测应该是凶手看见他的小说, 然后故意模仿的。   只有楼岚知道,这并非模仿, 而是他透过时空, 看见了行凶现场的一切。   国师世界任务结束后获得金手指抽取机会, 得到了一个透视眼。   十分鸡肋的一个低级金手指。   但是配合预言术使用后,可定向看透时空。   原主是个天生的反社会人格,但同时,他又有着异于常人的自制力。不想余生在监狱中度过,所以他用理智压制了天性。   然而这份自制力, 在遇到那个代号为“M”的人时发生了变化。   蠢蠢欲动的凶兽冲破了重重枷锁,得到释放。   他们的认识,并非寻常意义上的认识。   而是一种神&交。   你知道我的存在, 我知道你的行为。   媒介就是这本《都市暗影》。   暗影, 既是指M,也是指原主自己。   M游走在繁华都市里, 寻找和心意的猎物进行猎杀。原主躲藏在最深处,透过M的所作所为,满足自己嗜血的天性。   虽然没有手沾鲜血,可眼睁睁目睹甚至放纵更多受害者遭受残忍杀害,原主在法律上无法被定罪, 死者汇聚的怨气却久久缠绕,不甘消散。   楼岚过来的时候,原主才刚开始写第二个故事。   原剧情中,《都市暗影》的前面两个故事,都是意外重合,重合率没有现在这么高,只有百分之五十左右。   所以当时原主并没有被警&方注意到。   当时也是如此,连环命案走漏风声,原主在网上看见相关信息,而后出于某种难以描述的触动,运用自己的黑客技术,从警&局内部调取了更详细的案件资料。   看过以后,原主心旌摇曳,生出向往。   再动手写第三个故事前将所有存稿毫不犹豫地弃用,转而以连环命案凶手的视角,将自己代入其中,开始了故事创作。   对猎物的挑选,对这个世界,这个社会的看法,平时的习惯,原主将自己完全代入进去。   于是,第三个故事与下一起命案,重合度高达百分之八十。   原主还不满意,又翻来覆去仔细研究,等到第四个故事时,重合度已经高达百分之九十几。   换句话说,这时候的原主,已经成为了连环命案真凶投射到另一个地方的影子。   所以警&察找上了门,真凶M也盯上了原主。   虽然楼岚只是楼家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到底顶着楼这个姓,要让他被传唤去警局当嫌疑人审问,楼家当家人还是觉得扫面子。   又因为证据不足,所以原主跟楼岚现在的情况差不多,被找上门简单询问了一番。   原主表示无辜不知,随便糊弄了过去。   M暗中观察后,发现原主并没有破坏他“兴趣爱好”的意思,甚至对他有向往崇拜的意思。M自觉有趣,之后通过小说,两人开始了无直接交流的“神交”。   就像一个两人都心知肚明,完全没有第三者发现的有趣游戏。   M挑选猎物,然后等待原主更新小说。   确定猎物挑选重合后,M以自己喜欢的手法寻找乐趣,如果原主在更新中又猜对了,那M就会在现场留下一点小小的信息。   等到原主从警&局内部资料里获取这点信息,原主就知道,这是M给他的奖励。   很奇妙的交流。   伴随着的,却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两人却乐此不疲。   受原主反社会人格意识影响,楼岚没有积极阳光的心理状态,可同时这股意识,勾出了他特殊经历构造出的病态中二。   如此独一无二的他,怎么可能成为谁的影子?!   “要做影子,也应该是你做,呵,臭老鼠。”   坐回电脑前,楼岚抽出一支烟往耳朵上一夹,勾唇冷笑,仿佛《都市暗影》中男主角的三次元实体化。   拉开键盘,房间里响起敲击键盘的声音。   臭老鼠很狡猾,预言术无法持续使用。不过没关系,他可以让这只臭老鼠主动找上门来。   虽然很嫌弃臭老鼠弄脏自己的家,啧。   随着电脑平板智能手机的兴起普及,网吧这一颇具时代性的存在,渐渐没落。   只有某一些人群还喜欢去网吧玩游戏。   繁华都市的某个角落,不用验证身&份&证就可以开台电脑。   靠近后门洗手间那边的某个卡座里,一个大晚上还带着鸭舌帽打扮嘻哈的男人叼着手指饼干,脖子上套着扣头式耳机,兴致勃勃地看着小说。   就像一名平平无奇沉迷小说的网&瘾青年。   故事才刚开始,还没展开,拢共也就两万字不到。   可男人却将这几章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像是太喜欢这个故事了,每个字都要反反复复去抠,去回味,去斟酌。   “还有半个小时更新。”男人嘀咕一声,终于不再折腾这几章小说内容了,而是百无聊赖地去翻这个作者专栏里的其他作品。   该作者是网站的白银作家,已经有两本爆文,主打悬疑灵异类,最出彩的是小说里犯罪现场以及局中局的设置,逻辑严谨,十分烧脑。   男人看得却很快,并没有代入进去逐条推理的意思。   半个小时后,放在存稿箱里的最新章节内容准点更新。   男人跟无数其他这本小书的书粉一样,第一时间点进去。   这一次的更新内容挺多的,应该是作者加更了。   然而其他书粉是越看越激动,恨不得自己穿书进去,成为男主/男主红颜知己/男主小弟,这个男人却越看越阴沉。   面部表情从一开始的兴致勃勃,到后面的脸色阴森晦暗。   *   崔怀玉很害怕,只要稍微想一想自己进来的时候凶手还在家里某个角落藏着窥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但凡当时自己行为刺激到ta,迎来的必定是毫不犹豫地杀害......   崔怀玉瑟瑟发抖,坐在医院的病床上忐忑不安,哪怕门口有警&察保护着,她还是害怕凶手在某个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在看着她......   ......   楼诀抬手摸了摸耳朵上夹着的烟,漫不经心地歪靠在病房里窗户旁,侧首垂眸看着病床上的崔怀玉,毫不怜惜地嗤笑一声:“有什么好可怕的,不过是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自以为靠着城市里四通八达的下水道就能躲过追捕......”   *   原主是孤傲的,认为自己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   所以在每一本小说里,作为小说世界中心点的男主,都姓楼,都是他假想中另一个自己的投射。   现在代入起来,楼岚写得很顺畅,写完好甚至还有心情懒洋洋地翻看自己写的内容。   贬低、鄙视臭老鼠,然后男主依靠聪明智慧机智,顺利抓住臭老鼠的行踪,布下了天罗地网。   虽然故事还没更新到后面,但臭老鼠被男主戏耍一番狼狈落网,不过是时间问题。   说不定明天作者再人品爆发加更一回,就写到那里了呢?   再狡猾狠辣的凶手,落在男主手里,不过是只可怜的小老鼠。   假如小说里的凶手投射到现实中,必定能从每一个,每一个标点符号里看见男主,或者说写下每一个字,敲下每一个符号的作者对ta嗤之以鼻的轻蔑鄙夷。   良久,电脑前的鸭舌帽男人舌尖顶着后槽牙,扯了扯嘴角,狭长的眼睛里,却暗藏凶光。   不过是个凑巧撞了现实,却依旧只能存活在臆想中称王称霸的死宅男。   死宅男,就该乖乖去死。   烟雾缭绕的刑侦大队专案组里,大家都在忙碌中。   跟着师父跑了两天一夜都没能休息的赵峰被打发回来暂作休息,可是这是他第一次跟大案,闲下来后赵峰反而脑子越来越清醒。   在休息室里打了个滚儿,还是没睡着。   叹了口气,赵峰干脆跑去厕所坐在马桶上边解决人生大事,边掏出手机去搜楼岚的小说。   到现在,赵峰还是觉得楼岚这边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突破口。   是,这世上是有“无巧不成书”这种说法,可也不至于巧到这种程度吧?   受害者名字只相差一个字,受害者女友的职业、吵架原因、去朋友家住了几天,甚至回来后的心理描写动作细节,都太像了!   简直就像是楼岚那家伙安装了一个能探测人类心理波动的黑科技监控器从头到尾都在盯着看现场。   他们知道的故事内容只更新到崔怀玉晕倒,被人发现,并报&警叫救护车送往医院,赵峰有些好奇接下来的故事情节发展。   万一那家伙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黑科技特异功能什么的,说不定他们能根据后面的故事剧情来追踪到真凶呢?   当然,赵峰不说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太天真愚蠢了。   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嘛,大胆想象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事。   在网上搜了一下,赵峰在Q小说网里刚好有个账号,有两三年没用了。   登陆后看了看,里面居然还有些钱。   搜索书名,发现今晚那家伙居然爆肝加更了,赵峰心情激动,连忙点击订阅。   第一个故事略过,直接翻到第二个故事。   再看开头,赵峰还是觉得这故事跟现实案件太贴合了。   要是刨去文字里的艺术加工,只看精华部分,绝对一毛一样没跑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赵峰点开最新更新。   看到最后,赵峰目瞪口呆,忍不住发出一声内涵极其丰富的国骂:我靠? 第113章 M《离奇小说犯罪3》 呵,愚蠢的凡人……   在林薛然看来, 或者说,在经验老道,练就了一双利眼的老刑&侦看来, 楼家这位私生子是个矛盾的人。   且矛盾处处存在。   却又偏偏在他身上诡异地融洽共存着。   最简单的一点,比如说他打扮得很随便, 随便到自我, 额头上扎个小揪就能态度坦然地面对陌生人, 根本不觉得别人异样的眼光有什么大不了。   可要是因此就说他邋遢不会收拾,对方又十分讲究, 家里从门框边缝到一看就知道不常用的置物架高层, 都没有半点灰尘积垢。   作为操持着一个小家的单身母亲, 林薛然很清楚要保持一个家干净到这种程度,有多不容易。   而楼岚看起来又不像是一个能够忍受保洁进自己家认真打理的人。   趁着中途有点时间驱车回家送女儿上幼儿园,回来就被带的徒弟拉到角落火急火燎告知楼岚最新更新的小说内容,林薛然第一反应就是:他们上门询问的行为刺激到了楼岚。   显而易见,那是位叛逆Boy, 自己更新的小说内容误打误撞(姑且如此判定)与一件连环凶杀案撞上了,他拒绝了警方的询问,却引起了某种出于刺激叛逆心理而生出的兴趣。   “最近你出外勤, 到天心花园附近转转。”林薛然果断安排赵峰。   按照目前专家团队给出的侧写, 凶手显然并不是一位多么包容和蔼富有耐心的人。   恰恰相反,那是一位天生的反社会人士, 具备高智商(至少自我定位如此)、视生命为死物、毫无同理心、认为自己能够代表神明处决任何“罪人”等多种性格特征。   既然楼岚的小说内容能够引起警方的注意,自然也不能排除凶手也在透过网络窥视《都市暗影》作者及小说内容的可能性。   要是真被凶手关注着,最新更新的章节内容必定会触怒TA。   可问题在于,这只是一种毫无证据的推测,林薛然不能申请警&力排布保护。   靠小说内容判定凶手接下来会去哪里?   抱歉, 从业近十年的经验,依旧不能让林薛然想到办法以此说服上司。   赵峰早就这么想了,听师父一安排,果断点头答应,并且积极道:“我现在就过去蹲着!”   网络上的书粉也就看个热闹,在书评里发表一通bia言后,该看书的看书,该离开的离开。   楼岚也不在乎,他想要吸引的只是某一个对象而已。   第二天,楼岚依旧继续爆更,在最新章节里继续虐凶手,从精神上肉体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吊打,让书粉们看得嗷嗷叫爽。   【楼哥在这个单元里碉堡了啊我靠!!】   【爽死了嗷嗷嗷继续吊打凶手!!!】   【哈哈哈笑死了刚开始还吓死劳资了,以为凶手是个狼灭,没想到浪咩~】   【现在我相信大佬写书只是创作,如有雷同纯属巧合[狗头]毕竟这么爽的情节,现实里很难实现】   ......   【OOO刚得O,据说大佬还被查水表了[滑稽]】   ......   【@#%&*……3】   ......   混杂在上万条书评中的这一段乱码似的留言,引起了楼岚的兴致。   第二天再看,果然。   【#%*……2】   坐在电脑椅里,往后懒散躺靠着,楼岚嗤之以鼻:“还搞倒计时这一套,以为劳资真信啊,沙壁。”   这两天同样紧盯小说内容及评论区,同样看见这条乱码书评,猜出是倒计时并且还信了的赵峰:紧张、期待,还有一点点胆战心惊。   倒计时为2的当天晚上。   晚八点,正是都市人忙碌一天后最放松的时候。   或是出门吃一顿好的犒劳自己,或是约上几个小伙伴出去吃顿火锅撸个串。   电梯上上下下,就连监控室那边,也没人注意到谁站在什么地方,谁穿着打扮如何。   深秋的夜里凉飕飕的,今天下了点小雨,夜里又开始慢悠悠吹风,大家都把自己捂得紧紧的,戴个口罩装饰上纱巾,也不足为奇。   有人等不及了,或是平时上下班都开车,一天结束,干脆借着上楼的机会走几步活络活络筋骨,以此安慰自己也算是运动过了。   赵峰躲在单元楼下的车里,虽然知道今天倒计时才到2,大概后天凶手才会动手,也依旧高度警惕地注意着周遭。   一切如常,没什么特殊的事发生,就连进出的人赵峰都要看熟了。   晚九点,楼岚更新了三章,并且预告这两天就能结束本单元故事了。   完成今日码字工作后,楼岚很懂得劳逸结合,起身关上电脑,顺手把凌乱的物品以及沾染了指纹痕迹的键盘桌面喷着消毒水清理了一遍。   清理完电脑桌的范围,老毛病犯了,就忍不住一手消毒水喷壶一手小毛巾,一路从电脑桌擦到了其他位置。   晚十点,辛苦收拾到厨房的楼岚感觉有些饿了,暂时放下手头的家务活,打开橱柜,准备给自己做顿宵夜。   晚十二点,整个大平层被擦得纤尘不染。   虽然面积不小,装修的时候却是直接按照单身公寓模式装的,屋子里大面积的空旷区域,给人一种敞亮自由的感觉。   十二点半,最后将自己以及浴室收拾干净的楼岚回房睡觉。   住宅区显得很安静,大都市繁华多彩的夜生活好似也被隔离开来。不知谁家的鸟儿啾啾叫了两声,很快又销声匿迹。   谁深夜回来,踩着不轻不重的脚步惊动了熄灭的声控灯。   有人小声说着话,声音断断续续,传得不甚真切。   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安静,是最好的催眠剂。   守在楼下的赵峰强忍着困意,给自己开了盘对战手游。   雨又开始下起来了,淅淅沥沥,不大,却密密麻麻,很快就能沾湿人的头发。   又过了一个小时。   确定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早在八点多人流量大的时候就混进来的口罩男跳上阳台,将自己小心翼翼藏在建筑物阴影笼罩的凹处。   高层建筑,大部分人家都会安装防护窗。   楼岚没有安,因为那会影响“家”的颜值,坚决不能有。   这也让口罩男少了一些工序。   早在跃过其他考察期猎物,直接锁定楼岚时,男人就已经开始做准备工作了。   实际行动根本就与书评区那条所谓的“倒计时书评”无关。   一层两户,隔壁户住着一对中年夫妻。   男人利用欺&诈手段将夫妻暂时骗走,而后自己佯装屋主,直接破开指纹锁进入房门。   利用两家小阳台靠近的便利,男人早就潜伏在角落观察着里面楼岚的一举一动。   一直等了几个小时,等到凌晨一点半,估计对方已经陷入深层睡眠,男人才从阳台直接跳过来,成功潜入楼岚家中。   进去后,男人没有急着直奔卧室,而是先去了厨房。   看见刀架上摆放整齐型号齐全的刀,男人满意地露出个笑。   用猎物自己平时惯用的刀结束他们愚昧而又毫无意义的生命,简直完美。   抬手整理了一下手上的薄皮胶手套,又理了理衣领,男人腰背挺拔,态度庄重,宛如即将走上重要舞台。   深吸一口气,确定自己状态不错,没有因为过于激动亢奋的心情产生什么影响,男人抬手,选中一把看起来常用的锋利长刀,转身一步步如猫儿一般,无声无息前往卧室。   大概是因为独居,卧室的门并没有关上,半开着。   男人谨慎推开,侧身进入后第一时间反手将门关上并反锁。   虽然不认为自己会失手,男人依旧习惯于将一切准备到最完美的状态。   一步步靠近大床。   眼睛已经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他已经能看见床上毫无防备躺在那里的人了。   想到马上就能将这个胆敢侮辱挑衅他的罪人“绳之以法”,男人胸膛大大地起伏了数次。   ――以他傲人的自制力居然还是忍不住激动了。   森寒的刀微侧,在昏暗中闪烁出一道冷光。   男人目光锁定床上人的心口处。   他一贯不喜欢让猎物喷溅出太多血,那样太野蛮粗俗。   血腥的杀戮,是野兽才会喜欢的。   他是裁决者,自然超脱一切,高于一切。   这个动作已经做过数次,早已熟练至极。   该用怎样的力道怎样的角度下刀,才能既不戳穿心脏又不被肋骨卡住,他都一清二楚。   男人挥刀向下,手臂肌肉绷紧,手腕发力,准备感受刀锋撕裂肌理刺穿内脏,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然而这一次,响起的声音并不轻,反而十分刺耳。   呲――   男人瞪大双眼,暗叫不好,第一时间想要退开。   想象中的攻击变故并没有发生,只是躺在床上“熟睡”的人懒洋洋叹了口气,然后掩在被子里的手伸出来,冲他扬了扬。   “为什么不直接割喉?真让人失望,原来我在你眼里,跟其他猎物没有任何区别?”   似乎是对自己居然没有被特殊照顾感到不满,床上的人掀开被子坐起来,很不满地将手里的东西毫不客气地丢到了男人身上。   男人下意识挥臂挡开,东西掉在地上,发出一阵响。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明白,刚才那东西居然是个不锈钢盘子,不大,只婴儿拳头大小。   可见如果刚才他下手时不要那么准,床上坐着抱怨的男人早就重伤在身了。   这个发现让男人心头一梗,一口气堵在胸口处不上不下。   偏偏坐在那里的人还冷笑一声:“呵,愚蠢的凡人。” 第114章 M《离奇小说犯罪4》 预言透视眼,开……   这人绝对是个疯子。   男人再一次在心里如此判定。   明明能够一招擒获他, 偏要剑走偏锋,仿佛他不是手持凶器的闯入者,而是对方展现自己“技巧”的工具人。   每刺偏一次, 男人胸膛里就堵一口气,多来几次他都想放弃了。   可又止不住地想:下一次我一定再偏一点, 肯定能伤到他!   就是抱着这样一种心理, 哪怕体力极速流失, 男人依旧咬牙坚持着。   手上的刀,越来越沉, 口鼻间的气息, 越来越急。   不知过了多久。   男人只听得一声扫兴的“嘁”, 而后手腕碎裂般的剧痛骤然传来。   咔几声脆响,男人手脚骨节处扭曲脱力,直接沉沉倒地。   楼岚依旧气息平缓,一点累的意思都没有。   哒,哒, 哒。   因为脚上没有穿鞋,踩在地板上本身并没有太大声音。   可落在男人耳朵里,却如恶魔走近的声响。   心脏紧缩颤抖的同时, 无法抑制的松懈席卷而来。   被猫逗弄的老鼠, 哪怕知道结局是死亡,在筋疲力尽心胆俱裂的时候, 难免也会有种“终于结束了”的解脱感。   将人绑了,想想网络小说里狠人经常会用的各种自尽手段,以防万一,楼岚又把男人浑身一副都给扒光只剩一条三角内裤。   哪怕男人满含屈辱地湿着眼眶说自己没有什么毒牙,楼岚还是二话不说将对方下颌骨给卸了。   浑身光溜溜, 下颌骨脱臼导致口水横流,想到一会儿自己还要以这样的面貌接受一群警&察的围观,甚至很可能就这样被抬出去,被好奇陌生人远远拍照发朋友圈发W博,男人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绝对是比虐杀他还要可怕的侮&辱!   这个魔鬼!!!   叩叩叩。   赵峰被一阵车窗敲击声惊醒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一看手机页面,都自动黑屏了,看来时间还不短。   脑子还迷糊着,赵峰下意识搓了把下巴,半耷着眼皮子降下车窗看出去。   看见敲车窗的居然是楼岚,赵峰顿时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都从座位上跳起来了。   为了不被人从外面发现,赵峰是停好车后就钻到了后车座上,既可以暗中观察也可以累了躺一躺,舒展双腿。   现在这么一蹦,头立马撞到了车顶,痛得他嗷了一声,抱着脑袋弓成只虾。   楼岚嫌弃地撇嘴,退了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就差没有明确表示沙壁都离他远一点,别污染了他的空气圈。   赵峰也没注意到,现在他满心都是自己暗中监视却被正主发现的尴尬,整个人都要热炸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糊弄过去。   眼见着这小警&察发起呆来还没完没了了,楼岚不耐烦地用脚踢了踢车胎,“你们要找的连环命案凶手就在楼上我家里,要抓就赶紧来!”   丢下这句话,果断转身就走了,心里打定主意,要是这小警&察没反应,他回去后就把人给丢出去,谁爱捡走就捡走,反正不能继续留在他家里浪费他家里的空气!   好在赵峰也就是因为刚惊醒,脑子懵了一会儿,很快就清醒过来。   楼岚说的话在他脑子里来回转了个圈,赵峰当即跑了下来,一边给师父打电话一边往楼上跑。   也就赵峰这人性子有些憨,又是初出茅庐,看了楼岚的小说更是一直把楼岚想象得“深藏不露”,听完后犹豫都没带犹豫一下,马上就信了。   若是换个人来,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想法,如此也算是歪打正着了,没让楼岚真把搅得刑侦大队上下焦头烂额的凶手往门外一丢就万事不管。   一桩货真价实的连环杀人案,竟然就依靠一本网络小说,一个写网络小说的作家写手破获并抓捕了。   饶是一开始就指派了徒弟去盯梢的林薛然都许久回不过神来。   大半夜被一通电话叫到天心花园,等到忙碌至天亮,站在休息室门口看着里面把脚翘到办公桌上,睡得跟大佬一样的楼岚。   给自己灌了一口浓茶提神的林薛然摇摇头,只能感慨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荒诞却又偏偏比什么都真实的事存在。   楼岚家里是装了监控器的,从凶手赵某还在阳台上探头探脑观察时就被隐蔽的监控器拍摄下来。   后面全程行凶过程也都有被录着。   有了这些监控录像,警&局里连审问都可以省不少功夫。   话说回来,赵某在经受过魔鬼的折磨后,也确实没有狡辩的心思,一心一意快点认罪,然后永远也不要再见到楼岚这个人。   这让警&局里的人感觉有些好笑。   不过转念想到被赵某残忍杀害的几名无辜受害者,大家又笑不起来了。   反而有种恶人自有恶人磨,说不定这世上真有报应一说的舒畅感。   当然,这种想法大家自然是不会说出口的,只是彼此交换个只可意会的眼神,而后就埋头继续工作。   早一点给这种穷凶极恶心理变态的人定罪,也好早一点给去世的受害者以及深陷悲痛的受害者家属讨回公道。   这是少有的能如此迅速抓捕真凶的案子,所以警&方也有意对外公开。   这些与楼岚已经没有太大关系了,他在这个故事里,也只是个帮助警方获取重要线索的热心市民“楼某”。   三万块的奖金,是在一个星期后由林薛然以及赵峰送过来的。   还是像当初那样,敲门敲了许久,也不见里面的人有任何回应。   不过这一次,赵峰没有不耐烦,反而早有准备地拿出自己下车时顺手带上的报纸,往台阶上一铺,就一屁股坐下了。   嘴上还说:“师父,你先敲五分钟,然后我跟你交接班。”   这还安排上轮班制了。   在里面通过监控器看得一清二楚的楼岚无语,只能起身不情不愿地去开了门。   站在门口,一手把着门把手,一手撑在门框上,满脸写着“不欢迎”,厌厌地耷拉着眼皮瞥他们:“有事说,没事爬。”   简直就是欠揍界标杆。   走出去百分百要挨打的那种。   大概也是在抓获凶手赵某的当天晚上遭遇过“热心市民”楼岚的中二毒舌攻击,对他的本质摸得透透的,所以才只派了林薛然这对师徒过来送奖金及锦旗。   赵峰也是年轻人,尚存属于年轻人冲动爱幻想的热血,看过楼岚在室内“勇斗歹徒”的监控视频后,已经彻底认定了楼岚就是传说中的“扫地僧”。   ――白天是平平无奇大佬写手,晚上就是智勇双全武力与颜值并存的都市高手。   第一次见面,被楼岚这种态度对待,真是哪哪都看他可疑。   现在再见,对方态度还是那样恶劣冷淡,可赵峰却一点不生气,反而更加崇拜向往。   啊,这就是遗世独立的高手气质!   至于林薛然,本身就性格不错,看楼岚就像看自己那十四岁刚处于中二叛逆期的侄子。今天发条说说“你若折她翅膀,我便毁你天堂”,明天发条朋友圈“呵,这个世界,我看透了”。   又厌又丧又想要有人关注他以他为中心。   除了楼岚高一点帅一点,还真没太大区别。   两个上门的人都不在意楼岚的态度,这让楼岚有点不爽。   得知两人来的原因后嗤笑一声,拿了奖金,锦旗丢回去,轻飘飘一句把锦旗送给楼老头,就关门不管了。   赵峰挠头发:“师父,怎么办?”   不会真要把锦旗送到楼董面前吧?   林薛然笑了笑,给了徒弟一个你太甜了的眼神。   伸手将锦旗上端的绳子捋好,垫脚往门框角落上一挂,写着“警民一家亲”五个大金子的锦旗就这么挂在了上面。   拍拍手,林薛然朝门口的监控器镜头看了一眼,果断转身:“快走!”   万万没想到自己师父这么稳重的一个人,居然也有干这种事的时候。   赵峰都懵了,不过脚下还是下意识紧跟着师父跑了。   两人刚跑下一层楼梯,就听到楼上有开门声,以及楼岚喊他们的声音。   两人不但没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   等到跑到楼下,赵峰才拍着胸口问林薛然:“师父,咱们把锦旗就这么挂着,楼岚不会随便丢垃圾桶里吧?”   林薛然淡定从容地坐上驾驶座:“笨,你忘了锦旗右下角还写了他名字了?”   “昂?”赵峰不明所以。   林薛然忍不住笑出声,有种报复熊孩子的趣味感:“就他那种性子,怎么可能忍受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丢到垃圾桶里跟各种各样的垃圾为伴?”   赵峰想象了一下,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楼岚确实没有丢。   哪怕十分嫌弃锦旗老土掉价,翘着一根手指头拎着在屋子里打了好几个转,最后他还是捏着鼻子将锦旗挂在了最不透光最不常用的小房间里。   丢垃圾桶?拜托,上面还有他的名字哎!   卷起来藏着?呵,他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能够藏藏掖掖的!   所以挂起来,挂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顶多就每天做卫生的时候闭着眼睛忍一忍。   连环命案的事就这样结束了。   可照常更新了几天小说后,楼岚越来越觉得这样的生活不得劲儿。   太无聊了,太乏味了。   哪怕书评里一大堆的人在夸他,可这些人夸的是小说,讨论的也是小说,根本就不是他本人。   这种明明自己全世界第一厉害,偏偏没人知道,只能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发霉变成蘑菇的感觉,太难受了。   坐在电脑前,对着幽幽的屏幕光两眼无神。   许久,楼岚终于闭上了双眼。   预言透视眼,开启。 第115章 M《离奇小说犯罪5》 鬼什么鬼,鬼你……   《都市暗影》又开新单元了。   新单元故事开端就是一场激烈的郊外湿地公园追逐, 凶手拿着一把改装气炝,如同驱赶猎物一样驱赶着几个落单的年轻男女。   在这里,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又充斥着扭曲人性的猎杀。   自从看了楼岚的小说后, 本身也是曾是个网瘾男孩的赵峰顺利掉坑,结束了一个连环命案后, 虽然每天也忙忙碌碌, 却不至于像之前那么忙到飞天遁地。   偶尔有零碎时间的时候, 赵峰总会掏出手机去小说网站里追更新。   ――赵峰始终认为楼岚写的小说内容非同寻常。   先是与命案“撞梗”百分之九十,后又靠最新更新内容激得凶手铤而走险直接入套, 简直就是惩恶扬善智勇双全的都市猎人!   这日刚趁着蹲马桶的时间追完了楼岚的最新更新内容, 心满意足地拎着皮带出厕所, 还在畅想着这个故事后面会怎么发展呢,忽然就被师父匆匆叫了过去。   原来是从辖下一个小县城转来一桩大案,就在两天前的夜晚,县城还在建设中尚未正式开放的湿地公园里发生了一起“屠杀”案。   没跟上同事们震惊气愤的情绪,赵峰先就傻眼了, 然后火急火燎拿起队里文职同事发下来的详细资料一目三行迫不及待地看。   “死者曹勇,男,二十一岁......”   “四位死者, 都是本市XX学院的在校生......”   “死亡时间......死亡地点......”   投影仪打出幽幽的光, 死者照片以及痕迹科拍摄搜索的现场照片逐一放映,由大队带头分析, 副队在一旁辅导补充。   这场会议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散会后所有被安排了任务的同事都步履匆匆离开会议室。   赵峰也跟着师父林薛然准备前往四名死者所在的院校调查四人生前的交际网。   路上,赵峰犹豫半晌,还是试探着把楼岚小说的事给说了,然后斟酌道:“这也太巧了, 就在昨天晚上才更新的新单元故事,开头又撞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林薛然也是一惊,眉头皱紧,把着方向盘的手指动了动,暂时没说什么。   两人去学院排查走访,没有太大收获。   回来的时候,林薛然直接打转方向盘,说了一句:“你去问问楼岚怎么回事。”   意思就是让同为年轻人的赵峰以朋友的身份去问一问。   赵峰有点抠脑壳,心说师父,虽然我是很佩服大神,觉得大神不是普通人,可也有自知之明好噶?   就他?还以朋友身份去问?   真不怕被大神一门板拍在脸上?   想是这么想,赵峰却没有反对推拒的意思。毕竟是涉及四条人命,如果大神真有什么特殊的消息渠道,能早点把凶手抓捕归案自然更好。   林薛然却想得更多。   上一次,可以说只是意外。可这一次又发生了同样的事,林薛然认识到,或许楼岚并不是无意间表露出这份特殊。   从理性方面,林薛然当然不认为有什么超自然现象存在,以此推断,得出的结论恐怕对楼岚并不如何友好。   ――能在凶杀案还没有泄漏的时候,就能够精准无比地将凶案现场完全复制描绘出来,除非楼岚与凶手有某种程度上的关系。   这是林薛然不想看见的。   在她看来,哪怕两次见面楼岚表现得都不太友好,到底只是个孤僻的年轻人。   可身为刑警,林薛然看过太多人心险恶,她从不会让感情影响自己的判断力。   然而从种种迹象上看,又有一种莫名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徘徊不去。   ――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吗?   到门口的时候,赵峰还挺紧张,林薛然看不过去,直接拍他背,让他别担心:“这次肯定会很快开门。”   赵峰投以怀疑的眼神。   事实却证明了师父果然是师父,到底比徒弟厉害。   楼岚确实很快就开门了,甚至都没用他们敲第二个音节,看起来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还提前盯着门口监控器等着。   开了门,楼岚也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迫不及待了,自认掉了比格的楼岚脸一垮,转身就往里面走,一声都不带招呼他们的。   刚才来的路上就说好了这回谈话赵峰作为主力,所以林薛然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跟在后面。   房间里光线正常,也是这时候赵峰才发现大神这套大平层的设计以及采光是真的好,看得他羡慕得冒泡,嘴里一突噜就习惯性说:“大神你这房子也太好了吧,一本书的稿费就能全款叭?”   林薛然无语地看了傻徒弟一眼,可惜作为刚出校门还没车没房的年轻一代,赵峰根本就没及时接受到师父发出的信号。   谁知这句充满艳羡的话非但没引来脾气古怪的小说家冷嘲热讽,对方反而很是受用地翘着嘴角抬着下巴,浑身透着一股子压抑的得意:“咳,一般一般吧,我第一本小说的所有收入买的,也就一个人,凑合着先住住。”   赵峰“哇”了一声,有种跟同龄人闲聊的放松感,真心实意地冲楼岚比出两个大拇指:“大神不愧是大神,前天我妈还打电话说要给我凑首付,看看在哪买房呢。房贷一压,我这至少就要搭进去十来年,哎。”   楼岚想了想,点头:“分期购房就是坑,一套八十几万的小户型,首付二十五万,分期三十年能给你翻两倍,吞你一百多万。”   “咦,大神你连这个都知道?”赵峰是真惊讶了,毕竟大神看起来也不像缺钱到关注分期房贷的样子。   楼岚表示就是看房的时候随便关注了一下。   眼见两个年轻小伙子聊起来了,气氛还不错,林薛然存在感更低,耐心等着傻徒弟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们过来的目的。   好在赵峰傻归傻,脑子还不至于笨到真给忘了,眼见谈话渐入佳境,借着说起自己正在追《都市暗影》更新的机会,傻笑着怀揣好奇,问出了楼岚最新单元故事怎么构思的。   一直等着的楼岚迅速入戏,脸上的表情倏地一收,压低了脸抬眸看着赵峰,声音也多了几分低沉缥缈:“这个啊。”   “呵。”   漫不经心的三个字,外带一个别有深意的轻笑,楼岚给自己完全没有生疏的演技打分:100.   赵峰是年轻人的性子,好奇心重,热血中带着残留中二的幻想以及莽撞。   看楼岚这样,果然上钩了,眼睛都睁圆了,凑过去,不自觉跟着压低了嗓音:“大神,所以你真的有异能?”   楼岚装比上瘾,垂着纤细浓密的睫毛,让它在眼睑下打出两道阴影:“你可以称呼我为:诡探。”   赵峰嘴巴合不拢了,满脸茫然,有些傻傻的问:“鬼、鬼探?大神你不是人,是鬼?”   大脑宕机的样子。   正酝酿着下一场神秘戏份的楼岚一个绝倒,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装比气氛完全被破坏了:“什么鬼不鬼的,是诡异的诡!言危诡!”   没文化真可怕!   “噗――”   一声异响,引得两个年轻大男孩不约而同扭头望去。   安静坐在角落的林薛然连忙收敛表情,放下捂脸的左手,一本正经假装无事发生过:“怎么了,看我做什么?你们聊什么呢?我刚才好像在走神,抱歉,没听见。”   赵峰傻呼呼信了,楼岚却给了林薛然一个“我信你个鬼”的白眼儿。   目睹他装逼不成反被气成河豚的林薛然表示自己不在服务区,无法接收任何信号。   同时在心里默默给徒弟点了个赞。   有点天然呆的徒弟,原来还有这种用法,明白了明白了。   被赵峰这傻子如此一弄,加上旁观者的喷笑,楼岚也没心情继续装比草人设了,简单说了下自己的“异于常人”。   “在一定条件达成的情况下,我能有方向地看到过去或者未来发生的某些事。”   “就像这次新单元的故事,我就是看见了一天前发生在阳县湿地公园的事。”   赵峰恍然大悟,并且很好地接受了楼岚“异能者”的人设,想了想,还一拍巴掌,说:“大神,你这应该叫灵探啊!用灵能探案,cool!”   接下来就是一阵发自肺腑的感慨崇拜。   楼岚听爽了,多听几遍,觉得“灵探”这个称呼好像也没那么掉价,马马虎虎叭。   林薛然反而消化得不是很好,心存重重疑虑,但是也知道楼岚这时候是听不得质疑的。因此只是继续沉默,努力消化。   接受了这个前提条件,林薛然尽量重新捋一遍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   等到捋得差不多了,林薛然态度诚恳地询问楼岚是否能提供一些重要线索。   楼岚疑惑:“我都写小说里了,凶手看见肯定得来找我,到时候把人一抓不就成了。”   能看得出来他是真觉得这么做就挺好的,林薛然失笑,“如果能有重要线索,我们也能尽快破案。况且每次都让你涉嫌,这是我们的失职。”   赵峰莽归莽,在工作上还是很负责任的,无比赞同并且无意插刀:“而且说不定凶手是个不上网不看小说的秃顶油腻大叔。”   一心装比酝酿剧本以至于疏忽了这一关键点的楼岚嘴角一僵,撇开视线假装自己早就想到这一茬了,表面操着淡定智者的人设,内心丧得一批。 第116章 M《离奇小说犯罪6》 降世时刻,以及……   虽然第一幕戏就翻车, 但楼岚紧记“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一“名言警句”,板着一张阴沉脸硬扛了过去, 不动声色转移另外二人注意力。   这个时候,最能引起林薛然跟赵峰注意力的能是什么?当然是湿地公园屠杀案的凶手!   之所以刚才赵峰一说小说可能引不来凶手时楼岚会表情一僵, 却是因为这起凶杀案的凶手真的就是个四十多岁沉默寡言的男人。   谁能坦然承认自己一开始就算计错了方向呢?   岚岚揣手.jpg   得到明确线索后, 尽管心里还有些疑惑, 林薛然还是选择跟赵峰一起前往验证。   楼岚告知了他们凶器及行凶者穿的防水雨衣藏在哪里,又点名了凶手身份。林薛然师徒二人抵达现场后, 佯装无意间引着同事找到了凶器雨衣。   凶器与死者身上的伤痕相似, 经过鉴定, 百分百吻合。   雨衣虽然被清洗过,可依旧在某个不起眼的线缝里提取到了死者之一的血。   知道凶手身份,就有了目标。   不过三天时间,这起残暴程度着实骇人的命案就告破了。   这速度绝对是前所未有的,省城刑警总队得到大力赞扬。   林薛然却没有像傻徒弟那样激动澎湃地与大家一起庆祝。   队里的庆功宴还没结束, 林薛然就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独自来到楼岚家门前,犹豫再三, 终于敲响了门。   楼岚正在家里闲得上游戏虐菜喷毒汁, 被敌友两方全屏骂XXS也不在乎,赖在沙发上头发都翘起来了。   听见门响, 想了想自己没定外卖,所以这是有事儿找上门了?   想到这里,楼岚丢下骂骂咧咧的队友直接退出游戏,翻身一滚就滚下了沙发。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通过猫眼从外面看了一眼,发现来的人是林薛然。   林薛然=赵峰=嘴甜会说话。   楼岚抓了把头发, 撑着门框打开了门。   然而门口只有林薛然一个人。   楼岚有些失望,问:“你怎么一个人过来。”   林薛然心里有事,勉强笑了笑,“小峰还在跟他们喝酒撸串,我给你带了点过来。”   提高手上的食品包装盒示意。   楼岚鼻子动了动,觉得这家烧烤应该还行,至少闻起来味道不错。   侧身让人进来,楼岚也不客气,拿了烧烤就去厨房装盘,片刻后出来,不怎么好看的烧烤愣是被装得像三星级米其林餐厅里出来的一样。   左手刀右手叉,楼岚吃得很文雅,如果不是这人懒得连矮凳子都不去拿,直接蹲在茶几地上吃的话。   林薛然见怪不怪,早就知道这年轻人行事放荡不羁,很自我,只是坐在旁边沙发上等着他吃完。   吃几口烧烤,喝一口红酒,用完了额外加餐后,大概是蹲麻了,楼岚直接盘腿坐在地板上,慢条斯理擦着嘴角抬眸看她:“你有事要我帮忙。”   是陈述句,不是问句。   林薛然笑:“你算出来的?”   楼岚挑高右眉稍,略有不满:“我又不是算命瞎子,不算命。”   林薛然十分配合地露出好奇的神态,顺势询问:“你的眼睛能看见的过去未来是不是有一定限制?”   虽然这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话题,楼岚还是说了实话,表示确实有限制。   “像之前那样凭空看见的,有范围以及时间限制,范围大概就方圆百里,时间大概是前后数天,一周左右。”   楼岚皱眉,为了证明自己虽然有限制但是依旧很厉害,主动补充:“超过这两点限制的,除非有梗详尽的信息。”   林薛然:“比如?”   楼岚撇嘴:“比如生辰八字。”   林薛然秒懂他撇嘴嫌弃的原因,生辰八字,那就跟算命有点相似了啊。   斟酌半晌,林薛然终于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我这次过来,确实是有事想要请你帮忙。”   楼岚顿时得意起来,双手一揣,下巴一抬,声音轻飘飘的:“说来听听,我得考虑考虑。”   看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原本有些紧张忐忑的林薛然失笑。笑完了见大男孩脸色不好看,林薛然连忙咳嗽一声,清清嗓子端正表情,一副诚恳求人的姿态:“我们家,算是警察世家......”   林薛然家,从她爷爷辈开始,就在公安这个系统里。   从堂伯到表叔,包括她父亲。   走出去,自然是能得到尊敬佩服赞美。   可说实话,作为他们的家人,个中滋味是很难说明白的。   小时候林薛然是很不喜欢父亲的,觉得他就是个满嘴谎话的大骗子,说好了过生日陪她一起吹蜡烛,说好了期末考试她考到全校第一名就带她去游乐园玩......   可十次有九次都会不了了之,唯一的一次,也会让她玩得很不踏实,父亲电话一响她就心头一紧,一双大眼睛忍不住就紧紧盯着他,总怕父亲接完这个电话就忽然摸着她脑袋告诉她,局里有事,他要走了。   等到中学叛逆期时,林薛然甚至结识了小太妹,颇有向社会妹发展的潜质。   然而她第一次故意烫起爆炸头画上烟熏妆,想要回家气气那老头子时,看到的却是痛哭流涕的母亲,默默流泪的奶奶,以及沉默不语的爷爷。   那一天,她决定用叛逆报复那个男人的第一天,林薛然永远失去了父亲。   “到现在,嫌疑犯依旧在逃,我想要、不,我要抓住他,为我父亲报仇。”   林薛然深吸一口气,竭力克制上涌的情绪,却还是红了眼眶。   这是她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的终生执念。   看起来永远冷静沉着的林薛然,其实每天都在害怕,害怕凶手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意外身亡,或是等对方都安然老死了,自己都还没能找到他。   楼岚安静地听着,等她调整好情绪,动了动脚说:“你爸的生辰八字,还有这个案子的档案,能拿来吗?”   知道他这是答应了,林薛然十分感激地向他道谢,“已经封档了,不过可以进去查看。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去看了背好默出来。”   这是绝对不合规定的,可林薛然忍不住,心里早就决定等这件事结束后,她就去坦白自首。   楼岚虽然没自己进过这个系统,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一眼就看出她的打算。   啧了一声,楼岚低头看着自己穿了袜子的脚尖动来动去,不承认自己是心软了,他只是恰好想去参观参观而已:“带外人去看能行吗?不会把我抓起来吧?”   林薛然笑出声,“放心,肯定不会抓你。”   既然都答应了,也不拖延,第二天一早林薛然就开车来接他。   守这里的也是林薛然父亲的老同事,知道林薛然的心结,对楼岚这个生面孔视而不见,只是开了门就出去了。   林父出事的时候,林薛然才十五岁不到。掐指一算,距今已有十八了,资料却很快就被找到。   因为这已经不是林薛然第一次过来调档查看了。   林父也是刑警,当年刚好接手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一个月内,接连发生了数起,上面给的压力很大。   那时候各方面技术还远没有现在这么齐全完善,林父是在走访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了有人行踪可疑,于是跟上去查看。   没想到恰好就遇到凶手本人。   敢闯进别人家抢劫杀人的,自然不是什么善茬。根据资料显示,凶器是一柄颇有年头的杀猪刀,刀刃都磨损出一个圆滑的弧了。   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林父被突然袭击不慎中刀,等到被人发现送去医院时已经晚了,在路上时就没了呼吸。   唯一可能与凶手正面撞上过的林父没了,他出事的地方又是城中村,人员流动大,成分也很复杂,根本没方向追查下去。   在刑侦组艰难追查了一个月后,这事儿被迫搁置下来。   所以说,连凶手身高体重面貌特征都没有,这就是无从查起的陈年旧案。   “我不相信这样一个人,失踪后会真的收手,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在关注类似的入室抢劫杀人案。可是一直没有头绪。”再次面对这个熟悉的档案袋,林薛然更加沉默,浑身上下多了一层阴郁。   那是刻骨的仇恨参杂着一次次绝望无助,经历了十几年方才酝酿出来的。   楼岚点头,翻看着档案资料。   等到翻完了,楼岚将资料装回袋子里,用黄褐色泛着毛边的档案袋一下下轻轻拍着额头,闭上双眼仿佛在深思,心里却在默念林薛然父亲的生辰八字以及对方名字。   降世时刻,以及名字,都是有特殊力量的。   哪怕同一时刻降生的人有很多,同名同姓的人也从不缺少。   每一个灵魂在世间存在过的痕迹,都与这两种力量息息相关着。   这个世界是没有特殊存在的,可楼岚打破了这种规则。   哪怕被压制到极限,加上曾经在任务小世界里学过的那些,楼岚依旧能通过“叠加”让金手指发挥出他想要的效果。   只是要付出更多的精力而已。   林薛然一开始确实以为他是在思考,可等到看见楼岚面色发白额头生汗,她隐约明白了对方在做什么。   心脏砰砰跳动,她以为自己能够很平静,可实际上,加速涌动的血液暴露了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第117章 M《离奇小说犯罪7》 等回到初生空间……   红安县城是个屡次升市屡次未果的小县城, 都这年头了,坐个公交车都还有售票员在守着投币箱,甚至还保留着隔三日就有一次的“赶集”传统。   就是这样一个颇有城村结合风格的小县城, 物价却比省城还高,让省城回来的人直呼吃不起饭。   林薛然一身寻常女子的便装, 与走出家门就揣着一兜压着帽檐活似自闭儿童的楼岚走在布满“地雷”的老旧人行道上。   昨晚才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 这些经年踩踏已经凹凸不平的红色花纹地砖下积了水, 一不留神踩中,保管让人裤脚绽开点点褐色星辰。   楼岚走得很谨慎, 每跨出一步, 都在脑海中迅速判定着前面哪块地砖踩不得。一开始林薛然还心里焦急, 被他这么一折腾,倒也渐渐镇静下来。   “我们真的能找到他吗?”   哪怕选择了相信楼岚,可要找的人是她日日夜夜恨到刻骨的人,与其说是执念,不如说已经成了她的心魔。   所以林薛然克制冷静, 潜意识里依旧有种虚幻的不真切感。   楼岚抬了抬下巴,露出一双黝黑的眸子看了眼旁边的面馆,“饿了, 进去吃碗面吧。”   说罢就率先走了进去。   林薛然闭了闭眼, 呼出一口气,再一次提醒自己要静下心来。   既然楼岚愿意这么远陪她过来, 必定是有把握的。   她应该相信他。   吃面时,楼岚一反常态,完全不像之前的自闭阴沉少年,也没有透露出他本性里浓浓的中二之气。   反而像个腼腆文静的少年,与面馆老板夫妇聊了很多。   林薛然也是个中老手, 之前是急得晕了头,现在见楼岚言行举止,顿时冷静下来,拿出自己走访套话的本事给楼岚打配合。   很快,吃完面两个人出来,已经对这座小县城有了初步认识。   西南,红安,拾荒。   这是楼岚嘴角流出几丝血迹后得出的预言。   直接让他躺了一个星期的医院,天天林薛然都给他送补血的汤,喝得楼岚一脸菜色,差点半夜撬门跑了。   华国很大,地名更是多如繁星,同样名字的地方不少。   好在还有个“西南”作为限定区域,最后两人划定了红安县城,靠的是楼岚的直觉。   不管他的直觉准不准,既然来了,自然就要认真排查。   十几年都等了,多耽误些许时间也不要紧。   林薛然一直如此安慰自己。   好在楼岚并未让她失望。   “拾荒”,与林薛然要找的人有关,很好理解。   每个地方,哪怕是繁华的大都市,街头拾荒的人,也并不是你想去捡就能捡的。   像许多家长训斥孩子不努力读书,那就去捡垃圾挣钱这样的话,具有一定的误导性,因为如果孩子真的随便就去捡垃圾,有很大概率是要被人收拾的。   哪条街的垃圾桶属于谁捡,哪个公园属于公共区域,拾荒人里也是有不成文的规定的,谁乱了规矩,谁就要受排挤。   对这一块最了解的,必定就是大街上穿黄马褂的环卫工。   楼岚脸好,还戏精,林薛然也很懂得如何迅速获取底层劳动人民的信任与好感。两人或是拎瓶水与暂且休息的环卫工闲聊,打听县城的景区景点。   或是买一份街头小吃,去跟坐在马路边用餐的环卫工说说话,感慨感慨他们的工作不易,小县城的干净卫生。   对不同身份不同性格的人,就要有不同的话题不同的态度。   两人在红安县城停留了两天,知道了几个来历不明多年捡垃圾为生的“外地人”。   底层老百姓也有他们的认知常识。   就像这种时不时出现,或是忽然又消失不见的“外地人”,他们也是习以为常,并不会觉得太过惊讶。   就两人交谈过的一个环卫工就语气平淡地说,前段时间有个客车顺带拉上来了一个傻子丢在哪里。   这在数年前是很常见的,疯子,傻子,或残废,这三类人是最容易遭受亲人遗弃的。   “这些年倒是少了,就我知道的,西边儿老城区那边吧,就只有两个疯子,他们要打人,小公园附近的两条街都被他们占了。”   “上西街那边有个傻子,天天守在垃圾库边上,饿了就捡吃的,困了就钻破衣服堆里睡觉。”   “青竹公园那边还好,只有个老痴呆,天天的也就自己碎碎念,一般不打人,就是时不时盯着人看,有点儿B人。”   ......   “把自己伪装成智力障碍,游荡在偏僻小地方捡垃圾为生,这样的逃犯以前也抓到过几个。”林薛然信心足了不少。   楼岚知道她说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没吭声,只是垂眸看着手机里播放的本地社会新闻视频。   第二天,两人退了宾馆房间,去客运总站晃了一圈,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半旧的普通衣裳。   连林薛然始终停止的背脊都稍稍弯曲了不少。   两人走出来,如同大街上平平无奇的一对姐弟。   开口说话的弟弟声音挺好听的,可一口方言却村味十足,隐约能听出是某个镇那边的口音。   姐姐话少,却性子和软,弟弟说什么她都点头依着他。   不是两人过于嗦繁琐或是多此一举。   当年能在重重警力追查围堵中杀了个人还全身而退,让人抓不住尾巴的凶手,实在无法想象十多年过去了,对方就能失了狡猾,变得多蠢钝。   若是不乔装打扮一番,恐怕还没等楼岚他们确定人,已经熟悉这个小县城角角落落的凶手恐怕就已经在暗中察觉到不对,提前一步率先脱身。   功夫不负有心人。   当天傍晚,林薛然就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看着对方浑身脏污满脸褶皱,却依旧难掩眸中凶狠暴戾,林薛然心里那口气,终于随着呼吸缓缓吐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就是热泪盈睫。   “人已经找到了,我帮你看了,他这些年还犯过事,刀都还是那把刀,看起来挺长情的。”楼岚揣着外套荷包打着哈欠懒洋洋说:“我要先回去了,累死了。”   林薛然自然没有再劳烦他的意思,满是感激地道了谢,并且表示这次她会为楼岚争取更好的奖金及荣誉。   想到家里挂着的那副锦旗,楼岚脸都青了,转身就跑,连夜都不过了。   林薛然忍俊不禁,站在当地简陋朴素的公&安&局门口目送他跑着离去的背影,喃喃轻语:“谢了。”   楼岚跟林薛然一声不吭就把逃亡十多年的凶徒追捕归案,这事儿绝对够大队里热闹好几天。   楼岚回家的第二天,赵峰就风风火火跑到楼岚家,把门敲开的一瞬间,这小伙子就一把虚跪在地,双手往楼岚腿上一抱,仰着因为跑得太急涨红的脸眼睛亮晶晶大喊一声,“爸爸!”   楼岚嘴角一抽,毫不客气地将这“不孝子”一脚踢开。   赵峰契而不舍,追进去满嘴滔滔不绝述说着他对楼爸爸的崇拜敬仰之情。   楼岚听得心里美滋滋,面上却作不屑状,嫌弃地挥手,像在赶苍蝇:“滚滚滚,少来烦我。”   “那怎么行!”赵峰浑身充满了干劲,双手捏拳跟楼岚说起辉煌热血的未来:“楼爸爸,你来做我们大队的顾问吧!楼爸爸绝对是史无前例绝无仅有最最最牛掰的外援!”   而后畅想起以后有什么什么案件,一跪楼爸爸,楼爸爸信手一指,全国各地的犯罪分子立马跪地痛哭合唱征服。   这说得也太夸张了吧。   咳,虽然还挺爽的。   不过,表面上楼岚绝对不能泄漏分毫,该矜持还是要矜持,只是轻飘飘抬着下巴说:“啧,再说吧。”   再说什么?当然是要那边主动递出橄榄枝,再三请四请咯。   林薛然早就摸清了楼岚的性子想法,回来以后也不知她如何操作的,总之楼岚想要的她都给足了,甚至连总队都上门笑呵呵与楼岚进行了亲切友好的闲聊。   憋着一股儿得意劲儿,楼岚点了点他那高贵的头颅,自此以后成为了总队的特别顾问。   从这一天开始,辉市的破案率节节攀升,引来同行纷纷瞠目结舌。   等到后来打听到有这么一位镇队之宝后,少不得拐弯抹角或想借调,或想挖墙脚。   楼岚表示自己很顾家。   所以说再多好听话,也只能借调。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条脑神经没拐对弯,赵峰感动涕零,总认为是楼爸爸顾念当初微末之时互相扶持的情分,恨不得自己做个变性手术亲自上门以身相许以报知己之恩。   此言一出,楼岚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给他开过门了,哪怕在门口把门板敲出一整首义勇军进行曲他也没给开。   楼家见楼岚这个被放任自流的私生子竟然一夜之间成了系统里的重要人物,不是没动过心思。   可惜不是谁都经受得住中二老少年王八之气的摧残,上了两次门就再也没人来了。   在主职上,楼岚三十几年屹立于文学网络上,哪怕网站老板都换了两任了,他还是在大神的位置上稳如泰山。   因为他小说里总会有各种奇妙的,时不时与社会热点新闻搭上钩的剧情内容,网友看热闹,书粉找刺激,日复一日,一批批网友都变成了书粉掉进坑里懒得爬起来走人。   在兼职上,出门买个菜都有业内精英一路保护拎菜,还时不时有需要借调他的人过来真诚赞美,加的几个群里说起他来,也是纷纷发送老年表情包点赞感谢,比夸夸群更让人舒心。   一直到年纪大了,一辈子都成家生子的楼岚,依旧有大把人真心实意为他养老送终。   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楼岚听着耳边悲伤追忆的声音,心里都还挺美的。   等回到初生空间,楼岚脸上的笑一点点凝固,消失...... 第118章 N《戏精霸总俏秘书1》 临时任务1……   在楼岚强烈抗议下, 系统表示爱莫能助。   楼岚:“......”   我是不是被系统涮了?   “算了,我可以暂时不做渣男任务,看看有什么临时任务吗?”   系统自然表示没问题, 开始给他搜索可对接的临时任务。   “临时任务:霸道总裁俏秘书。请问楼先生是否确认接受?”   这名字看得楼岚嘴角一抽,摆摆手就要毫不犹豫地pass掉, 系统却反常地再次确认:“任务目标是拯救世界, 如果成功, 额外奖励必定丰厚,请问楼先生确定要错过?”   这倒是引起了楼岚的兴趣, “拯救世界?谈情说爱就能拯救世界?”   渣男系统卡顿了片刻, 而后迟疑道:“楼先生总结得也算正确。”   刚才楼岚也就是随口一说, 真没想到系统会给予肯定回答。   “能看看大概情况吗?”   系统表示无能为力:“只能知道是与世界意志有关的。”   如此,楼岚暂且抛下对这个临时任务名称的偏见,考虑片刻,点头接受了这个据说谈情说爱就能拯救世界的临时任务。   *   熟悉的感觉传来。   晕眩了一瞬,楼岚在一片安静中睁开眼。   在作为刑侦系统镇队之宝的几十年里, 楼岚也不是每天闲得发呆,跟着学了不少专业知识,等到去世的时候, 积累的经验已经融进了他的潜意识里。   抵达新世界睁开眼的瞬间, 楼岚就习惯性地将周围环境扫瞄进脑海中迅速分析推理。   明净,整齐, 妥帖。   这是一间宽敞明亮视野开阔的高层办公室,文件夹放在一个书架上,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的书放在另一个书架上,落地窗两侧以及书架两侧点缀的绿植翠绿抖擞,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面前的电脑打开着, 屏幕上是几个网页条,目前亮着占据主页面的是一个电子合同。办公桌宽大,颜色是沉静的红褐色。   桌面上并无太多杂物,文件袋与文件夹及纸张分罗三列,互不侵犯。   桌上摆着个工作牌,上面写着的应该就是他目前任务原主的身份职务:蓝湖影视总裁。   楼岚就明白了,自己这是当总裁了。   就是不知道这是高级打工仔还是霸道总裁。   微微瞌眸,楼岚接收记忆,同时,属于原主的意识也如潮水般漫延而来......   *   叩叩敲门声响了两声,一身灰黑色职业套裙,身姿纤细笔挺的年轻女人抱着两份文件走进来。   面对坐在电脑前翘着二郎腿打手游的顶头上司,女人视若无睹,恭敬上前,刚叫了声楼总,男人忽然抬手。   女人习以为常,抬起眼眸,眼神淡定无波地看着对方,似乎在等着什么。   男人歪靠在椅子扶手上,整个姿势十分纨绔不羁,俊朗的脸上勾出一抹邪魅的笑:“世间那么多鱼塘,你却偏偏走进了我承包的。女人,我不许你逃跑。”   女人垂眸,声音语气都没变,一如刚才的公事公办:“楼总的鱼塘既大又空旷,怎么能少得了我来添姿加彩。逃跑?宁是在说笑吗?”   楼岚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坐起身,主动去接乔秘书手里的文件:“这次对得不错,奖励你一杯奶茶。”   乔秘书表情冷淡,却坦然道谢:“这两份文件是关于X项目收购案的。”   楼岚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当即就翻看起来。   老板认真工作,不让作为秘书的自己难做,乔秘书就满意了,安静退了出去,然后在内网上让人帮忙买杯奶茶。   老板说了要奖励,身为贴身秘书的乔秘书自然要及时办到。   哪怕奖励对象是她自己。   到今年五月为止,乔秘书已经跟在楼总身边工作五年了,从刚大学毕业出来两年的青葱菜鸟,到现在的干练沉稳秘书办总秘,其中少不了楼总的包容与教导。   所以对于自家老板的特殊癖好,乔秘书从容接受并适应良好,在工作之余利用自己的休息时间,补了不少总裁书单里的各种小说,偶尔上网看见小广告,也会适时点进去观摩学习,争取做到台词储备库与时俱进。   上司下属,无论是在工作、生活,还是在业余爱好上,都可以说契合无比。   如果事情就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两人久而久之,或许就有走到一起的那一天。   就连家里老头子都嫌弃楼岚做事拖拖拉拉,有这么个愿意配合他包容他,关键是不嫌弃他的秘书,还装什么柳下惠。   原主心里也未尝没有这样的想法。   可当下两人都还算年轻,又知道乔秘书一心事业,两人就不咸不淡的相处着,认定了乔秘书不可能跑掉的原主并未急着点破。   然而世间的事,本身就是存在着各种变化的。   一切的平静美好,在那些草着各种总裁文学经典女主人设的女人出现前后,被迅速土崩瓦解。   没错,那些。   不止一个。   这是很奇妙的一件事。   一开始,原主只是好奇,好奇为什么现实世界里真有走路平地摔,干啥啥不行,嘴炮第一名,捏着拳头顶着广大群众围观目光,依旧能红着眼眶情绪饱满倔强大喊羞耻狗血台词的女人。   由此可见,虽然原主沉迷总裁文学,却并没有把脑子给搞坏,理智上也知道那些都是文学创作,是脱离实际的,是放在文里看尬爽尬爽,放在现实里只尬不爽的。   就说如果你沉迷二次元,忽然有一天,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真人二次元人物,你会不会好奇?会不会想要继续围观?   原主就是这样的。   单纯好奇这个实体化的草根倔强小草女什么时候能把自己作死。   可在外人看来,就是总裁脑残了,真被这种一言难尽小白花给吸引了。   三十二层的不少人都在为总秘打抱不平,总部那边的糟老头都气得把他叫去喝了三大壶“醍醐灌顶”茶。   原主也是有点儿郁闷的。   打小就在豪门里长大,说句金尊玉贵也不为过,又因早年失去父母,跟着爷爷过日子,家庭成员简单,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原主骨子里就有点儿不服输的傲,认为既然周围人都这么想,那他偏要继续折腾。   当然,原主也是有分寸的,就准备借草根女气一气老头子,再试探试探乔秘书的态度。   ――所有人都认为他脑残了,乔秘书却一点异常都没有。原主很失落。   然而未等他试探完想要试探的人,原主就发现了草根女的秘密。   那绝对是能颠覆任何本世界现代人观念认知的秘密。   有未知存在锁定了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并且派出了所谓的攻略者来攻略原主。   攻略目标之所以是原主,是因为他是这个小世界目前所谓的“气运支柱”。   “气运支柱”并不是固定的,每过几十年就会换一个,被选中的人莫不是成长环境简单,心性端正三观积极的人。   也只有发育未成熟的小世界才需要“气运支柱”作为暂时的气运承载体。   原主从未想过自己身上还有这样的重担。   在犹豫深思后,原主做下决定,将乔秘书以明升暗降的方式直接调去国外分公司,美其名曰开拓新市场。   人人都知道这其实等于是发配边疆。   这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草根女有个好感度观察系统,早在最初就把乔秘书当成了需要解决的情敌。   原主不能保证自己可以自由调控自己心里对身边人的好感度。   原主承受着所有人的不理解,将草根女带到了自己身边。   不过他没有留在原来的公司,而是去了一个小分公司,给草根女的理由是“他们都说我的成功是靠了别人,因为你,我明白了自己的人生价值,我要靠自己来逆转这家即将破产的公司”。   听着草根女心里跟系统大骂mmp,脸上却笑若灿烂朝阳鼓励他,原主苦涩的内心多了一丝丝舒爽。   原主本以为,想办法把草根女解决了,自己的人生就能恢复如初,他想要亲近的人也能调回身边。   然而草根女好感系统没有解决掉,反而又接二连三来了美食绿茶女、读心直男女、美颜清纯女、性感影后女......   如果不是世界意志在他灵光一闪时让他捕捉到世界侵入者的同时给了他一个保护自己的隔离圈,恐怕在第一个回合原主就要暴露他已经知道一切的秘密。   更多的却没了。   原主到底只是个土生土长的总裁,世界意志发育未成熟,能给予他的帮助也少之又少。   到最后,心灰意冷的原主彻底放弃反击,直接自杀,刺激整个世界的气运产生剧烈动荡,激发了尚在补全中的天道规则,将这个世界暂时保护了起来。   在外界看来就是个为爱脑残的总裁失了智,接二连三拈花惹草。原主却选择了用生命保护这个世界。   只因为这里有他在乎的人,在乎的事。   楼岚往后一仰,抖着脚想事。   与原主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楼岚见多识广,面对这样的事并没有慌了手脚。因为不了解,所以束手束脚轻易不敢动弹。   楼岚看完原主的记忆,却找到了有意思的点:未知存在急切地想要控制这个世界,却只能派几个女人带着看起来很厉害,实际上不痛不痒的系统过来。   所以说,k的能力,也就只能在情爱小道上做做文章了。   不过如此。 第119章 N《戏精霸总俏秘书2》 临时任务2……   白天偶尔犯犯病, 晚上再一起下班将人送回去。   目送乔秘书上楼开灯,站在阳台上朝下面挥手,楼岚回车上驱车回公司附近的常住公寓。   要楼岚说, 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也挺有意思的,除了没捅破窗户纸, 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 都默契十足。   原主会每天接送乔秘书上下班, 乔秘书会每天给原主准备早饭敲定午餐晚餐内容。   若是不看晚上各回各家睡觉,彼此没有身体上的亲昵接触这方面, 真就像是一对一起过日子的小夫妻了。   既然他来了, 那原主去哪了?   楼岚心生感慨, 可惜任务世界里系统无法跟进来,想问也没处问。   再以当初那个临时任务作为参照来思考,大概率已经彻底离开了。   心底带着一丝遗憾,楼岚到家洗澡,出来打开电脑处理了一下堆积的邮件, 睡觉前又去健身房发泄了一下充沛的精力,该睡觉时就舒舒服服地睡了。   一栋栋写字楼错落组成的西华区,与白日里人来人往步履匆匆不同, 到了晚上反而格外安静, 放眼望去只有零星的灯光静静点缀着,与繁华都市另一边的不夜城迥然不同。   五月的夜里, 有柔和的凉风漫不经心地四处流浪着,偶有一缕,钻进了半开的窗户,撩拨得轻盈的纱帘飘飘摇摇。   昏暗的房间里,松软宽大的床上, 有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身上这个是谁,想来想去,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戏精过头,整成了实打实的精分。   但是冥冥之中又有一种直觉,直觉让他不敢轻易惊动了对方。   按照人格分裂来看,不还有企图杀死主人格的事吗?   一手抱胸一手托腮,在地上踱来踱去,十来分钟后,他一拳头捶在掌心,决定先“敌明我暗”,目前重中之重是要查查这家伙白天有没有欺负他家乔秘。   宛如查对象的手机,带着无尽地挑剔去翻看一条一条今日最新信息,怀疑有没有删除部分,甚至还进入云盘搜索信息缓存。   因为查得仔细,把能想到的角角落落都耐心翻查了一遍,检查手机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手机查完了,就开电脑。   等一切都查完了,酸一酸这家伙居然学他调戏乔秘,再捏着鼻子勉强承认对方处理工作的能力也就比他差一点点,没事干了。   他在屋里转了一圈,回来坐下,认认真真搜索“人格分裂”、“睡个午觉睁开眼发现另一个我”、“我被穿越了”等相关词条。   逛了大半晚上各种稀奇古怪的论坛,无所事事后又顺手挑了本包含穿越标签的霸总小秘文。   犯困时提前将搜索记录网页痕迹等熟门熟路清扫干净,他躺回床上,倒头就睡。   楼岚是被乔秘书电话吵醒的。   睁开眼摸到手机一看,居然已经上午九点多了。   还有十多分钟到九点半,原本安排好的会议自然取消了。   匆匆洗漱好,连早饭都没吃就赶往公司,乔秘书没多问就送来一份早餐。   楼岚不客气地接了,打开一看,今早是鸡丝粥配水晶虾饺,每个饺子里都是一个鲜香可口的虾尾肉,楼岚一口一个,先把喜欢吃的吃光了才慢条斯理喝粥。   乔秘书眼神微动,似乎放下了某种毫无根据的想法,一如往常向顶头上司回报这几天的行程安排。   蓝湖影视只是蓝风集团的一个下属公司,发展业务在文化影视方面,这些年靠着早年楼总慧眼识珠提前拿下的IP赚得盆满钵满。   总公司那边楼董事长早就有意让他调回去接任,楼总却表示自己还是青春期少年,应该再享受一下快意人生。   说是这么说,倔强保留着霸总文学中近两年最吃香娱乐总裁人设职务的楼总却已经开始接手总公司那边的一些工作项目。   蓝风集团本身就是半导体发家,后涉及家电产业,随后拓展延伸出家居、房产、文化影视。   旗下一直有智能研发团队,最近主要忙碌的是与国姓企业合作开发的智能芯片科技项目。   无论是对原主还是对楼岚来说,这都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自己可以不专精,但必须要“略懂”。   所以最近影视公司的工作持续下方,他本人则多方奔波在高尖科研所间。   与原主不同的是,想到不久之后将要出现的各种“系统”,楼岚表现出了对智能研究更深的兴趣。   蓝风太子爷有兴致,又在参观讨论中透露出愿意投入巨额资金的意向,该研究所负责任人自然马上推翻原本的接待接计划,将深一些的研究成果展示纳入接下来的参观行程中。   接连几天都是忙碌得脚不沾地,早上还在北方某城,晚上可能就到了东南某省。   到了晚上基本上都是十一点多才带着一身疲倦秒睡,这一晚更是连电脑里的重要邮件都没来得及处理。   睡下后大概十多分钟,床上的人又爬了起来。   这些天他的意识一天比一天清醒。   除了第一天以及第二天,第三天开始,他不再是毫无意识,而是能在某种迷朦混沌中“看”见睡着前的“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十来天的相处,他也渐渐明白了一点,至少这个“自己”真没有要害他的意思,甚至他开始怀疑对方根本没想过自己不是“自己”,或者说还有另一个“自己”。   苦恼地挠着松散的头发,他被自己的这些思路绕得有些晕了。   “难道其实是平行时空的世界跟我这个世界重合了?别的人都没事,就我多了个我?”   他忍不住陷入沉思,琢磨自己是否要抓紧时间去学习学习物理量子学。   所以,现在乔秘是他的乔秘,还是我的乔秘?   嗯,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之前保险起见,他一直都没在自己能控制身体主导权的时候试图去联系身边的人,今晚想到这个问题,就越想越心痒。   ――已经好久没跟乔秘书对戏了,人生好空虚好寂寞。   【嗤,成天躲在里面偷懒,当然空虚咯。】   一道莫名耳熟却又带着股陌生的男人声音懒洋洋响起,他吓了一跳,扭着脑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当看见他居然迟疑着准备去掀床垫的时候,楼岚不忍直视地闭了闭眼,【所以说脑残文学看不得,看了脑子都要残废。脑子残废了还拿不到残疾证,领不到国家特殊补贴,你说亏不亏?】   已经怀疑现在也确认声音来源的原・楼总站在床边,心说还真他妈有点亏。   两边安静下来。最后还是楼岚叹了口气,带着某种认命的绝望:【我在你意识里,你想什么我能听见。】   楼总这下子不干了,“怎么我听不见你在想什么?”   当然,其实他是已经确定对方有意和他和平交流,嘴上如此嚷嚷跳脚,脑海里却瞬间清空,什么想法都没了。   能在瞬间清空思想里的杂念,楼岚对这厮好歹多了些好感。   早在第一天早上醒来摸到手机的瞬间,楼岚其实就心中存疑。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每天都在一点点不动声色试探,终于在今晚确定了原主确实还在体内。   楼岚也搞不懂这个临时任务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能对比的也只有一个临时任务世界。   思来想去,两个临时任务世界里委托人最大的不同,好像也只有原主是整个世界近几十年来的“气运支柱”,或许是他的意识神魂被小世界意识锁住了。   只是不知为何,还没等他完成任务,原主的意识就渐渐清醒过来。   本身就不是敌对关系,如果原主能自己解决这个世界接下来的系统危机,楼岚也并不介意任务失败还是中断。   甚至觉得原主还在,对于他身边的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楼岚坦然表露了自己的身份:被你呼叫来帮你的外援。   或许是因为之前各种理论奇幻脑洞都开过了,楼总很轻易就接受了楼岚的身份,还有点儿得意,叉着腰说:“看来我身份还挺不一般的,说吧,我这个世界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小说世界?我肯定是男主角,我家乔秘肯定就是女主角了。”   毕竟霸道总裁俏秘书,那是火过了二十多年的主打文学。   最后这一句没憋住,化成了想法让楼岚听了个清楚。   楼岚呵呵一声,心说虽然你是挺沙雕戏精的,可一边沙雕一边隐藏自己的内心想法,你以为谁是傻子啊?   不过这一点也不奇怪,楼岚从来没真把原主当成傻白甜,三十来岁能做走到今天,注定原主不可能毫无心计。   看破不说破,楼岚将以后会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下,又问楼总:【你能不能百分百控制自己内心想法?】   如果能,其实面对那几个系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楼总却在这方面迟疑了,没了装傻充愣的心情。   他没怀疑这个莫名其妙出现说是他外援的人,因为对方所说的事情发展,确实很符合楼总本身的思考跟抉择。   把喜欢的人调走,疏离看重的亲人朋友,独自放逐到小公司,努力周旋后却被一个个千奇百怪的系统能力压垮,最后不得不选择绝路……   同时,哪怕事情还没真的发生,楼总也知道,那种情况下的自己,必定也是发现自己没办法绝对掌控内心思维想法,怕被读心系统以及不知道能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到什么道具的侵入者发现端倪。   楼岚也明白这一点,最后两人暂且敲定合作:【那几个系统侵入者交给我对付。】   楼总心头一动,还不等感激,就又听那人说:【其他工作就你做。对了,为了以后的发展以及更好地对付系统,我最近增加的行程,考察的项目你都知道吧?】   想到那仿佛永远也做不完的工作,本来就在为自己任性中年人生倔强的楼总枯了。   偏偏还不好意思反驳哪怕一句话。   【行了别磨蹭了,电脑里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赶紧去做。】   楼岚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意识流的懒腰,心情不错地准备好好去休息。   这几天可把他忙坏了。   楼总撇嘴,合理怀疑这是他故意留给自己的。   楼岚对人一向很坦诚:【对啊,反正又不是我家公司,挣到的钱不归我,就连吃喝拉撒都不是维护的我的身体,工作留给你做不是应该的吗?】   楼总吃瘪,因为仔细一想,还真是。   所以他这十来天是赚来的假期?   怀揣着最后一丝倔强,楼总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楼岚把自己往下面沉,准备美美地睡一觉:“废话,我睡之前手机电量百分之八十,一觉醒来就只剩百分之六,电脑也有关机时间提示。”   所以你是不是真傻?   因为是用自己的东西,所以千方百计清理使用痕迹,却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的楼总:“......”   敢情第一天你就发现了?   亏得我还思考了这么久! 第120章 N《戏精霸总俏秘书3》 临时任务3……   有了楼总当牛做马, 楼岚轻松多了,在系统侵入者出现前,唯一能让他劳累的也就只有吃饭的时候了。   又又又又一次当着乔秘的面被压下去, 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开开心心吃饭的楼总觉得自己要怒了。   特别是在听到一番日常霸总台词后,楼总认为自己应该小宇宙爆发了。   听听看, 听听这家伙都对他家可爱迷人的乔秘说了什么!   离开公司出去见特殊人才时, “雨停了, 天晴了,女人, 你慢慢扫屋, 我为你去扫天下了。”   说罢一点表盘, 侧眸对着面色从容淡定的乔秘书勾唇一笑,迈步潇洒上车。   楼总:嗷嗷嗷嗷嗷!!!!   说好了去扫天下,结果这厮耍完帅就一脚把他踹出来顶缸!   【淡定,我这是在给你维持人设,乔秘书说不定就好这一口呢。】   顿了顿, 楼岚好奇:【还是说,你更希望我对你的乔秘冷淡疏离一些?】   楼总闭嘴,忧郁地四十五度角望着车窗外灰蒙蒙的都市天空。   啊, 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吗?   我绿我自己?   一天天的, 越来越对他放松警惕,于是心里的想法也越来越千奇百怪了。   楼岚熟练地把自己往意识海里一埋, 安安静静当咸鱼。   乔颜说不清最近自己顶头上司哪里怪,反正就是不正常。   “啊?你家楼总啥时候正常过?”闺蜜无语吐槽。   乔颜想想好像也是,虽然她认为最近的不正常是以前的不正常不一样。   今天跟关系最好的闺蜜说这么一句,已经是神思不属说漏了嘴,再让她更具体地去向外透露楼总的异常, 乔颜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混沌中把自己三百六十度旋转漂着的楼总聊无可聊,嘀咕抱怨:【每次干活的时候是我,享受的是你,下次我一定要跟小乔告状。】   楼岚呵呵一笑,风光霁月:【好啊,然后你再把她送走。】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楼岚这样自信内心想法不露端倪的。   楼总也心知肚明,不过是憋得随口这么一说,就像小孩子总嚷嚷着要告家长,其实转头忘得比谁都快。   一个埋头当苦力一个吃吃喝喝,偶尔兴致来了想去看场电影来点娱乐生活,就会很有计划性地压榨楼总,让他奋战到天明,只为了挤出点时间让楼岚得以脱身出去玩耍。   正当乔秘书隐晦询问楼总最近是否有约会安排时,第一位跌跌撞撞,拿着逆袭系统的草根女出现了。   那是一个很经典的场景。   突然而至的阵雨,僻静的小巷,正常行驶的豪车忽然被一辆从小巷子里蹿出来的自行车撞了。   当时楼总还在车后座上勤勤恳恳处理跨国公务,因为某人表示周末想去爬山看日出。   吱地一声急刹车声,让楼总整个人都腾空往前撞,幸亏他一双大长腿曲着及时顶住了前车座。   司机冷汗都下来了,一边回头跟楼总道歉赔罪,一边打开车门准备下去看看情况。   楼总还没反应过来,以为就是个普通意外,抬眸往外看的时候,忽然对上了倔强爬起来的白裙女孩恰好看过来的视线。   嗡――   脑子一阵晕眩,下一秒,楼总就发现自己回到了混沌中。   【第一个,来了。】与平时的慵懒不同,这次楼岚说得有些郑重。   楼总心头一凛,顿时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有心问他刚刚莫名其妙忽然头晕是不是对方用了什么系统金手指,可又担心扰乱了楼岚思绪,于是安安静静地团在那里,也凝神关注着外面发生的事。   [嗯?怎么回事?系统,刚才的一见钟情你没给我启动吗?]   [启动了,不过早就跟你说了,便宜没好货,一次性的一见钟情光环本身就效果不强,如果对方意志坚定,顶多就是头晕一下。]   要不然谁能真的只看一眼就对完全陌生的异性生出多深的感情?   系统能做到的只是适当刺激一下,要不然它干啥不自己上阵,直接一个男人一个钟情环砸下去。   同时,一个对话凭空出现在两人耳畔。   楼岚了然,看来这一次不用楼总深入挖掘偶然触碰,从一开始就能听见入侵者与系统的意识对话。   楼岚来了兴趣,找到收纳盒里的备用雨伞,自己也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浑身被雨淋湿,活似一只落汤鸡,却偏偏还在努力营造落魄失意却倔强坚强人设的张文眼睛一亮,激动得捏紧了双拳,梗着脖子冲一个劲想要给她打伞询问解决方案的司机老杨低吼:“难道我看起来像是故意碰瓷的吗?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   老杨满脸茫然,呐呐回头向老板求助。   楼岚却是看着女孩满脸赞叹:“现在像小妹妹你这样想的人不多了,没错,有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说罢,不管张文眼角眉梢隐露的喜意,楼岚回头一本正经严肃地批评司机:“老杨,这就是你不对了,小妹妹不在乎你说的那些,还不赶紧帮人把自行车扶到旁边?知不知道我们这样挡在路中间多耽误别人的事!”   老杨“哦哦”傻愣愣地应了,虽然很迷茫,还是第一时间按照老板说地话照做。   不过是一辆女士自行车,并不重,老杨单手就把车拎到了旁边。   楼岚又让老杨把小妹妹也拉到路边,然后就催促着他赶紧上车,自己也收了伞钻进车里坐好,继续埋头处理平板电脑上的工作。   车开出去一段距离,老杨才渐渐回过神来,然后就吭哧吭哧询问:“楼总,我们就这样走了?”   楼岚抬头看他,满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老杨”,不赞同地皱眉说:“没看见那小妹妹脑子不太好使?看起来也不像什么有钱人家出来的。”   叹了口气,“对于我们来说,补漆不过是一顿饭的钱,对她来说可能就是一笔大额支出。遇到这种人,咱们还是行点善事吧,车头被蹭掉的那块漆你开去店里补补,回头找我报账。”   老杨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   所以为啥刚才他心里还有点愧疚,像是对不起那小姑娘?   想想老板就这么莫名其妙损失一笔钱,虽然对老板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可归根结底犯错的也不是老板啊。   叹了口气,老杨真心感慨:“楼总,你人真好。”   从容收下好人卡,楼岚饶有兴致地跟楼总讨论:【你说下次她会用什么方式再出现?要是再撞车,不然咱们直接把人撞残?】   想必真出现那种情况,那位草根女跟系统的反应一定会很精彩。   楼总嘀咕:【还不如直接撞死呢。】   楼岚立刻肃容教育:【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是知法守法的正经公民。】   楼总撇嘴,心说: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玩人家啊?   大概是第一次失败得太彻底,草根女痛定思痛,第二次以实习生的身份出现在公司大厅,然后急急忙忙追着楼岚上了所有人都知道的总裁专属电梯。   跟楼岚一起来公司的乔秘书疑惑地歪了下头,下一瞬就保持知性稳重总秘职责地委婉提醒对方:“抱歉,这个电梯是直达三十二楼的,中途并不会在其他楼层停下。”   张文白净清秀的小脸涨得通红,却倔强地挺胸抬头:“既然是公司的电梯,公司其他人为什么不可以乘坐!”   乔秘书大概是真的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还想说什么,被楼岚抬手制止了。   “这位说得对,选择乘坐哪部电梯是公司员工的自由,好了,我们上去吧。”   乔秘书看了张文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按了唯一的楼层。   大厅里围观了全程的人有的满脸莫名其妙,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则摇头满脸佩服。   “这女的是脑子有病吧?”   “嗨,所以说电视剧审核就应该卡得更严格一点,看看,这就是被傻子偶像剧祸害的祖国花朵。”   “哈哈哈这好奇一会儿这女的往下爬二十层楼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咋滴,还不准人家锻炼身体啊!”   一大早,几乎整个蓝湖影视的员工都在集体等瓜吃。   电梯间里一片安静。   因为有外人在,乔秘书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抓紧时间汇报工作。   楼岚定力比谁都强,对着电梯壁上自己的身影打量自己,一边还对楼总点评一二,气得本身凝重非常的楼总恨不得引吭高歌一首吵死楼岚。   三个人里,只有张文是最关注电梯间内一切的。   电梯往上走了两三层时,左等右等没等来楼岚特殊注意的张文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按照新剧本主动出击。   好像刚认出楼岚,张文通过倒影一眼一眼地去看他,脸上表情惊疑不定。   但凡稍微正常一点的人,此时此刻必定会心生好奇。不管是后知后觉认出张文,还是没认出,总归都会将注意力转到她身上来。   哪怕是一个眼神对视,张文也好抓住机会打破安静。   可惜没有。   看得张文脸上肌肉都要抽筋了,楼岚依旧在自顾自地看自己,乔秘书依旧垂眸老僧入定状。   电梯数字继续跳动。   四、五、六、七、八......   张文憋不住了,故作迟疑地鼓起勇气,结结巴巴侧身向楼岚开口:“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乔秘书抬眸看了张文一眼,又看顶头上司。   某人不动如山,连目光都没动一下。   尴尬。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安静的话,现在就是出奇的尴尬,气氛僵冷极了。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总裁男主!]   [不是说特别戏精特别沉迷霸总文学吗?]   [上次就把老娘丢在路边连把伞都没给,一分钱不赔还要老娘自己用积分兑钱找酒店落脚,靠!]   楼岚听见张文在跟系统大骂他。   嘴角压了压。   好险差点笑出声。 第121章 N《戏精霸总俏秘书4》 临时任务4……   相对于楼岚的克制, 楼总已经笑得打滚。   系统入侵者并非灵魂入侵,而是类似于一个能量生命体。   若是灵魂入侵,更容易被世界意志排斥出去。   看来背后的k在这方面经验丰富。   不过万事有利就有弊。   入侵者到了这里, 就是一穷二白。   一路尴尬到三十二楼,叮一声, 电梯门打开。   楼岚同乔秘书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张文想要跟上去, 可出了电梯, 前面两人被秘书办的人簇拥着进了办公室,张文则被助理室的人拦住, 带着礼貌地微笑询问她是否有事。   她自然说不出自己有什么事要找总裁, 所以最后被委婉提醒上班时间不要随便乱跑, 珍惜来之不易的实习机会后,张文百般不甘,还是只能转身离开。   等走到电梯口的时候才发现问题。   蓝湖影视的电梯,上了二十层的,都是必须要有个人工作卡才能刷开电梯。   像张文这样的实习生, 能搭别人的顺风电梯上来,下去时却尴尬了。   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工作,根本没人在一大早就要下去。   张文咬着后槽牙, 转身往消防通道走。   看起来忙碌的诸位发现张文走了, 几个人默契地抬头对视一眼,噗嗤一声都笑了起来。   同时有人手上麻溜地敲键盘。   【最新追踪报道:厚脸皮跟着BOSS上来的那位小实习生进消防通道了。】   哦豁, 所以这是确定要往下跑至少十二层了?   等到张文一路下去的时候就发现,每一层的楼梯口处总有几个“恰好”路过那里的同时往里面张望。   在与她视线相对的时候,对方还总会露出一种特别奇怪的表情神态。   张文在上班的第一天就火了。   火到最专心致志埋头工作的人都隐约知道公司里来了个奇葩实习生。   专门负责招聘人才的部门更是一整天都在被同事们好奇打探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招聘来的这么个奇葩人物。   两天前负责面试过张文的某某:我他妈怎么知道!   仔细查,一切流程又都是正常的合理的。可签字表上有名字的几个人中午吃饭时一碰头,发现居然谁都想不起来。   只有个模糊的印象。   这还真是奇了怪了。   一路构造好文凭经历面试等流程, 又同时给好几个人启动了印象记忆光环,张文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直接把自己辛辛苦苦存下来的几千积分都用得差不多了。   怀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走出这一步,所以张文轻易不会放弃实习生这个身份。   换句话说,就是她必须把实习工作做好,争取不被踢走。   然而第一天就暴露了她想要撞大运飞枝头的野心,张文接下来的工作做得很艰难。有看不惯她的女同事故意给她指派很多杂话,活生生将她折腾成整个科室的小丫鬟。   张文脾气不好,想发飙硬刚,结果同样对她印象不怎么好的领导直接对前来告状的张文说:“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如果你觉得自己不能做好,大可以随时走人。反正你也不是真心来干好这份工作的。”   张文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生生憋回这口气,沉着脸转身出去,继续被人指挥使唤。   楼岚那边还在期待着打头阵的张文能再来点什么经典狗血戏目,左等右等却都没能到人。   “哎,算了。”楼岚良心发现,“再过几天就有新的了。”   埋头干活的楼总听着他的感慨,眉梢一抖,心里的想法按都按不住:这么期待新玩具?好变态啊。   楼岚假装自己没听到他的想法,只是出声提醒:“对了,既然这个张文不是脑残人士,具有独立能力,那之前撞车补漆的钱记得打电话让财务部的注意扣一下。咱们也不瞎扣,让老杨把账单给一下。”   哪怕蓝湖影视员工待遇不错,实习生的工资还是不算多高。   嗯,补漆的钱打个员工折扣,还能再扣一个月工资。   反正她都有系统,缺钱就用积分兑换呗,扣光了工资一点也不用慌。   楼总签字的手微微颤抖。   心里又冒出一句:变态。   变态楼岚在乔秘书进来的时候自己顶了上去,对着乔秘书念了一段怨女的台词:“求求你,践踏我的身体,侮辱我的灵魂,撕碎我的尊严,啊~”   乔秘书:“......嗯???”   楼总:“......嗷嗷嗷嗷!!!”   *   【这次的任务目标很特别吗?居然同一个地图会有多人进入。】   【是的婉婉,这次是开拓新地图,任务目标是气运之子,只要完成攻略任务,就能获得大量积分噢!而且吼,主神大人还会给你一个许愿的机会耶!】   【许愿的机会?真的,什么心愿都可以吗?】   【当然咯!主神大大从来不会说谎哒!】   披散着黑长直,肤色雪白气质清冷的女人勾唇浅笑,一双凤眸顿时多了几分清冷的妩媚:【那么小小,我们全力以赴吧。】   【吼,冲鸭!!!】   *   最近西华区的梧桐路开了一家很特别的餐厅。   餐厅规模不大,窗明几净,装饰简单,却处处透着家的温馨。   而气质若仙的美女老板也确实走的家庭餐厅理念,每天规定了只接待一定数量的客人,接受预定,但是不接受点菜。   美女老板想做什么,客人就吃什么。   这种规定,颇有卖弄炒作的嫌疑。   可自从开业以来,半个月时间,进去过的人再出来时,全都面露回味,说起来也全都是夸赞的评价。   百分百好评,还说“味道里有想要的一切”,这就有些玄乎了。   不少人都很好奇。   可一打听餐厅的收费,顿时劝退一大半的人。   楼岚最近也听到身边不少人在说这家叫做“醉云端”的餐厅,好友之一更是成了醉云端的忠实拥护者,三天两头在朋友圈里积极卖安利。   民国四少的群里聊得正嗨。   “薛司令:楼少帅,晚上一起去醉云端聚聚?哥们儿好不容易才预定要一个单独的包间。”   “赵大王:哟,薛司令牛掰!这次可要吃个过瘾,也不知道婉婉会做些什么菜。”   “薛司令:叫得那么亲热,今晚没你份儿了,滚!”   “泽先森:真那么好吃?也太邪乎了吧,老薛,你别是整蛊咱吧?”   聊了半天见楼岚还没冒泡,薛司令一个劲艾特楼岚。   另外两个也凑热闹,说一句话就圈一下楼岚。   半晌,楼岚就慢吞吞爬出来。   “楼少帅:不去,下一个。”   薛司令怒了,发来一连串捶人的表情包,坚决表示楼岚一定要去,也不知道哪来的决心。   楼岚可不惯他,发了个贱兮兮的坏笑:“忙着呢,就知道吃的小屁孩儿,一边玩去。”   哟呵?!   三人顿时来了兴致,纷纷问他忙啥成年人的事儿呢。   楼岚搓着下巴想了想,眯着眼笑,手指在手机上打字:“最近公司里来了个挺有意思的实习生。”   说话说半句,后面的让听的人自己去填空。   三人狼嚎一阵,虽然心里纳闷儿楼岚之前身边的乔秘去哪了,不过大家都是男人,自认还是挺能理解彼此的。   估摸着那就是家里老爷子看中的孙媳妇人选,要是楼岚这家伙真喜欢,早就该谈上了,还能等到现在?   估摸着现在是真出现了一个他感兴趣的女人了。   作为出轨都要拍着胸脯打掩护的铁哥们儿,此情此景之下,当然是给予精神上的鼓励与支持。   到了晚上七点钟,薛司令带着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准时到醉云端。   穿一身水蓝色渐变长摆纱裙身姿纤细气质空灵的老板娘孔婉婉脸上露出些许浅淡的笑。笑意虽浅,却因太过难得而显得更加珍贵迷人。   薛司令顿时被迷得连自己姓啥都忘了,殷勤地上前跟孔婉婉笑容灿烂地打招呼。   赵大王也来过一回,对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又长相气质绝佳的孔婉婉挺有好感,此时再见面,少不得笑着叙旧两句。   孔婉婉不动声色打量来的这几个男人,暗自猜测着来的人里谁是气运之子。   两分钟后,旁敲侧击茶言茶语探听出薛少之前说要邀请的楼岚根本没来,并且还是因为公司里来了个有意思的实习生时,孔婉婉一身谪仙气都差点给气没了。   离开包间,拉开世界地图面板一看,果然有个醒目的红点停留在蓝湖影视公司的位置上。   可恶,被人抢先了!   当天晚上十点半,张文精疲力尽地从公司里走出来。   原本早就该下班的,她也没加班任务。可抵不住办公室里有几个人盯着专门欺负她,临到下班的时候又给她丢了好多繁琐的整理任务。   不想离开公司,张文只能沉默接受。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累过了,几乎要忘记在原来的世界里当个社畜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真实了,要不是时不时跟系统主动说两句话,张文都要以为自己根本就没有意外去世,也没有被总裁攻略系统选中,更没有经历三个总裁世界完成任务。   想到这里,张文就忍不住回忆起前面三个世界里自己被外冷内热/风流花心/霸道严肃总裁宠上天的日子。   一阵微风拂过,卷起地上不知谁遗落的一片废纸。   张文眼神呆滞地看着它,忽然委屈到想哭。   哒,哒,哒。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夜里有些刺耳。   张文循声抬头看去。   一个肤白貌美,披散着及腰黑直发的女人停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看着她。   张文眉心一跳,询问系统。果然,对面这个人是她同行。   或者说,是她的竞争对手。   主神空间有很多地图,最让系统宿主们疯狂的就是开新地图任务。   因为每次新地图成功开发后,都能获得大量的奖励。   不仅仅是积分。   谁都想得到。   两人隔空对视,一种看不见的气氛渐渐铺展开来。   蓦地,对面的女人笑了,主动示好:“你好,我叫孔婉婉,是美食系统宿主,你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要不要合作?”   张文挑眉,半晌点头:“好。”才怪。   孔婉婉主动走过来,握手:“那么,合作愉快。”才怪。   *   压榨楼总三天,楼岚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周日的一整天悠闲假期。   被迫熬了两个通宵的楼总已经奄奄一息,还不忘给楼岚找茬:“我这么辛苦,你不会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爬山放风吧?”   要是能叫老头子一起去就好了,保管能让这家伙好看!   楼岚对着镜子梳头发,确定自己脸色不错精神极佳,帅气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挑眉,打了个响指,心情不错地表示赞同:“不错,一个人太无聊了,刚好小乔也许久没休假了......”   不等楼岚说完,楼总就挣扎着大喊:“不行!我们公司不养闲人!”   楼岚为难皱眉:“你是在内涵我吗?”   楼总:“......”   你他妈怎么比劳资还戏多!   等一切结束后,劳资再也不沉迷戏精人设了!!   想是这么想,嘴上却坚决表示自己没有:“你就是我,我养我自己是理所应当的,你怎么会这么想。”   楼岚喟叹:“好吧,你说得有道理。”   楼总:爷爷救我QAQ 第122章 N《戏精霸总俏秘书5》 临时任务5……   周日, 晴,微风。   六月的早上,还带着清爽的水汽。   为了能看到日出, 楼岚天没亮就精神抖擞地爬起来收拾好东西,开车一路往东。   海城东边有座小有名气的观景台, 位于上阳山山巅, 东面有笔直陡峭的海岸, 颇有“东临碣石以观沧海”的意思。   西面则是缓坡,有渐次点缀的植物园, 是市民跑步休闲娱乐的主要场所。   南面则是环形山道公路, 到了晚上总会热闹非凡, 各种类型的引擎声轰鸣不绝。   楼岚一大早开车从这里经过,迎面就滑过了好几队速滑爱好者。   另类的追求极限,很好地刺激了人的观感,楼岚拍着方向盘有点儿试试的想法了。   楼总被这个想法搞得一个激灵,发自灵魂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 试探着去转移他注意力:【你不是要爬山吗?怎么直接开车上去?】   楼岚视线从后视镜上转回来,哼笑一声:【用车爬,就不叫爬山了?你是不是歧视汽车?】   楼总叹气, 确定他一时半会儿没真带着自己身体去搞啥极限运动的意向, 就懒得继续理他了。   他可算是明白了,这个说是受他召唤来帮他的家伙, 根本就是个比他还任性肆意。有时候一个想法忽然冒出来,常人顶多也就是想想,这家伙完全不想,就单纯以自己是不是想做。   想做,那就立马要去做,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当然,杀神杀佛的炮灰前锋,非楼总莫属。   [楼楼叹气.jpg]   楼岚理所当然地开车爬山看日出,某个兑换了道具提前获取消息,于是天不亮就一步步踏踏实实从山脚往上爬的人根本不知道,一边累得气若牛喘,一边还在提前打腹稿,准备了数十种搭讪方案。   楼岚到山顶的时候观景台上已经有人了,三五成群,甚至不远处还有搭着的帐篷,应该是昨晚就过来露营的。   观景台说是台,面积却也算大,划分出了专门停车的地方。   楼岚直接把车停在车位上,也不用下车,就坐在车上怀揣着悠闲惬意的心情调低了座椅靠背,双手垫在脑后,舒展了身躯慢慢等待。   美丽的风景,总是不会辜负耐心等待的人。   万丈霞光映照在脸上,楼岚闭上眼缓解眼花的症状。打开的车窗旁传来一声活泼中带着嗲的娃娃音:“哇真的好漂亮噢!”   楼岚循声望去,恰好与对方视线相接。   女孩儿眨了眨灵动清澈的大眼睛,一点不怕生地冲楼岚露出个甜蜜又阳光的笑:“帅哥哥,你也这么想,对吗?”   楼岚眉梢一跳,心头微动,故意噙着一抹戏谑的笑反驳:“没有啊。”   女孩儿心下暗喜,面上却鼓起腮帮子不服气地盯他:“撒谎!我可是超会看人的!不信我们打个赌,就赌我能不能看出来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种打赌根本就是没个输赢定论,更何况打赌对象还是个漂亮娇嫩的小美女。   但凡有点兴致的男人都会怀着可有可无的想法答应下来。   果然,坐在车里的男人眼里带着一抹兴味点头:“行,那你输了可别哭鼻子。”   女孩儿皱了皱鼻子,娇气地哼了一声,双手一叉腰:“才不会!”   “好吧,”楼岚摊手,“那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女孩儿仔细观察楼岚表情,半晌气得跺脚:“你在心里骂我傻!”   楼岚哈哈地笑,有点儿信她的意思了:“好吧好吧,抱歉。我们再来一次,我得仔细想想了。”   女孩儿得意地抬着下巴,满脸写着“放马过来吧我才不怕”的意思。   楼岚这次注意了面部表情以及眼神的管理,就是在心里悄悄地想,然后让对方猜。   女孩儿脸色都有了一瞬间的不好看,不过马上就重新挂起小太阳般的笑,挤眉弄眼有点儿揶揄地说:“哇哦,我听见你的内心咯。你在想一个女孩子,是你喜欢的人吗?”   楼岚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高深莫测地笑。   [就是有趣而已,不过小文确实很特别]   [醉云端的老板娘很有意思,厨艺也好,有机会带她一起去试试]   都是很漫不经心的想法,可女孩儿有读心系统,顿时心里沉得越发厉害。   本身进来得就不是最早的,现在攻略目标心里又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哪怕排队都要排在“很有意思”的老板娘后面。   卓娜很是无奈,却也不会简简单单认输。   拥有读心系统的她对人性再通透不过了,比金坚的情都能腐蚀掉,更别说只是初步的好感阶段。   两人有了一番笑闹,自然而然就认识了。   交换了一个W信联系方式,楼岚抬了抬手腕还没看时间,卓娜就抢先一步扬了扬自己胸前挂着的照相机表示自己还要去其他地方拍照:“虽然照片有限制,但还是希望能把自己看见的每一个地方的美景都留存下来,哪怕只能保留千分之一的美好。”   很美好,也很让人心暖的纯真想法。   楼岚毫不吝啬地在心里表达了一番颇有好感的赞叹,好让这位读心系统宿主能更加有战斗的底气。   等到卓娜离开后,刚才直接被关进小黑屋的楼总才得以冒头,迷迷糊糊地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怎么忽然就整个世界一片漆黑了?啥声儿都没有。]吓死本霸总了。   楼岚调出导航地图,准备把握难得的休息日好好兜兜风,[刚遇到读心的那个了。]   不用多说,楼总就安静如鸡,格外理解小黑屋之举。   在楼岚给他说了整件事后,楼总最害怕的就是读心系统。   人活着,思维就在跃动着。   能够直白地看穿人心的金手指,哪怕是自诩内心没有半点阴暗的人也会潜意识里生出抵触感。   [这个人还是别招惹进公司了,也别让小乔遇到她。]   楼岚嗯了一声,心情不错地前往海边,准备去沙滩散散步。   楼总窝在意识海里感慨:他的内心,没有这家伙强大。   麻将四人组,目前到了三个,还差一个就圆满了。   沙滩散步的时候,楼总问楼岚接下来怎么办。   楼岚远远地围观一群大妈纱巾拍美照,揣着手说:[什么怎么办?等呗。]   楼总不明所以。   但是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公司里的一位实习生莫名其妙上了热搜,才后知后觉明白楼岚说的等是等什么。   不知名系统宿主行事很果断,也不知道打拿搞来的视频,完整在线了雨天张文自行车“碰瓷”豪车,公司大厅光明正大“勾搭”总裁的两个经典现场。   放在现实里,大家顶多也就是嘀咕一句哪来的脑残。   可视频被传到网上,并且还被放视频的人刻意分析了一番,各种恶意言论就如雨后蘑菇,眨眼间就冒出来一大片。   有争议的东西,就有热度。营销号纷纷转发并加以点评,各种平台视频网站都延伸出许多相关作品。   张文几乎是被人吊到了高处公开处刑。   一大早,下面就打来电话询问如何处理。   楼岚说了句按规定行事,还在挤地铁艰苦上班的张文就接到了公司打来让她回家休息的通知电话。   周围有人认出了张文,小声地指指点点一轮她。   张文马上察觉有问题,立刻根据听到的几个关键词上网,一打开就看见了热搜榜上已经挂上个小尾巴的标题。   #张文蓝湖影视总裁#   下面还有好几个类似的标题。   #论傻白狗血偶像剧对年轻一代身心的迫害#   #现实版狗血草根女主#   张文脸色难看至极。发现有人对着她拍照,张文连忙扯了包挡住脸,等到地铁停靠的时候也不管到了哪里,埋着头就冲了出去。   第一时间张文就想到了另外几个竞争对手。   明明之前设计相遇的时候她就查看过,确定周围没有摄像头。公司大厅里因为进出的多是明星艺人,也是不允许随意拍摄的。   视频里放出来的料,一看就知道不是监控器拍摄的。   所以,一定是有系统作为金手指的宿主才能做到。   孔婉婉也看见了张文的视频,心中一凛。还不等她想办法找出躲在角落里的竞争对手,张文就疯了一样冲进她的餐厅,看见她就歇斯底里地砸店,“是你!一定是你在害我!”   有人吓到快步躲开,也有好事者不知道是认出了张文,还是敏锐察觉到其中有瓜可吃,悄悄躲起来打开手机进行拍摄。   孔婉婉很头疼,试图阻止发疯的张文:“小文你别这样,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你应该知道的。你看,我每天忙着经营自己的餐厅就已经没时间做其他的了。”   意思是她的只是美食系统,商城里也都是与美食相关的,那样的视频她是没办法做出来的。   张文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又哭又闹:“我知道你喜欢楼总,有事没事就去勾搭薛少他们,为的就是把楼总吸引过来。说什么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男人的胃,你这么自信为什么还要害我?我只是个普通实习生而已!”   “呜呜呜,每天为了保住工作已经很努力很拼命了!前辈把我当打杂的使唤我做了,让我帮忙加班我加了,连大中午地让我去几条街外的餐厅买饭菜我都去买了!我已经很累的!求求你不要再害我了!”   张文精疲力尽,满身倦怠,情绪彻底失控,哭得半点形象也顾不上:“我承认,楼总那样优秀的人,我是心动了。可是我没有害别人,我只是在懵懂的时候做了一个不合实际的梦,之后我也没有再做梦了,我很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要让我活不下去?”   一开始孔婉婉还真以为张文是怀疑她,可听到后面,就渐渐冷静下来了,知道张文根本就是在拿她做跳板。   如今不管视频是不是她放到网上去的,张文都要给她坐实了。   至于目的?自然是一为洗白自己,二为彻底将她震出局。   孔婉婉有些懊悔,懊悔自己不该在知道张文使出的那些幼稚脑残攻略方式后就轻易相信对方真的脑子不好使。   事实证明,这种人看起来蠢,心里却自有算计。   深吸一口气,短时间内,脑子迅速转动。   半晌,孔婉婉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用足以让偷拍者一起拍进视频里的音量说:“小文,我不知道你承受了这么多压力。之前我跟你说的可以来餐厅帮我的话,到现在依旧有效。作为朋友,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一点。既然你这么难受,那我帮你报警吧,我相信警察一定能给你一个公道。”   如果她顺着张文的话,无论是说自己对楼总确实有认识的意向,或是澄清表示自己只是好奇并没有别的想法,对她的后期攻略都是不利的。   不如打破僵局,重新闯出第三条路。   有事不找警察,反而来你朋友店里打砸谩骂?   孔婉婉心下冷笑一声:我不介意把你想要穿上的皮重新撕下来! 第123章 N《戏精霸总俏秘书6》 临时任务5……   谁也想不到不过是一个素人的奇葩行为视频大赏, 最后会愈演愈烈。   张文想要把孔婉婉三振出局,孔婉婉报警,事情本该暂且告一段落, 网上对这两人的评论偏向孔婉婉。   毕竟像张文这样的奇葩,哪怕大家也理解了她工作的压力以及身为普通女孩却向往上流社会的想法, 却无法理解受了气跑去朋友店里撒泼。   相对而言, 有事找警察叔叔的孔婉婉就博得了众人的好感。   一时间, 最美私房餐厅老板娘热议度直线上升。   一开始孔婉婉也动了些心思,想着是否能利用这个热度给薛少等楼岚的朋友联系, 以赔罪道歉为借口, 约一桌聚一聚。   然而这个热议度却超乎了她的想象。   孔婉婉渐渐感到不对劲,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忽然被扒出来价格太高,且被质疑食物中是否放了什么违禁品。   曾经被视为赞誉的话语,现在被有心人从各处罗列到一起贴到了网上。   你想要的味道,在这里都能找到。   带着最圆满幻觉的食物。   一条条原本颇为文艺梦幻的评论, 现在却全部汇聚到一起,要不是标题就说了这些评论是吃过一家餐厅后流露出来的,网友们都要以为这是某瘾君子大会了。   “呃――什么叫潜意识里想要什么, 食物就能给你带来什么?这真的不是餐厅老板花钱买的水军吗?”   “说真的, 之前就听说过醉云端这家餐厅,贼有格调, 也贼贵。那时候没多想,现在一下子看见这么多食客私底下跟朋友圈安利的描述,细思恐极啊我的妈。”   “这不就是致幻吗?还食物的甜蜜唤醒了一对分分合合的恋人?呵呵――”   “有一句说一句,这些评价好像都是食客私底下跟朋友安利时说的对话,应该是真实感受。所以有关部门真的不去检验一下吗?”   熟客的私人信息被人曝光带来的恶劣影响还在其次, 更让孔婉婉心惊的是,她餐厅开业以来的食材来源,被人追踪到底,彻底曝光了。   无论是调味料,还是食材本身,全都是普通的。   除非孔婉婉真的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否则绝对不可能靠这些做出据说带着梦幻味道的美食。   醉云端第一时间被食品安全监管部门找上门,关门,食材调味料等陆续被取样带走检验,孔婉婉本人也被请去喝茶配合。   将整件事顶到巅峰的,是一位操敬业人设的新晋影后点赞转发了这件事,附带评论是:我有几个朋友是这家餐厅的忠实吃客,担心,希望有关部门能尽快得出真实结果。   可以说十分耿直了,不过影后也是担心朋友的身体健康,粉丝们纷纷转发安慰,路人也观感不错地随手转发。   一时间“醉云端安全卫生”热度居高不下,连某老牌影帝出轨劈腿都没能将热搜第一给拉下来。   蓝湖影视总裁办公室。   已经习惯了自己忙完工作换楼岚顶上去玩的楼总问:【怎么这个影后都下场了?看起来还挺重情重义的,一般娱乐圈的明星都不喜欢涉及到这种社会新闻里。】   楼岚一边操控游戏角色补兵发育,一边随口回答:【看吧,你也觉得她是个好人对吧?】   他这么一反问,楼总始终紧绷的那根弦顿时一紧,迟疑道:【不会吧,这个新晋影后也有问题?】   楼岚没吭声,接到中路队友发来的提醒,很猥琐地缩回了塔里围着塔台打转,这时候才说:【你看看两个月前她在哪里,再看看她现在,十八线逆袭一线影后,妥妥的明星逆袭系统人设,让你看爽文言情小说你不看,现在摸瞎了吧?一天天的,只知道看些什么霸道总裁小娇妻,你有小娇妻吗?】   楼总捂着心口委屈,心说本霸总明明已经很久没时间看小说了好吗?再说,咱小乔不就是俏秘书吗?你丫的就是嫉妒本霸总,哼!   【所以这个人比张文还早过来?一直潜伏到现在?】   楼总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楼岚昂了一声:【有可能,嗨,反正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先把人往里面弄了再说。】   想到楼岚早早布线,又在张文孔婉婉闹翻的时候火上浇油发了各种似是而非的物料,期间煽风点火也没少了他的手笔。   到现在新晋影后主动跳下来,楼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论起搞事,这家伙认第二,保管没人敢认第一。   楼总决心接下来自己就老老实实当个工具人,帮忙干活之余再围观吃瓜就行了。   嗯,等吃完瓜就要跟小乔好好说说这些事,说明一下这段时间脑子抽筋的人绝对绝对不是他本人!   忽然加入战局的新晋影后白汀兰下午时就有下面的人报备是否有签约意向,怀揣着无事也要生风的心态,楼总没拒绝,而是暗示下面先把人吊着,自己这边又做人不做人事地佯装无意间透露给了朋友。   只是很凑巧的,这位朋友的某堂哥正是白汀兰的追求者兼公司老板。   刚拿下金奖就要带人出走,这事儿闹得,已经不是个人意愿就能压下的。   于是本来心情倍儿爽,准备扇扇风就坐等收利的某新晋影后忽然之间后院着火了。   公司给她的选择,要么续约要么支付高额违约金。   白汀兰有足够的潜能,未来可期,这是事实。可再可期的未来,如果不是自己家公司里的摇钱树,那都没用。   白汀兰已经接到蓝湖影视那边委婉传达的橄榄枝,自然不愿意为了所谓的人情面子或是以后的发展勉强留下。   眼看着另外三个竞争对手就要废掉两个,白汀兰知道正是自己入场的时候。她可不是这里的土著,谈未来谈事业谈污点,对她没用。   白汀兰是个目标明确性格强硬的人,已经有了决断,当即就私底下找了之前吊着的“伯乐”示弱,骗到足够“黑心东家压榨艺人”的证据后,转头就高调打起了解约官司。   在她的预想中,既然蓝湖影视有意向,接下来当然会给出点诚意。   谁知她这里开战了,蓝湖影视方面却依旧拖拖拉拉很不干脆。   白汀兰无法,只能买水军引导粉丝艾特蓝湖影视,让它们快点来把影后签回去。   然后蓝湖影视就官方发博表示并无此事。   最让白汀兰丢面子的是,蓝湖影视明确表示:本司只是此前被白小姐主动接触的诸多理想东家之一,不敢全权代表整个娱乐圈良心影视公司。   四个系统宿主,原本想要置身事外的读心系统被张文孔婉婉联手拉进混战中,时不时还要用自己的金手指给本就处于舆论中心的白汀兰制造点麻烦。   一时间,四个女人好不热闹。   期间四人也寻机想要直捣黄龙,从楼岚这里入手破局。   可惜不是见不到人,就是听到楼岚内心表示某某挺好看,某某挺有趣,某某真性情的渣言渣语。   卓娜:好气噢!趁人病要人命,搞她们!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破坏性的争斗,到后面斗出气结成怨了,四人之间简直就是不是你死就是她死。   毫无缓和的余地。   因为是用在彼此身上,就连系统商城里的东西都用起来没了限制。   然而只有支出,没有收入。   很快四人就没了积分,连中途想要退出离开本世界地图都没办法。   张文无法定位自己的攻略目标,也无法兑换刷人好感度的道具。   积分都用光了,没办法用来兑换生活所需的钱财。   为了生存,她不得不重新寻找工作。   顺带一提,蓝湖影视在事情闹大的开端,就以私生生活影响公司形象为由,张文的实习期刚开始就结束了。   孔婉婉的厨艺过于玄幻,质监局的人反复检查都没检查出问题。提议让孔婉婉现场做菜,孔婉婉拒绝并表示之前的评价只是食客们的客气话。   这个世界上是有人做饭,材料一样,手法一样,甚至连火候天气等微妙条件都一模一样,做出来的菜肴却更加美味。   可那种美味加持,只是普通程度上的。   像孔婉婉这种好像二次元动漫小当家突破次元壁走到现实里来,已经算是诡异了。   既然食品并没有问题,有关部门自然不能拿孔婉婉怎么样。   然而这一通折腾下来,餐厅是没办法继续开了,孔婉婉知道有人还在盯着自己,于是空有一身厨神技能,却无法施展。   就连系统商城都因为里面的东西都与美食有关而无法使用。   卓娜倒是有读心术,但是没有道具辅助,就连去街头摆摊算命都没人信。   后期更是在不知名人士的故意安排下,卓娜被身边的朋友拆穿身上的古怪。   没有说读心术,只是质疑为什么卓娜好像知道他们每个人心里的想法。   这种事没办法反驳,往日的贴心细致都成了作证。   几乎每个人内心都有不希望被人知晓的秘密,所以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远离,说起来大家也不过是最近半年不到的时间里才认识的,谁也不知道卓娜以前是干什么的,老家又是在哪里。   从来只是听她说,现在想想,好像也没看见卓娜联系过以前的亲朋好友。   哪怕后期又认识新朋友,也总会阴差阳错被暴露以前的种种疑点。   卓娜被迫社会性死亡。   白汀兰的逆袭爽文人生戛然而止,强势打解约合同,想要风光出走最后却无意中得罪了半个娱乐圈,根本没有大公司愿意接手她的经纪约。   违约赔偿金赔完以后,白汀兰穷得叮当响,轰轰烈烈一场,迅速消失在娱乐圈。   楼岚另外收购了一个老破小工作室,花了点钱把人签回去雪藏,免得节外生枝。   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   楼岚也不再做电灯泡,让楼总要追人追人,要结婚结婚,他会在意识海里沉睡。   不知道是不是被压榨惯了,楼岚忽然这么善解人意,楼总还挺不好意思的,期期艾艾问:“这样你会不会太无聊了?”   楼岚踹了他一脚――大概是踹了,反正楼总感觉到灵魂都抖了抖。   【假惺惺,赶紧滚去追人表白吧,最近听说乔秘书母亲开始给她安排相亲了。】   “相亲?!!!”楼总惊得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一边脱睡衣换衣服一边疯狂找手机,“什么时候听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说好了要跟我结婚的嘛,怎么能偷偷去相亲!”   听着某人咋咋唬唬的响动,随口骗了人的楼岚安然入睡,睡着前嗤笑:要不是他,这厮注定一辈子打光棍。   连表白都是怂兮兮地用霸总文学狗血台词暗搓搓表白,有什么脸说什么说好了要跟他结婚的话?   啐!   楼总打电话问到乔秘还在家里没出门,二话不说就让她在原地呆着,不准出门!   出门干啥?出门相亲吗?等着我来把你家的门锁死!   这一天对乔秘书来说,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老板抽筋犯病的一天。   一大早气喘吁吁抱着一大簇红玫瑰跑来她家里狂敲门,敲得她爸妈都要以为是有人上门讨债来了。   等到她爸手持擀面杖警惕地打开了门,她那位戏精老板哐一下就跪在地上,隔着整个客厅的距离冲她大喊求嫁的话。   当时场面尴尬极了。   要不是乔秘书及时回过神来并解释这就是自己家老板,乔爸爸乔妈妈已经把楼总当疯子给撵出去了。   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说的就是楼总跟乔家二老。   乔爸爸表情很古怪,盯着楼总看了好半晌,才背着手板着脸请他进书房“喝茶”。   乔秘书看着老父亲仿佛忘记放下的擀面杖,一双柳叶眉皱成了结。   ――该不该告诉爸爸,今天老板还有个重要会议,不适合脸上带伤?   传闻中吊着自家闺女好几年都没个回应的老板,哪怕是什么总裁什么唯一继承人,搁到亲爹妈面前也没用。   不加分,反而是扣分项。   属于楼总跟乔秘书的爱情故事,就在这样一个吵吵闹闹啼笑皆非的误会中开始了。   三年后,每年都会醒过来两次的楼岚在楼总结婚前夕正式与他告别。   【入侵者已经离开了,我也要走了。】   楼总叹气:【好想说把你叫醒参加我明天的婚礼呢。】   楼岚感受着灵魂被温柔抽离的感觉,恶趣味地问:【哦,三个人的婚礼吗?楼总,你可真重口。】   楼总:“......”   崽,你给爸爸有多远走多远!![大喊指门.jpg]   “临时任务完成度:百分百。”   “额外获取:遗落的金手指[厨神]――化腐朽为神奇,你的双手可以将食物美味程度加持百分之两百。”   “金手指抽取机会*1 是否现在使用?”   楼岚选择了是。   再一次进入星海,楼岚直接在里面安逸地睡了一觉,睡醒时朦胧间随手抓了一颗恰好飞到自己耳畔的星子。   黑客技术包。   不算多珍贵,但也挺实用的。   没有高兴,也没有可惜。轻点了一下自己的金手指库存,楼岚选择了继续下一个世界任务。   *   叮铃铃――   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在晨雾中响起,捂着围巾戴着口罩的高个男生往旁边让了让,眼镜上蒙着一层雾气让他看不清路上或擦肩而过或同行的路人。   “嗨!”充满活力的少女声伴随着书包上骤然传来的拉扯力,高个男生踉跄了一下,皱着眉抿着唇有些恼火地去看忽然拽自己的人。   女生才不怕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班长,这么早啊!上来我载你呀!”   女生头发不长,扎起个高马尾,发尾就卷成个自然的弧度搭在后脖颈处。随着她的动作,发尾就一晃一晃的,扫在脖颈上看着就让人心里发痒。   楼岚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伸手顶了下眼镜,摇头没吭声。   女生也不介意,摆了摆手清清脆脆喊了声教室见,脚下一用力,踩着脚踏板带着一阵风就蹿到了前面。   这是一个,带着寒意,却又充斥着青春的初冬早上。 第124章 O《偶像男友1》 糖果味暗恋……   升上高三, 几乎所有的娱乐活动都取消了。   早上的跑操,课间操,体育课, 微机课,主科目以外的所有课, 都换成了语数外政史地。   不知道从哪时候开始的, 文科班里总是女生多男生少。   男生往教室里一坐, 就是满眼红花衬绿叶。   楼岚慢吞吞走进教室的时候,之前那个蹬着自行车风风火火跑在前面的短马尾女生芷兰已经履行完自己身为劳动委员的职责了。   “班长, 要不要抹布?”看见楼岚进来, 芷兰笑着甩了甩自己手上拧干的小方巾问他。   楼岚摇头, 站在课桌边,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两个单张分装的湿巾纸,一张擦桌子,一张擦凳子。湿巾纸擦完了,又从课桌兜里掏出袋抽纸, 细长的手指接连抽了几下,将湿巾留下的水渍擦干。   周围的同学已经见怪不怪。   作为平平无奇的小城市里一所平平无奇的重点中学某重点班,班级人数是精简过的, 一个班四十五个人, 会考过后没人离开。   每个人的课桌都单独摆放,没有同桌。   这也是学校及班主任预防早恋的一个手段。   芷兰就在楼岚左边, 隔着一个过道。   楼岚安顿好自己,掏出英语短文集读了几篇,左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很快就收了回去,只有一颗包裹在上好佳淡黄包装袋里的凤梨味糖果安安静静躺在他的课桌上。   默读的动作顿了顿, 楼岚扭头去看,芷兰已经回头去给她左边的女生笑着说话去了。   看女生也在吃糖,芷兰应该是左右前后的同学都给过了。   这份暗恋,似乎无法追寻到清晰的源头。   在原主记忆里,芷兰只是个活泼外向的女同学,高考结束时忽然找他表白,一整个暑假两人的生活都被她纠缠到了一起。   到最后,原主怀着可有可无的心态,答应了这份恋情。   然后就是一年以后出道,自然而然选择分手。   在原主心里,这份初恋只是一次平淡的尝试,是少年人的尝鲜。哪怕后来突然被曝光,经纪人选择洗白自己,让素人女方背锅,似乎也成了一种“最恰当”的选择。   性格安静的原主就连渣人,也渣得波澜不惊。   或许从一开始,从芷兰主动迈出无数步,在这份感情里处于被动方时,就已经被原主放到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位置。   多年后有空回来,偶然听说芷兰被人&肉,被极端粉刺伤毁容,从此远离故土,去了谁也不知道的远方,原主也只是心头微动,重又恢复平静。   到了高三,基本上已经没老师督促的必要了。每个有想法的学生都给自己上紧了发条。   偶尔跟朋友说说话笑闹一阵,很快也会收敛心神,重新投入学习。   虽然是班长,可三年都是靠脸靠成绩被班上百分之九十的女生投票投上去的,平时楼岚就是个吉祥物。   收发作业组织帮老师批改试卷,有各科课代表。   每周周五班课上有娱乐委员,劳动卫生有卫生委员,就连偶尔的锻炼运动,也有体育委员全权负责。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老老实实戴了这个高三十二班班长的头衔整整三年。   早自习过后只有二十多分钟的休息时间,所以六中的学生都习惯了早操后自习前把早饭解决。上午都是连续的两节语文两节英语,是特意安排调到一起的,方便科任老师想随堂考的时候时间足够。   上午考了英语,楼岚做好检查一遍后交卷,坐回来后就继续看英语短文。   语法,词汇,运用都没问题了,能努力的只有英语作文这一项。   文科本身就比较具有主观性,要把握阅卷老师的习惯以及高强度阅卷时的疲惫,这已经不单单是写好作文内容就可以达到涨分的效果了。   中午不想吃食堂,楼岚去学校后门外的小吃一条街随便找了家粉店吃了碗清汤牛肉米粉。青春期的少年,胃像个黑洞。   明明刚吃完的时候还觉得饱了,走出来看见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又忍不住去要了十块钱的。   口罩揣在羽绒服衣兜里,围巾被拉得松松垮垮,楼岚低头垂眸认真吃丸子。   有小孩儿冷不丁撞到他腿上,仰着小脸一眼就撞进了他那双冷淡的茶色眼眸里。   原本脸上还有灿烂笑容的小孩儿顿时吓得往后跑,跑回妈妈背后怂兮兮地将自己藏好。   年轻妈妈有些尴尬,不过还是没选择粗暴地将孩子拉出来强行道歉,只是蹲下&身把孩子抱起来,捏着她肉嘟嘟的小手冲楼岚摆了摆:“妹妹说对不起,她不是故意撞到大哥哥的,对吗妹妹?”   扎着两条短短冲天揪的小姑娘怯怯地眨巴眼看他,满眼都是小心翼翼:“对不起。”   楼岚迟疑了一下,放好手上捏着的签子,朝小姑娘干巴巴地摇手:“没事,我知道。”   走出去几步,楼岚忍不住回头去看。   恰好小姑娘趴在妈妈肩膀上偷看他,被他逮了个正着,连忙把脸往妈妈脖子里一埋,假装自己没被发现。   像只可爱的笨笨的小鸵鸟。   楼岚嘴角微翘,想到芷兰。   大概她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午休后上课前,楼岚课桌上又放了一颗糖,依旧是上好佳的,不过这次是橘子味。   剥开放进嘴里往舌头下一压,酸酸甜甜的滋味就弥漫开来。   提神又醒脑。   ――――   下午最后两节课是语文,昨天上午才考的卷子今天就下来了,评讲了一节课,拖堂拖到第二节 课上课铃都响了。   正大大家以为第二节 课要继续上时,文艺老青年周哥摸着自己的肚皮,说要带他们去后花园来一场亲近大自然的写生作文课。   全班同学欢呼,桌子拍得砰砰响,卷子也满天飞了,颇有狂欢之象。   周哥笑眯眯地双手往下压,用他极具特色的□□&人语气不紧不慢说:“啊,别激动,把校长引来,你们可要跟我一起写五千字检讨。”   同学们纷纷表示明白。   在周哥的带领下,大家一人拎一条凳子,拿上笔跟本子,浩浩荡荡下楼往后花园走。   途中遇到上体育课或微机课的低年级生,这群高三学长学姐们得意洋洋得紧。   楼岚把黑棉布口罩戴上,室外的空气有点冷,他怕冷。   这堂课下得早,大概也是周哥看大家最近太累了,特意早放学,让要吃食堂的同学早点去吃顿热乎饭。   有同学结伴去小超市买了雪糕边走边吃,看得怕冷的人都忍不住心头一紧,凭空打了个哆嗦。   托人帮忙把凳子带回教室,楼岚揣着笔跟本子就直接去了校门外吃晚饭。还没到放学的时候,整条街的店都冷冷清清的,点了一荤一素两个小炒,老板上菜都快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接了个京市那边姑姑打来的电话,问他练习生的事,楼岚想了想,表示自己不想走偶像团体出道。   姑姑有些意外:“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竞争出道名额吗?”   姑姑楼凇在京市一家颇有名气的娱乐传媒公司里混管理层,姑父也是那家公司的某高层。打小侄子长得好,姑姑就极力支持侄子学钢琴学跳舞,希望以后能让侄子在娱乐圈里有所发展。   楼岚自己也有向往舞台的心,于是十多年练了下来。等到初中的时候,每年寒暑假都会过去当练习生,算是公司里培养的储备人才。   要说成绩,偏科厉害,唱歌嗓音条件不错,可惜因为还没完全跨过变声期,所以公司方面持保留意见。   性格太安静,跳舞也表现得中规中矩。   不过有姑姑姑父作为后台,想要出道,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楼岚并不想给自己打上偶像的标签,也不想跟别人长期组团。   拿了筷子在开水里烫,楼岚慢吞吞说:“就想好好唱歌,走创作路子吧,以后能走的路也更宽更长,养家糊口也更稳妥。”   说是偶像,未来老丈人丈母娘肯定不放心。   说是写歌的,一首歌能卖多少多少钱,平时还能在家工作,肯定能加分。   姑姑的笑声通过电话响在耳朵里:“哈哈哈你小子,才多大点儿就想着养家糊口了!哎不对啊,你小子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儿了?”   楼岚没吭声,任由姑姑笑,自己动筷子吃了口麻婆豆腐。   这家的麻婆豆腐直接用的豆腐脑做的,滑滑嫩嫩,刚放进嘴里就呲溜一下化开了。   侄子有这个想法,姑姑也没强求,只是认真考虑了一下,“那以后就参加歌唱选秀节目?那种一般就是前三名组团一年,一年结束就各奔东西,束缚性更小。既然你要走创作歌手的路子,那是准备大学考专业还是现在就开始学?”   “大学考央音的作曲系专业。”   姑姑赞叹:“好,有理想!姑姑支持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挺好的。”楼岚喝口赠送的紫菜蛋花汤,“姑姑姑父最近怎么样?别总忙着工作。”   能得内向寡言的侄子关心,姑姑很高兴,一再答应会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还说也会帮他把关心传达到姑父那里。   两口子都是工作狂,年轻时候没要孩子,怕拖累事业。   可等到年纪上来了,想要孩子了,备孕备了大半年,却始终没能怀上。   两口子去医院检查过了,都没问题,最后也只能说一句缘分未到,也就不再强求了。   四十来岁的年纪,正是父爱母爱泛滥的时候,侄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又长得好性格安静学习成绩也好,绝对是标准的“别人家孩子”。   所以两口子对待楼岚很是亲近,比之对待亲生儿子也差不多了。   大概也是出于这种心理,在侄子星途有损与推锅无辜女孩之间,他们选择了后者。   说不上来谁对谁错。   追根究底,也只能说是身为恋爱中的男方,没有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吃完饭走到校门口,学校里的放学铃声才想起。   好不容易有了点时间,大部分同学都还没回教室。   楼岚进教室,就只看见芷兰一个人坐在位置上,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看见他回来,对方甚至完全不像平时看见他时那样开心,反而脸颊一红,束手束脚坐在凳子上埋着头不吭声。   楼岚准备擦凳子的动作一顿,迟疑片刻,试探询问:“你这么快就吃完饭回来了?”   这是他少有的主动。   芷兰却没精力高兴,反而心头发虚,干巴巴地牵动嘴角胡乱摇头:“还、还没去吃。”   这就更奇怪了。   难道是身体不舒服?   楼岚坐不下去了,站在座位边皱着眉看她:“那怎么不去吃饭?”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芷兰也没办法,甚至很害怕其他同学接连回教室。   是女生也就罢了,万一回来的是男生,她就更走不了了。   在硬着头皮硬撑与丢脸向喜欢的男孩子求助之间,芷兰犹豫不决,最后终于在楼岚坚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关心下,涨红着脸捂着肚子差点儿哭出来:“我刚才吃了个雪糕,没想到那个忽然提前来了。”   青春期的少女,月经一般都不太稳定,不光是来的时间上,连量也起伏不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雪糕,她那个提前来了不说,还来势汹汹,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吓得芷兰头皮都麻了,连外套上都沾上了。   要不然她还能硬着头皮把外套脱下来围在腰上往小超市跑。   现在她已经把屁股粘在凳子上坐了快十多分钟了,热潮一阵一阵的,芷兰都怀疑血已经浸染到凳子上了。   这种情况下,她更是连稍稍起身查看一下都不敢。   一开始楼岚还没反应过来,满眼茫然地想什么那个。   等看见芷兰羞愤欲死的表情,脑海里灵光一闪,楼岚后知后觉地明白了。   白净俊气的脸也一点点染上绯红。   芷兰已经彻底放弃治疗了,趴在桌子上偷偷咬着衣袖想哭。   过了一会儿,男生清朗的声音轻轻响起:“啊,咳,你、你等一下。”   说完男生转身就要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没头苍蝇似的转回来,被火燎到似的脱了自己的长款薄羽绒外套胡乱堆到芷兰头上,自己穿着薄薄的针织毛衣大步跑出教室。   外套上还带着属于他的温度,芷兰抱着外套愣愣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外。   反应了一下,喃喃自语:“他是要去给我买卫生巾?”   等等,他知道该买哪种吗?   啊,会不会被同学碰到啊?   不要啊,肯定会被追问的! 第125章 O《偶像男友2》 你是与众不同别无二……   楼岚并没有让她等太久。   他也怕待会儿班上其他人来了看见, 一向动作慢吞吞的少年跑得一路带风,十分钟后就冲了回来。   黑色塑料袋里装了好几包东西,全被他一股脑堆到了芷兰桌子上, 然后自己又红着脸转身离开了教室。   芷兰犹豫了一下,悄悄把袋子扒拉开看了看, 脸也红得像火烧。   里面是两包字母少女款, 白&粉跟白蓝, 熟悉的女孩子一眼就知道是日用跟夜用两款的。   另外还有一大包抽纸以及两包很眼熟的班长常用的湿巾纸。   反正都这样了,懊恼尴尬也没用。   怀揣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芷兰做贼似的半蹲着先用湿巾纸把凳子上沾着的血渍擦干净, 然后捂着东西往厕所跑。   裤子已经湿透, 外套边沿也沾上了。芷兰想着要不要去女生宿舍找同学借件长一点的外套遮一遮,可班长的外套她已经用过了,直接还回去芷兰自己都觉得埋汰。   左右为难之际,教室里已经陆续有同学回来。   看见芷兰穿着班长的黑色羽绒外套,跟芷兰不太亲近的同学只是惊诧了一下, 跟她玩得近的则已经露出调侃揶揄的神态。   ――算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还是穿着等回去了洗干净再还班长吧。   芷兰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存着怎样的心理, 或许其中也参杂着卑劣的想法, 想让班长跟自己多一点与众不同的牵连。   芷兰正内心自我剖析检讨,之前跑出去的楼岚却又提着一份外卖回来了。   比起芷兰的各种思虑, 楼岚简单直白得多,对同学们的打量毫不在意,直接把外卖放到了芷兰桌子上,神态如常地提醒:“快点吃,不然上自习课的时候味道没散要挨骂。”   突然遭受这种尴尬窘迫的情况, 喜欢了好久从来没想过能得到回应的男孩子像个可靠的骑士出现,解救她,帮助她,还照顾她。   芷兰心里的花开了一朵又一朵,哪还记得什么尴尬不尴尬的,脸上眼里的笑都憋不住了,红着脸咬着唇眸光盈盈地仰脸看着他乖乖点头:“谢谢班长。”   怕冷的班长板着脸嗯了一声,松了口气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半点没提及被芷兰穿在身上的外套的事。   作为文科班,政治考试里有时事考题成分,所以每天傍晚七点都要准时收看新闻联播。   这也算是枯燥学校生活里一件难得悠闲的事,理科班的人羡慕得都要流哈喇子了。   虽然学校也不强行禁止学生用手机,可光明正大全班一起看,跟一个人偷偷摸摸看,感觉完全不一样。   班主任老谢背着手从后门处幽灵般突袭,发现班上同学都乖乖看新闻,满意地点头,绕到前门大摇大摆走进来。   楼岚恰好坐在前面第二排,老谢进来晃眼一看,第一时间就看见了没穿外套的自家优秀学生班长,以及穿了件男式外套的劳动委员。   老谢眉毛一抖,不动声色地继续打转。   等到转完一圈,老谢才回到班长座位旁,轻轻敲了敲他桌子,弯腰低声询问:“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穿外套?别感冒了。”   嗯,他没怀疑啥,他只是在关心学生身体健康。   楼岚手里还捏着笔,闻言抬眸眼神平淡地看着班主任说:“给同学穿了,没事,待会儿放学打车回家。”   看他说得这么坦然,老谢反而自我怀疑是自己太敏感了。   左看,是一向独来独往安静沉默的班长。   右看,是认真负责积极阳光的劳动委员。   老谢松了口气,点点头,“下次可以把校服带来学校放着备用,等再冷一点还能用来盖腿保暖。”   楼岚觉得这个提议很好,真诚地感谢班主任。   从老谢进来就心里发虚,头都不敢抬的芷兰竖着耳朵听完这两人的对话,咬着笔杆子皱眉。   ――果然是我心里有鬼,所以才会想太多叭!   九点四十,晚自习结束,走读生不上第三节 晚自习,纷纷收拾东西回家。   熙熙攘攘的人群把楼道都挤满了。   好不容易出了教学楼,晚风一吹,给人一种穿心而过的寒意。   说自己要打车回家的某人却一路不紧不慢到了停车棚那边,等芷兰过来后就把单肩背着的包递了过去,就像两人提前说好了什么一样,态度无比自然:“钥匙给我。”   已经掏出钥匙的芷兰愣愣地把钥匙递过去,又把他的包接过来抱在怀里,眼睁睁看着高个少年低头打开锁圈,把车推出来,而后长腿一跨,就坐到了前面。   钥匙是用发圈拴着的,楼岚顺手把钥匙套到手腕上,双腿支着对他来说有点矮有点小的女士自行车,低头认真给自己围好围巾戴好口罩。   一切准备妥当了,见女孩还傻站在那里,楼岚蹙眉,满眼疑惑地扭头看去:“还不上来?”   芷兰才反应过来,所以继给她外套,帮她买卫生巾买晚饭过后,还要送她回家?   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也,那个什么,咳,她呀?   芷兰脸嗖一下就红了,连忙往他后面走,怕被他看见,嘲笑她自作多情。   可再努力地说服自己这只是班长对同学的爱护之情,芷兰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浆糊里的每一滴水每一粒米,都刻满了带着粉红色彩的旖旎遐思。   拘谨地坐到后座上,芷兰埋着头晕晕乎乎的。   楼岚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准备好,又扭腰回头去看她:“你就这样坐着?不怕摔下去?”   “啊?”芷兰迟钝地问:“那怎么坐?”   楼岚长吐一口气,被她的笨拙打败了:“把我的书包背在前面,然后双手抓好架子。”   芷兰哦哦两声,脸更烫了,也后知后觉明白自己犯蠢了。   ――啊啊啊!!!班长大人球球你听我解释!!!我平时没这么笨的!!!   内心尖叫一片,外表怂兮兮地乖乖背好书包,又反手抓好自己坐着的架子边沿。   前面楼岚问她坐稳没有,芷兰连忙说坐好了。   话音刚落,少年的腿就一个发力,自行车就载着两个人往前灵活地蹿了出去。   两人的家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不远,是因为两人的家都在清河的这一边,不用过桥。不近,是因为走路的话,差不多要走接近半个小时。   芷兰指路,十多分钟后,楼岚把人送到了小区门口,拿了自己的书包就准备走。   芷兰还挺不好意思的,问他要不要骑自己的自行车回去。   楼岚一点也不犹豫地摇头拒绝:“冬天骑车太冷了,我打车回去。”   话语里的避之不及一点没遮掩,就差直白地说大冬天你还骑车上学,是不是傻。   芷兰却笑得像个傻子,因为她只get到了班长是特意送她回家这一点。   天啊,这是什么神仙班长啊!   能够暗恋这样优秀的男孩子,真的太幸福了!   芷兰心里的暖融融都要溢出来了,顿时腰不酸了,肚子不痛了,推着自行车都能一蹦三尺高了。   第二天早上,楼岚就收获了一杯暖暖的豆浆。   装在粉色保温杯里。   杯子上贴着个便签纸,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感谢班长大大!这是我奶奶亲手做的豆浆,超好喝!”   她是看见过楼岚喝豆浆的,知道他不讨厌豆浆的味道。   楼岚嘴角翘起,拉下口罩拧开杯子,用杯盖当水杯,倒了小半杯出来,喝了一口,豆香浓郁,不渣不涩,确实很好喝。   从他进来就偷偷瞄着这边的芷兰见他真的喝了,看起来反应还不错,顿时埋着头咬着嘴唇窃喜。   有了这一回的“患难见真情”,之后芷兰偷偷送楼岚的东西就从大家都有的一颗糖变成了别的。   当然,各种滋味的上好佳水果硬糖也有楼岚的份,而且还是比别人多的那种。   少女的心思藏也藏不住,处处都彰显着他在她心目中的与众不同。   十二月就这样在少女悄悄摸摸的暗恋中结束,高三可以说是被题海堆砌的时光。   三天一大考,两天一小考都不足以形容这段时间的考试强度。   学校方面似乎是铁了心要先把学生们关于考试的那根神经给打磨得粗糙麻木,等到高考的时候,学生们就不至于太紧张。   每个月月末,伴随着月假的,就是无比折磨人的月考。   月考都是全市统一的,每次成绩出来后还会排全市名次。   提前一天,第三节 晚自习的时候各班班主任就带着住校生把桌子摆好,把考号贴好。   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早自习照常上,等到八点钟的时候就开始考试。   考场是按照上一次成绩名次排的,一个教室只有同班的四个人。   楼岚跟芷兰恰好排在一个考场,他没有带包的习惯,看见芷兰专门拿了个放物品的小包,监考老师让上交杂物的时候,楼岚就托她把自己的手机也放进她包里。   月考自然不能跟真正的高考相比,时间安排得更紧凑。   早上考了语文,休息十分钟继续考数学。   楼岚率先出的考场。   不过手机在芷兰包里,所以理所当然地就揣着手在外面等她。   相较于看起来学习很轻松的楼岚,芷兰成绩也不错,全校排名前五。不过她更加勤奋努力,考试也每次都会好好检查,检查两遍还没到交卷时间,她就会再去仔细琢磨自己拿捏不准的题。   等交卷时间到了,她跟着大家一起交了卷,拿着包走出教室,才看见在外面等了许久的楼岚。   芷兰愣了一下,想起来手机,连忙从包里掏出来跑过去递给楼岚,歉意地笑:“不好意思啊班长,我给忘了,让你等久了,下次你其实可以直接从我包里拿走的。”   偷偷希望下午考试时班长还能把手机存放在她包里!   楼岚摇头:“没事,我本来就是想在外面站会儿。”   顿了顿,按亮手机看了下时间:“一起去吃饭吧,食堂肯定没什么好吃的了。”   六中除了高中部,还有初中部。   月考是高中部的事。   因为考试,放学时间都推迟了半个小时,现在去食堂,基本上都是初中部吃完了的剩菜,冷了不说,好菜也基本上都被挑完了。   芷兰当然愿意跟班长一起去吃饭,面上倒也还记得稍微矜持那么一下下,然后不等楼岚再说,她就说起哪家餐馆的什么菜好吃又便宜。 第126章 O《偶像男友3》 你怎么能这么好呀!……   跟喜欢的男孩子第一次单独一起吃饭, 是什么感觉?   芷兰就觉得又高兴又紧张,连吃进嘴里的饭菜是什么滋味都忘了,满心惦记着悄悄观察他喜欢吃什么, 不喜欢吃什么。   脑袋里还要忙着找话题,很担心给他留下一个“无趣、无聊”的独处印象。   好在芷兰本身就是性格开朗活泼的那种, 平时兴趣爱好也挺广泛, 口才文采也不错, 一件寻常的小事,让她来说, 都能说出几分趣味来。   楼岚安静地吃饭, 偶尔给点回应。   有人陪着, 平时吃饭只是一桩任务,这次却吃出点意犹未尽。   最近两年奶茶店越开越多,小吃街上又开了一家新店,正在做开业活动,买一送一。   两人经过那里, 楼岚过去用手机扫了一下点单二维码,站在店门口边上一边翻看,一边问芷兰想喝杯什么。   “送的好像是要一样的, 你想喝什么?”芷兰认真研究了一下买一送一活动牌子。   楼岚垂着眼眸看图片:“这个好像还不错, 我不挑,热的就行。”   芷兰哦了一声, 凑过去垫着脚去看手机页面。   最后两人点了杯珍珠芋圆奶茶。   楼岚个高,等轮到他们的排号时挤过去拿到两杯奶茶,先把其中一杯插好了转手递给芷兰,自己再埋头插好自己那杯,吸了一口, 微烫的奶茶混合着珍珠芋圆被吸进口中。   热,甜,香,弹,糯。   味道挺不错的。   芷兰也喝了一口,一边鼓着腮帮子咀嚼Q弹的圆子一边昂着头去看奶茶店牌匾:“这家店味道挺好的,记住名字,下次还来。”   楼岚“嗯”了一声,拉高了吸管,专门喝奶茶。   奶茶喝得差不多了,他才开始压低吸管,专心致志地吃圆子。   透明的大号吸管里,各色圆子乖乖排着队往上走。   看他透着股稚气的行为,芷兰翘着嘴角偷笑。   哎呀,心里对他的喜欢更浓更深了怎么办呀!   下午继续考文综跟英语。   考完后楼岚没说,两人就默契地没再回教室,只是一个拿了手机,一个背上小包,并肩慢悠悠往校门口走,商量着晚饭吃什么好。   正所谓大考大耍,小考小耍,不考嘛就没得耍。   虽说都知道要拧紧发条备战高考,到底是一群十几岁的男孩女孩,考完试忍不住想要稍稍放纵一下。   晚上七点钟的新闻联播时间还没到,据说家传绝学是修电脑修电视的纪律委员就不知道从哪搞来学校电视信号频道的密码,把平时只能看新闻联播的电视调得能收到好几十个频道信号。   班上男生们起哄着找了部时下很火的仙侠偶像剧来看,女生们也拉着自己的座椅跟朋友“拼桌”,挤挤挨挨坐在一起,或是聊天或是吃东西或是看电视。   芷兰壮着胆子把自己的桌子拼到了楼岚的桌子边,借“对答案之名”暗搓搓找楼岚聊天。   自从前几天芷兰穿了班长的外套后,班上就渐渐流传起了关于他们两个的那什么小道消息。   学生们都是自己私底下传,没人商量过,却又默契地保持着这个“公开的秘密”,很多时候明明大部分同学都知道了,班主任却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一开始芷兰还挺担心楼岚不喜欢被人误会,然后疏远她。   没想到此后楼岚非但没有疏远她,甚至还开始给予了一些似有若无的回应。   芷兰当然知道这些很可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误会,毕竟世界上三大错觉之首就是“ta喜欢我。”   暗恋一个人时,对方无意识间的一个小举动,都可能被暗恋者过度解析出各种各样的含义。   喜欢到控制不住自己,可芷兰还是不希望自己最后成为那样的人。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按捺住狂乱的心跳,再一点一点,不动声色地靠近他,试探他。   既渴望得到一点明确的回应,又恐惧触及他的底线。   短暂的狂欢,在纪律委员接到“放哨员”扯呼的信号时戛然而止。   一时间教室里都是桌椅挪动的声音,全班同学用最快的速度恢复了一切,等到班主任老谢背着手迈着八字步抵达教室所在走廊时,就听见了左右几间教室都在闹哄哄的,甚至还有人在教室外打闹追逐。   唯独他们班,走廊上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有。   放轻脚步悄悄探着脑袋从半关的后门门缝往里瞅。   很好。   全班同学都在埋头认真看书或刷题。   老谢满意地点点头,带着微笑抬头挺胸,阔步从前门进去。   “刚考完试,啊,大家也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该放松一下,还是放松一下。”   刺儿头体育委员立马振臂高呼:“拼搏改变命运,虚度毁灭前途!我们要改变命运!我们拒绝毁灭前途!”   其他同学顿时拍着桌子哈哈大笑附和。   根本不知道同学们在笑什么的老谢只觉得老怀安慰,感动得差点都要抹眼泪花子了,一个劲儿点头:“好好好,大家努力,咬牙坚持,相信你们的未来成绩,不会辜负你们今日的努力。”   这话说得,还挺让人心里难受的。   原本还怀着玩笑心态的同学们收敛了过分活跃的思绪,埋头将自己整副心神重新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   月考过后,紧随而来的就是月假。   一个月才能有一次的两天周末假日,大家都很兴奋,周五中午的时候不少住校生就已经把包收拾好直接背来了教室里。   有人家距离比较远,并不在城里,还要转好几趟车。   芷兰就趁着人到齐了,去帮忙调整下午放学后大扫除的人员,让家离得远的同学换到下周再来做卫生。   为了让同学能早点回家,芷兰自己也会以身作则,留下来帮忙搞卫生。   楼岚作为吉祥物班长,基本上没什么事。   不过楼岚没像往常那样一放学就离开,而是背着书包等在外面。   教室里,跟芷兰关系好的女生发现总是独来独往神出鬼没的班长居然没走,反而一副等人的架势站在走廊上。   不用多想,就知道班长是在等谁了。   其中一个女生对着芷兰挤眉弄眼:“人家都在等你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快走快走!”   芷兰心脏砰砰乱跳,其实她早就发现了,也有所猜测,可就是不敢相信。   这会儿被女生调侃,芷兰一张运动过后染上两团健康红晕的脸颊上是掩饰不住的笑,笑弯了一双大眼睛,好藏起里面的期待与紧张:“去你的,谁说就是在等我了?好了我们快点收工快点回家。”   升上高三后就不再参与学校里的卫生评检,所以不用等学生会的来检查通过,只需要搞完卫生就能自行放学。   教室也就那么大点,一组六个人,外加一个芷兰,七个人十多分钟就搞定了。   不过周五放假学生离校的速度超乎想象。   不过十多分钟,整个校园就空旷安静下来。   芷兰最后一个走,出去时锁好教室门,转身发现楼岚还没走,心头雀跃不止,笑盈盈地跳过去拍了下他左肩,自己却歪着从他右边探头去看他:“班长大人怎么还没走?是不是在等我呀?”   比起一开始的生疏,好歹也是一起吃过饭一起喝过奶茶的交情,芷兰面对他时已经比班上其他女生更能放开手脚了。   楼岚往左边扭头,却听她在自己右边钻出来,不由翘出一抹浅笑,抬手拉了下书包带,转身率先往楼梯口走:“中午你不是说你英语卷写完了吗?正好我等会儿要去日月书店,那边最近要新到一批资料书。”   高三就是靠题海堆砌起来的,除了每天从各科老师手里雪花般飞下来的题卷,每个同学最近也会购买一些试卷题库等。   平均算下来,一个多月就能刷完一本试卷。   芷兰意外。   她中午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他就记到了心里,下午更是特意等她一起去书店。   看着他大步向前的身影,芷兰笑容更盛,拽着包就跑着追了上去。   他怎么能这么好呢。   好到她更喜欢更喜欢更喜欢了。   要是以后分开了,看不见他了,或者他有了女朋友,自己不能继续喜欢他了,那该怎么办呀。   少女时代的暗恋,总是甜蜜中带着几分酸涩。   偏偏又忍不住沉浸其中。   从书店出来后,两人各自收获了两套卷子,照旧是楼岚骑着芷兰的自行车先送她回去,自己再打车回家。   目送楼岚离开,芷兰推着自己行车往车棚走,走了几步,忍不住双手撑着车龙头跳了起来,一路走一路跳,跳得脑后的短马尾飞到天上又落下,自行车也跟着吱嘎唱歌。   “宝贝啊宝贝,妈妈决定了,毕业以后也不会把你卖二手!”锁好自行车,芷兰拍着自行车车座笑嘻嘻说,说完背着手蹦跳着一转身,就刚好迎面撞见了两条腿直棱着电动车的亲妈。   “噶――”芷兰脸上的笑一僵,做贼心虚地乖乖抱好书袋双脚并拢。   也不知道老妈什么时候过来的,有没有听到她刚才说的话。   不愧是亲生的,周巧一眼就看穿了女儿心里的小九九,哼笑一声,皮笑肉不笑:“哟,当谁的妈呢?”   芷兰讪笑着用食指挠了挠脸,拉长了调子喊了声“妈”。   周巧划拉着双脚把电动车停靠到位置上去,一边下来蹬撑脚一边说:“还知道我是你妈呀?当外婆了我都不知道。”   听周女士这不依不饶的阴阳师气质,芷兰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老妈还看见了送她回家的班长。   此情此景,当然是怂为上策!   “哎哟妈~”芷兰火速碎步小跑到亲妈身边,双手一扑就圈住老妈的脖子晃来晃去撒娇,晃得周女士差点没站稳。   看女儿没脸没皮的样儿,周巧没绷住脸,露出点笑。   没好气地推了推她,没甚威严地训斥:“行了啊!别给我打马虎眼!说,刚才骑你车送你回来的那个男同学是谁?”   芷兰顺势掏出包里的两套新试卷:“妈你可别瞎想,那就是我们班班长,三年稳坐第一宝座,在市里也排名啷波儿丸的大佬学霸。今天中午我好不容易才让班长答应下午等我一起去书店淘试卷的。”   周巧半信半疑,最后还是在了解到楼岚学霸光环后,选择了相信。   同时她心里也有些嘀咕,恐怕就算是女儿有那心思,对方也不一定有吧。   成绩这么优秀的孩子,一看就知道是要往更广阔的天地走的。   楼岚回家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没人。   保姆把饭做好后就走了。   楼岚回房洗了个澡,换上宽松的居家服后就下楼吃饭,也没准备等谁。   因为这已经是常态。   父母一个是另外一所高中的带班老师,一个是机关单位里的,经常要跟着领导出差公干。   原本当高中教师的父亲是想要把儿子带去自己任职学校那边看顾着,可也发现了儿子对“某某老师儿子”的身份及引来的非议感到反感。   两夫妻商量了一番后,就选择了相信儿子。   高中三年,优异的成绩以及良好的生活作息,也证明了他们的信任没有被辜负。   按照平时的习惯,去琴房里练了一个小时的琴,又舒展了筋骨,出了一身薄汗。   重新洗澡,坐到书桌前,把两天假期里要做的几张卷子拿出来叠放好,手机顺手放在旁边。   一个半小时后,还没做完所有卷子。   听到楼下传来脚步声,知道是父亲回来了,楼岚放下笔,去楼下帮父亲倒了杯水,两人聊了几句,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上午,结束了舞蹈室里的晨练,楼岚翻看手机时看见了芷兰发的朋友圈。   “啊啊啊金大叔出新电影了超想看!!!!可是作业还没做完[汪汪大哭.jpg]”   后面是两张摆满桌面的试卷照片。   楼岚点进去看了下,确定这照片是早上某人现拍的,角落还能看见一抹水蓝色睡衣。   退出朋友圈,点进W信联系人里,按照首字母排序找到某人。   没有犹豫,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   芷兰发完“自怜自艾”的朋友圈后就老老实实蹲到椅子上开始埋头奋笔疾书。   平时在学校她是没带手机的,好不容易回了家,手机被父母解锁了,可实际上也没啥好联系的人。   写了半张卷子,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就响了一声。   芷兰好奇是谁找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就直接跳到了床上。   打了个滚躺到床上,拿起手机点开一看,手机差点掉下来砸到她脸上。   还好她反应快,一个缩脖子捂脸挡住了。   此时却顾不得太多,一骨碌爬起来,芷兰不敢置信地重新去看W信。   确定真的是班长大人主动找她,芷兰顿时一蹦,保持着跪在床上的姿势双手高举,作仰天大笑状。   喀――   芷兰浑身一僵,视线一转,跟门口也呆住的老爸四目相对。   “em......”芷爸爸顶了下眼镜,面色如常地说:“你继续。”   咔。   房门重新关上。   芷兰松了口气,下一秒又抱着手机开心不已。   房间外,特意选在今天休息的芷爸爸忧心忡忡地跑去厨房,双手叉腰跟正在炖汤的老婆嘀咕:“老婆,你说闺女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心理上有些不够健康阳光?要不要找个时间,带她出去爬爬山划划船,接受一下阳光雨露?”   亲爹的担忧,芷兰没能及时察觉。   所以等聊完W信,午饭时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自己下午要出去跟同学玩时,芷兰完全没想到爸妈能答应得那么痛快。   虽然爸妈平时也不会管她管得多严格,可该管的还是会管。   芷兰狐疑了一下,很快就愉快地接受了这个运气爆棚的现实,卷起试卷揣进包里,又带了一把什锦水果硬糖,然后就美滋滋地出去了。   一点钟,在约好的红绿灯下碰面后,楼岚就带着芷兰乘公交车直奔星光电影院大门对面的咖啡厅。   要了一杯果汁一杯柠檬水,两人就坐在角落的卡座里开始写作业。   楼岚问芷兰要不要去看电影。芷兰自然是表示想去,可作业还有好多。   然后楼岚就约了她提前出来写作业,写两个多小时,还能赶上五点半那场。   芷兰并不知道喜欢的男孩子还会关注她的朋友圈,对她来说,月假的第一天自己简直就是天命之女,说一句心想事成也不为过。   有了爱情的激励,加上学霸的及时解惑,芷兰刷题刷得溜到飞起,效率远超平时。   这不是废话嘛,一想到写完就能跟喜欢的男生去看电影,芷兰脑子里那根神经瞬间崩紧,兴奋得一点都不觉得累。   作业比预计的还要早完成,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一点时间。两人干脆收拾好东西,提前进电影院里转一会儿。   电影院里有很多小商店,还有特意销售电影明星周边的摊子。   芷兰多看了两眼一个打&枪游戏摊上放着的一个玩偶,楼岚没吭声,交了钱拿枪,百发百中,三分钟就把那个玩偶拿下来了。   被塞了喜欢的玩偶,又被带着去买了奶茶爆米花,嘴里还叼着枚楼岚用现金买东西老板代替找零给的棒棒糖,芷兰脸上的肉都笑得要抽筋了。   可是没办法,就是想笑! 第127章 O《偶像男友4》 少女情怀总是甜……   放映厅里进去的一段台阶有些暗, 楼岚扣住芷兰手腕拉着她,以防摔倒。   昏暗中,芷兰涨红了一张稚嫩的脸, 心口的小鹿砰砰乱撞,撞得她耳若擂鼓。   真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 再长一点。   可惜他们买的位置在倒数第三排, 要走的路实在太短了。   “要丢垃圾在这里。”把两个袋子的东西装到一个袋子里, 楼岚一手钩两袋,手就搭在两人座椅中间的扶手上方便芷兰拿或丢。   在荧幕闪烁出的亮光中, 芷兰把棒棒糖顶到脸颊边, 看看自己手里的奶茶, 再看看他手里的。   买一送一,都是同款,只有包装上分了个男女。   四舍五入,这就是情侣款啦。   在别人眼里,他们是在约会的小情侣吗?   芷兰紧紧抿着唇, 脸上的笑却藏也藏不住。   楼岚忽然侧眸看了她一眼,平淡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温和的笑意。食指戳着她鼓起一团的脸颊让她脑袋转正,响在耳畔的轻声细语带着让人产生错觉的温柔:“看什么, 看电影。”   电影是芷兰在朋友圈表示疯狂想看的偶像新电影。   她的偶像不是什么帅哥美女, 反而是个胖胖的,早年因丑星途坎坷的喜剧演员。   电影很精彩, 有笑有泪,笑过之后引人深思,感动过后心有暖阳,相比起时下众多带着“命令式”的矫情造作虐身虐心剧,这部电影让观众不由自主沉浸其中。   虽然身边有喜欢许久的男孩子, 芷兰还是抱着尊重崇拜的心情认真看电影。   两个多小时,笑一笑,哭一哭,很快就过去了。   等到影片结束,随着人流往外走,手腕又□□燥温热的手掌扣住时,芷兰才后知后觉地懊恼自己刚才笑得是不是很疯,哭得是不是很丢脸。   一眼一眼地去偷瞄他,可惜他依旧面容平淡,什么也看不出来。   芷兰心里越发忐忑。   可惜忐忑也没用。   出来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接近八点。   “吃了晚饭再回去吧,你想吃什么?”   逡巡着街道两旁的商店牌子,楼岚头也不回地问她。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况且他还愿意跟自己一起吃晚饭,芷兰觉得大概应该可能也许......没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吧?   芷兰也跟着看。两人最后选择了一家小火锅店。   说是小火锅店,并不是多小,而是分了许多规格,有单人座双人座满足不喜欢跟别人拼桌的客人需求,也有供十多个人一起聚餐的卡座。   他们两个自然选择了双人桌,旁边有情侣,也有朋友,气氛并没有什么暧昧暗示,两人一边吃一边谈论的也都是电影剧情或者学习问题。   被楼岚送回家,洗漱后躺在床上回味今天的一切。芷兰又陷入了茫然。   班长到底是对她有意思啊,还是没意思啊?   没意思的话,照顾她,还牵了她的手。   ――咳,谁说牵手腕就不是牵手了?不带这么歧视手腕的!   有意思的话,看电影的时候很认真,吃饭的时候讨论的也是学习问题......   芷兰抓狂地在床上接连打了好几个滚,最后一不留神,一屁股滚到了床底下。   好在天气冷了床边铺了长毛软毯,床也不高,滚下去也没发出多大响动。   不过这么一摔,倒是让芷兰冷静了下来。   “平常心就好,兰兰,你要保持平常心,现在这样已经够美好了!”   捏着拳头给自己打气,完事儿了芷兰又“嗯?”了一声:不对啊,喊兰兰什么的,哎呀,这不是就像在喊班长嘛。   噫――!   自己笑话完了自己,芷兰反而没那么介怀了,滚上床就去找手机,问楼岚安全到家没有。   月假不过两天,周末下午同学们就陆续返校。   晚自习时,大家还有些分神,班主任老谢带班经验丰富,早早地就来班上陪着大家一起看新闻联播,见缝插针地说一起时事,由浅入深带着同学们将思维聚拢到熟悉的学习领域来。   等到晚自习正式开始时,大部分人被假期分散的心神已经收了回来。   枯燥乏味的学校生活里,学生是最会苦中寻乐的群体。   双十一,人家过剁手电商节,他们过快乐光棍节,嗷嗷叫着要打手电筒去小树林吓唬地下小情侣们。   双十二,好好的天猫节,他们要集体用猫语,女孩子们还好,喵喵的总归很可爱,男生里几个高头大马的喵喵乱叫,简直叫得人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此种恶劣行为,自然引来一番同学们“揭竿而起”的围殴。   到了十二月二十四,气氛霎时一变,带着些不可言说的暧昧心动。   这一天谁送谁苹果,就带着点那个意思。   哪怕送苹果的不是异性,只是朋友,那也代表着单纯真挚的友谊,收到了苹果的人也会格外开心幸福。   楼岚早上到教室的时候,桌兜里就放着好几个包装精美的苹果。   芷兰看见他来了,拿出个拴着彩带领结的红苹果伸手放到楼岚桌上,笑得眉眼弯弯:“班长大人,平安夜快乐,求学霸光环继续照耀我等屁民。”   “今天班长你都可以开水果店卖苹果啦,刚才还有好几个外班的女生来给你送了苹果。”   就好像她送苹果的行为很稀疏平常,说的话也只是调侃的玩笑话。   楼岚抬眸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坐下后弯腰,把桌兜里的苹果全部扫进背包里,只留下她送的那个。   见他反应平淡,说不失落肯定是假的,不过一开始她也没想过别的。   哼,才没有暗搓搓希望他能也送自己一个苹果呢!   送完了苹果,盯着朋友调侃的眼神,芷兰缩回去认真朗读文言文,用行动表示自己要沉迷学习了。   一篇滕王阁序还没读完,桌子上忽然多了一个东西。   芷兰眼角余光一瞥,就忍不住扭头去看,刚好看见收回去的手。   属于她家班长大人的手。   而留在桌面上的,则是一个被印着粉&色小熊的透明塑料纸包起来,每一道褶子都匀称无比,最后被束缚在一条粉红蝴蝶结里的苹果。   苹果很大,很红,一看就知道脆甜多汁。   芷兰的一颗少女心忽然就进入叛逆期,滞涩了一瞬,就咚咚奏起了摇滚乐。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很短的时间,也可能有点儿长。   桌子上又多了一张纸条。   芷兰回过神,去拿纸条的指尖都有点打颤,脑袋里一片混乱。   ――他要给我说什么?   ――用纸条,肯定是不好意思直接说的话。   ――啊,不会是、那个吧!   ――那我该直接答应呢还是负责任一点,约定高考以后再那什么?   纸条只对折了一下,想得再多,手指一翻就打开了。   纸条上写的内容很简单:认真上课,别惦记着吃苹果。   芷兰:“......”   疯狂刷屏的思绪戛然而止。   扭头去看,某人已经在垂眸认真看书了。   圣诞节不过是一个让自己放松一下下的借口,元旦节才是让人期待的。   因为元旦节既可以放假,又能看学弟学妹们的表演。   一天天的湿冷,伴随着永远做不完的题。   讲台旁角落里挂着的高考倒计时在一天天变薄。   寒假本身就短暂,高三狗也不配拥有长假。   一直到腊月二十六,学校才放他们回家过年。   学校放假,单位里也忙完,进入了难得的年假气氛中。   楼岚收拾着行李,准备明天一早跟父母一起飞海南回老家陪老人过春节。   得知他要走,芷兰还挺失落的,原本还想着寒假约他出来看电影喝奶茶的。   “春节也要乖乖刷题,回来给你带礼物。”   抱着手机来回看了好几遍这条信息,芷兰的失落还没存在多久,就被一股莫名兴奋给冲撞得烟消云散。   “是班长!”   火速回了信息,原本穿着睡衣准备陪父母看看电视的芷兰一个豁虎跳,嗷嗷叫着往房间里跑。   芷爸爸吓了一跳,手里插着的火龙果都掉到了腿上:“这是怎么了?”   镜片后的眼里满是茫然不知。   周巧也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   起身去女儿房门口探头一看,发现女儿往脑袋上勒了条奋斗的布条,满脸斗志昂扬地奋笔疾书沉迷学习,周巧好气又好笑地走回沙发上,随手给男人来了一巴掌:“吃你的火龙果吧!没事,女儿正在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呢。”   准是女儿喜欢的那个男孩子跟她说了什么。   这个臭丫头!   芷爸爸不知内情,眉头一皱,又生担忧:“好不容易回来,好歹也该稍微放松一下吧。这样会不会绷得太紧了?”   周巧白了他一眼,端起装瓜子的盘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一边还抽空回了一句:“人家精神食粮多满仓,放心,劲儿足得很!”   芷爸爸叹气:女儿没抱错吧?老婆没重男轻女吧?   从海南回来那天,楼岚提前约了芷兰。   出门才发现外面下着雨。   懒得回去拿伞,楼岚顺路在便利店买了把一次性透明雨伞。   到了约好的湖边堤坝,穿着短款羽绒服搭配灰色格子短裙的女孩儿已经搓着手在那里等他了。   脚下一顿,认真观察了一下她长靴外露出来的腿,确定只是肉色保暖底裤,而不是真的肌肤,楼岚才慢吞吞地走过去。   还好她没有真的爱美到直接穿短裙,要不然今天这约会是要变成思想教育课了。   左右张望的芷兰也很快看见了他,第一时间扬起笑脸蹦跳着挥手。   丝毫不知道自己差点就错过了梦寐以求的又一场约会。 第128章 O《偶像男友5》 班长,你是不是喜欢……   去的时候是腊月二十七, 回来时也才正月初五,街头巷尾的年味还没散去,红彤彤的灯笼中国结点缀出喜气。   城里的人流量反而不算多, 许多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现在还没返城。   今天下起了从北边刮来的雪雨, 空气都浸透了寒意。   楼岚把手里的粉蓝色纸袋递给她, 里面是一本书以及一个包装好的贝壳风铃。   不算贵重, 看起来就是沿海旅游城市街头随处可见的小店就能买到的那种。   芷兰却很喜欢,单手抱着纸袋翻看每个贝壳上用彩色点缀的音符:“这些音符是能组成一段音乐吗?”   少女的想法总是偏向浪漫唯美的。虽然这么问, 其实并不觉得会是真的。   从做工上来看, 有点粗糙。   这种粗糙的手工艺品, 制造商都是抱着随意糊弄的心思生产的,哪里会设计什么莫名其妙的主题含义。   楼岚却是脚下一顿,嗯了一声。   芷兰惊喜,侧着身去看他,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那是什么?有什么含义吗?”   楼岚揣着外套兜, 随意哼了一段旋律,却并不说含义。   “哒-啦哒-啦哒啦-”重复着他刚才哼的旋律,芷兰冥思苦想, 还是没跟自己已知的某首歌对上。   这让芷兰更加好奇了, 坠着他的衣袖让他说。   “班长大人,学霸大大, 大哥,大爷,说说嘛说说嘛,说说这是什么意思嘛~”   “两杯加量又加价的奶茶好不好?火锅?麻辣烫?芒果派?”   “哼,楼小岚, 你是不是自己也不知道啊?就瞎说想骗我是不是?”   “不说,以后你就知道了。”威逼利诱齐上阵,楼岚依旧不动如山。   歪缠了一阵,芷兰也知道他打定主意不说,只能蔫蔫地耷拉下脑袋,哼哼唧唧嘀嘀咕咕。   楼岚仗着身高优势拎着她外套帽子往她脑袋上一扣:“嘀咕什么呢?走,去书店买资料书。”   芷兰哇呀呀仰天大叫,还是被班长大人提溜着去买了好大两包资料书回家。   “快点回去了。”楼岚把人送到小区门口,摆摆手让她赶紧进去。   大约是放假,有一阵子没及时理发,少年的头发乖顺地垂到了眉眼处,偶尔在他无框眼镜的上沿弹跳几下。   哪怕戴着眼镜,依旧挡不住他俊逸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少年的唇有些薄,偏偏唇色微红,仿佛偷偷含过一口胭脂,给他干净的气质里平添了一抹多情。   这样的少年,即使常年偏好灰黑色的衣衫,依旧是许多女孩少女时期所向往心动的男孩。   看着他撑着一把透明的,能看见雨滴坠落的雨伞转身一步步走远,只能隐约看见撑伞的那只手。不用看,芷兰就能回忆起他手腕处凸起一点骨骼,手指修长,指甲干净圆润,一如他本身干净的气质。   事后回想无数遍,芷兰总能找到许多理由。   譬如下雨天空气太冷,冷得她脑子都冻僵了。   譬如少年背影也惑人,迷得她丢了矜持顾虑。   又譬如,他离开时那一抹眼角瞥来的带笑的眸光,蛊惑了她本就叛变的心。   所以当时当刻,芷兰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压不住的冲动。   心脏砰砰乱跳,血脉偾张,芷兰脑子一晕,就扛着雨伞大步追了上去,像土匪一样伸手把喜欢的少年拦住,不顾他惊诧微睁的表情,烫红着脸还要故作淡定地问:“班长,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沙沙的声音打在伞面上。   没有重量。   楼岚看着面前从耳朵尖到脖子都羞成绯红色的女孩儿,看着她满是期待忐忑与紧张的大眼睛。   沉默让气氛渐渐僵冷下来。   喊完芷兰其实就后悔了,可后悔的话却说不出口。   嘴巴仿佛有了另一个独立的思想,倔强地不肯张开一点缝隙。   绯红在一点点褪色,变成可怜巴巴的惨白。   在她悄悄深吸一口气,牵强地想要扯着嘴角想要努力救场时。被质问的少年终于动了一下脚,初显棱角的脸上带着些暧昧不明的浅笑。   他歪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喜欢你?”   芷兰并不是什么胆小怯懦的性格。   楼岚脸上的笑意给了她莫大的鼓励,芷兰当机立断收回酝酿好的救场玩笑话,开动脑筋将之前他对自己的“特别之处”全部总结起来,一条条说出来,像在做一道重分题。   楼岚听完“哦”了一声,点点头,脸上的笑浸染到了眼底。   撑伞的手有些冷了,楼岚换了只手,把冷透的左手重新揣进羽绒服的兜里,下巴缩在围巾里,慢悠悠地说:“那你是不是早就在喜欢我了?”   轰――   芷兰一双大眼睛瞪得更大,甚至还往后面退了一步。   “你、你你、我......”   虽然但是!   这么直接地问人家,她也会害羞的好嘛!   楼岚并不急着逼她表白,抬头看了眼天,“雨越下越大了,快点回去吧,记得兑包板蓝根预防感冒,兑好了给我拍照片,不准敷衍了事。”   往前走了两步,路过她身边时还幼稚地用自己的伞沿轻轻撞了一下她的伞,回头附赠一个露齿的笑容,而后就抬手招停一辆打着绿牌的出租车,收伞,上车,离开。   留在原地的芷兰脑袋还没恢复通顺,有点打磕绊,愣愣地回头转身看着出租车远去。   半晌,回过神来的芷兰眉头紧锁,想咬笔头。   ――所以他到底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啊?   ――应该是喜欢的......吧?   最后芷兰还是选择了相信班长大人的人品,认定他不可能是那种故意吊着她当备胎的渣男。   所以他在自己这么直白地问话过后,在知道她喜欢他过后,依旧对她笑了那么一下,其实就是默认了吧?   不管怎么样,反正她就这样认为了!   芷兰雀跃的心情按都按不住,跑回家就翻箱倒柜找贴钩。   把风铃安置在自己卧房的窗户正中间,保证稍微有风就能吹到――虽然微风不大可能吹得动。   仰着脖子看了半晌,一阵阵傻笑,傻笑完了又去拿个本子,把贝壳上的音符一个一个记下来。   正准备去开电脑查这些音符在五线谱上的位置,手机里一阵熟悉的提醒音让芷兰猛然想起刚才楼岚离开时的叮嘱。   泡板蓝根,拍照!   猛吸一口凉气,芷兰跌跌撞撞手忙脚乱地跑去火速泡了板蓝根,掏手机嚓拍下,往旁边的杯子里一倒,剩下空杯子,嚓,再拍一张。   拍好后,芷兰松了口气,带着点得意地给他发过去。   芷兰想:反正我只是晚一点点喝,又不是没喝。   过了一会儿,W信回复过来。   两张截图,截图上还用红色圈出了重点。   并伴随一串无语的“......”。   芷兰点开一看,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靠,忘记自己手机开了拍照时间记录了!   “前后相差八秒钟,芷小兰,你是直接往肚子里倒的吗?”   芷兰哀嚎一声,这次再也不敢耍小聪明了,开了个自拍的小视频,把自己喝药的整个过程全部拍下来发过去。   又是一阵的认错求饶,那边才发了个意义不明的微笑脸过来。   芷兰搞不清这是真笑啊还是皮笑肉不笑。   纠结归纠结,被人管着的滋味,怎么就这么甜呢。   亏得这话芷兰没说出来,要不然她妈保管得操起晾衣杆撵着她狂奔三条街。   整个寒假也不过才放十天,初八就返校。   还来不及缓神,高考倒计时就已经沉沉地压在了他们头顶。   昨天被班长大人逮着在咖啡厅学习了一天,芷兰的状态比其他人要好不少。   上有老师长辈施压,旁边还有个喜欢的班长大人逮着时间就约她出去学习,芷兰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再去纠结思考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反正她就假装是喜欢了,偶尔拐弯抹角问楼岚准备考哪里。   楼岚不答反问:“你觉得京市怎么样?要跟我一起去爬长城吗?”   这句话在脑子里拐了好几个来回,芷兰忍不住笑得歪着脑袋把脸贴到桌面上:“要!”   楼岚被她傻傻的样子逗笑。   也是这时候,芷兰才知道楼岚要学音乐,且去年十二月中旬请的假就是去参加艺考。   芷兰并不为自己知道得太晚感到失落,反而有种知道班长小秘密的窃喜。   ――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   再没有比此时此刻,更清晰明白自己在他心目中有别于其他人的了。   约定好了一起考去京市,芷兰还剩下的些许忐忑顿时没有了。   少年时代的爱情,不需要多么直白多么热烈,只需要一点心灵相通的默契。   有了准确的目标,芷兰更加努力,都没空给楼岚带各种各样的水果味硬糖了。   楼岚也不介意,只是把她欠自己的糖一天一个记下来,记在她送的那个素描本的扉页上,扉页后面,是一个个或素描或Q版的女孩儿。   四月乍暖还寒,五月迟春带着暖意路过,却被夏天强行占去了一半的时候。   六月七日,六月八日,整个城市都安静了许多,空气里仿佛弥漫着一股微妙的气氛。   网上又有不少网友抠着脚表示哪怕毕业多年,每年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会莫名其妙一阵菊花紧。   也有人搭楼分享最近几天自己做梦梦见考试迟到/没带笔/监考老师就是不发卷子给ta/拿到卷子一个题都不会做,简直就是大型PTSD交流现场。   真正处于考场的人,反而没这么清晰的感知力。   等到考完最后一场走出来,不少人还一阵不真实的虚幻感。   楼岚出来时,顺路去隔壁考场把芷兰给提溜着带到校门口。   人太多,楼岚站在靠墙的位置目送芷兰被一对夫妻一左一右护着离开。   “小岚?这边!”大夏天还穿着一身衬衣长裤,头发一丝不苟挽在脑后的干练女人挤过人群,难得一见地狼狈,看见楼岚时却绽开一个无意识的笑容。   楼岚吐出一口气,神态放松地迎了上去:“妈,你怎么来了?”   “你高考考完了,我来接你,你爸还在一中那边,我们开车过去接他......”   晚上一家三口就在外面找了家清净的私房餐馆吃了一顿便饭,算是庆祝楼岚高中生涯的结束。   席间楼岚回了几次信息。   直觉敏锐的查女士试探着询问是谁。   楼岚想了想,笑了:“一个欠了我很多糖的人。” 第129章 O《偶像男友6》 亲爱的女朋友……   高考结束后芷兰并没有像计划中的那样气势汹汹去找班长表白, 反而陷入了又一轮的犹豫徘徊中。   大概女孩子,无论什么性格,在爱情中, 总会容易患得患失顾虑重重。   高考前,芷兰心里想法万千, 却努力保持着两人的“友谊”, 担心会让班长分心――虽然这种概率小得可怜。   高考后, 芷兰又忧心起自己有没有发挥失常,能不能顺利录到京市去。   万一现在表白了, 在一起了, 等九月一开学, 哦豁,分隔两地,她倒是能坚持异地恋,可班长那么好,肯定会有比她优秀的女孩前仆后继地撬她墙角。   ――还没谈上, 就忧心起在一起以后的事了。   也就比见面就确定了孩子叫什么在哪读幼儿园好上那么一点点。   与之相比,楼岚就没那么多思多虑了,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就把人约出来。   六月已经是炎炎夏日, 小城市属于蜀地, 夏日也闷热得厉害。   楼岚约她去海洋公园消暑。   入口的小广场旁有个晚上才开的音乐喷泉,楼岚在喷泉边等她。   芷兰到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撑着一把紫蓝色太阳伞, 百无聊赖垂着头站在那里的少年。   让她意外的是,今天的少年没再穿惯常偏爱的灰黑两色,而是穿了一件白到反光的短袖衬衣,下面搭一条笔挺的黑色长裤。   长身玉立,不外如是。   “班长!”   芷兰笑得眯起了眼, 拽着包带小跑着冲过去。   听见声音楼岚抬头看过去,就看见比头顶骄阳还热烈的笑脸。   唇角不自觉上翘,楼岚走过去几步,把伞撑到她头顶,看她汗湿的额角:“怎么也不带把遮阳伞?”   问是这么问,却是早就知道她不习惯用太阳伞,所以自己出门时才特意带上。   芷兰也是这会儿才看见班长居然没戴眼镜,一双漂亮的眼睛完全露出来。   以前就知道班长睫毛又长又密,垂着眼帘的时候都能让人误以为他在闭着眼睛打瞌睡,高一的时候还被老师误会点过名,是班上流行了三年的“瞌睡梗”。   但是没了眼镜的遮挡,睫毛加持下更显深邃的眼眸还是让芷兰心脏停跳了一拍,莫名觉得今天的班上跟往常有些不一样。   可要说哪里不一样,她又实在想不出来。   大概,这样的他,更贴合所有女生心目中的校园白衬衣少年初恋?   芷兰脸上一烫,烧得头顶都要冒烟了。   “怎么脸上这么红?”楼岚皱眉,左右看了看,把伞给她,“我去给你买瓶水。”   芷兰乖乖站在原地等他。   旁边不远处就是小卖部,水买回来也没给她喝,而是让她拿着降温,等过了一会儿才拧开瓶盖小口喝了几口解暑。   见她确实没有出现中暑的迹象,楼岚才算是松了口气。   高中结束的第一次约会,让女孩儿中暑收场可不算什么美好的回忆。   票是一早就在网上买好的,去取票口取了票,楼岚回收将她垂在身侧的手握进手心里。   芷兰又是心头一跳,脸上温度噌噌往上蹿。   悄悄用眼角瞄了他几眼,发现他面色如常,就像牵自己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芷兰心里一阵纳闷,又有抑制不住的欢喜。   “我们先去D区......”   楼岚拿着图规划路线,芷兰是万事有人安排就OK,出门找楼岚玩,早就习惯了先把脑子放在家里歇着。   在水下隧道里看美人鱼表演时,芷兰忽觉手腕上一凉。   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腕上多了一条漂亮的粉色水晶手链,手链中间是两条小巧精致的海豚共同拱卫着一枚粉色珍珠。   芷兰就是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儿,什么奢侈品都离她的生活太遥远了,自然不知道自己手上这条手链价值几何,就单纯觉得比自己以往看见过的水晶珠子更清澈更纯粹更漂亮。   连是不是带了“爱屋及乌滤镜”都来不及深思,光顾着惊喜去了,芷兰也不看美人鱼互动表演了,抬起手腕看来摸去的,满心满眼都是喜欢,都不用楼岚问她喜不喜欢。   送出去的礼物能让她高兴,楼岚心里也充斥着愉悦,重新拉住她的手笑话她:“回去再慢慢看吧,别浪费了我们的第一次约会。”   第一次,约会?   芷兰瞪大了眼睛,舌头都捋不直了:“班、班长。”   楼岚促狭地甩了甩两人牵着的手:“允许你叫我楼小岚,亲爱的女朋友。”   平时能理直气壮叫他楼小岚,现在被他这么一说,芷兰何止是脸红,脖子红了,她还怀疑自己身上有没有也变红。   羞得魂儿都飘了。   允许她害羞了十多分钟,楼岚才故作疑惑地歪头去看她:“芷小兰,你这是被人穿越了吗?忽然这么温柔淑女,还挺不习惯的。”   芷兰:“......”   所以这是说我不够温柔淑女?   啊啊啊楼小岚,我要捶死你!   确定了关系,又磨合了一天,芷兰终于恢复了正常,也絮絮叨叨吐露了自己的担忧。   “班长,万一我发挥不好没考上京市的B大或者C大怎么办?”   至于为了跟男朋友在一个城市上学而放弃好一点的学校,去选择京市不知名大学?芷兰是从没想过的。   她承认自己大概是喜欢班长还不够深,没深到辜负父母,放弃一切的程度。   想一想,还挺羞愧的。   楼岚也没想过让她勉强选择不好的学校,只是考虑了一下,犹豫着说:“我是一定要去央音的,放你一个人去其他城市我又不放心。”   顿了顿,试探着询问:“你会不会介意再考一次?我陪你。”   很多人都不会愿意再经历一次黑色高考,楼岚既不愿意勉强自己,也不愿意勉强芷兰,更不接受异地恋。   所以思来想去,唯有两人再重考一次,一起去京市。   楼岚肯定是发挥得不错的,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愿意留下来陪自己再考,虽然对于新晋男朋友这一新奇脑回路有些无语,芷兰还是有一点感动的。   “好吧,其实我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京市。”芷兰对高考倒没太大心理阴影,但也想想就累得很。   不过为了男朋友,再累一年也能接受,更何况她自己也希望能上首都一线名牌大学。   两人说好了,高考结果的担忧就彻底放下了,下午又去玩了水上项目。   确定情侣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芷兰不想太快结束。   出来后吃过晚饭,又去看了电影逛了夜市。   一直到家里打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芷兰才后知后觉发现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关系变了,相处方式还是有很大变化的。   比如送到小区门口,芷兰能光明正大拽住班长的衣角说舍不得他走。   腻歪得跟只粘人小猫一样。   楼岚轻轻拍了拍她脑袋,收手时还顺手扯了下她已经长到肩膀下面一点的发尾:“回去吧,还能手机联系,明天也能见面。”   说起明天见面,芷兰眼睛一亮:“明天还出来玩呀?”   楼岚挑眉,高深莫测地笑着点头。   芷兰心情不错地往后退着冲他摆手:“那明天见!”   超期待明天的约会!   楼岚挥手:“到家给我发W信。”   回到家,芷兰被父母盯着询问的时候,红着脸承认了自己谈恋爱了,跟班长。   “我们就今天才开始的,以前绝对没有!证明就是每次说是约会,却都是去咖啡厅刷题,逛街都是逛书店!”   这一点芷兰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带虚的。   这些也是当爸妈的有目共睹的,芷爸爸倒没说什么,虽然心酸,可也对女儿交的这位男朋友有了初始好感度。   周巧跟着女儿进房间说了些母女间才方便说的悄悄话,“谈恋爱可以,但首先要做到自尊自爱,保护好自己。”   又问高考志愿的事。   芷兰正被母亲说的那什么臊得脸蛋滚烫,闻言有些自豪地说:“班长说了,如果我发挥得不好,他就留下来陪我再考一次!”   周巧笑着摸了摸女儿脑袋:“看来你这位班长是个不错的男孩,好好珍惜。”   “嗯嗯,”芷兰点头:“妈,我知道的。以后他给我多少,我就给他多少。”   这份感情里,芷兰是主动的那方,目前看起来也是付出的感情最多的那一方。   但芷兰始终记得,爱情没有一味的付出,也没有毫无付出的收获。   如果以后他变了,她也会收拢回来,保护好自己。   见女儿不是不管不顾的恋爱脑,周巧欣慰地抱了抱她,忽然有种女儿眨眼间已经长大,即将离开的酸涩。   偷偷眨了眨眼,将水汽掩去,周巧神态轻松地笑话女儿:“等到上了大学,你家班长说不定又要带你去图书馆约会,要真那样我跟你爸可要乐死了。”   回想了一下被班长盯梢学习的那些日子,芷兰有点气虚,“不会吧?不是都说大学很轻松很悠闲嘛。”   然而芷兰完全没想到,根本不需要等到上大学,第二天约会的时候,她家可亲可爱的班长男朋友,就笑眯眯地把约会安排到了市图书馆里。   芷兰:“......”   没事,一定是班长刚结束高中繁忙的学习生活,规律作息上还没调整过来。   第三天约会,市天文博物馆。   芷兰:“......”   探索外太空,是男孩子的爱好没错了,我也要当个体贴懂事的小仙女!   第四天约会,满两百送五十的新开业书城。   芷兰:“......”   楼岚:“还差三十块钱就满三个两百了,再去选一本吧,哎?这里有九八原版英文版的《X》,我看过,挺不错的,给你买上好好看......”   芷兰:亲爱的,难道你不知道市面上的什么满多少送多少,都是消费陷阱吗?   拒绝过度消费,从我做起! 第130章 O《偶像男友7》 班长大人超厉害!……   再幽怨男朋友堪比班主任, 芷兰也珍惜跟他逛书店的每一天。   事实上,在考完试的第五天,楼岚就飞往京市了。   连成绩都没等, 填报志愿也只能两人电话联系。   芷兰也知道了男朋友准备走娱乐圈的事,楼岚在离开前的一天, 单独郑重其事跟她谈了对未来的规划。   “开始这段感情是我计划之外的意外, 但既然决定了开始, 我就希望你能跟我一直走下去。”   “可能对现在的你来说,这些还太遥远, 但是希望你能怀着认真的心情对待我, 相信我。”   “我会保护好你的, 在你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   原本已经脑补男朋友提出分手不给明星事业拖后腿剧情的芷兰感动得眼泪汪汪,赌咒发誓绝不率先绿了他。   楼岚:“em......”   这个“先”字,就用得很灵性了。   相较于十年前,现在的各种选秀节目多如牛毛,很难再引起多大的关注。   好在楼岚现在也并不准备走偶像流量路线出道, 这次上京市,也并非参加什么节目,而是去公司里进行相关专业培训, 都是姑姑姑父提前安排好的。   训练的半个月后, 成绩出炉,楼岚没空查成绩, 父母那边当然会第一时间帮忙查。不过楼岚还是在亲爱的女朋友面前卖可怜,拜托她帮忙给自己一起查一下。   芷兰心疼班长每天从早到晚累成狗(楼岚:......)的日常,表示自己一定会先帮他查成绩。   紧张兮兮地守着电脑,刚跳过规定可查成绩的时间,芷兰就屏息凝神输入班长的考号。   成绩出乎意料的好。   芷兰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探着脑袋凑近又仔细数了数,没错,是742分。   脑子宕机了一下,陪在旁边的芷爸爸抬了抬眼镜,问:“闺女,你们文科满分是七百五没错吧?”   难道是他记错了?   还是周巧最先反应过来,“哎呀”一声,一拍电脑桌,比芷兰还激动:“小兰,你这对象肯定是咱省的文科状元没跑了!”   “啊――”芷兰浑身一震,猛吸一口气,噌一下站起来就要去给楼岚打电话。   周巧连忙一巴掌把女儿按了回去,催促她:“快查你自己的啊!再说了现在早上八点,你班长不是该上课了吗?”   芷兰才醒过神来:“对对对,我再查查自己的。嘶,妈,万一我考差了咋办?”   “咋办?考都考完了再紧张有个屁用,反正你班长说要回来陪你再考。说不准还真能连续拿两个状元。”   说是这么说,周巧就完全是安慰闺女的。   光用脚趾头想,自家孩子考得这么好,谁家父母会愿意让孩子重新回高中再考一回啊?   芷兰却对自家班长男朋友的话深信不疑,还真有被安慰到。   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芷兰输入自己的考号。   这会儿正是系统最繁忙的时候,查了好几次,才终于顺利跳出她的成绩页面。   一家三口同时屏住呼吸探头瞪眼去看。   看了好几遍,芷兰尖叫一声,高兴地伸长了双手往左抱了老爸,又去抱老妈,两母女抱在一起直蹦。   “哇我居然也能考这么多!哈哈妈我能上B大了!”   718,比去年前年的最低录取分数线高二十分左右,可能进不了热门专业,但选择芷兰心仪的专业应该是没问题了。   虽说一直把B大跟C大当作自己的奋斗目标,可平时模拟考成绩基本在六百九到七百上下徘徊,芷兰还是在心里悄悄侧重于C大,B大只能当作理想尝试一下。   对女儿成绩从来都很关注的周巧两口子同样也很激动,激动过后就明白,女儿能突破七百直奔七百二,其中很大一部分功劳,肯定有楼岚的份。   虽然女儿一向很努力,成绩也在上游。可高三的七百分就是个大坎,拦下了百分之八十的学生。   “快,先给岚岚打电话。”从“你班长”、“你对象”发展到“岚岚”,可谓是质的飞跃。   芷兰疑惑:“妈,你刚不是还说班长在上课,不好打扰嘛。”   前后不一的周巧理直气壮:“铁定的文科状元,这种事能叫打扰吗?这叫报喜!”   芷爸爸笑眯眯地在旁边抖脚,抖了一会儿就悄咪咪摸到外面,掏出手机志得意满地给自己爸妈打电话,打完了就给兄弟姐妹打,什么隔房表哥表弟表姐表妹堂兄弟堂姐妹姑婆舅姥爷,反正只要是能联络上的,都打!   芷家热闹非凡,楼岚也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得知自己成绩考得还行,就挂了电话。   没急着回教室上课,而是拿着手机又等了会儿。   果然,没两分钟,自家小女朋友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一接通,耳畔就传来她充满活力喜悦的小声尖叫:“啊啊啊班长你好棒!文科耶!居然只扣了几分!!哇哇哇我家班长好厉害啊我都要激动晕啦!”   楼岚轻笑:“那你可别晕,晕了我都没办法回来看你。”   芷兰嘿嘿笑,笑完了才忽然腼腆下来,软软甜甜地说:“班长,我可以来京市找你了。”   “嗯,”楼岚低头看脚尖:“我等你。”   明明没有情话的字眼,落到耳朵里,却甜进了心坎里。   这一届的K省文科状元堪称一绝,细数全国各省历届,基本上都是理科状元总分比文科状元总分多十几二十分甚至三十多分。   然而这一年,却是文科状元遥遥领先了十多分。   要不是全国各省并没有完全统一考卷,这个文科成绩总分说一句全国文科状元也不为过。   不少媒体都想采访这位传奇状元。   可惜对方十分低调,全部拒绝。有关官媒也只拿到了对方在校时留下的照片,刊登报道了一下。过高的颜值与过高的成绩总分,双高还成为热点上过热搜榜,引起不少网友的讨论与向往。   不过后续没有推手,这事儿热度来得快,散得也快。   成绩出来后,填报志愿就简单了。   没有太多复杂的考虑,成绩允许,想报哪个就报哪个。   芷兰为此还N瑟过,就差要为伟大的优秀的超厉害的班长大人高歌一首。   又过二十天后,芷兰的录取通知书最后收到。   这时候楼岚才请了三天假特意飞回来。   回来那天楼岚没让父母来接机,而是只告诉了亲亲小女友。   机场外,芷兰换着脚承重,一边不习惯地扯自己丝袜,一边探头探脑地往出口处张望。   班机有些晚点,超过预计时间二十分钟,出口处忽然出现一个单凭身高就能被称一句“鹤立鸡群”的身影。   芷兰眼睛一亮,踮起脚笑容灿烂地挥手,力争成为人群中最靓的崽,好叫他一眼就看见自己。   对方也确实一眼就看见了她,毕竟在现实世界里能做出这么夸张的行为的人,也不算多。   不少人都忍不住扭头看过去。   楼岚笑着加快步伐,芷兰见状也心情激动地小跑着冲了上去。   两人自然而然相拥,楼岚更是单手圈住她的腰,把人直接搂得离开地面转了两圈。   身边有路人惊呼失笑声,两人却都没注意到。   芷兰圈住男朋友的脖子,脸蛋紧紧贴着他胸膛:“班长我好想你啊!”   虽然才确认关系没几天就分别了将近一个月,每天网上的联系却从来没断过。甚至因为很多话在网上更容易说,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就像是把之前积攒的所有感情都点燃爆发了出来。   听着小女朋友的思念之言,楼岚心软地低头噌她头顶:“嗯,看出来了。”   没有得到预想中偶像剧回应的芷兰气笑了,蹬着腿要楼岚放她下去。   “班长,你是不是又长高了?”以前就一米八,在一群男生里也算是高个子了,现在好像又高了一截。   楼岚揪她马尾:“没有,是你长矮了。”   芷兰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捏起拳头要捶他。   净身高一米六二,明明也是长腿小姐姐了好嘛!   两家的谢师宴就隔着一天,在同一家酒店办的。   两家家长也低调地互相认识了一下。   因为楼家自觉没什么可炫耀的,芷家也没接触过相关圈子,压根就没往多高大上的门户上去想。   所以在芷爸爸周巧看来,女儿的对象父亲是个高中老师,母亲是机关单位里的公务员。   至于女儿对象的爷爷奶奶及家里其他亲戚是干什么的?嗨,这都什么年代了,就谈个恋爱,至于查人家祖宗十八代嘛!   楼家夫妻看人也注重看人品,见芷兰父母为人大方做事大气敞亮,没什么抠搜计较的。再看开朗活泼得跟小太阳似的芷兰,对比自家儿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响的性子,楼爸楼妈还挺不好意思自家儿子这么早就拱了棵水灵灵的小白菜。   所以双方相处下来十分和谐,并没有想象中的矛盾。   谢师宴办完,楼岚又飞回京市继续上课,等到八月中旬芷兰提前过来熟悉环境时,楼岚才结束繁忙的训练,抽出十天时间带着小女朋友看了天A门升旗,吃了全J德烤鸭,走了八大胡同,爬了长城,游了故宫。   当然,各种博物馆也没少去。   用楼岚的话说,就是先踩踩点,以后要常来。   芷兰:“......”   你不说我也知道,约会固定打卡点嘛。   也不知道是不是男朋友越来越帅了,知道约会还是学习,芷兰却依旧心生期待。 第131章 O《偶像男友8》 头绳跟明星款撞啦……   最近这些年, 选秀综艺逐渐沙雕化。   也相继出现了少数专业性很强的综艺,比如前年的演技综艺,比如去年的舞蹈比赛。   也比如, 今年的歌手选秀。   打着挖掘天籁之音,发现创作天才的旗号, 《我是歌手》这档选秀节目开始了。   因为强调的是专业性, 所以这档选秀节目并没有搞海选, 只有网络自荐,通过自荐的人才能正式参加选秀节目。   当然, 选手主要来源, 还是各大传媒公司的练习生。   楼岚作为公司创作型歌手第一名, 被公司推荐进了选秀节目。   近年来选秀节目已经多得分散了流量,如果不关注,真的能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有这档节目出现过。   俗称壁垒。   圈子里的人摇旗呐喊疯狂尖叫,圈子外的人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打破壁垒的的,却是前三名组团后发行的首专。   “那一年的风, 有一点不同......”   “偷偷尝一口噢噢嗷~~”街头路过的男生嗷嗷叫着吼了一嗓子,下一秒就被女朋友一把掐住了脖子,“滚!别毁我男神!”   一张专辑, 除了主打歌, 还有三首都成了传唱度极高的流行歌曲。   旁边站在银杏树下的女孩儿笑得发尾一晃一晃的,侧着身还想继续看那对情侣, 马尾却被一只手忽然拽住。   惊喜地回头一看,果然看见某个戴着黑框眼镜,刘海垂落,捂着口罩一身黑的家伙。   “哇班长!”芷兰脚下一蹦,就整个人扑了上去。   楼岚顺手一抄, 单手便搂住她纤细的小腰把人抱了起来,紧紧贴在自己身上,无奈地接受小女朋友的一顿狂蹭。   “好久没看见你了,好想你超想你特别特别想你!”   毫无顾忌地表达了自己的思念,芷兰蹬着腿重新回到地面上,双手还是紧紧圈住他胳膊,恨不得整个人挂到他身上:“你送我的那个风铃上的音符居然是《海风》里的那句,好惊喜啊!这首歌是你以前就写好的吗?超好听的!我同学全部都好喜欢,每天寝室里都在单曲循环!”   每次看见别人那么喜欢,一想到这是自己男朋友创作演唱的,芷兰心里都跟捂着好多好多快乐的泡泡一样。   ――特别想咕嘟咕嘟冒出来!   从开始参加选秀,到现在一专结束先期宣传行程,两人已经有三个多月没见面了。   明明就在一个城市一个区里。   上一次见面,还是六月的考试周匆匆见过一次,还是在图书馆里检查她的学习复习进度。   楼岚心下对她是怀着歉意的,好不容易有点空,他也没留在宿舍那边休息,而是来她学校这边找她。   为了给她惊喜,电话里只告诉芷兰他有礼物要送给她,让她到学校外红枫路第三棵枫树下等着。   都见到人了,芷兰哪里还能记得礼物不礼物的。   近年下半年他们已经上大二了,说起来好歹两人也交往有一年多了,可实际上能腻歪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参加选秀节目出道前,楼岚不仅要忙自己的专业学习,还要抽空去公司那边进行训练。   现在出道首专获得成功,接下来是轻易就能预料到的忙。   芷兰却一点没觉得被男朋友冷待了,反而很期待楼岚后续的忙碌。   “你参加的综艺什么时候播?我一定要守着看!”   首专大获成功后,后续宣传也在跟进,他们三个人一起上了个综艺,上次楼岚就已经跟芷兰说过了。   “下周六吧,没注意。”楼岚承受着女朋友大半的重量,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个盒子递给她:“送你的礼物。”   芷兰美滋滋地收了,一边还俏皮地歪头去逗他:“不年不节的可不能收礼物,你这个是什么节日礼物?”   楼岚想了想,一本正经答:“即将到来的双十一光棍节,我要提前送礼物给你,免得你被人骗去过节了。”   芷兰笑得打跌,歪着靠到他胳膊上,垂眸好奇地打开盒子。   果然,里面是一枚闪亮亮的吊坠锁骨链。   从第一次收礼物她就发现了,自家班长大人特别喜欢送她各种饰品。   后来也问过,班长大人理所当然地说:“送的礼物当然是希望你能随时贴身带着,约会的时候看见你身上戴着我送的东西,就会很高兴。”   没说的是,看见她身上用着自己送的东西,就好像被他做了标记,这个爱笑的女孩子就是他的了。   亲自给她换上锁骨链,楼岚又把衣袖拉起来,露出手腕上套着的几条头绳:“拍综艺的时候有逛商店,看见好看的头绳就买了几条给你带回来。”   芷兰的头发始终保持在最长过肩的长度,她是为了好打理,楼岚也很喜欢,最喜欢看她绑着高一点的马尾,然后发梢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晃得人心尖发痒。   爱屋及乌,除了平时喜欢悄悄拽她发尾,楼岚也养成了给她买各种漂亮头绳的小爱好。   芷兰没发现这一点,只高兴于自己每一根头绳都是男朋友细心挑选的。   每一天早上梳头的时候,她都像皇帝,对着一大盒头绳随心所欲想点谁就点谁,贼爽!   “组团合约还有半年不到,等合同到期单飞了,我时间就会更自由了。”   楼岚本心就是准备走歌手路子,并不准备多方面发展。   公司方面知道他创作天赋能为公司带来的价值,并不强求,而是很尊重他的选择。   当然,其中自然少不得有姑姑姑父的从中调节。   不得不说,作为关系户,感受确实不错。   所以他也要努力,让自己跟小女朋友未来的孩子能有更多的选择,更高的起点。   一次惊喜的约会,稍稍化解了彼此的思念。   周六傍晚吃过晚饭后,芷兰难得没有去自习室消磨时间,而是留在宿舍里打开电脑,耐心等待综艺节目更新。   跟她同一宿舍的几个室友都挺惊讶的,苹果脸女生更是凑过去好奇地看了看她打开的网页。   “噫,你是要等《角色挑战》吗?”   另外两个女生闻言,也凑了过来。   毕竟上了大学依旧一心学习的学霸舍友忽然追综艺,可不得惊奇一下么。   芷兰也不介意,强烈安利室友一起看:“对啊,这期不是有BR嘛,想看他们的综艺首秀!你们也来看呗,刚才追了预告片,都挺有意思的。特别是里面的岚岚,超帅耶!”   她绝对不是因为班长是自己男朋友才这么夸的!   苹果脸女生眼睛一亮:“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唱情歌的时候安静到像站桩,唱跳的时候又超酷超冷,比另外两个man多了!”   雀斑女孩一听自己的爱豆被人diss了,不满地插嘴:“不是吧,我家小白超仙的,简直就是小仙男本仙!”   剩下的短发女孩“嘁”了一声,翻着白眼一撩头发:“潮男本潮薛Bobo不香吗?”   虽然大家都各有各的喜好,却没有□□味,只是玩笑着着强烈支持自己喜欢的爱豆,不过片刻,你提供水果我提供零食的,很快就挤到了芷兰床上一起说说笑笑地看综艺。   综艺准时更新。   《角色挑战》是火了两年的综艺节目,在这个综艺节目越来越多的时代,依旧占据着观众大盘流量。   最有趣的点就是每一期都会让常驻及嘉宾挑战不同的角色。   不过BR组合还算是新人,刚上来肯定不会特意给他们拿什么太逆反他们目前各持人设的台本。   楼岚也没给芷兰提前剧透,所以等组合三人上台,开始自我介绍时,芷兰也惊讶得眉毛都飞了。   只见平时舞台下总是内向文艺范儿的楼岚穿了一身嘻哈范儿的潮搭,自我介绍时也嘻嘻哈哈说自己是bobo岚,平时拽拽中二风的薛博bobo则一身白衬衣白西裤,刺猬头拉直打柔自然垂落,低眉顺眼时带着丝丝缕缕超凡脱俗的仙气。   至于小仙男小白,则一身格子衬衣搭休闲黑裤,鼻梁上架一副芷兰十分眼熟的黑框眼镜,还没开口说话就先抿唇一笑,怎么看怎么文静内敛。   “哇哦,他们是互相拿队友的人设本了?哈哈哈bobo真的好搞笑!!”   正所谓粉随蒸主,其他三个女孩儿还在惊讶,短发女孩就已经笑得直捶床架子了。   雀斑女孩叹气摇头:“粉到深处自然黑,说的就是你们家真爱粉了,其实bobo还没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是蛮有那感觉的。”   芷兰跟苹果脸纷纷点头,然后两人兴奋地挤到一起去讨论自家男票/爱豆这个造型人设如何如何。   三个大男孩要说改变最大的,莫过于艺名为岚北的楼岚。   但他拿捏起来却又一点也不违和,无论是说笑还是随手来的一段现场Rap,态度动作表情都很放得开,比bobo都还放得开,没有强行草人设的尴尬感。   不过随后一联想他在舞台上跳舞时的爆发力及舞台掌控力,又莫名生出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三个男孩在节目录制的一天里,都在努力保持人设,可惜时不时就会忘掉,特别是在做游戏的时候,简直鸡飞狗跳,时不时还要被同伴提醒保持人设。   那着急抓狂唯恐OOC被扣分的样子,简直要把人给笑死。   有了这样的设定,即便是原本以为最没有综艺感的小仙男小白,也在两个彻底放飞的队友的带领下,被强行沾染上了凡间尘土气息。   灰头土脸的结束了白天的录制,晚上时就是逛庙会,这也是本期综艺节目的一个广告,宣传当地的特色文化旅游项目。   庙会上,三个长得帅气逼人的男孩在满街花灯的映照下,少年的青涩夹杂着青年的气质,可以说上到八十岁老太,下到三岁幼儿园小朋友,都逃不过他们的魅力吸引。   “这期真好看,岚岚他们都玩得好开心啊。”   “这个花灯庙会也很不错,是在浙省那边对吧?下次有长假的时候咱们一起过去玩啊?”   “哎这里他们买了好多小东西,岚北真的是女生小饰品收集狂魔啊,居然买头绳!哈哈。”   短发女孩看得一脸姨母笑,她一早就表示自己是妈妈粉,特别期待崽崽们长大娶媳妇生宝宝。   当时听到这番发言的芷兰整个人都宓媒胖嚎俚兀后来偷偷跟楼岚说了这事儿。   楼岚还表示这一切都要听她这个小领导的指挥。   苹果脸闻言,也眯着眼认真去看,果然看见节目即将结束的时候,岚北正拿着挑好的头绳往手腕上套,一边还要找节目组借钱付账。   “噫,小兰,这头绳跟你的是同款耶!”苹果脸没多想,只是满脸羡慕,“居然跟小哥哥买到同款头绳!快给我说是在哪里买的,我也要!”   虽然不是自家爱豆,但是能买爱豆队友的同款也不错,更别说岚北的审美一点都不直男,就连短发女孩都起哄着表示自己也要入手。   这可为难到芷兰了,只能捂着头发表示在哪买的早就忘了。   三个女孩也不为难她,都打开手机准备在网上淘。   晚上,芷兰偷偷给楼岚发W信,说了同寝室的都在网上买“明星同款头绳”的事。   楼岚那边过了一会儿,回过来:“那我下次给你选独一无二的。”   后面又追加一条:“偷偷的,不让别人发现。”   免得又成了明星款被跟风! 第132章 O《偶像男友9》 那些属于我们的小秘……   问:有个感情很好的偶像男友是什么体验?   这个问题放到网上, 大概率会引来群嘲及呼喊别睡了的声音。   对此,芷兰只能说,虽然不能经常见面, 却能经常收到来自男朋友的甜蜜。   一开始还只是旁人眼中的“忽然撩粉”,或是对着镜头一个眨眼, 或是一个比心, 或是一个少年感十足, 芷兰却无比熟悉的笑容。   偶尔楼岚也会喜欢玩一些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文字游戏。   疲惫的一天,总会在他细细扒拉今天自己又说了多少甜言蜜语隔空送给她, 并理直气壮要求亲爱的女朋友回馈同样多表白爱语的W信里结束。   并没有芷兰刚开始设想中的那么难熬。   每次看见他在舞台上, 在镜头里发光发亮魅力四射, 芷兰都会觉得自己更爱他一点,又多爱他一点,每天都在增加。   偶尔也会恐慌,害怕爱得太深,以后会受到伤害。   可是很快就会收到班长大人从各地寄过来的包裹, 有时候是一些特产,有时候也仅仅只是几片叶子一张书签甚至一根不知名翎羽。   包裹里总会有一封写着情诗的信函,或是言简意赅却能细品出诸多情意的古体诗, 或大胆奔放热情似火的现代诗。   此时再听一首他专辑里新出的, 写给自己的情歌,芷兰就如同服下了最好的定心丸, 驱散了内心的恐慌,安抚了无处安放的爱意。   楼岚背景算不上多强硬,但他最强硬的依仗,本身就是他的才华。   在一年团队活动时间结束后,楼岚就在公司的力捧下接连出了两张个人专辑, 传唱度不减反增。明明是同一个人,却能毫无违和感的演绎出各种风格的角色。   也有导演邀请他,不过楼岚都推拒了,宁愿多写曲填词也不愿意迈出演员的第一步。   时间一长,再看楼岚的创作天赋着实惊人,那颗脑袋里就像是有着永远也用不完的灵感,公司也就不再强求,反而是顺应楼岚的意思,把他往词曲歌手的金字塔上推。   新时代里有这样一段话:即便你没有才华,没有能力,没有粉丝,甚至一张脸都要靠化妆靠后期,只要你有最强的爸爸,你都能成为让全网懵逼的顶流。   在资本逐渐占据主导地位的时代,楼岚既有才华,也有能力,还有粉丝,一张脸也足够耀眼迫人,再加上背后老东家撑腰,单飞即冲天,比之另外两个队友发展得不知快多少倍。   两年后,岚北成为诸多老牌歌手约歌的重要选择人之一。   同一年,又被岚北的粉丝们定义为丰收年。   最佳单曲奖中多首歌曲同时被提名,并获得该奖项。   最佳作曲人奖,毫无悬念。   最佳作词奖,激烈的拼杀角逐后,于众多前辈中如同横冲直撞的黑马,一举夺魁。   春节晚会上,作为新晋华国最佳原创作曲奖的获奖人,岚北登上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大舞台。   第二年就接到了国姓牵头拍摄的八十周年历史献礼电影插曲创作演唱的机会。   从出道到成为超一线,不过短短五年。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叠个千纸鹤......”   “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   二十年未曾变过的春节当□□曲响彻街头巷尾,在外面风光无限的楼岚,此时也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芷兰回头看他,哪怕黑框眼镜口罩围巾齐上阵,还是能感受到他浑身的紧绷。   想到前几天看他现场时还是carry全场的大明星,今天只是去她家吃个便饭,就紧张成这样,芷兰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楼岚侧脸,用控诉的眼神盯她,仿佛在说:你居然笑话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这个渣女!   芷兰又忍不住想笑,好在及时用手捂住了半张脸,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特不走心地安慰:“别紧张,我爸妈你又不是没见过。”   楼岚叹气,又又又又一次低头检查自己提着的礼物,很不自信地说:“那都是多少年以前了,这几年我把你拐跑了,也没说上门跟爸妈说一声,他们肯定对我有意见。这些礼够吗?好像不太够,会不会看起来太客套生疏了?”   芷兰伸手揪了一下他的耳朵,“好啦好啦别担心了,你这几年忙起来连自己家都没怎么回,我爸妈知道的,怎么会怪你。”   楼岚摇头:“算了,你不会懂的。”   这并不是有没有正当理由的问题,而是他把这么好的女孩子不声不响拐走了,感情上岳父岳母能否接受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第一次正式上门摆放,还是在即将谈婚论嫁的关键时刻,楼岚也不敢因为满心的担忧而迟到。   楼岚即将要上门的芷家,这会儿客厅里电视机正播放着一个访谈节目,打的标题很吸引人。   #创作天才岚北首谈感情细节#   厨房里热气氤氲,食物的香味不断飘散出来。   芷爸爸戴着眼镜,面容严肃地对着电视机写写画画。   主持人:“......在许多明星里,岚北你好像是头一个刚出道就表示自己有感情稳定的女友,当时你还没有现在这么稳定的,啊,人气。”   “那时候的粉丝,也大多数更喜欢你的颜值。所以岚北,你当时真的没有担心过自己主动暴露非单身人士的现状,会让自己处境变差吗?”   楼岚:“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果出境变差了,只能说明自己不够优秀。要简单来说的话,什么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吧,开始这段感情确实是在我曾经的计划之外,却是我一辈子也不会后悔的意外惊喜。”   “既然决定要开始这段感情,我就考虑过所有,不会说事业上怎么样了,就要选择放下感情。我不会这样,就算选择第二事业,也不会放弃她。”   芷爸爸看得连连点头,在本子旁边某一处做好标记,准备等今天结束时将这个回答计入打分项目里。   电视里访谈还在继续。   主持人:“看得出来岚北是个很有责任心,很重感情的大男孩,对自己的人生规划也很清晰。现在粉丝们已经接受了不能当女友粉老婆粉的现实,哈哈,那岚北,今天可以给我们透露一些你们恋情中的一些小秘密吗?”   楼岚(笑):“小秘密之所以称为秘密,就是不能说。”   等到主持人跟现场观众笑过之后,他才又说:“不过有些小细节,还是可以跟你们分享一下的,就当是我憋不住,想要炫耀一下吧。”   芷爸爸严正以待,访谈中,楼岚俊逸的面容上是温柔的笑,眼眸里充盈着幸福的光:“前几年是真的忙,忙得我都很怕我女朋友不要我了。那时候每天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就是下意识去找手机偷窥女朋友的朋友圈W博这些社交号。”   现场一片低声哄笑。   楼岚也有点不好意思,面上露出些许腼腆:“你们别笑我,你们以为我大惊小怪,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我女朋友有多优秀多漂亮。她是B大高材生,人长得好,性格也好,还特别爱笑,太招人了,我爸妈当年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直说喜欢,要不是我先下手为强,他们都想认干闺女了。”   这也太惨了吧?   女朋友差点变成妹妹。   卖完了惨,铺垫够了,楼岚才一脸感慨说:“所以啊我就天天琢磨,要怎么才能把她拴牢呢?有一次舞台现场直播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个主意。”   主持人也是提前做过准备的,岚北从出道到现在的可查资料她都提前深入了解过,岚北这么一说,她就恍然大悟:“难道是?!”   楼岚点头:“对,就是舞台上第一次对着镜头Wink那次,其实是看见bobo跳舞互动的时候到处放电,我就灵机一动,对着镜头来了那么一下。”   说起来他自己都忍不住笑:“其实很紧张的,那是第一次做,之前都没对着镜子练习过,很怕学得不好。不过下台后还是第一时间美滋滋地去跟女朋友报告,说我送了你一个Wink,然后等价交换回来了一个么么的表情。”   对于很多他的粉丝来说,这么浪漫的行为居然就一个表情包,很不值。   但是再看岚北本人的表情神态,明显他是很满意很高兴的,粉丝们自然也就不说什么了,反而沉浸到爱豆那段单纯的恋爱中,不知不觉露出了姨母笑。   岚北的粉丝群体并不小,一开始也有激烈的表现出对他女朋友的攻击性。   然而每次忙得连自己新专宣传都要工作室上阵的岚北,每次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并维护自己的女朋友。   一部分真心喜欢他的粉丝渐渐接受,一部分无法接受的粉丝选择离开。   还有个别极端粉依旧自我地攻击辱&骂岚北女友的,很快就在网络上无知无觉地消失了。   有无量营销号或者黑粉想要人&肉岚北这位神秘女友,却一个个不是自曝黑料,就是网络社交断绝。   跟中了毒一样。   后来渐渐的,营销号狗仔圈渐渐流传出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那就是不要试图挖掘岚北想要保护的神秘女友,他背后,或许有一名或多名不可言说的黑客守护者守护着她。   可以惹岚北,但别惹他女友。   这是近年来狗仔及营销号新入行的新人都会被前辈告诫的话。   楼岚一如当初所说的那样,很好地保护着她。   经过一次次清洗的粉丝,现在基本上都是岚北的事业粉妈妈粉姐姐粉,偶尔有大呼自己是女友粉的,也多是玩笑话。   这会儿听着偶像在恋爱中的种种忐忑不安,种种小心机,觉得好笑的同时,又生出原来偶像也是普通人,也会在爱情里患得患失的感慨。   这一期的访谈也不算辜负了它的标题,确实是放足了狗粮,网络版播出后很快就蹿上了热搜。   芷爸爸很时髦,看电视版的时候也会掏手机,眯着眼睛刷楼岚的明星话题专区。   做着打分的准备事项,芷爸爸很认真。可惜很快就被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于是举着锅铲气势汹汹杀出来的周巧一把揪住了耳朵,“你个当亲爹的干人事吗?岚岚他们都要到家了你还在这里看电视玩手机!”   芷爸爸捂着耳朵为自己辩解:“我不是在玩手机!”   周巧可不管,让他赶紧收拾收拾,客厅餐桌卧房都确定不乱不脏,另外还要去厨房切盘水果备着。   “你这个爹当得,还真是甩手掌柜一身轻!”   芷爸爸只好委屈地藏好本子,起身乖乖去切水果擦茶几窗台,再把女儿房间里的书本玩偶又摆了摆。   老两口忙忙碌碌,饭菜准备到一半时终于听到了敲门声。   其实也不用去开门,芷兰有钥匙。可毕竟是第一次上门,彼此还是要多留一点空间梳理好心情。   芷爸爸被推去开门,周巧也紧随其手擦着手迎到门口。   双方自然一番热情客气。周巧更是看着准女婿俊俏的脸蛋眼睛发亮,笑声都高亢了好几个音阶,完全忘了刚才叮嘱男人要端起准岳父架子的话,一肘子挤走芷爸爸,自己上前拉着楼岚往客厅坐。   “岚岚才忙完回来吧?哎哟你前不久录的那个周佳访谈,我看了,录得可真好!”   芷爸爸在旁边目瞪口呆,心说你啥时候看的?那节目不是刚刚才播吗?而且刚才坐在沙发上看访谈节目的不是我吗?   不管芷爸爸如何懵逼,客厅里有性格开朗活泼爱说爱笑的芷兰从中调解气氛,楼岚本身也性格沉稳可靠,周巧这个准岳母是一个照面都没扛住,很快就笑得哈哈的,全心全意接受了这个准女婿。   芷爸爸叹气:老婆靠不住,最终还是我扛下了所有。   很快芷兰跟周巧进了厨房,楼岚本来要去帮忙,却被两母女不约而同按回了沙发上。   一个是心疼男朋友太累,昨天才从国外飞回来,马不停蹄地从京市飞回老家。   一个是想给丈夫创造机会,让他好好跟准女婿谈谈。   虽然很满意楼岚,可该谈的还是要谈,不谈以前,只谈以后。   芷爸爸也不负妻望,很快切入话题,问起楼岚对以后的打算。   “你看你这个工作,啊,性质是有点特殊的,对吧?如果以后你们结婚了,是准备过几年再要孩子吗?你爸妈能接受吗?过几年要了孩子,那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一多半的时间都不在家,那小兰就要在家全职带孩子吗?”   这些问题是每一对父母都会为女儿担忧考虑的关键问题。   楼岚也早有准备,被问及,立刻认真回答到:“我个人是很喜欢孩子的,希望结婚后顺其自然,有了就生,没有也不着急。这一点,我爸妈是不会过多干涉的。小兰是正儿八经的名校高材生,她也很喜欢她现在的工作,所以除了怀孕期间,产后带孩子这些我都可以负责。”   芷爸爸顶了顶眼镜,眼神里是不太相信的神色。   楼岚也不介意,从外套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准岳父,然后认真说起自己的事业规划:“这些都是接下来两年里约歌的名单,最后名单还没敲定。我给叔叔看这个的原因,是想让叔叔知道,从明年开始我的主职是放在卖歌上面的。当歌手只是我的梦想,卖歌挣钱养家糊口才是我的主要职业计划。”   果然,一说起卖歌,芷爸爸的神情就好多了。   毕竟在身为普通人的芷爸爸看来,卖歌,那就跟写书挣稿费差不多嘛,对于工作的地点并不作强行要求,简直就是一边顾家一边工作的理想职业。   不过芷爸爸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现在当明星,那么多粉丝喜欢你,随便拍个广告就能挣不少钱,你真的能说放下就放下?”   楼岚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小心翼翼纠正一下下:“是唱歌当业余爱好,不算是彻底放下,吧?”   芷爸爸咳嗽一声,没吭声。   楼岚心里有点儿忐忑,决定先忽略这一点,郑重道:“相信叔叔你也看了刚才播出的那个访谈节目吧?就像节目里我说的那样,在我心里,小兰是放在首位的,所谓的取舍掂量,一开始就不存在。”   说什么为了谁放弃什么,有这种想法就是有过衡量。   楼岚不喜欢将感情放在天平上秤来量去,评估价值。   感情本身就是不应该被评估的。   不管再过多少年,他依旧坚定这一点。   芷爸爸也看出了他这一点坚持,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已经彻底放心了。   这样各方面都优秀到远超常人的男人,芷爸爸再是心酸,还是选择了将女儿交托到他手上。   因为他相信,拥有这样坚持的人,是不会轻易被岁月腐蚀的。 第133章 P《90渣爹有点熊1》 工地里的那点……   哐当――   叮当――   哐啷――   嗡嗡――   繁杂中透着一丝规律的嘈杂声, 在S市某处偏僻的工地伴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奏响。   夏日炎炎,即便是早上,也带出些闷热。   估计今天要下雨。   爬在手脚架上制模的工人在工头的呼喝声中纷纷埋头认真干活, 希望能趁着雨降下来前多赶些进度。   没办法,上面的大老板看不见进度就不肯给钱啊。这些工人一天天的吃喝拉撒, 全都压在了工头身上。   “怎么没看见楼岚那小子?”工头转悠了一圈, 数来数去发现工人人数不对, 摘下红色安全帽扣着发痒的头皮皱着脸问。   旁边打小工的年轻男人闻言,停下挑水泥的脚步, 匆匆擦了把汗, 笑得咧出一口被黑脸映衬得格外白亮的牙齿:“昨晚又喝酒咯!都要天亮了才回来!”   工头没好气地“嘿”了一声, 拍拍胸口上落下的“雪花飘飘”,抬脚就往工棚那边走:“这臭小子!说什么老婆病了没钱治,缠了老子两天,好不容易拿到钱,居然又去喝酒!”   周围听见这话的工人都笑了。   就楼岚那小子, 人长得抻展(好看),名儿也听着像个文化人儿,可干的事却都他娘不是人事。   这会儿才1992年, 各处外出打工的人并不算多。偶尔有人在外面闯出点名堂, 过年回家时总会被乡亲簇拥着问七问八的。   等到翻过年头再外出,基本上都会顺手带上几个愿意跟着一起外出务工的乡亲。   这年代还讲究个“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没发展到“骗你没商量”的程度,套路不多,大家想的就是出门在外,有老乡一起,遇事也有个依靠。   所以这也导致这年头出门在外的人很抱团。   像他们这个小团队, 都是包工头牛哥带出来的。甭管在老家的时候隔了几个山头,一出来,那就都是兄弟。   什么是兄弟?兄弟就是谁裆里的那玩意儿更大都知道。   工头牛哥说是自己被骗了,其实早就心知肚明,不过是楼岚这小子太会缠人了,缠得他没办法,只能扣着头皮给他预支了五十块钱。   牛哥一路带风地奔向工棚。   工棚十分简陋,就搭建在工地边沿靠着围墙,几块木板子往空着的三面一搭,再咚咚咚钉上铁钉,窗户都不用,就留一大半的“门”,往上挂块不知打哪找来的破布帘子,就算是一个“宿舍”了。   牛哥掀开布帘,还没开口,刚呼吸了一口空气就被呛得捂着鼻子往外撤退。   深吸两口外面带着热意和飞尘的空气,牛哥缓了缓,又鼓起胸膛猛吸一口气重新钻进去。   “这他娘的怎么这么臭!”牛哥把门帘掀起来搭到棚顶上,好让棚子通通风。   里面也是左右两排木板搭的大通铺。   出来工地上干活的多是男人,也不用将就那些。   正值夏日,木板上讲究点的,就铺上一床单人凉席。不讲究的,就直接睡在木板上,晚上再扯件春秋的长袖往肚子上一搭,被子都不需要了。   牛哥骂骂咧咧捡着到处飞的袜子内裤,一路走到了通铺的最里面边沿处,看见躺在木板上摊开手脚呼呼大睡的某人,毫不客气地一巴掌就拍在了对方大腿上。   啪――!   睡梦中的楼岚一个激灵,忍着头疼浑浑噩噩起翻身坐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捂住鼻子一脸要崩溃的样子:“我日!什么味儿这么臭!”   难道是他成了个流浪汉,睡在了垃圾堆里?   牛哥都要被他气笑了,插着腰怒目金刚般杵在那儿:“楼岚!你丫的昨晚上又去喝酒了?!”   楼岚在牛哥“震耳真聋”的大喊声中渐渐回过神来,脸上嫌弃无比的表情渐渐消失。   这是华国的九十年代,正是画圈后经济腾飞的时代。而原来的楼岚,就是一个从乡村里走出来到工地上打小工的农民工。   在家时就对家庭极不负责,土地分包后干农活他是能躲就躲,不能躲就拖。   等到有外出务工的机会后,二话不说收拾了行囊转身就走,此后更是一去不返。   前面两年还在牛哥的工地上混日子时,原主还偶尔会让同乡带点钱回去,话也说得好听,什么火车票太贵,舍不得花钱,就把来回路费让老乡带回来给家里贴补。   等到牛哥看不下去,好心好意劝了他一回,原主就借机离开了工地,去外面混日子。   离开工地后,原主靠脸蛋哄到了一个在工厂做车间主任的女工。   隐瞒了自己家乡有老婆孩子的事实,两人就谈起了对象。   原主脾气不好,可也知道怎么对自己有利。   这里要说一下的是,原主在乡下的时候根本就没跟妻子扯结婚证。   这在这个年代的乡下很普遍,谁也没当回事。   原主却借此在外面安了家,后来碰上运气,借着女工老婆的人脉,从皮鞋厂里拿到了“瑕疵品”出来各处甩卖,一时间赚得盆满钵满。   后面陆陆续续买房开店,就此在大城市里安了家,过上了有车有房有存款的富贵日子。   至于乡下的孩子老婆,早就被遗忘了。   直到十年后几个女儿找上门,女工才知道自家丈夫居然还有一个家。   可那时候孩子都上小学了,两人也过了十年的日子,不是说分就能分的。在询问过原主意愿后,女工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庭,不让原主出面,自己三言两语就把几个女孩儿给打发了。   多年后偶尔回家祭祖,听说那女人生病没钱治,几个女儿要把自己高价卖了,女人听说后直接偷偷跳了井。   女工妻子还偷偷内疚,原主却万事不过心头,转头就给忘了,好像那几个女人真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只是个不知姓名的陌生人。   大概臭的气味闻多了真能感觉不到,楼岚接收完剧情后,感觉呼吸顺畅多了。   搓了一把略显油腻的脸,楼岚在牛哥的盯梢下慢吞吞从木板上蹭到地上,再弯着腰东张西望找凉拖。   牛哥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脚把旁边的拖鞋给他踢过去。   好了,拖鞋穿上了,这厮又开始到处找自己的衣服裤子。   牛哥叹了口气,火都发不出来了,三两下从尼龙包里给他找出来一股脑砸楼岚脑袋上,匆匆甩下一句:“赶紧出来干活!”   要不是三姑婆大老远地跑来跟他说了一句让他帮衬帮衬自己这位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的隔房表弟,牛哥真不怎么想继续收用他。   没办法,这人实在是太能磨叽了!   牛哥带着一阵风跑了,从外面照射进来的光柱照得空气里浮尘满满当当。   每呼吸一口空气,就等于吞了一撮灰尘。   楼岚却没什么反应,习以为常地穿衣服换内裤。   换完了,还翻出个洗澡桶,拿去工棚外面的水龙头下打上肥皂泡搓洗晾晒。   搞完了,楼岚才拖拖拉拉往工地上去。   这会儿已经早上八点多,其他工人都已经上了两个多小时的工了。   到了那儿,楼岚也没上手干活,而是抱着胳膊四处瞎转悠。   等牛哥忙得晕头转向终于再想起他时,往脚手架以及下面各处一扫,还是没看见人,顿时纳闷儿了。   正要找个人问问,一回头就看见揣着手比他这个工头还像巡视领导的楼岚。   牛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心里越发嘀咕,真有些动气了,不过嘴上还是强忍着走过去喊楼岚:“怎么还不干活?今天是准备休息吗?”   休息可是不算工天的,之前因为多少沾亲带故,迟到的两个多小时牛哥都不准备跟他计较。   可要是楼岚还不动,那肯定是不能再给他平白无故多算个工天了。   楼岚也看出来了牛哥憋着的火气,却没太在意,只是伸着食指挠了挠脸,主动走过去跟牛哥说话:“牛哥,你看我这出来也有一年了,大工的活儿学不会,小工的活儿又干不动,根本就不是干这行的料。”   牛哥心说:你小子还知道自己是干啥啥不行啊?   同时也琢磨着他是想要干啥。   难道是想回去了?   其实回去也还行,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家,在家里镇着,哪怕平时偷偷懒,家里婆娘闺女也能少受点欺负。   却听楼岚说:“所以我就琢磨着,要不要干点别的,比如说做点小买卖。”   牛哥没说话,面上却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来。   哪怕他是第一个走出来的,现在也成了个包工头,不大不小,在老家也能被称一句老板。   可思想还是有一定的局限性,认为楼岚这没根没基的,这想法纯粹就是瞎折腾。   万一亏本了咋办?他有那个承担风险的能力吗?   还不如就在工地上干活,多干一天就有一天的工钱,除了一身力气,啥也不用付出,再稳妥不过了。   别说这会儿,就算是过个十多二十年,这一代人绝大部分还是会保留着类似的思想观念。   这是特殊的时代给他们烙下的深刻印记。   不过牛哥也不好说得太直白,只是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语重心长地劝楼岚:“楼老弟,你也别想太多,想做买卖是吧?这想法挺好的,可是吧你看,你现在也没个成本,又没有人脉,别看咱们平时在工地上没什么,可走出去,城里人谁不给咱们白眼啊?想要在这里落跟,难!”   楼岚笑了笑,像是没听懂:“嗨牛哥,我就在工地上卖点东西,要啥人脉啊。再说了,要人脉,哥你不是在这儿嘛!”   见楼岚铁了心要瞎折腾,又听他说是在工地上做买卖,牛哥也懒得再劝了,只说自己手头没钱,没办法再给他预支工钱了。   楼岚没像往常那样歪缠,只是请了假就出去了。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楼岚才回来,头上还戴着个草帽,背后背了个白色泡沫箱,箱子上还搭了条厚厚的大毛巾。   “吃冰棍咯,有没有人要来一根?五分钱一根,八分钱两根咯!”   工地上不仅仅有牛哥带的这帮子人,另外还有十来个小包工头带领的施工队。   大家每天早中晚都要在大老板开设的食堂里吃饭,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   顶着大太阳干了一上午,食堂又是露天的,一个个热得简直想吐舌头,打了饭菜的工人都端着饭散在周围的荫凉处。   至于回工棚吃饭?   嗨,哪个工棚不是又热又臭,端着饭进去吃,就算是平时不注意卫生的大老爷们儿,那也遭不住熏啊!   楼岚这么忽然跑来一喊,壮劳力们忍不住就伸长了脖子。   有人手头宽裕的,立马就上前买了根冰棍。   一口冰棍一口饭,别管吃完了肚子会不会闹腾,反正现在是爽透了。   旁人见了少不得动了心,三三两两结伴凑了过去。   楼岚拿的五十根冰棍十根雪糕,都没出十分钟,一会儿功夫就给清空了,还有不少没买到的在旁边抱怨他怎么拿这么点儿回来卖。   “哟,还有这么多兄弟想吃啊?哎,那我待会儿就顶着太阳再跑一趟吧,本来还想着留两根自己吃,吃完睡个午觉也好出门去走街串巷的。”   卖个东西,明明是赚人家兜里的钱,却说得好像自己多讲义气。   弯弯绕绕没那么多的工人们顿时高兴了,觉得这小子还挺够意思的,一个个都表示自己待会儿一定要买根解热。   他们顶着太阳爬上爬下忙来忙去的,就连打小工的一天也能挣个十多块钱的工钱。   相比之下,几分钱的小玩意儿,吃起来也没那么舍不得钱了,甚至还有人开始觉得一毛钱的雪糕也不算贵。   ――完全忽略了自己没拿到工钱,抽包六毛钱的烟都困难的现状。   楼岚也没在食堂吃饭,清空了泡沫箱子当真又去跑了一趟,这次出得有点多,等工地上转了一圈,又去各处工棚转。   工棚附近还有单独的棚子,那些都是带了家眷的各家包工头住的地方。   这些“老板娘”就大方多了,带着孩子的拿着碗出来买了好几根,没带孩子的年轻女人更是知道对自己好,拿钱买了雪糕就坐在屋子里,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吃雪糕解暑,看着别提多悠闲惬意了。   等到回工棚的时候,箱子里还剩下十多根冰棍。楼岚也不小气,直接给工棚里睡午觉的老乡分来吃了,还特意给牛哥那边送了几根。   牛哥见他折腾得挺起劲的,知道冰棍这玩意儿不值钱,就算亏本也亏得不大,也就不再管楼岚了。   在其他人看来,楼岚这一天瞎折腾的,也挣不了几个钱,根本没人放在心上。   楼岚就这么每天一觉睡到大天亮,然后就慢悠悠背着泡沫箱子出去一趟,带回冰棍雪糕,之后渐渐的,商品种类开始丰富起来,有了男人们喜欢的啤酒以及女人小孩儿喜欢的洋汽水。   既然有了酒,当然少不了下酒的东西。   楼岚就增加了花生米、瓜子、鸡爪、卤鸡蛋、卤肉......   东西多了,楼岚就背不动了,干脆就在工棚旁边起了个简陋到只有顶没有墙的棚子,里面钉上铁钉,拉上绳子,商品就被铁夹子夹在绳子上。   楼岚本人除了去进货,大热天的就坐在棚子里摇着扇子吃着雪糕,等着工人们下工时一窝蜂挤过来给他送钱。   转眼一个月过去,趁着其他人上工,楼岚自己偷偷躲在工棚里数钱。   零钱都在他每天出门进货的时候找人兑成大额了,所以堆在他包里的钱不算多,却有好几张绿大头。   另外的,就是十块几块几毛几分不等,杂乱地一窝堆着。   细算下来,一个月前的十几块钱,变成了现在的四百多。   楼岚揉了揉鼻子,心里算着时间。   已经出来一年半了,去年春节的时候没回去,就让老乡带了五十块钱,说是要留下来找个帮人守工地的活儿继续挣钱。   现在七月份,再有一个来月,就该是农忙的时候了。   楼岚把钱贴身揣好,叼着烟出去继续守着破烂小卖部,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最近就不去进货了。   果然,又过了几天,牛哥满脸为难地来找上他,说是大老板那边不让他继续在工地里卖东西了。   至于原因?这并不重要,反正就是瞎找一个糊弄都糊弄得很不走心。   牛哥也挺没脸的,可大老板暗示了好几回,这次都明说了,他也硬撑不下去。   更何况对方还拿发工资的事来压他,牛哥手底下还有二十来号人等着拿钱养家糊口,他也不能为了楼岚一个人,就把大老板给得罪了。   楼岚叹了口气,“坚强”地笑着表示理解:“没事,反正我最近也琢磨着想回老家一趟,去年过年都没回去,也不知道家里婆娘娃娃怎么样了。”   要是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牛哥还能信两分。   可楼岚是什么人啊?谁不知道这人是最不可能想家的,就连现在他手里可能挣了点钱,多半也很快就会自己一个人花个精光。   可这事儿吧,牛哥就挺内疚的,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拍了拍楼岚肩膀,让他别多想:“把东西收拾收拾,回来跟着我继续干活。”   顿了顿,又说:“这样吧,你回来跟着老郭上楼,学个半年,明年就给你升大工。”   大工三十来块钱一天,比小工多一半。   牛哥也是想补偿一下楼岚。   楼岚却没应承,只是表示感动,然而拒绝。   谈话当天晚上,楼岚就降价打包大甩卖,很快就把剩下不多的货都给甩光了。   第二天早上,照样睡到自然醒,楼岚慢条斯理洗脸刷牙后,把为数不多的行李往尼龙袋里一塞,甩着胳膊叼着烟就离开了日复一日依旧嘈杂的工地。 第134章 P《90渣爹有点熊2》 村镇里的那点……   工地里小卖部的生意, 楼岚一开始就知道做不长久。   世界上从来不缺少眼红的人,眼看着他生意火热,不可能没人动心。   楼岚就一个没根没基的小农民工, 哪保得住这活儿。就像工地食堂那样,小卖部也是个“肥差”, 大老板那里就算动心思的不是他老婆, 保不准就有个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动心。   人家一句话的事, 自己这边就得乖乖滚蛋腾出位置。   楼岚早有准备,拿的货都不多, 半点没吃亏。   离开工地后, 他也没直接去火车站买票, 而是先去了一趟之前他就看好的一家大型服装批发市场,在那里过秤入手了两麻袋滞销货。   用扁担往两头一挑,担子就轻轻松松往火车站走。   七月份正是火车淡季,衣服又不重,楼岚都不用额外付钱, 一张火车坐票就占据了大半个车厢,舒舒服服坐了两天一夜,回到了省城。   也不逗留, 叫了人力车直奔长途客运站, 一路颠簸辗转,直到半夜的时候才抵达小县城红扇县。   九十年代, 各种宾馆都冒了头,招待所已经不复从前的“贵不可言”了,花个几块钱,就能得到一个狭窄的单间以及一壶热开水。   在火车上埋汰了两天,楼岚用开水兑着热水洗了个战斗澡, 出来后把门一堵,倒头就睡。   县城下有个仙人镇,名字挺好听,地方却并不咋富裕。   距离镇上半个多小时脚程的红星大队东然村村坳子里,一座独门独户的石头房子伴随着家里的一声公鸡鸣叫,开始有了第一声响动。   这家的女主人张怀秋摸黑下了床,也不用点灯,踩着布鞋走到门口边,往门背后的墙缝里一摸,就摸到了卡在里面的梳子。   一边打着哈欠往外面走,一边梳头。   等走到房子外面依靠着一棵高大核桃树搭就的简陋斜棚里时,一头乌黑的长发已经被她三两下干净利落地编成了一条粗辫子甩到背后。   外面依稀能看见些许影子,正是麻麻亮的时候。   张怀秋进了棚子,从泥巴灶膛边沿凹进去的洞里掏出一盒火柴,推开摸出来一根,在侧面的纸片上一擦,一抹橘黄的火光就亮了起来,成为这座石头房子里唯一的光源。   不多时,青色的炊烟摇曳升起,最后飘散在空中。   有柴草燃烧的气味在空气中氤氲扩散。   七月份,正是田地里庄稼为秋日丰收努力挣扎的最后一个阶段,这时候尤为重要,勤劳的庄稼人都会密切关注着田地里的状况以及天气变化。   前两年就是七月里头忽然下了鹅蛋大的冰雹,白白糟蹋了不少还没长老的玉米稻谷,像油菜籽这种只有成熟了才有价值的作物,庄稼人更是只能含泪忍痛拔了当柴烧。   当然,那样的自然灾害一般还是不常见的。七月份的农活主要就是除草,以及最后一波施肥。   斜棚里的土灶是张怀秋用黄泥混着切碎的稻草糊的,技术不太到位,能用,但有点吞火亏柴,用一段时间后还开始出现裂缝。   但也只能先凑合用着。   家畜圈跟茅房单独安置在院子右边,用青石板侧竖起来做了个成人半腰高的墙,上面就用木头围了一圈防止猪跑出来,房顶则是竹篾板加茅草。   四面漏风也没事,反正到了年末最冷的时候,猪也该出栏了。   这会儿听到有了动静,饿了一晚上的三头猪都躁动起来,昂昂叫唤,还一个劲爬起来用嘴去拱横木。   张怀秋被吵得心烦,吆喝了两声,猪根本听不懂,闹得更凶。   “一个个的,成天光吃不长肉!”张怀秋骂了一句,手上加快速度。   灶膛有个大铁锅,铁锅里装的却不是早饭,而是热的猪食。猪食每天傍晚做晚饭时顺带煮好,分两顿喂给猪,边沿煨着给鸡鹅加餐催蛋的红薯。   过了铁锅,在该冒烟的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个深口的锑锅。等猪食热好了,锑锅里的水也烧热了,张怀秋忙而不乱地把猪食从铁锅里打出来先晾着,一边熟练地从锑锅里打出热水转到旁边小灶上继续烧。   小灶用的就是耐烧的木柴了,火烧旺以后她就提着潲水桶去把吵闹不休的猪给喂了。   一边喂一边烧火做饭,等喂完了,红薯稀饭也烧开了。   张怀秋拍着身前的草木灰屑迈过门槛进了屋子里,把两个大一点的女儿叫起来。   “大妹。该上山了。二妹,快点起来煮饭,水已经烧开了,注意点别打翻了啊!”   楼燕今年六岁,刚上小学的年纪,可作为家里的大姐,她已经跟着母亲干了两年的活儿了,饭也能自己做,是张怀秋的小帮手。   这会儿听见妈妈叫她,尽管很困,困得眼皮子都黏在一起睁不开,她还是不吵不闹地揉着眼睛坐起来。   夏天也不需要再穿衣服,都是昨晚上洗澡后就直接穿好睡觉的。   楼莺就不大乐意了,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把自己缩成只虾,满脸不高兴,嘴巴都嘟得能挂油瓶了,口中含糊不清地抱怨:“我要睡觉,妈你喊大双她们煮......”   话还没说完就又囫囵睡了过去。   小孩子的觉总是多得很,就像她们白天那总也用不完的精力一样。   看女儿那困顿的样儿,张怀秋也是心疼得紧,可没办法,庄稼不等人。   张怀秋拍着二女儿的屁股笑骂道:“大双小双才多大?快起来,别一会儿我们走了你又睡着了。”   上次就是没等二妹起床守着火她跟大妹走了,结果这小丫头一个不注意睡着了,等她们回来了才发现灶膛里冷清哑火的,锑锅里的稀饭更是半生不熟。   楼莺显然也记得那回事,自知理亏,哪怕满脸不高兴,还是硬撑着坐了起来。   旁边的楼燕已经爬下了床,去外面打了水缸里的水给自己洗了个脸清醒清醒。   张怀秋把二妹抱起来坐到屋里饭桌旁的长凳上,又亲了亲她额头。被这么一抱一亲,四岁的小姑娘得到了安慰跟鼓励,还有点不好意思,跳下凳子光着脚就去了外面乖乖守着小灶里的火。   除了冬天,在乡下小孩子们基本上都是打光脚,只有很偶尔要去街上赶集的时候才会穿穿鞋子。   有的孩子更是冬天都会打光脚,季节的冷热对他们来说似乎被隔离了,没有太明显的感知。   张怀秋又看了看床上还摊开手脚睡得喷香的一对双胞胎女儿,把半旧的蚊帐往凉席下掖稳当,确定这两个小家伙就算是提前醒来到处爬着玩,蚊帐也能把她们给兜住不摔下床。   双胞胎大双小双还没确定大名,才刚满两岁不久,正是好动的时候,不像再小一点的时候,往背篓里一装就能安安稳稳呆一天。   再三叮嘱二妹注意安全别打翻了锑锅,注意屋子里两个妹妹的动静后,张怀秋带着大妹背上背篓,踏着蒙蒙亮的晨雾,下了院子外的矮坡,一路往山上自家的地里赶。   县城带了个“城”字儿,却算不上城,只是个比镇上大一些的地儿,街上都还是泥巴马路。   好在最近天气不错,也没下雨,摆摊的做生意的都在街道两边挤挤挨挨的,大部分都是直接铺个塑料袋或者蛇皮袋在地上,讲究一点的就拿了两根长凳,上面再搭一张竹篾板,货物往上一摆,就是个小摊了。   县城也有个赶集日,却不是今天。   然而没逢集的县城今天却很热闹。   “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错过好机会价格翻几倍咯!”   “沿海大城市最新流行款,妹儿,来整一套麦?”   “哎哟你这个话说得,十块钱还贵啊?你给我开玩笑!你有便宜的就给我拿来,有多少我要多少!”   “大姐你是在逗我噢,这可是一条裙子,穿一条裙子就是一套衣服,一套衣服十块钱,你说贵不贵?摸到良心说哈!”   要说这年头大家都不算富裕,可要说穷吧,遇到物美价廉的东西,广大人民群众的热情能把你烧成灰。   楼岚压得死沉死沉的两大麻袋瑕疵品衣服,不过一个上午就全给卖得干干净净,差点没被密密麻麻围在自己周围七嘴八舌砍价询问的老少青女同志们给h晕。   等东西卖完了还有人闻讯赶来,楼岚一再扯着麻袋表示自己真没有货了。   “儿豁嘛,有货我还能不拿出来卖?”   “就是运气好,有个亲戚在服装厂里头当个小领导,才拿到这些便宜货的,以后有没有还真不好说,大估计是不容易有的了。”   就这样还有老太太老阿姨不信,用怀疑敌&对&分子的眼神怀疑地瞅着他,然后还自己扯着麻袋翻来覆去地察看,搞得楼岚也是一阵抹汗。   已经中午了,楼岚也不忙着回招待所,而是先在外面找了家面馆随便吃了碗面,然后就胳肢窝下夹着两只麻袋,叼着烟双手插裤兜,晃晃悠悠逛起只有两条街的县城。   县城里商店不算多,种类也很欠缺,路过唯一的一家服装店时,靠在门口端着碗吃饭的老板娘对着楼岚翻了个白眼,油汪汪的嘴巴一撇,肥硕的腰往后一扭,就“聘聘婷婷”地进去了。   楼岚咬在嘴里的烟翘了翘,一截烟灰掉落,知道这是把他记住了。   这么一搞,他都不好意思再进去转悠了。   随便挑拣着买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楼岚不再瞎逛,回招待所拎好尼龙袋,出来退了押金就去唯一的车站坐上下仙人镇的破旧小客车。   一路多次被车抛到半空,落下摔得屁股痛,楼岚再不敢打瞌睡了。   颠了两个小时,下车的时候楼岚脚下都在打晃。就像第一次坐了船下来重回地面,整个人像是还在晃来晃去。   经过半个夏天的暴晒,马路上的泥巴都被碾碎出厚厚一层灰尘。   脚一踩,直接陷进去一半,脚印深得很。   楼岚这会儿真是灰头土脸的,用扁担单肩撬着尼龙袋一步步走路,走了几分钟才算是把客车整出来的后遗症消化完毕。   东然村离镇不算远,毕竟比起人家翻山越岭两个多小时的脚程,半个小时已经很让人羡慕了。   原主从小在东然村长大,又不是踏实老实的性子,仙人镇上没少来,周遭的人可以说都是熟人了。   有人看见他远远地隔着一条河沟打招呼,有人看见了没吭声,背后跟人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打招呼的人楼岚就随便挥挥手算是回应,背后说小话的就当空气。   直到翻过一个大坡马路进入红星大队的范围,遇到的人才算是真正熟悉起来。   “楼老弟,你咋回来了?挣大钱了哟是不是?”   “楼娃儿,你这是被牛老板撵回来了安?”   “楼哥你回来了?!好久没一起打牌了,走走走,先耍一哈儿!”   有打探的,有看笑话的,有起哄忽悠他去当冤大头的,楼岚一概没多理会,问就是要赶着回家。   东然村的楼家小子会顾家?   呵呵。   看,海三儿家的母猪是不是上树了? 第135章 P《90渣爹有点熊3》 村镇里的那点……   东然村是个典型的丘陵地带村落, 整体沿着沟壑地带狭长铺展,房子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三五家围成一个大院落。   偶尔也有东零西落散布在角落的独家住户, 那些多半就是迁居来的外姓――村里同宗同族的人最易扎堆。   像楼岚他们一家,就是建&国后从外地迁来的, 组织上给他们圈定了两个地方, 问楼岚他爷爷想在哪边安家落户。   楼岚爷爷看来看去, 觉得东然村这边的位置更靠近镇子街道,关键是上游还有个大水库, 种庄稼的人最怕遇到大干旱的时候。   楼岚爷爷就选了这边, 分到两间打地&主后收缴下来的青石泥墙瓦房子。   在那时候, 这种房子在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很多本村人都羡慕嫉妒得眼睛发红。   这就埋下了祸根。   于是后来又搞起思&想&运&动的时候,楼岚爷爷拖家带口的就被撵了出来,借口也很伟光正:不能让臭老九留下的东西祸害了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同志。   事实呢?事实上就是分到那里的外来户被赶了出来,同样分到那个院落里的本村人却留了下来。   借口也很理直气壮:臭老九的东西需要意志坚定的人民群众监守。   反正好的坏的都是他们说了算。   楼岚爷爷气不过, 可又无可奈何,那时候户口也落在这里了,还要指望大队上领工分吃饭呢, 只能憋着气选了一处僻静的位置搭了座茅草房。   经过楼岚爷爷及楼岚爸爸两代人的努力, 家里的茅草房终于被一座分割内外两间的石头青瓦房取代。   可惜没多久,这两位楼家最踏实勤劳的男人就在去石场干活的时候被石头给炸得一死一伤。   楼爸爸当场没了气, 楼爷爷拖着重伤,又失去了唯一的儿子,郁结于心,在拖得家里实在没钱吃药的时候也蹬腿去了。   之后没几年,楼奶奶病逝, 楼岚的妈咬着牙把楼岚养大到二十岁,给他娶了门媳妇,自己转头就改嫁去了二十多里地外的娘家附近村里,从此与这边不再来往。   简而言之一句话,楼岚家就孤零零矗立在村尾巴尖儿那段往大山里去的狗牙湾山坳里。   穿过整个村子,一路上没少被人当西洋眼镜看。   也怪不得别人大惊小怪,实在是楼岚现在的形象吧,不太好看,或者说是狼狈。   走了一路,满头满身的汗水粘着灰尘,一身肌肤被晒得铜色泛着些汗渍的光泽。   一头的头发,也因为没有及时打理,略长。   如今被汗水一打湿,黏糊糊一股股胡乱耷拉着盖在眼角眉梢,耳朵都要遮得看不见了。   加上从上火车开始,几天都没刮胡子,胡茬子青油油的,肩膀上还挑着个干瘪的带着泥点儿的尼龙袋。   就这外表状态,哪怕是楼岚长得不错,身材也是南方人里少有的高高大大,看起来也是一股子落魄流浪汉的模样。   稍微一联想去年过年的时候都没回来,还只给家里婆娘带了五十块钱,村里人都不用多动脑壳,就认定了楼家这娃子是在外面混得混不下去了,只能老老实实回来种地。   可以想见,等到晚上,这些家家户户的饭桌上,少不得要多些长辈教育晚辈,婆娘教育男人:别成天想着要往外跑,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牛老板那样混个名堂,还是踏踏实实种地干活挣口饭吃来得实在!   一路穿过村子直奔狗牙湾山坳的楼岚,已经到了院子下面的斜坡处。   这会儿恰好是刚吃过午饭不久,大人们勤快的就留在家里修修农具做做家务,懒散些的,要么就是溜出去找人吹吹牛抽抽烟,也有人打起了盹儿。   夏天里最是容易犯困,不睡一觉,下午干活都没精神。   比起成年人的消停,小孩儿们显然就成了这个时间段里最活跃的群体。   楼燕早上早起跟着母亲去地里拔了草,趁着中午有空,就搬了长条凳搁在屋檐下,自己坐在门槛上埋头认真写暑假作业。   坐不住的楼莺想去山上扒野地瓜找刺莓果吃,可大姐非要留在家里做作业,没有大姐带着,妈妈不会让她一个人去的。   楼莺急得抓耳挠腮,屁股下面跟长了钉子似的,转来扭去。   楼燕被她扭得撞了好几下手,气呼呼地训她:“二妹,你无聊就去扒蚂蚁窝喂蚂蚁,别总是撞我手,我都写错好几回了!”   小字本的格子多擦几下,纸都要擦破了。   楼莺扁扁嘴,嘟嘟囔囔:“蚂蚁有什么好喂的,我想吃野地瓜!”   楼燕浅淡的眉毛皱起来,小大人一样说:“小莺你笨死了!那么多人扒,野地瓜早没了!”   看妹妹都要哭了,楼燕也很为难,想了想,只能哄她:“乖,等姐姐写完这篇小字,就带你去找蛇泡子吃。”   蛇泡子红彤彤的,看起来很好看,实际上味道却寡淡,就连最馋嘴的小孩子都不乐意去摘来吃,所以田坎上多得很。   楼莺再倔,也才四岁,很好哄,这才乖乖地站起身,去门背后找她的秘密工具――一把破镰刀。   也不知道是她从哪里扒拉出来的,镰刀已经锈烂了一多半,只剩下一点把手跟刀背。   这却是楼莺很喜欢的宝贝玩具,每天都要拿出来玩,玩好了又会小心地收起来藏好。   ――实际上家里谁都知道她把宝贝镰刀藏在哪里的,就她自己以为藏得很隐蔽。   拿到破镰刀后,楼莺就短手短脚地从对她来说有点高有点陡的门槛石台阶上爬下去,到了泥土夯实的院坝上,目标明确地直奔左边角落菜地的篱笆边。   那里有她挖出来的“洞穴”,挖好了,又灌水进去把硬泥层泡软,然后又接着往下挖,她说要看看地下面还有什么,可以说很有往地底深处探究的精神了。   然而今天楼莺却没来得及开工,因为她刚跑到篱笆边上,就透过竹子交叉围成的矮篱笆看见了矮坡下走上来一个陌生人。   楼莺瞪大了眼睛仔细去看。   恰好楼岚感觉到观察的视线,抬头看过来。   一大一小两双同样的双眼皮大眼睛就这么凌空对上了。   还不等楼岚想清楚这小家伙是哪个娃,楼莺就忽然“哇”地一声大叫着转身跑了,一边跑一边火急火燎地大喊:“大姐,有拐子来家里抢我们了!!!”   楼岚:“......”   抬起一半的手拐了个方向,穿过额头的发,将头发使劲往旁边按了按,尽量露出自己的脸来。   楼燕吓了一跳,连忙推开长凳跑下来把咋咋唬唬的二妹抱住,一边警惕地让二妹赶紧进屋叫妈妈,一边自己缩手缩脚地往院子外瞅。   楼岚三两步跨上矮坡,在楼燕警觉的表情中喊了一声:“大妹,爸爸回来了。”   像只受惊的小兔子随时准备逃跑的楼燕才算是没有第一时间蹬腿跑掉,狐疑地盯着楼岚看,好像也不能确认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爸爸。   楼岚心说,坏了,娃都给养傻了。   好在屋里带着双胞胎睡午觉的张怀秋及时走了出来。   原本正睡得沉,忽然听见二妹哇啦啦地叫,眨眼的功夫就蹿到了床边直推她,张怀秋迷迷糊糊间也没听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二妹说有坏人进家里院子了。   坏人?   这可吓了张怀秋一大跳。他们家位置地处偏僻,家里也就剩下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四个娃娃,平时本就很担心。   现在一听,张怀秋第一时间操起门背后的扁担往外跑。   等跑出来一看,才发现二妹口中的坏人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   “...岚哥?”   他们这边的女人结婚后都会喊自家男人“哥”,为了区别与家里的其他男人,都是带着自家男人的名或者排行。   张怀秋傻眼,看看一脸怕怕,偏偏又想看热闹,于是躲在自己身后抱着她大腿的二妹,再看看站在院子里往后缩着随时能后撤的大妹,好像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搞出这样一副场面。   楼岚无奈地放下肩膀上挑着的尼龙袋,“对啊,不是我还能是谁。嘿,这俩小丫头片子,就一年多没见,连亲爹都不认识了!”   这语气很熟悉,带着点不爽与暴躁,好像随时都能发火。   张怀秋回过神来,担心男人一回家就揍女儿,忙换上笑脸把两个女儿拢着迎上去:“小孩子长得快,脑袋不记事嘛。大妹,二妹,快叫爸爸。”   楼燕已经记事了,不过显然对爸爸的记忆并不太美好,缩着脖子紧紧依着张怀秋小声叫了声“爸爸”,相比之下真正不记事的楼莺反而胆子大些,好奇地仰着脖子看楼岚。   然而小丫头太矮了,而爸爸又太高,她这么一仰脖子,整个人就站立不稳地往后倒。   张怀秋连忙把二妹的小身子给顶住。   楼岚却被二妹笨拙傻缺的样子给逗笑了,弯腰一把就将她给抱了起来,也不嫌累,双手往前伸着,让她能够跟自己平视:“看清楚了吗?你亲爹长这样儿,以后可不能再认错了。”   完了又顺口抱怨张怀秋:“天天的,给孩子们教些什么呢?亲爹都认成了拐子。”   见男人没生气,脾气甚至还似乎比以前要好上一点点,张怀秋只当他是刚回来,对这个家还是有些感情,也没多想,领着大妹招呼楼岚进屋,又解释:“我一个人在家带她们几个,有时候也看不过来,担心被人给偷走,平时有空就跟大妹二妹说别跟不认识的人说话,也别乱吃外面人给的东西。”   又说今年刚开年的时候隔壁大队就有两个娃娃,被不认识的外乡人给拐走了。   “到现在都还没找回来,可吓人了!”   看得出张怀秋是真的心有余悸,现在说起来都还有些不安后怕地摸着大妹的脑袋。   楼岚想着她一个女人家确实在家不够安全,有警惕心比没有强。   不过还是说:“你这个教育不够完全,就算是认识的人也不能随便跟人走,那些亲戚拐娃去卖的也不是没有,多得很哩!”   张怀秋吃惊:“亲戚家的娃都能拐去卖?!”   这也太那啥了吧!   楼岚挑眉瞥她一眼,给她一个“大惊小怪”的表情,“还有好多,回头再跟你说。大双小双呢?”   “在床上睡觉呢。”张怀秋快步走到房间里掀开蚊帐一看,却发现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互相掰着彼此的手啃得一脸口水。   楼岚也跟进来了,一看这样子,顿时一脸嫌弃:“噫,还吃手!”   说是这么说,却顺手从包里找出条全新的手帕往不知道是大双还是小双的脸蛋上一盖,跟抹桌子一样胡乱抹了一把。   张怀秋看得嘴角一抖,上前把楼岚那满是结实肌肉的胳膊给拉开:“还是我来吧,你先去洗洗,看你一身灰的。”   “大妹,去给你爸打水!”   楼岚也不争,跟着大妹先出去打水洗脸。二妹好奇这个跟妈妈姐姐妹妹完全不同的生物,也跟着往外走。   头发有点长,楼岚洗了脸,又顺便用冷水把头发给洗了洗,就几分钟的事儿。   擦得半干,找大妹要了根黄皮筋,抬手就把前面的头发都给扎了起来。   二妹一双眼睛都要瞪成圆形了,盯着楼岚头上的小揪瞅个不停,楼岚干脆单手把她抱起来架到自己脖子上,免得这小丫头脖子给仰坏了。   到底是亲父女,就这么一阵的功夫,大妹二妹就已经重新熟悉起这个爸爸了。   大妹看见坐在爸爸肩膀上抓着爸爸小揪咯咯笑的妹妹,有点羡慕。   谁知还没羡慕完呢,就感觉腰上一紧,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   “啊!”小小地惊呼一声,楼燕下意识抱紧自己能抱到的东西,等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坐到了爸爸胳膊上,双手抱着的是爸爸的脖子。   “二妹,不准扯我头发!”   训了一声,楼岚一手扶着坐在肩膀上的二妹,一手又抱着大妹,抬脚就又进了屋子。   “秋儿,把我刚丢院子里那个袋子拿进来!”明明自己刚从院子里进来,却偏不自己拿,而是要进屋理直气壮地吩咐女人去跑一趟。   张怀秋也早就习惯了,把双胞胎睡散的头顶小揪重新绑好,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刚好碰见楼岚带着两个女儿进来,她却一眼就看到了男人头顶上无比熟悉的小发揪。   张怀秋脚下一顿,眼底有些怔愣。   等爬在男人身上的两个女儿欢喜地叫她,她才反应过来。   等张怀秋把袋子提进来时,男人已经爬到床上坐好,盘起的腿中间圈着大双小双,左右手两边则挨着大妹二妹。   “哎大双你怎么老流口水啊?!”   “爸爸,她是小双啦!”   “哎哟有点痛,你当是啃骨头呢?”   “爸爸,肯定是小双想吃肉啦!”   “那你想吃吗?”   “当然想吃啦,爸爸你要买吗?”   “想吃啊?嘿,我不买。”   “哇!爸爸你好坏!”   居然说他坏?楼岚眼睛一瞪,把二妹抓过来就挠胳肢窝,挠得二妹像条搁浅的鱼使劲儿挣扎。   大妹惨遭她脚丫的祸害,心有余悸地躲到另一边,还伸手试图去把无知无觉快乐玩耍的双胞胎妹妹偷过来带离案发现场。   刚还坐得正儿八经的父女四人顿时变成大型混乱现场,吱哇乱叫与嘻嘻哈哈混在一起。   看见床上这一派父女其乐融融的画面,张怀秋心头一软,脸上的笑不自觉加深。 第136章 P《90渣爹有点熊4》 村子里那点事……   楼岚单挑四姐妹, 完胜。   得意地一手镇压了四个娃,楼岚招手,让婆娘把尼龙袋拿过来, 瞧着霸道的语气,活似山寨里的大王。   可惜王霸之气被头顶的小揪破坏了。   察觉男人对待四个女儿态度变了不少, 不像以前一味的嫌弃忽略, 张怀秋心情好了, 胆子也不知不觉大了,竟然白了他一眼, 嫌弃地说:“袋子这么脏, 还想放床上?”   楼岚瞪眼:“嘿, 你还嫌弃上了!你把袋子打开,我就不信你看完了里面的东西还能嫌弃!”   自信满满地揣手,垂着眼皮子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把尼龙袋打开看。   张怀秋不怎么相信,笑得轻飘飘的:就你这样回来, 手里再拿个破碗,说是讨口一路走回来的都有人信。   不过这话没直白地说出口。   到底还都是年轻夫妻,爱不爱的谈不上, 多少也知道给男人留点儿面子。   除了双胞胎, 大妹二妹却都好奇起来,从床上爬下来, 迫不及待去打开袋子往里钻着看。   张怀秋就在旁边给她们俩扯着袋子,免得两个丫头真一头栽进去。   大妹还好,二妹却已经恨不得整个钻进袋子里了,嘴里不断发出哇哇的惊呼。   “大姐,有糖!”   “哇还有肉!爸爸你骗我, 你买肉了!”   “这个是什么?”二妹手里拎着一条蓝白水手服连衣裙站起来,左看右看满脸疑惑。   这会儿村里的小孩儿,更小的时候,夏天就是穿个长破衫,裤子都省了。   再大一点时,就多条封裆的短裤。   张怀秋算是妇女里比较讲究的了,再破再旧,都会给女儿们改套合身的衣服裤子,破洞了也会及时打上补丁。   像二妹这样爱在地上玩的,一天还会换上两次衣服,换了就及时搓洗晾晒起来,等到晚上洗澡时就干了可以换上了。   大妹跟着妈妈去赶过几次集,看见过别的小孩穿裙子,看见这条裙子的瞬间眼睛就是一亮,忍不住伸手扯着裙子说:“这是裙子啦笨蛋妹妹!真好看!”   比她之前最想要的碎花红裙子还好看!   接连发现的都是好东西,张怀秋再狐疑也相信男人没骗自己了,他带回来的破尼龙袋里还真有好东西。   怕两个女儿糟蹋了东西,张怀秋将她们姐妹俩赶到旁边,自己开始一样一样往外拿。   最先拿出来的就是一大袋沉甸甸的肉,有肥有瘦,还有四根完整的肋排。   这东西可不好放到床上,里屋除了一张床,也就两个大木柜。张怀秋就把肉放到了上面,拨弄了一下,惊喜地发现下面竟然还有一大块的猪油。   “哟,还买了猪油?”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惦记过家里啊,向来都是万事不管,油瓶倒了都懒得扶的。   楼岚得意一笑:“我在县城里买回来的,不是赶集天,肉老板愿意便宜卖,我就都给包圆了。”   张怀秋乍舌,心说怪不得这么重一大包,少说都有个二十多斤。   有心说男人乱花钱吧,可看看男人得意洋洋的表情,再看看四个瘦小的女儿,张怀秋还是把涌到喉咙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肉就占一大部分,剩下的就是一大包糖,一大包夹心饼干,夹心饼干里还夹杂着其他种类的饼干,就连张怀秋也就只吃过其中那种带着黑芝麻的大圆脆饼,更别说大妹二妹了。   当然,一岁多的双胞胎虽然还不咋聪明,可在吃食上却很敏锐,第一时间就冲着饼干伸手,喷着口水含含糊糊说“吃”。   男人回来了,没有像村里乱嚼舌根的妇女说的那样真的一去不复返,还改变了对四个女儿的态度,更疑似多了顾家的心思。   张怀秋心情不错,本身又是个疼女儿的,这会儿也不吝啬,打开袋子给四个女儿一人拿了一块黑芝麻脆饼,让她们慢慢吃:“别掉得到处都是渣!”   虽然还想尝尝其他几种饼干,大妹二妹拿到圆饼还是乖乖地吃。   至于把渣掉得到处都是?那是不存在的,因为她们俩都吃得很仔细,一只手接在下面,掉上一粒芝麻两人都会埋头添来吃掉。   也就大双小双,吃得很凶,嗷呜嗷呜的,却因为饼太脆,吃进小嘴巴里的少,弄碎了掉的多。   楼岚抱着她们俩,一看这邋遢行为,刚才还觉得双胞胎肉乎乎香喷喷,于是很是亲香的亲爹立马毫不犹豫地抬脚一翻身,就跑下了床,一屁股将张怀秋给挤开:“走走走我来拿,你赶紧去给大双小双擦擦。”   嫌弃女儿的模样简直不要太真实,看得张怀秋气都气不出来,只是好笑地拍了他一巴掌,而后认命地去给两个小女儿收拾。   除了肉、糖、饼干,另外的就是衣服凉鞋了。   家里五个女人,一个都没落下。   最好笑的是因为不知道四个女儿现在长多大了,这个当爸的显然又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干脆就都给买大了。   最后结果就是大妹只能穿二妹的,二妹能穿三妹四妹的。   至于买给大妹的,就刚好给张怀秋穿了。   二妹很高兴,因为她一下子就多了两双带着紫色蝴蝶的凉鞋。   “你看你,买这么大,不知道问问卖鞋的人几岁的孩子穿多大的啊?大妹才六岁,怎么可能买三十六码的!”   张怀秋真是败给这男人的猪脑子了。   楼岚可不能说自己这个当爸的也搞不清楚几个女儿分别多少岁了,就想着买得越大越保险,面上理直气壮表示县城里的老板歪(拽)得很,多问两句人家就不耐烦了。   张怀秋又没去过县城,认知中的“城里人”还是当年那些刚下来时格外高傲的知青,所以也无处怀疑他话里的真假,只嘀咕一句“做买卖还这么凶”的疑惑。   东西拿得差不多了,楼岚忽然让大妹二妹出去玩。   大妹很听话,啃着饼准备出去。   二妹却不乐意了,眼睛一个劲儿去看柜子上的食物,估计小脑袋瓜里正怀疑是不是爸爸妈妈要带着两个妹妹偷偷吃好东西:“外面又没什么好玩的,我要在屋里。”   楼岚嘿了一声,两手一插腰:“还不听话了是不是?快点出去玩,一会儿爸带你出去抓鱼玩儿。”   “这会儿哪里还能抓鱼!二妹听话,先跟大姐出去。”   二妹却不听妈妈的话,反而目光炯炯地盯着爸爸:“我不要抓鱼,我要刨野地瓜吃!”   刚才也就是随口一句话哄小孩儿,小孩儿要换一种玩法,楼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连连挥手:“行行行,等会儿就带你上山刨,快出去快出去!”   二妹欢呼一声,拽着大姐的手两姐妹一起跑了出去。   外面是大太阳,两姐妹也不跑远了,就坐在门槛上挨着一起吃饼,在屋子里都能听见她们俩在比水吃得快谁吃出来的形状更像月亮。   张怀秋好奇男人把两个女儿支使出去是要干啥,就见他从自己那几件破旧衣服里掏出一团报纸。   报纸打开,里面就是厚厚的一叠钱。   张怀秋心头一跳,脑子都晕了一下,而后就是血液轰隆隆狂奔。   顾不得两个双胞胎,张怀秋一个激灵从床沿上站了起来,紧走两步凑到跟前,看看钱,再看看自家男人。   最后她抻着脖子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岚哥,你、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在外头干了什么?”   是不是干什么要坐牢甚至木仓毙的混账事了?   刚开始楼岚还没理解到她话里的意思,就不明白自己挣了这么多钱回来,为什么她的反应这么奇怪。   没高兴不说,眼眶里还有眼泪花子在打转。   等张怀秋双脚发软摇摇晃晃的时候,脑子里灵光一闪,楼岚霎时明白过来了。   想生气吧,可看她吓得两眼发直浑身发软,又气不起来。   把人往床沿上一按,楼岚将钱都塞到她怀里,插着腰没好气道:“张怀秋,你想什么呢!你看我是能杀人呢还是放火啊?”   张怀秋被骂醒,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别的不说,就说男人有没有那个舍弃自己为了小家,抢了钱还巴巴捧回来的脾性,这些钱也不应该来路不正――要不然这男人早就花个精光了。   顶多也就是小偷小摸之类的......吧?   亏得楼岚不知道她想的啥,在那边简单地把自己这一年多在外面的经历说了一通。   当然,是美化过后的。   “你也知道我不是踏实干活的料,对吧?去年一年都在跟着牛哥在工地上干,我就发现啊,说是多少钱一天,其实很难拿到工钱。不是牛哥不愿意给,是上面的几个大老板拖拖拉拉的。”   “你是不知道那些大老板多坏,还有人拿到工程款就带着婆娘跑路的,害得整个工地的工人都白干一年,连回家的车费都没着!”   “当时我就想啊,辛辛苦苦当牛做马的,一天天也混不上多少钱。我就白天想夜里想,就连做梦都在想。”   楼岚一手握拳捶在掌心,眉眼飞舞,露出个得意自豪的笑脸:“嘿你别说,还真让我想到了挣钱的法子!”   张怀秋就听楼岚说自己从牛哥那里预支了五十块钱,开始顶着大太阳卖冰棍雪糕,辛辛苦苦积攒到一点本钱后,就开始卖更多的东西,直到终于在工地里搭了个棚子开了个小卖部。   “本来生意不错,可是上面的大老板眼红,就不准我开了,因为他婆娘要开。”楼岚叹气,沮丧起来:“我就挺郁闷的,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乖乖把货都给处理了。想着好歹挣了点钱,又一年多没回家了,我就准备回来了。”   “之前就看见外地人从那边大批发商场里拿货,想着我就一个人,不带白不带,就又进了百多两百件衣裳带回来卖。”   张怀秋就明白了,自己怀里这么多钱,都是自家男人辛辛苦苦受了不少气不少累才挣出来的。   想到这男人结婚前结婚后都是个只顾自己的性子,什么时候受过这么多气啊,一时间也是心酸不已,也不觉得钱多了。   “岚哥,辛苦你了,这次回来就在家好好休息,对了,午饭吃了没有?正好你买了肉回来,我去给你烧肉吃!”   下过馆子的楼岚摸了摸肚皮,遗憾地摇头:“算了,还是留着晚上一起吃吧,我回来之前吃过了。”   不说他吃了什么,张怀秋就觉得他应该是随便吃了点东西糊弄肚皮,偏偏还要省着给孩子们吃,一时间对自家男人更心疼了,说话的声音都软了不少。   楼岚趁机把刚才特意搁在一边的面霜掏出来送到张怀秋面前,“秋儿,这是我特意在深市那边给你买回来的,好多城里人都用这个,听说可好用了。”   张怀秋又是惊喜又是羞窘,推了推,嗔怪地横他一眼:“你说你白花这钱干什么,我又用不上。”   “怎么用不上了?秋儿,你才二十几,每天早上晚上都要记得用,不然就是对不起我给你买的这份心意。”   “天天下地晒太阳的,用了也是白瞎。”   “咋就白瞎了,你长得这么好看。放心,以后我肯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两口子终于说上了几句甜蜜的话,一旁的双胞胎吃完了饼,啊啊叫着还要要,丝毫也不顾忌父母间的气氛如何微妙。   张怀秋藏好了钱,两口子又随口说起庄稼如何,几个孩子如何,大妹上学如何,之类种种的家常琐碎话。   楼岚说二妹也该上幼儿园了,张怀秋觉得还早,不能白费那个钱。   “人家城里人都讲究个早教。再说了,我这次回来也不会成天一分钱都不赚,你放心,我已经有打算了,肯定能赚更多钱拿回来让你管着。”   两口子说话的功夫,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二妹终于忍不住跑了进来。   张怀秋给四个孩子又各分了一块夹心饼干,楼岚在旁边摸了一块直接塞到她嘴里。   当妈的就是这样,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留给孩子,却忘了自己也才二十多岁。   放在几十年后,二十多岁的姑娘家,还是家里的宝贝呢。   二妹看爸爸给妈妈喂东西,挑着“噢噢噢”地瞎起哄,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起哄,估计是从哪里学来的。   大妹在旁边捂着嘴笑――怕一笑就把嘴里好吃的饼干喷出来了。   有得吃,双胞胎姐妹受到两个姐姐的感染,也咯咯咯地笑起来,露出上下两颗大门牙,跟兔子似的。   “这俩丫头长牙是不是太慢了?”   “没呢,里面的牙齿长了,两边的要慢一点。”   “爸爸,我们的裙子可不可以晚上洗完澡就穿啊?”   “想穿啊?那得赶紧洗了晾上,晚上干了就能穿。”   “新衣服还要洗啊?”   “当然要洗,你想想,这新衣服从布料到做好了拿出来卖,那得经过多少人的手啊?说不定还有人刚好没擦鼻子的布,就用这新衣服顺手擦了。”   想到自己的新衣服被人拿来擦过鼻子了,二妹还没太大的反应,大妹却是已经心疼到酸鼻子了。   张怀秋见状,没好气地瞪男人,又哄女儿:“别听你爸瞎说,擦了鼻子的布料干了也能看出来,谁那么傻啊,被发现了不得被老板罚款吗?”   楼岚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叼着支没点的烟混不吝道:“那就擦看不出来的呗,什么汗水啊茶水啊......”   大妹抱着自己的新裙子跑去水缸边打水搓衣服去了,搓得很认真。   张怀秋也半信半疑地瞅他:“你说的是真的?”   楼岚无比肯定地点头:“那当然,你男人还能哄你玩儿?”   好吧。   张怀秋把所有的新衣服都抱出来,特意拿肥皂挨个认真搓洗了一遍。   虽然穷惯了,可张怀秋同时也干净惯了。   哪怕是新衣服,一想到上面有不知名的人弄上去的不知名污垢,张怀秋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可不敢直接穿上身了。   说了一通瞎话哄家里几个女同志的楼岚一点也不心虚,吹着午后的热风,咬着烟滤嘴儿惬意地看着婆娘带着两个女儿洗衣服。   双胞胎被带出来放在细细用麻布包裹过的竹箩筐里,楼岚瞥了一眼,趁着她们俩爬起来想“越狱”的时候忽然轻轻颠了一下箩筐。   双胞胎被吓得叫了一声,然后萝卜似的倒了下去。   被压在下面的那个嗷嗷干嚎起来,带动得另一个也唱起歌。   楼岚嘴角一翘,在张怀秋循声看过来时转着脑袋东看西看,假装自己刚才什么事都没干。 第137章 P《90渣爹有点熊5》 村子里那点事……   说好了要带女儿上山刨野地瓜, 楼岚当然不会做言而无信的爸爸。   大妹挺担心的,说山上都被人刨了好几遍了,“能吃的肯定都没有啦。”   楼岚自信满满地让二妹去找个竹篮:“放心, 你们爸爸我知道的地方,保管其他人都不知道!走, 给你们找一竹篮随便吃!吃不完了就吃一个丢两个!”   二妹嘎嘎地笑, 大妹也忍不住笑出声, 不过还是说:“野地瓜很好吃的,怎么可以丢两个!”   这会儿也才下午两点多, 要是平时, 张怀秋就先一个人去地里拔草了。不过今天男人回家, 又要带两个大丫头去玩。   她要出门干活就必须带上双胞胎。   大双小双年纪太小,受不得晒,单独放在土地旁的树林下又不放心。   张怀秋就只能先留在家里收拾收拾,等晚一点再拿一副箩筐挑着两个女儿去地里干活。   另一边,楼岚已经带着两个女儿从屋后的小路上山了。   距离村子稍微近一点的山坡早就被孩子们翻来覆去刮了好几十回, 自然没有收获。   不过楼岚很有信心,路上给两姐妹编蚂蚱蜻蜓蝴蝶。   大妹喜欢这些活灵活现的草编,二妹则更喜欢爸爸给她编的小笼子, 拿着小笼子就去抓了好几只蟋蟀装进去, 一路上还在问爸爸蟋蟀要吃什么。   楼岚嫌弃不已,表示家里坚决不允许养蟋蟀:“到了晚上吵得很, 反正到处都是,每天都能有新的蟋蟀关进去陪你玩,难道不好吗?”   一点也没有宠溺孩子或者温柔呵护孩子兴趣爱好的意思,甚至还大大咧咧教幼小的孩子“喜新厌旧”的精髓。   也是得亏张怀秋不在,要不然非得给这混账亲爹一巴掌, 并且后悔自己想太多。   对这种男人,心软个屁!   此时还很单纯的大妹二妹都觉得爸爸说得对,于是放弃了养蟋蟀的想法,开开心心往前跑着,爬山都一点不带累的。   有预言术在,楼岚带着两个女儿顺利找到好几处从没有被人发现过的野地瓜藤蔓。   自然而然,收获颇丰,让大妹二妹刨得很兴奋。   等到竹篮装了一大半时,楼岚就带她们去掏鸟窝,抓野鸭,还用烟熏出了一窝兔子。   可惜兔子跑太快,大妹二妹一无所获,二妹还被一只兔子蹬了一脚,摔在地上扁着嘴要哭不哭的。   楼岚按住一只大的,一扭头看见女儿要哭了,连忙跑过去蹲下,拎着手里的大兔子打了几巴掌,哄二妹:“别哭了,你看,刚才蹬你那只是兔儿子,儿子打了你,爸爸就帮你打它爹!”   二妹觉得爸爸给自己报了仇,不哭了,吸着鼻子嘟囔:“还要吃了它爸爸!”   “嘿,可以啊小姑娘,心狠手辣,有你爸我的风范!走,再找点蘑菇,晚上就一锅烩了吃个够!”   楼岚把二妹拉起来,让大妹拿好篮子,自己把二妹抱起来往前走:“二妹,你要把这片坡记好,咱们不仅要吃它爸爸,以后还要吃它们全家。兔子跑了肯定要在其他地方打洞安家,等它们都长大了,吃起来更香......”   “不过它们长得更快,你们俩肯定打不过,还是要等爸爸带你们来......不准自己偷偷跑来报仇,要记住,咱们现在可是兔儿子的杀父仇人了......”   他们这一片没有什么大山,但也有茂密到无法穿行的树林子,一般都是有悬崖峭壁的地方。   楼岚一路带着两个孩子钻来钻去,找到一片青冈树林,青冈树林里有种淡黄色的菌菇,炒着吃很香。   在这里,楼岚又顺手捡了青冈子掏空了里面的果仁,用壳给两个女儿一人做了一个哨子。   青冈子很像冰河世纪里那只蠢松鼠最爱的榛子,但前者含有微量毒素,农村人都没人吃这玩意儿,落了满地都是,外壳有刺,还挺扎人的。   大妹只看别人玩过,这还是第一次自己也有爸爸做的,好奇地吹了好几声,觉得声音好听,就拉着爸爸让他给大双小双也做一个。   “啊?她们俩啊?应该不能玩吧,现在她们见到啥都往嘴巴里塞,这些东西塞进嘴里还不得噎到啊?”   楼岚苦恼地挠了挠头,想了想,还是给两个小丫头做了一个,交给大妹:“那就先做着吧,回去以后你给她们俩收好,等她们长大一点再给她们玩。”   说到这里,楼岚就顺嘴交代了一下大妹二妹别偷偷给两个妹妹喂糖。   “我在外面看报纸,就看见有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吃花生米,结果被花生米呛到气管里窒息死了。当时可把我吓坏了,做梦都梦见你们在家不听话偷偷吃花生出了事。”   大妹很感动,心里残留的一点被爸爸抛弃的不安也消散了:原来爸爸在外面的时候也不是完全忘了她们,而是也想着她们呢。   二妹就简单多了,时不时趁着爸爸没注意,悄悄伸手抓一个野地瓜掐了头塞进嘴里。   吃一个,吹一会儿哨子。   等被楼岚发现,教育她没洗不能吃时,她就乖乖点头老实一会儿。   当然,也就一会儿。   不过才四年多的人生经历里,能记事的时间就更少了。   然而就是这短短的记忆中,却有太多的空间被饥饿填充着。   有吃的放在身边,二妹总也无法克制住想要吃进嘴里的冲动。   楼岚也知道,所以管了两回,之后就假装没看见了,只是不停找新事物来分散小孩儿的注意力。   这次走得有些远,回来的时候绕过了附近的林场。荆棘篱笆的边沿有很多结着晚熟大桃子的桃树,大妹二妹看得满眼向往。   楼岚想着家里也没个水果吃,干脆就带着两个丫头寻到林场的入口处,去里面找林场老板买了几斤桃子李子。   听说楼岚是刚从沿海城市回来的,老板拉着楼岚聊了好半晌的天儿,问问外面大城市里的情况啊,吹吹国家大事国际形势啥的。   “老哥,你这林场里今年的水果大丰收啊。还这么甜,是不是已经让人给订完了?”   说起这个林场老板就苦恼,“哎呀楼老弟你是不知道啊,这些水果好是好,可能吃下去的没多少人。你看咱们村里,谁稀罕花钱来吃这些不顶饱的玩意儿是吧?”   楼岚若有所思,问老板能不能给他留一部分:“正好这次回来也暂时不准备再出去了,家里总得有个进项,我就准备买个三轮车拉拉客啥的,挣口稀饭钱。要是到时候老哥你这里还有多余的货,我就拉上一车送去外面看看能不能卖掉。”   这感情好!   老板高兴得很,拉着楼岚想留他在自己这里吃饭喝酒。   楼岚说自己今天才刚回来,要陪婆娘娃娃,老板只能遗憾地表示下一次一定要过来好好喝两杯。   没想到就随便卖几斤桃子,就能多找到一个出路。   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嫌钱少又麻烦,直接把人给赶走了。   林场老板心里很庆幸,对楼岚这个出口就是各种经济形势,看起来就很靠谱的老弟也很热情,留不成饭,干脆就亲自跑去瓜地里给楼岚摘了个大西瓜回来,把西瓜拍得砰砰响,“这个西瓜都是沙地西瓜,今年雨水不多,保管甜得很,吃得好楼老弟再来就是,随便吃!”   大妹二妹也听不懂爸爸跟这么不认识的叔叔说了些什么。   原本还有些不耐烦,一个劲抱着爸爸的腿嚷嚷着要走了的二妹在被叔叔塞了个洗好的桃子后就专心啃桃子,也不催了。   等离开的时候,发现爸爸还抱了个西瓜,两姐妹就更高兴了。   “哦哦哦回家吃西瓜咯!”   大妹考虑得更多,掰着手指头算要把西瓜分成几份:“妈妈要吃,爸爸要吃,大双小双也可以吃西瓜......”   二妹从爸爸的另一边探出半个身子,鼓着腮帮子抗议:“大姐,还有我还有我!二妹也要吃!”   明明就两个丫头,却吵吵得一刻不停。楼岚抹了一把汗,抬头看天上的太阳,怀疑是不是今天的太阳不够热烈。   居然都晒不蔫这两个小丫头!   大妹二妹不仅没晒蔫,还能一路自己走着回家,回到家后还精神头十足地忙里忙外吃桃子吃饼干吃糖果吃西瓜。   楼岚都开始困倦了,两个小丫头还在地上逗蟋蟀玩。   伴随着蟋蟀的吱嘎声以及四个女儿叽叽喳喳的玩闹声,楼岚趴在发热的竹席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意识黑沉的最后一刻还听见张怀秋叮嘱大妹二妹小声点别吵到爸爸睡觉,又让她们两个看好大双小双,自己要去挑水......   张怀秋把他带回家的脏衣服洗干净晾起来,水缸里的水没了,又叮嘱两个女儿几句,自己拿上扁担挂上铁皮水桶,一路下坡往附近的水井处快步走去。   已经四点多了,各家各户休息得差不多,已经有人出门干活。   有水田里给稻谷除草的人看见张怀秋,远远地扯开嗓子说笑几句,问她是不是家里男人回来了。   “是啊,中午才刚到的,现在还在家睡觉呢!”   张怀秋笑着回应,一边取下水桶拴好绳子,将空桶倒扣着往水井里一扔。   “空”地一声闷响,水桶就灌满了水慢慢翻转过来。   张怀秋拉着绳子把满满一桶水提起来倒进另一只没有拴绳子的桶里,再继续丢下去拉上一桶水。   “听说是挣大钱回来了?怎么这次回来的就他一个人?牛老板他们工地上其他人呢?”   这就是有点儿笑话的意思了,谁不知道楼岚回来的时候形象着实不怎么光鲜啊?   “嗨,挣啥大钱啊,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我们家那口子周大嫂你也不是不知道,干体力活一向不在行!”好在她家男人脑子圆滑,聪明呀!   张怀秋也不管说这话的人是什么心思,反而很乐意外面的人不知道自家男人带了多少钱回来。   说实话,两千多块钱,这可是张怀秋长这么大第一次亲手拿着这么多钱,说不心慌是不可能的。   也就多亏家里男人还在家,否则张怀秋真要担惊受怕到睡不着觉了。   挑了三个来回的水,跟外面的人真真假假说了几句话,张怀秋就把水缸给重新灌满了。   同时外面的人也都更加确定,楼家那小子是真没挣到啥钱,估计是准备重新回来靠婆娘种地养家了。   “张媳妇是个能干的,可惜嫁了这么个不成器的男人!”   “就是,一个大老爷们儿,愣是搞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啧啧啧,男人回来了都还要自己来挑水,可怜哦!”   “这有啥,男人回来了也挺好的,你看上半年栽秧苗的时候,说好了一起种,张媳妇多卖力气啊,结果轮到给她家栽的时候,一个个的,啧,都上午十点了才慢腾腾下田。”   “家里没个男人就是遭人欺负。”   “要我说,还是楼岚他妈聪明,知道给儿子找个能干的媳妇养家。”   在村里多嘴妇女们口中百般可怜的张怀秋这会儿正忙着熬猪油。   大热天的,买这么多肉,不赶紧处理好,可不就要放坏了嘛!   外间堂屋的饭桌上第一次堆满了各种各样吃的东西。   双胞胎被放在堂屋的破凉席上玩,大妹二妹也坐进去,一边看着妹妹一边自己玩。   张怀秋忙里忙外的,又是切肉又是烧火。   不多时,肉香就弥漫了整个石屋,还在往外面蔓延。   好在附近就只有他们一家人,也不用担心引来别人的注意。 第138章 P《90渣爹有点熊6》 村子里那点事……   虽然家里从未富裕过, 张怀秋却炼得一手好猪油。   这年头,肥肉最是滋补人,要是放在往日, 这许多肥肉自然是要留着慢慢吃,即便是最差的时蔬, 但凡在炒菜时放两片肥猪肉在里面, 这碗菜就能香得让人流口水。   可惜现在是七月里头, 哪怕是使劲抹了盐巴也不敢让肉久放。   张怀秋干脆就把肥肉上的猪皮全都刨下来,剩下肥汪汪的猪肉切成薄片, 跟雪一样白的板油一起熬油。   下锅前锑锅里放上水, 慢慢煮, 中途再切两片家里自留地里头种出来的老姜。   已经提前清洗擦干的陶罐里也放好了花椒盐巴,就等着滚烫的热油倒进去。   这些都能让猪油存放的时间长一些。   在旁边烧火的大妹悄悄咽了口唾沫,二妹却是早就嚷嚷着要吃油渣了。   便是在堂屋凉席上玩的双胞胎,也寻着肉香爬出了门槛,兴奋地“啊啊”叫着往厨房冲, 颇有种勇往直前什么也不怕的劲头。   家里还有一堆肉等着吃,第一次感觉荤腥充裕的张怀秋也不抠搜,拿了四个碗来, 给四个女儿一人装了一碗底的香脆油渣。   两个大的一说能吃, 忙不迭跑去打水洗手,两个小的就需要张怀秋一边一个夹在手臂下拎过去, 让大妹给两个小的洗手擦干。   做好准备工作,四姐妹就被妈妈安置回破凉席上,乖乖地抱着自己的碗吃。   张怀秋也才有了空把熬好的猪油倒进陶罐里。   刚才有孩子在旁边,她只把火撤了,没敢当场装油, 就怕一不留神烫到贪嘴的孩子。   忙完了,张怀秋才把排骨炖上。家里还剩下半张过年时用来煮汤没用完的海带。   另外再加一把花生米。   大妹要换牙了,两个小的牙也没长齐,做吃的还是要做得软乎些才合适。   这也就是看自家男人久不归家,回来后态度脾气有所改变,对几个女儿似乎也确实多了一份身为父亲的责任跟感情的情况下,张怀秋才敢如此做主。   男人一向喜欢重口的,以前但凡有肉,多时顾着他的口味做成红烧或回锅。   楼岚醒来时,就闻到一股肉香。   起床出来一看,四个女儿还在破凉席上玩。凉席破了好几个洞,边沿也没了包边,楼岚看得直皱眉,准备一会儿拿了柴刀去砍两根竹子回来剃竹篾,好把凉席给补补。   这会儿也有专门补凉席的手艺人,不过手工费却有点贵,比起重新做一张也不差多少。   去茅房放了趟水,来回都没看见自家婆娘,楼岚就问跟二妹一起玩抓石子的大妹:“燕儿,你妈呢?”   楼燕说:“去矮子坡给苞谷淋粪啦。”   这会儿多是用农家肥,也就种子刚下地以及拔高的时候会用点买回来的肥料,平时都挑茅坑里的兑了水灌溉。   分土地的时候都是抓阄,说是公平,实际上里面有点什么猫腻,大家都心知肚明。   楼家是外来户,抓到的土地都算不得多好,不是在高坡背阴面,就是距离有点远。   矮子坡名字矮,本身却不算矮,往上要爬十多二十分钟的蜿蜒山道。   每逢收获的季节,来回搬运东西,脚板都要给跑大。   偏偏楼岚他们家的土地,绝大部分都在这座山上,有两块大面积的土更是有一半都被上下的林地给挡了光,还有两块是沙土。   土壤不行,要想多收点粮食,自然只能在勤劳方面多下功夫。   想到那蜿蜒陡峭,下了雨还会湿滑难行的山路,楼岚都不由真心佩服张怀秋的坚韧。   个头不大,瘦瘦小小的一个女人家,却能凭借这么些贫瘠的土地,愣是把四姐妹给拉扯到十多岁,一个都没送出去。   想到自己在睡觉的时候,人家已经干起活来,楼岚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鼻子,挨个揉了揉四姐妹的脑袋,“大妹二妹,你们照看好双胞胎,爸爸也去山上干活去了。”   大妹歪头看爸爸,模糊的记忆里,爸爸可是从来不主动下地干活的。   不过到底只是个六岁的小姑娘,认知并不深刻,只知道爸爸比妈妈有力气,爸爸要去干活,妈妈就能轻松很多。   于是楼燕认真点头:“爸爸你放心吧,我一定带好妹妹她们。”   看她们四个在玩之前自己随手做的草编,双胞胎手脚不知情重,有两个都给扯散了。   大妹虽没说什么,可楼岚也知道她对这些草编有多宝贝,想来也很是心疼,就伸手摸了摸楼燕的小辫子,承诺回来时砍竹子给她们编更多好玩的。   连日来都是大太阳,上一次下雨也是一个多月前了,就那,也不过是长毛毛雨,连泥巴都没浸湿。   所以这会儿挑着粪桶上山过坎的人不少。   山上的土地旁边都会挖个储存雨水的水坑。不过没下雨,只能自己从山脚下往上挑。   张怀秋挑得肩膀青痛,杵着扁担在水坑边歇气,看着干得龟裂的水坑坑底,真是恨不得里面能忽然冒出一大洼水来。   擦了汗,一扭头,却看见叼着烟揣着裤兜的男人一路溜溜达达走在上山的小道上。   不得不说,这男人的皮相是真的好。   大概是出去涨了一番见识,浑身的那股子劲头,都跟村里其他男人完全不一样了。   张怀秋说不出来,反正就是看一眼,一身的骨头都轻了二两。   还有那么点儿想跟他睡觉。   平时也不重那回事的张怀秋心里头就这么烧了起来,想到晚上,准备好好洗个头洗个澡,再提前把大妹她们安置到旁边的小床上。   在张怀秋想入非非的时候,就见男人吊儿郎当拐了过来,走到近前二话不说就把她手上的扁担给夺了过去:“还剩多少没淋了?”   张怀秋诧异:“还有一小半,怎么,你要去挑啊?”   刚才出来的时候张怀秋就挑了两桶发酵过的干粪堆在水坑旁,只需要去山脚下的水田里挑水上来兑匀就可以了。   哪怕看见男人上来,张怀秋也完全没想过要让他来挑水。   甚至就在刚才,她还想着这男人长得好看,床上用着舒服,自己劳累一点多干些活好像也没什么可憋屈不平的。   楼岚抬眉瞥了她一眼,“这不是废话嘛,你男人回来了,还能让你个娘们儿干这个?”   张怀秋就忍不住笑出声,没说啥,不过意思都差不多:以前我这个娘们儿还干得少了?   楼岚“切”她一声,一副懒得跟娘们儿计较的模样,挑起空桶就往山下走。   张怀秋见他来真的,睁大了眼喊他:“你还真去挑啊!行不行啊你?算了还是我去吧,你这都多久没干这些了,小心肩膀给你磨破皮!”   晚上可还要用呢!   楼岚哪知道清清秀秀的婆娘心里想的啥,脚步加快,打定了主意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有多行。   干农活是真的累人。   所谓的田园派根本就是浪漫主义的“种田”,好在楼岚运起内功心法,内里没甚滋长,却也足够干活儿了。   也不拘用那般高大上的内功心法来挑粪有多埋汰,又不是没用预言术带着闺女去找野地瓜吃,楼岚干得起劲。   有了楼岚专门负责挑水,张怀秋用另一副粪桶在水坑前兑好了粪水就去地里给茁壮油绿的玉米施肥。   半亩的玉米地,没用两个多小时就浇好了,张怀秋见男人真没喊累,干脆把旁边的花生地也给施了一遍肥。   干完了超出计划的活,还能提前一个多小时收工回家,张怀秋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觉得有个男人挺好的。   回家后张怀秋去忙着喂猪喂鸡烧水做饭,楼岚也没闲着,稍微洗漱一番,就拿上柴刀,去屋侧的竹林子里砍回来几根竹子。   张怀秋蹲在屋檐下宰猪草,问他砍竹子干什么。   “大妹她们玩的竹席都烂了,不得割到哪啊。我劈点篾条补补。”   楼岚一边把竹子上的枝桠剃干净,一边头也不抬地回答。   张怀秋纳罕:“你还会补凉席?”   这可是手艺活,哪怕他们村有会编竹筐背篓的人,也少有会编竹席这样大件物品的。   楼岚撅着嘴吹了一下散落下来的碎发,想着明天赶集要上街把头发给理了,嘴上理所当然地说:“就这点小事,还能有不会的?看都看会了。”   十分自信。   张怀秋持保留态度,不过也没阻拦他,反正竹子也砍回来了,一会儿补失败了,正好让他编几个竹篾板出来圈菜地。   菜地里撒了菜种再过几日就该冒出来了,可不能让鸡给糟蹋了。   结果出乎张怀秋意料,楼岚不但补好了破凉席,还补出了花样。   竹篾劈开后,有青蔑跟黄蔑之分。   黄蔑缺少韧性,切过厚,不适合用来编精细物件。   楼岚就把青蔑表层给刮了,做出两个色差来,补的竹席上开出了好几多几何图形的花来,看得大妹很是喜欢,歪缠着妈妈要把这床凉席换到她们几姐妹一起睡的那张床上。   大妹少有这样开朗活跃的时候,张怀秋自然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当场就洗了手把凉席擦洗干净,晾晒了一会儿,就给大妹她们换上了,高兴得像是有了新凉席一样,还没到睡觉的时候大妹二妹就爬上去玩。   张怀秋顺手就把双胞胎也放了上去,让她们四姐妹一起玩。   除此之外,楼岚还用竹子给大妹二妹各编了小背篓以及小竹篮。   说小,能有多小呢?内部只有成年男人两个巴掌那么大,小竹篮更是只有巴掌大,说是农家器物,不如说是竹艺品。   二妹拿到小竹篮的第一时间就宣布自己明天要拿它上山刨野地瓜!   张怀秋也算是真正意识到自家男人原来还有这么一手,感兴趣地让他给家里编几幅箩筐大背篓半大背篓小背篓,另外簸箕啊刷锅把等,“哦,对了,还有晒席也给补补!”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活儿,楼岚埋头吃饭,假装自己没听见。   一看他那样,就知道这厮又想躲懒,别的不熟悉,这表情,张怀秋再熟悉不过了。   想想东西是挺多的,可家里男人会做,干啥不给家里换换?   所以张怀秋就说地里的活不用他干,就抽空在家编这些就成了:“也不是急用,你每天能编点算点,下个月完了要农忙的时候能用上就行。”   楼岚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晚上,在院子里的石板上冲凉,楼岚可算是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风吹XX凉。   上床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明天要搭个专门洗澡的地方来。   张怀秋不太能理解:“洗澡还要专门的地方?咱们这里也没个外人,再说了,不是还能进茅坑那边洗嘛。”   院子不算窄,可张怀秋就是不喜欢院子里这里搭个东西那里杵个啥的,看起来忒乱糟糟的了,一点不整齐。   楼岚坚持:“茅坑那里那么臭,再说了,大妹她们也大了,就算咱们这边没人,也该让她们知道自己是女孩儿,不能随意在外面暴露身体。”   他知道婆娘的软肋就是女儿,只要是对女儿们好的,她都会在允许的前提下选择妥协。   果然,楼岚这么一说,张怀秋也就不再坚持了。   石头房子只有里外两间,都不算宽敞,外面还要当吃饭的地儿,又在角落砌了个砖头粮仓,所以他们一家六口就住在里间一个房间里。   房间里头挨头摆了两张架子床,四个女儿睡里面那张,他们两口子就睡外面靠窗这张。   一年多没相聚,晚上少不得要亲热一下。   白天没睡午觉,又被爸爸带着跑了好远的山路,大妹二妹很快就睡着了。   至于大双小双,成天不是吃了玩玩了睡,就是睡了吃吃了玩,即便睡了午觉,在两个姐姐的带领下,还是很快就没了声儿。   两人聊着聊着,正在顺势而为的时候,头顶那张床上传来双胞胎里不知道谁的哼唧声。   意乱情迷的张怀秋一把将男人推开,坡头散发地就下了地:“是大双要尿尿了!”   可不得快点么,小孩子憋不住,稍微动作慢一点就可能要水漫金山。   楼岚躺在旁边叹气。   又听得双胞胎里另一个也哼唧起来。   张怀秋忙让他下来帮忙。   无法,楼岚只能肩负起身位“奶爸”的责任与义务,就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下地抹黑给闺女把尿。   两口子重聚的第一晚,居然就是蹲在彼此对面各自抱着个女儿,对着一个小尿童那啥。   这情形,也是首次遭遇了。   等到忙完了,楼岚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以后还是别生了。”   之前这男人可是一心一意还要再生个儿子,话里话外都是要让她抽空去把环偷偷给取了再揣一个。   张怀秋诧异了一瞬,又很快顾不得思考这个问题了。   这年头村里一没电话二没电视,连个电线都还没来得及拉。到了晚上,自然也没啥娱乐活动。   睡得早,自然也就起得早。   有了楼岚在家,张怀秋也舍不得再强行把大妹二妹叫起来干活了,只让楼岚在家看着早饭,自己背上背篓上山干活去了。   楼岚也没跟她抢,除了婆娘安排好的红薯稀饭,他另外又找到泡菜抓起来切碎,又切了些肉沫进去,在旁边的大锅里过了遍油。   夏天里也不用担心菜凉了,守着灶火的时候,他就在那里劈蔑条。   等劈出一大堆时,大妹也醒了,楼岚就让她洗漱好后过来看着火,自己去旁边开始起头编东西。   等到张怀秋回来,家里四个孩子都已经起床,并且还打理得妥妥当当的。   特别是头发,四姐妹居然都梳好了,甚至还梳出了花样。   头发长一点的大妹头发编成辫子,在脑袋两边盘出两朵花,没有头花装饰也好看得紧。   二妹头发短,却还是沿着发鬓边沿扎了一圈的小辫子,既把碎发扎得干干净净,又像个漂亮的发箍。   双胞胎的头发又软又细,还有点发黄。平时张怀秋都是将略长的头发捞到头顶,给她们扎个小揪。   今天两姐妹却是扎一半留一半,分了两边,一左一右扎了个蝴蝶结。   张怀秋看得稀罕,放下背篓跟镰刀,一边洗手一边去看四个丫头的头发,笑着问已经编出个背篓雏形的楼岚:“哟呵,岚哥,你还会梳头发呀?挺好看的呀。”   楼岚抬头瞅了她一眼,哼哼两声,暗藏得意:“那可不,还有什么是我不会的啊?也就是四个丫头的头发限制了我的发挥,等她们头发长多长长一点,我还能给她们扎出更多花样来。要是不信,你过来我给你扎。”   张怀秋可不好意思,扎得这样花哨,走出去不得被人笑话死啊。 第139章 P《90渣爹有点熊7》 村子里那点事……   晚上洗了澡进屋, 坐在床上时楼岚说要赶集,张怀秋也没拦着,只是挑拣着家里缺的东西, 让他到时候顺便带回来。   爸爸回来两天,二妹已经跟爸爸熟悉透了。   小孩子大道理可能不懂多少, 但对大人们的态度变化却十分机敏。   比如说楼莺就知道, 爸爸会惯着她。   所以对镇上集市还很陌生的二妹当即就从自己那边的床上爬了过来, 抱着爸爸的脖子歪缠着要明天跟着一起去赶集。   “去去去,别缠着你爸, 那么远的路, 你腿这么短, 走一截就要闹着不走了。”   张怀秋赶她,不让她闹腾。   二妹嘴巴撅得能挂油瓶了,嘟嘟囔囔:“妈妈乱说,昨天我还自己走了好多路。”   本来就是最调皮的,这会儿她爸回来了, 自觉有了靠山,调皮的性子颇有直线上升的趋势,张怀秋头疼。   白日里本就劳累, 到了晚上好不容易能放松放松, 哪怕是在农村里已经算是很疼闺女的张怀秋,这会儿也不由沉下一张脸, 准备粗暴地把二妹给镇压下去。   楼岚却抢先一步反手将二妹给抱到怀里,让张怀秋别发火,“二妹说得也是事实,昨天下午那么陡的山路都是自己走的,对吧二妹?”   后面是问楼莺的, 楼莺自觉有了爸爸撑腰,哪怕爸爸说一半留一半,其实昨天爸爸也背了她好几回,这时候她还是挺起了小胸脯,理直气壮地用力点头:“对!妈妈你看,爸爸都说了!”   张怀秋郁闷,却也没发火了,只是没好气地拧了一把二妹脸蛋上耷拉下来的婴儿肥。   大妹在一边看得直笑,没想到下一刻她爸就点了她的名,“明天大妹也去,要不然我把二妹给弄丢了怎么办?秋儿你就留在家里带双胞胎,地里的活儿也没剩多少了,张家湾那块田的稗子我们明下午一起去扯。”   稻田里的稗子总也除不完,因为上一年里的稗子成熟后早早地就将种子撒到了水田里。   哪怕自家田里的扯干净了,等到来年放水种秧苗的时候,也难免会有从上游水田里随着水流渡过来的。   所以从秧苗扎根开始,水田里也要时不时去除一下杂草,免得稻谷被抢了肥。   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农活进度,张怀秋点了头。   况且大妹年纪不大,性子却很是稳妥,刚才张怀秋确实有些担忧男人粗心大意把二妹给弄丢了。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楼岚就带着两只小的离开家,走了十来分钟,就上到了马路上。   没有雨水的时候,马路还是比较好走的。   他们这个方向要去镇上赶集,就只有一条马路,所以赶集日时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看起来不少。   有认识楼岚的,就自发凑了过来组成一个小团队,边走边聊天。   男人们吹起牛来,那是站在路边就能兴致勃勃地说上大半天,甭管平时私底下对楼岚的评价如何,见了面,少不得要好奇地问一些外面大城市的所见所闻。   楼岚侃侃而谈,侃得活像自己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熟悉他的人都忍不住好笑,面上附和着,心里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侃完的结论,普遍就是楼岚在外面运气好,挣了点小钱,不过还是跟以前一样,瞧着不大靠谱。   上了街楼岚就没兴趣继续站在街口跟这些男人闲聊了,而是带着两个女儿去理发店。   头发剪了,顺便给两个丫头也齐了下发梢。   小孩子的头发,总是长得不如何整齐,只能一点一点从发梢整理,过上个一年半载,孩子就能有一头整齐又油亮的头发了。   大妹跟二妹都还没进过理发店,有点害怕,又有些好奇。   好在有她们特别信赖,打心底里觉得全世界最厉害的爸爸陪在旁边,她们面对理发师的剪刀也没有闪躲苦恼。   父女三人剪完了出来,赶早集的人差不多都散了,剩下的多是做买卖以及买东西的。   二妹太矮,楼岚总觉得一晃眼就能看不见人,还担心别人也看不见她,然后踩伤撞伤她,干脆仗着自己力气大,直接把人给拎起来放回背篓里装好。   二妹兴奋得圈住爸爸脖子,左右张望眼睛噌亮。   大妹也被爸爸宽厚的大手牢牢牵着,走在拥挤的人潮里很是踏实有安全感。   把该买的东西买全了,楼岚带着两个闺女往回走的时候,看见刚才来时就站在街口唠嗑的几个男人到现在都还在聊天,看样子是连街道里都还没进的。   这一趟赶集,楼岚确定他们这个仙人镇一共有五个入镇口,却只有两个方向有车,还是早前从公社大队淘汰下来的拖拉机。   像他们这个方向,人流量很大,却一个车也没有。   回去后,楼岚就跟张怀秋说要买个带篷顶的三轮车。   “赶集的时候拉人,闲的时候拉货,等到农忙过后,不管是交农业税还是卖粮食的,都要用到车。”   楼岚说得很朴实,是肉眼可见的挣钱方向。   要是换作以前,这话刚一出口,张怀秋就要泼冷水。   但是有了楼岚在外面工地上开小卖部,回来时顺手带回两袋存货衣服就能挣回来这么多钱的经历,张怀秋也不免生出了些新想法。   现在听楼岚这个打算,她就沉下心来好好掰算一番,不确定地问:“岚哥,你真会开车啊?拉人的车,可不能马虎。”   楼岚自信满满地表示自己会开:“以前工地上也有拉料的车,我看过,还找机会上手学了个把月,后头有机会的时候也借来开过。这个你放心,我也不是能拿人命开玩笑的那种人,是吧?”   这倒也是。   张怀秋点了头,楼岚也就不多耽搁,第二天天不亮就出发。   县城里是没有车辆销售处的,楼岚只能去城里才能买到。   这一去就是两天,直到第二天傍晚,在家照顾四个孩子的张怀秋听见对面马路上有空空空的车子声,这声音绝对响亮得很。   张怀秋心里一跳,有所预感,连忙放下喂猪的瓢,麻溜擦了手转身往外跑。   大妹在写作业,二妹在捏着短短的铅笔头学写歪歪扭扭的“1”。   妈妈忽然跑掉,两姐妹还挺纳闷的。   二妹蠢蠢欲动,想跟上去,被她大姐一把按住脑袋:“爸爸说了,回来就要检查你的作业,你看你的1写完了吗?”   二妹扁嘴。   好吧,写就是了。   不过爸爸说了如果她好好完成作业,等他回来的时候就要给自己买城里才能买的蛋糕!   二妹重新写得来了劲,皱着小眉头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虽然那个“1”还是扭来扭去。   这倒也不怪张怀秋激动之下把家里的娃娃都给忘了,实在是想到家里就要有车了,还是方圆几个大队第一辆车,张怀秋就忍不住心尖儿打颤,脸上的笑都按不住。   ――虽然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激动个什么劲儿。   一路风驰电掣,十分钟的路程,愣是叫她只几分钟就跑到了。   远远的就看见马路边上的竹林下停靠着一辆崭新的三轮车。   瞧那前面一个轱辘,后面两个,上面是军绿色厚实的篷顶,可真好看啊!   车边已经不止围了一圈小孩儿,还有不少大人。   有妇人看见张怀秋,笑嘻嘻大喊一声:“楼岚,你婆娘来咯!”   被人簇拥着站在驾驶座旁的楼岚就转过身,看着跑过来的张怀秋露出个灿烂的大笑。   等张怀秋跑到近前,刚停下脚步喘着气想问他一句,结果下一秒浑身一轻,吓得张怀秋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抱紧了能抱到的东西。   楼岚掐着她的腰肢,一举,一转,眨眼间就把张怀秋给放到了司机座椅上,眼睛亮晶晶地从下面看着她问:“张师傅,给看看这车买得好不好撒?”   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小孩儿们有不明白那些事儿的,却也跟着嗷嗷哦哦地瞎起哄。   张怀秋本就跑得喘不过气,被他这么一抱,又坐到了对她来说全然陌生的位置,加上周围还有那么多人起哄,顿时涨红了脸,没好气地捶他,“你干什么呢!哎呀你真是!快让我下去!”   楼岚人来疯,也不管被人看了去,对着张怀秋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首长有令,不敢不从!”   说罢,又是像抱孩子,把张怀秋从座椅上抱了下来,抬手间轻飘飘的,跟玩儿一样。   两口子“打情骂俏”一番,就站在一起被人七嘴八舌问买车的事,张怀秋趁机就把自家男人在外面学了开车,准备跑车拉客拉货的事给宣传了一下。   至于坐车的收费,两口子也是商量好了的,按照几个标志性的地点来分段收。   像是他们村这里,就一个人只收一毛钱,两个小孩儿不要钱,超过了就要收个半票。   乡亲们对平时赶集坐车没啥兴趣,倒是对秋收过后拉粮的事很上心。   这也在楼岚他们两口子的预料之中。   不管怎么说,他们红星大队的第一辆三轮车,可算是有了。虽然不是他们家的,也不能给他们什么优惠,好歹走出去一说,也是面上有光的好事。 第140章 P《90渣爹有点熊8》 村子里那点事……   这时候的三轮车是很大的那种, 发动的时候用个铁拐子捅进去,鼓起胳膊上的肌肉顺时针旋转,发动成功了就会发出好大的“空空空”的声音。   对比起拖拉机, 也就是有个遮风挡雨的棚,车斗面积稍微宽敞一点, 发动机燃烧过柴油后的黑烟也不会从前面冒出来, 而是有跟管子拉到屁股后面去。   黑漆漆的烟, 却是不少小孩儿喜欢的味道,甚至还有追着车屁股使劲闻的。   买回来的第二天就恰好赶上逢集, 张怀秋一大早就起来给他做早饭。昨晚上大妹二妹兴奋得睡不着, 一个劲嚷嚷着要坐爸爸的车。   这么一闹腾, 就睡得晚了,这会儿都没被声音吵醒。   “等我跑两趟再回来接她们。”楼岚快速刨完饭,在背心外面套上一件衬衣就先出发了。   距离比较近的地方不好拉客,所以楼岚到了马路竹林下把车发燃后,就直接掉头顺着马路往下面开。   等开到这条马路的尽头处, 刚打了个调,就有个小孩儿气喘吁吁地从坡上跑下来,挥着胳膊让楼岚停一停。   “我爸挑着谷子, 一哈儿就下来了!”   空手赶集的人很少, 若是有空着手带现钱去买东西,那都是很让人羡慕的“富裕人家”了。   一般都会或背或挑些自家种的东西去街上卖, 得卖了才有钱添置东西。   如果运气不好,带去的东西没卖出去,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原样带回家,赶一趟集市什么也买不回去, 家里的大人小孩儿都会十分沮丧。   小孩儿还没坐过车,看起来很是激动,却又很拘谨。看车师傅真的停下来等着,小孩儿就站在边上看看车,再回头看看坡上,盼望着父亲能快点赶到。   过了几分钟,一个黑脸矮墩的男人挑着东西下来了,看扁担上下晃动,估摸着两箩筐的东西不轻。   男人颇为健谈,远远地就笑着跟楼岚道谢:“师傅麻烦了哈,刚才在上面听到车响,我还想着是不是听错了。”   他们这条马路可一直都没车,原本男人还计划着辛苦一点,把东西挑到三岔路那边等着坐小半截的路。   能在这里就有车坐,实在是意外之喜。   楼岚客气地摆手,下来帮男人一起将东西抬上车:“客气了,我这车也是昨天才买回来的,以后有需要可以来红星大队找我,要包车的话给你算便宜点,都是老乡嘛。”   “就是五星水库那下面是吧?好好好,眼看就要交农业税了,每年农忙过后还要大老远去交粮食,真是累得人打脑壳。”   男人有心跟车师傅多说说话,就让儿子爬到车斗里看好箩筐,自己抽了支烟递给楼岚,顺势就坐到了车师傅旁边唯一的木箱位置上。   木箱里是放东西的,钱啊工具啥的,还带锁。这位置没后面那么颠,绝对是老乡们眼中的“宝座”。   楼岚也没说什么,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嗑,男人说着他们那边今年什么什么收成肯定好,又说自己家种了多少甘蔗。   他们这边的是青甘蔗,硬邦邦的,口感说不上多好,多吃几截,大人的嘴巴里都能打出几个泡来。   主要还是供应给城里的糖厂。   这么一说,还顺便谈妥了一个拉甘蔗去城里的包车生意。   第一趟车很快就装满了,回来的时候就基本上是放空车。等到拉完第二趟,天才开始亮,回来的时候车上也坐了半车人。   路过竹林子的时候,楼岚看见自己婆娘带着四个女儿站在那里,二妹还在那么蹦哒着超他挥手。   楼岚笑着摆摆手,趁着车子路过的时候抽空喊了一声:“再等会儿,马上就回来!”   张怀秋看车里坐的人不算少,一直悬吊着的心可算是踏实了。   甭管怎么说,总不至于一家人的稀饭钱都赚不回来。   上午七、八点以前,是往街上去的人多,等到过了这个时间点,就是从镇上往乡下回来的人更多。   楼岚很快就送完最后一个乘客,掉头开回来时,就在竹林前的马路边上把自己婆娘闺女全都给捡上车。   “这个拿去垫,车上带货的人太多,座位都弄脏了。”   楼岚从木箱里掏出一件衬衣,是他之前穿在身上的。   忙活到现在,已经热得他脱下来只穿着背心了。   张怀秋接了,先把双胞胎放进车斗里,两姐妹扶着东西已经能站稳了。   等到挨个把大妹二妹抱上去,自己这才抓着扶手爬上去。   车斗里这会儿也没人,张怀秋就带着女儿坐到最里面,跟楼岚只隔着几根铁栅栏。   二妹在车里跳个不停,看见爸爸,就抓着铁栅栏整个小脸都挤了进去,一个劲喊“爸爸”:“爸爸你怎么早上都不叫我呀!”   楼岚回头戳了戳她挤出条的脸蛋,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叫了呀,叫了好几次,可是你说要睡觉,不坐车了。”   二妹满眼茫然:“不会吧......”   大妹皱着眉头:“肯定是还没真的被叫醒,二妹,有好几次我叫你,你也是这样,说的话自己都不记得。”   二妹只能相信这就是事实,然后又嘟囔,为什么大姐也没被叫醒。   这次不用楼岚说,大妹就自己脸红地认为自己昨晚睡太晚了,所以爸爸才会没把她叫醒。   张怀秋懒得拆穿男人的假话,只是关心这一早上收获怎么样。   楼岚从木箱里抽出十块钱,让张怀秋一会儿带着几个女儿去买点东西,“生意还不错,下午还要跑几趟车,有人包车拉猪去卖,等下午睡午觉的时候你就帮我一起先把棚布跟座位拆下来。”   要拉猪,当然不能像现在这样去拉,否则吃亏的还是自己。   好在这么包一趟车,能挣的钱也不会太少。   张怀秋还挺羡慕人家这会儿就能肥猪出栏了。   一般养一头猪,也就一年出一次栏。   说说话的功夫,街上就到了。张怀秋就觉得太快了,而且还不用带东西来卖就能有钱上街置办东西。   这样的日子,在几天之前,她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车到了镇上,楼岚在原地等客,乘客把车坐满,他就发动车往回跑。   到十一点多的时候,基本上就没人了,中途楼岚还跑了两趟另外一边的马路。   中午回家,张怀秋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就等着他回来开饭。   坐车的心愿了了,上街买东西的心愿满足了,中午还有肉吃,大妹二妹都很高兴,觉得很幸福。   就连大双小双也吃肉吃得心满意足,再吃起饼干零食来,抬手投足都多了几分惬意,不像楼岚刚回来那天,吃个饼吃得很急切粗蛮。   说白了,其实小孩子很好满足,只要有吃的有玩的,她们就会显得懂事又有礼貌。   家里有了不错的经济来源,除了出车,楼岚也会跟张怀秋一起下地干活。   箱子里的钱越放越多,张怀秋的脸色好看了,安排伙食也安排得井井有条。按照她男人说的,这叫做营养均衡。   楼岚爱吹牛,但也因为能吹牛,很容易就跟不少人攀上了矫情。   但凡跟他走得近的,就没人不认定他是个讲义气有信用的人,真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如此一来,楼岚交情多了,能弄到的好东西也不少。   仙女镇三天赶一次集,不赶集又没有出车生意的时候,楼岚就从林场拉桃子李子西瓜等新鲜水果去县城里卖。   另外甘蔗、蔬菜、家养鸡鸭蛋类也杂七杂八的打批发,往车里一装,再往县城里一拉,都不用大喇叭喊,很快就卖个七七八八。   村里的人看见了,只当他是帮人拉货,根本不知道楼岚靠着这一手不知不觉挣了多少钱。   八月末,田里的水稻变得金黄时,楼岚抽空,带着婆娘孩子开着车,一路往老丈人那边跑。   张怀秋的娘家距离东然村很远,已经属于另一个镇子的管辖范围了,单是走路的话,就要花上五、六个小时。   好在现在有了车,直接开车绕到那个镇上再顺着马路往乡下开,虽然路会更远一些,却不需要下车走路。   马上就要收割稻谷了,楼岚早就已经盯上了婆娘家的两个小舅子。   张家在碗水村是出了名的穷。要说一家子也勤快,肯干活,可就是运气不好。   以前大家都吃工分的时候还不显,等到包产到户,这一家家的区别就表现出来了。   像是前年,辣椒的价格高得吓人,偏偏张家全种了苞米,辣椒只种了自留地那么一小块。   去年张家吸取教训,多种了辣椒,结果辣椒的价格一下子就垮下来了,钱没挣到不说,还白费了好地。   经过这么一折腾,张家老头子干脆就不寻思那些玩意儿发家了,让两个儿子跟着自己好好种地,每年能吃饱饭,再多余点粮食卖了换家用就得了。   要楼岚说,这就是没市场的眼光,跟风种地,肯定是赶不上发财的趟儿。   不管私底下怎么埋汰老丈人一家脑壳不够机灵,到了地儿一下车,楼岚这个女婿就左手拎水果筐子右手拎着猪肉大鱼,笑容灿烂地往正在水田边自留地里干活的老两口嗓音洪亮地打招呼:“爸,妈,我跟秋儿带着孩子来看你们啦!”   正在埋头干活的张父张母原本正说着话呢,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声大喊,愣愣站起身回头看,就看见自家女婿提着一大堆的东西,女儿则背着娃娃背篓胸前抱一个,脚边还跟着两个,正往马路下面走。   “哎哟,是秋儿他们两口子来了!”   张母惊喜地把镰刀往地上一扔,拍着手就往那边迎,先就把女儿怀里的小双给抱进怀里一顿亲香,又去看另外三个外孙女。   见四个外孙女都长得白白嫩嫩的,比之前还胖了不少,心里高兴得很,再看楼岚,张母脸上都笑出朵花来,眼睛里是再没有的满意了。   “楼岚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啊?哎呀先前就听说你从外地回来了,我们还不信呢!”   说了一大堆,却根本不需要楼岚回答。   张母又问女儿是不是家里买了车。   不等张怀秋说话,二妹就得意地往马路上指:“买了买了,好大的车!姥姥你看,就在那里停着!”   一听说车还开过来了,张母自然要去看看。   刚走下马路的张怀秋不得不带着老娘又爬上坡,回去看车。   原本还想要稍稍矜持一点的张父竖着耳朵听这边说话,听到要去看车,张父咳嗽两声,假装自己也不是很想去看车,就是放下锄头去跟女婿说话。   楼岚也很体贴老丈人,没拆他台,反而主动引着老丈人去看车,美其名曰:让长辈帮忙看看这车买得合适不合适。   就站在车边稀罕了一阵,偶尔遇到村里的人好奇地张望,张母就声音洪亮地跟人说这是女婿买的。   “哟,买车啦?哎呀肯定是在外面挣大钱啦。”   “哎呀哪里挣什么大钱噢,就是够个成本,也就强在能在家两口子一起把孩子拉扯大。”   好奇地来看热闹的老乡越来越多,过来聊天了,自然少不得看见楼岚带过来孝顺岳家的那些个好东西。   等到楼岚他们一起回张家准备午饭的时候,碗水村上下就传遍了张家女婿开车给老张家送肉的事了。   张母很高兴,这可是他们老张家少有出风头的时候。   张怀秋的大弟妹牛淑芬对待大姑子一家也十分热情,张怀秋要进厨房帮忙,牛淑芬直接用自己高壮的身子将厨房门堵住,还让张母就在屋里跟大姑子好好说说话。   “大姐你少有回来,妈可没少念叨你,还说过几天打完家里的谷子就来看看几个丫头呢!”   别看牛淑芬长得粗蛮,却有一口说好听话的唇舌,算是老张家最能说会道的人物了。   至于说这番话,不外乎就是打感情牌,让明显发达了的大姑子好好拉拔一下娘家。   楼岚也不计较她那么点小算计,知道这人圆滑归圆滑,却也没什么坏心思。   在原剧情里,原主一去不复返,张怀秋一个女人家拉扯四个丫头,在张母劝说让她把女儿送人,张怀秋没同意后,张家也没少接济。   十年后张怀秋因病去世,也是张家两个小舅子把外甥女接回来,拆东墙补西墙地尽量供外甥女吃饭上学,也没说倒头就把外甥女给嫁出去换钱。   张家人能做到这个地步,牛淑芬以及现在还没过门的两个儿媳妇没点头,是绝对不可能的。   之前是还没把自己家里那一摊子弄好,现在买车的本钱回来了,人脉以及做生意的路子也有了稳定的,楼岚就准备把两个倒霉的小舅子也给带上。   咳,当然,发财之前,怎么说也得付出点诚意吧。   帮忙干干农活啥的,也不过分。   一心想要把两个小舅子当作苦力用,自己好躲过可怕的九月农忙月的楼岚很用心。两个小舅子还没回来时,他就留在院子里跟老丈人吹牛侃大山。   等两个在山上干活,听说姐姐姐夫过来,于是提前收工回来的小舅子到家后,楼岚就把两个一起带上。   三父子加起来的年龄,都该上百岁了,照样被楼岚吹得是晕头转向。   楼岚带了不少好东西来,真计较起来,花钱多的也就是猪肉,鱼都是他帮人拉水库鱼时免费得来的。   自己家吃了两条,剩下的两条给老丈人拎来了。   可在楼岚看来不算什么的东西,落在张家人眼里,却是满满的诚意。   不止有水果蔬菜猪肉大鱼,还有鸡蛋鸭蛋,另外连张大弟张怀冬家三岁大的双胞胎儿子都有一大包零食。   牛淑芬一身的热情更真诚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因为孩子多,女人们就在侧厢房那边随便用柜子摆了一桌。   有肉,当然要有酒。   饭前还没聊尽兴,饭桌上少不得又喝酒吃肉侃大山,酒喝多了,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张父都涨红了脸,谈起国家大事来,颇有指点江山的派头。   下午有村里人来串门儿,睡了一觉醒了酒的楼岚就约着两个小舅子去屋后的树林子里随便走走。   等走完了回来,张怀冬跟他小弟张怀夏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眼睛亮晶晶的。   张怀冬拉了婆娘回房说话,张怀夏就去跟张母说话。   说什么?自然是说姐夫要带他们一起发财的话。   这可是好事儿,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等到回去的时候,车上就多了张家两兄弟。   张母跟牛淑芬站在马路上,车都跑远了还在伸头往那个方向张望。   “行了,都听不见响儿了,还看啥看?该回去干啥干啥。”   张父背着手,耳朵上夹着女婿孝敬的香烟,转身溜溜达达,准备先去村里转悠一圈。   张母叹气,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行不行,小二跟三儿还是第一次跑那么远......”   牛淑芬却一点不担心,认定了大姑子不可能真坑自家亲老弟。   再说了,虽然吧,楼家姐夫是爱吹牛了一点,可挣到的钱也是实打实的。   楼岚也没好意思真把小舅子拉过来就撵到地里当黄牛,所以当天晚上下半夜就带着两人跑了一趟。   收来的鸡鸭鱼,装满了车斗,挤得人落脚的地儿都没了。   可就是这么多东西,拉去县城里,到下午就全卖光了。   张怀冬跟张怀夏都有些晕乎,不明白外面的钱怎么就这么好挣。   “这钱好挣吧?嘿嘿,还有更好挣的,别以为外边儿的人就跟我们一样,穷得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拿着笔写写画画做账本,楼岚看两人晕晕乎乎,笑了笑,从一堆钱里抽出来两张十块的。   “这次赚的不算多,姐夫只能先委屈你们一下,把钱拿着,要是还想挣钱,就跟姐夫继续干。”   跑这么一趟,就能拿十块钱的现钱工资?   张家兄弟对视一眼,都觉得是姐夫在照顾他们俩。   妥妥一番,两个本就不善言辞的人自然没推过楼岚,还是把钱收了,然后毫不犹豫表示肯定要继续跟着姐夫干。   有了两个帮手,很多事就不用楼岚亲自去干了。   楼岚还积极地要教两人开车,可把两人给整得受宠若惊。   姐夫对他们这么照顾,两人当然想回报。   刚好姐夫家的庄稼能收了,张家两兄弟牟足了劲儿干活,几天的功夫就把楼岚家的田地该收的都给收完了。   往年秋收农忙,哪一回不得累到脱层皮?今年张怀秋却连地都没下一趟,就在家里带着双胞胎洗衣做饭了。   九月开学时,楼岚就把二妹也送进了幼儿园里,家里少个孩子闹腾,一下子就轻松了不少。   秋收后,楼岚又忙里偷闲地特意开车去老丈人家帮忙拉了粮食去镇上交税,张怀冬也趁机把这段时间自己挣到的钱交给了牛淑芬,把她喜得顾不得避讳双胞胎,抱着男人就结结实实亲了好几口。   至于张怀夏的钱,则交给老娘保存,张母眉开眼笑,热情招待了女婿,第二天就去赶集,买了些好东西,拎着去了未来亲家那边,准备商量商量两个孩子的喜事,是不是能提前办。   之前办喜事推到明年,追根究底,也是因为钱没攒够。   现在钱有了,可不就想要小儿媳尽快进门,也好给张家再添个孙子孙女啥的嘛。   对于张家发达了还能惦记着这门婚事没别的想法,女方自然是满意的,有钱好办事,两家的喜酒就定在了腊月里头,正好让新媳妇在婆家过年。   两家人的日子越过越红火,腊月里头张怀夏结婚的时候,楼岚还把车直接借给了他,让已经学会开车的张怀夏开着车上老丈人家,风风光光把人给接上,车斗里还装了满满的嫁妆以及送亲的娘家人。   在这个娶媳妇基本靠走,推个绑红布的鸡公车接媳妇就算体面的地界,能开着宽敞的三轮车娶媳妇,绝对是让人羡慕嫉妒的了。   楼岚也不是那种埋头苦干,不知享受的,进了腊月里头,就不怎么出去跑生意了。只每隔三天跑一趟车,拉拉客赶赶集,剩下的时间就在家玩玩儿双胞胎,带闺女满山遍野打麻雀烧竹筒烤红薯。   一直到大年三十,吃过年夜饭,带着女儿玩了摔炮仙女棒,夜里,四个孩子都睡了,楼岚抱着张怀秋忽然说要把三轮车卖给张怀冬。   “之前我也透了点风声,都是一家人,也不让他一下子把钱付清,可以每个月给一部分。”   张怀秋都给蒙了,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别是拉拔两个小舅子拉拔得脑子不清醒了,连自己家挣钱的家伙什都要给人。   不管是不是自己的亲弟弟,说来说去,跟她过一辈子的,还是身边这个男人。   她要更多顾及考虑的,还是这个小家。   张怀秋一下子就转过身去,也没急着发火,只是憋着一口气问他:“怎么忽然要把车卖了?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婆娘对他还挺信任的。   楼岚满足地蹭了蹭她温热的额头,伸手把有点儿透风的被子又压了压,才说:“难不成你还真打算一辈子就在村里过啊?”   不等张怀秋回答,楼岚又说:“村里是挺好的,吃什么自己种自己养就行了,还健康无污染。可是秋儿,咱不得为四个孩子想想嘛。我在城里每次看见那些穿得干净体面,一天天学这个学那个,小小年纪就能一点不怯场地走上舞台展现自己的孩子,心里就挺不得劲儿的,就想什么时候我家的闺女也能这样啊。”   而后就轻声细语说起自己在大城市的那些所见所闻。   从小孩子的教育资源讲到长大后那些有高文凭的或者父母人脉的年轻人,事业生活是如何如何。   都很现实,也都很吸引人。   ――如果可以,谁不希望自家孩子拥有那样的未来呢?   现在就是他们作为父母,有机会给孩子创造那样未来的时候。   张怀秋沉默了半晌,到底还是选择了走出现在这个令她安心的舒适圈。   她也知道,现在他们这样的日子,在村里确实是算比较富裕的那一撮,可走到城里一比,就还是在底层。   两口子就这么商量好了在新的一年里,要办成的几件大事。   一,自然是卖三轮车。   有了楼岚带着跑了几个月,就算张怀冬比不上楼岚回来事,至少能保留好一部分的生意以及拉客的买卖,不会亏本,还能有稳定收入养家糊口。   二,尽快到城里买好房子,这样才能在房子周围定好大妹二妹要转学的学校。   这半年来,他们家的积蓄翻了好几番,虽然平日里伙食开得好,却多是楼岚从外面拿回来的,什么水果啊甘蔗啊鱼之类的,帮人拉货,人家都乐意给楼岚一些带回家吃。   年尾的时候,楼岚还能拿回来猪肉鸡鸭等荤腥菜。   所以支出很少,收入却直线上升。   三,自然就是重中之重。   丢了开车这个来钱的买卖,以后该怎么挣钱?   张怀秋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楼岚却觉得这真不叫事。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了嘛,从深市那边回来的时候,我顺手批发了两麻袋瑕疵货,转手就挣了好几倍。现在我们一家都要进城里,到时候就找个商铺,我负责出货,你负责卖。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还能一起把四个孩子教育好。”   被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挺容易的。   两口子说了很多话,乱七八糟零零碎碎的,到最后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怀着忐忑与期待,张怀秋睡着了,睡得有些沉,第二天出一早上的汤圆都没能起来煮,反而是楼岚煮好了叫几个孩子起来吃汤圆时,她才最后一个被叫醒。   “爸爸,恭喜发财!”   “爸爸,红包红包!”   “啊!包!”   “咯咯咯,包,ba!粑!”   给四个闺女一人发了个红包,楼岚把手里剩下的那个大红包塞进刚揉着眼睛坐起来的张怀秋手里,在她迷迷糊糊仰着脸看来时眯眼一笑:“秋儿宝宝,快,叫爸爸。”   张怀秋:“......”   捏着厚厚的红包,张怀秋冲男人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过来。   楼岚不明所以,暗想难不成婆娘要当着女儿们的面给他来个新年第一吻?   噫,虽然有点不知羞,但好男人就是要体谅女人偶尔的浪漫情怀嘛。   干咳一声,楼岚面含得意地揣着衣兜附身弯腰凑过去,努力表现出玉树临风的潇洒。   谁知吻没等到,却等来铺天盖地的一片黑。   一掀被子把男人上半身整个儿捂住,张怀秋瞬间暴起,振臂一呼:“大妹二妹大双小双,快来帮我打他!”   自己就抢先一步整个跳到了楼岚背上,大笑着对着被子猛搓。   大妹一脸懵逼,不明白爸爸妈妈发生了什么。   二妹这个人来疯却已经眼睛一亮,嘻嘻哈哈扑过去帮妈妈的忙。   大双小双还在那里拿着红包要往嘴里塞,大妹见状连忙阻止。   小小的石屋里,笑闹声不止,煤油灯灯芯上橘黄的火苗都被这过分闹腾的声音震得晃了晃。 第141章 P《90渣爹有点熊9》 村子里那点事……   有了计划, 每一天都过得飞快。   初一不宜动家里家外的物件,等到初二,张怀秋就开始收拾东西。   有要带走的, 有要留下的,有带不走又不能留, 只好送人的。   张怀秋是个念旧的人, 什么东西都舍不得扔, 偏偏又理智上知道该如何处理。   最后楼岚都看不下去她那纠结忧愁的样儿,让她把不愿意丢的东西全部堆到一起, “反正这房子下次回来我们肯定是要推了重新修的, 到时候修大点儿, 专门给你修个大房间堆这些东西。”   想象了一下新房子堆这些乱七杂八的破烂,张怀秋自己都不忍心,于是果断选择了丢掉,只留下能存放,以后能指给孩子们看, 给她们说说小时候经历的旧东西。   “等安定下来就买个相机吧,给她们拍照,以后可以指着相片给她们说小时候的事。”楼岚是不太能理解指着老物件给孩子们回忆童年这种行为的, 也太傻了吧。   可惜傻的是自己婆娘, 身为成熟稳重的男人,除了帮着想办法, 还能怎么着呢?   初四回娘家,半路上撞见了拦车要搭车的叶慧芬,第一眼楼岚还没认出来这就是自己那个改嫁的亲妈。   还是等到车斗里尴尬的寂静过后彼此客套的对话响起,楼岚才后知后觉想明白刚才这顺路搭车的妇女刚才为什么要用那么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   当时对方还有些犹豫要不要上车,还是楼岚不耐烦地招手表示不收车费, 就顺路带一程,对方才埋头绕到后面爬上车的。   叶慧芬心里也挺复杂的,勉强跟儿媳妇拉了两句尴尬的家常问候,然后就是无话可说的沉默。   她悄悄观察四个打扮得像城里娃娃的女孩儿,以及比起当姑娘时,明显变得更胖、更白、更好看的儿媳妇。   虽然改嫁回了娘家那边,叶慧芬还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情况。   比如说人人幸灾乐祸的“四朵金花”。   也不是没人来笑话她这个“婆婆”,还有好事者问她要不要回去让儿子把这个专生女孩儿的儿媳妇撵了,再给楼岚娶个能生儿子的婆娘。   要不然就是对不起楼家,让楼家绝了根儿。   叶慧芬虽然也不喜只生女孩儿的儿媳妇,却也心知肚明,明白自己从改嫁离开的那一天起,就没资格去管楼家的事了。   那时候她只能心里安慰自己,儿媳妇又不是不会生,能家里家外一把抓,愿意忍受她儿子那性子的女人却不多。   后来又听说儿子跟着李家村的牛老板出去打工了。   过年没回来,就带了五十块给婆娘娃娃。   叶慧芬就明白这儿子在外面还是没变,依旧那副只顾自己,没点家庭男人担当的德性。   失望是有的,但也不多。   毕竟她改嫁后,也是有自己的家庭要顾的,上有老人下有前头那个留下的孩子,家里家外也要忙活。   埋头过自己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某一天冷不丁的,忽然听说她那没出息的儿子挣大钱了,发财了,都把车给买上了。   叶慧芬也没太往心里去。   不管前头那个儿子过得好还是不好,都是属于别人家的事。   倒没想到年后从男人前头那个娘家气得一个人回家,路上豁出去准备花点钱搭车享受一下,却一下子就拦到了自己儿子的车。   恍然大悟过后,楼岚第一时间就担心婆娘在后面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处理彼此的关系,所以主动喊了一声,“秋儿,一会儿到了镇上,看看该给咱妈买点啥?”   他自以为是在找话头破除尴尬,却不知忽然来这么一句,让张怀秋差点儿没臊红了脸,眼神有些慌乱地瞥了眼婆婆。   这话说得,就好像她一个劲儿往自己娘家妈怀里扒拉东西。   张怀秋不回答,前面那男人还重复问,估摸着没得到答案是不罢休了,张怀秋只能抱着小双勉强回了一句:“我咋说得清,到时候看吧。”   “哦,”楼岚点头:“说得也是。”   而后又喊二妹,问她饿不饿无聊不无聊,不管是饿了还是无聊了,都可以翻出带在路上吃的那些零食吃着玩儿。   二妹活泼,马上欢呼一声,招呼着大姐翻东西出来吃。   四个孩子,哪怕是年纪最大的大妹,也是没见过奶奶的,认知里倒是知道有个改嫁后就不要她爸爸的奶奶,可也不至于跟坐在车尾上不吭声的陌生人对应上。   虽然感觉妈妈跟那个不认识的婆婆之间有些不对劲,大妹也没聪明到产生多丰富的联想,二妹嚷嚷着要翻零食吃,她的心思自然就转过去了。   “车要抖,不能给大双小双吃这个。”   “哇,但是我想吃啊!”   “我们要吃一样的......”   车底垫了床小包被,大双小双就被放在那上面坐着。   二妹见状也不乐意乖乖坐车座位,踢了鞋子挤上去。   最后四姐妹就一起挤在小被子上盘腿坐着玩儿,这会儿就一起分东西吃,叽叽喳喳吵吵闹闹说个不停。   有了孩子们的笑闹声,车斗里的尴尬气氛也消失了,张怀秋也找到了放松的感觉。   到了镇上,叶慧芬就干巴巴地道了谢下车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张怀秋吐出一口气,跳下车去掐了一把楼岚胳膊。   楼岚被掐得莫名其妙,缩着膀子瞪她:“你干啥掐我?”   张怀秋叉腰:“你说干啥掐你?刚才没把我给臊得钻地缝!”   “就你还想钻地缝?”楼岚撇嘴:“地缝这么大就不叫地缝了,该叫地洞。”   好哇,这是在埋汰她长胖了?张怀秋佯装恼怒地左右手开工,齐齐去掐他胳膊腰肢。   “哎呀哎呀,”楼岚往车后面躲,“婆娘,你要打情骂俏也该看看场合嘛,你看看,多少人都在瞧咱们热闹?”   绕到后面去把抱四个女儿下车,该塞背篓里的塞背篓里,该抱着的抱着。   说是有人围观,这会儿都半晌午了,他们的车又是停在外面,哪里至于被人围观。   张怀秋白了他一眼,算是暂时揭过话题了,过去把小双抱到怀里,又给他掌背篓,看他把大双背起来。   “你倒是说说,刚才我没装点东西给她,会不会不太好?”   车上放了不少东西,有的是搬家搬不走,两口子商量着送给娘家人用的物件,也有过年没吃完的果子蔬菜鸡鸭蛋鱼等。还有个不方便搬走也没吃完的酸菜坛子。   当时张怀秋就挺纠结的,不知道该不该给人装点东西送送。   楼岚却一点都没纠结,莫名其妙地反问:“为什么会不太好?人家现在是叶家人,是周家人,跟咱们楼家张家有啥关系?”   张怀秋还在琢磨他这番话的意思。   “瓜婆娘,你是嫌吃的东西太多,要把自己吃成胖子咩?”   张怀秋:“......”   这男人,果然欠打!   说她胖,不过是身上脸上多了点肉,更加丰润。   因为以前太瘦太干巴了,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看的,就连她老娘老弟都说她现在被养得比大姑娘时还漂亮好看了。   张怀秋也是挺满意的。   偏偏这男人抓着长肉这事儿说个不停,还越说越脱离实际。   也不知道每次晚上摸着她身上的肉一个劲儿感慨舒服手感好的男人是哪个。   一家人到了张家,自然是受到了万分热情的招待。   牛淑芬跟新媳妇妯娌俩包圆了厨房里的事,只让张老娘好好地去跟大姑姐说话。   期间村里也有不少看见楼岚一家子过来了的人主动找过来,看见蹲在院子里吹牛的楼岚他们几人,也愉快地凑堆子一块儿吹牛。   “楼岚,你说咱做个啥买卖能挣钱?”   “会打牌不?”   “咋?会啊,你想凑牌桌子?”   “那不是,你刚不是问我干啥买卖挣钱嘛?嗨,这就跟打牌一样,想要挣钱,不得提前做好亏钱的准备啊?”   “老美用心险恶,上次还来咱们国家见了领袖,现在表面看着多好多好,谁知道心里头冒的是啥坏水儿呢!”   “那可不,不过咱也不用怕,当年在那个什么什么地儿,打得老美屁滚尿流......”   男人们的吹牛,少不了的指点江山畅谈国家经济社会发展。   张老头家的女婿,绝对是里面的佼佼者,啥都能侃,啥都敢侃,还是去过大城市的人,说起新鲜事来,听得人一愣一愣的。   比方说大冬天的还穿裙子的婆娘,村里几个男人听说过啊?人家不仅听过,还亲眼见过哩!   “听说你摸过冬天穿裙子女人的大腿?”晚上,两口子说完话准备睡觉的时候,张怀秋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问话。   楼岚懵了,下意识反问:“谁说的?”   张怀秋却被他这个反应给气到了,转身过来对着他就乱蹬脚:“你说谁说的?还不是你自己吹牛吹得劲儿了,说漏嘴的嘛!”   越说越觉得委屈,张怀秋眼眶一红,鼻子一酸,喉咙间多了丝哽咽:“你说你还有良心嘛,虽然你不喜欢四个女儿,可到底是你的娃,我在家一天天的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唔?”   楼岚都搞不懂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样儿,不过直觉不能继续让婆娘哭出来,动作先过脑子,一把就将张怀秋的嘴给捂住了。   “别,你先别哭,咳,现在,我们好好从头捋一下,行吧?”   张怀秋扒拉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捋就捋,总得让我说话吧?   楼岚却不松手,捂着人的嘴巴自顾自说话:“你说我说的,我在外面摸女人大腿?谁说的也不可能是我自己说的啊。还是你觉得你男人脑子笨得很,连自己说过的话都记不住?”   张怀秋想了想,昧著良心也说不出这个话来,只能摇头表示不觉得他笨。   “所以啊,我记得我就说了人家大城市里的女人,冬天也穿裙子。其他的我可啥也没说啊!你要不信,回头你去跟怀冬怀夏他们。”   楼岚怕婆娘还不信,苦口婆心表忠心:“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要再去招惹个女人,不得费钱啊?还有啊,你看你说的什么话,谁不喜欢大妹她们了?我可喜欢她们了!”   顿了顿,为了保险一点,又补上:“当然,我肯定更喜欢闺女她们亲妈。毕竟没有妈,哪来的娃。”   张怀秋被捂着嘴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得弯了眼,脸颊上还有些发烫。   这死男人,说些什么诨话呢,什么喜不喜欢的,也不嫌害臊!   把人哄好了,楼岚心有余悸地将人搂到怀里,跟哄小闺女似的轻轻拍她背:“秋儿,不管以后是大富大贵了,还是穷得讨口了,就我们两个过一辈子,可不能有别人掺合!”   张怀秋心里暖融融的,嘴上却说:“没有别人咋可能?大妹二妹大双小双不是人啊?”   楼岚知道她听懂了自己说的话,偏偏嘴巴上不好意思承认,也不介意,反而理直气壮地说:“等她们长大了,肯定要走。从头到尾真能陪一辈子的不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嘛。”   “秋儿,咱们现在还年轻,就努力挣钱。不管大妹她们以后怎么样,咱们做父母的,就先给她们一人攒一套房子一个铺面。这样以后嫁人了,跟婆家闹矛盾了也有个去处,还能有固定收入。”   “伟人说得好,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女人家有了钱,在哪都底气十足。”   “哪个伟人说这个话?还有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没钱,底气就不能足了?”   被咬了一口胸口的楼岚连忙改口:“足足足,你是咱家领导,底气最足!什么叫你没钱啊?合着那一万多的存款不叫钱啊?咱们两口子,我的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成不?”   “这还差不多。”张怀秋放过他,让他继续说。   她现在最爱听这男人一本正经地描绘美好的未来,就好像那些已经成真,或者触手可及。   楼岚低沉的声音通过振动的胸膛,传递到窝在他怀里的张怀秋耳朵里。   “等办好了四个闺女的嫁妆产业,咱就整个别墅养老。别墅你知道吧?有院子有阳台,还有游泳池......”   张怀秋没见过,也想象不到,但心底却无比坚信,那一定是最美好的养老生活。   因为是她男人计划的,也因为这个未来里有他陪着。 第142章 P《90渣爹有点熊10》 人生里的那……   楼岚他们家本身就是从外头来的, 在村里并没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   年后,张怀秋在家收拾好要带进城的东西。   因为没有车,还要带四个女儿, 行李是精简过后再精简,最后只剩下每个人的衣裳, 还都是楼岚回来的半年里重新置办的新衣服。   就这样, 都还有两大包麻袋。   楼岚则在外, 把三轮车处理给了两个小舅子。原本说的是张怀冬张怀夏两兄弟一起跑车,可张怀夏私底下找到楼岚, 表示想要跟着姐夫一起去外面涨涨见识。   “反正我现在也还没娃娃拖累, 就想出去看看, 要是有机会,就把妮儿也接出去。”   比起肖似父亲,性子比较内敛的二舅子张怀冬,小舅子张怀夏显然是个更有想法的。   这半年来,他看了很多, 听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最后他认定,人还是要往外面走, 这样以后他的子子孙孙, 才有更高的起点,更广阔的发展。   楼岚本来就缺人, 既然小舅子愿意跟着一块儿出去,自然再好不过。   好歹也是相处了一段时间的人,彼此又有个亲属关系,总比在外面随便找的人更靠得住。   于是三轮车给了张怀冬,张怀夏随便收拾收拾东西, 陪着婆娘回了趟娘家,而后告别父母婆娘,拎着包袱就来了楼岚这边。   这会儿孩子们要转学还很容易,并不需要办这办那的,只用找大队长开个证明就行。   楼岚提着酒并几样卤肉,去大队长家吃了个午饭,就把事儿给办妥了,还托了大队长有事帮忙照顾一下,又说好等他在外面安置好,就写信回来告知联系方式。   他们是走了,可户口还在村里呢。   划分的山林土地房屋基地这些,都是要考虑到的。   大队长虽然只是个小小村官,在村里却是很需要处理好的人脉关系。   田地都给了老丈人那边,二舅子有三轮车,春季农忙时可以带着老丈人过来播种,秋季收粮时也方便。   如果干活一天干不完,还能在楼岚他们这边的石头房子里暂住。   又得田地又能住房,两个儿子更是被女婿照顾得妥妥当当的,张父还有些不好意思。   老两口絮絮叨叨,最后由张母私底下问女儿,这些东西要不要往鬼子坡那边那人分一部分。   虽然吧,大家都知道当初是叶慧芬主动断了母子关系,改嫁离开的时候还把家里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当成自己的嫁妆,直接给拉到另一个男人家里,只给前一天刚结婚成家的儿子儿媳留下个空壳子。   那时候还是张家人给送了粮食等物,凑合着让女儿女婿过完剩下的半年小日子。   可在老一辈的认知里,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说女婿一身血肉都是从那人肚皮里掉下来的。   以前就算了,现在女婿发达了,不得回报回报?   这都是陈年老调了,张怀秋回头还是转达了一下自己父母这边的话。   别的不说,总要让自家男人知道一下自己娘家那边不是理直气壮占的这许多便宜。   楼岚听完,拍拍肚子,按着张怀秋脑袋让她去多准备点吃的,别瞎操心。   “当年就说了不要有来往,看见了当不认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这突然跑上门,不是故意给人心里添堵嘛。”   “多煮只鸡呗,反正都要杀了带走,蘸酱单独放。”   甭管谁过得好谁过得不好,都是个人选择。   楼岚始终认为,任何人都不应该强行把自己的观念安到别人身上。   自己这个前夫的儿子跑去有了牵扯,不管是要东西还是给东西,那周家的男人能不心里生疙瘩么?平白让人两口子感情生出波澜,搅合了好好的小日子。   楼岚都这么说了,张怀秋自然不再多想,麻利地去处理鸡鸭。   楼家在村子里位置挺偏僻,除了大队长,其他人还真不知道楼岚他们一家要搬走。   一直到过完大年元宵节,楼岚他们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坐上张怀冬开的三轮车离开了东然村,等到过了两天又到逢集日,这条马路的人左等右等都没看见楼岚开车的身影,大家才后知后觉发现楼家的人不在了。   而这个时候,楼岚已经带着婆娘孩子小舅子,在县城上头的越水小城里成功落脚。   要说能这么顺利高效,离不开兜里有钱。   到的第一天,他们住在招待所里。   稍微洗漱休整一夜,第二天就出门看了套房。   两天办理好手续,当天就搬了进去。   之后就是添置物件打扫卫生,而后又寻商铺,给大妹二妹找学校办理入学。   正月还没过完,商铺租好,楼岚就带着小舅子张怀夏坐上了去沿海深市的火车。   张怀秋在家照顾四个女儿,等了一个星期,才等回了两个胡子拉碴的大男人。   装修都费不了什么事儿,找不到人,楼岚就自己带着张怀夏干。   半个月后,小城的天山北路上,一家面积不小,取名也很直白,叫做服装平价超市的商店正式开业了。   小城市连火车站都没有,交通影响开放程度。   这么一家服装花样众多,价格也确实很平价的服装超市一经出现,短短十来天就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有事没事逛一逛,要是运气好碰上什么节日促销特价处理的衣服等物,那才是赚大发了。   有了经济收入,人的心就踏实了。   张怀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却忙得很乐呵,毕竟每个月月底一算账,分到他手里头的可都是厚厚的票子。   生意好,收入高,张怀夏比原计划提前了大半年,就把自己新媳妇给接了出来。   从姐姐姐夫家搬出来,小两口也过上了吃喝不愁的小日子。   在老家的牛淑芬心思活络,知道楼岚他们在外面做服装生意,就寻着机会委婉地询问,楼岚这边是否能给她带一批货回去。   她就在镇上卖,不至于抢了大姑子家的买卖。   不过牛淑芬还是主动要求给她的货比拿价高一点,不能让大姑子这边白跑。   这事儿本就不算什么大事,等于是在零售的同时兼顾批发,楼岚找了来往这条路的货车车队,商量好价钱一月一结,没费多少功夫就给牛淑芬托运回来了一大麻袋适合在镇上卖的款式。   张怀夏觉得自己这个姐夫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大定性儿。   看吧,服装超市生意正好,才干了两年多,他这个姐夫就又捣鼓着准备把服装超市转给他,自己去干什么物流公司。   张怀夏挺纠结的,一方面,接手服装超市当然好,以后他就不算是给姐夫帮忙,而是自己当老板挣大钱了。   可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是占了姐夫便宜,对不起姐夫姐姐。   最后张怀夏拎着一袋卤猪头肉,上姐姐家找姐夫好好喝了一杯,苦口婆心地劝姐夫步子别迈太快。   “姐夫,我知道你脑子好使,啥挣钱的主意,拍拍脑壳就能想出来,可这服装生意才刚红火开来,你这时候脱手,实在太划不来了。”   楼岚摇头,不听劝:“这个你别管,你看你姐都被我说服了,你还操心啥?”   一边择菜准备晚饭的张怀秋白了他一眼,撇嘴:“我不是被你说服了,是懒得管你,反正再怎么折腾,家里的吃吃喝喝你总能给我保证好。”   楼岚得意,回头冲小舅子一挑眉:“看吧,不用我说服,你姐就百分百信任我了。”   张怀夏总觉得喉咙口有点发堵,像是冷不丁吃到一口干巴巴的啥玩意儿。   抿了口小酒,又吃了一筷子猪头肉,感觉喉咙口顺畅了,张怀夏才说:“姐夫,这事儿你好好考虑考虑,不管怎么样,我能有今天,都是托了姐姐姐夫的福。”   两年的时间,张怀夏已经在城里买了套房子,今年婆娘怀上了,张怀夏还回去把老娘给接过来照看一阵子。   换作以前,他哪敢想到自己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啊。   住着城里的楼房,每天饭桌上都能有鱼有肉,最近他婆娘还说猪肉太腻了,更喜欢吃城边农民挑着卖的应季青菜。   嗨,肉都能吃腻,多新鲜啊!   从来都是楼岚劝服别人,还真没人能劝服他的。   所以最后服装超市被张怀夏接手了,楼岚拿着钱,收拾好行李就往外面跑。   物流这行当,最主要的还是交通网,得保证有车,然后几个主要城镇有货物中转的据点。   现在才95年,物流都还要十年后才开始兴起。   一说起要托运包裹,现在都是走的邮Z,略贵,所以选择用包裹寄东西的人不算多。   楼岚把首要市场瞄准在沿海几个大城市,那边工厂多,外来务工人员多,来往做买卖的人也多。   刚开始,自然是大把的资金投进去,都看不见个水花子。   楼岚没心没肺,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差钱了就临时想别的法子捞一笔,回头转身又把钱丢进去。   张怀秋也担心,不过被男人的心态影响,很快也就放下心来万事不管。   正如刚开始她自己说的那样,甭管亏欠还是咋样,楼岚都把家里的生活开支保障得明明白白,一点也没含糊过。   反而是张怀夏愁得不行,时不时就要问问情况。   得知最近又投了几万块钱进去,张怀夏回去后愁得整宿睡不好觉,梦里都梦见姐夫亏大发了,只能带着姐姐外甥女们去天桥下要饭。   张怀夏的婆娘知道后,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提醒他:“那你还不好好挣钱。万一哪一天大姐他们真落魄了,你这个小舅子起码还能使上劲儿。”   张怀夏恍然大悟,不再把大部分心思花在担忧姐夫亏本破产上,而是认真经营生意的同时积极动脑,试图开拓出更多的发财路子,让自己的生意做得更好更大,挣更多的钱回家准备着。   准备着准备着,张怀夏把服装超市开遍了整个S省,把自己家准备成了拥有个人服装生产线的上市公司。   而这时候,他无比担心会落魄的姐夫,早已成了全国首屈一指的物流巨头。   留在家里开三轮车的张怀冬比不上小弟姐夫,不过他也没有心理不平衡,只是踏踏实实干自己的。   在后来三轮车淘汰时,他就在开店的婆娘牛淑芬的支持下,去了城里开起了出租车。   开着开着,一辆出租车变成了很多辆,很多辆又变成了一整个出租车车行。   等到他开不动的时候,他的车行也能给他带来足够丰厚的收益。   正如楼岚年轻时跟婆娘计划的那样,把四个女儿抚养长大后,不管她们有没有谈对象,十八岁生日礼物无一例外,全都是一套小别墅。   就这么交代完,送走最后一对双胞胎女儿上大学后,楼岚就迫不及待拉着张怀秋开始了世界旅行。   至于国内的山山水水,不说走遍了,却也在这十多年的空闲岁月里将有名的地方都走了个遍。   张怀秋小学毕业,连普通话都是后来慢慢自学出来的,自然不懂什么外语。   可坐在出国的飞机上,张怀秋却一点也不忐忑,反而很安心从容。   一如年轻时拖家带口离开村子,跟着楼岚前往陌生城市打拼时那样。   只是因为身边有他,只是因为他拍着胸脯保证了会照顾好她,张怀秋的一颗心,就踏踏实实的窝在了这个男人为她搭建的安逸小窝里。   经过十多个小时,飞机在大洋彼岸落地。   刚打开手机,张怀秋就收到了四个女儿的问候祝福。   “困不困?咱们过了晨昏线,日夜都颠倒了,得去定好的酒店倒倒时差。”   “秋儿,拽着我衣角,我得看看地图,别撒手把自己给弄丢了哈。”   熟悉的乡村话在异国他乡响起,很奇妙的感觉。   张怀秋往男人身畔挤了挤,还在埋头认真看地图的男人就下意识抬手把人往自己这边拢了拢,还安抚似的拍了拍她肩膀。   虽然没说话,张怀秋却瞬间明白,这是让她别害怕。   岁月侵蚀的脸绽开一个笑来,张怀秋的眼眸一如曾经的明亮有活力。   ――好,我不怕。 第143章 Q《女巫的东方骗子1》 骗财第一波……   “断指取自死婴手, 娼/妇/孽/种弃阴沟,混作毒汁浓又稠......”   “海洋的女巫热爱青年炙热的心脏,泥淖里有肮脏的觊觎, 森林女巫舒展了枯木的四肢,派遣黑猫挥洒了瘟疫的毒气......”   “哈, 来自东方的可怜虫, 只要你杀死黑森林中的女巫, 我准许你留在巨城里当条狗。”   *   楼岚恢复意识时,发现整个身体都在翻腾着往坡下滚。   杂乱的草叶化作锋利的刀刃, 在他果露的皮肤上划下一道道凌乱交错的伤痕。   密集的树木化作坚硬的石块, 在他的每一次翻滚中狠狠撞击在骨骼血肉上。   无暇他顾, 楼岚第一时间绷紧了肌肉,四肢尽力舒展铺开,勾缠抓扣着想要寻找稳住身形的着力点。   终于,在即将滚下一个断崖前,楼岚终于抱住了一棵不算粗壮的树根。   “呼――呼――呼――”   喉咙干涩刺痛, 楼岚勉强咽了口唾沫,先抱着树根往上攀爬,在自己筋疲力尽前总算摆脱了半挂在悬崖峭壁边沿的处境。   瘫软着躺在地上, 已经没有力气去做其他的事了。   楼岚抓紧时间接收剧情。   这是一个西方世界, 有教廷,有皇室, 有分封各地的贵族。   最奇妙的是,这个世界,无论是歌剧表演还是吟游诗人的唱歌里,似乎都有证明巫女存在的痕迹。   不过对于绝大部分平民来说,巫女是存在于传说中的, 她们邪恶狡诈,她们带来死亡疾病。   教廷也有定期搜捕巫女进行处决的白骑士。   当然,其中参杂着多少政/治因素,就不足为外人道来了。   原本的楼岚来自遥远的东方,此时的东方大陆,正是诸侯割据的战乱时代。   原主是一个大家族的庶子,生母是个西域舞姬,生来就有一双有别于汉人的蓝眼,五官更显深邃,皮肤也冷白如玉。   这样的长相,让他仿佛生来带着罪孽,自幼便被当作蛮子欺辱。   长大后,为了讨个活路,意外结识几名番邦人士的原主决定最后一搏,带上一些据说在西方十分受欢迎的瓷器茶叶绸缎,跟着一个冒险船队出了海。   经过一年多的海上冒险,原主终于幸运地踏上了西方的土地。   到了这里,原主反而开始感激起给了自己蓝色眼睛的生母,因为他刚下船,就亲眼目睹了与自己同来的东方人被教廷白骑士们当作男巫抓走烧死。   理由仅仅只是他们都是黑发黑眸。   胆战心惊的原主靠着自己带来的东西,确实发了一笔大财。   有了钱,因为眸色而对这片大陆充满了归属感的原主就准备找机会在新大陆上定居。   因为对这里完全不熟悉,原主历经波折,最后被人哄来了巨城――一座靠近黑森林的无序城市。   那时原主只想到无序,能让自己顺利落户,然后有了正经身份,再出去也有了个可以查证的出处。   然而现实就是原主被骗了,骗得分文不剩,还作为东方来的“宠物”被卖给了一个小贵族。   在东方大陆上,从来都是以男性为尊,原主也没有特殊癖好。   忽然被卖给个男人玩弄,原主自然挣扎抗争。   小贵族气恼又甚觉无趣,于是给了原主一个机会,让他去黑森林里杀了女巫,就可以重获自由。   这不过是个戏耍原主的话,进了黑森林的人,还从来没有顺利活着回去过。   原主孤注一掷,进了黑森林,生死之际偶遇黑发黑眸的女巫。   女巫从出生开始就独居在森林中心,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被原主花言巧语忽悠住后,就带他回了森林中心的木屋中。   楼岚艰难地又咽了口唾沫,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左右打量周围。   现在,是原主从女巫那里第一次顺利偷盗珠宝后逃了出来。   没错,第一次。   既然如此表述,自然是因为还有后面的第二次,第三次。   在第三次,女巫露出些许怀疑,原主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用自己从女巫的魔法书里记载的方法,将女巫杀死,彻底将对方的所有财宝据为己有。   如果楼岚刚才没有来,原主就该滚落悬崖,然后恰巧被路过的猎人救回村庄里。   黑森林里是没有人会进去的,只有在边沿地带,才会有附近村落里的人偶尔经过。   既然落下去就有猎人,那现在应该是马上就要离开黑森林了。   伸手往怀里摸了一把,果然摸到了一包东西。   歇够了气,楼岚站起身,往后看了看,犹豫片刻,还是转身,选择了往森林外面走的方向。   现在回去,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骗人。   而且生活在无人踏足的森林中心,没有原主,女巫完全就能过上平淡安康的一生。   揣着一包珠宝,楼岚在天黑之前顺利找到了一个山脚边沿的小村庄。   村庄真的很小,稀稀拉拉的房舍粗略一看,大概也只有二十多户人家。   面对全然陌生的楼岚,村庄里的人显得很害怕。   特别是看见他头发发色时。   好在很快就有人看见楼岚眼睛是蓝色的,又见一身破烂的陌生男人并没有贸贸然进入村庄,只是站在入口处的土坎上,村民们的这份紧张害怕才稍稍缓解。   不多时,一个看起来应该是村长的老者,在十多个小山般壮实的成年男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远道而来的客人,请问你是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吗?是否需要我们的帮助?”   村长上下打量了一下楼岚,见对方一身落魄,身上还有不少伤痕,不过一双蓝眼睛却很正气,腰背也挺直得如同贵族老爷。   村长暗忖:或许是个落魄老爷遭遇了什么意外?   楼岚吐出一口气,作放松状:“感谢光明神,让我顺利脱险了。”   而后他就心有余悸地述说起自己带着仆从奴隶去黑森林东边的丛林里打猎,却没想到遇到了可怕的狗熊。   “也不知乔治他们是否安全脱身,我现在实在是无法安心。”   可怜的慈爱的富家老爷如此感慨着,一双蓝色如海洋的眼眸里仿佛盛满了愧疚与担忧。   在楼岚若有似无的暗示中知道这位老爷现在迫切希望能喝一口热汤,甚至愿意为此付出银币时,村长自然是热情地将他迎回了自己的家里好好招待。   这时候的人并不经常洗澡,甚至任务洗澡会让邪气入体。   不过贵族老爷们可不会担心,毕竟他们可是能用圣水庇护身躯呢。   楼岚想洗热水澡,自然表示自己随身携带用以庇护自身的圣水幸运地并未丢失。   能够从黑森林里出来,哪怕只是在边沿徘徊迷路了,也足以证明这位老爷是多受幸运女神眷顾的。   所以身上有一小瓶圣水,村长一家反而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并齐齐做出祈祷的收拾,祈祷幸运女神能分哪怕一点点的眷顾洒落在他们头顶。   洗了澡,又吃了一碗热气腾腾,不知道用什么炖的带着腥味的肉汤,换了一身干净麻布衣裳的楼岚在村长惶恐不安的心情下住进了村长大儿子一家的房间。   进了房间,楼岚却没有立马休息,而是检查了门窗后,坐到石床上开始清点原主从森林女巫那里偷来的珠宝。   小小的布包一打开,楼岚差点没被金光闪到眼睛。   里面除了金币,还有各色宝石,红的蓝的紫的粉的,色泽纯粹无杂质,一看就知道品相有多好。   看见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楼岚心底忽然涌起一股不属于他的贪婪。   眨了眨眼,楼岚蹙眉,蓝色眼眸中的痴迷瞬间破散。   “这是怎么回事。”   楼岚喃喃自语,搞不清这是源于原主对财宝的贪婪,还是这些金币宝石本身就有问题。   毕竟女巫,本身就是一种神奇的存在。   来自女巫的财宝,是否也有古怪?   不管怎么说,楼岚现在是不敢随意动用了,左思右想,定下计较。   夜里楼岚睡得很沉,并不用担心借宿的村长一家心生歹念。   这个时代,阶层并不是说说而已。   像楼岚虚构的身份,又有奴隶又有仆从,还与巨城里的诸多贵族老爷有交情。   其他的且不谈,单单楼岚的习惯气质,就足以让村长丝毫怀疑也不敢有。   一夜无梦。   第二天,楼岚试探着拿出一枚金币,询问村长是否能去城里替自己兑换。   村长诚惶诚恐接下,又一叠声吩咐两个身手不错的儿子去办这件事。   期间楼岚始终紧迫地盯视着他们,万分确定并没有在他们眼里看见什么异样。   所以自己的贪婪,是被原主意识影响了?   “等等,要兑换金币,还是我手书一封信函吧。”   平民百姓是没有上学机会的,也就村长曾在某奴隶主家里干过活,学过几个字,家里恰好还存放着没用完的墨汁。   先拔了羽毛,沾着不知放了多少年,已经半凝固的墨汁,楼岚融合了原主记忆里看见过的那些贵族偏爱的花体,顺滑地写下几句话,不外乎简单介绍自己偶遇猛兽被人所救,现在托猎户兑换金币。   如果没有这封一看就很“贵族”的信函,村长的两个儿子拿着金币去兑换,保管会被抓起来审问。   村长也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当即额头上就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连忙弓腰感谢老爷的仁慈。   明明是无偿帮忙,却还要反过来卑微地道谢,在现代世界看起来简直有病,可在这个人口合法买卖,甚至还比不上牲口值钱的时代,却是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当然的常态。   虽然自己是被捧起来的人,楼岚依旧感受到了这个扭曲时代所带来的压抑。   这个小村落离城有点远,直到下午,村长的两个儿子才匆匆赶回来。   一个金币全部兑换成了银币跟铜币,装在一个布袋里,足足换了好大一包。   一金币等于一百银币,银币与铜币的兑换率会随时浮动,最低时是一银币等于一百铜币,最高是则能达到一银币等于一百六十铜币。   很多平民一辈子都没能摸过金币。   接过钱袋,顺手掏了一把铜币打赏给村长的两个儿子算作跑路费,楼岚揣着沉甸甸的钱袋回房,心里同时也生出一丝疑惑:原主是如何那么快败光这么多财富的?   又在村长家停留了一天,第三天,楼岚就以没能等到仆从来找自己,大概是寻错了方向为由,告别了村长一家。   村长满脸愁容地表示希望能让自己的两个儿子送老爷去到安全的地方,楼岚却摆手拒绝了,并表示自己也是有防身本领的。   “如果当日不是在休息时弓箭没有放在身边,就算是遭遇了狗熊,我也能一箭要了它的命。”   留下一个银币作为感谢费,楼岚又从村长家买走了一副最好的弓箭,穿着一身麻布衣裳离开了小村庄。   离开后楼岚自然没有真的去城里,反而绕着黑森林边沿一路向东。   巨城里那个小贵族说要原主进森林杀女巫,不管对方是一时玩笑,还是真知道里面有个女巫,楼岚总要防备一二。   女巫能在森林中心安然度日的前提,是除了他,不会再有其他人要进去杀她。   另外,属于女巫的珠宝,楼岚还是准备找机会还回去。   揣在兜里,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第144章 Q《女巫的东方骗子2》 骗财第一波……   “珀耳修斯?”   “哈喽, 珀耳?”   黑森林的中心湖泊边,翠绿的草地宛如厚厚的地毯。   草地中间一棵巨大的贝壳杉突兀地矗立生长在那里。   粗壮的巨大的,十个男人都无法环抱的树干, 无声地述说着它跨越过上千年的岁月。   此时树干上面向中间环抱的枝桠开始颤抖起来,像是在跳舞。   不多时, 枝桠如同绽放的花瓣舒展开来, 露出里面原本被包裹的树屋。   身穿黑色长裙的女孩儿站在门口向远处眺望, 皱眉拔高了声量:“修斯――”   还是没有动静。   它去哪了?   女孩儿叹了口气,不得不用手上巴掌长手指细的魔法杖敲了敲旁边的树桠。   树桠抖了抖浑身的绿叶, 乖乖伸到女孩儿脚下, 等她踩踏上来后, 又往下延伸着将女孩儿安安稳稳送到了地面上。   落地后,女孩儿细长的黑眉毛拧得更紧了。   黑暗神在上,她实在太讨厌出门了!   好在不多时,一只动作敏捷身姿矫健的黑猫从森林里跑了出来,黑色闪电般很快就跑到了女孩面前, 最后一蹬,凌空一跃,被女孩及时掐住了前肢的胳肢窝, 在它扑到自己怀里的前一秒固定在了半空。   “珀耳!我说过了多少次了, 没洗手舔毛之前不准往我身上扑!”女孩过于白皙的脸蛋上满是严肃,宛如面对顽皮学渣的教导主任。   黑猫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儿, 不满地蹬腿:“艾比,迟早你要变成黑暗故事里那种神神叨叨的巫婆!”   阿比盖尔皱了皱鼻子,双手一松,看它扭腰甩尾狼狈地落到地上,她才咯咯地高兴起来, 像精灵一样唱到:“神神叨叨的巫婆,带着她狡诈残暴的黑猫,住在黑森林的死亡湖泊之上~”   “噢,不!”黑猫快跑两步,跑到阿比盖尔前面,一边倒退着走一边努力大声抗议:“我要改名,我一定要改名!不管是Aphrodite还是Athena,再也不要用现在这个名字了!”   珀尔修斯,狡猾奸诈不讲信用,残暴好怒,简直就是邪恶的化身!   阿比盖尔背着手,不看它,时不时故意用脚尖去踢它:“我是女巫,你是女巫的黑猫,这名字简直是绝配,为什么要改?”   这只蠢猫根本没察觉到,只以为是自己退着走走得太慢被她踢到的,无知无觉竖着尾巴努力让自己退得更快一点,好拉开彼此的距离,摆脱被“误踢”的意外,一边还要绞尽脑汁想办法说服自己的女巫主人答应给自己改名字。   女巫的黑猫,只有女巫能改变它身上的一切。   一人一猫斗着嘴,一路来到了湖泊边的木屋。   之前的树屋是阿比盖尔的工作室,当然,像她这样的标准万年宅女,工作室也等于日常起居室。   不过偶尔,在她忙完工作出来后,也会到湖边的木屋里住一段时间。   对于宅女来说,离开了一个地方,不挪一挪位置到另一个地方宅着不动,简直就是浪费自己迈开步子踩出的那些脚印。   到了木屋的木台阶上,黑猫才忽然想起来,轻灵地跳跃到木屋外走廊的木栅栏上,气呼呼地说:“艾比,你上次不听我劝告救回来的那个愚蠢的男人,趁着你不在家,从地下室偷了你的珠宝逃跑啦!”   声音里很难掩饰的幸灾乐祸简直不要太明显。   阿比盖尔脚步一顿,而后继续噔噔噔上台阶,走廊上的木板被踩得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嘿,休斯,你想要看好戏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脚步一转,黑色的裙摆在脚踝处划了个不算圆满的弧度,阿比盖尔推开木门走进去:“我救他只是因为我想救,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不惧怕黑发黑眸的人,只是好奇而已。他要走就走吧,只是不明白他偷那些东西都有什么用。”   虽然黑猫总是说地下室那些是财宝,是能够让人发疯的玩意儿,从来没有出过森林,也没有接触过外面那些人的女巫小姐依旧无法理解。   既不能吃也不能入魔药,连装饰都嫌硌手的东西,居然被称为财宝?   偶尔阿比盖尔也会叹气,想象着外面的人居然稀罕这些废物。   真是太可怜了。   所以阿比盖尔一次又一次拒绝了黑猫怂恿她出去探索普通人世界的提议。   毕竟只是想象一下,就知道外面的人过得多悲惨了。   怀揣着一包“废物”生活在“悲惨世界”的楼岚,在更换过几个角色后,最终在东边靠近黑森林外围最里面的一个小村落定居下来。   说是小村落,这里却比当初楼岚遇到的村长那个村落还要小。   总共只有十来户人家不说,每家每户还都离得远远的,彼此都带着防备的距离。   看得出来,这些人应该都是从其他地方搬来的,或许各有各的秘密。   平日偶然碰见了,也基本上不会接触,反而会在看见彼此的第一时间就默契地选择不同方向匆匆离开。   这对楼岚这个目前还是黑户的不明人口来说,简直再好不过了。   此时楼岚也无比确定,原主偷来的属于女巫的财宝,确实拥有着某种蛊惑的魔力。   楼岚在揣着睡觉的几个夜晚,除了第一夜,之后都能梦见金山银山,梦见权势滔天,梦见回到黑森林中心杀死女巫,独占所有财宝。   哪怕是原主的意识,也不可能把楼岚影响到这种程度。   在造好木屋后,楼岚第一时间将财宝深深地埋在了木屋后面的柴垛下。   楼岚猜测,用出去的那个金币既然没对村长等人起效,看来这种财宝附带的蛊惑魔力只能作用在他这个偷盗之人的身上。   埋好之后,晚上果然没再做梦,钱袋里那些银币铜币也并未引发什么奇怪的事。   在这个无名小村落边沿最靠近黑森林区域的木屋里,楼岚开始了打猎为生的日常。   一开始,因为内功心法才刚重练,打猎时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力气。   说实话,原主哪怕自幼被忽视被欺负,依旧是大家族出身,并没有什么机会干体力活锻炼身体。   等到踏上大海,更是一年多的时间都窝在船上。   二十岁的年纪,身材修长笔挺,却还带着少年的青涩单薄感,加上立体中又带着东方人独有的细腻精致,就连肌肤都冷白如珍贵的瓷器,与西方男性普遍粗糙或生有斑点的皮肤完全不同。   走出去一看,谁都会认为他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少爷――要不然也不会有小贵族愿意花钱买他。   这样的身体,要说力气,真没多少。   所以刚开始,楼岚射出去的箭矢准头有了,却连野鸡的羽毛都射不穿。   好在除此之外,楼岚还有巧手技能,利用有限的条件设置了不少陷阱,秉持着广撒网的观念,好歹能够勉强养活自己。   后来慢慢有了经验,楼岚就不再猎野鸡这类比较小的动物,而是选择野兔麋鹿等个头稍大的。   因为这样他才能更好的直接瞄准眼睛。   等到一个月后,有了内力加持,楼岚才算是在保证自己生活的同时略有结余。   无名村落其他十来户人家,也陆陆续续知道了新来的独居男人有一手不错的狩猎本领。   *   翠丽小镇是巨城附近一处有名的小镇。   因为这里盛产一种毛色鲜亮,叫声婉转,颇受各地贵族喜爱的翠丽鸟。   就在去年,国王最宠爱的第三任王后在国王的生日宴会上,指挥着一群翠丽鸟献唱,哄得国王高兴万分,挥手表示要给王后建造一座华丽的鸟雀宫殿专门饲养训练这样的鸟儿。   自此,各地的商人纷纷积极奔走,为国王为贵族们搜寻各种奇珍异鸟。   其中,翠丽小镇的翠丽鸟,更是成了一鸟难求的宝贝。   人来人往的泥泞街道上,偶尔有牛车马车经过后留下的粪便因为刚下过雨,而被冲得到处都是。   每踩下去一脚,对某个还没能习惯这个西方城镇常态的人来说,绝对是一次心灵的拷问。   楼岚一身披毛雨披,硬着头皮穿过街道,最终来到街角的酒店后门。   嘟嘟嘟――   敲了敲门,没多时,就有个穿着灰白色围裙的胖女人打开了门。   胖女人看见他,撇了撇嘴,十分嫌弃地往后仰了仰脖子,“噢天啊汤姆,你凑这么近干什么!”   就像已经闻到楼岚身上有什么熏天臭气似的。   天地良心,哪怕楼岚故意伪装外表,也绝对没有允许自己十天半个月不洗澡的。   甚至到现在,他都还保持着每天早晚洗漱,出了汗晚上必定要洗澡的卫生习惯。   不过对这些自持有固定工作的“体面人”来说,头发乱糟糟,满脸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下等猎户确实值得他们嫌弃鄙夷。   楼岚没有多吭声,只是举了举手上拎着的东西。   胖女人没能得到楼岚的回应,有些不满,却也没太在意,脑袋一拧,扭着腰就走了进去:“等着!”   胖女人叫来了管事,管事人不错,是个笑眯眯的老头。   老头看见楼岚又送来许多好东西,不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搓着手招呼楼岚:“汤姆你这个厉害的小伙子,这么快就把老板要要的东西送来了。噢看起来真不错,快进来,进来,才下了雨,外面太冷了,进来喝口热啤酒吧。”   老头所谓的热啤酒,不过是最差的那种黑啤酒,在楼岚看来,等同于味道不怎么样的酸汤。   所以楼岚照旧拒绝了老头的款待,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皮水囊表示自己不用喝水。   本土人就算是贵族,也很少有特意烧开水饮用的习惯。   托现在各处生活习惯的福,水源也多半有许多细菌,所以楼岚也养成了在家烧好开水后随身携带着水囊,避免在外喝生水。   交接东西的时候,老头絮絮叨叨跟楼岚说话,说最近城镇里的八卦消息,说家长里短。   楼岚都安静听着,偶尔给了回应。   这也是老头为什么特别中意楼岚的原因,人老了,听到了不少八卦消息,总想找个人说说。   可大家都嫌弃他是个糟老头,连儿子孙子们都嫌他嗦,没人愿意听咯!   等听到老头忽然说到巨城里来了白骑士,听说前阵子刚来巨城不久的那个美貌的东方商人就被黑森林里的女巫给抓走了,白骑士准备带人进去救人的消息时,楼岚一愣。   美貌的东方商人?不就是原主吗?   老头还在说:“也不知道那东方商人长得多美,听说肌肤细腻得看不见一个毛孔,皮肤白得像雪,头发黑得像乌木,眼睛蓝得像海。以前不是都说东方人全都是黑发黑眼的吗?牧师说那是一群邪恶的背叛了光明神的巫师......真可怕啊.......”   白骑士救人,楼岚是不信的,只不知其中还有什么内情。   得到了报酬后,楼岚又拿着贵族专用花体信函去把一兜的银币换成了一枚金币。   顾不得添置物品,办完事后楼岚匆匆赶回家,等到第二天一大早,挖出柴垛下的财宝后就背上一个自己用藤蔓编的藤筐,毫不犹豫扎进了黑森林。 第145章 Q《女巫的东方骗子3》 骗财第二波……   今天的黑森林如同过往几十数百年一样, 沉沉的雾像是在下一场粘腻的细雨。   珀尔修斯很讨厌森林的早晨,所以这时候它还蜷缩在自己温暖的小窝里舒舒服服睡大觉。   忽然,“砰”地一声巨响, 将可怜的猫咪从梦中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   “喵!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白骑士打过来了?!”   等看见厨房的方向传来滚滚浓烟,珀尔修斯才翻了个白眼, 懒洋洋地揣着爪子重新躺下去, 一边拔高了声量地哀嚎:“求求你了艾比~求你不要再试图煮食物了好吗?”   一头柔顺黑发被炸成卷曲云朵的阿比盖尔小脸脏兮兮地咳嗽着退了出来, 站在门口不甘心地瞪着里面,腮帮子鼓鼓的, 很不甘心:“怎么会失败呢?我明明是按照书上的步骤严格要求的!”   又又又又一次炸了厨房的女巫小姐插着腰, 努力回忆刚才的步骤, 并且严格复盘:“先放水,对的,我放了,没有用魔法!然后是下入蘑菇,蘑菇洗干净了, 我手洗的,也没有用清洁魔法......之后盖上锅盖,噢, 对了, 烧大火,加柴......然后, 嗯,然后那样,搅,对,顺时针搅, 很匀速,没有快也没有慢......”   珀尔修斯抽出两只爪爪,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紧闭双眼,假装自己一点都没有想笑。   胡须却一抖一抖的。   阿比盖尔经过严谨的反推后认为,应该是自己身上还带着没清理干净的魔法药效,所以她决定去地火泉好好泡一泡。   “跑一天,到晚上时,应该就能清除完魔法药效了。如果用尾鼠汁......不不不,不能用魔法,我必须像普通人那样泡澡......”   秉持着一定不能用魔法的阿比盖尔第一次知道原来眨眼就能到的地火泉居然能那么远,想要赶在晚上回家做饭验证自己猜测看来是不行了,甚至晚上她还在丛林中休息了一夜。   楼岚方向感不错,在把原主的记忆翻来覆去分析过几回后,他脑海里已经有了抵达黑森林中心湖泊的最佳路线图。   黑森林,顾名思义,内部光线暗淡,即使是中午,也因为林内树木茂密、枝桠交错而看不见天光直射。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到下午四点多了,也不用等天黑,楼岚就提前寻了一棵恰逢落叶的大树作为依托,清理出一片空地,找来石头垒砌出个隔火带,点起篝火,再把赶路时顺手解决并已经提前用粗盐腌制入味的野兔架起来烤。   出门在外,带锅碗瓢盆的也不现实,只能用烤食将就一下。   不过作为灵魂里深刻种花家烙印的华族人,无论去到哪里,营养均衡,荤素搭配,是必不可少的。   野兔肚子里塞了许多菌菇野菜,另外又有洗干净的一小兜野果,出门在外,才不至于沦落到只能吃肉果腹,导致诸多身体堵塞后遗症的地步。   昨晚宿营时准备的开水已经在今天消耗殆尽,楼岚将特意带上的不知名植物大叶裹成容器装,又在旁边另起一堆篝火,架上石头石板,让大叶隔着石板开始加热。   这样速度是慢了些,好在晚上本身也需要燃篝火,慢慢烧,总能烧出两三锅热开水。   哔啵的木材燃烧声成为这片丛林里唯一与人类文明沾得上边的声音,不知名的鸟叫虫鸣伴随着偶尔发出的O@声中,楼岚稍微放缓了神经,盯着跳跃的火焰思索起要如何确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顺利将财宝还回去。   丛林里空气湿度很大,柴火并不算多干,需要边烧边烘烤,烟雾有些重。   烟火散发出的独特气息,却让人心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并不算久,只是在思考中,在难得的休憩时间里,楼岚暂时失去了对时间的准确感知。   原本杂乱无章的O@声,忽然多了一道脚步声。   脚步声不算重,不算急,甚至带着些迟疑跟犹豫。   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脚步声的主人还是选择了往火光这边靠近。   楼岚翻身而起,抓起弓箭匕首,侧身悄无声息躲到大树另一侧,眸光如电,凝神侧耳捕捉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终于,一声灌木枝丫被拨开的声音后,一个娇小的黑色身影钻了出来。   是应该生活在黑森林中心的女巫?   认出来人后,楼岚却没有放下戒备,反而因为更多的疑惑选择继续隐藏着。   至于原因?只因钻出来的人实在太过狼狈!   黑色的长裙万年不变,但比起原主记忆中永远光洁一新的样子,现在的黑裙既皱又脏,裙摆上一大半的位置甚至还沾上了各种会扎人的类似于鬼针草及苍耳的杂物。   一头柔顺及腰的黑色长发更是杂乱得打了几大坨结,楼岚怀疑用寻常手段是否还能把它梳理通顺。   在看脸,好吧,脸还算白净,却也有好几道划伤,不知道是被什么植物刮到的。   然而单单就她目前的模样,楼岚就不得不怀疑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女孩并非他所知道的那位女巫小姐。   毕竟会用魔法,甚至最擅长植物系魔法的女巫,怎么可能让自己在丛林中如此狼狈?   难道这是女巫的什么双胞胎姐妹?   更甚者,或许是魔法造物?   楼岚脑海中思绪翻飞,浑身上下却丝毫也没动弹,避免发出任何声音。   空地上,钻出来的黑裙小姐第一眼就看见了引她过来的奇妙香味。   橘黄的篝火上,烤得金黄冒油的不知名野味被穿在一根新鲜的木枝上,接近火的中间部位木枝已经烘烤得发黄,搭在架子上的部分却还透着生机的鲜绿。   咽了口唾沫,黑裙小姐不由自主靠近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篝火上拔开,左右张望一番,而后疑惑地皱起了眉。   看得出来,她现在有些犹豫。   犹豫过后,黑裙小姐选择了开口高声询问:“哈喽?嗨~?有没有人啊?你的烤肉可真香啊~”   声音越来越低,没能得到回应后,黑裙小姐唇边绽开个窃喜的浅笑,装模作样地更小声询问:“没人吗?是已经离开了吗?又没有包裹,也没有武器,肯定是离开不准备回来了对吗?”   “嘿嘿,浪费食物太不对啦,既然陌生人你走了,那你也不会怪我帮你处理这些食物对吧?”   自言自语中,黑裙小姐迫不及待地蹿到篝火前,蹲下/身略微伸长了脖子,闭着眼满脸陶醉地深吸一口气,而后用歌剧院里舞台剧演员的咏叹调说:“噢光明神在上,这就是食物的香味吗?它比三月的迷魂花还香,它是来自哪个天堂吗?世间怎有如此曼妙迷人的芬芳~”   第一次沉醉在食物香味中的阿比盖尔完全没有身为女巫应该崇尚黑暗神的自觉,反而毫无芥蒂地赞美起黑暗神的死对头光明神。   或许是刚才她那声充满了朴实老农栖息的“嘿嘿”之声,让楼岚对她的防备都不自觉降低了一大半。   眼看着这位黑裙小姐已经对着烤野兔肉唱起了歌剧,楼岚无语之下,不得不选择稍微弄出点声音后从大树侧面隆起的树根下跳了出来。   “噢~!”阿比盖尔正赞叹得起劲,忽然跳出个男人,吓得她接下来的吟叹都噎了回去。   没想到这些食物的主人并没有离开,甚至还躲在暗处全程看见了她想要将东西据为己有的行为。   阿比盖尔窘迫地站了起来,退后两步,然后用她那双黑眼睛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大胡子男人,心里已经琢磨着要不要用魔药把这个人毒死,顺理成章接收“遗产”了。   不不不,阿比盖尔及时醒悟,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毕竟,这样美味的食物,就是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亲手做出来的呀。   比起只能吃这一顿,女巫小姐自然是更想要以后想吃就吃的美好日子。   所以呀,把他迷晕了带回去,再用魔药变成自己的仆从就好啦!   简直完美!   阿比盖尔在内心又唱起赞歌,今天可真是她的幸运日啊!   楼岚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憨厚单纯的黑裙小姐心里打着怎样可怕的主意,只是既然已经出来了,少不得要交流一番。   踌躇一瞬,楼岚还是选择了友好地抬手摆了摆,笑着跟对方打招呼:“女巫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管对方是谁,既然与女巫无论是长相还是打扮都一摸一样,那两者之间必定有关系。   阿比盖尔疑惑地歪头,“你知道我是女巫?”   楼岚失笑,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贴的大胡子,摸到边沿处就将它撕了下来。   皮肤有点痛,有点痒,楼岚搓着脸抬头一笑:“是我啊,上次你还救了我。不过之后你就不知道去哪了,我想暂时离开的时候也没能找到你跟你说一声。”   阿比盖尔恍然大悟,“原来是你?珀尔说你偷了财宝,为什么你还会回来?”   这......   虽然偷是真的偷了,可被财宝主人当面点出来,楼岚还是觉得有点尴尬。   从怀里掏出那包财宝,楼岚递过去:“不好意思,当时我,嗯,就是那什么,后来出去后我就后悔了,所以这一个多月一直在想办法攒钱,前两天才终于把我花掉的那枚金币补回来了,现在物归原主。”   阿比盖尔对失而复得的财宝却一点兴趣也没有,反而看看楼岚,又垂眸看看篝火上的烤兔肉,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楼岚也不多问,顺势邀请对方坐下来跟自己一起用餐:“刚好这只兔子很肥,女巫小姐如果愿意的话,就跟我一起吃一点吧。”   这简直就是意外惊喜,阿比盖尔证圆了猫儿眼,不确定地指着烤兔肉问:“你是要分我这个吃吗?”   “当然,如果你不想吃的话......”我也可以再去找找别的食物。   不等楼岚说完,阿比盖尔已经一屁股坐到了篝火前楼岚之前用树叶铺垫的“座位”上了,乖巧地盘着腿揣着手,眼睛亮晶晶地仰头看着他。   不用言语,意思就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快点快点,快分给我吃!   这幅娇憨的模样,更显无害。   饶是知道不该真的放下防备,楼岚依旧忍不住软了心态,笑着坐下,将烤兔肉取下来,又用匕首切割烤肉。 第146章 Q《女巫的东方骗子4》 骗吃第一波……   没有碗, 就用洗冲洗过后的大树叶代替。楼岚手巧,一张平平无奇的不规则树叶,到了他手上, 三弯两折的最后一别,就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碗。   阿比盖尔在旁边看得惊奇万分, 又像刚才那样, 看一眼绿碗, 又看一眼楼岚,来回反复的看, 似乎不敢相信这样东西是楼岚做出来的, 又仿佛是在努力把两者之间的关系给联系上。   又了碗, 又折了两双筷子,楼岚削好一小碗肉递过去,自己也削了端着开吃。   阿比盖尔有样学样,依靠着她聪明的大脑,严谨的学习态度, 照搬原样很快就学会了用碗筷。   吃到第一口烤肉时,阿比盖尔有一瞬间的表情空白,虽然她没有说话, 悄悄用眼角余光观察她的楼岚却很好地从她表情上看出来一个意思:好吃到灵魂出窍!   “嗤......咳咳咳。”憋住笑, 楼岚又用公筷给她拨了些闷在野兔肚子里的蘑菇,假装自己刚才没有失态:“来, 多吃点。”   阿比盖尔根本没注意他的反应,因为她整个人已经沉浸在全新的美妙到让她想要亲吻光明神的世界里去了。   噢上帝啊,这是什么来自天堂的美味啊!多么曼妙迷人让人心醉啊!   一口接一口,眼睛迷离地吃完一碗,在等待楼岚重新给她削肉舔菜的时候, 阿比盖尔目光炯炯地盯着楼岚的脸,心里脑子里都在同步狂喊:要他!要他!要他!!!   最后一只肥美的烤兔,楼岚只吃了一开始的那一小碗,其余的居然全都进了女巫小姐的肚子。   暗中视线又在她看不出状态的肚子上打了个转,楼岚疑惑了:难道会魔法的女巫,食量本身就比寻常人大?   秉持着能不用魔法破坏美食的想法,在美餐一顿后,阿比盖尔思考半晌,看着旁边收拾骨头埋起来的楼岚问:“你很喜欢那些财宝吗?”   埋好了骨头,又往篝火里丢了一把药材驱散肉香,楼岚闻言顿了顿,选择诚实回答:“自然是喜欢的,不过它们并不属于我。”   阿比盖尔嘴角一翘,双手往怀里一踹,眼神直勾勾盯着楼岚,用无比诱惑的宛如黑暗故事中邪恶老巫婆诱骗无知公主的语气对他说:“它们当然可以属于你,只要你答应我,跟我回去,你就可以拥有一切。”   看过□□舞台剧的楼岚:“......”   默默咽下吐槽,楼岚选择抓重点:“跟你回去做什么?我这次进来只是为了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啊对了,还有白骑士。外面的巨城里来了一位白骑士,再过一阵子就应该进黑森林找你了,你最好提前做些准备。”   阿比盖尔确实被白骑士给分散了片刻的注意力,不过也只是片刻。   黑森林是她的地盘,自然不惧怕什么白骑士,她更关心的还是楼岚没有答应跟她回去的话。   不愿意的话,要用什么黑魔药把他弄回去呢?沾上了魔法,回头丢进地火泉里泡几天应该就没事了吧?   啊,该用哪种药更安全呢......   “你说得对,谢谢你,作为感谢,你想要更多的财宝吗?它们本来对我就没什么意义,如果你喜欢的话,我愿意全部送给你。”   心里掰算着魔法魔药,嘴上还在继续诱惑楼岚。   看她一点都没把白骑士当回事,楼岚蹙眉,犹豫着斟酌片刻,暗叹一声,顺势表示可以跟她回去一段时间:“不过财宝就算了,我现在也不需要了。”   原想着黑森林是她的主场,只要这次没有原主进去谋财害命,女巫小姐应当就能平淡安全的度过一生。   可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位女巫小姐不太靠谱。   想来也是,否则怎么会被原主哄骗着把记录着如何杀死自己的魔法书都暴露了呢。   刚才看她吃东西的样子,明显一副食物大过天的吃货样儿,难保不会在自己离开后又机缘巧合碰上进来的白骑士等人休整用餐。   依她冒冒失失闯过来的性子,怕是能循着食物的香气主动送“货”上门。   丢了两根烘干的柴到篝火里,楼岚拍了拍手,有些头疼。   又贪吃又好骗,这性格真是要命。   阿比盖尔自动忽略了楼岚添加的期限“一段时间”,反正只要他答应跟自己回去了,一段时间也能无限拉长嘛!   阿比盖尔迫不及待,在询问过楼岚魔法会不会破坏他制作食物的手艺,得到否定回答后,当即就从袖子里掏出魔法棒,伸出手拉住楼岚后,魔法棒在空中一点,两人就倏地飞了起来,直奔湖泊中心木屋的方向,半点让楼岚缓口气的功夫都不给。   “?!!!”陡然失重且飞速穿梭在密林中的感觉太刺激了,哪怕是吊习惯了威亚的楼岚此时也是心口猛地一沉,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眼看着马上要撞到树杆,却在最后一瞬间九十度笔直向上,没等适应骤然拉高的视角,下一秒又忽然坠落般直直往下,飞跃一片长满鲜花绿草的峡谷......   这种情况下,很难让楼岚找到机会开口说话。   所以在抵达熟悉的木屋,楼岚站稳脚跟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行囊还没带到。”   阿比盖尔一点也不在意:“缺什么我给你补上。”   想了想,楼岚换了个她能重视的方式重复:“我装着各种做食物时一定要用的调味料的行囊没带到。”   阿比盖尔倏然转身,瞪圆了双眼,一副紧张急切的表情:“你怎么没早说!算了,珀尔~!”   女巫小姐脚步匆匆地冲进木屋,叫醒了还在睡觉的黑猫,冷酷无情地拎着它的后脖颈把它丢了出来:“快去把他的行囊带回来,全部!”   深度睡眠中忽然被吵醒忽然被丢出去忽然被委以“重”任的珀尔修斯:“???!!!”   看着像一颗流星般飞出去消失不见的黑猫,楼岚回过神来,在女巫小姐观察记录上添加一句:看起来很小,力气却很大。   既然要相处一段时间,楼岚自然也在交流的过程中知道了为什么女巫小姐会如此狼狈的出现在他休息的地方。   不用魔法,想去地火泉泡澡,却在黑森林里迷路了。   如果不是遇到他,这位女巫小姐一定还会继续坚持不靠魔法继续行走在寻找地火泉的路上。   指不定哪一天就这么徒步走出了黑森林呢。   得知这一切都是为了做出不爆炸的食物,楼岚居然一点都没有生出惊奇的情绪波动。   大概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她对食物的执着与偏爱。   “那你平时都不用吃东西吗?不会饿吗?”楼岚好奇询问。   阿比盖尔捂着肚子,小脸上没有什么丰富的表情,甚至看起来有些冷,灵动的黑眸却充分表现了自己的委屈:“饿啊,饿了就吃药草,喝药水,或者吃野果。”   居然没能吃过肉?   楼岚看着她,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同情:“这样吧,晚上我给你炖个鸡汤,再做个红烧肉,至于要烧什么肉,你能帮我打只野猪吗?可以用魔法。”   可以,当然可以!怎么能不可以呢!!   阿比盖尔魔法棒乱舞,木屋里的一切打扫工具都飞快地动了起来,火速打理着爆炸过后还一片狼藉的厨房,同时她自己也蹿了出去,如同一只敏捷的小鹿,眨眼间就只给楼岚留下一屋子乱飞乱跑乱扫乱擦的水桶桌椅扫帚抹布。   脚下,一张迈着四条腿跑得哒哒作响的小椅子被楼岚挡住了去路,却不知道拐弯,执着地一直哒哒哒。   楼岚侧身让开,习惯性地说:“呃,抱歉。”   说完才发现这样挺傻的。   摸了摸鼻子,一转身,差点儿跟湿漉漉的抹布来个亲密接触,楼岚火速往后弯腰避开。   在接连经历了差点被水桶泼,被扫帚拍的惊险后,楼岚选择暂时离开木屋。   站在走廊上往里看,楼岚摇头,这哪是打扫卫生啊,这简直就是群魔乱舞。   不过十来分钟后,在湖泊边沿转了一会儿回来的楼岚看着光洁一新,恨不得闪闪发光的木屋,不得不承认这也挺方便快捷的。   楼岚想要一只野猪做红烧肉,想象中的野猪应该是半大的。   然而阿比盖尔直接就拖回了一只小象大小的野猪,还是活的那种。   看着野猪蹬着粗壮的四肢嚎叫着奋力挣扎,却依旧被个头娇小的女巫小姐拽着尾巴拖着走过来,走过的一路连草皮都被蹬飞了。   楼岚插着腰久久找不回声音。   “em......其实,你可以抓一只稍微小一点的野猪。”   头发乱糟糟飞舞,苍白的小脸上还沾了泥土的阿比盖尔眼睛闪闪发亮:“大个的,肉多!”   肉多,就可以让这个人做更多他说的那什么红烧肉了!   楼岚瞬间领悟她的未尽之言,一巴掌拍在额头上叹了口气,“可是这么大,这么老,还这么多毛,肉肯定不好吃啊。”   牵涉到食物,阿比盖尔就听话多了,遗憾地一脚踹了野猪,又转身进了森林。   远远的,楼岚看见森林里一片不知名鸟儿腾飞乱叫,隐约还能听见野兽的惨叫声。   他已经可以预见,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森林中的野兽将会过着怎样暗淡无光凄惨悲凉的生活。   除了野猪,阿比盖尔还带回来了野鸡以及刚才吃过的几种蘑菇野菜。   楼岚走过去,从地上捡起来,回木屋找了找,没找到合用的容器,干脆就去湖边折了一把柔韧的不知叫什么名字的树枝现编。   这个木屋里还缺少很多东西,也不知道能否找到竹子。如果有竹子的话,能做的东西就更多更丰富了。   收拾干净野鸡蘑菇野菜,楼岚回木屋厨房点火准备晚饭。   四点多才吃过一顿,现在又开始做晚饭了。   好在刚才他只吃了一点儿,垫肚子的程度都算不上 ...... 第147章 Q《女巫的东方骗子5》 就这,就这?……   猪太老肉不好吃= 猪越小肉越好吃。   面对阿比盖尔带回来的小猪崽, 楼岚不得不临时把红烧肉改成了碳烤乳猪。   阿比盖尔的魔法是真的好用,楼岚需要什么,但凡是她能找到的, 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楼岚手边。   杀猪崽,调味, 给猪崽做“按摩”腌制入味, 而后在木屋外面点上篝火架起来翻烤。烤的时候为了保证表皮保持香脆的口感, 要注意火候一边涮料。   菜肴很简单,一个焯水过后凉拌的野菜, 一个慢火细炖的蘑菇鸡汤, 一个碳烤蜜汁乳猪。   阿比盖尔吃得头都抬不起来, 替楼岚及时带回装有调味料包裹的黑猫珀尔修斯也一边埋头大啃一边不自觉地发出嗷呜嗷呜满足的声音。   坐在对面的楼岚看着这两个黑漆漆的脑袋,有种自己喂养了两只猫的错觉。   一顿晚饭,楼岚彻底收服了女巫小姐以及她的黑猫。   阿比盖尔从未接触过外面的人,黑猫也差不多,两个在黑暗故事中绝对是邪恶反派的一人一猫, 到了楼岚面前,却一个赛一个的单纯好骗。   在他们俩根本就没察觉的情况下,已经不知不觉把楼岚放到了主导位之上。   楼岚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原主那么轻易就能一次次哄骗财宝, 甚至还越发贪心不足, 最后发生了谋财害命彻底占据财宝的事。   这让本来打算停留一段时间就离开的楼岚忧心忡忡。   ――这俩家伙不会自己把自己吃没命吧?   因着这个,楼岚每天有机会就会给一人一猫讲讲道理, 反复传达着他原世界华国的一句老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们看,就像我,刚开始还是艾比你救的我,结果我还偷了地下室的财宝跑掉。万一下次遇到的人另起恶意, 趁着给你们做饭的机会下药,你们再这么一吃。”楼岚用筷子敲了下碗沿,无奈又无力地让对面的两个家伙注意一下自己说的话。   阿比盖尔和珀尔修斯很给厨子面子,齐齐抬头,两双莫名相似的黑眼睛乖乖看向楼岚,一副“好好好我有认真听”的样子。   楼岚叹气,还是坚持把话说完:“然后你们就中招了,不得任人宰割?”   女巫小姐与她的猫同频率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又埋头继续吃,一人一猫甚至因为最后一块糖醋鱼吵起架来,筷子也舞出了残影。   楼岚:“......”   天知道猫到底是怎么握稳筷子的。   “咳,咳。”楼岚伸出筷子,将那块鱼肉夹起来,在两道炯炯迫人的眼神中淡定地把鱼肉放到阿比盖尔碗里,并转眸严肃认真地对黑猫说:“糖分过高对猫不好,晚上我做清蒸鱼,你可以多吃一条。”   清蒸鱼也超好吃啊!   现在少吃一块,晚上多吃一条?   珀尔嘴巴撅了撅,长长的如同鱼刺的胡须抖了抖,哼了一声,选择接受。   然而到了晚上,发现自己的多吃一条是比照中午,而艾比却能多吃两条,珀尔感受到了可恶的厨子到底有多偏心眼儿。   厨子楼岚:“怎么,休斯是不喜欢吃清蒸的吗?”端着大家长的架子明知故问。   阿比盖尔:“真的吗?不吃给我吃!”惊喜地伸出了贪得无厌的筷子。   珀尔修斯锋利地爪子唰一下全部弹出来,瞬间将蒸鱼刨到自己的菜盘子里屯起来:“谁说我不吃的!”   啊,可恶!   楼・大家长兼厨子・岚日常投喂两只,见缝插针地做着明显收效甚微几近于无的思想教育课程,偶尔偏心一下更可爱的同种族女巫小姐,日子过得飞快。   就在楼岚琢磨着是否要找机会给两个学渣学生来一场实践教学的时候,休斯去帮他找酸果,叼着酸果回来的时候明显兴奋又焦躁,爪子都弹出来了,在地板上挠出了声。   “大青松那边有一群人!他们里面有个带着魔法波动的家伙!”   楼岚一惊,才想起自己已经来到这里有一个多星期了。   看来是据说为救“东方商人”而来的白骑士一行人。   楼岚能够那么快抵达木屋,还是因为他整理出了路线最短的地图,进来后每天都尽量赶路,后来又在路程走到五分之一的时候恰巧遇到了迷路的阿比盖尔。   剩下的最难走的路程有阿比盖尔带着使用魔法,自然是转眼间就能到。   如果是楼岚自己走,少说都还需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到。   他进来时,白骑士等人还没出现在黑森林边沿,脚程却这么快,明显是没有走过任何弯路......   楼岚心下一沉,想起珀尔说的,有魔法波动的人。   或许,这群人来得比他想象的更有准备。   “珀尔,带我去找艾比。”   楼岚擦干手上的水,摘下围裙面色沉凝。   珀尔修斯也隐约感觉到了不妙,点头转身在前面带路。   阿比盖尔是个炼药狂魔,以前基本上只在木屋这边呆个一两天就又回到树屋里炼药。   现在有了楼岚,阿比盖尔虽然每天都在树屋里不知道捣鼓什么,一日三餐的饭点却会准时出现在木屋里的饭桌边上。   阿比盖尔也邀请过楼岚去她树屋里,最好是能带着他自制的各种小零食。   然而知道树屋里有魔法书的楼岚却并未接受。   不管他会不会像原主那样趁机偷看魔法书,没打算过永远留在这里的楼岚始终希望能培养起女巫及黑猫对他人的防备心。   不过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楼岚不懂魔法,所以需要由阿比盖尔了解一下来人的魔法实力。   打得过就可以缓一缓,打不过,那当然要麻溜地收拾家伙什跑路。   木屋距离树屋不算远,楼岚跟着黑猫沿着湖泊穿行过一片草地,明明没有树木遮掩,却看不见平坦草地中间突兀矗立的大树。   一直到穿过一层看不见的“膜”后,巨大的贝壳杉蓦然出现在眼前。   说是树,似乎也不准确,因为这棵大树明显有动物的特征。   发现有陌生人气息靠近,大树的枝桠躁动起来,直到黑猫跳过去踩在一根枝桠上,莫名的危机感才渐渐消弭。   珀尔修斯扭身招呼楼岚:“快过来吧,没事了,跟着我上去。”   树屋看起来不大,进到里面才能发现实际空间与外面看起来的不符。楼岚想,这应该是涉及到魔法的领域。   树屋分上下两层,跟木屋一样,进去是平层,而后有个往下的木梯。   “她还在下面。”黑猫熟门熟路往木梯走,楼岚紧随其后。   如果说上面那层还是平平无奇的药品店陈设布置的话,那下面这一层,就绝对是能让人瞬间联想到黑暗故事里站在锅炉前碎碎念神叨叨的老巫婆。   空气中弥漫的古怪的味道,锅炉上空漂浮着肉眼可见的似紫非紫似红非红的烟雾,要不是站在旁边的是个肤白貌美身形娇小玲珑的少女,这简直就是黑暗魔法故事里的经典老巫婆场景了。   四面墙上依旧是摆满了东西的木架,角落里还胡乱堆放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不知名树根杂草,有不知名动物死尸。   不仅如此,就连空中都被漂浮着的瓶瓶罐罐给占满了。   进来的第一感受,就是挤。   特别挤,连空气都挤在了一起。   听到有脚步声进来,阿比盖尔却没抽空扭头看哪怕一眼,而是肃穆着小脸一边搅拌着小锅里奇怪颜色的药水,一边盯着时间往里面注入一小瓶绿色液/体。   绿得不详的液/体辅一接触到锅里的药水,立刻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锅里的药水颜色更丰富了,这种颜色的变化甚至逆流而上,顺着注入的未断的“线”迅速侵染了小药瓶里还没倒进锅的液/体,使深沉的绿眨眼间变成了丰富的紫红蓝黑。   同时,锅里冒起来的泡泡也越发浓密紧凑。   看起来是进入关键时刻了。   楼岚跟黑猫不约而同站住脚步,耐心等待。   过了片刻,一只站在木架上的木头鸟忽然咯哒咯哒叫起来,阿比盖尔一脚踢开锅下的火球。   那火球哎哟哎哟痛呼着滚了一圈,然后一抖身子站了起来。   没错,站,火球伸出了细瘦的如同黑炭木棍的四肢站了起来,甚至还十分拟人化的用手挠了挠头发――即燃烧的火焰――而后抱怨到:“艾比你不能总是这么对我!要用人家的时候叫人家小乖乖,不要人家了就一脚踹开,嘤嘤嘤人家再也不要帮你了啦!”   楼岚差点时空错位,以为自己目睹了一场爱恨情仇渣女戏码。   不等火球继续嘤嘤嘤,黑猫就竖着尾巴快步上前,跑到阿比盖尔面前的路上状似“不小心”一脚踢飞了火球。   火球顿时又滚到了一边,撞到了木架子。   楼岚紧张地盯着看了一会儿,确定火球并没有把木架点燃,才算是松了口气。   火球也发现了楼岚的注视,还有点儿小羞涩,扭捏地嘤咛一声,扭头对着墙角――反正楼岚也没看出来哪边是脸哪边是后脑勺。   阿比盖尔挥舞着魔法棒收好了锅里熬制的药水,楼岚好奇地问她这是什么药水,“有什么作用吗?”   是一滴就能杀人?还是沾染上就能把王子变成青蛙?把公主变成黑天鹅?   阿比盖尔高深莫测地眯了眯眼,深沉道:“这个,能把可恶的蜜蜂全都迷晕。”然后他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偷盗蜂巢里的可口蜂蜜了!   看破女巫小姐吃货本性,现在瞬间就能领悟到她未尽之意的楼岚顿时无语。   所以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奇奇怪怪的,就是为了迷晕蜜蜂?   就这,就这? 第148章 Q《女巫的东方骗子6》 二合一,补昨……   成日里不务正业的女巫小姐并没有感受到来自自家宝贝厨子的无语, 知道森林里来了一群陌生人,第一想法就是要看看里面有没有别的像楼岚这样擅长做食物的人。   楼岚是什么人?当然一眼就看出了她蠢蠢欲动的想法。   见状,不得不出言提醒:“珀尔说其中有个人身上有魔法波动, 黑森林地形复杂植物茂密,一般人很容易迷路, 这些人却一点弯路都没绕, 可见他们中有人对这里很熟悉。”   阿比盖尔也想到了这一点, 略微遗憾地“噢”了一声,看起来是在深思, 但楼岚怀疑她是在发呆。   想了想, 楼岚也不能指望她主动想法子御敌, 只能选择踩她的点:“这些人很可能来者不善,他们会不会打扰到我们打猎做饭的平淡生活?”   平淡生活只是平平无奇的后缀,重点在前面的“修饰用语”上。   果然,阿比盖尔的神情为之一变,想了想, 转头翻箱倒柜,最后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枚满是灰尘的水晶球。   楼岚眼睛一亮,想到了各种影视故事中控着水晶球搞非法监控的巫婆, 内心蓦然踏实了不少。   阿比盖尔鼓着腮帮子吹了吹灰尘, 还有一层蒙着,左看右看, 屋子里全是各种在她看来有用的不可丢弃的东西。   最后阿比盖尔搜寻的目光停在了珀尔修斯身上。   大黑猫最近伙食开得很好,把一身皮毛养得油光水滑,一看就格外好用。   一分钟后,撕心裂肺的猫咪惨叫声响彻树屋,其中饱含的凄厉哀恸, 可谓是见着伤心闻者流泪。可惜始作俑者却毫无波动,甚至满眼都是“好用好用”的满意。   如果有买家点评,大概率能得个五星好评。   擦干净水晶球后,阿比盖尔就把黑猫丢到了旁边自身自灭。   楼岚有心安慰一下它,又忧心用食物安慰黑猫会引来女巫小姐的不满以至于消极怠工,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   火球倒是想要去安慰小伙伴,却没控制好火焰,差点燎秃了黑猫的半条尾巴。   ――楼岚看不透火球是存心的还是无意的,毕竟明明之前火球什么都没烧到,控制得很好。   身心受到伤害的珀尔修斯嗷嗷哭嚎着跑了。   魔法球在阿比盖尔一双与她脸色同样惨白的细长手掌间缓缓点亮,如同曲面荧光屏一般显现出画面来。   楼岚站在旁边看了几眼,只觉得眼花,眼痛。   因为是曲面的,连同里面显现出的画面都有种看哈哈镜的荒诞扭曲感。   反而是阿比盖尔,大概是习惯了,看得很认真。   片刻后,阿比盖尔恍然大悟地一抹水晶球,其中流转的篝火及人群消失:“是海洋女巫在狩猎。”   “不过怎么折腾到我这里来了。”女巫小姐不满地嘀咕,看起来没像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楼岚听糊涂了,不明所以:“为什么你确定是海洋女巫的,嗯,狩猎?”   海洋女巫,顾名思义,应该是栖息在海洋中或者海洋附近的吧?   “不管怎么样,这群人来者不善,你能打得过他们吗?”   阿比盖尔扯了扯打结的头发,转着眼珠子看楼岚。   两人视线相对。   半晌,楼岚放弃般叹了口气,从衣兜里掏出把木梳,开始给她梳理头发:“艾比,认真一点,我真的很担心。”   阿比盖尔自幼独自生活,在遇到楼岚之前,一头黑长发都是放荡不羁随风飘散着。要不是有魔法,她的头发估计已经打结到只能贴着头皮剃掉了。   楼岚来后两天,实在看不下去,让她做了把木梳开始给她扎头发。   会花式扎头发的人,摸到一头柔顺丝滑的长发时,总会情不自禁想要做点什么。   于是楼岚给她扎了不少花样,阿比盖尔一个青春少女也终于后知后觉地觉醒了身为女孩子的爱美天赋,每天都期待着楼岚给她扎漂亮发辫。   “我要扎花,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都想绑上去!”阿比盖尔点来点去,树屋里十几朵颜色各异开得妖艳的花朵全都飞了过来排成一排。   楼岚看了一眼,都是大红大紫大绿甚至大黑的,不得不为女巫小姐的审美感到眼疼,并坚定地拒绝了她:“不,不行,不过我可以给你编花环,戴在头上。”   “好吧。”阿比盖尔噘嘴,摸了摸编好的一边辫子,忽然转回之前的话题:“我打不过,所以咱们要准备逃跑啦!”   “??!!”正在手指穿插细心编发的楼岚手上力道一重,扯下了一根头发。   楼岚深觉头痛,忍不住庆幸,幸好自己不是阿比盖尔的老父亲,否则必定英年早逝。   怎么早逝的?除了被这不孝女气死吓死祸害死,还能怎么死?   说逃跑就要马上跑,楼岚不顾女巫小姐的强烈抗议,丢下编到一半的头发,火速跳下树屋,奔回木屋收拾好必须带上的东西。   出来的时候看见角落猫窝里躺着蔫蔫的黑猫,顺手就将它操起一同带走。   跑回来时发现阿比盖尔还在慢吞吞指挥老贝壳杉收拢树屋,楼岚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心静,要心静,要心静......   “啊,糟糕,啵啵没带上。啵啵!快出来!”   “噫,好像还缺一把丝丝草......”   老贝壳衫收了又开,开了又收。   楼岚:“......”   不行,静不住了。   “阿比盖尔!!!”   呱――   唧唧――   哗啦啦,一群鸟儿被惊得仓皇飞逃。   距离中心湖泊有一段距离的一处密林中,暂时在这里点燃篝火歇脚的一行人被前方骤然响起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领头的络腮胡壮汉锐利的褐色眼睛久久注视着前方,其他人也戒备地将手按在了各自的武器上。   良久,动静消失,周围依旧没有什么大型猛兽出现,一行人才暗自松了口气。   络腮胡依旧忧心忡忡,却又不敢直接开口说出退缩的话,否则他们在这里活着回去了,恐怕也保不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想了想,络腮胡拿起一条烤好的白鱼凑到旁边一看就地位超然的白袍青年身前,尽量笑得不那么狰狞地轻声试探:“骑士大人,鱼烤好了,您要现在享用吗?”   鼻翼间嗅到粗糙食物散发的味道,白袍青年眉头紧皱,不甘不愿地睁开了眼,看了一眼那条对于络腮胡等人来说烤得格外精心细致,对上等人来说却着实拙劣的鱼,胃里泛起一股恶心的酸意。   撇开眼,白袍青年摆摆手,让络腮胡把烤鱼拿走。   络腮胡讪讪然将烤鱼递给手下的人,自己却还是杵在那里。   ――他们已经够深入了,不能再继续了。   白袍青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态度越发冷淡,唇畔露出一抹讥讽,而后用他那贵族老爷的腔调怪声怪气道:“放心吧胆小鬼,再往前走一段路,你们就找个地方隐藏起来,不许点篝火,不许大声说话,两天之内,看见我放的信号就赶过来,帮我运数之不尽的财宝就可以了。”   说罢,白袍青年眼底重新燃烧起勃勃野心,伸手摸了摸怀里贴身揣着的那把匕首。   匕首是伟大的美丽的圣洁的王后亲手赐给他的。   这是会带给他无尽寿命与无数财宝的魔法之器。   至于为什么深得国王宠爱,深受王都贵族们追捧的王后有这样只属于女巫才会有的魔法之物?   噢,光明神在上。   王后自然是上天派遣而来的使者,是光明神在人间行走的化身,怎么可能与肮脏的恶毒的只配生活在阴暗之处的女巫相提并论。   想到挚爱的王后,白袍青年浑身血液滚烫地涌动着。   爱给他带来无尽的勇气与激情,压倒了此时此刻他正遭受着的恶劣食物与糟糕环境带来的厌恶感。   白袍青年重新闭上双眼,满怀虔诚地思念起王后。   他的心,得到了超脱世俗的洁净与安宁。   *   女巫小姐的逃跑,也是不同寻常的。   也是这时候,楼岚才发现确实是自己不够了解魔法。   其实逃跑也没什么好慌的,毕竟是可以带着整个房子逃跑的女巫小姐。   坐在走廊边沿上晃着腿,阿比盖尔有些得意,眼角眉梢都是笑:“所以啊,以后你就好好跟着我吧,打不过我也能带着你跑路。”   楼岚坐在她身后的小椅子上,正在给她继续编头发,闻言轻笑:“行行行,是我没见识,居然不知道女巫小姐还有这么厉害的魔法。”   阿比盖尔细长的黑眉皱巴了一下,有点不乐意地强调:“不是每个女巫都有这样的木屋的。”   当然,她没说的是,虽然其他女巫可能没有这样能飞能跑路的木屋,但还有其他只属于自己的魔法器物。   就像海洋女巫热衷于获取男人的爱心,所以魔法器物是一把能够杀死一切生命的匕首。   雪山女巫热衷于哄骗小孩儿带回去冻成冰雕收藏在雪山地下城里,所以魔法器物是蕴含世界一切味道且取之不尽的糖果。   当然,也有充满爱心的选择变幻外貌,隐居在偏僻村落的女巫。   “好吧,是我没说对。”楼岚把她当小孩儿,并不介意多哄哄:“是我没有见识,居然不知道艾比小姐还有这么厉害的魔法。”   会飞的木屋在广阔的天空上飞行,自然格外醒目。   据阿比盖尔说,在她接手了这个木屋后,就特意研究出了隐形魔药一点点浸泡过木屋里每一块木板了。   话说回来,楼岚好奇她们女巫到底是怎样传承的,外面那些被烧死的黑发黑眼“女巫”中,是否真的有女巫。   阿比盖尔并不介意跟楼岚说这些,之前没说,只是因为楼岚没问。   “女巫也会像普通人那样结婚啊,我父亲就是一名普通人,不过父亲去世的时候,母亲就抛下我自杀啦。”说起父母,阿比盖尔并没有太多伤心的情绪。   楼岚反而有些抱歉,“我好像不该问这个问题。”   阿比盖尔有些茫然:“为什么不该问?”   楼岚:“你会难过吗?”   阿比盖尔摇头:“怎么会,每个人都会死,父亲说我以后也会死,说不定还能找到他们。不过他又说,希望我能晚一点死,最好是能找到那个我愿意跟他一起死的伴侣,就像他和母亲。”   不论什么性格的女巫,在关于伴侣,关于爱情上,总是偏执得变态。   就像阿比盖尔的母亲,伴侣去世后,就完全不管幼小的女儿,毫不犹豫选择了追随丈夫结束自己漫长的生命。   这也导致了女巫的血脉存续得格外艰难,或许是跟她们的性格有关。   也或者,她们的性格才造就了血脉存续艰难这一现状。   至于外面被烧死的“女巫”,或许其中确实有失去了母亲庇护,还没来得及让血脉里传承的魔法变得强大的女巫吧。   谁能说得清呢。   “阿比盖尔,父亲的喜爱与骄傲,你父亲拥有你时,是快乐的。”楼岚编好发辫,给她扣好花环。   阿比盖尔欢喜地双手摸着花环,又去摸辫子,最后揪着辫尾甩着脚,笑得眉眼弯弯:“拥有他们的时候,我也很快乐。”   眼角余光一瞥,阿比盖尔抿了抿唇,垂着纤细浓密的睫毛小声说:“拥有你的时候,我也好快乐。”   楼岚心头一动,扭头去看她。   漂亮的少女红着耳朵,假装自己看着远处的山峦。   楼岚失笑,抬手轻轻摸了下她的小脑袋:“嗯,我也很快乐。”   成年人的世界,已经很少用这么简单到幼稚的词汇来表达情绪了吧。   快乐。   确实挺简单的。   阿比盖尔逃跑的时候没心没肺,像是离开了黑森林也无所谓。在路上甚至还玩得很开心。   但身为黑暗故事里的经典反派角色,女巫小姐怎么能一点也不记仇呢。   所以阿比盖尔带着楼岚一路往东,悄悄溜到了海洋女巫的老巢――阿德匹斯海,不管三七二十一,带来的所有魔药全部一股脑地往里面倒。   围观全过程的楼岚提出一点异议:“这片海洋里有其他生物吗?周围会不会还有依赖这片海洋为生的人?”   阿比盖尔没有普通人的是非观,不过既然是楼岚担忧的,她也就心念一转,挥动起魔法棒,假装自己一开始就考虑到这些问题了,毫不心虚地说:“你放心吧,我会把用漩涡把魔药全部控制在海洋女巫的老巢里,不会弥漫出来的!”   所有女巫的力量根源,都在于她们的出生点。   阿比盖尔的母亲是沼泽女巫,为了丈夫,却搬到了黑森林中心居住。   于是阿比盖尔成为了森林女巫。   海洋女巫是个存在了很久的货真价实的“巫婆”,活得越长久,她与自己“出生点”的联系就越发紧密。   据说,女巫的生命尽头,就是融入“出生点”。   这也是对她们这个拥有特殊力量的群体的一种天然的约束。   在阿比盖尔控制着漩涡将魔药导入海底深处的同时,远在海岸线上一个国度的王宫里,衣着华丽享受着貌美少年殷勤伺候的王后忽然心头一阵悸动。   心脏一下快过一下,王后感知到海底的微妙变化,倏然睁开双目,变幻成紫金色的眼眸有黑色闪烁。   一名纤细少年恰好看见这一幕,心头一跳,吓得摔了手上捧着的水晶果盘。   “王后息怒!”少年涂得苍白的面容越发惨白,膝盖一软趴伏在地。   其他人也吓了一跳,察觉到宫殿里某种不详的气氛,纷纷噤声。   那阵心悸过后,就恢复了平静。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后心下疑惑,圣洁的脸庞却绽开一抹纯洁的笑来,神态中偏又暗含着某种诡秘的诱惑冲少年伸出一只手勾了勾纤细的食指:“亲爱的,你怎么了?难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残暴的人?快起来,别这样。”   刚才还充斥着紧绷的殿内骤然一松,刚才还大气不敢出的其余人此时此刻又都羡慕嫉妒起那名少年。   等到稍后王后似乎有心安抚受惊的少年,亲口允诺了让他参加晚上的夜宴,这种嫉妒的情绪达到最高点。就连那名少年都彻底遗忘了此前看见的那一抹惊心动魄的黑,沉浸在即将跨入上流贵族圈的狂喜中。   然而这一晚,让整个王国无数人向往的夜宴上,却发生了无比可怕的事。   尊贵美丽圣洁的王后当场变成了黑发黑眼皮肤龟裂如树皮,手足如章鱼的怪物,国王当场被吓死,其他王公贵族伤亡不一,平民们自然不知道具体内情。   黑森林中心处,白袍青年揣着王后赐予的匕首,带着周全的计划来到死亡湖泊边沿,却徘徊许久,始终没能找到王后预言中所说的木屋以及年轻女巫。   滞留一个月后,白袍青年不得不暂时放弃了此行目的,灰头土脸带着人回到巨城。   谁知刚踏进巨城城门,白袍青年就被抓了起来,没有审问,没有关押,而是直接架去了早就堆好柴火的刑场。   “佛罗修斯,你想干什么!”   白袍青年被士兵粗鲁地绑在木架上,瞪大了眼满脸狰狞地质问举着火把出现的巨城城主。   年迈的城主冷笑一声,将火把往浇了凇油的松木柴上一丢,火堆瞬间点燃:“现在谁不知道,海洋女巫混进了王宫,把你们这些走狗都同化了,谁都知道你身上有女巫给的东西,我想干什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他当然是害怕女巫的诡异手段,选择第一时间一把火将一切烧个干净。   至于对方白骑士的身份,以及贵族的出身?   王都里,连王室都变了,杀死的贵族还少吗?   他也只是一个想要保护自己领地一切领民的可怜城主而已。   这一切,不过是又为女巫渲染上了一层可怖的面纱。对于目前已经在另一个国家“旅游”的楼岚他们,并没有半点影响。   “这里盛产的红菇很棒,无论是入汤还是直接炒肉或素烤,来,尝一尝。”木屋暂时落在了一片森林中,今天天气不错,楼岚把吊锅搬到外面,用碎石围了个圈,让火球啵啵跳进去,开始搞野炊。   野炊,烧烤当然不能缺席。   有阿比盖尔在,无论他想要什么样的炊具,她总能弄出来。   没有金属,用特殊处理过的木材也完全OK。   楼岚站在一架木制烧烤架前,一边利索地烤好一串红菇,转身递给像尾巴一样守在旁边的阿比盖尔。   她双手一左一右已经拿着好几个烤串了,可又迫不及待想要尝红菇,于是冲楼岚张着嘴等待投喂。   楼岚摇头叹气,没拒绝,给她喂了一口。   确定她喜欢吃,就顺手把烤串放在旁边的藤盘里。   黑猫啃着烤鱼,却又好奇素烤的味道,一双大眼珠子骨碌碌地转。   火球啵啵在旁边的篝火里炖着汤,却不甘寂寞地直蹦Q:“楼,我也要吃我也要吃,喂我喂我!啊――”   啵啵什么都好,就是稍微熟悉以后过分吵闹。   楼岚头疼,受不住它一个劲儿嚷嚷,只得拿了汤勺去搅汤锅,然后从里面捞出一块肉哄它:“烤的吃多了要上火,你这样的,肯定要火上加火。乖,来尝一下炖的,这可是你亲自炖出来的,一定很美味。”   啵啵很好哄,乖乖吃了肉。   哪怕喂了很多次了,楼岚还是很好奇它到底是怎么吃东西的。   毕竟东西一丢进去,瞬间就要烧成灰烬吧?   不过第一次他就问过啵啵吃出什么味没有,啵啵说很好吃,看来应该没有烧焦。   蹲在吊锅前,身后就响起一阵的鸡飞狗跳。楼岚回头一看,发现是黑猫偷吃了烤红菇,艾比举着烤串气冲冲地追着要打它。   “唉。”楼岚叹气,叹完了又忍不住想笑。   这一天天的,真是每一个能消停的。   作为一人一猫一火球的专职厨子,楼岚从一开始的老父亲,到后来偏心小妻子,平衡家庭矛盾的大家长,一路吵吵闹闹,却又每一天都充满着简单的快乐。   在出来后发现外面世界美食众多后,阿比盖尔就再也不执着于宅在工作间里了。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沉迷于寻找各种食材,看见什么都要扭头眼睛亮晶晶地问她亲爱的伴侣厨子一句:“这个能吃吗?”   也亏得楼岚是来自“胃纳百川”的华国,在吃这一技能上很有天赋。   秉持着能吃的吃出花样,不能吃的想方设法去吃的理念,楼岚开发出了许多奇怪的新鲜食材,让女巫小姐一辈子都没吃腻过他的手艺。   等到他年老了,女巫小姐陪在他身边闭眼时还在嘀咕:“听说雪山里冻着很多千百年前的动物,说不定肉会很好吃......”   很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让你陪我去做,你就去不了了。   真可惜。   “那你让莎莎陪你去吧,她能代替我做给你尝尝。”   “没有你陪,我才懒得去,就让她自己去吧。” 第149章 R《影帝爸爸1》 顾盼,好累啊,我想……   “楼影帝, 我们这里有点关于你婚内生活的消息,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如果想要,一口价一千万。”   “你要想清楚, 要是被爆出来,你的事业就完了!”   “楼岚, 有时候我真感觉挺累的, 家不成家, 偶尔见一面都跟做贼一样,孩子被人问起爸爸叫什么, 都不敢说你的名字。”   恢复意识的时候, 楼岚差点被大脑里杂乱的思绪充斥到痛呼出声。   忍着头痛, 楼岚闭着眼继续伪装浅眠。   这是一个现代时空。   原主非科班出身,大二那年意外参演一部青春电影出道,从此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与灵气。加之又有运气,作为演员出道后三年,原主就拿到了国内含金量最重的金辉最佳男主角, 成为最年轻影帝。   可惜成为影帝,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依旧需要兢兢业业往上爬。   一直到又一个三年后的现在,三金影帝的头衔, 让他在娱乐圈的神格再也无法被人轻易撼动。   可是最大的隐患, 却早在多年前就已埋下。   出道前,原主就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顾盼。   两家是邻居, 中学时滋生感情,高中时就顺理成章走到了一起。   不过因为两家挨得近,又不是一个学校的,他们的同学并不知道他们的这份恋情。   直到高考结束后,他们两家人已经一起吃过饭了, 算是订婚,也说好了以后两个孩子结婚,两家老人要如何如何。   可惜在大二那年,两家人一起去旅游,遭遇了轮船事故,六个人,只剩下原主和顾盼两个。   同病相怜的悲痛,让两人走得更近,这时候他们对彼此已经不单单是爱情了,还有一份更甚家人对亲情。   互相安慰中,阴差阳错有了孩子。   原主偏向于打掉孩子,抹去这个意外,顾盼却不愿意,相信孩子是父母给他们的安慰,是他们的另一个家人。   最后顾盼选择了休学一年生下孩子,原主也忙于抓住他第一次出演电影的机会,没有精力过分纠缠此时,选择了默许。   两人就此组成家庭。   之后就是隐婚多年,原主遭遇此时的危机,最终在事业与家庭中选择了事业,将顾盼的未婚先孕作为黑点进行甩锅虐粉,同时给自己草美强惨人设。   在原主塑造的故事里,两人青梅竹马情同兄妹,然而两家父母意外身亡后,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少年隐藏自己的伤心安慰青梅,却因某些不可细说的阴差阳错的意外有了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至于其中含糊的“不可细说”,自然被粉丝们脑补成了各种心机女的暗算,之后心机女怀孕逼婚,她们的哥哥被迫与心机女结婚。   这样的故事,刺激得粉丝群情激愤,顾盼跟儿子遭遇过激粉现实骚扰,最后被一名毒唯粉绑架,导致一死一疯的结局。   儿子死了,顾盼疯了,当年的事,再也没有了具有说服力的知情人,原主成为了“干净清白”的未亡人。   娱乐圈是个大染缸,也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小世界。   在这里呆久了,什么事都不会觉得太荒诞离奇。   车辆匀速行驶,没过多久,旁边有人轻声喊他:“楼哥,公司到了。”   楼岚睁开眼,捏了捏眉心,尽量驱散疲倦感,仰着脸任由助理往他脸上喷水。   公司门口是各路人士常年蹲守的地方,身为实力派,依旧少不了靠脸营业圈粉。   这年头,光有实力还不够,如果没有热度没有流量,商业价值不够高,很少有出头的机会。   原主已经奔三,最怕的就是在镜头下显得油腻。   每年都有油腻男明星排行榜,谁都怕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好在他底子不错,平时也有专业团队护理,喷了水拍了拍,一张骨相立体五官秀逸的脸就又显得超脱世俗起来。   气质是个很迷的存在,有的可以靠后天培养,有的却是天生的。   譬如原主,明明渣得可怕,外表的气质不笑的时候却仙姿秀逸,孤冷出尘,恍如坠落凡尘的谪仙。在拍了一部古装片后,甚至被粉丝称为仙君,是圈内有名的古装美男子。   偶尔笑起来的时候,又透出一股自带文曲星才气的温润自信,让人忍不住想起自己情窦初开时加了无数层滤镜,只配存在于幻想中的学霸校草。   确定外表收拾妥当,楼岚在助理的开道陪护下进了公司,一路遇到同公司艺人,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有很多人笑着喊他一声“楼哥”或“楼师兄”。   目前原主已经开了自己的工作室,不过因为持有原经济公司的股份,与大老板的关系也不错,工作室直接挂靠在岚峰娱乐,就连办公区都没搬。   经纪人兆丰迫不及待下楼来接他,三人单独进了电梯,兆丰一眼一眼地往楼岚脸上打量。   自己手下的艺人,兆丰自然知道楼岚目前遭遇的危机。   等到进了办公室,不等坐下,兆丰就忍不住试探着询问:“听说你当年还没毕业的时候就......”   坐在沙发上的楼岚失神片刻,捏着眉心颓然道:“是,这些年这个家之所以还能维持着,都是建立在她的牺牲上。是我愧对她太多,也担不起天天的一声爸爸。”   兆丰一愣,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楼岚接着说:“到现在我也算是事业有成了,作为演员,不需要营业过度。我想趁机公开,让我的生活重归正轨。”   作为演员,只要不是太有野心,有好的作品,自然不会有太大影响。   只是粉丝反应肯定会有个大波动,掉粉甚至脱粉回踩,绝对会给他如日中天的事业蒙上阴影。   兆丰有心劝说,楼岚却一再表示现在这样的人生太扭曲了,短时间还行,时间太长了,迟早不是他自己垮掉,就是这个小家散掉。   “十年前我已经失去一个家了,我不想再失去他们。”   两人岁数相差无几,当初是兆丰发掘了楼岚,后来又是楼岚拉高了他在经纪人圈子的地位,说不上谁更占主导地位。   平时相处起来,更像朋友。不过碍于楼岚的性格,两个大男人也很少谈论起各自的感情生活。   现在楼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感性的一面,兆丰都觉得自己再劝就太他吗不是人了。   再想想自己老婆女儿暖家里,楼岚的家庭却一团糟,兆丰叹了口气,果断顺着他的意思重新想办法。   “公司这边问题应该不大,你也知道,岚峰在这方面管得并不严,只要别搞出道德败坏触犯法律的事就行了。”   岚峰家大业大,并不靠压榨旗下艺人赚钱。   在很大程度上对艺人的管理也很人性化,当然,人性化的宽松之下,是糊还是红,公司也很佛,全看艺人自己如何规划打拼。   翻看着工作平板,兆丰把重点工作定在如何让粉丝更好的接受楼岚隐婚且生子的现实,期望尽量减少负面情绪反弹:“既然准备重归家庭,那你介不介意让家人曝光在镜头前?毕竟现在各方都盯着你,曝光是迟早的事。”   楼岚也知道他的想法,考虑片刻,还是没有当场拍板:“儿子的事一直都是他妈妈在管,我还是回去跟顾盼商量一下吧。”   兆丰瞟了他一眼,心下明了。   楼岚昨天才回北京,晚饭时就跟妻子吵了一架,饭都没吃,叫了助理往他在北京的另一处房子送了饭。   当晚稍后些又接到了狗仔电话,叫了兆丰过去商量了半宿。   兆丰身为超一线的三金影帝经纪人,还能偷偷懒,楼岚却要强打起精神在今天上午赶了个杂志封面通告,这会儿神经紧绷得正厉害着呢。   两人又敲定了一下对策,而后叫来公关团队开会,大方向上就两方面:一方面稳住狗仔,一方面迅速准备公开工作。   开完会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午饭就在公司随便刨了几口。兆丰亲自开车送他回去,让他回家好好说:“以前你总说不想把事业上的压力带回家,可有时候,夫妻本身就是一体的,喜怒哀乐都该分享,不然就生疏了。”   这是他作为老大哥的经验之谈,两口子,最怕的就是无话可说。   楼岚带着些疲倦地真心感谢对方:“丰哥,谢了,回头带着嫂子跟欣欣来家里吃饭。”   *   到家时,家里空荡荡的,很安静。   楼岚换了鞋,看见书房的门关着,看看时间,还没到幼儿园放学时间,顾盼应该是在书房里写小说。   因为家里的特殊性,没办法请保姆,顾盼为了照顾好家里,大学毕业后选择了在家也能做的文字编辑工作。   换句话说,就是写小说。   不得不说,在维系家庭感情方面,顾盼确实很细心周到。   在怀孕的时候知道男朋友要往娱乐圈发展,很可能没办法像普通男人那样照顾家里后,顾盼就已经提前考虑到以后自己的职业方向。   ――如果不是不好改学校,她都想做幼教了。   生下孩子后顾盼请了月嫂照顾孩子,自己回到学校重新开始学业后就抽空摸索着写小说,到现在已经小有名气,虽然还没有卖出影视,却也出版了好几本,足够家里一应开支。   原主少有顾家的时候,就连给家用,也在顾盼说了几次够用后再也没过问,偶尔回来就是看看儿子,过一夜,然后匆匆离开。   就像完成任务一样,每年回来打卡几次不等。   楼岚在外面的米黄色布艺沙发上坐下,打量这个家的布置。   五月的天气已经微微泛着热气,大概是多年的习惯,白色的绣花纱帘拉着,此时随着偶尔钻进来的风微微摇曳,显得有些惬意。   遮光性很好的紫灰色窗帘规规矩矩地束缚着,落地窗开着,能看见外面生机盎然的阳台。   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却又在诸多小角落随处可见温馨的生活气息。   摆开了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配着彩色图画的儿童书籍,旁边是一本国外原文小说。   角落展开的帐篷里还有拼到一半的乐高城市积木,积木旁散落着两三个看起来就很好坐很好抱的粉红色玩偶。   茶几上的变形铠甲勇士威武地靠站在女士咖啡杯把手上,多宝阁上同时展览着坦克士兵模型和十字绣小摆件......   处处都是母子两的日常生活细节,却又处处都没有男主人的痕迹。   显然,在原主忽视这个家的同时,这个小家庭也在不知不觉中把他的存在渐渐抹去。   楼岚捏了捏眉心,深感头疼。   坐了大概十多分钟,书房里忽然响起一阵闹钟声。   楼岚站起身,下一秒,书房的门就被人打开了,一个头发随意绑成低马尾,穿一身简洁体恤牛仔裤,戴黑框眼镜的苗条女人急匆匆从里面钻了出来。   抬头看见杵在那里的男人,顾盼明显愣了一下,脸上急切的表情变得冷淡了几分,当作没看见他,直接往门口玄关处换鞋取包。   吃了冷脸,楼岚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迈步凑过去:“你还没写完稿子吗?要不然我去接天天吧。”   顾盼没想到他会忽然说这样服软的话,不过依旧没有好脸色,抬脸直接怼回去:“你知道你儿子在哪层楼哪个班吗?”   楼岚:“......”   还真不知道。   儿子楼乐天已经六岁,过完今年夏天,就要成为一名光荣的小学生了。   身为亲爹,他却一次都没去幼儿园接送过孩子,就连孩子在哪个学校,都需要导航才能找到。   自觉有错,楼岚态度放得很低,被怼了也不气,而是默默跟着一起换鞋。   顾盼换好鞋挎好包,在旁边看他又是眼镜又是口罩又是帽子地一层层往脸上裹,翻了个白眼儿,揣手撇嘴:“等你搞好伪装,学校小朋友都要走光了。”   “就你这样往学校门口一杵,门卫室都要全员出动盯着你,就怕来个抢孩子的人贩子。”   嘴上说归说,顾盼脚下却一步没动,站在那里等他收拾好,完事儿了还目光上下左右打量了好几个来回。   打量完了,顾盼不耐烦地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顾不得换鞋,穿着外出的鞋子就嗒嗒嗒快步进了衣帽间,火速从里面拿出来一件黑色长袖衬衣,“你身上这件衬衣前不久刚出过镜,还是赶紧换一换吧,免得被你那群眼睛跟针尖儿一样尖的粉丝扒出来!”   扔到楼岚身上,她转过身去,嘴里还在嘀咕:“到时候又要连累我跟天天,烦死了。”   曾经原主回来就被拍到过,发到网上被粉丝扒了出来,后来顾盼这边很是被折腾了一阵子,还要配合楼岚那边做戏,彻底打乱了他们母子俩的生活。   更关键的是他们没得到安慰也就算了,原主甚至因此大半年没再跟顾盼这边联系过,儿子还偷偷地哭,被发现后可怜又胆怯地问顾盼,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才让爸爸不接他电话,也不回来看他。   这让顾盼心里很介意,此后彼此的关系越发冷淡。   如果不发生被狗仔曝光的意外,肉眼可见的未来里,这个小家必定会走向分裂。   楼岚没吭声,安静地脱了衣服,等到穿好扣纽扣的时候,他看着背对着自己红了耳朵的女人,忽然出声:“又不是没睡过,换个衣服还要害羞?”   竖着耳朵注意身后动静,想要以此判断男人穿好衣服没有的顾盼背脊一僵,耳朵上的红迅速烧到了小巧的瓜子脸上。   臊归臊,嘴上认输是绝对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羞个屁,我是懒得看你光膀子的样儿!”   楼岚轻笑:“噢,两年蝉联最想睡男明星榜单前三名的男人都满足不了你的幻想?”   顾盼觉得自己要生气了,真的要生气了!   “那么多人想睡有啥用?还不是没睡到!”早八百年老娘就睡到了,哼!   “是不是在想早八百年你就睡到了?有没有赚到的满足感?”男人像是能读心一样,居然说出了她此时心里正得意的想法。   顾盼受不了,嗖地转身瞪他:“楼岚,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忽然就这么骚了?”   视线往他身上的黑衬衣看:“这也不是我从品如衣柜里拿出来的啊。”   楼岚脸上的笑一缓,眼底疲倦上涌,展开双臂蓦地将她抱了个满怀,头依赖地歪靠在顾盼瘦削的肩膀上,气息喷洒在她脖颈处,声音低沉又暗哑,透露出些许撒娇般的眷恋:“顾盼,好累啊,我想回家了。”   下意识想要推搡他的手一顿,顾盼眼眶一热,暗骂自己贱皮子,这么多年的冷淡,居然一句话就心软了。   可张了张嘴,刀子嘴里却吐不出半句扎心的话来。   到最后,顾盼别扭地推开他,低头看手表:“快点,儿子都要放学了,今天老师们要开例会,不能在班上守着小朋友们。”   顿了顿,转身开门的同时,又低声说:“累了就回来歇歇,咱们现在也不缺啥,那么累干什么。”   咔,锁簧弹开,女人脚步匆匆地往电梯口跑。   楼岚笑了一声,顺手操起被她遗忘在鞋柜上的手机,快跑几步追了上去。   “顾盼,你看我这样,能认出我吗?”   “那谁知道,就你现在的热度,露个指甲盖儿说不准都能被扒出来。”   “那你还不快点牵好我的手,别让我指甲盖儿露出来,要是被扒了咱们就要搬家了,儿子肯定更喜欢搬到更大的新家,就看你愿不愿意负责更大面积的家庭卫生了。”   顾盼气得咬牙切齿,一把紧紧拽住他手掌往自己包里塞:“这么有钱了还这么抠,搬更大的新家了居然还要我负责打扫卫生!好,赶紧把你这只金贵的手剁下来藏进包里!”   楼岚扯她马尾:“顾盼,你最近开的新文是不是推理恐怖类的?剁下来藏进包里那不叫牵手,那叫杀夫碎尸。”   这样的打闹玩笑,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两人青梅竹马的少年时代。   不知不觉间,顾盼对他的态度也有所转变,更大胆了,也更亲昵了。   “嘿,”顾盼垫脚去掐他脸:“你说你是不是外星人假扮的楼小岚?话这么多!”   楼岚往后靠在电梯金属壁上,抬了抬下巴,一手拽住她手腕不让她掐自己脸,一手插裤兜,只露出个下巴弧度就透着股鹤立鸡群的帅气,镜片后面的眼帘半垂着,神态中透着放松和惬意,性感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有人耍赖皮了,啧。”   闹归闹,出了电梯,顾盼还是很注意,反手攥住楼岚的手握着,又让他另一只手继续插裤兜里不准掏出来。   楼岚无辜眨眼:“这么热还插裤兜,不是装逼就是傻,要不然你把你的挎包给我,我揣包里。”   顾盼拒绝承认被他的眨眼给电到了,想了想一个大男人背着女士挎包,一只手还要揣在里面,果断摇头拒绝:“算了,装逼也好傻也好,总比变态强。”   往前走了两步,发现某人站在原地不动,顾盼疑惑回头。   戴着口罩,大半张脸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可透过镜片,还是能看见他满眼的控诉跟委屈:“顾盼,你又骂我。”   说的时候没注意,现在被他这么一说,顾盼回过神来,发现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   尴尬地扯了扯包带,顾盼故作理直气壮:“骂你怎么了?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多稀罕似的。赶紧走,别娘们儿唧唧的,一会儿迟到了我不仅骂你,我还要捶你你信不信?”   楼岚“哦”了一声,低着头不情不愿被她拉着往前面走,像只受了委屈的一百多斤小宝宝。   这奇怪的造型,引来路边不少人的侧目。   顾盼是真想不通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难道累了忽然想回归家庭了,就能变得这么幼稚?   十几岁那会儿,这厮也没这么幼稚过啊。   又走了几步,顾盼实在受不了被人频频回头关注,只能服软:“好了我没骂你,我就是那么一说。”   “随便一说就是骂我,看来你现在一点都不喜欢我了。”   强词夺理歪曲事实绝对不是女人的专权,男人搞起事来也很让人头秃。   最后顾盼把挎包亲手挎到了楼岚胳膊上,眼看着他把另一只手揣进了包里,造型很丑,他却笑得很满足,跟只沙雕一样恢复正常了,才算是松了口气。   成功试探到家庭破冰道路的楼岚心满意足,心情美滋滋地一路走一路记路线,走了十来分钟,抵达了儿子就读的绿景天幼儿园。   虽然打扮得很古怪,可楼岚有老婆顾盼作后盾,很顺利地刷卡进入了幼儿园。   没进教室,就在人少的侧门消防通道楼梯口那里等着。   如今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每家每户的宝,工作再忙,但凡想象一下自家孩子孤零零在学校里盼望着爸爸妈妈来接自己,父母们都会拼命抽出时间火速赶往学校接孩子。   所以才刚放学十分钟左右,园内教学楼里就已经没多少人了,有不赶时间的,大部分也都是带着孩子滞留在后面的室外操场上玩脚踏车碰碰车等器械设备。   过了大概几分钟,楼岚就听到一阵小跑的脚步声。   扒着门框探头往里面一看,恰好就对上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男孩儿个头不算矮,可跟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比起来,却矮小得可怜又可爱。   背着个蓝色小书包的男孩儿对上楼岚的视线,顿时眼睛一亮,白净秀气的小脸上霎时绽放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本就不慢的脚步更快了,扯着书包带咚咚咚就冲了过来:“爸爸!”   楼岚笑着弯腰,一把就将小火车一样冲过来的楼乐天捞了起来毫不费力地举高高:“唉,儿子!”   小孩子可不管爸爸为什么忽然态度转变了,反正是变好了就好啦!   察觉到爸爸对自己态度的变化,楼乐天也张开了双手紧紧扒拉住爸爸格外有力的胳膊笑得像只快活的小鸡,咯咯咯的。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不同于妈妈的温柔细腻。   看见父子俩转圈圈傻乐呵的画面,刚才还埋汰自己太容易心软的顾盼忽然之间就没那么介意了。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考虑,只要是真心回归家庭的,为了儿子,她也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重新接纳他。   当然,如果不是出于真心,而是有别的打算,或者只是一时兴起,以后他再恢复成以前那样的话,顾盼也下定决心不再迟疑。   作为孩子的母亲,她可以包容,也可以决绝。 第150章 R《影帝爸爸2》 能请假请一年的学校……   顾盼觉得这个男人是飘了, 飘得还有点厉害。   藏头露尾做贼似的接到了儿子,就自觉伪装多成功似的,居然还要跟她一起去超市买菜。   顾盼不乐意, 要赶他带着儿子先回去,他就抱着儿子默默看着她。   儿子这个小叛徒觉得有意思, 就也跟着他爸爸学, 板着一张小脸跟着默默看着妈妈。   因为楼岚脸上有伪装, 只露出一截挺拔的鼻梁以及一双透过镜片看不真切的眼睛,可顾盼好歹也是看了十多年的, 自然知道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长相有几分相似。   现在被他们两个齐刷刷默默盯看, 顾盼觉得自己好像是忽然多了两个熊孩子――儿子明明不熊的, 都怪他爸!   “行行行,要去就去,被认出来了可别说认识我跟天天,我们就是无辜的纯路人!”   顾盼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嘴角却翘了又压, 压了又翘,心底隐秘的泡泡一个劲儿咕噜噜的冒。   她也是用尽全力爱过身边这个男人,也盼望过他能回头看一看他们母子俩。写小说写了那么多甜蜜剧情, 自然也幻想过自己家庭美满气氛温馨的场面。   原本以为是没希望了, 谁知这一天忽然就这么到来,有种不真切的梦幻感, 也不可否认的,有种愿望得以实现的幸福感。   顾盼察觉到自己情绪的变幻,不由暗骂一声:靠,老娘这现实,写成剧情发上网去保管要被一堆人骂舔狗。   顾盼的心理路程很复杂, 很纠结,很丰富。   可楼岚跟楼乐天却一点不复杂,进了超市,很快就找到了属于他们的简单快乐。   选菜是顾盼的,挑选零食是他们的。   考虑家里缺什么是顾盼的,考虑自己想要什么是他们的。   楼岚也有许久没有逛过超市了,带着孩子逛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很快他就领悟到了带孩子逛超市的快乐真谛。   ――“儿子,这个看起来很好吃,要不要买来试试?”   ――“这个看起来好有趣,要不要买来玩一下?”   ――“啊?你玩过?可是爸爸没玩过啊,咱们买回家你玩给我看看呗。”   带着孩子购物超快乐的!   因为想买什么都能理直气壮地表示是孩子要买,自己只是个宠孩子的好爸爸,一点也不需要考虑会不会被怀疑太幼稚太搞笑!   从蔬菜水产肉禽区逛回来的顾盼看看满到冒尖的购物车,再看看一个赛一个无辜的两父子,闭着眼深吸一口气,默念三遍“我不气我不气我不气”,还是没忍住,怒问大的:“这些都是你们选的?儿子想要?”   楼岚抬手正了正鸭舌帽的帽檐,眼神比谁都无奈:“算了,反正也不差这点钱,孩子想要就给他买,花光了爸爸再努力挣钱。”   说完,还一副好好亲爸的姿态宠溺地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看得刚好路过的一个小姑娘满脸羡慕地看向楼乐天。   ――小哥哥你好幸福噢,可不可以跟我换一个爸爸?   楼乐天一点都不介意被亲爸当挡箭牌,因为爸爸刚才说了,回家要陪他完成剩下的乐高城市!   还要陪他写作业!还要给他讲故事!还要带他一起去玩!   看着男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要不是知道他是位演技过硬的专业演员,顾盼差点就信了他的鬼话。   从购物车里拿起一个铠甲勇士,顾盼用犀利堪比名侦探的目光看向楼岚:“这个也是?可是我记得,天天已经有一个了,并且还凑齐了一个系列。”   楼岚脸不红气不喘,理直气壮到壕无人性:“儿子说拯救世界的英雄也需要伴侣。”   顾盼是彻底败给他了,把玩具一丢,“好吧,反正是你买单,请随意。”   楼岚低头跟儿子对视一眼,挑了挑眉稍,还挺得意的。   楼乐天就心照不宣地嘿嘿笑。   排队结账的时候,楼岚一马当先,带着儿子先绕到外面,等轮到他们的时候就在外面扯着购物袋,收银员刷一样,他就往袋子里装一样。   东西太多,引来不少人的注意。   排队中两个女生探头探脑,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狐疑不决。   顾盼本就绷紧了神经,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暗道一声不好,急切地加快了从购物车里往上面捡东西的速度,捡完了就挤到楼岚旁边,低声让他赶紧带着儿子先出去。   虽然之前说暴露了就不管楼岚,可真到这时候,她又比谁都着急。   挤开了人,还偷偷捅咕了他好几下,楼岚却一点不着急,反而反手就牵住了她的手。   搞得好像她刚才挤过来就是为了跟他撒娇要拉手手似的。   “你怎么回事?要被发现啦!”顾盼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边已经犹犹豫豫结伴走过来的两个女孩儿,顾不得其他,踮着脚假装去帮他整理帽子后沿带,凑到耳边轻声提醒他,“快点走,过来了!”   楼岚笑了笑,隔着口罩往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再开口,却已经变了个极具辨识度的沙哑烟嗓音:“知道了,别急,回家就给你抱。不给别人留v信。”   听到这段话的收银员噗嗤一声,没憋住,不过失态后很快就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就是忽然想到马上要下班了,很高兴,你们继续。”   排在后面结账的人也露出善意的笑,投过来的眼神里都是温和的祝福与羡慕。   没想到这位小姐姐这么粘人,还是个小醋包。   儿子都这么大了,感情还这么好,真羡慕啊。   已经期期艾艾凑过来的两个年轻女孩儿听到楼岚的说话声就知道自己认错人了,又见人家老婆刚才频频打量她们居然是误会了在吃醋,两人羞得脸颊通红,都顾不得买东西了,挽着手埋着头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说来也是,仙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样一个普通的超市里,还是以已婚男人的身份出现,她们刚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把这个人误认成哥哥了。   幸好还没来得及上前搭讪,要不然真是丢死人了!   虚惊一场,等走出超市的时候,顾盼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才反应太激烈了。   特别是跟某位当事人一对比,就特掉价儿。   顾盼很生气,后果...大概不太严重。   她就是假装看不见某人左手右手提了一大堆东西,牵着儿子一身轻松地走路。   原本也没指望让她跟儿子帮忙分担,楼岚提着一点不费力,还能趁着走路的空档时不时去轻轻撞她一下,找点存在感。   “儿子,今晚想吃什么?爸给你做,保管做得比你妈做的还好吃!”   楼乐天快乐极了,一向早熟沉稳,自诩为要保护妈妈的小男子汉这会儿走路也忍不住一蹦一哒的,怎么看怎么像只成天傻乐呵的小兔子。   听爸爸说要亲自做晚饭,楼乐天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爸爸,并且发出了崇拜地“哇”声,脚丫子一拐,就拐到了妈妈另一边,去牵着爸爸的大手仰着小脸问:“爸爸,你真的能做得比妈妈做的还好吃吗?妈妈可是专门学过的唉,她说为了把我养胖,专门去了蓝翔学厨师。”   这一听就知道是顾盼哄儿子的。   楼岚揶揄地看了一眼顾盼,顾盼就觉得挺尴尬,想扯儿子的耳朵让他别傻兮兮地啥都跟他爸说。   楼岚没拆穿她哄孩子的把戏,而是一本正经地说:“嗨,你妈都是我师妹,我还比她早一年从蓝翔毕业。你知道吧,就是怀你的时候,你妈在家养那时候还在肚子里不能自己吃饭的你。”   这个楼乐天还是知道的,他知道自己是在妈妈上大学的时候出现的,还知道妈妈为了他,跟学校请了一年的假。   ――因为这个,楼乐天从上小小班开始就坚定地表示自己也要上大学,毕竟能请假请一年的学校,简直就是神仙学校叭!   儿子跟男人乱七八糟说些幼稚搞笑的话,原本还有些气闷的顾盼听着听着就给忘了,听到楼岚胡说八道糊弄儿子,忍不住插嘴怼他:“你可憋瞎说八道了,回头教坏我儿子!”   楼岚哟呵一声,笑她:“不是你先教坏的嘛?可别甩锅给我。”   顾盼白他一眼,“我儿子当然只有我能教,你给我靠边儿站。”   楼岚不吭声了,就站着不动,默默看着她。   这一眼,这一站,瞬间唤醒了顾盼对于此人刚才不要脸耍赖皮的记忆,身理反应快于思维反应,头皮一麻心头一紧,后悔得想咬舌自尽。   糟糕,怼人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顾盼是什么人啊,是眨眼间就能脑内闪现二十万字的新时代键盘农民工,头脑反应极快,在楼岚刚一露出能给予人精神攻击的委屈眼神之前,快出零点零一秒伸手将楼岚胳膊给挽住,同时晃了晃跟儿子牵着的手,低头笑眯眯问:“天天,你说是不是?”   完全把刚才直白的怼人之语偷换概念成家人之间的玩笑话,不含恶意,让人想委屈都委屈不起来,甚至还会怀疑是自己解读过度,继续委屈的话反而扫了大家的兴。   大人之间的阴谋阳谋,当然不关小孩子的事。   楼乐天考虑片刻,发出了很“老实人”的言论:“妈妈,你这样不太对,教育孩子,是父母双方的责任和义务,当然,我现在还小,我的责任跟义务,就是给你们带来幸福和快乐。”   这话说得一本正经的,楼岚笑了,双手不得空,就弯腰凑过去,用自己的鸭舌帽帽檐轻轻顶了顶儿子的大脑门儿。   顾盼也没了心思继续跟楼岚打官腔,笑着揉了揉楼乐天的后脑勺,给他道歉:“对,天天说得对,是妈妈刚才说错了,我那不是被你爸气得嘛。不过再生他的气,妈妈也不该拿你当筏子怼他。”   得到了爸爸的亲昵,妈妈的道歉,楼乐天挺着小胸脯大度地接受,并且表示了原谅。   “我知道,爸爸妈妈都是第一次当爸爸妈妈,我也是第一次当儿子,我们都是第一次,肯定有经验不足犯错的时候,只要我们及时纠正彼此的小错误,然后永远在一起,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盼听得鼻头一酸,忍不住看向楼岚。   这一刻其实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去看他,只是下意识的一种行为。   或许在她内心深处,也存在着跟儿子一样的期待,只是这份期待被男人日复一日的冷淡疏离给打压消磨得寸寸烬灭,只剩下还潜藏在最深处的一点根须。   只需要一点点的雨水滋润,就能狂野生长再次长成参天大树。   楼岚也默契地看向她,两人对视一眼,楼岚收回视线,看向儿子满脸期待的小脸,笑着点头,语气肯定道:“那当然,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就算天天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我们还是一家人。” 第151章 R《影帝爸爸3》 为你们遮风挡雨   楼岚说到做到, 晚上这顿饭便是他亲自上阵,儿子点了可乐鸡翅,老婆点了鱼香肉丝, 买的河虾白灼了,再加个应季蔬菜一个快手汤, 一家三口的晚饭便齐活儿了。   “嘿, 没想到你还真有一手, 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   监工顾盼揣着手走来走去,看看在厨房剥虾摆盘的楼岚, 再踱出去看看已经摆上饭桌的炒菜, 觉得挺惊奇的。   不过也仅限于惊奇。   两人都是对门对户一起长大的, 顾盼自然知道楼岚以前上初中的时候父母忙起来,也会自己下厨做饭。   两家人因为孩子结识,邻里处成了朋友,后来又处成了亲家。   他们两个还没苗头的时候,两家父母就经常让孩子到自家蹭饭。   顾盼更多的是惊奇于楼岚这么忙, 这些年对这个家也感情越发淡薄,没想到还有掌勺做饭给他们母子吃的一天。   楼岚挑眉,回眸瞥她:“我这可不是只有一手, 我还有很多手, 以后慢慢让你涨涨见识。行了,让天天洗手端饭了。”   顾盼喜欢吃虾, 但又懒得剥,以前自己吃的时候无所谓,就直接上嘴咬,虾皮能咬掉就咬,咬不掉一起吃了也无所谓, 自我安慰还能补补钙。   可是后来儿子像了她,也喜欢吃海鲜类的,顾盼就不得不操持起剥虾的重担了。   现在看楼岚提前把虾全部扒干净挨个挨个摆在素净的白瓷盘里,顾盼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男人还是挺可爱的,跟盘子里剥光光,一看就很好吃的虾一样可爱。   饭桌上也如同大部分普通家庭那样随意说着些家常话,楼岚挑拣着说了些自己拍摄时遇到的趣事,楼乐天绞尽脑汁说了许多话,他在幼儿园表现优秀被表扬了,哪个同学不听话太调皮欺负女孩子了,谁谁谁在午睡的时候说梦话流口水......   其实孩子的话对于大人来说,虽然童真童语也很有趣,可大部分还是比较无聊乏味的。   哪怕楼乐天语言组织能力、思维能力上较之同龄人要好上一截,还是摆脱不了年龄的局限性。   不过现在作为听众的是疼爱他的父母,这种乏味自然也就不值一提了。   顾盼是已经习惯了跟儿子这样的相处,一点也不把他当小孩子明显优待,该怼的怼,该笑的笑。当然,分寸还是把握得很好的,并没有站在“成年人”的高度去贬低嘲笑。   只是比起普通母亲对孩子的无限包容与溺爱,她更喜欢把楼乐天当成朋友。   楼岚旁观后觉得很有意思,并没有急于介入到对孩子的教育中去。   从来没有尽到过做父亲的责任,又有什么资格轻易就去对孩子指手画脚?   小孩子确实是父母赋予了最初的生命,但从他们诞生开始,他们就应该得到作为个体,作为“人”应有的尊重。   吃完饭,顾盼理直气壮地坐在椅子上指挥儿子收拾碗筷。   楼乐天收拾餐具的动作虽然比不上成年人的灵活迅速,架势却很熟稔,看得出来这是他的日常任务,楼岚也就没阻拦,只是在顾盼表示要去洗碗的时候主动接过了任务。   顾盼不答应,“今晚你做饭,天天收拾碗筷清洁饭桌,我就该洗碗,这是作为这个家庭一份子应该承担的家庭责任。”   楼乐天很是赞同地点头。   楼岚摊手:“好吧是我不对,那我陪儿子写作业。”   起身路过顾盼的时候,顺手摘下自己身上还没脱的围裙,转手套到了她身上。   幼儿园的作业很简单。   以前还有各种手工作业,今年被投诉到教育局后,楼乐天他们幼儿园就火速取消了绝大部分的手工作业,偶尔有也都是在课堂上老师带着孩子们完成了。   楼乐天的执行能力不错,并不需要家长单独教,楼岚就拿个新买的泡泡机坐在旁边看他写,偶尔按一下抠了音乐电池的泡泡机吐出一串泡泡飘在空中。   楼乐天写完一篇十以内的分解算式,抬头看爸爸盯着泡泡发呆,不由叹了口气,小大人般安慰他:“爸爸,你再等一下,我做完作业就马上陪你玩。”   估计这句话是顾盼经常对他说的,现在转用到楼岚头上,居然毫无违和感。   楼岚乐了,演技出神入化说来就来,眼神一变,瞬间就充满了期待与雀跃:“好吧,你可不能骗我。”   楼乐天郑重保证:“放心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天天是君子。”   说完,就埋头加快速度,一对肖似爸爸,只是色泽上更显浅淡的剑眉微微蹙拢,一副加快心算速度的架势。   楼岚看着他专心致志的小脸,不知不觉看入了神。   顾盼洗了碗擦了手,往手背上挤了一坨护手霜,边走边擦,看见他望着儿子出神,不由调笑一句:“怎么,大影帝被咱家小帅哥迷倒了?”   楼乐天茫然抬头,没听懂妈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楼岚回过神来,笑着点头:“是啊,看着小鼻子小眼睛的,还有这眉毛,也太帅了吧,全世界第一帅!”   顾盼翻了个白眼儿。   夸的都是长得像他的地儿,合着这是在夸他自己?   楼乐天还挺不好意思的,微微涨红了小脸,却不忘礼貌地回说:“谢谢,不过爸爸更帅,比电视里还帅。”   以前他想爸爸了,就只能从电视里看爸爸,现在爸爸终于从电视里走出来,来到他身边,接他放学,给他买零食玩具,做饭给他吃,还陪他写作业。   这样真实的可以触碰拥抱的爸爸,在楼乐天心里,自然比电视上的都要帅。   “哟哟哟,两位大小帅哥还互夸上了?怎么,本美女不配拥有美名吗?”   酸溜溜的美女妈妈自然迎来了父子俩绞尽脑汁的彩虹屁,说着说着还比上了,最后楼岚靠自己丰富的词汇储备碾压了儿子,堪称“胜之不武”的典范。   楼乐天气鼓鼓的,默默把晚上睡觉前的故事书都换成了成语故事大全。   等到哄睡儿子,顾盼才发现一件尴尬的事。   ――今晚他们俩该怎么睡?   按道理来说,他们还是夫妻,当然该一起睡主卧。   可从感情上来说,已经冷淡多年,跟分居也不差什么的两口子忽然又睡到一张床上,也太尴尬了吧。   楼岚暂时还没考虑到这一点,因为这会儿他正纠结于如何说公开的事。   短短的相处时间里,他能看得出来顾盼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可也仅限于别的事,但凡触碰到儿子,她必定会有强烈的反弹。   楼岚不想让顾盼觉得自己今天这么忽然的转变,只是因为接下来要安排公开以及带儿子出镜“炒作”。   从洗澡间出来,随便擦了擦头发,楼岚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插着手踱到床边,抬头看一眼靠在床头看书的顾盼,低头转个圈走几步。   走到床尾,又抬头去看她。   顾盼假装看书想要避免尴尬,可男人洗完澡出来就这么犹犹豫豫地踱步打转,活似一个正在纠结要不要为了xx牺牲自己身体爬富婆床的那啥。   她心里就来气了,把眼镜一摘,书一扣,双手一环,没好气地瞪他:“你在那转来转去转个什么劲儿,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   吃――   啊这.......   干咳两声,假装自己思想没走歪路,顾盼努力板着脸,做出自己思想很纯洁态度很正经的姿态,有一说一:“你觉得睡一张床尴尬不自在,那你就自己从柜子里拿了备用枕头凉被,去睡沙发,不嫌累自己去把客房收拾出来也可以。别以为今天我对你没有横眉竖眼就是想跟你和好如初,想啥美事儿呢!”   楼岚才发现自己的行为让顾盼误会了,紧走两步一蹦就翻到了床上,“不是,我是有话要说,说吧,怕你误会要撵我走。不说吧,又拖不得。”   顾盼挑眉斜眼儿,用眼角上下打量他,脸色肉眼可见地冷淡下来:“说吧,又有什么缺德事儿要干。”   楼岚抹汗,硬着头皮努力争取宽大处理:“看你说的,我怎么会......咳,就是,我能用我的事业保证,我今天的一切行为并非出于任何功利心或者理智考量,真的就是发现自己这些年做得不对,想要恳请你跟天天原谅我,接纳我,以后也好好带着我一起奔小康,做到不抛弃不放弃......”   看他紧张兮兮地耍宝,顾盼心情好了一丢丢,不过面上还是很不耐烦地摆手:“里八嗦,你是不是提前更年期了?要说就说,不说拉倒。还一起奔小康?没未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出一份力,就想着捡现成享清福,美得你。”   楼岚小心翼翼观察她,确定说完不至于直接被爆发的老婆半夜赶出家门,这才斟酌着说:“也没甚么,就是吧,我、我想公开,已经跟经纪人商量过了,公司也报备好了,只看你跟天天是什么想法。”   公开?公开隐婚多年育有一子的事?   顾盼真地愣住了,良久没缓过神。   能够堂堂正正以他的配偶被人知晓,被人开玩笑问是不是为了躲人介绍对象才假装有老公的时候能够坦然地拉出自己丈夫证明他真的存在,还活着,自己没离婚,没丧偶,没未婚先育做单身妈妈。   这些顾盼当然想过,且想过不知多少回。   就连天天,小时候刚懂事,就被叮嘱不能在外面随便说爸爸的名字,爸爸的工作,不能指着电视里的楼岚说那是自己爸爸。   天天问为什么,当时的心情,顾盼到现在都还难以忘怀。   那种心酸,愧疚,自我怀疑,茫然的心情,太难受了,真的难受。   随着两人一年年的走远,顾盼也一次次问自己,后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生下天天,她不后悔,可是给了天天这样一个父亲,她真的不会后悔吗?   等到终于等来这一天,顾盼发现自己的心情居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烈,而是平静的,或者说,死寂。   第一反应,竟然是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或者打算。   想想都挺可悲的。   “说吧,为什么忽然想公开了?”顾盼神思还飘着,听见自己冷静地问出可能让她本就冷寂的心再次下沉心碎的话。   她这样的反应,让楼岚越发惴惴不安。   往她身边蹭了蹭,楼岚试探着伸手揽住她肩膀。   没有明显的抗拒抵触,楼岚又把另一只手圈过去,暗暗绷紧了肌肉,确保在她忽然暴起的时候也能及时把人给按住,才低声说了狗仔打电话要一千万的事。   顾盼确实要气炸了,脸颊通红浑身颤抖,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敢情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不得不选择公开,这狗男人果然还是那副嘴脸!   她气这个男人的无情,更气自己的心软。   到了这时候,她才彻底看清楚自己到底嫁了个什么玩意儿。   他到底已经不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少年了。   那时候的他性子有些淡,敢情也很内敛,可是他会在冬日寒风中,在晚自习回家的路上偷偷给她暖手,在圣诞节的那个早上悄悄等在她家门口,就为了第一时间给她戴上他自己熬夜织出的围巾。   顾盼眸中含着泪,却不眨眼,只是愣愣地看着他,喃喃轻问:“楼岚,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   两个人,只有她还傻傻地停留在原地,以为一切都没变。   可实际上呢?实际上整个世界早就变了,变得天翻地覆,沧海也已成了桑田。   这些年的坚持跟等待,不过是她的自欺欺人。   顾盼颤抖着闭上眼,缓缓深吸一口气。心口很痛,痛得让她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这一生质问,是给原主的,楼岚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沉默地陪在一旁。   等她情绪稍微缓和一些后,楼岚才转移话题,说起自己的考量。   “不管现在公不公开,你跟天天的存在都是不可否定的。狗仔那里我可以给钱先按住,可纸包不住火。”抿了抿唇,楼岚看她,“况且,我也不觉得你跟天天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顾盼刚才在他面前失了态,别开脸不看他,只是半垂着湿润的睫毛,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管以前的我怎么样,顾盼,给我一次机会,我想跟你一直走下去,想跟你一起陪着天天长大,等到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们再牵着手一起看日出日落。”   楼岚抓着她的手,歪着身子凑过去看她。   他凑到左边,顾盼就把头别到右边。   如此反复两三个来回,顾盼终于忍不住,抬眸瞪他,抬手一巴掌把他脑袋给拍到边儿去。   楼岚耍浑,明明力气不大,却“哎哟”一声,“体力不支”地歪倒在她腿上躺着不起来。   顾盼无语,有点烦他,又嫌他幼稚,抖着腿恶狠狠地颠他:“你烦不烦!快点滚远点!”   楼岚不干:“滚不来,不够胖。”   顾盼拿他没办法,刚才那股难受劲儿也缓了下去。   女人感性过后,就该找回理智了。   顾盼也不例外。   暂且抛开自己错付的感情不说,对孩子而言,得到父亲的认可自然是最好的。   不是觊觎孩子爸能给孩子留多少多少家产,而是对孩子的成长身心健康而言。   顾盼希望儿子能有个健康的成长环境,长大后也能心智健全,没有什么童年因素造成的创伤缺憾。   往更糟糕的方向去想,哪怕她现在跟楼岚离婚了,只要楼岚还在娱乐圈里当他的大明星,以后她跟孩子,必定还是会被翻出来。   到那时候,身为前妻及多年未被承认的前妻婚生子,她和天天将要遭受的非议与恶意揣测依旧不会少。   而到了那时候,已经没有感情牵扯的前夫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出于大概尚未完全泯灭的良心与感情,为她和天天做出更妥帖的安排处理吗?   时间最是无情,顾盼早就已经切身体会到这一点,所以她是不信的。   说不定到时候前夫已经有了新的感情和家庭要维护。   想得再多,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   顾盼有了明确的想法,也就没再对楼岚的无赖行径多说什么,只是掰正话题,问他打算怎么公开:“既然要公开,那你跟经纪人商量的方案是怎么样?你的粉丝如果有过激反应,是否有应对方案?另外,公开以后天天在学校的生活会不会受到影响?我们住的地方需要更换吗?”   愿意好好谈,自然好。   楼岚松了口气,不管两人感情上如何,只要能在“维持家庭”这一点上一起使劲就好。   “放心,这些都已经商量好了,现在我也算是事业有成,走的也一直都是实力派演员路线,只要我还有演技,就不会有太大影响。粉丝里肯定会有过激反应的人,所以这段时间我们要先搬家,丰哥已经在连夜给我联系了,一切都要以保护你跟天天的人生安全为主。如果网络上有过激粉,我也不会姑息,要第一时间震慑住,摆明我的态度。”   “天天上学的话,我会跟幼儿园那边联系沟通,争取在剩下的一个月时间进行网络连线在家教育。”   顿了顿,楼岚瞧着她的脸色说:“至于后续,其实我也一把年纪了,结婚生子也很正常,藏藏掖掖的反而更容易被人恶意揣测,倒不如坦坦荡荡的摆开来。所以丰哥建议我带着天天去参加个什么亲子综艺。”   “就我个人的想法,当然是乐意的,毕竟这么多年我都错过了天天的成长,也挺希望能好好陪他出去玩一玩看一看。”   为了减少顾盼的顾虑,楼岚可谓是牟足了劲儿自黑,比他出道以来最坚定的黑粉都还卖力。   好在这样努力也不是白费,顾盼确实听进去了不少,两人又商量了一番,确定下公开的事。   至于参加综艺,顾盼让他自己去跟儿子说,意思就是她这里已经通过了。   楼岚高兴地要给她一个拥抱,却被顾盼毫不留情地一脚踢下了床,紧随其后的就是兜头砸来的枕头被子:“话说完了就赶紧出去,我还睡觉了!”   虽然不痛,但也因为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而脑袋宕机的楼岚默默揉了揉老腰,泄气地“哦”了一声,抱着老婆大人赏赐的枕头凉被蔫头耷脑地出去了。   刚走出门,还想转头说一声“晚安”以此彰显自己的委曲求全,谁知前脚刚出来,后脑勺就刮来一阵冷风。   砰――   门板贴着他价值千万的脑袋瓜子狠狠关上了。   楼岚:“......”   好气哦。   大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身为小孩子的楼乐天并不能理解,所以爸爸说要带着他去上电视玩的时候,楼乐天没有多想,只是问爸爸去了电视里面,是不是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   楼岚点头,“当然,就像是咱们一起去旅行了,爸爸会照顾好天天的。”   楼乐天欢喜地拍着手“噢噢噢”地叫着蹦了个圈,蹦完了忽然想起什么,歪头去看在房间里对着镜子擦脸的妈妈:“那爸爸,妈妈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吗?”   这可就问倒楼岚了。   “恐怕暂时还不太可能,”楼岚实话实说,然后学着儿子那样偷偷探头往屋里看了看,确定顾盼听不见,就悄悄跟儿子咬耳朵:“不过,等我们去玩的时候,可以把好玩的地方记下来,然后再带妈妈一起去。”   为了让楼乐天担负起重任,楼岚使劲忽悠:“其实第一次去完全陌生的地方旅游是件很累很累的事,你看,网上是不是有很多人出去旅游前都要做好多准备?”   楼乐天不用看网上,听身边小朋友说的就知道,况且他还想起了妈妈带他出去玩的时候要做的事,确实很累,因此心有戚戚然地点头。   楼岚笑了,眼睛闪着光:“所以啊,我们两个,身为男子汉,是不是应该先打头阵?把所有的事都摸清楚了,再带妈妈去,让妈妈什么烦恼都没有,只要好好玩好好享受就可以了?”   楼乐天捏着小拳头,使劲点头,浑身燃烧气昂扬斗志。   顾盼简单化了个妆出来,看一大一小和谐地坐在饭桌前等她开饭,根本不知道在自己不知情的角落,楼岚是如何忽悠她儿子的。   虽然很珍惜跟爸爸在一起的时光,可楼乐天小朋友是很有原则的,今天还不是周末,所以再舍不得跟爸爸分开,他依旧背着小书包准时去上学。   让他感到高兴的是,今天也是爸爸妈妈一起送他上学。   到了班级里,楼乐天迫不及待地跟自己老师以及好朋友炫耀了一下自己爸爸超会拼高乐高,自己爸爸做的可乐鸡翅超级好吃,自己爸爸还会唱歌,超好听的!   得到了家里两位的点头同意,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多了。   岚峰好歹也是娱乐圈里的老牌大哥,处理起这样的事驾轻就熟,公关团连夜加班敲定公开后的一系列可能发生的危机应对方案,三名助理全部回来楼岚这边帮助搬家安顿等杂物。   兆丰召集自己手底下的几名执行经纪人,火速将楼岚的通告全部重新过了一遍,该推的推,该提前的提前,该通气的也不能隐瞒,总不能马上要公开了还故意隐瞒合作资本方。   属于楼岚的整个团队以及公司方面的配合都已就位,可谓是为接下来要打的硬仗做足了准备。   三天后,狗仔那边察觉到了风声,正准备在凌晨时于平台上放出爆料预告,算是隔空向楼岚方予以最后通牒作为警告。   当日晚八点,网络平台流量最好的时候,身为超一线人气演员的楼岚忽然在他超一亿粉丝的大博账号上更博:   少年时,我写不来诗,你说喜欢就好。   青年时,我走得远了,你说回来就好。   现在步入中年,想回家了,你们还在等我,真好。   下面是三张图片,一张只能看见封面的两本紧紧挨在一起的红色结婚证,一张男性手掌握着女性手掌,女性手掌中又握着儿童手掌的“全家福”。   最后一张应该就是用手机随手抓拍的,就在家里,入镜的是一张餐桌,餐桌上摆放着三套餐盘及很日常的早餐。   从餐具配套的杯子上,很轻易就能分辨出这是一家三口用的“家庭版”:蓝色、粉色和粉蓝色。   无论是文字,还是图片,都透着股淡淡的温情,不够直白,不够热烈,不够疯狂。   可整个V博,整个网络,甚至整个娱乐圈都炸了。   炸得轰轰烈烈声势浩大。   身为粉丝,无数人在最初都是慌张的,茫然的,懵懂的,甚至怀着一点期望,战战兢兢留下评论。   “哥哥,被绑架了就眨眨眼,我们众筹赎你QAQ”   “这他妈哪个缺德玩意儿盗号黑仙君?快点滚出来挨打!”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啊啊啊啊!!!!”   “@兆丰丰哥别睡了,快起来检查你家艺人的V博!!!”   “快出来告诉我不是真的!!!@兆丰 @助理小东 @岚峰娱乐 @助理可可”   无一例外,这些不相信的粉丝都在疯狂艾特楼岚的经纪人、公司、圈内好友,甚至连跟他合作过的明星都被艾特了一遍。   楼岚亲手发布的博文,自然也第一时间看到了这些。   公关团队没有急着下场,而是由楼岚挑选着回复了几条粉丝的质疑。   “不慌,我在呢。”   “别叫了,是真的[羞涩]”   激烈的否定过后,也有本身就是事业粉,并不太在意这些的粉丝开始调侃偶像的公开发文。   “我三十六岁的少年有吭声吗?岚哥,算你狠[狗头][狗头]”   “说好单身一起走,你却悄悄屠了狗[自我分裂]”   “少年时就在一起了吗?天啊所以是青梅竹马吗?吗?吗?吗?吗?”   “1551虽然但是,哥哥祝99[大哭][大哭]”   “akswl我他妈哭塌了十座五角大楼”   评论刷新得太快太多,楼岚没有再去翻看,放下手机就去陪楼乐天探索新家去了。   虽然之前没有暴露,可到底是在那里生活了多年,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痕迹,担心后续被无孔不入的狗仔找到,现在他们已经暂时搬到了紫兰山寸土寸金,各方面也十分讲究的山腰别墅。   住在这里的人很少,且多是有些底蕴的人家,看见个把明星也不会失礼地探究什么。   新家比较大,分为三层,不过楼岚没真让顾盼一个人打扫卫生,而是有助理安排的钟点工,都是公司常有合作的,不用担心被暴露家庭隐私。   作为有网就能安家落户的键盘农民工,顾盼是没什么不适应的。又因为接下来男人要带儿子去参加综艺,顾盼有心让楼岚抓紧时间好好练习一些如何照顾孩子,所以搬过来后家里一应事务都交到了楼岚手上。   包括但不限于一日三餐、孩子学习、玩耍、用餐及衣物更换,等。   一开始确实有些手忙脚乱,好在天天已经六岁了,自理能力不错,很多事都不需要大人亲自动手,只需要看顾一下就好。   这场公开风波,因为楼岚有意保护隔绝,顾盼跟楼乐天都没有感到太大的变化影响。   只有楼岚时不时去外面接工作电话,兆丰或者助理偶尔连夜驱车赶过来跟楼岚进书房商量,顾盼才会想起他们真的公开了。   独自一人时,顾盼没忍住,上网看了看,楼岚的V博下已经战作一团,排在前面的始终是比较正面的评论。   顾盼猜想这些应该都是公关团队的公关引导。   再去刷一下论坛,就连她所在的小说网站论坛里都一片乌烟瘴气,有人开贴支持,有人开贴脱粉回踩,有人气急乱骂发泄。   去后台翻看自己小说下面的书评,发现书评里也有好多哭着求太太加更安慰自己失恋的,问失什么恋,失的是仙君之恋。   “仙凡恋没有好结果,还是让仙君回大仙女身边叭!”   “集美,同款失恋啊噫嘘唏,太太加更否?”   后面一排的整齐失恋求加更,很快就搭了好几十层楼。   顾盼想了想,起身打开电脑,把后台的存稿箱三章日期全部提前。   一分钟后,刷新。   三章更新齐刷刷跳出来,引得原本哭兮兮哀嚎失恋的读者粉瞬间原地复活,嚷嚷着失恋还有加更,真是太幸福了,希望自己能再失恋个百八十回的,可以说很“渣女”了。   顾盼笑了笑,转回V博,把楼岚的V博翻来覆去地看,发现每次刷新,粉丝数量都会下滑了一大截。   可见情形并不太乐观。   然而这些天楼岚在他们面前却从来没提过,只跟她说目前一切顺利。   这样为他们母子俩撑起一片晴天,将一切狂风骤雨挡在外面的行为,顾盼暗骂一声,拍着自己脸颊,唾弃自己居然又开始不要脸的悸动了。 第152章 R《影帝爸爸4》 色彩斑斓的....……   有颜值有演技, 运气不错,气质绝佳,人设也够吸粉的超一线最年轻三金影帝忽然公开隐婚多年且有子的事, 绝对是最近娱乐圈的一大盛事。   狗仔们且不说,各种营销号都疯了, 纷纷冒头蹭热度恰饭。   楼岚团队安排的水军掺杂在里面一点也不显眼, 不动声色引导着舆论风向。   正面的要有, 至少不能让对家趁机落井下石把好好的婚姻公开问题打成人品污点钉死,同时让过激粉、黑粉、键盘侠等宣泄负面情绪的渠道也要有。   水军中有负责使劲黑楼岚的, 也有实事求是引导路人发表中肯言论的, 一时间, 网络上打得是不可开交。   粉丝一开始还会在负面言论里大肆发泄倾述,可渐渐的,发泄过后还是无法脱粉的真爱粉看着越来越过分的言论不乐意了。   我家哥哥不就是结个婚当个爹嘛,怎么就说得好像卖国求荣成了人人喊打的狗贼?   什么叫渣男?   我哥哥在事业顶峰的时候站出来公开,为了分散火力还自黑中年男人, 怎么就渣了?合着死不承认隐婚到底才算不渣?   骗粉?骗什么了就骗粉了?是骗财了还是骗色啊?   我们粉丝都没说啥你一路人键盘侠就在这得啵得啵的。   什么?你是粉转黑脱粉回踩?呵呵,对哥哥一定不是真爱,真爱就是该祝福他, 希望他事业越来越好, 生活越来越美满幸福!   某某配不上仙君?拜托,人家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十多年的感情,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你丫的还在你妈怀里喝neinei呢!   V博粉丝量下滑速度在第四天就减缓,第五天开始回升。   时机差不多时,工作室公布楼岚即将携子参加亲子综艺《小鬼当家》的行程通告。   出道就是大荧幕,运气与实力造就他一路红火的星途, 此前的定位,让楼岚很少露面营业,这次也是他的综艺首秀。   不管楼岚本身综艺感如何,单就首秀这个噱头,已经够让所有当红综艺节目组丢下矜持,大胆抛来勾搭的媚眼。   被选中的《小鬼当家》节目组已经被馅饼砸晕――不仅有楼影帝的综艺首秀,还外送一个宝贝疙瘩。   现在公开隐婚闹出的大风波还未止歇,节目组总导演表示自己只要用脚趾头想一想公开嘉宾名单后的热度,自己就要激动到半夜爬起来蹦迪。   《小鬼当家》,顾名思义,是一档由孩子当家作主的综艺。   现如今,谁家的孩子不是金疙瘩?   这档综艺属于生活经营类的慢综,干活的都是爸爸们,小孩子们只需要负责想出奇思妙想折腾明星爸爸们就可以了。   孩子们折腾得越狠,明星爸妈们越苦逼,观众们就越乐呵。   所以《小鬼当家》又称“坑爹联萌”,自第一季开播以来,已经成为一档老少咸宜,家庭共享的头牌上星综艺。   现在第二季开播在即,节目组有心延续第一季的火热程度,在邀请嘉宾时自然是慎之又慎。   现在楼岚那边主动联系表示有意带孩子出镜,节目组欢欣鼓舞,监制方也乐呵呵地参加了会议,敲定好后续拍摄工作。   综艺七月开播,六月下旬,楼岚拖上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带着儿子前往机场直飞海南。   第一季的《小鬼当家》大本营设立在云南某处山清水秀颇具少数民族风情的村寨里,这一季,大本营则转战至海南某处天蓝海阔的小渔村。   小鬼当家官网V:#坑爹联萌第二季开拍#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坑爹新征途开始啦[狗头]@楼岚欢迎新成员加入坑爹大家庭[鼓掌][鼓掌]   全网还沉迷在吃三金影帝隐婚瓜的时候,《小鬼当家》官网忽然冒头艾特楼岚。   随后,楼岚方也给予回应。   楼岚工作室V:我家天天很乖的,不会坑爹[得意][顶墨镜]//@小鬼当家官网V:#坑爹联盟第二季开拍#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这一互动,霎时惊起千层浪。   合着他们还在对楼岚隐婚多年育有一子议论纷纷,人家都已经带着娃参加亲子综艺去了。   一时间,黑粉键盘侠们有话说了,纷纷冷嘲热讽表示最年轻三金影帝居然也有带娃蹭热度的时候,是不是要糊了?   糊论一出,不少表示要删博脱粉的老粉都忍不住了,好歹这也是他们一路陪伴着走上巅峰的人,踩一下隐婚的事也就算了,踩事业?   这绝壁不能忍啊!   “你家蒸煮才糊,糊穿地心的糊!”   “我家哥哥今年刚接了蓝血亚洲代言,宁管这叫糊?呵呵,糊宁妈呢[微笑]”   “不是说不接综艺吗?仙君终于也要走下神坛恰饭了吗[狗头][滑稽]”   “参加综艺怎么了?是不是你家眼红病犯了乱咬人?就算没我家哥哥,你家蒸煮也吃不了这口蛋糕[大骂喷口水]”   “我说你们累不累啊?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期待看见仙君如何仙气飘飘地带娃吗?仙君的崽叫天天?一听就是个乖崽崽。”   “妈妈粉表示+1,原本还在操心崽的婚姻大事,一觉醒来忽然升级当奶奶了,唉虽然心酸,但很欣慰[拍肚皮.jpg]”   不少还在纠结男神忽然脱单的女友粉被男神带娃参加综艺这消息一冲击,都顾不上纠结了。   在男神单身自己有幻想空间与男神带娃参加综艺之间,粉丝果断选择后者。   天知道他们身为仙粉,渴望男神参加综艺真实营业多久了,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终于等到了!   如果男神公开带崽就能愿意出现在综艺镜头里给他们看,粉丝们表示男神再公开有个二胎也完全ok的。   瞬间变脸.jpg   网上或吵架或期待的,《小鬼当家》第二季还未开播就已经上了好几个热搜,热度是有了。   节目组乐得当晚就点了麻小开了啤酒庆祝。   另一边,楼岚已经带着天天抵达小渔村。   楼乐天还是第一次接触娱乐圈里拍摄的这一套,有些拘谨,可又不想给爸爸丢脸,所以硬撑着摆出一张正儿八经的严肃小脸。   只有抵达渔村村口刚下保姆车就被几个镜头对着时,下意识地往爸爸腿上靠的动作暴露了他的紧张局促。   楼岚笑了笑,也没拆穿他,只是一手提了两个行李箱,腾出一只手把小家伙一把拎起来抱在怀里。   忽然升高,楼乐天瞪圆了眼,像只突然受到惊吓的小动物。   楼岚扭头用脸颊别了他一下,“抱紧爸爸,这段路有点难走。”   路确实不太好走,也不知道节目组从哪找来的这么一个犄角旮旯,风景是不错,也没有什么人工污染的痕迹,可换句话说,就是开发程度不够,很偏僻。   进村的这段路很窄,大概能通过一辆脚踏三轮车的那种,用鹅卵石铺垫得坑坑洼洼的。好在最近几天没下雨,路面上还算干燥。   不过拖行的行李箱就有点不好滚动了。   衣袖半挽起的手臂上肌肉绷紧鼓动,两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行李箱就被他单手提了起来。   跟拍惊得张开了嘴,在拍档的提醒下赶紧拉特写镜头记录下这一幕。   后期必定是要在这里添加一大堆惊讶的。   路不好走,可也不至于需要爸爸抱。   楼乐天知道爸爸想给他保护,不过他可不是只等着大人保护的小孩子。   过了这一段路后,楼乐天就在爸爸耳边轻轻说自己要下去自己走。   楼岚挑眉看他:你确定?   楼乐天板着脸点头:我确定。   他还要好好表现给妈妈看呢!   楼岚无奈,还是尊重小男子汉的意愿,腰背保持挺直地一松手,在人坠到一半的时候提了一下,顺利将人给放了下来。   这一松一提间堪称轻松写意潇洒自如,可落到妈妈们眼中,绝对就是“爹欠打”的行为。   可惜在场的男人就没一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连同楼乐天也一点没被吓到,反而一脸淡定地抻了抻自己的小衬衣,拉了拉牛仔短裤的背带,让自己的形象更加体面。   渔村看起来不算大,地面算不上平坦,所以住家户的房子都零星散落着。   有些房子已经被绿色藤蔓爬满,只偶尔露出一角残破的废墟。   从上一代人开始,就有很多人选择都离开家乡,拖家带口扎根在大城市里,说是渔村,其实现在村里也很少有人再靠打渔为生。   楼岚等人一路走来,只看到一些老人带着小孩儿探头张望。   穿过一条小路,靠近海岸线的方向,是一座有着鲜花围墙的小院子。   院子的小台阶下,此时正站着两大两小四个人。   看见楼岚他们过来了,其中一个高个儿男人眼睛一亮,特别自来熟地挥着胳膊喊:“来了来了,哇,这就是咱们小天天了吧?”   两对父子都是上一季的老人,戴眼镜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姓方,擅长厨艺,是早年的老牌影帝,已经半息影,带娃能手,把六岁大的儿子也养得胖fufu的,人送昵称大方小方。   特别热情的那人叫庞博,偶像歌手出身,也算是娱乐圈里比较早结婚生子回归家庭的,在事业上却颇有才华与天赋,是创作型歌手,如今已是歌坛领军人物。   庞博跟楼岚年纪相仿,儿子追追却比天天还大一岁,两人都是比较年轻就当爹的。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庞博一开始就对楼岚父子表达出了充分的好感。   双方碰了面,让三个小男孩儿互相认识一下,庞博就让性格比较外向开朗,年纪也大一岁的儿子追追带着新伙伴进屋熟悉环境,他们三个大人则开始友好营业。   虽然大方年纪更大,也算是楼岚跟庞博的前辈,可性格使然,外面交际以及大体安排统筹都是由庞博来,大方则肩负起“贤妻良母”的内务长职责。   两人算是分工明确,刚开始知道楼岚要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担忧。   不过现在三个人一碰头,大方跟庞博对视一眼,笑容都放松了不少。   还好,来的这位虽然荧幕上表现出来的是仙气矜贵,真人见了面略微接触后却发现,这人挺佛的,不主动争抢什么,没太强功利心。   这会儿已经快到傍晚,互相认识了一下,不至于在镜头里显得彼此太生疏,节目组也没搞事,让三位爸爸齐心协力为儿子们整治出一顿海鲜大餐。   说说笑笑吃过晚饭,三大三小又坐在后院的木制走廊上看了夕阳,聊了些上一季发生过的趣事糗事,也算是文艺情怀了一把。   既然是小鬼当家,孩子们当然是绝对主角。   已经当家作主了,晚上他们三个男孩儿住在主卧,三个爸爸则睡在楼下的大通铺。   熟睡中的三位爸爸不知道,傍晚,当他们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三个孩子已经被无良导演组请去开了场内部会议。   会议的内容,就是敲定此次拍摄的主题。   已经习惯了当(无)家(限)做(坑)主(爹)的小方追追积极开动脑筋发表意见,两个小伙伴的奇思妙想天马行空敢想敢说太有趣了,慢慢把有些拘谨的天天也带了进去。   满心以为自家崽最乖绝对不会坑爹的楼岚,第二天醒来时,就发现自己的行李箱被人调换了,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色彩斑斓的.......裙子???   另一边,庞博睡眼惺忪地站在衣柜前,打开柜门,想要随手找出一套搭配好的衣裳换上。   然而呆站片刻,庞博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   “啊!!!!!”   清晨的渔家小院里,突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第153章 R《影帝爸爸5》 痒了,拳头痒了……   三天鸡飞狗跳笑料百出的拍摄完成后, 晚上,终于换回私服的三位爸爸沉默地坐在一起,对着星空碰了个杯, 然后不约而同仰脖子吨吨吨喝光了一罐啤酒。   不同的面孔,相同的劫后余生。   庞博的脸上没有了开朗, 反而透出一点忧愁:“不知道这集播出后, 我老婆会不会把我当姐妹。”   大方胖墩墩的, 反而很看得开:“下次我可以陪我老婆去买口红色号了,哈哈。”   楼岚笑了笑, 没吭声。   庞博好奇地撞了撞他胳膊, 问:“唉, 老楼,你就不担心担心自己身为‘仙君’的偶像包袱?”   要论流量,论热度,论外貌,他们三个人里肯定是楼岚最佳。   甚至在此之前, 楼岚对外的人设一直都是比较矜贵高冷的那种,庞博忧愁归忧愁,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 其实并不会太担心, 反而很好奇楼岚的感想。   楼岚捏扁了易拉罐,侧头含笑反问:“三个人里, 难道我不是最美最仙的吗?”   庞博:“......??”   大方拍着肚皮哈哈大笑。   穿女装,作为孩子们的“妈妈”拍摄三天,一开始,楼岚当然是拒绝的。可是一来知道拒绝不了,二来, 参与举手投票的小家伙里有自家儿子。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是楼岚瞬间想到,女装拍摄后不管粉丝观众反响如何,至少他在顾盼那里,又有了机会装委屈讨甜头。   有利于夫妻感情破冰。   三位“妈妈”短暂闲聊后就回屋睡觉,第二天各带各娃各回各家。   回家的路上,楼岚跟楼乐天做好约定,回家后都不能提前跟顾盼透露这一集的拍摄。   “等到播出的时候我们一家一起看,不提前剧透,是身为知情人的绅士行为。”   原本怀揣着激动心情,想要回家就跟妈妈分享的楼乐天想了想,觉得是这么回事,捏着小拳头捶了捶自己心口,一本正经答应:“放心吧爸爸,我保证不会剧透!”   到家后,顾盼询问时楼乐天果然坚守诺言,一个字都没剧透,只是神秘兮兮地跟她说:“妈妈,到时候我们一起看,你一定会大次一鲸的!”   小方的妈妈是湾岛人,说话的口音里多多少少带着点,小孩子之间口音甚至小习惯,很容易互相影响。   顾盼乐得不行,故意学儿子说话:“次鲸噢?好期待喔。”   偏偏楼乐天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严肃着小脸点头:“这一次,爸爸们有了很大的突破。”   这句评价是导演说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听到然后学来了。   拍摄回来,公开隐婚的余波已经顺利过渡到期待楼岚携子首秀综艺。   这次搞出这么大个新闻,有合作丢掉,但更多的都因为楼岚方提前通知协商的态度端正,对方表示里对楼岚人品的信任,愿意继续合作。   楼岚这边兆丰处理得也很好,对方愿意继续合作,他们这边自然也要有所示好。   另外,楼岚坦率的公开婚姻,以及对待家庭的认真负责的态度,在路人里刷足了好感,同时也引起了多方注重艺人品德的资本方关注。   新领域的商业合作频频伸出橄榄枝,楼岚一直想要争取的央视国制历史记录片发来试镜邀约。   纪录片的受众虽然一直很小,可上了央爹牵头制作的历史纪录片,对楼岚整个演艺事业都将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以后咱走出去,也可以自称一声楼老艺术家的经纪人了。”兆丰笑眯眯地幻想起未来。   开车的助理小可也高兴:“我就是楼老艺术家的助理,嘿!”走出去,在助理里他也要被人恭恭敬敬喊一声哥了!   试镜出来已经签了合同的楼岚笑骂:“醒醒,该起来搬砖了。”   况且什么叫楼老艺术家,他老吗?男人三十一枝花好不好!   公司方面也并非一味摇着公司里的艺人挣钱,能出个艺术家自然是再好不过。   加上楼岚有公司股份,双方一向合作愉快,公司不介意给予他更多的资源倾斜与积极配合。   在纪录片里,楼岚拿到的戏份是明朝将都城从南京前往北京的那位永乐大帝,前期拍摄重点在北京,后面才会去南京故都。   为了配合纪录片拍摄,其余拍摄工作,除了已经签约的综艺《小鬼当家》,其余影视拍摄暂且推后,偶尔出席一些活动,拍摄杂志广告。   在拍摄完第二集 《小鬼当家》回京时,第一集综艺也终于在万众期待里播出了。   楼岚特意来了个“演技突破瓶颈达到通透明达”,所有戏份一遍就过,喜得导演频频挑战一镜到底的拍摄手法。   早有预料的楼岚配合着完成了一天的拍摄工作,在导演懊恼没有把明天的拍摄工作提前准备好,否则就可以继续拍的感慨声中,楼岚顺利提前下班。   “小岚,回家了什么也别多想,最好也不要去看别人的表演,一定要沉下心来体悟一下今天的收获,努力保持住这个水准。”   周导是为国宝级老导演,在国际上多次获奖,已经收山养老,只在国家制作需要时才会出山重新掌镜。   对于楼岚这位娱乐圈有名的演技实力派,他也是提前看过不少代表作的,对此不作过多评价。   不过楼岚第一天入组的时候,对方的态度并不热忱,看得出来对他的评价应该是处于“中庸、尚可、矮个子里拔将军”的将就。   可是稍后见识过楼岚的演绎后,认为他比以前有了很大的进步,最值得琢磨的是他的表演有了独特的灵气。   厚重的历史底蕴都能用演技表现出来,这是现代演员普遍无法做到的。   然而这样一个从出道开始,基本上一路可算是顺风顺水的年轻演员却做到了。   这叫周导喜不自胜,生出了爱才之心,对楼岚多有点拨。   如果按照记忆中的人生,楼岚早已可以俯瞰所有普通人类。   经历的感情没有了,记忆却尚存,不过楼岚从来没有因此就目无余子,他的脚始终踩踏在这片充满烟火气息的土地上。   对于周导的点拨,楼岚虚心学习,态度认真,且善于反思自己,但凡周导说到的点,他总能及时纠正配合。   楼岚确实没有去看别人的表演,因为回到家,家里一大一小已经在等着他了。   “快点,吃完饭,晚上七点就要准时更新了。”   顾盼已经把饭做好,见他回来了,赶紧招呼着楼乐天帮忙端饭拿筷子。   这可是她儿子第一次上电视,意义不同凡响,一家人都要积极观看,仪式感不能少。   楼岚上楼换了与他们母子俩同款同色的居家服,下楼吃了饭,让他们俩先去客厅开电视,自己去厨房收拾。   七点钟,独家合作平台懒熊网准时更新《小鬼当家》第二季第一集 。   楼岚问:“要开弹幕吗?”   顾盼理所当然说:“当然要开,这样才能及时地跟大家一起当哈哈怪啊,这你都不知道?切,中年老男人out啦。”   楼乐天有点儿紧张,坐在爸爸妈妈中间的位置,盯着电视大屏幕,嘴上还不走心地问:“妈妈,爸爸就是中年老男人了吗?可是爸爸说自己是男人三十一枝花。”   顾盼撇嘴:“头上插花还差不多。”   楼乐天吃惊地回头看妈妈,看了半晌,又扭头眼含谴责地问楼岚:“爸爸,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剧透的吗?”   楼岚揉他脑袋:“笨蛋,刚才你妈妈是在笑话我,不是被剧透了提前知道主题。”   闻言,顾盼来了兴致,搂住儿子扒拉楼岚胳膊,眼睛闪着细碎的星光:“剧透?主题?难道这一集跟头上插花有关?哈哈哈不会是你们都要拌如花吧?”   或者花仙子什么的?但是她家儿子有这么多女孩子的粉红童话心吗?   另外两个常驻嘉宾带的孩子也是男孩吧?难道是有什么神秘嘉宾带了小女孩儿?   眼看着她越猜越靠谱,楼岚跟儿子对视一眼,默契地把脑洞大开的老婆/妈妈按回去。   “我点开了,想知道就好好看!”   从更新到现在播放,不过才耽误了几分钟时间,可刚打开,屏幕上方就提醒:“即将有127649条弹幕大军来临,请做好准备......”   几分钟,十几万弹幕,观众活跃指数很高,这也代表着同一时间段的在线观看人数多到吓人。   《小鬼当家》第二季开门红,基础数据漂亮到堪比第一集 最高时间段。   其中方庞两对父子带来的固定观众基础是一个原因,但谁也不可否认,楼岚公开后携子首秀综艺带来的流量以及路人关注,是开门红的最主要因素。   节目一开始,就是在来的路上,楼岚安慰故作镇定的楼乐天,弹幕上一片仙君粉恋爱小仙君。   楼乐天长得好,六岁的年纪,脸蛋上的婴儿肥已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模糊性别的秀美线条。   加之他眉眼肖似楼岚这个娱乐圈公认颜艺双绝的影帝亲爹,小小年纪就能看得出背挺腿长,加上小孩儿身上一本正经老干部的气质,直萌得粉丝们嗷嗷叫。   就连路人观众也觉得这小孩儿也太会长了,怎么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就那么好看呢,组合在一起也好看得让人恨不得偷回家自己养。   “啊啊啊啊喂死了!!!国欠崽!!!”   “一开始哥哥结婚当爹我是拒绝的,现在我只想说:哥哥,啥时候离婚二婚?温柔贴心小后妈我可以的[狗头]”   “仙君真的好温柔,第一次看见仙君现实里的样子,原来这么暖呜呜呜呜果然好男人都是别人的[大哭][大哭]”   “原本想好不孕不育保平安的我又可以了,来,谁相个亲生个娃?”   “前面的离婚二婚是个什么鬼?宁想shi吃还更简单[笑脸裂开]”   “实不相瞒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斜眼笑]”   “大胆想法+1111111”   “毒唯粉滚,别在这里秀下限,小后妈都有脸说出来,你丫以为自己是谁?”   弹幕里吵吵闹闹,一直到开场花絮播到楼岚单手放娃的时候,路人观众都笑喷了,纷纷刷起“爹带娃活”几个字,果然全世界的亲爹带娃都一个德行,只要娃活着就是带好了。   以前的女友粉现在的姨妈粉/小妈粉们也顾不得吵架,都刷屏尖叫仙君/哥哥力气好大,单手提两个行李箱。   节目组为了达到预想效果,后期时还在楼岚一手抱娃一手提两个行李箱的右上角打了个小屏幕,小屏幕里就是幕后工作人员给两个行李箱上秤的实时数据,保证一点也不虚假。   因为行李箱里装的都是重物,看起来不小,秤起来也有一百多斤。   换句话说,就是楼岚当时一手抱娃,一手提起了一个一百五十来斤的汉子_(:з」∠)_   顾盼看见后期把行李箱p成矮墩墩的导演,整个人都要笑晕了,脑袋拱在儿子怀里哈哈大笑,一点都没有看见自己儿子被他爸单手拎放的后怕与不满。   不,或者说,她的关注点不太对。   还不等节目播完,#仙君单手提汉子#已经上了热搜,引得不明所以的路人满头问号。   仙君他们还是知道的,毕竟人长得好看,气质好,又不作妖,关键是拍的电视电影很有质量保障。   哪怕不追星的人,看电影时如果在主要演员表里看见了楼岚这个名字,都会更放心地入坑观影。   加上前不久才颇有担当地主动公开了老婆孩子,路人观感还是不错的。   有了好的前提基础,不少人都顺手点了进去,然后就跟着热搜追到了综艺节目里。   拍摄一次,会分成两集来播放,一周一更。   一个月楼岚他们只需要去拍摄两到三次就可以了。   抵达渔家小院,互相认识,弹幕上都很和谐美好,偶尔有三观不正的小妈粉闹事,也很快就被姨妈粉强势摁了下去。   播到准备晚餐时,工作人员贼眉鼠眼带走三个孩子悄悄开会,观众老爷们都下断言:此事必有蹊跷。   《小鬼当家》的老粉们这时候就揣着手,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期待起这一集的“坑爹神策”了。   果然,当家作主的小鬼头们没有让他们失望。   爸爸们被要求角色互换,在接下来的三天里要当“妈妈”。   弹幕上一片爆笑,铺天盖地的哈哈哈哈嗨嗨嗨真是黑压压一片,把人都给完全挡住了。   顾盼又一次笑倒在沙发上,这回抱着儿子使劲亲,“干得漂亮!不愧是我顾盼盼的崽!”   楼乐天认识一些字,刚才看弹幕,发现不少人都挺喜欢他的,已经稍稍放松下来。   此时又被妈妈又亲又抱的夸,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不过更多的还是骄傲。   好歹记得要谦虚,楼乐天抿着笑说:“没有啦,都是追追大哥想得好,说要让爸爸们玩cos。”   楼岚来了好奇,详细追问:“那你们都是提议扮演什么?”   一点都没觉得自己坑了爹的楼乐天掰着手指头认真数:“追追大哥说要扮演奥特曼跟怪兽,小方说迪士尼公主更好玩。然后叔叔们说涉及到版权问题,就没成功啦。”   说到这里,楼乐天还挺遗憾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挺想看爸爸扮演艾莎公主的。”   小孩子也有理想型,艾莎公主就是楼乐天最中意的理想型。   楼岚想象了一下自己cos艾莎的画面,对无知无觉的楼乐天露出了慈父的微笑。   顾盼警惕地挡开了某位慈父悄没声息伸过来的魔抓,抹着眼角泪花子问儿子:“所以扮演成妈妈,是你提的建议吗?”   楼乐天点头:“兆叔叔不是说让我上节目尽量帮爸爸吸粉吗?我就想啊,如果爸爸能像妈妈这样,一定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的!”   顾盼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所以在儿子心目中,她这个没有社交圈的全职妈妈是这么有魅力的吗?   初初一听,楼岚也挺感慨的,一对爸妈一左一右爱怜地抚摸着儿子脑袋。   可脑子里转了一圈,楼岚忽然发现不太对劲,“不对啊天天,你说有很多很多人喜欢妈妈,所以是哪些人喜欢?有叔叔吗?”   顾盼:“......”   好好一出感天动地母子情,被他这么一问,怎么就那么不得劲儿呢?   痒了,拳头痒了。 第154章 R《影帝爸爸6》 我抓我自己   《小鬼当家》第二季第一集 刚播完, 热搜上就又出现了好几个热搜。   #仙君下凡变仙女#   #大方红头花#   #庞博父子大战三百回合#   其中往上面冲得最快,网友们喜闻乐见的当属#我家天天很乖的,不坑爹#   原来节目组在揭晓这一集主题后, 就很坏心眼儿地把三个孩子踊跃举手发言的会议内容给公开了。   然后前面刚表示了“我们家天天很乖的,不会坑爹”的楼岚工作室被公开打脸啪啪啪, 笑死了一群网友。   工作室这条V博下面可谓是“伏尸百万”, 一堆表示自己已笑死在评论区的躺尸群众哈哈诈尸, 搞得工作号也很无奈,只能默默编辑修改那条博文。   “楼岚工作室V:相约小鬼当家, 期待与您相见[微笑]//@小鬼当家官网V:#坑爹联盟第二季开拍#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1分钟前, 来自V博......已编辑】   可以, 这很官腔,后缀的那个“微笑”表情莫名透出一股MMP的无奈与绝望。   这一顽皮举动,自然又引来无数网友狂笑,好好一个正经工作v博,搞得跟哈哈怪聚会嗑药一样。   得知以前住的小区里有两位叔叔, 幼儿园里还有几位叔叔都偷偷向他表达过对孩子妈的喜欢后,楼岚醋得往沙发上打滚。   就他自己打滚也就算了,顾盼可以把他当空气。   可抵不住这当爸的不靠谱, 还特会忽悠儿子。   当天晚上楼岚就靠着自己的聪(死)明(不)机(要)智(脸)成功蹭到了主卧室的小沙发。   综艺的成功, 让楼岚忽然公开的后续影响降到了最低,已经激不起水花。   当初因为自觉被楼岚这边耍了, 想要怒爆公开内/幕,却忽然发现所有关于楼影帝隐婚的资源消失一空的狗仔工作室再不甘心,依旧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场流量热浪席卷而去,没能为自己捞到一点儿好处。   圈里的事都这样,不是东风压倒西风, 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就算这事儿被圈内人知道了,也不过感慨一句楼岚团队够大胆,够高效,背靠的老东家也够讲情意。   在拍摄纪录片的后期,已经在剧组里打好关系的楼岚邀请顾盼探班。   “你不是对唐朝的风俗制度很感兴趣吗?赵编虽然这次负责的是明朝,可她本身对唐朝也有很深的研究。”   楼岚也没自信到说让她来看自己拍戏她就会来,所以一早就找好了借口。   顾盼果然心动了。   最近她确实在研究学习唐朝,想要为下一本古言做前期准备。可是她就是个写普通网络小说的,直接去请教大编剧也太夸张了吧?   关键是对方会不会认为她这样的行为太那什么了。   “还是算了吧,我就随便写写网络小说,不至于需要那么深入地去研究。”   种种犹豫考虑,让顾盼压下了这点心动。   “网络小说怎么了?你自己就是写这个的,怎么还能带头搞歧视呢?”楼岚不赞可地反驳,“这些年大火的IP拍了不少,从写作圈转到编剧圈的也不在少数。就单说你想不想去涨涨见识吧。”   想当然是想的啦。   顾盼被楼岚连哄带拽地敲定了探班行程。   目前在家接受教育,等着升上小学的楼乐天小朋友也强烈要求带上自己一起:“虽然我年纪还小,可涨见识这种事,对小孩子的身心成长智力开发也很重要!”   楼乐天一本正经如此说。   这是楼岚公开后第一次带着妻子儿子一起出现,剧组是央爸爸牵头的,有牌面儿,不至于拿这点来炒作热度。   既然要带顾盼去学习请教,楼岚自然先一步就将一应人际关系都处理好了。   顾盼去的时候被赵编金光闪闪的头衔光环给弄得挺紧张的,可真见了面才知道对方是位十分和善,也乐于为人解惑的老前辈。   “你太太很聪明,以前没有系统地学习,可惜了。”   私底下楼岚去感谢拜访的时候,赵编如此说。   楼岚闻弦歌而知雅意,之后就时常带着顾盼去请教拜访。   一来二去,两人彼此处得越发融洽,等到楼岚在旁边笑言拜师学习的话题时,赵编就笑呵呵地顺势应了。   顾盼既惊且喜,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赵编的反应,涨红着脸激动地当即就请了拜师茶。   在顾盼看来,最近自己的运气着实太好了。   本来只是厚着脸皮上门一再请教学习,没想到却拜了位学识渊博品行高洁的老师。   顾盼本身就思维敏捷,富有创新精神,灵感充沛,在停下网络小说的创作,认真跟着赵老师学习后,很快就开始了自己剧本的创作。   这是一个校园剧,很中规中矩的题材。   可同时又被她赋予了与市场上泛滥成灾狗血频发的校园恋爱剧不同的观感。   观感这玩意儿,很悬乎。   你要具体说它是什么,具体体现在哪里,很难说清楚。   可你认真一看,又着实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它的存在。   新编剧的第一个剧本,想要卖出去就是个问题,更遑论卖个好价钱。   可顾盼这个剧本,却很快就找到了买家,且是买下来就很快立项筹拍的那种。   要说为什么?   超一线三金影帝从大荧幕转战小荧幕,首演校园最帅教导主任,你说这个话题爆不爆?   剧本故事脱胎于楼岚与其神秘青梅妻子的恋爱史,你说这话题爆不爆?   这两个话题,任其一个,就足以在筹拍开始冲上热搜霸榜至少一周。现在两者齐聚,这部剧就算拍得稀巴烂,照样可以预见其广阔可操作性之下的投资价值。   不用拉,投资方就挥着钞票想要进场。   这些就跟楼岚没太大关系了。   虽然出品方是他所在的公司,可楼岚只参与其中一个配角的演绎,其他事务就与他无瓜了。   顶多就是看在剧本是自己老婆写的份儿上,安静地当一个被频频拉来搞炒作搞宣传的美男子。   “其实你要是去演男主角,热度肯定更高。”兆丰对于自家艺人跑去演校园电视剧,还是做配角是不太乐意的。   可不乐意也没辙,他们本就是合作关系,到楼岚事业发展到现在,这种合作关系甚至更偏向于兆丰配合工作,主导权在楼岚这里。   楼岚给自己戴上黑长直假发,给了自家经纪人一个“别闹”的眼神:“我,三十岁老男人,演十几岁高中生?也不怕被全网群嘲。行了行了,就在前面路口下车,盼盼要吃海鲜干锅,这里的海鲜最新鲜最便宜,这会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   兆丰一拍脑门儿,摆手让自己旁边的助理兼司机赶紧停车把人给丢下去。   真是够了。   自从回归家庭后,这家伙越来越往“贤良淑德清俭持家”上靠了。   说好的淡漠仙君呢?说好的冰山影帝酷美男呢?   毫无违和感地男扮女装就为了去跟一群大爷大妈挤在一起买最新鲜最便宜的海鲜?真是够了!   “小可,你说我是不是该带带公司里有潜力的小新人了?”   兆丰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喃喃自语。   助理小可打了个弯掉转方向,一边随口插刀:“找了岚哥可能带得比你还上心,说不定带完了就要彻底回家当家庭主夫了。”   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兆丰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行,得多找些家庭成员一起行动的综艺。”   兆丰悚然坐起,开始奋力扒拉人脉寻找资源。   纪录片属于楼岚的戏份已经彻底杀青,最近除了早就安排好的代言杂志写真等通告,楼岚手里就只有一个综艺以及一个正在筹拍的校园剧。   原本的意思是让楼岚好好休息一下,处理好家庭矛盾。   可兆丰现在觉得,最需要紧急处理的不是艺人的家庭矛盾问题了,而是艺人的事业规划问题。   话虽如此说,身为演员中站在巅峰的众多实力派前辈之一,通告并非随便什么都能接的。   所以这一找,就一直找到了楼岚拍摄完校园剧。   现代校园剧成本不大,后期也比较简单,很快就进入了宣传阶段。   楼岚身为神秘编剧的影帝丈夫,又特意转站小荧幕一力支持妻子事业,宣传上自然没有不使劲的。   这部校园剧未播先火,各方人马也因着种种因素考量使劲儿在下面堆柴拱火,连楼岚的对家都巴不得先把观众的期待值无限拉高。   可惜这一招放在楼岚参演的这部校园剧上却没了作用。   开播以后楼岚的粉丝强势草数据,后续又因剧情智商在线,全组演员演技也过关,没有狂撒狗血,反而有诸多贴近生活的剧情。   比方说在别的校园言情剧里,谈个恋爱简直不要太高调。   可这部剧里男女主小暧昧的时候气氛正好,刚要对视一眼羞涩地笑一笑,再拉拉小手互诉衷肠什么的,却忽然被帅气逼人的钢铁教导主任抓了个正着。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怀疑当年大仙女儿就是这样被抓过早恋哈哈哈哈”   “大仙女:我抓我自己[狗头][狗头]”   自从在《小鬼当家》第二季第一集 里扮演了三天的“妈妈”后,楼岚的真爱粉们都喜欢用调侃的语气喊他“大仙女儿”。   若是有粉丝还在喊他仙君,那好说,这集美绝对是新粉老实人,盘Ta!   “据大仙女高中同学现身说法,当初同班三年,也没发现大仙女早恋,可见大仙女保密工作做得比男主好[滑稽]”   要说这部剧为什么这么火爆,除了演员演技撑得起,剧组各种智商在线,反转频发且多处意思“吐槽致敬”狗血的剧情也牛得一批。   这些年被各种烂剧辱/智/磨/擦的观众网友们简直太喜欢这种剧情了,恨不得把编剧拉到面前来亲亲抱抱举高高。   好吧,这也只能存在于想象,毕竟某位教导主任/仙女姐姐可是十分紧张自己老婆被人觊觎的,在综艺节目里也各种吐槽儿子一把年纪还要跟他抢老婆。   天知道他们可爱的天天小可爱才六岁,六岁啊!   哪个当爹的会用“一把年纪”来描述自己可爱帅气又乖巧的六岁儿子呢! 第155章 R《影帝爸爸7》 导演一笑,生死难料……   时间是个奇妙的存在。   有时候觉得它过得很慢, 一秒一秒地跳动,磨蹭得人心尖发紧,恨不得把它往前使劲拨。   有时候又觉得它过得太快, 眨眼之间时光飞逝,让人连一口遗憾的叹息都没来得及发出。   《小鬼当家》第二季已经进入又一个夏季完结篇, 这一年里, 发生的事又太多太多。   对于仙粉们来说, 他们的哥哥从单身高冷男神变成了已婚人/妻中年人。   对于楼乐天来说,他从一年都不一定能见到爸爸一面, 变成了一多半的时间都能跟爸爸一起玩, 而且他还从待业幼儿园小朋友, 成长为了一名有工作,有收入,可以养家糊口的正经小学生。   对于顾盼来说,接触到了此前从未想过的编剧圈,拜了位好老师, 第一本处女作就得了个大卖,事业算是有了小高潮。   在爱情上,虽然到现在她还不松口, 可无法否认, 在某人见缝插针又作又暖的死缠烂打温柔守护之下,她本以为早就死透的心, 又无法抑制地产生了新的萌动。   这次的情愫,甚至比之前还更加浓烈,更加失控。   偶尔独处时,顾盼也剖析自我,发现大概这种差异, 更多的是落在一个“安全感”上。   以前的感情,是滋生于少女时代的纯真心动。   这次的感情,却是萌芽于男人强悍的呵护,温柔的包裹。   在生活上,最是磨人的家庭琐碎,他会分担。孩子生病难受,她也跟着焦虑时,他会一力承担起作为父的责任,妥帖照顾好一切。   归根究底,是楼岚给她的厚重的安全感,滋养了这份情愫的萌芽与生长。   对楼岚来说,反而没有太大变化。   事业上转入更加专业的领域,通告行程没以前安排得紧凑了,在圈内外的地位以及商业价值却拔高了不少。   如果说以前还只是颇有美名的实力派演员,现在就是在央爹旗下挂了名,但凡有国字号出品的特殊影视作品,首选演员名单中必定有楼岚的名字。   《小鬼当家》节目组再想留人,楼岚还是不可能继续参加下一季的拍摄。   这已经不单单是楼岚个人的意向问题,而是牵涉更多的因素。   既然留人不住,节目组自然想要把最后一集拍好。   早有听闻兆丰这边有“全家营业”的想法,节目组那边拿了策划来接触,两边多番协商,最后一拍即合。   按照上一季的老传统,《小鬼当家》第一集 和最后收官集都不会有飞行嘉宾,颇有种“返璞归真”的意思。   这一次最后一集中也不再有飞行嘉宾,不过比起上一季,这次多了一个主题。   那就是“家庭”。   换句话说,就是在最后一集中,三位爸爸将会在受到来自“坑爹联盟”以及各自伴侣的考验。   当然,一开始这三位爸爸确实是不知道的。   “那我们走了?真的走咯!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过去吗?”楼岚拉着行李箱,站在卧室门口磨磨蹭蹭,一再探头去看坐在露天阳台上不动如山飞快敲击键盘的某人。   旁边儿童房传来滚子碾压地面的声音。   楼乐天戴着个酷酷的半透明变色遮阳帽,见状忍不住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颇有乃母之风。   “拜托了岚哥,妈妈不可能现在就跟你一起飞海南的!她可是说好了要带我去旅游的,现在要存稿啦!”   虽然成为了一名编剧,可顾盼还是没有彻底放下多年以来既是爱好也让她度过了那段艰难期的写手身份,最近决定休息一段时间充充电,于是就开了一本新文以作调剂。   重新系统地学习过后,顾盼的文笔有了很大进步,对整体背景框架构建、剧情高潮设计都有了更强的掌控力。   失踪了一段时间的太太终于回来开新了,最近一群读者跟打了鸡血一样成天在书评区嗷嗷叫,求怜爱求加更的花招简直不要太丰富。   楼乐天深觉自己这个宝贝儿子都要退一射之地了,更别说本身在妈妈心目中地位就不咋样的老爸。   楼乐天自我认为他就是实话实说,楼岚却觉得这小子果然是跟追追那家伙学坏了。   想当初这儿子多萌多软多乖啊,看见他的时候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的样子,简直像只忽然发现主人没丢它而是回来找它了的小奶狗。   只是给他做做饭,陪着玩玩具做作业,这小子就能兴奋到半夜被自己笑醒,然后又小心翼翼跑来看他是不是真的还在家里。   楼岚摇头叹气,十分惋惜当初的自己没有好好珍惜那样的美好时光。   如果那时候想到拍照甚至摄像留念,现在拿出来看看,回味回味,再羞这小子几句,那多美滋滋啊。   虽然遭受了来自儿子的打击,楼岚还是秉持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撒手丢下行李箱,又跑去顾盼身边给她捶背捏肩,并一再画饼试图动摇她的决心。   “你不想出镜肯定不会让你出镜,反正就是录拍,后期剪掉就行了。到了那里我带你去钓鱼,再给你做全鱼宴。”   “渔村避暑可太舒坦了,海风吹着,雪糕吃着,还能看看日出日落,学点那什么网红时髦,亲自去赶个海,感受一下丰收的喜悦......”   “等到天气好的时候,我带你出海打渔,我跟你说,我现在可会下网了,还会潜水抓虾......”   顾盼都差点憋不住了,只能随手拿起旁边一本书挡着脸,一边胡乱摆手撵他走:“还不快点去,路上堵车了怎么办?我都说了我要准备存稿,别瞎嘀咕小话了,真是说不完了是吧?”   楼岚俯身凑到她脸颊旁边试探着挨了一下她的脸,没察觉到对方的抵触,不由笑了。   “好吧,人到中年,果然是被嫌弃的命。”   说着走了几步,等顾盼放松警惕的时候,这人却又飞快地蹿了回来,火速在她脸上撞了一下,大笑着得意地跑了。   等人跑没影儿了,顾盼才捂着脸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里被亲了一口。   其实没太大感觉,影视作品啊文学作品里所谓的心被撞了一下,或者又软又温热的触感等等,更多的还是艺术加工,为了烘托感情变化。   反而是他幼稚的行为让顾盼忍俊不禁,并且决定看在他那么得意的份儿上,这一招得记在小本本上,回头找他算账。   没能顺带把老婆拐来陪自己工作,楼岚有点遗憾,但到了地方,却也迅速捡起自己的专业态度来。   渔村小院经过他们前面十一集的打理,现在已经是一个花卉常开,布置精巧,有猫有狗有菜园的“家”了。   到了地方,拍了前期花絮,三个大人三个小孩儿被导演召集到客厅的木桌前,由庞博从工作人员手里接到本集录制主题卡。   “本集主题由三位神秘嘉宾提出,三位小当家举手表决选出,如有疑惑,请自行消化。”庞博眯着眼先把主题卡上面的一排温馨提示一字一句读出来。   读完了,庞博无语:“这提示,一点也不温馨。”   大方心有戚戚然点头附和。   楼岚若有所思:“三位神秘嘉宾?为什么是三位?而且天天他们还已经提前与三位神秘嘉宾有了接触交流。我们怎么会没发现?所以,这三位神秘嘉宾跟天天他们认识?”   镜头外的导演等人冷汗都要出来了,赶紧举牌提示场中几人继续进行接下来的拍摄。   废话,要是再继续让楼岚推理下去,岂不是本集最大的彩蛋都要被提前暴露出来了?!   楼岚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猫腻。   不过大方跟庞博却已经是被烫得麻木了的死猪,无所畏惧。两人一左一右拍拍楼岚肩膀,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楼岚。   庞博:“放心,再怎么折腾,都不会比第一集 的当妈主题更折腾咱们了。”   Flag立得棒棒哒。   另一边大方也紧随其后:“是啊是啊,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不是我家那位娘娘忽然驾临,啥事儿我都不带怕的!”   胸脯拍得绲模老大哥派头十足。   楼岚表示完全没被安慰到。   不过他们俩的态度,还是影响到了楼岚的判断力。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太多了。   ――算了,我还是继续蹲着当蘑菇吧,反正有有两位“大哥”在前面顶着。   因为怕露馅儿,所以全程都默契地双手捂脸,努力当个背景板的三小只互相看了看,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松口气的庆幸。   趁着三位爸爸继续扎堆看主题卡,三个小家伙互相用复杂的眼神丰富的表情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小方小幅度拍自己胸口:吓死本宝宝了。   追追朝天天挤眉弄眼:天天你爸真不好糊弄!   天天吐出一口气,耸肩摊手翻白眼:没办法,基因太优秀啦~   小方跟追追同时鼓成小青蛙,瞪他!   “......本期主题,为:家庭教育。主线任务:在丧偶式教育、诈尸式教育、猪队友式教育多元化冒头的现代社会,爸爸们究竟该如何平衡好工作与家庭呢?”   庞博哇了一声:“感觉这一集的主题好高大上啊,这是在探讨社会问题啊是不是?”   大方也严肃了面孔,皱着眉头深思:“确实,其实家庭教育这个东西吧,一直以来都没有个固定模版,大家基本上都是处于摸索阶段吧?反正我老婆当初备孕的时候,我就提前一个月陷入了焦躁不安的情绪里,总担心这样担心那样。”   庞博也心有余悸地点头:“对对对,我也是,追追刚被护士抱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第一想法不是其他的,就是冷不丁忽然想,这么小这么弱,我会不会说话大声一点就伤到他还没有发育成熟的耳膜什么的。”   楼岚回忆了一下,好像什么相关记忆都没有,也没刻意演戏,就是好奇地追问了几个问题,等被两人问起“难道你没有过这个阶段吗”时,楼岚坦然摊手:“那时候自己都还是个大孩子,真的没这么多想法,在升级成爸爸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实都没能适应这个新身份。”   话题就顺势转到了各自身份改变后的适应期。   不是只有女人才会因为育儿经衍生出说也说不完的话,男人们其实也会。   比方说现在,三个大男人凑到一起,单单说起自己当年带娃糗事就够一波笑料了。   主题卡看起来很严肃,主题为家庭教育,给楼岚他们的任务就是接下来的三天时间,要展现一下各自的教育理念。   读完了庞博就舒展着身体,脸上是惬意放松的笑:“感觉很轻松嘛,看来导演你们也终于良心发现,决定让我们过一个轻松愉快的收官是不是?”   导演但笑不语。   楼岚又一次觉得不对劲:导演一笑,生死难料。   此事,必有蹊跷。 第156章 R《影帝爸爸8》 你得赔上你的七老八……   此事确有蹊跷。   因为主题卡上写的是家庭教育, 到了录制开始时才发现更适合读作“情景模拟”。   模拟的就是孩子们正常学习生活的三天。   一大早,就连起得最早的楼岚都还没起床,三个大男人就忽然被一阵闹钟声惊醒。   睡眼惺忪满脸茫然地坐起来, 而后就被工作人员告知:“现在是五点三十,你孩子就读于XX小学, 步行需三十分钟, 可以开车。在七点半时, 你的孩子需要准时到校。”   楼岚&大方&庞博:“......???”   庞博:“不是,七点半到校, 为什么现在就把我们叫醒?”   庞博眼睛都睁不开, 回头看一眼窗外, 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嘭一声重新倒了回去――天啊他已经好久没看见过这样黑漆漆的早晨天空了!   大方也难得有些不在状态,蔫蔫地闭着眼歪躺着,念经似的嗡嗡说:“哎哟还能不能好了,别为难我一个中老年好吗?”   楼岚揉了揉眼睛, 揉完又继续给自己揉脸,缺乏睡眠的身体随时能重新倒回被窝里。   工作人员露齿一笑,还挺白挺整齐的:“因为你们需要提前给孩子们准备早餐、书包、衣物以及检查好昨天的作业是否已经全部完成。”   提醒完了, 工作人员就不再说什么了, 只是用一种微妙的等着看好戏的微笑表情站在一旁,等着三位爸爸的选择。   庞博跟大方垂死梦中惊坐起, 坐完了又艰难地开动迷糊的脑袋想了想,觉得还有两个小时,时间简直不要太富裕好不好!   “切,还早,还早。”   “对对对, 再睡会儿,再睡十分钟。”   爸爸们的再睡十分钟,总是跟正常的十分钟不一样。   早上正是最困的时候,两人几乎是说完没多久,心头一松,歪在枕头上就秒睡了过去。   揉完了脸,楼岚清醒多了,淡定地下床,没急着换衣服,而是穿着睡衣先飘去厨房打开冰箱。   ――果然,里头啥也没有,空荡荡的只有几瓶赞助商爸爸提供的牛奶。   又在厨房各处翻了翻,找到一点米,一小把散装挂面,楼岚确定,节目组是在认真搞事。   米是真的不多,大概就一把的量。   可现在也没辙,楼岚找出个砂锅洗净上灶。   嚓――   火打着了。   楼岚松了口气,回头对安置在厨房旁边的拍摄镜头吐槽:“还好水电气没断,否则我一定要用我饱含华国上下五千年的历史涵养口吐芬芳了。”   一本正经地说要骂人,还挺可爱的。   米粥熬上,楼岚回去洗漱,然后把庞博大方重新叫醒,将厨房的情况说了。   大方坐起来,觉得事情不对,可又特想睡觉。   陷入了思想清醒与身体混沌的挣扎拉锯中。   庞博就没这烦恼了,直说没事没事:“学校外面有做餐饮的,到时候带过去随便吃点就行。”   楼岚无语:“大哥,你兜里有钱吗?”   庞博眯着眼想了想,猛地脚一蹬,嗖一下就坐了起来:“对啊!钱包都给搜走了!连手机都是节目组给的,肯定没支付!”   所以现在他要去看看有没有车!   穿着睡衣头发乱成鸡窝的庞博风一般蹿了出去,没过多久,院子里就传来一声男高音的惨叫,壮烈又悲戚。   大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楼岚与他对视一眼,暗道不妙:所以是没有车?要走半个小时去学校??   这下三位爸爸是彻底慌了。   火速换好衣服,楼岚提议分工。   楼岚去准备早餐,没办法,现在三位爸爸都是0资产,当务之急是先把孩子们送到学校,然后再考虑挣钱赚食材之类的事。   光吃白米粥跟白面条肯定不行,楼岚去院子里转悠,顺利在后院角落里找到个鸡窝,摸到几只鸡蛋,又在小菜园里揪了三只大小不一的红番茄,两根黄瓜及一小把青菜。   大方去把孩子们叫起来,帮忙找好今天要穿的衣服以及校服、校徽等物,一时间忙乱得头都秃了。   庞博则去检查他们三小只的家庭作业。   显然,工作人员提醒过的,肯定有坑。   一检查,果然三个孩子都是懵的,搞不懂来拍节目怎么就忽然有家庭作业了?   不要欺负小学生好不好!   一大早的,又是觅食材做早饭又是叫孩子起床,最坑的是还要抓紧时间辅导孩子补家庭作业,这是怎样一个鸡飞狗跳的早晨。   怎一个乱字了得!   好在三个孩子没有赖床没有娇气的,让起床就起床,让跟着走路上学就跟着走路。   三个孩子一路上追追打打跑跑闹闹的,好歹没发生什么太挑战爸爸们心理极限的坑爹意外。   小渔村本就不大,肯定是没有单独学校的。   所以这边的孩子们从上幼儿园开始,除非家长在镇上租赁房屋专门陪读,否则每天早上下午都要步行半个小时上下学。   这在老一辈看来已经算是好的了,只是半个小时的路程,还不用翻山越岭什么的。可是放在现在这一代来看,这样的求学路,已经挺艰难的了。   顺利在七点二十八分,学校已经开始打预备铃的时候把三个孩子送进镇小,三位爸爸都摸了一把汗。   “现在我们干啥?”   大方好久没有这么早起忙碌了,体恤背后都一片汗湿。   庞博跟楼岚更年轻,平时因为事业,也都有定时定量的体力锻炼,这会儿还好,只是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左右张望了一下这个不算繁华的小镇,庞博摸着空空如也的裤兜说:“应该会有赚钱的任务吧?出门在外又没有钱,真是太没安全感了!”   这一句话在播出的时候得到了百分之九十观众的点头附和。   没办法,现在这个社会,出门没个钱,真的很缺乏安全感啊!   然而想象中的赚钱任务并没有。   导演让他们自行解决接下来三天的家庭生活开销。   没办法,三个为家操劳的男人只能回家开了个会,敲定各自的努力方向。   大方体力不太行,又没有什么短期挣钱技能,所以被点为“内务掌门人”,主要负责接孩子、做中午晚上两顿饭,以及家务规整打扫。   之前有一期做过节目的渔船还没被无良节目组拖走,所以楼岚跟庞博决定打渔为生。   虽然也有别的办法赚钱,可这不是还在录节目嘛,综艺效果还是要考虑到的。   你总不能在小渔村录节目,却靠街头搞艺术挣钱吧?   到了这儿,自然就又遇到了问题。   ――两个渔夫都不是专业的。   之前拍的那一期,虽然也是体验渔夫生活,可重点是“体验”,只需要有那么个架势就好了。   现在却是真的一家生计开支都要靠这个,两个许久未因钱财发愁的大明星这回是真的愁死了。   压力很大。   每次下网捞起来没什么收获的时候,那心情,简直没法说了。   近海本来就不是什么渔牧资源丰沛的海域,加上人类生活太久,滋生出太多的生活污染,光靠撒网捕鱼是没办法提供基本生活资金的。   第一天结束,只挣到了几十块钱并两桶没人要的小鱼小虾。   晚上煮了一锅海鲜杂烩,又抠着头皮辅导完三个孩子的家庭作业。   等到孩子睡着后,三个大家长坐在客厅茶几边,手上做着学校留下的手工作业,楼岚拍板:“明天我跟老庞分工,老庞你去另一边下网,我去买些东西卖编织物。”   “编织物?”庞博不是不信任谁,而是真的惊奇。   “老楼,你会编什么?”这种东西,大家固定思维里,基本上都是属于手巧的女士。   楼岚忽然这么说,他们当然不会觉得楼岚不靠谱,毕竟既然他都说了要拿去卖,肯定不会编得太烂。   “基本上都会点儿,不过我看了镇上的情况,只有两三家饰品店,还有两家婚庆喜糖铺。那些都有固定的货源,我们又只有两天......”   最后楼岚决定考察一下小渔村附近的风俗民风,准备编一些村里实用的物件以及颇有年代感,老人们会喜欢的饰品挂件尝试一下。   “家庭主夫,”庞博指了指大方,然后指自己,“朴实渔夫。”   完了再一指楼岚:“乡村货郎。”   一拍巴掌,嘿了一声,乐了:“得,齐活儿了,咱们这一季,差不多都能出个职业集锦了。”   事后得到启发的网友们果然将整季进行了职业集锦剪辑,配上各种贴切的BGM,一时间嗨翻全网。   不管怎么样,分工后,这个风雨飘摇穷酸破落的小家,终于有了固定收入。   大方就不说了,每天被家里的各种琐碎事折磨得双眼无神,成天神神叨叨说原来自己老婆当年这么辛苦。   庞博打渔打嗨了,还会对着宽阔的大海高歌一首。   当然,完事儿了以后的结果就是,本来就不太丰富的鱼资源又稀少了几分。   不过好歹够他们家的日常消耗。   主要还是楼岚这边,编了些鱼篓背篓篮筐,里面又放着一些各种造型的大红编织挂件,楼岚走上了走村串户做买卖的道路。   现在偏僻小镇的留守情况都是很严重的,更别说乡村里了。   基本上都是些小孩儿老人。   这些人不怎么热衷于上网追剧啥的,加上楼岚他们也没有舞台镜头里的光鲜亮丽,对于村里老人们来说,这就是个长得太好看,跟村子格格不入的陌生人。   有时候,长得太好看也不太讨喜。   因为他们会下意识认为这样的人不该出现在村子里。   那为啥现在这样的小伙子年轻人出现了呢?   很好,最近两年有关部门宣传防骗宣传得很到位,验收成果很喜人――楼岚被当成了居心不良想来骗老人棺材本的骗子。   更惨的还有一次楼岚跟一个小孩儿问路,结果被家长误会是想要拐卖儿童,整个村的老人都操起家伙什追来了。   当时跟拍的工作人员差点没无语死,说好笑吧,是真的好笑。   可仔细一想,又莫名有点心酸。   既是为楼岚,也是为这些老人。   好在楼岚情商不错,都及时解决了,并且还靠着无偿表演小魔术,获得了小孩儿们集体拥趸。   又有帮老人穿针引线,大谈几十年前老风俗老故事,成功推销出了自己的货物。   三天时间不算长,最后一天即将结束拍摄的时候,楼岚赚回来的钱都还剩下两百多。   庞博决定晚上奢侈一下,把两百多块钱全花光。   然而这边刚下决定,那边就有工作人员表示三位神秘嘉宾即将抵达,需要他们做下准备。   “神秘嘉宾?嗨,还真有啊?我都以为你们自己搞忘了!”庞博惊奇。   不过这一集都快要拍完了才来的神秘嘉宾,到底会是谁?   如果是圈内人,但凡有点儿地位名气的,都不可能会接受这样的安排吧。   废话,参加拍摄都没多少镜头,换你你会乐意大老远跑一趟?   所以应该是圈外的,或者什么搞幕后的。   不管来的是什么人,该做的还是要做一下,怎么说也算是上门的客人。   三人稍微把家里收拾了一下,然后又去买东西,晚上给人做一顿体面的饭菜招待一下。   这会儿三个人想的都是招待客人嘛,随便意思意思就行了,要知道开销可都是他们辛苦赚来的血汗钱啊!   可等到三位神秘嘉宾露面的时候,三个人后悔死了,着急忙慌紧急加菜。   “我老婆喜欢吃清蒸鱼,这打来的鱼有点儿小啊!”   “不行不行,我要给我老婆准备大龙虾,剩下的生活费不能浪费。”   “切,买鱼是浪费,大龙虾不浪费啊!不行,我们要拒绝高消费......”   大方跟庞博在那儿正面刚起来了,楼岚悄摸摸摘了围裙。   等这两个人吵得没结果要找第三个人,也是挣钱主力军,最具权威的楼岚做仲裁时,才发现这厮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了。   “糟糕,他肯定是去给他老婆加餐去了!”   两人拍手剁脚扼腕叹息自己怎么没想到这茬。   其实也不怪他们俩,主要是平时楼岚也没怎么秀恩爱,只有偶尔提及的时候会笑着说一点一家人的生活细节。   不多,要糖都需要粉丝们去抠,哪像大方跟庞博啊。   可万万没想到,说的时候那家伙没啥戏份,轮到做的时候效率却高成这样。   大方&庞博摇头:还是太轻敌了!   拍完了晚上的三家人聚餐,第二天回去的飞机,楼岚拉着顾盼的手感慨:“我真没想到你会答应过来参加录制。”   感受着飞机进入平稳期,顾盼默默反手回握,转头看着他笑了笑,眼睛里是俏皮的光彩:“就是要你的没想到。”   楼岚失笑,伸手把人往自己肩膀上拢,自己也歪头靠在她头顶轻轻磨蹭:“真好。”   什么真好,他没说,她却懂了。   等到楼岚不知不觉间睡着了,顾盼才垂眸看着两人交叠相握的手,嘴角翘了翘,轻声呢喃:“是啊。”   真好。   这一集综艺播出后,自然又是引来一群哈哈怪。   楼岚的粉丝发现自家男神/哥哥居然还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特别是他靠小魔术引来一群孩子惊呼崇拜时那眼角眉梢浮现的得意N瑟,让粉丝们都感动哭了。   “原来哥哥还有这么亲民的时候,跟我家那个讨厌的哥有点像,忽然有点想哭QAQ”   “这是什么神仙爸爸呀,好想魂穿天天小弟弟!!!”   此言一出,满屏地组队加一。   节目中关于家庭教育,夫妻分工的讨论,也上了热搜榜,引起广泛热议。   女人们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家庭,很累。   男人们在外拼搏,同样也会遭受很多让人心理崩溃的事。   生活确实很艰难,可是如果有一个温馨的小家,男人女人们回到家里,看见彼此,感受彼此,再有一个乖巧活泼的孩子,再多的苦再多的累,似乎也全都在这个小家的温暖中融化消散了。   第一次出现在镜头里的顾盼也因为他们一家三口自然的相处方式,以及偶尔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的默契,得到了许多人的祝福。   连原本的后妈粉也说不出自己能做得比顾盼更好的话来,默默闭麦,或是私底下偷偷转粉。   此后楼岚事业渐渐转向艺术表演领域,工作也一点点减少。   顾盼的小说火了,就自己改成剧本。偶尔剧本写累了,就写写小说。因为有家人陪伴,她没有在事业上迷失方向,火的时候不飘,沉寂的时候不颓,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心态。   等到楼乐天长大后选择成为一名自然人文摄影师,全世界到处跑的时候,两个做父母的也跟着开始了他们的世界旅行。   “高中的时候,你说以后结婚了要度蜜月,迟到了几十年,你会不会怪我?”   “当然怪。所以你得赔上你的七老八十。” 第157章 S《边疆知青1》 我一个大男人不去,……   支边批准书:   楼岚同志积极响应党和政府号召, 要求去边疆参加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现经研究同意,特此批准。   落款是泰安区人民委员会。   鲜亮的红戳似乎还没干透, 闪烁着些许水光。   楼岚弹了一下条子边沿,没再等一起来的同伴, 将军绿的外套往肩膀上一甩, 单手插着裤兜, 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这里是1972年的京城,大街上一片欣欣向荣, 回家的路上还碰到了敲锣打鼓欢送奔赴云贵的知青, 一个个笑容灿烂的, 没有半点阴霾。   负责拍照的报社记者举着老式相机,啪啪地头顶冒烟,拍下这一片欢庆场面。   楼岚脑子里闪过明天报纸上大概会写上的标题:《京城万万人举行下乡上山表忠誓师大会决心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伟大的三大革命运动中锻炼成长》。   很好,很朴素,看标题就可知新闻稿内容, 没有花里胡哨,没有套路满满。   越过喧闹的人群,避开来往成群的自行车, 进了胡同才算是安静下来。   这会儿可没什么周末休息日, 能够每天忙碌着上下班才算是让人羡慕的群体,就算是没有工作的老人小孩儿, 也有忙不完的事。   去水站排队打水,搓麻绳,糊纸盒,攒煤渣......   但凡是眼里有活的人,总能找到干不完的活儿。   楼家在这个年代的京城, 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   唯一的一点特殊,大概就是他妈,亲妈,是二嫁。带着个拖油瓶儿子嫁给带着女儿的楼则中,还顺利掌控了楼家的主导权,把楼家男主人唯一的亲血脉压制得跟个灰姑娘一样。   楼岚到家的时候,家里还没人。   倒霉的便宜继姐楼志芳原本应该在针织厂妇联上班的,可惜最近两天被他妈找了个借口叫回了家,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让她把工作转给弟弟楼岚,然后让她这个“年龄更大,应该多照顾弟弟”的姐姐顶替了家里需要支援边疆的一个知青名额。   一直处于被压迫地位的楼志芳当然很气闷,偏偏亲爹不吭声,外头也没个助力,工作上还要被工会的继母压一头,要让她把工作让出来,根本就是一句话的事。   可以说现在让她回来自己提出接班代替的事,不过是为了一家人在外的面子更好看。   都这样了,楼志芳也不敢哭诉一声,到了外面也轻易不敢诉苦。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亲妈有成分问题,跟外祖一家早在几年前就抛夫弃女出国逃难去了。   当时要不是楼则中这边还有一些使得上力的人脉关系,怕是被留下的两父女就要受了牵连,被打成臭老九。   饶是如此,楼则中一个好好的高知识分子还是被下调到了中学里教一群小屁孩儿,基本上没有往上升的机会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楼岚的妈赵淑娴同志才有机会带着儿子抬头挺胸地嫁进来,一进门就掌握了楼家财政大权。   外祖一家是这么个情况,楼志芳但凡哭诉一声,怕是就会被人扣上一顶大帽子。   二十岁的楼志芳亲眼见到过不少混乱事,本身性子就软弱安静,哪怕有胆子冒这个风险呢。   这会儿家里没人,估计是去找小姐妹散心去了。   楼岚也不在意,揣着条子上阁楼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家当。   原主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主儿,成日里浑浑噩噩没甚大理想,所以掌管家里经济大权的亲妈再如何私底下补贴零花钱,现在能留下的钱还是少得可怜。   ――就两个大概是漏网之鱼的五毛钢G儿。   往床上一摊,楼岚安心睡觉:得,还是要等老妈接济。   这个世界的渣男任务对象,就是倒霉继姐。   原主不是个多道义的人,对继父继姐感情也一般。在利益面前,自然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   所以继姐丢了工作,去往边疆种树。   没过两年,继姐就因为沙暴迷失了方向,渴死在了沙漠里。尸体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些许被野兽啃咬过后的残骸了。   这个任务说难也不难,楼岚过来后就率先去递了申请拿到了条子。   可说简单吧,也算不上多简单。   七十年代的边疆,哪怕这里跟他所知道的时空并不完全相同,大概历史进程还是能对得上的。   这会儿的边疆可真不是什么好去处。   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再醒来时,就听到楼下厨房有响动。   看了眼手腕上继父送的十八岁生日时送的鸽子牌手表,十一点半,应该是继姐在做饭。   ――都要被继母继弟夺取工作逼去边疆了,还要按时回家做饭。啧,这小姑娘也太苦逼了。   叹了口气,楼岚一搓脑袋,重新穿好外套,噔噔噔从狭窄的木梯下了楼。   听到声音,楼志芳背脊一僵,而后闷声不吭地继续择菜,也不搭理楼岚。   楼岚靠在厨房门框上看了会儿,发现有洗得干干净净的胡萝卜,伸手捞了一根掰断半截,拿在手里咔咔吃了两口。   嗯,挺脆,挺甜的。   “中午给爸妈蒸一根儿呗,爸不是嘴里长白泡儿了嘛。”   相较于楼志芳的郁闷憋气,楼岚这个当事人就跟没事人一样。   就是他这样,让楼志芳更气更闷,偏又嘴笨,说不出什么话,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转身去拿了两根胡萝卜往蒸饭的木桶里放。   不像往常一样把他那份也加上,是楼志芳最后的倔强。   楼岚看得一乐,故意说:“别算我那份,我才不吃软塌塌的玩意儿。”   楼志芳伸手拿菜的动作一顿,看得出来心情更丧了。   一时间,家里就楼岚咬胡萝卜的咔咔脆响,听起来就知道某人吃得多欢。   到了中午饭点儿的时候,整个胡同都“活”了过来,到处都是人声。   赵淑娴同志在家庭里强势,可对待丈夫很有一手。她早一些下班,都会特意去学校等着跟丈夫楼则中一起回家。   如此一来,既顺理成章避开了家里的家务,又能跟丈夫说说话,拉近彼此的感情。   出了前妻的事情后,楼则中从温和儒雅的知识分子变成了一个无趣古板的沉默男人,至少这是在外人看来的明显变化。   可跟妻子赵淑娴跨进家门时,楼岚却从这个男人眼里看见了温暖的笑意。   可惜转眼就消散了,特别是在看见端着菜出来的楼志芳时。   楼岚觉得楼则中对这个女儿的感情是复杂的,特别是在有妻子跟继子出现后,这种复杂里的冷淡自然而然就占据了更大的成分。   想来也是,再是知识分子,楼则中也只是个普通男人。   当他听到风声,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迫不及待登报断绝关系避而远之,而是默默决定同舟共济时,一直没吭声的妻子忽然卷了东西跟娘家人一走了之,反而让留下的楼家落实了“与资本主义卖国贼有姻亲关系”的罪名。   ――不是资本/主/义/卖/国/贼,能跑得这么快?   ――没跟国外反/动/势力有关系,能跑得这么顺利?   这种情况下,楼则中无可奈何地迁怒女儿,说起来很没道理。毕竟他们俩都是被放弃,被抛弃的。   但是吧,感情上的事,又很难用有没有道理来判断。   就像楼志芳出事以后,这个从来把女儿当空气的男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半夜躲到厕所里偷偷地哭,人也更加死气沉沉了。   这些事儿着实烦人,楼岚也没想要当妇联主任,解决什么家庭纠纷。   像原主那样大爷似的坐在饭桌边上,楼岚见了楼则中就大大咧咧喊了声“爸”,成功得到楼则中一个温和的笑着点头应声。   “妈,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慢,我都要饿晕了。”楼岚揉着肚皮,迫不及待操起筷子先夹了口菜塞进嘴里嚼。   赵淑娴笑得无奈,给他递了个白面馒头,嗔怪道:“昨儿不是才给了你零花钱,怎么,又花光了?你说你,这都毕业大半年了,还没给家里挣回一分钱,反倒是花了不老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历过信息爆炸的年代,楼岚怎么听怎么觉得亲妈这是话里话外都透着股别的意思。   楼则中没感觉到,只是端着饭碗一边夹菜一边顺着话头帮楼岚说话:“大小伙子本来就饿得快,况且男孩子出门在外,跟朋友玩,总有要掏钱的地方。零花钱上你也别太手紧。”   赵淑娴没好气地瞪他,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撒娇更来得贴切:“就你是慈父,我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严母咯!”   给零花钱的事儿就算是过了明路了,转眼看见楼志芳又端着一小盆米汤出来,赵淑娴就态度自然地转了话题,招呼楼志芳赶紧坐下吃饭。   “虽说是天气回转变热了,到底还有点儿凉,女儿家的吃了冷物可不好。”   这就是个体贴入微的继母了。   楼岚在旁边琢磨出点味,看向亲妈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要是这么玲珑心思用到了事业上,他就该有一位事业女强人亲妈了。   赵淑娴总觉得今天中午儿子的眼神怪怪的,看得她都想操筷子敲他狗头了。   等到饭吃得差不多,楼岚叫住了准备起身回屋看书休息的继父亲妈,一手揉着肚皮,一手从裤兜里掏出条子拍在桌子上,一脸淡定地丢下炸/弹:“妈,爸,我今天上午去拿了批准条,再有三天就要上火车去边疆了。”   轰――   赵淑娴只觉得晴空霹雳,一下子就劈到了自己头顶上,当时就眼前发黑,站立不稳。   楼则中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因为担心妻子,及时回神把人给扶住了:“淑娴,你怎么样?没事吧?”   楼则中要把她拖着往医院送,赵淑娴拦着不让,硬撑着让自己稳住,脸色却白得吓人,抖着手指着楼岚:“你、你说什么?什么批准条?”   楼岚也看得挺愧疚的,但是没说什么,而是“体贴”地把批准条塞到亲妈手上,好叫她看得更仔细些。   赵淑娴都要被儿子给气死了,胸口闷得发痛,反而怒极发笑,身上有了力气,一把团了批准条就狠狠砸回儿子无辜的脸上:“你是想吃shi吗?!边疆是那么好去的?呵,建设国......唔――”   楼则中一把捂住了妻子的嘴,怕她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说出什么政治错误的话。   赵淑娴深吸一口气,也恢复了些许理智,好歹没再爆粗口,只是果断让楼岚去阁楼上滚一下,滚完了他们全家把他送去医院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见楼岚不动,她还直接上手,拽着儿子衣襟往楼梯那边扯:“快点,快去,不要逼我大半夜来把你丢下去!”   楼岚眉头紧皱,死坐在凳子上不动弹,被她扯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反正支边是肯定要去一个的,我一个大男人不去,难道让姐去?”   原主会喊楼则中“爸”,却从来没喊过楼志芳“姐”,区别对待得很明显。   楼岚现在忽然喊了“姐”,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说十分震撼。   躲在厨房里犹豫要不要出去劝一劝的楼志芳手上一松,一把搓洗了好久的筷子哗啦啦摔回了瓷盆里,愣愣地看着外面坐在饭桌前一脸认真的继弟。   赵淑娴也被儿子坚决的态度震慑住了,拉他的手还捏在他衣襟上,却使不出力。   楼则中自然也知道妻子的打算,一边是没有血缘关系,可相处得颇有几分父子感情的继子,一边是看着就心烦意乱,恨不得消失的亲女儿,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希望谁走谁留。   有些事,不说分明的时候,大家都可以默契地知道它存在,却相处如常。   可一旦拆开来放到光亮下敞开了说,谁也开不了口。   一时间,家里气氛很僵硬。   楼岚叹气,站起身松松地抱了抱亲妈,又回身勾住继父的脖子,没大没小,一副哥俩好的态度拍拍了拍他肩膀:“妈,爸,我都十九了,是个男子汉了。虽然吧我跟爸还有姐没血缘关系,可既然进了一家门,成了一家人,这就是拆不开的缘分。”   “爸对我好,姐也什么都让着我想着我,我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这些好我都记着。我现在没本事,可该我自己承担的,就该由我自己来,没道理好的都是我拿,坏的都丢给别人。”   顿了顿,又说:“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我姐。”   厨房里的楼志芳彻底泪崩,捂着嘴泪流满面地走了出来,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抱住楼岚。   楼岚还挺不自在的,举着双手不知道该推好还是该抱好,最后只能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楼志芳肩膀:“姐,你可别把鼻涕水儿抹我衣服上了。”   楼志芳呜呜咽咽,断断续续说:“没事,抹了姐给你洗。”   楼岚翻白眼:“你不是废话嘛,不抹也是你洗好不?弄脏了我穿啥?”   这嫌弃的损样儿,楼志芳却一点没被触动到敏感自卑的性子,反而大包大揽:“姐给你买!”   这两姐弟情深意重的样子,看得楼则中也是神色动容,带着些许愧疚地揽着妻子,斟酌着商量:“要不然我提前退下来,小岚好歹也是高中毕业,接了班顶多就是再往下调一调。不过再调也总比我好,说不定以后还能往上升。”   赵淑娴已经被儿子这突然爆发出来的脾气给弄得没力气折腾了,闻言无力地摇头:“瞎想什么馊主意,你才四十几,说什么退不退的,难不成让你一个好好的高知退回来成天买菜烧饭?”   要是儿子没爆发,女儿的工作也出了意外弄不到手,赵淑娴可能还会考虑考虑这个可能。   不是说让丈夫退下来买菜烧饭,而是过段时间运作一二,给弄个返聘或者临时工什么的。   这两年上山下乡越闹越凶,在学校里卡得很严,临时给运作工作的人太多了,赵淑娴根本就排不少号。   至于丈夫楼则中那边?   他自己能不引人注意受到牵连就够不容易的了,要是动用他那边的关系,怕是儿子的工作没安排下来,一家子就先被折腾着弄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批准条都下来了,楼岚的名字也登记上去了,他本人不配合着搞断腿,支边这事儿就算是定了。   赵淑娴是个性子坚韧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后,就果断请了假,开始忙里忙外给儿子支边做准备。   同时,该争取到的利益也不能放手。   他们家都有支边的社会主义建设小英雄了,政治立场还能有假吗?   必定是没有的!   至于楼则中前妻的事?   楼则中跟楼志芳两位同志都是受到反/动/分子迫害的无辜百姓,这几年来日夜遭受心理与精神上的煎熬,没看两父女一个比一个瘦削,一个比一个病容外露吗?   看起来很瘦,但是很健康的楼则中&楼志芳:“......”   能说什么呢?   当天下午两父女就面色苍白地拎了好几包中药回家,熬中药的味道始终弥漫在楼家所在的楼层上下。   赵淑娴是个风风火火,谋事爽利的人。   一如之前,打定主意要让继女让出工作顶替支边名额,二话不说就用计把楼志芳给拘在了家里暂停了工作。   现在儿子要支边,她要谋利,自然也是效率十足。   在楼岚要走的那天,楼则中升成了数学组小组长,并获得了今年参加优秀教师评选的机会。   楼岚相信有自己这个支边小英雄在,赵淑娴同志必定能让这个参选机会落实成“优秀教师”的名头安安稳稳挂在继父肩膀上。   “岚岚啊,你真不留下?现在往轨道下面一滚还来得及。”赵淑娴泪眼婆娑,拉着楼岚还在问。   楼岚无语,从继父手里接过大背包:“妈,你瞎说什么呢,也不怕被人听到!好了,我好歹也是个健康精神的小伙子,能有啥事儿啊,再说了,要滚也得过两年再滚啊,这会儿滚不是擎等着被人抓小尾巴嘛。”   两母子说的话简直太不像话了,可楼则中跟楼志芳却默契地隔开其他人靠近听到的机会。   听儿子这么一说,赵淑娴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而且儿子有了这主意,她也安心多了,抹了抹眼泪,踮着脚给儿子整理衣襟,已经被岁月烙下纹路的脸上满是感慨:“岚岚长大了,是个大人了,出门在外遇到什么事别冲动,先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还有啊,在外面寂寞了也别瞎结婚,谈个对象解解寂寞也就算了,结婚生娃娃这些可不能瞎搞。”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楼岚望了望前面,赶紧把老妈推到继父身边:“行了妈,我都记得呢,况且我是谁啊,是你赵淑娴同志的亲儿子,这脑袋瓜子能傻吗?”   说完就不给她机会,接了楼志芳拎着的两大包东西,吆喝了一声到了写信报平安,转身就往人群里跑了。   眼看着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得看不见人影了,赵淑娴气得很,“臭小子,嫌我烦!早知道就不给他准备那么多吃的用的花的,看他在外面饿两顿能不能想我这个亲妈!”   也就是气话,真要她这样,她哪舍得啊。   楼则中温声安慰几句,一家三口还留在原地,看不见人,看见这列即将带走他们家人的绿皮火车也是一种寄托。   直到火车哐哐地缓缓启动驶离了京城北站,他们三人才转身离开。   有了楼岚开这个头,又或者还有儿子离家,自己要守好楼家一切等着儿子回来接手的因素,赵淑娴对待楼志芳这个继女的态度稍稍软和了几分。   渐行渐远的火车上,楼岚坐在窗户口,看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身影,默默叹了口气。   希望他们三个能好好相处吧。   这次支边的主力军并不是京城的知青,而是从上沪过来的数万人马。   楼岚他们坐短程火车抵达甜肃后,等了一天,等到从上沪过来的火车,这才上车继续北上。 第158章 S《边疆知青2》 义结金兰   “楼岚同学, 请问你那里还有水吗?”刚刚去接水的对面女同志空手而归。看看窗外荒芜的黄沙,舔着嘴唇,忍不住主动询问楼岚。   楼岚从混沌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掌着挎在胸前的崭新军用水壶晃了晃,还有一多半, “有, 你分一点去吧。”   女同志挺不好意思的, 接了过去,一边说:“刚才乘务员已经说了, 下一个站点一定能补充到清水, 到时候我去给你接满。”   楼岚倒是没所谓, 不过看对方满脸不自在的样子,也就顺势点头答应了。   如果他不接受,恐怕对方要更愧疚了。   自从在甜肃上了车后,外面的风景就逐渐从黄土沟壑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   说是沙漠,也不至于, 只能算是半沙化地区。   地面上到处都是黄沙或鹅卵石,偶尔能看见几丛枯黄中夹杂些许绿意的草甸。明明已经是四月的春末,背阴处却还残存着积雪。   越往北, 春天来得越迟。   甚至到了边疆更深处, 一年只能感受到夏季与冬季――因为春秋短到仿佛只有一个昼夜的更迭。   刚一开始,大家还兴致勃勃的欣赏, 特别是刚出甜肃的嘉峪关时,全是支边知青的火车车厢里还有人热情澎湃地高声朗诵起关于大漠,关于边疆的诗词。   然而一天一夜的窗外风光都是一成不变的黄沙戈壁后,众人视觉上的疲惫带动了精神上的倦怠,一个个都蔫了, 看见古长城的残垣断壁都没甚精神。   在刚上车的时候,挨着坐的人都彼此认识了一番。坐在楼岚对面的两个女生恰好就是跟他一个学校出来的,所以彼此关系更加亲近。   挨着楼岚的则是一个戴着眼镜,虽然瘦削,却总是神采奕奕,热衷于各处“串门儿”与“同道中人”进行“思想交流”的男生。   托这位的福,两天一夜的火车旅程中,楼岚旁边的座位上总是走马灯似的换人。   老实说,硬座度过几天就已经很难受了,身边还总是有对京城感到好奇,对来自京城的知青同胞感到无限好奇的陌生人重复重复地询问一些相似的问题。   十分讨厌无意义重复性/行为的楼岚真是感觉脑子嗡嗡的,太阳穴蹦得厉害。   头疼。   所以楼岚干脆装睡,装发呆,问啥就没反应。遇到非要拉着他问的,他就不耐烦地表示刚才在想事,没听到。   渐渐的,过来坐过的人基本上就都知道在甜肃上车的京城知青里有个叫楼岚的家伙,仗着自己是京城人,长得不错,就很傲气,根本不把他们上沪来的知青看在眼里。   楼岚:......   莫名其妙拉了一身从上沪知青那里传来的敌意。   算了,反正以后到了地儿也不知道会不会分到一起。   就算分到一起了,能处就处,处不来拉倒。   已经被满目黄沙戈壁折腾得脑壳痛的楼岚抱着水壶,想要从上面汲取到一点点凉意。   说热其实也算不上,主要是这种一成不变的重复了一天一夜的景色给人视觉上造成的就是一种烦躁与燥意。   相信有这种感觉的不是他一个人,看大家饮用水的消耗增加就知道了。   好在火车始终在前行,哪怕在几个小站台停靠了十几分钟到半个多小时不等的时间,用以等待对面的车先通行后再变道过去。   能一直往前跑,好歹也能给人一种“熬一熬总能到达终点”的希望。   终于,在三天后的下午一点多,载着两千多名支边知青的绿皮火车终于抵达了边疆的首府乌市。   在这里,有热情好客的欢迎队伍,知青们得到了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   然而也仅限于此,傍晚太阳挂在西边树梢上时,闹哄哄的知青队伍被分成了十几个团队,然后各自迷迷糊糊被军用绿皮卡车拉走。   楼岚跟他那两位女同学有幸分派到了一辆绿皮卡车上,听接他们的司机同志说,他们是要前往一个叫枣里卡的小县城,又说那里靠近伊犁河谷有名的那拉提草原。   那拉提,意味绿色谷地。   卡车上的少年少女们都露出了期盼向往的神色,萎靡的精神都振奋了不少。   然而等到最终真的到了枣里卡小镇时,这群从大城市里来的少年少女们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是有多天真。   枣里卡镇距离那拉提确实很近,坐车大概也就一个白天就能到。   这个距离对于已经在边疆这片辽阔到不靠谱的地方生活习惯了的人来说,理所当然地应该被归纳到“近”的范畴。   然而要到枣里卡镇,并不代表他们这些知青就要在那里落脚。   毕竟边疆的辽阔,是全国人民都知道的。   果然,在坐了一个晚上,窝在卡车上凑合着睡了一晚,第二天中午抵达枣里卡镇后,知青们相继下车,一车的知青很快又被分散。   楼岚总觉得他们就像一群懵懵懂懂的小鸭崽,被人挑来选去分来分去,然后塞进一个装载物里摇摇晃晃运往未知的远方。   有棚顶的大卡车转没棚的小卡车,小卡车又转拖拉机,如此又转乘了三次,等到最后被换成驴车时,车板上只剩下四个人。   除了楼岚和分别叫周红菊、汤兰芳的一个学校出来的女同学,另外还有一个从上沪来的叫钟援朝的男知青。   四个人,被一个穿着羊皮袄,戴着羊毡帽,留着大胡子,皮肤微皱,肤色黑里泛着红,看外表像维族同胞,说起话来才知道是汉族的王大爷拉着,一路颠颠儿地奔赴他们的最终目的地――红星坡。   在颠了一个白天,从早上天没亮颠到下午六点多,眼看着天边太阳欲坠不坠,周围都能听到狼嚎的时候,车上的另外三个知青实在稳不住了。   钟援朝操着他那口带着上沪特色的略有点儿软的普通话试探着问王大爷还有多久才能到。   “啥时候到啊?嘿,我瞅瞅。”   赶车的王大爷昂着脖子左右张望,然后笑嘿嘿一甩驴鞭,在空中打出啪啪的响声,“der――der――”吆喝两声,让两头长着白眼圈看起来憨憨的驴子跑快点。   “快了,快了,保证让你们四个嫩娃子晚上能躺到塌上睡觉!”   这答案也太模糊了,钟援朝有心想再问,又怕问得太多了引人家不耐烦,只能犹犹豫豫地住了嘴,暗自继续忍耐。   钟援朝一个男同志都这样,本身性格看起来就不如何外向强势的女同志更加安静。   楼岚看他们确实不太好受,干脆起了个头,问起王大爷关于他们要去的红星坡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红星坡啊,咋说哩,反正就那样儿呗。当初第一pei来这嘎达种树防沙的人往一个矮坡坡上插了杆红旗,就给叫这么个名儿了。这名儿吧,光是我就知道好几个重名儿的,大家都插红旗嘛,能理解......”   拉拉杂杂的,说了好一堆,却很少有什么真正有用的信息,王大爷刚说到管红星坡种树防沙知青小队的林牧站时,迎面卷来了一团小龙卷风,裹着沙子灌了他一嘴。   王大爷歪着身子连连呸口水,呸了半天都感觉嘴巴里有沙,咬个牙齿都嘎嘎的。   于是小小地喝了口水,把脖子上圈着的围巾往鼻子上一扯,再不肯说话了。   他们这次分配到的就是一个专门种树的小分点,人员的供应按时按人头由所属建设兵团分配,每年还会有林牧站上面的干事来检查种树工程进度。   给的指标如果没完成,要挨罚,物资供给上也要扣。   如果完成得好,当然也会有奖励,物资上或者是发个表扬啥啥的。   边疆这嘎达,支边的知青来了,主要就是开荒种地、种树防沙、放牧教书等。   最后一项,基本上都属于连队里直管,算是条件比较好的去处。   最累的就是第一种,千里戈壁变良田,真不是说说而已。   楼岚他们分派到这个,不好不坏,反正就那样吧。   边疆的太阳落得很快,看着明明刚才还在树梢上挂着呢,以为怎么说还得有一个来小时才会彻底落下去。   可实际上半个小时不到,太阳就落到了远处地平面下,整个天际都被夜幕取代。   王大爷有外出夜行的经验,听到远处有狼群的叫声,就拿出个铁镫子敲击。   铁镫子磨损很严重,应该是淘汰下来的马镫,金属的敲击声被空旷平坦的戈壁滩无限放大,听起来有种寂寥的回荡感。   楼岚看着远方怔怔出神,思绪里漫无边际地想:大概是曾经遭遇过无数年骑马人的驱赶,狼群对马镫声音的警惕避讳已经融入了传承不绝的基因里。   敲了铁镫子,王大爷又燃起了早就准备好的火把,火光一起,原本若有似无围拢过来的狼群果然渐渐退走,不再尾随窥探。   周红菊跟汤兰芳刚才都被狼嚎吓坏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钟援朝也怕,可看了看两位抱在一起的女同志,再看看从头到尾表现得都很冷淡,一看就不怎么喜欢跟人亲近抱团的楼岚,再怕他也只能自己抱着自己。   这会儿看狼群被吓退了,钟援朝松了口气,对王大爷心生佩服,也有心多学点在边疆戈壁滩上保护自己的法子,于是好奇地问:“王大爷,这些狼群都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吓走的吗?”   王大爷笑了笑,“想啥呢小娃子,这戈壁滩上啊,最不能招惹的就是狼群!这也就是这条路经常有人走,狼群都知道。加上现在开了春,能吃的东西多了。”   “要是换成缺食儿的冬天,别说是出来走动了,就算是在家里,但凡是遇到饿狠了的狼群,都可能要被拖出来吃咯!”   钟援朝吓得一个哆嗦,偏白的脸色唰一下变成了惨白,两个女知青也呜咽一声,抱得更紧了。   王大爷吓唬了三个娃子,还挺得意的,结果一回头就看见始终没啥反应的楼岚,不由纳闷儿,主动跟楼岚搭话:“哎,俊小子,你不怕被狼拖去吃了?”   望着远方看低垂夜幕洒落着几颗星子出神的楼岚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没甚精神,懒洋洋翻了个身,让自己勉强躺在了木板上看头顶的星空:“不怕,我会用木仓。有狼的地方,知青点肯定有木仓。”   王大爷惊奇,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城里来的嫩娃子,虽然觉得他不像啥身手利落的人,可看他神色确实很淡定,稳得很,应该没吹牛。   王大爷佩服地冲他比划了一下大拇指:“厉害,会木仓就好说了,等你适应了这里的日子,抽空还能骑马出去打打猎,或者去草原上看看边疆风光。”   说完,王大爷就敞开了嗓子,用浑厚古怪的腔调吼起了歌,“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   ――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   这首五十年代创作发行的老歌,一直到几十年后都还能经常听到。   原本楼岚没什么反应的,可抵不住王大爷实在是个破锣嗓子,唱起歌来也十分神奇地一个调都没准。   身为娱乐圈里也曾演而优则唱,更是在多个世界里进行过唱歌创作等相关工作的专业人士,楼岚忍了又忍,忍到王大爷唱到一半忘了歌词,然而唱兴不减,翻来覆去重复开头部分歌词时,真的再也忍不住了。   “后面的歌词,是‘这里的人们爱和平,这里的人们爱和平,也热爱家乡’。”   楼岚忽然出声,打断王大爷吱儿哇乱吼的“蓝蓝的天空白云飘”。   王大爷愣了一下,噢了一声,用鞭子挠了挠帽子底下的头皮,想了想,为难地扭头问楼岚:“那调子咋唱的?”   楼岚深吸一口气:大爷,就您这吼法,居然还介意调子咋唱?   被王大爷吼得很有安全感,正挤在一起蜷缩在板车上准备睡觉的另外三个人揉着眼睛,也没精神去想一首老歌咋唱。   看起来王大爷很喜欢这首歌,捣鼓着让楼岚给他唱一唱,“唱得好,我就分我的奶茶给你喝!”   楼岚翻了个白眼,心说谁稀罕你的奶茶啊。   不过抵不住王大爷对这首歌的执着与热爱,他只能清了清嗓子,认真唱起这首歌颂草原的歌曲。   说真的,楼岚自己都搞不懂在边疆唱内蒙那边的民歌是几个意思。   楼岚嗓音不错,虽然不是浑厚的男低音,却胜在音域宽,歌唱技巧也熟悉到融入了骨子里。   说是随便一唱,可当真拿到舞台上去表演,比起专业歌手来说也不差分毫。   王大爷听得入了神,连驱赶贪吃路边一丛鲜草的驴子都忘了。   没了咋咋唬唬的吼声,本就困倦不堪的钟援朝三人迷迷糊糊又很快睡了过去,还睡得很沉。   这首歌也不长,很快楼岚就唱完了。   王大爷回过神来,解了自己腰间的皮囊子递给楼岚。   说到做到,说了唱得好就请喝奶茶,王大爷一点不含糊。   好歹也是战利品,楼岚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   边疆的奶茶自然不可能跟后世加了各种料的奶茶店奶茶一样,这里的奶茶普遍是咸口的。   当然,如果是自己家煮,也可以按照个人爱好加盐或糖,也可以加酥油。   楼岚喝不来羊奶的,浅浅抿了一口就觉得满嘴的怪味,皱巴着眉头赶紧还给了王大爷。   王大爷看他那样儿,哈哈大笑,自己仰脖子灌了一大口,然后说楼岚不懂享受:“羊奶可是好东西哩!”   楼岚撇嘴,反正也睡不着,干脆靠在后面堆积的行李上半躺着翘起二郎腿,“比起羊奶,我更想吃烤全羊。”   在火车上折腾了这么多天,赵淑娴同志准备的食物早就消耗光了,之后都是随便吃的干粮,到了疆内,更是买了两个盆大的馕饼凑合着,饿了就啃两口,灌口水糊弄肚皮。   一说起羊奶,他就忍不住馋起了烤得油滋滋的羊肉。   没有烤全羊,来两串烤羊肉串也是好的啊。   原本他就是随便一说,王大爷却眉飞色舞地说等到下雪的时候,他可以给楼岚弄头羊来:“我跟我老乡们是专门放羊的,生的小羊羔够了数目,多出来的养大了就随便我们宰。”   这可是美差。   当然,美差也不全美,比如说王大爷他们那群人,一年里除了外面下雪无法放牧的时候,其他时间里都要呆在山上,赶着羊群跟随着牧草不停转移。   “这次让我过来接人,也是刚好因为我要给我女儿女婿寄东西。”王大爷随口说,却没有继续说自己女儿女婿在哪里,又为什么要让他一个老爷子辛辛苦苦攒东西寄过去接济。   楼岚见他没说的意思,也就没追问。   想到他偏爱的那首内蒙民歌,楼岚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他的包裹是往哪里寄的了。   约莫是喜欢楼岚唱的那首歌,也有可能是到了晚上风沙没那么大,接下来王大爷谈兴很浓,拉着楼岚天南海北地说话。   有问楼岚京城里主/席同志身体怎么样,又说红星坡隶属哪个哪个畜牧站管,刚去的知青又能领到多少补贴等等。   有用的,没用的,都说了不少。   楼岚也怕留这老爷子一个人驾车,别把大家都给拉到山沟沟里。   虽然戈壁上看起来一片平坦,可也时不时有纵横交错的沟壑,不知道是哪个年头爆发了沙漠洪水冲刷出来的。   也有可能是无数年前曾有过一条清澈见底的清河蜿蜒着流淌在这片荒漠中。   王大爷说了能让他们晚上睡到塌,也确实没撒谎。   毕竟下半夜凌晨三四点钟时抵达林牧站接待所,睡意朦胧地被一位同样打着哈欠没精打采的干事领到招待所里,推开门往床上一躺,也算是睡到床上了。   事后钟援朝他们三个总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抵达招待所的,就感觉一觉醒来,就在这里躺着了。   只有楼岚跟王大爷全程是清醒着的。   越往人烟稀少的偏远地方走,知青们能感受到的热情越发淡薄。   这无疑是让钟援朝他们这样真心认为自己支边是在为祖国建设做奉献,是在锻炼自己,让自己成长,以便成为更合格的社会主义战士的新知青感到彷徨不安的。   然而这里的人没谁愿意照顾他们的这份不值一提的不安,因为他们有更多的更重要的事要忙,也看多了与他们一样的知青从懵懂到麻木。   在这些人眼里,楼岚他们四个从京城和上沪这两个大城市来的知青嫩娃子,与其他时候接待的知青没什么两样。   走了流程后,楼岚四人得到了属于他们第一年支边知青都能领到的补贴:一年份的1公斤大米,2.5公斤面粉,以及其他混合着苞米、小米、高粱的杂粮一小布袋。   另外还有几两油,以及作为生活费的三块六毛八。   这点补贴肯定是不能让他们吃饱饭的。   好在他们四个知青出来,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家里准备的钱票,也不指望这点补贴填饱肚皮。   除此之外,四个人胸前还多了一块大红布帖――支边战士胸章。   红艳艳的,十分显眼,楼岚感觉有点不自在,钟援朝周红菊他们三个却很振奋,个顶个地抬头挺胸,恨不得走出整齐划一的正步,展示自己作为支边战士的风采。   楼岚:就很尬。   好在楼岚是个老演员了,尬穿地心也能做到面色如常。   有了一宿的聊天交情,王大爷对楼岚好感倍增,主动表示愿意赶车送这四个知青娃子去红星坡知青点。   ――原本他们是要步行几个小时过去的。   不用走路,当然好。   周红菊拉着其他三个小伙伴碰头商量了一下,决定好待会儿要送给王大爷的“谢礼”。   他们四个人里,年纪最大的是钟援朝,因为上学晚,高中毕业他已经快二十岁了,据说今年夏天就能满二十。   之后是楼岚,今年冬天满十九。   两个女知青年纪最小,周红菊十八,圆圆的脸盘子上长着不少雀斑,熟悉了以后就发现她是个挺会来事儿,考虑事情周全,心思也比较细致的姑娘。   汤兰芳则是连十八都没满,扎着两条麻花辫,长得眉清目秀的,就是看人的时候不太敢直视人的眼睛,瞧着就有些胆怯没主见。   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小姑娘,是怎么想起要来支边的。   后来才知道,汤兰芳是被头上的姐姐冒用名字报的名,支边批准书下来了她才知道。   这个年代,这种事也并不少见,大家知道后安慰了两句,也就没再多做评价。   好歹也是一起同甘共苦(虽说楼岚也没想起来同甘的甘在哪里)过,未来不出意外的话,也会在一起相处好些年。   在接下来的路上,四个人熟悉起来,然后楼岚被钟援朝这个乍看有些内敛文气,熟悉以后才知道是个憨憨的家伙拉着当了个“楼二哥”。   大哥自然就是年纪最大的钟援朝,然后是周三妹周红菊,汤兰芳是汤四妹。   王大爷看他们四个说说笑笑,还像是来了个“义结金兰”,乐得笑开了花,然后提议唱个革命同志齐心战斗的歌鼓舞鼓舞士气。   钟援朝三人兴致勃勃欣然同意,想了半晌,敲定要一起唱三年前一位知青创作的《知青之歌》。   “告别了妈妈,再见吧家乡,金色的学生时代,已伴随着青春史册,一去不复返。啊,未来的道路多么艰难,曲折又漫长......”   钟援朝心情澎湃地朗诵着一段歌词,搭着楼岚的肩膀一脸向往地看向远方:“楼岚同志,你看,多么符合我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啊!”   周红军激动得红了脸颊,汤兰芳也眼含泪光捏紧了双拳。   楼岚:“......”   行的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驴车哒哒哒跑了一个多小时,在一片有着沟壑的戈壁滩上,王大爷停下驴车,让大家都找地方防水休息一下。   说完就自己甩着鞭子跳下一个离驴车最近的矮坡,背对着女知青开始解裤腰带。   这天大地大的,想解决个人生理问题,当然不可能还像城里那样专门去找厕所。   好在进来这片广阔土地后几人也已经习惯了,周红菊跟汤兰芳早在驴车停稳的时候就立刻找选了个方向跑过去解手。   其他人自然默契地选择与两个女同志相反的方向。   楼岚跟钟援朝找了个比较深的沟滑下去,两个人背对背各自扯皮带放水。   哗啦啦的尴尬水声中,钟援朝说:“楼同学,你是不是不太喜欢跟我们义结金兰?我当时就是看两位女同志远离家乡,要到一个既陌生又偏僻的地方去,心里害怕,就想着用这样的法子让她们俩安安心。以后要是她们俩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都推给我来干。”   楼岚一愣,差点忘了自己在放水,险些转了身撒到裤子上。   敢情这小子还真不是什么铁憨憨啊。   楼岚失笑,扯着裤子扎皮带,“不至于,我也没不喜欢,其实觉得这样也挺有意思的。就是以前我独来独往习惯了,有点不适应。”   扎好了皮带,瞄了一眼,确定钟援朝也收拾好了裤子,这才转身说:“再说,我跟周同学她们俩还是一个学校出来的,要是真遇到什么麻烦,说不定她们更信任我。”   这话就有点儿得瑟了。   也证明了他确实不介意这种抱团的方式。   钟援朝松了口气,咧嘴一笑,带着点少年的意气风发玩笑道:“那可说不准,我可是妇女之友,弄堂里喜欢我的阿姨奶奶不知凡几。”   楼岚呵呵一笑,“你也说了是阿姨奶奶,周同学她们俩还是小姑娘呢,体会不到那种看待乖孩子的慈母心怀。”   钟援朝瞪眼:“嘿,你是在嘲笑我长得不威武是吧?”   楼岚不理他,找地方往上爬:“自行体会呗。”   钟援朝不满,去拽已经爬上去一截的楼岚,把人拉下来自己冲到前头。楼岚岂是甘于落后的人?自然也是去拖后腿。   两个刚从学校里出来,还带着稚气的少年拉拉扯扯互扯后腿,搞了一身黄土灰,打打闹闹好歹终于爬了上去。   男生玩笑着互损几句,友谊的小船就搭建好了。 第159章 S《边疆知青3》 人生百态,不和谐的……   王大爷把他们送到了红旗坡知青点外面, 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他还要赶去附近有人烟的地方歇一晚,明天才能往放牧的山上赶。   临走的时候, 王大爷还给楼岚留了个地址,让他有事可以去找自己。   “虽然到时候不一定能找到, 可我们放牧的地方都会扎毡房, 迁走了也能找到留下指明方向的标记, 顺着标记就能找到我。”   这人生地不熟的,王大爷留下这个地址也是以防万一。   如果真的到了楼岚顺着标记来找他的时候, 必定是这个小娃子遇到什么大事的时候。   说起来, 王大爷反而不希望他真的有来找自己的那一天。   叹了口气, 王大爷挥挥手,果断地掉转了驴子,挥着鞭子der der地驾车跑远了。   这个年头,各人有各人的苦难,总比他小时候到处打仗来得好吧。   人啊, 也不能强求太多咯!   到达红星坡知青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可是里面却没有人。   被留在外面的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楼岚把手上提着的两个行李包往矮墙里一丢, 背着个大包后退几步, 一个冲刺,直接翻身跳了进去。   矮墙是用各种石块垒砌成的, 用黏度不错的黄泥巴加固,高度大概有一米五左右。   楼岚一米八冒头,站在外面就能看见院子里大概的情况。   房门紧闭的,还挂着锁头,一看就知道没人。   四点多的边疆戈壁滩上依旧晒得慌, 一行四人颠簸这么久,早就精疲力尽,哪还有精神守着礼节干等在院门外。   所以对于楼岚的翻/墙行为,钟援朝三人都没吭声,心里甚至还生出些许可能理智上来说没什么依据的埋怨。   对知青点老前辈们的。   不说什么热情欢迎暖心款待,好歹留个人在知青点给他们开门吧?   大老远奔波而来,结果却被关在院子外面。   看日头,硬是要等人回来开门,怕是要等好几个小时。   不过到底是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几个人也没什么特殊经历与见识,此时尚且面嫩,有埋怨也只放在心里,没人说出来。   楼岚从里面找到张放在屋檐下的凳子递出来,三人依次踩着凳子翻进去。   刚落地,三人就迫不及待打量起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要居住的地方。   无论是钟援朝还是周红菊她们俩,都是从大城市里来的,看见眼前这黄土墙筑造的低矮平房,自然满心失落不安。   为了抵御风沙,冬日里也好取暖,房子都比较矮,墙厚,房顶上还铺了厚厚的泥土。   这个季节有雪水滋润,房顶上生命力旺盛的杂草疯狂生长,给满目的荒凉添加了一抹绿。   绿色当然可爱,然而当这抹绿长在自己即将居住的房屋顶上,这点可爱恐怕就要打折了。   这些对于楼岚来说并不重要,毕竟来之前就能想象到了。   他主要观察的是院子里的布置――院子坐西朝东,院门口正对东方。左南角一块打理得颇为敷衍的菜地,右北角有一个石台,台子边有口压水井,井口旁是一棵刚发芽舒展绿意的枣树。   作为唯一的绿植,枣树并没有得到多好的待遇,而是左右两边都拉了绳子,用以晾晒衣裳被单等物。   那个方向靠近屋檐的角落,有个木板打补丁一般歪歪扭扭搭了个棚子,棚子分了左右隔开,应当就是茅房了。   茅房外面棚顶支棱出来能够勉强遮挡风雨的地方,则乱七八糟地堆着一些经年累月不知不觉攒起来的杂物。   杂物旁有干草垛以及一个摆着石槽的栅栏。   看来这个知青点养着一匹马,情况跟唯一的枣树差不多,都没有因为自身的唯一性就受到多高的待遇。   作为唯一的主体建筑物――黄泥房,则只有一个大间,看起来挺大的。   然而考虑到有男女知青隔开居住,里面的空间恐怕也不见得多舒坦。   楼岚吐出一口气,默默去水井旁试着压了压。   等感觉到有重力时,好歹松了口气,顺便把自己行囊里的搪瓷杯取下来,接在出水口再用力一压把手,略有些浑浊却足够冰凉的井水就滋啦啦流进了杯子里。   钟援朝他们看见楼岚打上了水,也觉得多少有些安慰,暂且放下满心的失落,纷纷取出自己的装水容器,好奇地喝了自己到戈壁滩后的第一口井水――之前在招待所以及火车上的不算。   “嗯,好冰!”钟援朝惊奇,还抬头去看了看天边的太阳,似乎是不敢相信这会儿居然有这么冰凉的水。   相比起从小生活在南方的钟援朝,周红菊跟汤兰芳就没那么稀奇了。周红菊更是笑开了:“哈哈你是不是没见过雪?这会儿喝的地下水,都是积雪化了浸下去的雪水哩,不冰才怪!”   汤兰芳在一旁也跟着笑话钟援朝龇牙咧嘴的怪表情。   楼岚看三个小年轻这么快就抛下烦恼忧愁,好歹没说出让他们三人徒增烦恼的话。   四月份,北方诸多地区的水源丰沛期。   最近应该没有大雨或风尘暴,水井的水却带着浑浊,说明水并非稳定的深层地下水。   可想而知,等到进入枯水期,这口井能够提供的水量恐怕不会多富足。   吃穿用艰苦一点就艰苦一点吧,可要是每天灰头土脸地干完活还不能舒舒服服洗个澡干净入睡,这可就太为难人了。   虽然进了院子,可唯一的房门是锁着的,楼岚倒是会开锁,可翻墙进院子还能说得过去,再开锁进屋,恐怕就不妥当了。   四人只好找了个晒不到太阳的角落干等着。   只有一条长凳,两个男同胞自然不好跟女孩挤到一起,所以周红菊两人坐凳子,楼岚跟钟援朝就随便找个能坐的垫着坐。   这一等,确实等了三个多小时。直到七点多,太阳即将坠落到地平面下,远处才有一阵“der――喔――驾”的赶马吆喝声。   楼岚自觉站起身,走到院墙边。   钟援朝三人自觉紧随其后。   院墙不高,外面的人也很快就看见了里面的几人。   原本板着脸不知道在说什么,看起来气氛本就不太融洽的五个人住了嘴,彼此对望着,气氛渐渐变得莫名僵持。   一时间,众人耳边只剩下挂在马脖子下的铃铛发出的铛铛声。   矮墙外的五个知青三男两女,看起来都灰尘仆仆的,男知青满头灰尘像是蒙了一层灰白头发,女知青则包裹着褐色与蓝色的头巾,只露出一张微黄的脸。   高大却过分瘦削的马拉着木板哒哒哒走近,赶马的男知青率先跳下来,低头从腰间裤兜里掏出绑着绳子的钥匙,又低头把院门打开,全程都没说话,闷声不吭的,走进来后也只是勉强对楼岚等人点了点头,而后又继续低头去开了房门锁,自顾自推门而入。   这见面的场景,显然冷淡到超乎学生崽的想象,钟援朝三人下意识往楼岚背后蹭。   好在接下来跳过来的一个戴眼镜的男知青看起来挺正常的,先打量了一下楼岚四人,着重看了看楼岚手腕上的鸽子表,然后是几人的鞋子穿着,而后顶了顶眼镜,咧嘴一笑,殷勤地招呼:“你们就是新来的吧?哈哈,这边通信太落后了,咱们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到,所以也没给你们留门。你们是不知道,虽然吧周围看起来没啥人家,可骑着马到处摸门子的巴郎子也不是没有......”   巴郎子是对这边少数民族的一种蔑称,若是当面称呼,很可能招来对方的马刀。   眼镜男知青言语里对这里的嫌弃似乎已经融入了骨子里,不自觉地就带了出来,自己却没意识到,说了一大通,已经热情地开始了自我介绍:“我叫祖光全,祖国的祖,这个姓氏少见吧?哈哈,目前红星坡知青点只有六个人,最晚来的就是我,其他四个都是老大哥老大姐了。”   听闻老大哥老大姐这个形容词,正一边取着褐色头巾一边走进来的女知青眼睛一斜,高鹳骨的微黄脸上天然就带出几分嘲讽蔑视,薄薄的唇角一撇,语气很不客气:“祖光全,又想巴结人占便宜?这殷勤劲儿,要是能用在出工上可不得了,边疆第一种树好手就归你了。”   被她这么揭脸子,祖光全脸皮再厚一时间也挂不住,讪讪笑着恭维对方:“这不是有吴大姐这样一个顶三的女中豪杰在嘛,哎呀我也不想的,可我命不好,还在娘胎里就没个营养,早产啊,那年头,早产的能活下来的都没几个......”   碎碎念着自己命不好身体差,还咳嗽了几声,可惜祖光全瘦归瘦,个子也不算高,脸色精神头却是五个人里最好的。   “吴大姐”吴成梅被祖光全一口一个吴大姐喊得脸都气黑了,一甩头巾,对着楼岚等人哼了一声就脚步匆匆地冲进了屋里。   莫名其妙被哼的钟援朝三人面面相觑。   祖光全也没接着跟楼岚他们套近乎,而是溜溜达达假装去洗手洗脸,眼睛却一下一下往屋檐下堆放的行李上瞟。   五个人走了三个,剩下的两个看起来正常多了。   戴蓝头巾的女知青对楼岚他们无奈地笑了笑,温声道歉:“不好意思,今天上工的时候我们发生了一些工作意见上的冲突,不是对你们有什么意见。刚才那位是吴成梅吴大姐,是我们这几个知青里的老大姐了。最先头那位是李海洋同志,他来了八年了,是名副其实的老大哥。别看他沉默寡言不轻易开口说话,为人却很可靠。”   而后又温声细语介绍了自己叫胡丽丽,又指着刚拴好马安置好车板正走过来的男知青说他叫彭五湖。   刚好彭五湖走近,客气地笑了笑,有些亲昵地看了胡丽丽一眼,转而对楼岚四人说:“我们这里条件不好,男女知青隔开,我先带两位男同志进去安顿好床铺,剩下的两位就跟着胡丽丽同志先安置一下吧。”   相较于说话刻薄,长相也有些尖嘴猴腮不好相处的吴成梅来说,眼前的胡丽丽看起来确实更加和善。   周红菊跟汤兰芳不自觉松了口气,对视一眼,乖乖去提了自己的包袱跟着胡丽丽进屋。   另一边,楼岚跟钟援朝则跟着彭五湖进屋往左拐,入目的就是靠墙的一排由石头和木板搭成的大通铺。   至于这几位知青前辈的秉性脾气,楼岚持保留意见不做评价。 第160章 S《边疆知青4》 艰难的现实,诗的远……   进了屋子, 才看清里面的格局。   刚入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既是厨房又是饭厅的“堂屋”,背后拉了个干草编的垂帘, 而后就是木板隔开的左右两间。   没有门,也谈不上窗, 进来就感觉整个视觉都昏暗下来, 只有进门的旁边有个狭窄的窗户口以作采光及通风。   “堂屋”靠墙的位置有个木板搭的“桌”, 靠墙,放着简单的盐罐子油罐子以及几个粗瓷碗。有铝饭盒在旁边码放着, 看来碗是用来装菜成汤的, 吃饭都各用各的饭盒筷子。   挨着“桌”的就是用来做饭烧水的铁皮炉子, 烧煤炭或干柴,当然,这一片荒凉得还需要他们这些分散在各个戈壁滩上的小分队努力种树,一般还真不好找到柴火拿来烧火。   倒没想到炉子还放在屋里,那刚才他们在外面靠菜地那边的房屋侧后方看见的小炉子是谁在用?看着也不像是长期未用的。   又想到一开始老知青明明说的是六个人, 从祖光全到胡丽丽,说了一圈也没提到第六个人,楼岚心里有了数, 看来这里面还有些说法。   大通铺又没有窗没有门的, 谈不上位置好不好,楼岚跟钟援朝跟着彭五湖进到里间, 随便找了个靠近入口处的空位就把随身带来的铺盖卷给放在了那里。   之前闷声不吭直接进来的李海洋已经安静地侧躺在了最里面靠墙的铺位上,听见楼岚他们进来也没动弹一下。要不是那里能看见人体的起伏凸起,真要让人以为那里空无一人。   洗脸的祖光全很快也进来了,很热情地问楼岚钟援朝要不要帮忙铺床。   男人的床铺有什么好铺的,不过是个铺盖卷从头到尾一推开, 一半垫在下面当褥子,一半裹在上面当被盖。   讲究点的还能有个枕头,像楼岚。   不讲究的,随便把装换洗衣服的包袱往头的位置一塞,就能当枕头使了,比如钟援朝。   也不知道是不是连续猫了一个冬,大通铺上的三个老知青被褥子都有些暗沉发硬,钟援朝的还行,干干净净的,看着也还算暄软,可也打了不少的补丁,特别是靠里面的那一面。   与另外四人的一同往大通铺上一放一比,楼岚铺开的被子就很显眼突出了。   完全崭新没有补丁不说,颜色也是少见的浅蓝色格子纹路,这种布就算是拿来打衣裳也是很体面的,哪会用来做被子啊,简直就是浪费。   再看绵软松散的厚度,好家伙,肯定是去年秋刚下的新棉花打出来的。   支边家里居然都舍得给他准备这样的好物,其他几人嘴上没说,心里却已经大概明白楼岚家里条件应该属于不错的那种程度了。   祖光全看得满脸羡慕,借着帮忙的由头坐在边上对着棉被又摸又搓的,还往自己脸上蹭。   楼岚看得眉头直跳――对方用水洗了脸可没擦,所以这是在用他的被子擦脸?   “咳,我已经铺好了,看天色也不早了,不知道你们平时的一日三餐是怎么安排的?”楼岚直接伸手将祖光全扯着的被子边儿抢救回来。   看对方那架势,一身灰尘,似乎恨不得钻进他被窝里体验一番,楼岚干脆又重新把被子叠了起来,靠墙放好。   墙是黄泥的,为了防止掉土疙瘩,上面贴了一层一层的报纸。   不过上面经年累月的,也不知被多少人糊了些什么东西,看起来斑斑驳驳,楼岚想着有机会找点报纸来重新糊一下。   彭五湖在自己铺位边换衣服梳头发,闻言回答:“我们三个大男人也不会做啥,都是胡丽丽同志她们两个轮流做。对了,你们是不是领了补贴?大米最好别吃,回头去找附近的哈萨克同胞换些能管饱的口粮。”   正在可惜不能整个压上去滚进去感受新棉花暄软的祖光全一听补贴,眼睛一亮,笑着不以为然:“那点补贴本来就是组织上给咱们补身体的,换成管饱的口粮叫啥事儿?对了楼岚同志,你们领了多少钱?也不知道跟咱们当初领的是不是一样的数目。”   还没认识够一个小时就开始打听别人钱包里的钱了,楼岚权当没听见,问彭五湖怎么换。   彭五湖说要找个空骑马过去,“如果天气好,骑马几个小时就能到。”   他们这里说是红星坡知青点,其实就是个小分点,之前一直说这个知青点要归入到某某连屯耕队去,日后吃喝用都由连队上分配。   可说来说去,说了也有不少日子了,始终都没见个影儿。   原本只有他们六个人,其中一个还是随时都可能进地质勘探队,只有五个人的小分点,精简掉的希望倒是挺大的。   可没想到忽然又分来四个知青,所谓的精简肯定是泡汤了。   别说熬了八个年头的老大哥李海洋了,就算是比较看得开的彭五湖其实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知青点的供给是按时按人分配,一年两次,开春化雪时一次,秋末即将入冬时一次。   每个人的定量肯定是不够敞开肚皮吃一年的,所以需要知青们自己想办法填肚皮。   “现在正是吃野菜的好时候,其实熬过了冬天大雪封路的时候,戈壁滩上还是挺好糊弄肚皮的。”彭五湖如此安慰新来的小同志。   饶是如此,刚离开家乡磕磕绊绊独立的钟援朝去叫了周红菊汤兰芳,碰头商量了一下,问楼岚意见,最后还是拍板决定把领到的两斤大米五斤面粉拿出来换其他饱腹的口粮。   面粉里四个人凑出一部分,今晚上就拿来擀面条让大家好好吃一顿细粮,算是融入到老知青的团体中。   原本之前商量好要分一些面粉给王大爷算作谢礼,王大爷却死活不肯收。没办法,四个人就一人给了一点自己带来的还没吃光的小零食。   钟援朝的一小把炸米花,周红菊带的一小块黄糖,汤兰芳带的一小把炒黄豆,楼岚分的是炒面粉。   里面加了白砂糖跟花生碎,用开水一兑就香得很,是倒霉继姐心存愧疚之下悉心准备的。   说实话,楼岚都搞不懂她愧疚个啥。   不收吧,她就红着眼眶眼泪汪汪的,楼岚拿她没辙,对这类食物不太感冒,还是认命地收了,只是火车上也忘了吃,刚好拿张干净的信纸给王大爷包了一小包。   有了面条吃,知青点里的氛围总算是缓和了一些。女知青那边虽然吴成梅总爱说些扎人的话,有得细粮吃,看着周红菊跟汤兰芳多少也带了点笑出来。   又有胡丽丽温声细语地做调节,等到端上面条的时候,四个女知青已经能说说笑笑地坐到一块儿了。   男知青这边李海洋依旧吃得默不作声,整个人十分没有存在感。爱占便宜的祖光全吃得稀里哗啦,眼镜被热气糊得白茫茫也顾不上擦一擦。   彭五湖端着饭盒站在稍微靠近女知青那边的位置,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楼岚两人说话,一边却注意着女知青那边的话题。   没多久,就让始终做着准备的彭五湖找到了机会,顺利介入到女知青们的话题里。一时间跟那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说笑间,他的脚步还一点点不自觉地往那边靠拢。   先前说要给两个“大妹子”做靠山的钟援朝成了楼岚的尾巴,说话做事都习惯性地跟着楼岚动弹。   没地方坐,楼岚找了块稍微干净的石头想要蹲上去,差点没被这小子给挤得一个踉跄摔下去。   “你说你挤我干什么?”楼岚无语地斜他,换了个手端饭盒。   饭盒是老式的那种,薄薄一层,刚煮好的面往里面一装,楼岚吃面不习惯没汤,所以还加了面汤,端在手里还挺烫手的。   钟援朝也发现自己失误,嘿嘿地笑了笑,然后跳下去站在石头旁边,没地儿坐,站也要挨着楼岚站一堆。   “哎楼岚,你说彭五湖同志对那位女同志是不是有点那什么啊?”   八卦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八卦起来也挺不是人的。   才刚认识几个小时不到,钟援朝的八卦之心就滋生出来了。   楼岚懒得看他挤眉弄眼的样儿,好好一个白面书生,忒是猥/琐了些。   可惜钟援朝不甘寂寞,迫切地想要跟新认识的革/命兄弟分享,一个劲儿用手肘来捅咕楼岚。   无奈,楼岚只能说:“人家有没有点什么干你啥事儿?难不成你对那位女同志有点那什么了?”   把他的话全给还回去了。   钟援朝宓乜绰メ耙谎郏摇摇头,老实地偃旗息鼓了。   遂楼岚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安宁时刻。   这事儿楼岚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一边练功一边走神,等到第二天早上跟着李海洋他们一起出发种树。   没想到这事儿居然很快就有了后续,还是挺那什么的后续。   种树的地点距离知青点有些距离,马是珍贵的集体财产,不能养好就算了,肯定是不能累坏的。   所以去的时候知青们都是走路,板车上拖的都是工具以及红柳树树苗。   ――早上要出发的时候楼岚才发现屋后还有个简陋地窖,地窖里滋养着数量不算多的树苗。   向东南方向走了半个来小时,才算是到地儿。   放眼望去,只见看不到边际的荒凉戈壁,再低头一看,地面上的沙量明显更多了。   至于这些年的种树成果,与看不见边的黄沙戈壁相比,就实在是太渺小脆弱了,一排排瘦弱不堪的树苗扎根在戈壁里,偶有星星点点的绿,仿佛来一场大一些的风沙就能把它们连根拔起。   彭五湖说东南方就是图开沙漠,图开沙漠面积不算大,是局部流动性年轻沙漠,近几十年来有扩大的趋势。   这样一来,就会危害到周围的绿洲,他们的任务就是在边沿及时种出防沙林,起到防沙固沙,将沙漠面积一步步缩小的作用。   沿着图开沙漠跑半周左右,就是一座古城。   ――名为古城,实际是一座小镇,古城遗迹时有新发现,有专门的考古团队驻扎在那边。   “其实我们这个位置算不得好,沙漠的对面水资源更丰富,有天然的植被,覆盖率高多啦。”   彭五湖往板车下面运送着树苗,一边心生向往地说到:“茫茫林海,青翠谷地,既有美丽的河流蜿蜒淌过,又有雄浑壮阔的大漠落日......” 第161章 S《边疆知青5》 种树第一天   说得再美好, 这份美好都不属于他们。   属于他们的,只有划过皮肤时刮得人生疼的燥烈黄沙,以及头顶晒得人眼晕的炙人烈日。   种树, 说起来简单,不就是挖坑埋树苗浇水吗?可实际操作起来, 却很艰难。   就算红柳耐寒又耐旱, 生存率极高, 可再好存活,至少也要让它的根系有机会触碰到泥土层扎根汲取养分吧?   另外, 风沙大, 特别是早晚都要刮风, 树苗还没扎好根之前一定不能给风刮翻了,所以必须要把坑往深里打。   边疆人习惯把鹅卵石叫做“戈壁”,由此可见,戈壁滩上的鹅卵石有多充足。   一铁锹下去,差点没把人虎口给崩出道血口子。   楼岚力气大, 承受的反弹力也越大,当即大拇指那一片就被震得木了,旁边的钟援朝更是没忍住嗷了一嗓子。   众人转头看过去, 胡丽丽好笑地走过去帮他查看。   一直说要教他们的祖光全笑得牙齿都露出来了, 又迅速收敛,拿着铁锹蹭到楼岚旁边指着地上一块说:“在戈壁上可不能光会傻卖力, 行不通,得找准了地儿。有泥巴的地方当然最好,没泥巴的地方就找缝儿......哎楼岚同志,你出来干活,咋不把手表搁在屋里?戴出来磕着碰着的, 坏了咋整?来,我帮你把它先摘下来放好......”   说着话就伸手想来扯楼岚表带,楼岚扬手避开,冷冷地盯着他看。   自说自话的祖光全对上楼岚仿佛看透人心的冷眼,不由缩瑟。   见他收了手,楼岚方才不耐烦地开口:“祖光全同志,你还是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干活吧,有不懂的我会自己去问彭大哥他们,毕竟要论种树,肯定是每天认真干活的人经验更可靠。”   楼岚长得俊,又高大,一身气质看起来就很不同寻常,加上他显露出来的家资。原本看他一直没发表什么意见,昨晚拿面粉出来也是他出的大头,祖光全就当他是家里有钱,不介意那点儿被人占去的小便宜。   谁知人家确实是不在乎,却也不是随便让人占便宜却不好意思说的愣头青。   近乎直白地被人嫌弃,祖光全撇撇嘴,阴阳怪气地嘀嘀咕咕“自言自语”:“走资/派的嘴脸,官/僚主义的作派,干个活还戴表,显得多能耐似的,怕不是臭老九家的......”狗崽子。   在楼岚越发冷冽的注视下,祖光全嘀咕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没敢蹦出嘴,怏怏地拎着铁锹走远了,走到离众人最远的边沿独自挖坑。   挖一下,站直了腰看看天看看地扯扯衣裳翻翻领子什么的,总是有很多比种树还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干。   一直到半上午暂时休息的时候,祖光全也没能挖好一个坑。   “过两天去申请树苗的时候,一定要向上级反应祖光全同志的这种消极怠工,为集体拖后腿的恶劣行为。”彭五湖坐在铁锹棒子上擦着汗喝着水,如此对旁边的老大哥李海洋说。   李海洋依旧闷声不吭,坐在那里神色麻木地看着远方天际愣愣出神。   楼岚扭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听着身边钟援朝小声总结如何下锹更省力气,突然觉得像钟援朝这样话唠也挺好的。   李海洋来这里已经八年多了,期间经历过的,亲眼所见的,不知多少事。   这年头,知青们最期待的就是招工、招生以及招兵。   能走的都走了,也有许多永远地留在了这片戈壁滩上,不知埋骨在哪处,眼看着自己的未来一片昏暗,半点光明也无,没有及时发泄出来的情绪在身体里不断堆积酝酿。   最后变成李海洋这样憋出心理疾病的,在这年代,在这片大地上,一点也不少见。   中午没回去,就地用清水和卡嗓子的烘烤饼子解决午饭,稍作休息后一行人继续种树。   一直到下午五点左右,天上的日头没那么烈了,就分作两批,一部分人继续种树,另外分派两个人去附近一处地下水源拉水浇灌树苗。   边疆的太阳,即便是冬日也能烘得人头晕脑胀。种树也不能在白天日头最强的时候浇水,否则还没来得及吸收,就被太阳烘成了热水,会对植物根系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要是水源充足,这些树苗苗两三年就能长大。”彭五湖灰头土脸,却依旧忍不住遗憾地想象着眼前这些干巴巴的树苗噌噌噌飞快长大的美好画面。   钟援朝也被他说得生出遗憾来,皱着眉问出傻问题:“这附近都没有地下水吗?”   祖光全没事人一样凑过来哈哈笑:“要是有水,还能越来越沙漠化?地质队的同志都没找到,不过说不定钟援朝同志就能好运气地碰上昵。”   看起来像是开玩笑,可字里行间却带着莫名其妙的阴阳怪气。   钟援朝脸唰一下就红透了,支支吾吾又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反击。楼岚正烦着呢,虽然有练出来的微薄内力滋养身体,勉强应付这干燥灼热的环境,缺水、疲惫带来的烦躁却无法压制。   闻言楼岚眼角余光瞥了祖光全一眼,唇角勾了勾,审视地打量他,“好运气能逆反科学?没想到祖光全同志还挺有想法的,对封/建/迷/信那一套念念不忘,是想干什么?”   多年与外界隔绝的生活并没有磨灭祖光全内心对这种敏感话题的恐惧,但凡是亲眼看见过那些疯狂的人,没个十年八年的和平年代生活,是不可能真正放松这根弦的。   祖光全心头猛地一跳,狐疑不决地观察楼岚,见他真不像是随口开玩笑的,也不敢在他面前继续蹦哒撩拨,干巴巴地说“误会、误会”,而后就见机行事地蹭到了女知青那边去了。   虽然到了那边也很可能被吴成梅那疯女人针对,好歹没动不动就拿政/治觉悟来吓人。   等到收工的时候,钟援朝周红菊汤兰芳三个纯新人,已经从早上出门时眼睛炯炯气势勃发变成了沉默倦怠满目茫然。   好在终于是结束了一天的折磨,回到知青点还能用水好好洗洗。   女知青那边轮流做饭,楼岚就提了早上出发前在老知青的提醒下,提前打起来用太阳晒了一整个白天的井水去茅房那边冲凉。   老知青们已经习惯了几天不洗澡,偶尔擦一擦,看见新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急着去洗澡,也没说什么,笑了笑,说几句当年自己刚来时也这样的没什么意义的感慨。   钟援朝也提了水跟过来,两人隔着一个木棚的拐角各自冲澡。   哗啦啦的水声,让楼岚烦躁的心渐渐恢复平静,开始考虑起如何改善目前生存环境的事。   要么想办法调走,调到好一点的地方。要么就改善这里。   调走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事。   改善这个知青点的生活条件,似乎也没那么容易。   白天里楼岚也观察过,戈壁滩上几乎很少看见什么动物,偶尔也就隐约看见几只土拔鼠贼头贼脑地冒出地洞,或是一两只浑身没有二两肉的松鼠从地里蹿出来。   隔壁荒漠里的动物,绝大部分都有着昼伏夜出的习性。   正想着改善伙食的事,拐角那边忽然响起钟援朝期期艾艾地叫喊声:“楼岚,你洗好了吗?”   楼岚回神,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换洗衣服弄脏了?肥皂忘带了?   “还没有,怎么了?”   钟援朝吞吞吐吐,半晌,憋出一句:“没事,就瞎问问。”   说不定是他想多了呢?人家女同志咋可能占男同志便宜呢。   楼岚“哦”了一声,也没追问,反正想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不想说自然也有他不想说的理由。   男生洗澡洗头颇为简单,基本上都是一体化完成。   晚饭照旧是杂粮,知青点里完全没有了昨天吃面条子时的轻松欢喜。   “彭大哥,我们这个知青点应该也有防狼的木仓吧?怎么没看见?”饭后回屋,楼岚趁机询问。   彭海洋有些晃神,反应了一会儿才恍然,“木仓啊?嗨,我们这里除了李海洋同志,其他人也不会使,所以平时都是他在负责保管,以便时常做保养。”   其他人还没觉得有什么,楼岚却是听得青筋一蹦,转眼去看已经侧躺在床上名副其实“躺尸”的老大哥。   真是亏得这位老大哥心理问题没有忽然爆发,否则有木仓在手,岂不是想干啥干啥?   冲着这份尚存的理智,楼岚再也做不到对这位老大哥的心理问题不闻不问了,主动走过去轻轻推了推李海洋,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反应,就问:“李大哥,我们昨天来的时候王大爷说可以偶尔去打猎改善改善伙食,不知道上级对知青点有没有别的相关规定?”   说到改善伙食,彭五湖也顾不得想自己那点感□□了。都说饱暖思y欲,饱在前欲在后,可见身体需求排在精神需求之前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事。   “哟,楼岚同志,你会用木仓?”   “会一点,打打猎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说起吃肉,钟援朝也来了劲,凑过来,三个人就站在李海洋铺位旁讨论起打猎的事。   打什么,有什么可打,打到了怎么吃,武侠小说里烤着吃整个儿抱着啃,那也太爽了。   嘶,口水都要包不住嘴儿了。   在三个人这样的讨论声中,李海洋再能憋也憋不住了,动了动身体,慢吞吞坐起来。等坐好了,一抬头,才发现刚才还讨论得热烈的三个人不约而同扭头看着他。   李海洋:“......”   “咳。”干咳一声,李海洋顶着三个人的注视,默默俯身,从自己床铺下拉出一个包袱,又接着从里面翻翻找找,翻出一杆用牛皮包裹着的长条物。   木仓在一个地方,用以填塞的□□铁珠等物又在另一个地方保存着。   看来李海洋也挺仔细的,没有胡乱收在一起图个省事。   男人就没有不爱机械类物品的,大到航母飞机坦克汽车,小到手表自行车,木仓也不例外。   哪怕是不会用木仓的钟援朝跟彭五湖,看见保养得不错的这把□□,还是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摸着木仓跟第一次摸女人一样,激动得手都在抖。   “没想到老□□也能这么漂亮,早知道我之前就得找李大哥看看了。”一直保持着称呼李海洋为“同志”的彭五湖,激动得称呼变了都没察觉。   钟援朝也一个劲附和:“就是就是,以前我一个远方老舅说要带我去打木仓,我那时候居然还觉得打木仓不如看书。”当时的自己太蠢了!   李海洋看得无语,干脆懒得看这两个傻子,扭头去看楼岚。   谁知楼岚恰好也在盯着他看,李海洋莫名心头一突。不等他胡思乱想,年轻的小老弟就忽然一笑,神色自然地问起他以前有没有去打猎的话题。   打猎?当然去过,还不止一次。   那时候他跟同期意气风发,跑了几十公里的路去跟牧民借马,然后背着□□策马扬鞭,假装自己是一名游侠,他们中有个同伴带了相机,就给他们拍照。   可惜马只有一匹,所以他们争抢着都要往上爬。   边疆本土高大威武的马不耐烦,喷着鼻涕水冲他们打响鼻,于是同伴们慌忙后撤,东倒西歪,放肆的笑声铺满了半边橘红的天。 第162章 S《边疆知青6》 沙尘暴   边疆的夜, 清澈到仿佛能看见银河河底,透着晕染的光。   四个趁着其它人睡着的时候偷溜出来的人匍匐在一处矮坡凹处,压低了嗓音吵嚷。   “哎呀你往那边挤挤, 我这里有石头,硌得慌!”   “滚犊子, 戈壁滩上哪没石头你告我!”   “真不行, 你挤挤, 过去一点。”   “嘿,我是你前辈, 尊老懂不懂?”   “爱幼被你吃了?”   “尊老在前, 爱幼在后。”   “屁, 尊老爱幼不分前后,人家是并行词语结构。”   ......   楼岚吐出一口气,回头看了看李海洋,又冲不远处另一个土窝子抬了抬下巴。   李海洋闭了闭眼。   两人默契又无声地悄悄转移阵地。   那边等钟援朝跟彭五湖吵完了才发现两人已经齐刷刷被嫌弃了。   两人对视一眼,彭五湖拍拍嘴巴, 做了个闭嘴安静的姿势,钟援朝默默捂嘴。   刚才其实也不是真吵架,而是第一次摸黑出来打猎, 太激动, 一时忍不住。   加上刚好身边又有一个跟自己怀揣着同样激动得无处安放的同伴,于是就打打闹闹玩了起来。   现在被嫌弃, 两人也立刻找回理智,不再瞎闹,安静地假装自己是戈壁滩上随处可见的一块石头。   知青点里只有一匹刚熬过冬天,浑身没挂几两肉的瘦马,他们有四个人, 肯定不能骑马,所以商量一番,只能步行来到附近的一小块草地“守草待兔”。   戈壁滩上最常见的就是野兔,兔子生命力顽强,繁衍能力也强,多打一些也不会影响生态圈。   没有厚重云层当“棉被”的边疆夜晚,地面温度在失去阳光照射后迅速流失,到了夜晚,早已是透到心里头的凉。   好在他们提前有所准备,都把刚收起来没两天的冬衣带上了,这会儿往身上一裹,耐心地注视着不远处的小草地。   说小,那是真的小,面积也就十多平方的样子。可这一块因为低矮以及向阳的地势,有着短时间丰沛的积雪滋润,潜伏了一个冬的草籽草根飞快发芽,长出一片鲜嫩可人的绿来。   北边的土地是神奇的,就像边疆戈壁,看着荒凉一片寸草不生。可一旦有着足够的水浇灌,所有植物就会疯狂生长,像是知道它们得到如此多宝贵水源馈赠的机会不多,所以格外珍惜一样。   比起周围癞疤一样深深浅浅稀稀拉拉的青草,这一小块草地着实太过引人注目。   果然,这份引人注目不单单是对人类来说,对吃草的动物来说,也是拥有着无限的吸引力。   没多久,安静的夜晚多了一些轻微的响动。   再耐心等待了十多分钟,终于,几只灰麻野兔结伴而来,有兔子奔跑,有兔子竖着耳朵张望警戒。   钟援朝跟彭五湖精神为之一振,越发小心地捂着嘴僵硬着身体,连呼吸都放轻了拉长了,生怕自己发出点声音,把好不容易等来的猎物给吓跑了。   另一边,楼岚跟李海洋也通过眼神交流,达成了默契。   木仓交到了李海洋手里,再次确定了一下火/药填塞得没问题。木仓杆悄然探出,黑洞洞的木仓口对准了几只兔子里最肥硕的那只......   砰――!   骤然一声木仓响,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远方正在捕猎或进食的戈壁动物们惊疑不定地纷纷抬头望向木仓响的方向。   李海洋的木仓法很好,虽然稍有偏差,却也一木仓打得那只肥兔子失去了逃跑的力气。   木仓响的同时,楼岚捏在手里的那块尖锐鹅卵碎石也急射而出,带着破空之声,准确命中他选定的目标。   剩下的几只兔子仓皇奔跑,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四个人从土窝子里跳出来跑过去,捡起两只尚在蹬腿的兔子,一时间眉开眼笑,就连许久没有吭声的李海洋也不由舒展了眉梢,死气沉沉的眼睛里带出些笑意。   “可以啊李大哥,这木仓法,真神!”   “楼岚,你用啥打的?刚才这只兔子蹬腿儿的时候我都给愣住了,以为它是有心脏病,被木仓声吓死的。”   明明是旁观的看客,钟援朝和彭五湖却比楼岚他们俩还激动,扯着兔子翻来看去,嘴上一个劲儿佩服赞叹。   像是许久没有被人这么热烈地赞美过,李海洋侧了侧身,忍不住挠脸,憋了半天,也憋出一句对楼岚说的话:“你手劲儿挺大的。”   光靠手发力就能砸死一只兔子,更别说堪称一绝的准头了,确实也挺让人震惊的。   楼岚笑了笑,甩甩右手:“想到能吃肉,我这浑身的劲儿就都往这里来了。”   一句话说得钟援朝彭五湖哈哈大笑,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旁边的李海洋也牵动嘴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   “哎李大哥,原来你会笑啊!”彭五湖得意忘形,把平日相处时的谨慎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居然打趣起了李海洋。   气氛顿时一僵。   反倒是李海洋,全当没听见,收了那抹弯起的弧度,拿着木仓转身选了方向往前走。   彭五湖回过神来,讪讪然抠脑壳,一双眼珠子转着去看钟援朝跟楼岚,像是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弥补。   楼岚没给予他希望的回答,只是快步跟上去,见两人还傻站着,不由无奈回头招手:“还不走?等着在这里喂狼?”   兔子有血流出来,血腥味飘散,哪怕有木仓声以及空气中残留的火/药味震慑,再过不久,留在地上的血腥味依旧会招来食肉动物的窥探。   事实上李海洋真没把彭五湖的一句玩笑话放在心上。他是个会转牛角尖的人,也是个容易专注一件事的人。   之前是专注于荒芜的,没有任何人或声音的独立小世界,现在则是被打猎勾起了对往日朝气的追忆,沉下心来全副身心都放在了打猎这件事上。   看来当初李海洋确实有过一段意气风发的岁月,也学了一身追踪猎物的好本事。   后半段的时候,李海洋也开口说过,当初知青点附近还没这么荒凉,牧民里有位老哈萨对他们知青照顾有加,打猎就是老哈萨教的他们。   这一晚,直到天边放出一缕青,四个人才满载而归。   走了很远的路,回去时每个人腰上肩上还挂着不少猎物,满脸的黄沙透着沁凉。可他们的心是热的,一点没觉得累。   到家闹出点动静,吴成梅拿着铁锹满脸防备地探头看出来,借着天光看见是李海洋他们四人,松了口气,嘴上忍不住念叨:“吓死个人,也不知道吱一声。”   没等接着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吴成梅就看见了被四人放在脚下地上的各种猎物,不由一愣。   这一天的知青点醒得比往日更早,也更热闹。   炉子上烧着水,四个女知青挨着坐在炉子边说说笑笑着打理野味,吴成梅是老大姐,平日嘴巴利得跟刀子,真操起刀子来也是干脆利索,透着股杀伐果断的锐气。   死了的兔子在她手里,只需要刀尖一挑,蹄子上就给她挑开了口。   不要的都砍了扔在一旁,剩下的顺着口子用刀尖一捋一拉,一张完成的兔皮很快就叫她剥了下来。   一夜没睡的楼岚四人也没闲着,在一旁帮忙。祖光全提着一只大鸟烫毛,嘴上说个不停。   一会儿是抱怨彭五湖他们是孤立排挤自己,要出去打猎居然都没叫醒他,一会儿说这么多肉要如何如何吃。   有了一起在荒漠里浪荡打猎的经历,彭五湖跟两个新来的同志已经建立了旁人无法比拟的交情,便是沉默寡言的李海洋,也将沉浸在小世界里的注意力转移了一大半到楼岚三人身上,时不时也会附和一二。   ――不是语言上的,而是眼神、神态上的。   人最怕的就是对这个世界没有参与感。   早上原本该吃清淡养生的,可对于常年缺少油荤的人来说,肉就是最养生的。   所以当天早上知青点里就弥漫着一股肉粥的香味。   另外,擅长烹煮的汤兰芳还贡献了烘肉饼的好手艺,四个新知青带来的面粉又消耗了一部分,变成了午饭时吃的脆香肉夹饼。   一次的夜猎,给知青点带来了足足好几天的荤腥加餐。   等到彭五湖赶着马车去林业点申请了一批树苗,细粮也换成了分量十足的杂粮。   仓里有粮,心头不慌。又有两个打猎好手保证着足够的荤腥摄取,红星坡知青点里气氛好了许多,便是成日里看谁都能挑刺说几句嘴的吴成梅脸色都和缓了不少。   连续种了接近十来天的树,这日早起的时候李海洋就忽然让彭五湖少带些树苗。彭五湖看看天色,恍然拍脑壳,“哦哦,晓得了,我这就去把地窖盖一盖,再泡点水。”   等到他回来,才跟楼岚他们说今天是要有风沙:“李大哥经验丰富,跟牧民学了不少咱们在课本上都学不到的东西,看天气就是其中一门大学问。”   果然,没等中午,天边的风就一股股使劲往这边刮,树苗子都扶不稳,得花大力气。   李海洋眉头皱得更紧,彭五湖招呼大家赶紧把手上的树苗子压牢。   周红菊跟汤兰芳是女孩子,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即便京城曾经也有风沙肆虐,自从建国以后抓紧北方沙漠的治理固沙,也有一些年头没有发生过了。   十几岁的娃子自然也没经历过。   这会儿背对着风,总觉得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推自己,怪吓人的,两人一个没留神,手上松了力道,刚埋到一半的树苗子就这么被掀翻了。   吴成梅眯着眼骂骂咧咧跑过来帮忙,让她们两个人扶着,自己埋头弓着腰使劲铲沙泥往坑里填,才算是把这棵树给种下去。   互相帮忙搞完了树苗,一行几人又急忙收拾工具赶着马车往知青点赶。   在沙尘暴真正来临之前,所有人顺利回到屋子里。   虽然房子简陋,可厚重的土墙却给人带来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隔着窗户木板缝往外看,漫天的黄沙卷着地上一切能卷起的东西,发出呼呼的咆哮声。   即便是在屋里看着,也有种深深的震撼感,让人领悟到自己有多渺小。   黄沙越发密集,可是距离骤然缩短到几米的距离。   大家无所事事,干脆就坐在外间准备午饭。   午饭很简单,烧了剩下的肉汤,就着馕饼就是一顿。   外间有个窗,是木板挡着的,很黑,却有缝隙往里面飞黄沙。   大家打到食物就都进了里间,好歹还能坐在自己铺位上慢慢吃饭。   楼岚不习惯让床沾染上食物的味道,哪怕大家都这样,他还是留在了外间,就着炉子里残留的炭火慢慢进食。   一顿饭刚开吃没多久,楼岚忽然听见外面有奇怪的动静。   迟疑了一下,楼岚放下饭盒跟馕饼,凑到门缝处侧身凝神往外张望。   漫天肆虐的狂风暴沙中,一个疑似人形的身影努力弓曲着身体,在三步两退中艰难地靠近院墙。   几乎是一瞬间,楼岚就想到了始终没有出现的知青点“第六人”。   眼看着外面的沙尘暴越来越骇人,楼岚果断拉开门,侧身挤了出去。   每日里勤练不辍,让楼岚有了比之常人优越数十倍的体质,在狂风中也能稳如钟鼎。   大步流星奔至人影身前,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伸手拽着人胳膊带着跑回屋里。 第163章 S《边疆知青7》 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   等进了屋, 楼岚回头一看,才发现对方是位女同志,连忙放开手, 说了声“抱歉”。   来人埋着头使劲拍打钻进头大里的沙子,闻言抬头冲楼岚抿着唇, 被黄沙差点塑成泥雕的脸上露出个浅笑, 摇头:“没事的, 我还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冲出来拽住我, 我现在怕是已经被卷到风区打转儿上天去了。”   倒是个挺乐观开朗的, 楼岚心头微动, 神经稍稍放松,“锅上有烧着的热水,你可以打来用。”   对方犹豫了一下,随后点头:“行,打完了我肯定再添上。”   说话间, 里间的人听到动静,好奇地往外张望,看见回来的人也是十分惊讶, 祖光全更是倒抽一口凉气, 瞪大了眼睛夸张地嚷嚷:“安茴,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听外面更加厉害的风声, 祖光全又说,“这么大的沙尘暴,也没把你给卷走啊?你说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知道珍惜自己呢。”   这话怪里怪气的, 说他在内涵这位安茴同志吧,又颇有几分心疼担忧的意思。   楼岚跟对方的谈话自然而然结束。   恰好女知青这边四人也走了出来,胡丽丽皱紧了眉头,上前替安茴拍身上的黄沙,一边念她:“地质队不是有收音机吗?没听沙尘暴预警啊?真是太乱来了,快进屋好好弄一下。”   这种情况很奇怪,明明安茴没回来的时候,知青点里的五个人对其默契的忽略,全当没有这个人。   当时楼岚猜测应当是这个“第六人”跟其它五人相处得不好――连单独用的小炉子都备上了。   吴成梅撇嘴,一如既往地嘴里带刀:“担心人家干什么,卷到天上去,那也是有马/列思想护身的人儿,啥好事儿都能被她给碰上,沙尘暴算个啥,碎碎料(小意思)啦~”   话题中心人物安茴没有回应看起来更友善的祖光全以及胡丽丽,反而在吴成梅阴阳怪气时笑着调侃:“吴成梅同志怎么还说上白话了?音还咬得挺准的,有兴趣我专门教一下你啊。”   安茴是广东上来的知青,这倒是有些让人意外,因为她的普通话说得很标准,比钟援朝他们三个来自京城的还标准,应该是专门跟电视或收音机里的播音员练的。   气人不成,吴成梅反把自己气个仰倒,深吸一口气,词穷地哼了安茴一声,瞪她一眼,然后欲盖弥彰地冲去舀水冲自己饭盒。   怀着报复安茴的心思,她还特意多打了一点点热水――也不知道其他人看出来没有。   安茴性格挺通透的,对人对事也很分明。   比如说对待祖光全,她就当空气,该说说,该笑笑。这会儿已经接着询问新来四个京城知青的话题,与周红菊汤兰芳搭上话了。   这么一来,安茴对胡丽丽的态度,就有些值得深思了。   这种想法只是短暂的出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并不久留。只要不惹到他身上,楼岚并不会太过介意。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不能说认为安茴怎么样,就草率地给另一个人贴上不好的标签。   周红菊汤兰芳并没有想太多,单纯就是觉得这位老前辈人挺好的,说话很愉快。两人都不是心机深沉的,见安茴抖一抖就能抖下来二两黄沙,连忙热情地帮忙打水,又问是否吃过晚饭了,之类云云。   这就是女知青们的事了,楼岚坐到角落去,继续安静地吃饭。   钟援朝也蹭过来,没坐的地儿,他就挨着蹲在旁边,吃一口饭,抬头看一眼女知青那边,也不知道他看出个什么了。   到晚上睡觉时,沙尘暴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李海洋很愁闷,彭五湖也一个劲儿叹气,只有祖光全摊开了手脚呼呼大睡,一条腿都伸到了挨着他的钟援朝被窝里去了。   钟援朝裹着被子,像条毛毛虫一点点挪到楼岚旁边。   正闭目练功的楼岚感觉到他一挤再挤,挤个没完,无语地睁开眼扭头看他。   眼睛适应了室内的黑暗,勉强能看清个人的轮廓。   钟援朝没有感受到楼岚的无语,还在使劲挤。楼岚无奈,只能用气音说:“还挤我就要掉下去了。”   掉下去倒不至于,就是他本来就睡的边上,为了拉开与其它人的距离,一开始就靠在边沿顶多两掌宽的距离处。   钟援朝这么挤,他也不好往外撤。跟一个大男人挨得这么近的睡觉,想想就浑身不自在。   听他这么一说,钟援朝才不甘不愿地停下了“挤”这个动作,开始左扭右扭努力裹紧自己的被子,势要把自己裹成个蝉蛹。   楼岚收回视线,仰躺着看上方的草甸天花板,许多无奈化作一声轻叹。   ――论有一个多动且话唠的同期到底是怎样的体验。   叹息也不能阻挡钟援朝要跟好兄弟咬耳朵的决心。   蹭到边上,钟援朝小声抱怨祖光全睡姿不好,“连睡着了也能尽想着占别人便宜。”   脚都伸到他被窝里来了,天知道对方的脚丫子到底多久没洗了。   楼岚听着没吭声,因为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钟援朝也不介意,扭捏了一会儿,忽然凑到楼岚耳畔,用气音问:“楼岚,你觉不觉得,那个胡丽丽有些不对劲?”   楼岚有些诧异,心说这厮什么时候那么敏感了?   他也只是隐约觉得胡丽丽有些不对劲,却找不出相关证据证明自己的这种微妙感。   就听钟援朝吭哧吭哧半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第一天种树,那晚上我们一起洗澡的时候我不是喊了你一声嘛,其实那时候就是想说这个事儿。可又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误会了。”   铺垫了一大堆,钟援朝才悄悄跟楼岚说:“其实就是那什么,那天白天,胡丽丽来教我种树,好几回都把着了我的手,还往我怀里钻!”   到现在说起来他都还脸上臊得慌,那会儿他整个人都懵了。   要不是胡丽丽表现得太理所当然了,导致钟援朝怀疑是自己大惊小怪,他当时就能蹦得三丈高地嗷嗷叫出来。   可回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关键是时不时的对方还会拿奇怪的眼神斜他。   ――从没遭遇过勾引的少年完全领悟不到何谓媚眼。   所以洗澡那会儿,百思不得其解的钟援朝很想要向兄弟求助。   可后来又考虑到过于草率的话平白污了人女同志的清白,当时他就把酝酿到喉咙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然而过了这么多天,每逢周围没有别人或者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胡丽丽都会借机靠近他,或是摸个手,或是跌一下撞到他身上。   钟援朝实在憋不住了,看见胡丽丽就心里发毛,偏偏周围人都没察觉。   今天忽然回来的安茴,给了钟援朝一种“昏天黑地中终于遇到了同道中人”的感动,于是现在就借机跟楼岚全盘倾诉了这些。   楼岚确实没想到在自己同期身上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钟援朝还在苦闷地说:“你说她不是跟彭大哥那什么嘛,怎么又一个劲儿往我身上扑?”   移情别恋什么的,也太那什么了吧!   更别说钟援朝真对胡丽丽没啥感觉。   不是他看人长相来事,有了对比就有了高下,在吴成梅的对比下,长相清秀又性子温和的胡丽丽其实也挺好看的。   但是只要一想到胡丽丽比他大好几岁,钟援朝根本就生不出那根弦。   要想升华革命友情,那也得是在周红菊汤兰芳里面升吧。   自然,对于还没开窍的钟援朝来说,这也就是放在心里的一句吐槽,并没有真去考虑动心的事。   楼岚想了想,问他胡丽丽还说了些什么。   钟援朝事无巨细,巴拉巴拉全说了,可见是憋得狠了。   “看来她是广撒网,你就表现得穷酸点,小气点,把家里的情况往窘迫里说,过段时间她应该就不会往你身上使力气了。”   顿了顿,楼岚又干巴巴补充一句:“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   钟援朝也觉得挺宓模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然后叹气,叹世道多变,咋女的也有占男人便宜的时候哩?   小伙子远离家乡,才一个月不到,就深感外面的世界太复杂。   总之钟援朝找到了努力的方向,第二天就时刻谨记,多次借机强行凹“家庭困难能省则省、没有关系只能靠自己奋斗”的人设。   其它人也就是觉得钟援朝怎么总说起家里的事,难道是昨晚梦见家了?倒是安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钟援朝,又看看胡丽丽,眼里透出些笑意来。   沙尘暴的尾巴还没彻底过去,所以上午他们没出工,而是坐在外间打发时间。   等风沙略小一些时,胡丽丽被吴成梅叫着一起去抢救菜园里蔫头巴脑的青菜。虽说已经吃草吃到反胃头疼,好歹也是能果腹的东西,能抢救一点回来下锅也是好的。   周红菊跟汤兰芳作为新人,自然是积极表现自己融入集体,所以也找出条围巾裹了头脸跟着开门出去了。   李海洋去查看屋后地窖,彭五湖随同。祖光全还在里屋躲懒睡大头觉。   外间只剩下三个人。   安茴已经把自己的小炉子搬进来点上了,这会儿就坐在小炉子前一边烤火一边烧开水。   胡丽丽没在,自觉不需要凹人设的钟援朝安静地挨着楼岚。   很多时候钟援朝的行为都会让楼岚产生自己是鸡妈妈的错觉。   一片安静中,安茴忽然抬眸看向楼岚,笑问:“他变成这样,是你出的主意?”   钟援朝还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抬头看她。楼岚却是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沉默着点了下头。   安茴就笑出了声,冲楼岚拱了拱手以表佩服。   笑完了,安茴收了笑,转而问:“听说你会用木仓,准头还不错?”   大概是刚才安茴拱手的侠士风范让钟援朝这个武侠迷颇有好感,闻言挑眉得意地说:“那可不,就戈壁上随处可见的石头知道吧?我楼二弟捏在手里随手那么一丢,咻――!”   钟援朝手背往手心里一拍,“嘿”了一声:“那兔子就蹬腿儿死翘翘了!”   主要是他的肢体语言太丰富了,安茴被逗得又笑开了。   “那确实挺厉害的,”安茴说,“去年雪下得比往年少,四月刚完沙尘暴就频繁出现,夏天肯定是要干旱的。以防万一,舟子湖那边已经决定要组织人手去打狼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想问问李海洋同志要不要去一个,既然你也这么厉害,要不要考虑一起去?” 第164章 S《边疆知青8》 打狼行动及调动……   草原上但凡出现干旱, 就是整个生态圈的动荡。   植被的缺失,让食草动物锐减。失去了丰富食物来源的食肉动物就会向人类聚集地探寻食物。   草原上最大的猎食动物就是狼群。   没想到安茴不是不知道沙尘暴要来,而是为了给李海洋送消息。   看来她也是知道李海洋状态不对, 希望能尽量给他找到突破灰暗小世界的机会,甚至看见能够重新为之努力奋斗的曙光。   楼岚对长得纤细的安茴另眼相看。   有这个机会, 当然是要去参加的。   别觉得打狼就是桩辛苦活儿, 要不是有安茴这个“内部人士”紧赶慢赶地赶回来给他们报信, 再晚一点,等大家都听到消息的时候, 恐怕狼都打完了开始分皮子、肉了。   辛苦归辛苦, 可要是表现得好, 说不定就能被选中调去其它岗位,比如说农场,再不济去坝上林场里巡逻也行啊。   再会想一点,想象一下自己木仓法神准,一下子就被部队给看上, 破例要了去,那可就成了吃皇粮的军人了。   总之怎么说都比呆在这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种树来得强。   这些道理李海洋当然明白,被钟援朝兴致勃勃扯出来坐在树根墩子上坐下, 整个人都震懵了, 愣愣地听着安茴低声说着舟子湖那边的情况。   “这次主要是集结一部分老手......主力是牧民......有十四师那边派过来的......”   不多时,整个知青点都知道楼岚李海洋要去舟子湖那边打狼了, 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可这事儿靠的是手上的真功夫,再嫉妒如祖光全这样的人,也没辙。   想把事儿给撺掇坏的话,周围这么多人, 祖光全眼珠子一转就放弃了这个损人又害己的想法。   ――他敢保证,自己还没真动手,就得被发现苗头的四个男同志按着狂揍一顿。   谁叫他在知青点没一份经得起考验的革命友谊呢。   中午为表庆祝,多了份荤菜,平时清汤寡水加了野菜的稀饭也换成了干捞杂粮饭。   有了新的盼头,李海洋也心情激荡,虽然还是那么沉默寡言,眼睛里却有光。   谁也不能保证安茴回来报信的这段时间里有多少同样提前得到消息地人疯狂往那边赶,李海洋十分急躁,楼岚也不是拖拉的性子。   饭后沙尘暴已经过去,只有弥漫在空气里的黄沙让人呼吸难受,偶有一阵大风,倒也不碍事。   李海洋跟楼岚商量了一下,干脆午饭过后简单地收拾东西,这就立刻出发。   两人是为自己的前程奔波,知青点其它人在沙尘暴结束后还要继续种树,两人也不好意思带走知青点唯一的马匹。   好在安茴也要回地质队,正好三人可以一起。   比起人际关系几近于无的李海洋,对新环境全然陌生的楼岚,经常在外跟着地质队奔波的安茴显然更清楚在外行走时要如何为自己寻方便。   今天回来也是抽空,时间很紧,据她说队里最近在某处有重要任务,能给她的总共只有一天假,包括来回。   昨晚下班后安茴就立刻出发,搭了往这个方向的卡车,晚上又赶了半宿的路,中途在一位少数民族老乡家里歇了两个小时后继续步行。   说来轻飘飘,其中艰难,单只想一想,就能体会一二。   李海洋眼眶微红,哑着嗓子跟安茴说了声谢谢。   毕竟安茴赶回来之前可不知道还有楼岚,这么不辞辛苦地奔波,只是为了让他抓住机遇摆脱困境。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份心意,他李海洋一辈子都记在心里,永不敢忘。   因为心里有盼头,奔向盼头的路上再苦再累也入不了心。   顶着黄沙步行数百里穿过沙漠边沿,紧赶慢赶,三人终于在半夜的时候抵达舟子湖。   随是半夜,舟子湖却很热闹。正如之前担忧的那样,许多得知消息的人都迫不及待从四面八方连夜赶了过来。   好在安茴有点儿门路,来之前就打听好了详情,不至于让李海洋跟楼岚像外面绝大部分人那样如同无头苍蝇,抵达后还要到处询问。   直接带着二人去找了相关人员,之后就是发木仓,让两人施展伸手。   李海洋很激动,端着木仓都在剧烈颤抖,看得人担心。   “李大哥,你是老前辈,可要给我带个好头,我现在紧张得很,都想往湖里跳下去游两圈。”   楼岚往他身边凑,掩饰性地说到,一派求安慰的可怜样儿。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比方说紧张这种情绪。如果身边有更紧张的人,年纪大一点,当惯了领头羊的人就会下意识生出一股“必须带好头”的责任感。   李海洋自闭归自闭,在红星坡知青点的日子里,依旧在负责地做着“领头羊”的工作。   看天气,出工与否,何时收工,种多少树苗,如何种,等,都是他在用行动带着其他人。   果然,十几岁长得好,性子也好的后辈顶不住压力,向他吐露紧张的心情后,李海洋深吸一口气,安抚地看了一眼楼岚,粗哑着声音说:“没事,稳住,就当是夜里打兔子。”   难得说一句这么长的话。   半夜的戈壁滩哪怕天空再薄再透再亮,也比不上白日,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种挑战。   楼岚他们最近却没少大半夜地出去打猎,所以摒弃周遭的一切后,手上只有木仓,眼里只有远处的靶子,心里也只有“击中它”这一个念头,木仓声一响,正中红心。   “哟,木仓法不错啊,行,领了袖章到那边去登记。”负责筛选木仓手的绿军衣给两人分发了红色袖章,这就是被选中了。   附近有没适应夜色开木仓,发挥失常被刷下去的人满是羡慕,却不得不落寞地转身离开。   “你们之后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一定要注意安全。”安茴必须立刻赶回队里,临行前叮嘱二人。   被选中后,李海洋脸上可说是红光满面,真的带光,光是从眼睛里浸出来的,颤抖着手臂双手紧紧握着安茴再三道谢。   楼岚问她地质队距离舟子湖远不远,一个人赶路是否可行,“刚才我问过了,大部队至少还要到明天晚上才能集结完毕,我方向感不错,走一次就能把路线记住,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一个女孩子在半夜的戈壁滩上行走,特别是安茴生得纤细,若是不笑,眉眼间甚至有种丁香一样的忧愁。   安茴笑了。   她笑的时候,又如北漠不畏风沙,仗剑走天涯的女侠,眉眼舒展间,自有一股飞扬的风采。   “放心,我找人借到了一匹退役的军马,还有一杆□□,有它们送我回去就够了。”   楼岚没觉得自己被军马□□比下去了,而是好奇军马是怎样的,是否特别威武。   在古代世界里他当然也见过,连宫中的御马甚至万里难求的汗血宝马也是骑过的,可男人么,有条件的时候就是玩车,没条件的时候就是玩马。   这种爱好,仿佛融在了男性的骨子里,千百年来都没变过。   可惜现在时间上不合适。   最后楼岚也只是趁着送安茴离开的时候顺手摸了一把军马的屁股,且算是先过了一把干瘾。   坐在马背上的安茴恰好看见了,忍俊不禁,手下稍稍用力,控了下马缰,提前一步安抚住发现屁股被摸,想要撂蹄子的马儿。   送走了安茴,楼岚与李海洋二人回转到临时给他们安排的帐篷里休息。因为有两个人结伴,自有一股胆气壮着。李海洋自觉自己是老大哥,一定要照顾好楼岚,虽是不适,却硬撑着对外交流接触。   渐渐的,这两年的自闭被抛在脑后,李海洋久不使用的嗓子也慢慢恢复过来。   到第三天一大早,所有人集合分组,组又分队,浩浩荡荡往狼群频繁出没的草原进发。   打狼这事儿,不能剖开了摊在太阳底下细细分说。   说白了,就是两个物种间的生存资源争夺。   数千年前,人类祖先还没有发明出许多武装自己的工具前,狼群占据上风,于是人类退避三舍,龟缩在逼仄的圈子里。   后来身体脆弱没什么武力值的人类发明出了工具来武装自己,又有一代代传承下来的智慧经验作为指挥,狼群被打得一步步从绿洲,从河畔退走,退到了贫瘠的荒漠中。   现在,这种争夺依旧持续着。   打狼的时候,穿军装的小队长提醒楼岚他们,打狼的时候不能对狼崽下手,不能对怀孕的母狼下手。   “我们要打狼,打的是近期能对我们造成伤害的狼,戈壁滩上想要维持稳定,还是少不了狼。”   狼群,是戈壁荒漠上最大最强的猎食动物,如果狼群彻底消失了,其它食肉动物根本无法消耗掉足够的食草动物。   那样一来,植物消耗加大,没得吃了,动物可不管你什么持续不持续发展的,饿了就一定要找吃的。   地面上的植物吃光了,它们就刨根吃。   要不了一年,原本被植被锁住的泥土就会重新变成荒漠,再逐步彻底沙化。   这就是辩证法的通俗大白话讲解了。   虽然谈不上多深奥,却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一点点总结归纳出来的,够实用。   过程且不赘叙,对于心理正常的人来说,总归谈不上多愉快。   因为狼是很有灵性的一种动物,有时候看着它们濒死的眼神,甚至会让人产生恍惚的错觉,就像自己是一位恶贯满盈的屠夫。   很难受。   有人在过程中犯了错,没导致严重后果的,教育一下,从某个隐形名单里划掉也就罢了。   还有导致了严重后果的,自己受伤甚至丢了小命,害得别人受伤或丢了性命,这种就严重了,立刻被带走,也不知会迎来怎样的惩罚。   楼岚自己还好,原本还有些担心李海洋。倒没想到他心性挺坚毅的,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他是被执念加持着。   想要走出红星坡的执念曾经是一道枷锁,锁得他喘不过气。现在,这道枷锁变幻成了坚固的铠甲,让他始终坚持本心毫不动摇。   有人往后退,坚定地向前迈步推进的人,自然也就被衬托着露了头。   等到打狼任务结束时,李海洋如愿以偿被人看中,即将被调去某处农场的民兵营,负责日常巡逻与看守。   巡逻是戒备反/动分子及野兽,看守,则是看守那些被打成xxx的罪人。   完成前一项任务,要有一身丝毫不打折扣的好本事。完成后一项任务,又需要心里有坚定的革/命红心,不对一切罪人心软犯错。   毫无疑问,李海洋完全符合这两个要求。   他这样,楼岚反而又有些担心他入了新的魔障,犹豫着是否要说两句。   收拾好包袱,离开前李海洋却抢先一步悄悄跟楼岚说:“你放心,我不敢保证自己的观点认知就是绝对正确的,可基于道德的是否观还是有的。不该做的我坚决不做,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罪人也是人,我不会帮他们,也不会害他们。”   楼岚放了心,脸上露出个笑,真诚地祝福李海洋前程似锦,一生顺遂。   ――此番一别,再见面,也不知是何时了,也大概,往后余生,再难相聚。   送走李海洋不久,楼岚也被通知可以申请调往铁道部民兵队。   要想富先修路,这个说法是后来总结出来的,可实行却是早在解放边疆后就开始了。   铁道部有队伍在戈壁上铺设铁路,茫茫戈壁滩,时常一干就是几个月见不到外人。   楼岚虽然年纪小,可据小队长所说,这位小知青眼神坚定,性格沉稳,木仓法也准到说一句百步穿杨百发百中也不为过。   这是个好苗子。   要不是......该是往部队里破例输送的。   楼岚想了想,暂时没交申调书,而是留在舟子湖这边挥笔写了一篇“论沙漠种树分点与联合推进优劣”的报告书。   种树的日子不长,可楼岚观察到的却不少,加上刚刚经历的沙尘暴,以及今年很可能发生干旱的预测,这份报告书受到了重视。   固沙造林中,有一个法子在八七年得到了国际认可,被称为“中/国魔方”,那就是草方格固沙法。   然而这种法子,却是早在五四年就被发明并尝试推广使用。   边疆如今部分地区还在实行“以点铺面”的路线,要不了几年,就会发现这种方式有着很大的漏洞。   楼岚只是提前将之总结后再以文字报告的形式论述出来。   这份报告的后续,自然不会太快就展露出来。每一项策略,不管大还是小,都需要经过多方考证实地考察讨论后,才能敲定。   非是拍头就蹦出来的儿戏。   楼岚以红星坡知青点没有其他人会使用□□为由,顺利申请到在知青点滞留一段时间的批准。 第165章 S《边疆知青9》 前往星峡谷   对于楼岚的归来, 红星坡知青点的知青们都是很意外的。   毕竟李海洋跟楼岚两个人,怎么看,落选回来的也该是李海洋。   不是他们对李海洋有意见, 而是李海洋木仓法再准,他性格上、心理上都有很明显的缺陷, 完全不像是能走出去与人正常交流的样子。   因为这一点被刷回来, 总比楼岚被退回来概率更高。   钟援朝周红菊汤兰芳三人在楼岚离开的这短短半个多月的日子里, 其实挺难熬的。并非想着楼岚有了好去处他们却留在这嘎达的难熬,而是没个主心骨, 心头总虚得发慌。   可真看见楼岚回来了, 三个人却比谁都真心实意地难过。   好在楼岚及时表示再过几天自己也要去星峡谷那边的铁道部报道, “我跟李大哥一走,这边就没人能使木仓,我就跟上面的领导请了个假,争取尽量抓紧时间教一教你们。”   做好事不留名,是现在的主流, 可楼岚没这想法。   隐约的,安茴同志也是这么个处事方法。   不刻意说,但提及的时候也大大方方并不隐瞒。   余下的人看楼岚有这么个好去处, 居然都没急着去把户籍档案落实, 反而是把对他们的担心放在首位,确实挺感动的。   ――祖光全除外。   去的两个人都顺利调走了, 哪怕明知道是自己不会用木仓才没抓住机遇的,祖光全还是酸得厉害,脸上带出了酸溜溜地不以为然:“就几天时间能教个啥?既然这么担心我们,咋不直接拒绝了调配留下来陪我们?”   切,不过是假惺惺地收买人心而已。   这话听着忒是气人, 钟援朝都气得脸红脖子粗了。然而不等跟楼岚交好的几人开口,吴成梅就直接怼了回去:“什么我们不我们的,我们可跟你这种见不得人好的红眼病不一样!还放着好工作留下来陪你?你当自己是绝世大美女还是乖乖小可爱?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我呸!”   也不知是哪个地方戳到了她,吴成梅发作一番,情绪反而更加激动,整个人都激昂起来,梗着脖子拔高了音量嚷嚷:“有了机会就要抓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别瞎操心别人,先把自己管好再说!”   说是对楼岚说,又像是对所有人说,可吴成梅陷入自己失控的情绪里,又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祖光全早就被吴成梅的样子给吓得缩着脖子往后躲了,生怕她忽然发疯。   在这种地方多呆几年,被逼疯的人也不是没有。   最后是胡丽丽周红菊她们三个女同志把吴成梅带到里间去安抚的,剩下男同志面面相觑。   钟援朝顶了顶眼镜,搓着手努力活跃气氛:“楼岚你可以啊,马上就要去铁道部了,有机会自己学一学,说不定就有机会转成正式职工端上铁饭碗。”   民兵队不算正式编制,甚至在闲暇的时候还要投入生产劳动中。   楼岚本身也正有这个意思,笑着点头,看了彭五湖一眼,“有时间你们也多看看书,就像这次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能从外面给你们带信回来。”   有了内部的“自己人”,内部消息肯定是能多一些渠道。   楼岚的意思就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记得通知二人。   彭五湖激动得跺脚,连连表示一定有时间就努力看书,还要把木仓给练好。   以前他觉得知青点里有个会木仓的人就够了,自己又对木仓没兴趣,没学的必要。可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要是以前他强迫自己学了,这次离开的人里说不定就能多一个他。   彭五湖扼腕叹息,却不嫉妒,而是下定决心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学一些本事傍身。   反正技多不压身,说不准啥时候就能改变命运呢!   关于各个分散的种树小分队有可能精简集合的事,楼岚没说,只是按照自己说的那样,每天跟大家一起出工种树的时候把知青点的那支木仓带上,中途休息的时候就抓紧时间教愿意学的人。   亲眼见证了两位同志依靠木仓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有上进心的人都认真学习。   关于胡丽丽同志爱占男同志便宜的事,楼岚也有幸亲身体验了一番。不过他比钟援朝那个一点经验都没有的愣头青好得多,刚察觉到胡丽丽有那个意思就及时躲闪开了。   多来两次,楼岚落了冷脸,对待她的态度明显冷淡下来,胡丽丽也不敢再动歪心思,佯装一切都没发生似的转而贴上了彭五湖,说是楼岚是男同志,不太方便,希望他能教教自己。   ――彭五湖学得不错,是其它人里学得最好的。   一直到五天后,上面精简小分队的通知终于下来。   楼岚也松了口气,在大家不敢置信的欢呼声中笑开了。   想到明天就要跟着前来清点人员的干事彻底离开红星坡,晚上,众人都睡不着。   相较于剩下的四个老知青,钟援朝他们这三个才来不久的新人激动归激动,却不至于激动到热泪盈眶。   晚上睡觉的时候,钟援朝还挂念着楼岚就要去星峡谷的事,心情挺复杂的。   既为楼岚高兴,又无法否认酝酿在胸腔里的那股分离的难过。   “明天咱们就要各奔东西了,楼岚,你说以后咱们还能长久地铭记这份短暂的革命友情吗?”   钟援朝挤在楼岚边上,这次楼岚没嫌弃他了。   “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事,会认识很多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成为彼此人生的过客,志同道合的走到一起,成为朋友,成为知己。”楼岚慢吞吞说,“知己难求,朋友可贵,你看我像不懂珍惜的人吗?”   钟援朝琢磨了一下,忽然在昏暗中嘿了一声,推搡了一把楼岚,带着笑说:“楼岚,你说得这么含蓄干什么?不就是想说我钟援朝是你要珍惜的朋友知己嘛!”   还挺他妈感动的。   钟援朝假装自己没酸鼻子没湿眼眶,悄悄滚动着喉结咽下哽咽,故作豪迈地说:“男子汉不作小儿女的姿态,茫茫戈壁滩,山水万里隔,咱说好了一辈子不能丢下彼此!”   情绪波动太大,基本上都是脑子里想到啥就说啥,好在意思表达到就够了。   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人,眼里的世界简单到极点,说起一辈子,也总是过分果断与轻松。   或许不可信,或许经历得多一点就把一切关于一辈子的诺言都给忘了。   可此时此刻,心是真诚的,炽热的,纯粹的。   半晌,楼岚“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这一晚他们说了很多,彭五湖也睡不着,可他跟祖光全说不到一起去。硬挺挺睡在木板上竖着耳朵听了又听,最后干脆也抱着铺盖卷蹭了过来,加入二人的“夜谈”。   听着祖光全的呼噜声,心里估摸了一下时间,楼岚不动声色把话题引到感情上。   不单单是女生宿舍夜谈热衷于谈谁喜欢谁,男生也喜欢谈。   说到这种话题,总不由自主冒出一股刺激的禁忌感。这年代也是如此。   平时在白天,在不能信任的人面前,大家自然是三缄其口,从不说这种事。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三个人,都是对彼此人品信得过的,又是万籁俱进的深夜,说起这个话题来,也就少了束缚。   彭五湖作为年纪最大的大哥,当然就先来,说了自己以前上学的时候也谈过朋友,可惜后来毕业了,各奔东西。再后来,他又来了边疆。   犹豫了一下,彭五湖还是透露了一点自己跟胡丽丽同志之间的友谊:“如果之后分到一处,她也愿意,我准备把我们之间的革/命友谊升华升华。”   钟援朝跟楼岚在昏暗中对视一眼,没吭声。   彭五湖感觉到气氛忽然有些古怪,不由纳罕,问怎么了。   钟援朝往被窝里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该不该说。楼岚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斟酌着委婉地说:“彭大哥,你确定你了解胡丽丽同志的为人吗?”   这会儿的人都挺委婉的,彭五湖听惯了委婉的说话方式,一听楼岚这话,就秒懂,心头咯噔一跳,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古怪预感。   虽然楼岚是才来不久的后辈,可他从头到尾表现出来的人品都是很经得起考验的。   加上又都是男同志,相处得更久更亲近。   说句难听的,如果楼岚跟他准备升华革/命友谊的胡丽丽站在一起要他做出选择,彭五湖在犹豫迟疑过后,依旧会选择人品优秀,又与自己毫无利益冲突的楼岚。   所以在察觉到楼岚话里有话后,彭五湖当即追问:“怎么了?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彭五湖的态度并不隐晦难懂,楼岚跟钟援朝都看懂了,也放下心了。   楼岚先说了钟援朝遇到的事,作为苦主,钟援朝也加入进来,很是郁闷地说了自己的心路历程,最后依旧心有余悸地感慨:“当时我真是吓得逃跑的心都有了,就怕你误会我那啥。”   忽然知道真相,彭五湖还是有些难受的,可比起难受,更多的是膈应。   他无法接受自己认定的温柔女同志私底下居然还有这种行为,想一想就浑身刺儿挠。   不过难受归难受,该说的还是要说:“再怕也不能逃跑,戈壁滩太大,逃不掉不说,还有危险。”   钟援朝无语:“我那就是一个比方,知道吧?就是突出一下我当时的心情。谁想逃跑了,我老钟家可从来不出逃兵!”   冷不丁冒出这么一件糟心事,彭五湖没心情去激动了,安静地窝在铺盖卷里表示自己要静静。   钟援朝跟楼岚咬耳朵,问他们是不是不该说这个事。   可他以为的悄悄话,也不想想是在什么环境下说的。彭五湖都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自己没听见,闷闷地辩解:“这种事咋不该说?你们把我当朋友才愿意跟我说,要不然我还一直被蒙在鼓里。现在红星坡就这么几个人,都能发生这种事。谁知道以后到了人多的地方还能有多少人......”   唉,这么一想,居然没那么难过了,反而生出庆幸来。   再想一想,要是胡丽丽一边勾搭其他男同志,一边跟他升华感情,没走到一起组建家庭还算好的,万一他倒霉催的就那么稀里糊涂组建了家庭,是不是以后当爹了都不知道孩子是不是自己的?   彭五湖小幅度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真心实意跟楼岚钟援朝道谢,“谢谢你们,我们老彭家一家子都该感谢二位同志的坦率慷慨!”   隔壁确实在盘算着勾搭楼岚不成,以后要如何持续对外发展再攀高枝的胡丽丽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把牢的那根“垫脚木桩子”在自己睡着的时候愣是被人给撬走了呢。   第二天天还没亮,大家就都不约而同地起来了,屋里屋外地拾掇,焦虑不安地走动。   楼岚提前一步先行离开,要赶去舟子湖中转,把该办的手续补齐,请假的条子盖好红戳,随后跟着一队要前往泉州,恰好需经过星峡谷的补给车队前往星峡谷铁路分队报道。 第166章 S《边疆知青10》 湖畔篝火晚会偶然……   边疆的天空很高远, 很薄透,大量的紫外线泄漏进来的同时,也造就了一副天高地阔的壮丽景象。   一眼望去, 天际有一片映衬着蓝天的青绿色,青绿色的边沿, 是顶着大白帽子的山峦。   山看起来不大, 也不远, 仿若近在眼前。   只有生活在这里的人才知道,要想抵达这座有名的天山, 便是开车, 也要开上个几天几夜哩!   至于草原, 那倒是稍微近一些,骑马也就骑个两三天吧。   楼岚轻夹马腹,缰绳一提,高大壮实威风凛凛的边疆马就唏聿聿打着响鼻放慢脚步,变为小碎步的慢跑。   “咦, 楼岚同志,你的马跑不动了吗是?哈哈哈我们要抢先咯!”   紧追在后的三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大笑着扬鞭策马,卷着一阵狂风越过楼岚。   抚了抚坐下因为被超越而显得烦躁的马儿, 楼岚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戏地坏笑。   果然, 没过半分钟,远处山体方向就骤然发出一连串轰隆隆的巨响, 震得天地都跟着晃了晃。   哪怕是经常听见这个动静的马儿们也不由受到了惊吓,一个个乱了蹄子。   跑得正攒劲的三个年轻人惊呼连连,顾不得往前跑了,手忙脚乱控着马儿让它们别乱跑。   等他们擦去额头惊出来的冷汗,楼岚已经骑着白尾巴的红马儿哒哒哒悠闲地再次“反超”了他们。   阿布拉江脑子最灵活, 顿时领悟到了刚才楼岚为什么忽然勒马减速的原因,哇哇大叫着去追楼岚:“楼岚同志,你太坏了!刚才是不是发现修路队马上就要引/爆/炸/药了?哇你太坏了!”   旁边的阿布来提跟买买江也反应过来,驱马追上来,三个人围着楼岚嚷嚷。   “啊呀好坏!亏我们当你是亚克西・多斯提(好兄弟,值得信赖的亲人)!”   “就是就是,太坏啦!”   翻来覆去都只会用“太坏了”、“好坏好坏”来指责楼岚,楼岚都差点被他们逗笑了。   事实上也确实没憋住笑了出来,结果这么一笑,坏事了,阿布拉江三人更急了,嗷嗷叫着要去撞他的马,一边还跃跃欲试地想要把他扑下马好好“教训一番”。   不过这种行为就有些危险了,哪怕楼岚在与他们相处的过程中展露出了不错的身手和马术,三个年轻人还是顾虑着不能真把人伤到,到底放弃了把人从马上扑下去大打出手的想法。   不能扑人,那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四个人骑着马打打闹闹你追我赶,很快就回到了铁道队临时驻扎地。   民兵队一共就几个人,分两批巡逻戒备。昨晚上楼岚跟三位维吾尔兄弟值夜,今天白天就放假休息。   阿布拉江他们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精力旺盛得很,好不容易有了白天的休息时间,却不想着回家看望家人,反而是操起马刀背上猎木仓就要带他们结识的汉人兄弟去骑马打猎。   每次炸山的时候,铁路队的人都要撤离休息一段时间,并非炸了就要立即进去工作。   一来防止里面还有没炸完的炸/药包,二来也是刚炸完,山体结构不稳定,需要缓一缓,再试探性地派出先遣部队进去固定框架。   楼岚被调来铁道队这边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来的时候还想过找机会要跟里面的老师学一学,争取以后进入铁道队。可来了之后才发现这个想法有点过于简单。   不说民兵队跟铁道队的人作息时间并非完全一样,就所处的位置,民兵队也是在外围,起一个防护作用。   另外,应上级指示,铁道队可谓是加班加点争取早日打通边疆往外的铁路,别说有技术傍身的工程师了,就连底层的工人也没空出来闲溜达。   楼岚也不着急,先把自己该做的事做好。   民兵队里有本地少数民族的,也有汉族的,大家都相处得还行,可始终还是有一点隔阂。   楼岚过来后,不争也不抢,既不积极表现也不畏缩退后,自然而然就融入了这个新的小集体里。   甚至因为他从头到尾对少数民族的态度都很平和自然,该帮一把的地方也伸手帮一把,对他们各自的风俗习惯忌讳传说也十分了解,尊重带到了日常习惯里。   种种细节,导致楼岚莫名其妙就刷满了几位维族哈族同志的好感度,平时总喜欢带上他一起玩。   家里养了一群羊的阿布拉江说今晚他们那边有篝火晚会,邀请楼岚跟他们一起过去吃烤全羊。   反正也没事,楼岚就换了身衣裳骑着马,与三位同伴追着下沉的夕阳,一路奔向阿布拉江家所在的月牙湖畔。   天边的余晖还未彻底消失,湖畔的草地上就已经燃起了好几处篝火,有的篝火上烤着散发香气的食物,有的吊着咕噜噜冒热气的大锅,还有的什么什么都没烤,只在边沿的炭火灰烬里埋着土豆和面团。   平时人烟稀少的湖畔,此时却人来人往,有骑着马的,有呼朋唤友的,看起来热闹非凡。   在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年代,步行几十里山路去看一场电影都是日常操作,戈壁滩上好不容易有个篝火晚会,不少听到消息的人都赶来凑热闹。   到了此处也不需要特意送礼,只要去到最大的毡房礼貌恭敬地拜访一下,稍后就能享受到充满民族特色的美食了。   楼岚和买买提三人都是受阿布拉江邀而来的客人,自是被阿布拉江直接带去见了他的家人朋友。   阿布拉江的家人都很和气,对汉族人并没有极端情绪,知道年轻小伙子们坐不住,稍稍客气地说了一番话,就让阿布拉江带上两布兜的零食,招呼朋友去外面好好玩。   布兜里都是些维族的传统小吃,油炸的面粉制品撒子油果,自己晒制的杏干葡萄干等,另外还有味美有嚼劲的肉干。   阿布拉江胡乱抓了几把吃的往三个朋友褡裢里一塞,而后把布袋往自己肩膀上一搭,四个人勾肩搭背地奔向了热闹的人群。   褡裢是边疆少数民族常用的东西,普遍色彩鲜艳。   楼岚用的褡裢还是家里长辈姐妹最多最擅长织毯的阿不来提送的,带着维族特色的鲜艳斑斓。   在这个年代,别说男同志了,就连女同志身上都少有这般鲜艳的。   可楼岚却很喜欢,每天外出都会带上,这让送东西的阿不来提很高兴。   西边的余晖很快彻底消散,天空上属于白昼的蓝天白云被撤换成星星点点的低垂夜幕。闪烁着粼粼光点的湖面印照着星河,与旁边的草地相印成趣。   松软的草地上人来人往,个头最高,来了一段时间依旧没被晒黑的楼岚穿着前几日刚收到的家里寄来的靛蓝色笔挺中山装,再往肩膀上搭个色彩鲜艳的褡裢,加之本人长得也又高又白又俊朗,走在人群里,绝对是最靓的同志。   至少跟着同事一起来的安茴放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他。   “楼岚同志,你也来参加篝火晚会?”安茴暂且告别了同事,等在楼岚他们要经过的位置,等人靠近了视线相对,率先一笑。   楼岚也觉得意外,笑着疾走几步,伸手与安茴握手:“是啊,我朋友阿布拉江的家就在这里,他邀请我们来参加晚会。倒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而后楼岚又主动为阿布拉江三人介绍了安茴,并说:“当初多亏了安茴同志独自一人连夜赶回红星坡知青点给我们说打狼的事,要不然我现在估计还在种树呢。”   他这么一说,阿布拉江三人立即就对安茴致以敬佩的眼神,并郑重地与安茴这位看起来柔弱纤细,行事做派却勇敢义气的汉族女同志握手。   久不见面,楼岚跟安茴都有心与对方了解一下近况。恰好阿布拉江的朋友玩伴听闻他回来的消息,赶过来要跟他一起玩,楼岚就暂且告别三人,与安茴并肩往草地边沿的方向慢慢散步。   “前一阵子相继收到你和李大哥的来信,能够顺利调走简直太好了,特别是你,你的才华不应该埋没在戈壁上。”   虽然接触不算多,安茴对楼岚的评价却很高。   楼岚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她对自己的才华这么看好,不由好笑:“我的才华不该埋没在戈壁上,那该埋到哪里去?”   安茴侧眸,眼里带着遇见老朋友的惬意浅笑:“当然是应该埋没到大学或是研究团队里去。”   楼岚摇头:“你可真是比我自信了太多倍了。”   安茴问:“太多倍是多少倍?”   楼岚答:“五十倍至一百倍之间浮动。”   安茴笑出了声。   “李大哥给你写信了没有?”   “写了,才收到不久,正准备给他回信,这次遇到你,我又能多写一件让他羡慕嫉妒恨的好事了。”   羡慕嫉妒恨?倒是挺朗朗上口的。   安茴知道楼岚是说的玩笑话,并未把“嫉妒、恨”这样负面的情绪真放到李海洋头上。   二人又说了些红星坡知青点其它人的事。并不是每个人都跟安茴有联系,比如说安茴就不知道钟援朝他们之后又去了哪里。   这些都由楼岚缓缓与她说来。   知道其他人也有了好去处,安茴也真心实意地替他们高兴。   大概是安茴给楼岚的感觉太特别了,与这个时代女同志给他的感觉都不一样,不知不觉间就放松了警惕,随口把离开前夕自己跟钟援朝一起把胡丽丽的事透露给了彭五湖这件事给说了出来。   刚说完,楼岚就自觉失了嘴,却并不担心安茴会有什么斥责的反应,只是莫名担心自己这样说出来,会不会让安茴误以为他是那种不正经的,爱拿女同志随意玩笑的人。   果然,安茴没有抵触,反而捂着嘴笑,并说楼岚跟钟援朝同志是干了一件大好事。   “其实我早就想找机会跟彭五湖同志说破这件事了,可是一来我是女同志,二来又一向与吴成梅胡丽丽相处得不太好,说了彭五湖同志也不可能信,反而容易被倒打一耙。”   安茴顿了顿,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反而忽然转身面对楼岚,抬着头笑盈盈看他:“楼岚同志,你认为,什么样的伴侣,才能被称为灵魂伴侣?”   对上她盈盈的黑眸,楼岚心头微动,垂下眼睫提了提脚下的草:“不知道,这个问题,上下数千年,有无数人在追寻答案,也有无数个答案,却也永远没有标准答案。”   安茴抿唇,浅笑着转身回首,眺望不远处的湖面:“诚然如此,所以,我的答案是意识相触,意志相投,有各自的目标,各自的信仰,却能并肩而行,永远不会背道而驰。”   楼岚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湖面。明亮的月清晰地倒映在湖水中,有微风拂过,于是那轮从九天坠下的月亮,就荡起了层层涟漪。   终究是水中月,虚幻不可捉摸。   思及宇宙洪荒岁月光阴,心头陡然生出一股寂寥,楼岚轻叹:“永远是多远?或许永远自己也不知道。”   一时间气氛静谧,却因为身边有人陪着,并无孤独伶仃的凉意。 第167章 S《边疆知青11》 返京探亲……   二人并未独处太久, 一起安静地欣赏了片刻清澈如明镜的湖泊,灿若星河的夜空,稍后就分开去找各自的同伴。   有湖比有风, 篝火在风中摇曳,橘黄的暖光照亮大家脸上的笑。   路过烤全羊边, 阿布拉江笑出一口白牙, 嚷嚷着要烤羊的维族老人多给他们一些肉, 然后端着“胜利果实”冲回同伴们中间,小伙子们笑闹着抢食。   原本还想着要给阿布拉江这位看起来就很斯文讲究的汉族朋友留一点, 谁知对方身手比他们还好。   早就偷偷跟楼岚商量好要让这些同伴大吃一惊的阿布拉江笑出鹅叫, 然后就被同伴们叠人堆一顿猛压, 压在草地上像只爬不动的乌龟,只能无助地滑动手脚,对楼岚大呼救命。   楼岚笑了笑,在阿布拉江求助的眼神中掏一小把葡萄干,一颗一颗往嘴里抛, 明摆着看戏看得很高兴。   “哇我的好兄弟!你不能这样滴撒!”   楼岚耸肩,指了指旁边同样在看戏并且笑到脸裂的买买提二人,表示你不能只说我, 你看, 你另外两个好兄弟也没想来救你。   阿布拉江气到刨出一大团草屑,路过的人眼角眉梢都是舒展的浅笑。   月牙湖畔的绿草地上, 夜渐深,人却为眠,维族人能歌善舞,便是掉了牙的老人也能上去展现自己爽利欢快的舞姿。   有人弹起了细长头柄的弹拨尔,有人吹起了巴拉曼, 有人拍起了达甫汗,场中有身姿苗条,穿着穿着色彩艳丽的爱特莱斯裙,笑容羞涩且热情的少女跳起了舞,引得一众人围观鼓掌吆喝叫好。   这是难得惬意放松的一夜。   月牙湖畔的篝火晚会结束之后,楼岚依旧过着当值换班、骑马打猎、钟援朝李海洋安茴以及京城家人通信的日子。   偶尔时间空闲,也会有爱玩爱闹又熟悉这片土地的阿布拉江三人带着出去玩耍,或是爬山,或是穿越草地,或是去伊河分支的小河谷里抓鱼捡河螺――他们是不吃的,却爱抓。   以前因为没人吃,抓了都要放回去,现在好了,有了位汉族朋友消化这些东西,他们抓得很痛苦。   这也导致了楼岚寄回京城的“特产”里除了松子菌菇风干肉,又多了腌制风干的鱼。   九月的时候,楼岚恰好遇到了赶着羊群转移过来的王大爷。忽然重逢,看着不远处打着响鼻悠闲吃草等待主人的俊马,王大爷很是欣慰地感慨:“有本事的小伙子,运气都不会太差。”   而后王大爷跟他同伴一起杀了头羊,来款待楼岚及他的三位朋友。   那段时间楼岚时常去看望这位总是满腹忧愁,却又藏着坚韧的老人。等到九月结束,王大爷等人又顺着绿草消失的方向往南转移。   在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分别与重逢,都是值得珍惜的。   *   “楼岚同志:   你好!   前次你问我,今年是否回家,或可结伴同行至津。有朋友挂念,不胜欢喜,夜里辗转难眠,思来想去。思过往数年浑浑噩噩,未能完成主/席交代的任务,为崭新社会建设做微末贡献,心中愧痛难当。如今有幸巡护农场,不敢懈怠......   ......辜负友人......   祝:   一路顺风,万事皆安。   你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李海洋   1972 12月23日凛冬深夜”   重新将信纸叠好收回信封,像其他信件一样压在包袱底层。外面有哒哒的马蹄声,楼岚扯上之前随手搭在洗脸架上的绿色军大衣穿上,一边扣纽扣,一边钻出毡房。   边疆的冬天毫无疑问是寒冷的。非要具体形容一下,大概就是住在冰箱里,还是开到零下二十来度的速冻层。   然而他们只有毡房,保暖效果谈不上多好,哪怕烧着炉子,也不敢脱了棉衣。   楼岚有内力在身,不畏寒暑,穿着厚厚的扭不动身子的衣裳,着实为难。却又不好与众不同,所以也只敢在同毡房其他人都离开的这个时候松快一二。   冬天里修铁路的工作肯定是干不了的,哪怕是深山作业也不敢。这里不用担心雪崩,可谁知道寒冷会不会让地质结构出现什么微妙变化?   整个铁路队都进入了休整期,楼岚已经是最后一批离开的人了。   虽然没有接触到铁路队核心圈,却也沾了光,能用条子买到卧铺车票。所以楼岚提前一个多月,就给钟援朝及李海洋等人写信,询问是否要一起回家过年。   边疆猫冬的日子连门都出不得,知青们要请探亲假是比较容易的,不像其他地方的知青,冬日里也因为有劳动力的需求而无法轻易得到批准条。   坐上返京的火车,时隔几个月再次听到轰隆隆的火车声,心情倒是有些不一样了。   家里人早就收到楼岚的信,得知他今年能回来过年,整个家的氛围都热腾起来。怕信太慢,赵淑娴同志直接拍电报,让楼岚上火车的时候就把自己的班次及到站时间说一下。   所以楼岚下火车,还没在站台上站稳,就被热泪盈眶的赵淑娴同志一把抱住,“我的儿啊,可算是回来了!哎呀瘦了,黑了,吃了不少苦吧?”   说的时候扁着嘴哭,跟小孩儿一样。   一向沉默的楼则中也在一旁红了眼圈,又觉得不好意思,就把脑袋扭来扭去,好像地上有什么宝贝等着他去捡似的。   楼志芳早就在一旁把楼岚提着的包给接了过去,站在一旁挡开如织的人流。   看来另外两位同志是没有要管一管赵淑娴同志的意思了。楼岚叹气,抬手揽着老妈的肩膀,把人转了个方向,塞一条手帕到她手里,一边带着人往外走一边说:“是啊我都瘦了好多了,想着回家就能吃到各种好吃的,在火车上这几天,肚子里馋虫闹得慌,闹得我连干粮都塞不进去啦。”   赵淑娴一听,那还得了!   火车辗转,可不得好几日嘛。   几天都没好好吃点东西,再是年轻的小伙子,身体怎么受得了!   “你说你,肚子饿了再难吃也该凑合着吃点!想吃什么,跟妈说,妈给你做!”   楼岚毫不客气地埋汰赵淑娴同志:“得了吧赵淑娴同志,你的厨艺都退潮多少年了,我还是更想吃我姐做的。”   一旁的楼志芳噗嗤一笑,连礼让继母都给忘了,带着点儿自豪地表示自己今年又找人学了两手:“今天的午饭我就做了糖醋大鲤鱼跟炖鸡汤,用的新法子,你回去尝尝合不合口味,不合下次我再换。”   闻言,楼则中也顺着女儿的话很是认真地点头:“对,你姐学了不少,我吃着都觉得好,你看你妈,那么在意体形,都还吃胖了一圈。”   赵淑娴被这对没眼力见儿的父女气到干瞪眼。   家里一切如常,连摆设都没大变的地方,楼岚的房间更是如同他还在家时那样,干净又整齐。   只除了楼则中同志顺利评优,并从初小部升至高中部,工资涨了一大截。   另外楼志芳也谈了个对象,就是她新厨艺学习的来源――一位在国营大饭店工作的厨师。   从边疆回来,自是少不得要与往日的亲朋好友见一见,聊一聊。眼看着继女已经有了对象,赵淑娴就急起了儿子的人生大事。   楼岚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家长逼着相亲的一天,哭笑不得,只能说自己不着急,“我才二十岁,大好年华,正是该为国奉献的时候,怎么能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赵淑娴一瞪眼一拍桌,“啥叫小事情?况且结婚生育,那也是为祖国人口做贡献,大国小家两不误!”   楼岚捏眉心,琢磨该如何反驳赵淑娴同志这一套一套的说辞,“我现在在边疆,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啊?这不是耽搁人家女同志嘛。”   “就是因为你在边疆,所以才要趁早啊。你看看,你现在二十,等通信谈两年,工作调配努努力又是两年,结婚第二年当爹......”   赵淑娴掰着手指头算,算完更焦虑了,“哎呀这都二十五了!”   楼岚纳闷儿:“妈,你这算法是不是不太贴合实际?”   还通信谈两年调配工作两年?   赵淑娴皱眉眯眼一副深思的模样,半晌,一手握拳锤向手心:“对啊确实不太贴合实际!毕竟虽然不想,可各种小病小痛小意外的也不能因为发生的机会太小而彻底抹去。啊我算算看,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好家伙,最后算出来的结果是楼岚可能三十岁都当不了爹,可把赵淑娴同志给急坏了,当即午饭都等不及吃,立刻就要去找同事安排安排相看的对象。   楼岚彻底无语,把人拉住,只能采取忽悠大法努力拖延:“妈你就别急了,我是你儿子,难道你舍得让我跟没有革/命感情的对象苦闷忧郁地生活一辈子?”   先把赵淑娴同志震住,楼岚又表示自己一定把婚姻大事放在心头,“说不定明年回家过年的时候,就能给你带回来一个漂亮周正的儿媳妇。”   这话说得挺美的,赵淑娴同志有被美到,脸上是憋不住的笑,还嗔怪地拍楼岚:“什么周正不周正漂亮不漂亮的,一起生活一辈子,最重要的还是志气相投。”   想了想,赵淑娴同志又迟疑地添补:“当然,长得好一点,以后娃娃也更好看。身高嘛,也不能太矮,虽说当爸的个儿高,可也抵不住太矮的拉后腿。然后吧,一个家还是需要女人来操持的,为人嘛最好知书达理一些.......”   这位女同志可真是够双标的,楼岚也就听听而已。   勉强应付完亲妈,楼岚是再不敢成天呆在家里了,刚好想要买点书,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书店转悠。   书店就在以前学校对面,倒是偶遇了好些个老同学。   以前没什么交情,现在重逢,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可抵不住这些人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楼岚支边的事,现在遇见他,少不得抓着楼岚问了不少事。   关心谈不上,更多的还是纯粹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也有以前就看不惯楼岚的老同学带着高傲的蔑笑,拿腔拿调问楼岚一句在边疆是不是也跟从前读书时那样拈轻怕重万事躲懒:“要不然怎么一点没晒黑变瘦?”   自以为拿捏住了最有力的证据,肆意评判起别人来。   多遇到两个,楼岚就不耐烦了,干脆掉头往图书馆去,那边至少安静。   只是没想到又会偶遇安茴。   铁道队里的技术工种,多是要对地理地质方面知识有所了解,楼岚有心往上面使劲,到了图书馆,没有多犹豫,就奔向二楼的地理类书区。   视线顺着一排排整齐排列的书籍一路向前,拐角的时候一不留神,撞上了一位停留在书架前埋头安静看书的同志。   楼岚个高,又稳,哪怕只是漫步挪动,这么一撞,自己纹丝不动,却是把对方给撞得一个踉跄,手上的书都差点摔出去。   楼岚暗呼大意了,连忙退开两步向对方道歉,道歉的话说到一半,就发现被撞得踉跄的同志竟还是自己认识的老朋友。   原本认真看书的安茴也是觉得意外,脸上的恼意被惊喜替代,黑眸亮闪闪地看他:“楼岚同志?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   之前决定回京过年时,因为某种微妙的心情,楼岚并未给安茴写信说明。所以楼岚不知道安茴会来京城,安茴也不知楼岚要回家过年。   这会儿就挺尴尬的,楼岚莫名有种背着安茴干了什么事的心虚感。   安茴没那么复杂的想法,纯粹怀着“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因着图书馆里不方便叙旧,安茴问了楼岚转到这个书区想找什么书,得知他想要自学地理地质方面的知识,便给他推荐了几本书。   “你是想进铁路部门吗?我以前也是自学的,因为家里有人从事这方面工作,自学的路上多了许多便利。”   对楼岚,安茴没有藏私,甚至还小声分享了自己当初是如何跑去地质队自荐的。   没有推荐信,没有相关凭证,就单木仓匹马地跑去自荐,碰了不少硬钉子软钉子,可她死不回头,一有时间就跑过去。   “其实也有运气的成分,那时候地质队刚好在红星坡附近。”   楼岚从来没听说过她是怎么进地质队的,曾经听钟援朝私底下询问彭五湖,彭五湖只含糊不清地说“听说用了不正当手段”。   倒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误解。   两年前,今年也才二十不到的安茴那会儿才十多岁,就一小姑娘,却已经敢频繁穿越往返于荒凉的戈壁滩上,去往全然陌生的群体里努力推销自己。   这种一往无前的拼搏精神和坚韧勇气,即便是几十年后的现代女性,也少有能做到的。   楼岚想:她确实是特别的,特别于这个灰沉沉的时代,独自鲜活璀璨着。 第168章 S《边疆知青12》 那他绝对是所有正……   替楼岚选了几本入门书, 安茴也找到了自己要借的,两人结伴去登记处登记。安茴直接用自己的工作证帮楼岚把他那些书也登记了。   “没有相关工作证借这些专业书,也不是一定借不出去, 就是肯定很麻烦。”   安茴如此解释,又让楼岚不用着急:“我这次是跟着我老师过来参加一个讲座, 会直接在京城过春节, 年后你看完了再来地质博物馆那边找我就行。”   另外还有涉及到保密工作的内容, 哪怕安茴只是个跟着老师学习的小跟班,知道得并不多, 依旧对此只字不提。   对于能在京城这样的大城市里恰好遇见熟悉的老朋友, 安茴显得很高兴, 热情地邀楼岚去吃顿便饭。   身为京城人,地主之谊还是该进到的,所以最后是楼岚带她去了一家外地人根本找不到的小巷餐馆,好好吃了一顿地道的京帮菜。   饭桌上安茴顺便给楼岚说地质方面的知识,穿插着自己学习工作时的一些趣闻轶事, 听起来很有意思。   楼岚甚至觉得她很适合当一位授业解惑的老师,还是那种讲究寓教于乐,善于发掘学生兴趣点, 而后加以拓展引导的好老师。   不知不觉聊得多了, 出了饭馆依旧让人觉得意犹未尽。索性安茴提出来了京城还没好好感受一番这里的“胡同文化”,楼岚顺势提出一起走走。   走累了, 就去公园买了门票进去转一转,坐一坐,竟是一转眼的功夫就消磨到了金乌西沉的傍晚。   后知后觉的楼岚抬头看了看天色,抿着唇踌躇片刻,歪头朝前方一抬下巴, 正儿八经问:“饿了没有?我请你去吃碗薄皮大馅儿的馄饨。”   安茴自然是欣然应约,无比信赖地跟着楼岚去吃了他口中颇有故事的老字号胡同口馄饨王。   秉持着要先熟悉一下前往博物馆的路线,楼岚顺便把人送到了博物馆门口。   安茴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一手抱着书,眼眸含笑朝楼岚小幅度地摆手道别,“今天玩得很开心,感谢楼岚同志的全程陪伴,希望还能有下次。”   直白到让不远处正往这边张望的守门大爷都飞起了一对花白稀疏的短眉毛。   楼岚干咳一声,掩饰性地抬手拨了拨头发,收回来的时候也小幅度摆了摆手,小声说:“我也是,那安茴同志再见,我会尽快看完这些书。”   安茴笑意更深,垫了垫脚,纤细的身姿微微晃了晃,带出几分少女的俏皮,双手抱书最后看了楼岚一眼,就转身小跑着进了博物馆大门。   她没有问他“也是”是什么“也是”,是“也是觉得跟她一起度过今天很开心”呢还是“也是很期待有下一次”?   她只知道,如果他能尽快看完那些书,他们两人的再次相见就能也跟着变成“尽快”了。   一大早就出门,到天黑了才回家。楼岚这样的行为自然引起了最近雷达敏锐得过了头的赵淑娴同志的怀疑。   到家时都已经晚上快九点了,往常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回房休息,这一天晚上楼岚回到家,看客厅黑漆漆的,还以为自己躲开了其他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阁楼上回房假装无事发生。   没想到刚换了鞋蹑手蹑脚走几步,屋里的灯忽然啪地一声就亮了。   沙发上是赵淑娴同志宝相庄严地坐在那里,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用一种刀子般的眼神全神贯注地打量着楼岚全身上下。   最后,赵淑娴的目光定在了楼岚抱着的几本书上,“这么晚才回来,是跟女同志看电影去了?”   心里其实有小小的失望,可该使的手段还是要使出来,毕竟万一呢?   可惜这点手段,哪演得了楼岚?   一眼看破敌人纸老虎原形的楼岚瞬间镇定了,脸上三分无奈七分郁闷:“妈,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有多不学无术啊?偶尔晚回来一次就一定是跟女同志吃喝玩乐去了?我是在图书馆醉心学习好吗?”   说着拍了拍手上的几本书,楼岚自然而然转移话题,说起自己准备自学一番地理地质知识的事:“我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可边疆学习资源太缺了,队里那些有技术傍身的师傅也没空接触民兵队的人。这次回来,我一定要趁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回去的时候已经能跨进自学的门槛!”   儿子有志向,这可是好事,赵淑娴果断忘记儿子婚姻感情方面的问题,积极地帮儿子参考自学自荐找机会转进铁道队的事。   “学问要扎实是一点,门路也不能一点没有......”赵淑娴绞尽脑汁思考能怎么帮儿子找到一点能够作为敲门砖的人际关系。   七大姑八大姨,某某家的叔伯姨婶姑嫂,就连认识的谁家的邻居的儿子的干爹的表舅这种七弯八拐的关系都给琢磨出来了,赵淑娴同志哪里还有脑袋去想别的呢?!   “哎呀我这脑壳,好像不太记事儿了,怎么可能一点相关的都没有呢?你说说,在铁路部门买票的不认识,打杂临时工总该有一两个吧?”赵淑娴拍着脑袋一边苦恼,一边还不忘安慰楼岚:“岚岚你就安心学习,妈肯定能给你找到写推荐信的人,我这就回屋跟你爸说这事儿,他教书育人的,在铁路单位里肯定有认识的人!”   “没事妈,我也不着急,反正学好一门本事,做足了准备才是最重要的。”楼岚松了口气,目送老妈回房。   想要去厨房倒杯水,一回头,发现另一个房间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半开着,楼岚一抬眸,恰好跟继姐充满鼓励的眼神对上。   楼岚:“......啊,怎么这么晚了,都没睡啊?”   楼志芳笑着说:“阿姨很担心你,我也有点不太放心。”   毕竟哪怕是以前老弟最混的时候,也没有晚上这么晚都不着家过。   不等楼岚找借口解释,楼志芳又说:“铁路队的,我明天也去帮忙问问,你安心学习就好,不要分心去烦恼这些琐事。”   这闹得,楼岚都有些脸红了。   明明他也就今天才刚开始准备学习,一家子就像是他已经万事俱备只等东风了。   回到阁楼房间里,楼岚躺在单人床上,想着安茴,想着家人,越发没了睡意,干脆翻身坐起来正儿八经开始学习。   除开金手指傍身,楼岚本身脑子就不错,加之经常要记台词,记忆里理解力得到了长期有效的锻炼,看起书来效率颇高。   之前预计怎么也要四五天才能看完的五本书,到第三天就看完了。   粗浅入门的知识他都懂了,同时也遇到了一些需要结合联想才能更深去理解领悟的问题。   想着安茴,楼岚就把这些问题都记在了一个笔记本上,准备去找安茴时一起问。   在距离春节还有两天的时候,楼岚去博物馆找了安茴。   安茴真的被他的学习速度给惊住了,甚至一开始还产生了很不靠谱的想法:他是不是为了早点“再见”,所以根本没认真看书?   不过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因为安茴确信自己不可能看错楼岚的为人。   等楼岚拿着笔记本挨着顺序一个一个问题询问的时候,安茴松了口气的同时,则是对楼岚更深的佩服与欣赏。   毫无疑问,对安茴来说,比起外表和家世,她更倾慕一个富裕的灵魂。   当一个男人,他既有睥睨百分之八十男同胞的外貌与身形,又有一颗聪慧的大脑,再加上让人惊叹的学习天赋,以及君子般的德行、思想,那他绝对是所有正常女性心目中的完美爱神。   这一点,无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不会变的。   再次送走楼岚,安茴深吸一口气,回到暂住的房间,坐到书桌前郑重其事地抽出一张信纸,一支钢笔,提笔在信纸上写下:   “亲爱的父亲:   展信佳。   在今年十一月的那封信里,我曾向您偶然提及一位有趣的同志......我此番无比明确地告知您,我的内心燃烧起一簇陌生的热烈.....   ......您曾说,伴侣,伴在前,重在细水长流,重在温和包容,不伤害,不自伤,方可长伴......”   楼岚上次借的那五本书还了,安茴又帮他借了另外一部分专业书籍。这次因为知道楼岚的学习能力,安茴还特意去找人借用了工作证,让楼岚能够一次性多借走几本书。   如此一还一借,两人又在一起消磨了一整天。   回到家,这次家里人完全没有怀疑,赵淑娴还亲自安排了一顿宵夜,说是要给楼岚补补身子,不能因为学习太过专注而亏损了身体。   ――原本满腔母爱的赵淑娴同志是想要亲自动手给楼岚做夜宵的,楼岚刚跨进门,一听她这么说,鞋都顾不上换了,连忙求放过。   赵淑娴气闷不已,想要死鸭子嘴硬地辩驳两句,另一边楼志芳就已经麻溜地问了楼岚想吃什么,而后果断抢先转进了厨房。   感受到两姐弟无声嫌弃的赵淑娴:“......”   无奈,只能扭头朝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楼中则发泄:“楼则中同志,你说说看,我下厨的手艺真就这么差?差到他们俩都这样儿?”   这可真是挺为难人的。   老实人楼则中吞吞吐吐,眼神还飘忽不定,憋了半天都没能憋出半句违心话来安抚妻子。   老实人都是要挨欺负的,所以楼则中被抢了书,推搡着进房挨收拾去了。   两天的时间能做些什么?因为这次的书知识更深入,楼岚学习速度稍缓,只看完了两本书,又攒一些问题。   春节前一天,家里上班的三位终于全都放假了,热火朝天抢年货剪窗花写春联。   楼岚的毛笔字写得好,想要讨个喜头的赵淑娴就把儿子从书里拖出来,按在桌板前写春联。   稍作一想,楼岚挥笔写下:好日子红红火火,幸福家平平安安。   横幅:合家和睦。   楼则中背着手站在旁边,一字一字念出来,念完,一向严肃的脸上也少见地露出了笑来。   虽然没有福啊寿啊喜什么的,字字句句平平淡淡,却又在平淡里透出一股温馨。   这就是他一直渴望的生活啊。   与继母一起在旁边架着针线篓子剪窗花的楼志芳也跟着笑了出来,光亮照耀下,眼眸里含着一层粼粼的水光。   原本还有点儿嫌弃不够“响亮喜庆”的赵淑娴见两父女这么喜欢,涌上喉咙口的嫌弃就又咽了回去。   算了,反正这意思也挺好的,家庭和睦才能让男人好好上班好好拼搏好好升职加薪多攒家财,继女也能记着一份好,以后嫁出去了还能惦记着帮补娘家异父异母的老弟。   看儿子写出这样的对联,心里估摸着也是有这样的想法......   既然都动笔了,自然不能写一副就收工。   亲戚里能来往的并不多,楼家这边当初出事的时候就能断的都断了,算是干干净净的。   至于赵淑娴那边,因为寡妇带娃的身份,也很有一段不受娘家待见的艰难时光。   赵淑娴不是个忍气吞声能受人欺负的人,后来有了工作又找了个当老师的男人,赵家倒是有意修补关系,赵淑娴却半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在家属楼这边痛哭往日艰难,哭得赵家名声全臭了。   这可比直接操棍子将人撵走还要狠。   赵家人怕了,从此都远远躲着这边。   所以能来往的亲戚朋友,都是后来才经营出来的。   一个是甭管人家用不用,自己一定得送的领导和同事。   这些随便写写就行――赵淑娴原话。   一个是楼志芳对象那边儿的,这个就要仔细着用心写了。   除了儿子,对待其他人,赵淑娴向来是利益至上,心里掰算得门儿清。给楼志芳对象家送礼节性的礼物,表面上看起来是给楼志芳这个便宜继女做面子,实际上却是在未来亲家那里帮儿子争取好印象。   人出门讨生活,最重要的就是人脉关系。   甭管你现在看起来用不用得上,反正对自己也没太大损失,顺带结交一下,指不定以后就有哪里需要这条人脉才能办成事呢?   写完春联,楼岚没急着回屋看书,而是在旁边坐着看楼志芳跟赵淑娴剪窗花。   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有趣,就找赵淑娴同志要了一把剪刀,拿了红纸,也在旁边跟着剪。   赵淑娴看他随便瞎剪,只当他是孩子心发作,胡乱剪着玩儿。   最后见他没剪出朵花儿来,赵淑娴还笑话了楼岚一回。   楼岚好脾气地笑了笑,理直气壮说自己是男同志,不会剪也无所谓。   等他揣着一副据说要送给朋友,所以多写的春联出门后,剪得差不多的楼志芳开始收拾剪碎的废红纸。   等收拾到楼岚浪费的那一堆碎纸时,总觉得有点对不上整张的纸量。   “可能是弄混了?”楼志芳没放在心上,抬手一扒拉,把这堆纸碎扒到了簸箕里,等着回头泡水做成“红墨水”。 第169章 S《边疆知青13》 她真好看。他真迷……   安茴收到楼岚送来的春节礼物, 还挺意外的。   牵开红窗花一看,安茴更是满目赞叹:“你的母亲跟姐姐不仅有一双巧手,还有一颗属于艺术家的玲珑心。”   只见红色的纸被剪成了一副森林湖泊落日图, 图中甚至还有一座小小的树屋,颇有宁静悠远的意境。   纸张比较粗糙, 红色也颇为单调, 可越是如此, 越能体现出创作者的高超技巧。   安茴从来不知道窗花居然还有这样的剪法,哪怕她没亲眼所见, 却也能对其复杂的构图及剪法想象一二。   “这一次我恐怕不得不辜负同志的好客之心了, ”安茴说着, 小心翼翼将它叠放回去,抬头对楼岚浅浅一笑:“这般美妙绝伦的窗花,我可舍不得贴在博物馆的宿舍里。”   原本还以为她是不愿意收下的楼岚问:“那你要把它贴在哪里才舍得?”   安茴笑而不答,好奇地问起楼岚家年货准备情况。   聪明的人交际时,从来都懂得适可而止保持彼此的距离。   楼岚顺势简单说了说家里人置办年货的事, 甚至还把母亲挤掉了一只鞋当作趣事,佐证置办年货时的热闹拥挤。   “好在及时找回来了,否则这么冷的天儿, 怕是阿姨要感冒了。”   安茴笑着感慨。   博物馆这边倒是挺平静的, 每日都会有研讨会,因为最近运来了一批边疆古城那边新出土的文物。其中涉及到了一些地质方面的知识, 需要安茴老师在旁协助。   安茴喜欢学习新知识,哪怕不会投放过多的精力去钻研,只是学习一些皮毛知识,也足以当作一项颇为有趣的业余放松活动了。   对爱学的人来说,学习就是休闲娱乐。   楼岚很快就在她的言谈举止中察觉了这一点。   并非安茴故意显摆, 而是一个人对某样新鲜事物展现出好奇的时候,言语间总会多多少少带出来零星半点。   这些微末之处普通人基本上不会注意到,但如楼岚这样不普通的人则是轻易get到她无意间散发出来的信息。   对于安茴的好学及兴趣广阔,楼岚更添欣赏。   而楼岚抛出来的话题恰到好处挠到了安茴的痒处,安茴也回以更多的欣赏赞叹。   男女之间有毫无道理可言的一见钟情,也有条条可追本溯源逐渐积攒的日久生情。   对赞赏佩服的异性,若是年龄外貌品质三观兴趣爱好方面又恰好契合,那么一段爱情的萌发,便成了预料之中的事了。   春节如期而至。   北方的春节,总是少不了吃一顿饺子的。   先前送春联窗花时还没什么,前者送的人挺多的,波及范围广。后者家里人根本不知道。   可等到大年初一,楼岚表示想给朋友送一碗家里包的饺子时,哪怕他当时的眼神无比纯洁,表情无比严肃,依旧遭到了楼则中楼志芳的侧目,以及赵淑娴同志怀疑的眼神。   “赵淑娴同志,请收起你犹如审视反/动/分/子的锋利眼神,须知刀刃是对着敌人的,不应当对着战友对着同胞。”   楼岚铿锵有力地先发制人。   赵淑娴同志却不吃这一套,反正在催婚妈妈的眼里,孩子的一切都值得大胆怀疑无理定罪。   “你这是做贼心虚了?哈,我眼神怎么了?我的眼神一如过往二十年的慈祥,只有心虚的人才会误解!”   楼岚心说就你那上上下下反复来回往我身上刮的眼神,还慈祥?你这么说,慈祥它知道吗?   不能被敌人带着走,楼岚没有顺着赵淑娴的话术去为自己辩解,而是继续说:“这位朋友在边疆的时候帮过我很大的忙,这次她因为工作上的事滞留在京不能返乡过节,身为朋友,怎么也该送碗带着家庭味道的饺子以作安慰。”   楼志芳好奇插嘴:“家庭味道是什么味道?”   赵淑娴哼了一声,阴阳怪气接话:“就是吃了能让人想要成家的饺子呗。”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解释得挺有道理的,立刻坐正了姿势,操着筷子一口气给楼岚夹了好几个白白胖胖的饺子,意思不言而喻。   学习已经阻挡不了赵淑娴同志见缝插针可劲儿催婚的气势。   楼岚就很无语,无语过后,就是深思。   显然,如果他敢跟赵淑娴同志说自己这辈子不准备结婚,怕是大过年的依旧要享受被立刻扫地出门的待遇。   况且楼岚在这一点上也并不坚持,此前有过因为喜欢、心动、怜爱在一起的,也有因为责任相守一生的,除却已经朦胧远去的一段热爱,越往下走,楼岚在男女之情上面越发追求平淡随缘。   没有炙热的情感,志趣相投志同道合,依旧可以成为走到一起共同承担起家庭责任的原因。   有了考量,却并不着急。楼岚不咸不淡地听着赵淑娴同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打探及催婚。因为想要摆脱家里长辈的催婚而草率决定成家这等大事,楼岚永远也不会去做。   这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别人的不负责。   别人中除了草率选择的结婚对象外,对催婚的长辈也谈得上不够负责。   除去本身就怀着早点结婚早点了事的敷衍式长辈,如赵淑娴同志这样的,不过是因为自己年纪到了一定的阶段,体内的分泌让她产生更年期的焦虑感。   所以她迫切地希望真心疼爱的儿子能早点找到陪伴一生的人,幸福美满地进入下一个人生阶阶段。   别看她催得这么凶,楼岚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如果他现在真的忽然说要跟某某某扯证闪婚,赵淑娴同志绝对是蹦得最高、反应最激烈的那个。   饭桌上说得再凶,等楼岚淡定地用完午饭时,贤惠温柔的继姐依旧准备好了一大盒特意重新蒸熟,正热气腾腾的饺子。   “也不知道你朋友喜欢吃什么馅儿的,不过既然是南方人,应该不太喜欢大葱跟洋葱味的,我就少装了两个,如果她喜欢,你回头跟我说,到时候再做新鲜的。”   有对象在国营饭店里工作,别的不说,顺带着弄一些面粉鲜肉还是没问题的。   今年他们家的饺子可以管够,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可不知要羡慕多久呢。   正如楼岚所想,忽然发现儿子一反常态地对某位女同志殷勤细心,哪怕儿子多次强调是朋友,赵淑娴还是不放心。   除了希望儿子顺利脱单外,更多的却是身为母亲的忐忑担忧。   儿子上学的时候都没跟哪个女同学走近过,长到这么大也没见他跟哪个献过殷勤,肯定没经验。万一儿子献错殷勤咋办?   啊,儿子遇到的那个女同志也不知道是个啥样儿的,万一冷着脸拒绝儿子让儿子伤心咋办?退一步说,就算对方笑着接下了,也不能排除儿子遇到那种装傻占便宜,转头就私底下偷偷笑话她家傻儿子的坏女人。   反正赵淑娴同志有着操不完的心,闹心地在屋里转来转去,转得想要安心看报的楼则中头晕。   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自己爱人,最后楼则中还是选择了安静保命。   另一边,收到楼岚送来的饺子,虽然昨晚大年夜时也跟留守的其他人一起吃了一顿食堂饺子跨年,安茴依旧很高兴地接过。   入手发现还是热乎的,安茴惊诧:“这么远过来,怎么饺子还热乎着?”   楼岚自然不好说自己是揣在军大衣里一路捂着过来的。   干的时候没多想,单纯就是觉得这样能保温。   可现在被问及,楼岚却又莫名其妙生出说不出口的窘迫,总觉得说出来会有点那啥。   楼岚揣着衣兜笑:“说不定这些饺子知道要被安茴大才女品尝,所以一个个大冬天的都激动出一身热汗呢?”   这说法可新鲜,安茴有被他的幽默逗笑。   “行吧,既然它们一个个的这么迫不及待,我也不好辜负它们。”   今天大年初一,昨儿半夜就洋洋洒洒下起了鹅毛大雪,到现在都下午一点多了也不见变小。   有雪,便是不大的风,也顿时多了依仗般耀武扬威起来。   这样的天气站在外面可不是待客之道,安茴第一次把楼岚带回了自己暂住的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没有重要物品的一排空房间。   里面摆着一张上下铺,不过显然安茴并没有室友,上铺放着书籍纸盒等杂物。   刚开始楼岚还不知道要去哪,只当是安茴要找个避风雪的室内吃饺子。   等站在宿舍门口,看见推开的房门里整齐干净的单人床,楼岚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好像是被女同志带进自己“闺房”了?   就挺迟疑的。   楼岚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率先进去的安茴已经把饭盒放在桌子上,回首望来,发现楼岚在门口僵成一座木雕,瞬间就看穿了他的迟疑犹豫。   噗嗤一声笑出声,安茴主动走过去拽着他手臂上的衣服把人往里拽:“还不敢进来?怎么,怕我这里是盘丝洞啊?”   七三年,这些书还不能光明正大地读,不过大家私底下却早就传阅过无数遍了。   但是已经习惯了谨慎小心的人一般都不会随意乱说,安茴能这样大胆地说这样的话,说明她对楼岚是信任的。   当然,楼岚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安茴这样,说明至少这一条走廊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外人路过。   正如安茴信任楼岚不会举报她,楼岚也相信安茴不是失去分寸胡乱说话的人,除非她有绝对的把握不会发生预料之外的意外。   这么说的话,咳,那就先进去?   反正没人......不是,是主人如此热诚的邀请,他就杵在门口不进去,会扫了安茴的兴致。   况且他们本来就是纯洁的革命伙伴关系,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根深不怕风摇动......   说是这么说,等真走进去了,楼岚还是没能真的放开,只是面上故作从容地把自己拘在安茴给他安排的凳子上坐着,视线也尽量避开床铺那边,转而徘徊在书桌上堆满了半张桌子的各种书籍,以及旁边柜子上摆放的几片碎瓷片。   安茴看他这样儿,暗自偷笑,也不再为难他――原本安茴还想跟他一起吃这盒饺子呢。   两人都默契地有心缓解尴尬的气氛,话题自然而然落在了书籍以及瓷片上。   安茴一向讲究个将课本上的理论知识与实际结合起来,这样能让她更好地把学到的知识清晰明白地归纳到脑海记忆区的某个角落。   这也是一种巩固的过程,很有趣,她很喜欢这样充实自己大脑的感觉。   所以说起这些话题来,安茴总会有说不完的话。   恰好,楼岚也对此道颇感兴趣,耐心听着,偶尔发言,也是些能够引起安茴共鸣,或者予以启发的真知灼见。   对话的过程中,偶尔有那么一瞬,两人视线相对。   明明没有说出来,却都能产生一种微妙的共鸣:   跟他/她聊天真有趣。   他/她的思维真迷人。   擅长简化复杂信息的大脑就偷懒地精简了一下。   她真好看。   他真迷人。 第170章 S《边疆知青14》 九月爆/炸事故……   探亲假足足有一个月, 已经是托边疆冬季大雪封山的福了。过完春节,又等到陪家人度过元宵,楼岚就又在家人的含泪目送中坐上火车。   与去年刚离京支边时何其相似。   要说唯一的不同, 大概就是这一次多了一位聊天对象。   年后安茴本身是应该有几日探亲假的,思及南下再北上, 既耗费时间, 末了还并不能多在家里留多少时间陪伴家人, 又太过折腾。   安茴干脆就留在京城,买了些特产寄回去, 自己则逗留几日, 到这会儿恰好与楼岚一起回边疆。   “据说我与早逝的母亲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 都十分相似。”   “撇去路上来回需要的时间,在家顶多能逗留半日。我父亲见了我反而多愁善感,既然没时间多多宽慰他,不如不回去,平白给他添些惆怅。”   安茴如此说。   若是关系暧昧不明的一对男女之间的话题涉及到彼此的家人, 必定是更添了几分旖旎的试探与靠拢。   楼岚抬眸笑看她一眼:“如果我是你父亲,知道了恐怕更想打你一顿。”   安茴失笑:“可惜你不可能是,所以我还是安全的。”   ――所以对于你来说, 哪怕需要承受更沉重的离愁别绪, 依旧希望有短暂的相聚吗?   ――诚然如此。   楼岚时间上更宽裕,两人一路辗转, 先把安茴送回了地质队。   对于这样的安排,安茴并未反对或客套,一路上默契地享受楼岚的安排与照顾。   一直到抵达地质队暂时停留休整的巴彦代小镇,楼岚在招待所里休息一晚,第二日搭上一队前往古城的车队。   小镇不大, 又是还没化雪的猫冬时期,来个生人都很显眼。   地质队里留守的同事等安茴回去,好奇地问她送她回来的那位男同志是谁。   安茴想了想,说:“革命友情半升华的可靠战友。”   这说词,震得同事一愣,都不知道该说安茴同志果然年轻够胆,连这种话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还是该说这描述得还挺精准的。   连升华到一半可能进可能退都完全描述出来了。   另一边,等到抵达古城,楼岚又停留几日,避开一场大风雪,才算是等到了前往铁路队的补给车。   ――虽然铁路队留守人员不多,却也是需要一月一次送回补给的。   若是其他季节,半日的路程还能骑马坐驴车,冬季嘛,只能等一月一次的后勤补给车更稳妥了。   返回铁路队后,每日无所事事的楼岚以学习打发时间,写着疑惑的信积攒到了十来封,终于在最后一场雪结束时寄了出去。   信发出去的同一日,楼岚接到了钟援朝写来表示即将探望他的信。还不等多久,转日这人就到了,来的还不止他一个,另外附带两位被雪风吹出红脸蛋红鼻子,笑起来带着傻气的周红菊汤兰芳二人。   “哎哟可算是能出来松松筋骨了,这冬猫得,可太难受了!”   边疆跟京城虽然冬日里都是大雪天气居多,可边疆比起京城,天气还是更恶劣些,有时候在屋里一蹲就是好几日不能出门,去外边儿上个茅房都艰难。   钟援朝热情地拥抱了老友后,一边打量着被整理得干净有序的毡房,一边扯着围巾如此说到。   楼岚不客气地调侃:“哟呵,敢情是自己蹲得难受才想起来看我啊?”   一抬手,与周红菊汤兰芳相继握手,“你们怎么也来了?路上可不好走,辛苦了,快过来喝口热茶。”   周红菊汤兰芳还挺不好意思的,毕竟她们俩要来,并没有提前告知,平白给楼岚添麻烦。   钟援朝不满地嚷嚷:“喝热茶怎么没我的份?我也很辛苦啊!”   “辛苦你还来?可别嚷嚷了,赶紧去倒茶!”   两人久不相见,却更添亲热,楼岚笑着埋汰他,钟援朝反而更能感受到这份亲近,被嫌弃了也不真放在心上,反而乐颠颠地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又是安排坐的地儿又是给倒茶的。   托钟援朝这副“反客为主”作派的福,毡房内老友相见的气氛立刻就热腾起来。   捧着热茶一边暖手,四个人就随意谈起了彼此的近况。   楼岚说了回京城过年的事,钟援朝三人则说起自己在队里过集体年的热闹,都是好的一面,说多了,自己也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多了几分满足带来的幸福感。   当初的红星坡知青点几人在精简融合后,分成了两批纳入兵团辖下的垦荒队。钟援朝跟彭五湖祖光全分到一处,另外的几个女同志分到另一处。   钟援朝担心两位同期女同志,双方保持着更紧密的联系。   这一次也是钟援朝顺路先去看望二人,得知钟援朝要探望往日好友,周红菊汤兰芳积极响应,三人一拍即合,冒着冬日寒风傻兮兮跑来找楼岚。   好在铁路队虽然人员陆续返回,民兵队里却还挺空的,楼岚抽空出去找队长说了声,就得到了一个腾空的毡房用以安排两位女同志。   也是此番,楼岚才得知了其他人更具体的近况。   大概是从别处听说了什么,离开红星坡知青点后,老大姐吴成梅虽然还是难改当日的利嘴刻薄,对周红菊跟汤兰芳却多有照顾。   特别是性子软、适应能力也不太强的汤兰芳,刚去那会儿就被爱捏软柿子的人给盯上欺负了。   是吴成梅发现后二话不说将人堵在房间里一顿指天画地的利嘴直削,把对方说得狗血淋头不敢吭声。   “吴姐姐可厉害了,一个脏字都不带就说得那人臊得满脸通红,其他女知青也都不敢吭声。我跟兰芳之后干活的时候都轻松多了!”说起吴成梅,周红菊满脸红光,汤兰芳也是掩不住的目露崇拜。   楼岚倒是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发展,不得不感慨一声世事难料。   说起吴成梅,自然就随口提到了另外几位前辈的事。   钟援朝说祖光全占便宜没够,踢到铁板被人给整了,大冬天的去挖茅坑里的粪坨子,“其实那哥们儿还是挺好的,至少没让祖光全夏天去挖,冬天挖起来也没啥味儿,还是一坨一坨的,挖起来方便快捷。”   “咦――”两位女同志一脸嫌弃地看着钟援朝。   她们也不是真娇气到不能听五谷轮回到事,可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具体啊!   又说起胡丽丽谈对象的事,根本不知道当初红星坡知青点最后一夜发生的事,周红菊跟汤兰芳还有点儿担心彭五湖,就问彭五湖心情是否有所恢复。   钟援朝脸色古怪,回头瞅了楼岚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干咳一声,含含糊糊说:“还好还好。”   不但没有伤心,还在听闻消息的时候对那位未曾谋面的男同胞抱有深切的同情。   本来当初彭五湖跟胡丽丽的事,就没说清楚,只是默契地被认为是一对儿。   后来分开了,胡丽丽过来找了彭五湖两回,见彭五湖态度冷态,眼神里还带着审视,在这方面十分敏感的胡丽丽就自觉避开,没再来往。   这个年代,感情的事本就颇为隐秘含蓄。加上周红菊跟汤兰芳都是自己还没谈过对象的单纯小姑娘,认知里就是两个人在一起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哪里能想到还有胡丽丽这样的操作啊。   看见胡丽丽与其他男同志频繁接触时,两个小姑娘可很是忧愁了一段时间,犹豫着是否要给彭五湖那边透个气。   透一个吧,这又是别人的私人感情问题,外人本就不好干涉。   不透吧,眼睁睁看着彭五湖被那啥,好歹大家也是有过一段艰苦奋斗的战友感情的,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所以说后来胡丽丽正式谈了对象,两人反而松了口气,在与钟援朝通信的时候试探着将这事儿给写了上去。   “现在大家都过得挺好的,至少比留在红星坡那里好。”   “对,相信以后肯定也会越来越好的!”   “我去年没请到回家的假,请的人太多了,今年有了经验,一定要提前写申请......”   “我也是,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说起来现在也就只有李大哥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   “嗨,想知道?这还不简单?农场就在这边儿。”钟援朝往手掌心上画了画,“只要咱们回去的时候绕一下路,就能拐过去看看他。”   又问楼岚李海洋是不是没回去。   几个人里,只有楼岚还跟李海洋保持着直接的联系。   楼岚点头,钟援朝就迅速敲定了回去时要拐个大弧线,顺道看望李海洋的计划。   楼岚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个是憋了一个冬天,憋得难受,想趁现在还没开始忙的时候四处走动走动,也就没说路远行难的话,只让他们注意安全。   化雪后没多久,安静了一个冬天的边疆大地上,蚂蚁似的人们脱下一层棉袄走出房门,重新忙得热火朝天。   年中的时候,铁路队完成了在这里的隧道工程,继续往西南方向推进铁路铺设的工作。   同时楼岚也顺利接触到铁路队里一位品德高尚的老工程师,有空的时候都会跟着学习,成为铁路队里一个特殊的存在。   ――职务在民兵队,不出意外,未来百分百能进铁路局单位,并且往工程师这个人人艳羡的方向发展。   九月份,楼岚写信告知家人及安茴,自己顺利转入铁路队,跟在张工身边继续学习。   “这个点,307号。”图纸上用红笔画了个圈,记下。   “承重点......岩石层结构......”   嗡嗡一声闷吟,一股气浪无形中骤然荡来,隧道口中段处跟着师父复盘的楼岚未曾往巨响来源方向看一眼,尖锐的危机感让他浑身紧绷,不及思考,就第一时间大喊一声“卧倒!”   同时侧身将身旁的师父扑倒在地,护在身下。   几乎就在那瞬息之间,嗡嗡声化作轰隆隆一声巨响,热气荡开,火舌在身后喷薄,地动山摇间,头上碎石如雨下。   第一声爆炸过后,楼岚眼看情况不妙,几乎是将身体本就不好的师父整个儿托了起来:“快出去!快出去!”   爆炸声在隧道中形成了聚拢放大的音波,本身就在里面的人直接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暂时失去了听力,根本听不清楼岚在喊什么。   可大家也不是傻的,也知道此时此刻应该怎么做,立即脱着发软的双腿往外跑,脑子里一片空白,能看见的只有代表安全的出口处那片光亮。   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及学生扑倒弄得懵逼的张工也反应过来,顾不得去捡自己的眼镜,被学生拉扯着往外跑的时候还一个劲儿伸手去扯没反应过来的愣头青。   九月二十八日,某铁路队于1062施工路段遭遇山体内瓦、斯爆、炸,死伤惨重,具体爆炸原因,正在追查中。   一如往常,领了饭盒就与其他同事一起坐在收音机旁收听节目的安茴乍然听闻这条插播新闻,总是灵活清明的大脑有一瞬的停滞。   1062这个数字在脑海中反复回荡了数十次,终于一个激灵,安茴瞬间反应过来,顿时眼前一黑,头晕目眩间手上的饭盒摔落在地。   “怎么了?”这动静吓了其他人一大跳。   安茴也勉强缓过神来,动了动唇角,想说话,却发不出声。   深吸一口气,安茴突地站起身,越过摔了一地的饭菜,冲回帐篷里取了惯常用的军绿色挎包,一阵风似的钻出来,又冲进领队教授所在的帐篷。   其他人正看得纳闷,不多时,就又看见她眼眶带着些红,却目标明确地奔向拴马处扯了缰绳,牵出队里那匹最强健的黑马,翻身上马,一挥马鞭,哒哒哒溅起一阵黄沙,转眼间就跑远了。   同事们正自疑惑,领队的帐篷门帘被掀开,一位中年男同志走出来,脸上带着些担忧地看着一片黄沙中远去的身影。   有人询问,这人叹了口气,只说:“安茴的一位朋友,在铁路队。”   无须多言,联想到刚刚收听到的那条新闻,众人多少有了些明悟。   至于具体是哪位朋友?能让安茴这么紧张的,必定是那位正在升华革命友情的男同志。   爆/炸事故啊,也不知等待安茴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第171章 S《边疆知青15》 明明一个呼吸的时……   等待她的结果会是什么?安茴也在想这个问题。   前几日地质队转移到沙漠附近, 安茴正欣喜着距离楼岚所在的位置只有半天的路程,正自打算着等忙空了过几日要突然去看他,给他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喜。   却没想到惊喜没安排成, 反而收到了这样一个等同噩耗的惊吓。   人最怕的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饶是理智积极如安茴,一路上也忍不住在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可能, 平白惹得自己险些几度落泪。   *   铁路队很忙, 很乱。   “不行, 现在里面情况不明,还不能进去救援......”   “......必须进去, 里面的人还等着我们去救......”   “去附近牧民家求助......”   “快准备防护服......”   “不知道......”   “......去不去......”   “......里面......”   “......老赵他们......不会是违规......”   人声嘈杂, 人心惶惶, 好在很快队长那里就争吵出了一个结果,指令迅速传达下来。   民兵队数人策马四散,去往附近寻求本地牧民的帮助,带队的队长打电话寻求最快的医疗支援,同时队里也安排在外没有被波及到的人在领导的安排下竭力协助抢救里面伤员。   谁也不知道隧道深处为什么会忽然发生瓦/斯/爆/炸, 谁也不知道第一波爆/炸过后是否还会发生后续爆/炸。   同样,谁也不知道尚且还未彻底完善结构支架稳固的隧道是否会出现坍塌。   可是想到里面或许正在强忍痛苦等待救援的同事,同在一个铁路队的同志们无一不是选择沉默而快速地听从领导的指挥安排, 竭尽全力进行抢险救援。   楼岚等数人因为所在的路段比较靠外沿, 又在第一次爆/炸起浪冲过来的时候及时卧倒自救,大部分人都没什么事, 只是因为落石受了些皮外伤。   其中最靠里侧的一位同志因卧倒稍微迟缓,背部一个方向收到了热浪卷冲,头发卷曲焦糊,后脖颈处没有防护服保护的小片肌肤有烫红的轻微灼伤。   他们已经是靠外沿,爆/炸推出来的气浪居然都带着这样可怕的高温, 可见在更里面的同志情况不太理想。   张工有得意学生在身边及时保护,除了本身就不太好的腰背受了些轻伤外,并无大碍。   在冲出隧道后第一时间被人安排到帐篷里稍作休息,不过几分钟,张工就坚持走出帐篷,协助救援工作。   楼岚是队里出了名的身手矫健,早在出来的同时就自请加入临时救援队,换上更高级的全身防护服,同迅速挑选出来的几个人率先进入隧道探明目前里面的情况。   明明并不是没有杀过人,不提在古代武侠世界里杀过的恶人匪首,便是妖魔鬼怪也杀过不少。   进入隧道深处的楼岚却依旧有种心底发颤背脊生凉的触感,偶尔也会同进来的同志一样,恍惚间以为自己误入了恶鬼地狱。   高温几乎是无所不溶的,人也同样。   溶化有别于焦炭状态,人体如同蜡化,呈现出扭曲怪诞之感。   一开始还能发现因为防护服而存活下来的同事,再稍稍靠里,遇到的几乎就都是半溶半炭化、已失去生命特征的人。   进来的人沉默地第一时间将人搬上担架,争取早些把人送到外面。   楼岚有医术在手,可在隧道里,防护服是绝对不能脱下的,隧道内空气里依旧有股不详的高温。搭配着内劲有点穴按揉,好叫伤员减轻痛苦保住一口气的手段,楼岚也无从下手。   第一批次的人冒险进入,将呼吸尚存的重伤人员转移出去,哪怕队长再心痛,也不得不强自按捺着把控全局,稍后再选择第二批次的救援。   ――说是救援,其实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第二批次的,已经是进去为往日同志收敛尸首了。   楼岚没有再进去,而是去了队医那里帮忙。   队医郝医生那里已经忙作一团,小队配置的医生平时顶多就是看个头疼脑热擦伤扭伤之类的,这一下子送来的几乎全是重伤人员,已经人过中年精力有所下降的郝医生带着两名跟在身边学习的菜鸟医护忙得满头大汗。   发现楼岚会些中医的按压止血等手段,郝医生没有吭声,只是给了两个学生一个眼神,而后默默给楼岚安排了更需要他发挥作用的工作。   七三年的华国,还处于文化动/荡的年代,别说中医了,现在外面的人早已吓得连个古人传承下来的成语都不敢轻易使用,若是必须,都得斟酌千百遍才敢小心翼翼地用。   似楼岚这样掌握着一手中医医术,却从未显露过的人,大有人在。   若不是这次意外,怕是他也不会用。   郝医生本身就是为了躲避那些事才走了路子申调来边疆铁路队的,自然最清楚其中的无奈。同样,也正因清楚,对楼岚的赞赏更甚。   伤员的情况真的很糟糕,两位跟着学习的小医生哪里看见过这样的,好几次都差点儿吐出来。可现在没有时间给他们适应,所以在郝医生的呵斥下,两人硬着头皮把反胃的酸涩咽了回去,含泪努力集中注意力对伤员进行能力范围内最大的抢救。   说来话短,只因众人都在争分夺秒。可惜这里正处于戈壁深处,距离最近的绿洲城镇尚且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一直到三个多小时后,才有最近的部队率先派来援救队。六个小时后,远城方向的医护队携带医疗资源顺利抵达,接手了所有重症伤患,并陆续将伤患转移过去。   从事情发生,到伤患转移离开,已经过去了足足六个多小时。高强度的援救工作掏空了所有人的精力。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有时间去回忆,去后怕。   楼岚也少有的浑身汗湿神情倦怠,因为在医疗队抵达之前,为了护住重伤人员丹田处那一口回旋的气,楼岚频繁动用内劲。   已经很久没感受过这种累到眼睫毛沉得抬不起,太阳穴疼得突突直跳的感觉了。   就他这样都算是好的,郝医生还好说,强提着一口气等到医护队抵达后交接完毕才一屁股坐到地上。   另外两个人早就在听见外面的人喊医护救援队来了的时候眼睛一翻,噗通昏倒在地,差点被医护救援队当成另外两名需要抢救的病患一起给抬走。   队上也理解他们的情况,立即安排他们回毡房休息。   拒绝了两位同事要把他抬回去的举动,楼岚让他们去抬其他人――除了楼岚,铁路队民兵队牧民们也都有人来队医这里帮忙。   自行走回去,几乎倒床的瞬间,楼岚就坠入了昏睡中。   睡之前,不知为何,忽然有种通透的顿悟感。   或许很多人都会在看到、听到、遭遇到与同种族相关的重大事故时,都会产生这样的通透明悟――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把握眼前的一切,过好人生的每一天,珍惜身边还能珍惜的每一个人。   他忽然就想安茴了,想问她一句,自己是否符合她对灵魂伴侣的标准。   要是及不上标准,那及格线有没有搭上边儿?不行他再努力努力试试?   也想人到中年陷入催婚行列的老妈赵淑娴同志,想说您的老儿子正在努力着呢,可别再催着去相看谁谁谁家的妹子闺女侄女外甥女了.......   已经陷入深度昏睡中的楼岚并不知晓,就在自己昏睡后半小时不到,他睡过去之前还在想着要问一问的对象裹挟着满身风沙跳下马,在民兵询问后被带到了他所在的毡房里。   离开民兵队后,楼岚依旧与阿布拉江等人交好,有空的时候往日的“草原四侠客”依旧会骑着马背着木仓揣着马/刀大笑着冲向草地祸害一众小动物。   恰好遇到安茴的就是买买提,曾经在月牙湖的篝火晚会上见过。虽然对汉人的长相有些抓瞎,可这位女同志是好兄弟介绍的好朋友,买买提三人还是很有印象的。   得知安茴是听到瓦/斯/爆/炸事故的新闻后担心楼岚,所以才火急火燎穿过沙漠戈壁赶过来的,买买提对安茴的好感直接飙升,报告了小队长后就直接带着安茴去了楼岚所在的毡房。   等把人领进去后,自己才转身去跟铁路队那边的队长补报告。   虽然早在刚才就从买买提口中得知楼岚没事,事发时他在中间往外的路段,只是受到些许余波冲撞,并没有受伤,只是在事后的援救工作中累坏了。   可在看见睡得仿佛没有呼吸的楼岚时,安茴还是忍不住心头狂跳,顾不得许多,第一时间疾步上前,单膝跪地伸手去探他的呼吸。   明明一个呼吸的时间,却仿佛过了几百年。   当指尖感受到平缓的微风拂过,安茴终于一个哽咽,泪如泉涌。   怕吵到他,安茴另一只手用力捂住嘴,只是有意识地克制呼吸的力道与节奏。   缓了半晌,安茴失了平日的淡定从容,像个粗野妇人一般,随手扯着衣袖往脸上糊乱抹了抹,抹得脸上生疼也不毫不在乎,只是又细细地去感受楼岚胸口的起伏,鼻翼间的呼吸。   不知多久后,持续有力的起伏呼吸让安茴慢慢找回安全感,迟疑一瞬,终于无声地、轻轻地、小心翼翼侧着脸,将耳朵虚虚贴到带着男人汗湿味道的胸膛上。   此时此刻,男人胸膛里沉稳的心脏跳动声,成了她耳中能听到的世界上最美好的乐章。 第172章 S《边疆知青16》 情定夜空之下……   楼岚醒来的时候, 也不知道具体几点,外面早已天黑,唯一的感觉就是肚子里饿得发慌。   事故发生的时候, 还是上午十点多,之后几个小时没有停歇的救援工作, 根本没人记得要吃饭。   九月末的边疆夜空, 还保留着秋高气爽的通透, 即便是夜晚没有几颗星子,依旧有种透亮感。   晚上十点多甚至十一点才天黑的夏季还未走远, 按照这会儿的夜色来看, 怎么说也该凌晨三四点了吧?   怀着狐疑, 楼岚起床随意穿上外套。   睡着前他根本没来得及脱下郝医生让他穿上的白色医护外套,现在白大褂却已经被洗好晾在了毡房边的挂钩上,看来是后面有人过来给他脱了衣服收拾过了。   不过洗完了怎么没直接送去队医那边?今晚外面的风这么大,才洗过几个小时就给吹到半干了?   没开灯,楼岚自然没注意到白大褂岂止是吹到半干, 明明就是已经干透了,只是挂在那里以作临时收纳。   楼岚现在住的毡房就在张工旁边,距离作为“伙食堂”的毡房不算远, 掀开帘子走出来, 就能看见伙食堂那边还燃着篝火。   看来是因为今天情况特殊,都大半夜了还开着火。   正好, 他能去讨碗热汤就着馕饼填填已经闹起革/命的肚皮。   “老郭,你怎么还......安茴?”   大老远,楼岚脚步匆匆往篝火方向走,刚笑着想调侃一声厨子老郭半夜偷偷开小灶,谁知一抬眸, 看见坐在篝火旁的人时,整个人都傻了,抬起的右脚都给忘记放下去了。   安静盯着吊锅子上氤氲热气出神的安茴被他的声音唤回神,侧首抬眸,看着脸上还残留着调侃坏笑,此时却满脸惊诧呆愣的英俊男人。   嘴角勾起来,眉眼舒展,想像往日见面那般扬起一个笑。可眼角眉梢却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意识,在扬起舒展的一霎那,忽地又垂了下去,明媚的黑眸中氤出水汽。   水汽在刹那间凝聚,眨眼的功夫,泪珠便如透明的珍珠,大颗大颗无声滚落。   上一刻还要笑,下一瞬就突然无声无息落起泪来,楼岚吓了一跳,慌乱了一瞬,定定神,一路小跑着到安茴面前,蹲/下/身仰着脸去看坐在小马扎上的姑娘:“你、你怎么来了,不是,你怎么哭了?”   周围一片安静,旁边的毡房里隐约能听见厨子老郭断断续续的呼噜声。   深夜的动,更衬托得戈壁滩上的夜安静辽阔。   楼岚伸着手,想去捧她的脸,想替她擦去滚落不止的眼泪,却又踌躇着停在半空,慌乱寻不着去处。   展颜失败情绪彻底崩溃的安茴呜咽一声,像草原上受伤的小兽,不管不顾扑进了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胸膛。   睡了一觉,虽然饿,却自觉精力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安茴这点重量,哪怕是忽然扑过来,楼岚也没有半点晃动。   只是颇觉意外。   转念一想,安茴应该是听到了新闻,所以才赶过来,现在看见他醒了,一切安全无事,情绪激动在所难免。   感受着怀里的姑娘轻颤的身体,轻叹一声,楼岚放下双手,交叉搭在她肩上,像哄小孩儿那样轻轻地拍打着安抚她。   过了约莫十来分钟,楼岚还在想要说点什么,安茴却调整好心情,抹了眼泪不太好意思,别开视线不敢与他四目相对。   恰好视线落到吊锅上,安茴想起来,用沙哑的声音小声问他:“饿不饿?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肯定饿坏了,我给你吊着一锅羊肉汤,要现在先用一碗吗?”   涌到喉咙口的话被“一天一夜”这个词儿给惊回去了,楼岚讶异:“我睡了一天一夜了?现在是第二天的半夜?”   说起这个,安茴就满是担心,问楼岚身上有没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等楼岚再三表示自己没事,安茴才勉强松了口气,去旁边拿了碗,一边舀羊肉汤一边说:“可不就是一天一夜嘛,都把队长给惊动了,好在郝医生说你就是累狠了,又受了惊吓,所以睡得沉,要不然我们都要把你给拉去医院了。”   其实是安茴担心得想把楼岚直接送去医院,非得做个全身检查才能放心。   郝医生拍着胸脯保证楼岚没问题,队长则是又担心楼岚一睡不起有问题,又犹豫最近的城里医院资源都倾斜到转移过去的事故伤患身上去了,真让楼岚过去,说不定还忙不过来。   再加上对郝医生的信任,队长犹豫来犹豫去,最后拍板,要是明儿个还不醒,就把人给拉去医院。   可想而知,今晚楼岚终于醒过来,可是能让不少人松口气了。   一碗热气腾腾炖得软烂的羊肉汤下去,闹腾的肚皮总算是鸣金收兵了。安茴又给他拿了小半个馕饼,撕碎了给他泡进羊肉汤里再吃。   看她那熟门熟路的样儿,楼岚觉得有趣,笑问她什么时候来的。   安茴探手在篝火旁烤火,闻言搓手的动作一顿,抬眸侧首看他。   楼岚说不上来这一眼有什么,说不分明,却又能明明白白感受到,就是那种,一眼递过来,看得他心头一滞,血液里的热气翻涌着躁动难安。   “昨天傍晚的时候到的,中午吃饭时听到收音机里的新闻,就骑着马来找你了。”   安茴说得很平淡,很安静。   这种形容是很矛盾的,毕竟开口说话了,谈何安静。   可此情此景,她的这种表现,就是让楼岚想到了这个词。今夜的安茴,似乎比寻常时候多了一份放下所有的平静。   碗沿挡着的地方,喉结滚动,楼岚收回视线,垂眸仓促地笑了笑,“那,是挺久了,怪不得老郭这地儿都叫你给摸熟了。”   想要转移话题。   安茴却像是打定主意不叫他得逞。   “昨天听到消息的时候,饭盒都给打翻了,冲到领队那里请假的时候没哭,一路上骑马跑过来的时候没哭,到这儿了,看见你在睡觉,反而哭得差点没缓过气来,把你的同事领导都给吓坏了,一个个都不敢来扶我。”   明明发生的每一件事,当时都是情绪最为激烈的,可过去以后,在回首叙述,安茴从身到心,却切实感受到一种平静祥和。   楼岚唇角动了动,慢慢放下汤碗,抬眸用隐含心疼担忧的眼神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被他这么看着,安茴眼眶一热,差点失态,好在及时捂了捂嘴,短促的深吸两口气,才算是压了下去。   “来的时候,我在马背上想了挺多的。想你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其实也没什么办法。”安茴低头按了按眼角,脸上抿出一抹笑,抬眸看他:“这还是我第一次做这种明知无用,却偏偏控制不住的事。然后才深刻体会到,感情这种事,真的很没有道理。什么慢慢接触慢慢了解彼此,慢慢发现对方的小优点或是小缺点,慢慢展现真实的自己,做好所有准备......”   安茴抬头看了下星空,声音更轻,“昨天忽然就发现,太慢了。”   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楼岚,眼神里带着一股压抑的冲动,极静之下是被掩盖的热烈:“我不想再慢慢来了,哪怕以后才发现有不合适的地方,不合适之处在于我,我会改,不合适之处在于你,我也会改,改到抹平这点不合适为止。”   性格从容开朗的安茴毫无疑问,是骄傲的,是自尊自爱的。   可是这场夺取太多人生命,毁去太多家庭幸福完整的爆/炸/事/故吓坏了她,吓到她不敢继续骄傲,不敢继续保持自我的坚持。   她只想尽快拥抱她喜欢的这个男人,用名正言顺的身份,去拥有他,拥有这份爱情。   这一天一夜里,安茴也有过两次短暂的睡眠,可每次都会被噩梦吓醒。   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时,她就会走出来,徘徊在一抬眸就能看见楼岚所在毡房的任何一处角落,放纵凌乱的思绪飘散在空中,纠缠,打结,再被她一一扯断。   摒弃一切出于理智的思考,最后她得出了唯一一条思绪:要与他的名字永远并拢在一处。   证件上,墓碑上。   再也不想像这次,如果他意外身陨,留给她的只有一份无法述诸于口的、只能暗自铭记的、未曾拥有过的、朦胧不清的记忆。   安茴知道这种想法太冲动,没有理智可言。   可人的一生中,总要遇到一件事,一个人,让你心甘情愿放弃一切思考的力气,去冲动。   唯一的不同,是安茴已经做好了为这份冲动负担后果的决心。   她的卑微,让楼岚动容。   并非心动,而是心痛。   这让他良久找不回声音,或者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回应什么。   安茴等了片刻,蓦然一笑,笑得眼中荡起几许顽皮:“昨天你领导,还有你老师、同事,好像都误会了,看我哭得那么厉害,以为我是你对象。”   “因为情绪都不太好,我也忘了解释。”   所以现在这么多人都把我当成你对象了,为了我的名声,你可不可以让我卑劣一回,利用你的责任感强求一份我想要的回应?   楼岚斟酌片刻,看着她微微皱眉,口中却说:“那我岂不是捡了大便宜,一觉醒来就多了个你这么优秀的对象,回头要让援朝他们知道了,不得羡慕死我。”   安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心头的沉甸之感被心脏的狂跳撞散,却又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回答,又怕自己领悟错了意思,呐呐询问:“你觉得我作为对象,嗯就是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的对象,很优秀?”   楼岚叹气:“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不仅对象有了,连婚姻大事都敲定了。”   大脑消化了片刻,终于明悟过来,安茴笑了,却又忍不住落泪,又羞又窘又激动地第二次扑到他怀里,声音哽咽含糊:“是不是真的,你真的愿意?不是被吓到的吧?其实我解释过了的,你不要怕。”   楼岚真被她这难得一见的傻样逗笑了,笑过之后又是心疼,温和地一手搭着她肩膀,一手轻抚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抱歉,吓坏你了。其实我忙完了躺在床上,睡着之前也想起了你,想跟你说很多话,最想说的就是。”   稍稍退开身体,拉开彼此的距离,楼岚垂眸,满目温柔地凝视她那双被泪水洗得越发清透明亮的黑眸:“就是想问问你,安茴同志。你想要的灵魂伴侣,需要与你意识相触,意志相投,有各自的目标,各自的信仰,却能并肩而行,永远不会背道而驰。你看看我能达到标准吗?达不到,那及格线有没有可能?再不济,我还能往上蹦一蹦,努力努力,给个机会呗。”   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被他一字不差地重复出来。   明明如此优秀,却还担心自己够不上这个标准,所以说,这份感情里,也并非她一人在忐忑自己不够优秀,对吗?   安茴眉眼染上笑,眸中却迅速聚集水润。滚烫的清泪滑落眼角,却是幸福的滋味。   “当然可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标准。”   楼岚笑着低头,额头轻轻触碰她的额头,抚摸头发的手向下,摸索到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心满意足闭上眼眸,与她一起默契地感受着彼此交缠在鼻翼间的呼吸。   这一夜的空气,很清新,带着微凉,带着远方卷来的幽香。   这一夜的篝火,也很暖,哔啵的燃烧声中,夹杂着满是生活气息的食物芬芳。   星空也很悠远,很明亮,很通透,很美好...... 第173章 S《边疆知青17》番外 如果提前知道……   定下关系, 又说笑几句,楼岚就故意埋怨安茴之前解释了两人关系的事,“现在好了, 还要多费一番功夫宣布咱俩真在一起的事。”   已经平复好心绪恢复往日聪慧机敏的安茴自然知道他是玩笑话,顺势以怀疑的眼神盯他:“噢, 就解释一下都嫌麻烦, 你是不是后悔了?”   楼岚的表白示爱, 让安茴找回了自信,并不忌讳提起这样的话题。   因为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楼岚今晚给予的回应, 并非出于责任, 也不是一时感动头脑发热, 而是真的对她怀有同等的好感,对两人的未来怀有同样的期待。   成功收获对象的“刁蛮逼问”,楼岚笑着立刻讨饶,两人笑闹几句,又渐渐说起了这场意外事故。   “这件事已经上了中/央的广播新闻, 也不知道你家里人有没有听到,会不会着急,我已经拜托队长帮忙发个电报给你家人, 说明你并无危险。不过你醒来了, 明天还是去镇上亲自拍个电报报平安吧。”   “嗯,我会的, 明天一早就去。队里今天都怎么样?”   楼岚没说清楚,安茴却瞬间领悟到他想问的事,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通。   白日里还在抢救,经过救援队三十多个小时毫不停歇地抢救,除了楼岚睡着前抬出来的伤患死者, 剩余的所有失踪人员也已经全部找回。   毫无意外,这些人都已去世,尸体今天傍晚被统一运走,送去有殡馆的远城等待死者家属前来认领并处理身后事。   说到这个话题,难免气氛沉重,两个人都不好受。   那些人都是楼岚的同事,哪怕有些人平时与他并没有太过亲密的交往,有的人也只是偶尔遇见,打个招呼,或是彼此看了那么一眼。   可想想前不久这些人还活生生的生活在自己周围,想要找人,抬头抬脚就能找到,还有人哪天早饭时还在食堂这里说笑过。   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就都没了,以后也永远再见不到,真的很难受。   安茴不认识这些人,然而代入一下,想象楼岚若是.......   打住思绪,安茴眨了眨眼,将再次发烫的泪意逼回去。   根本不敢多想,想一次,心就绞痛难忍。   可想而知,那些死者的亲属朋友得知消息时,该有多悲痛。   逝者已矣,短短四个字,却饱含无奈与苦痛。   安茴担心楼岚陷入悲伤的情绪无法自拔,便说起救援过后的追责,“爆、炸原因还在探查,初步认定是前几天刚打通的路段存有瓦/斯隐患,有人在里面违/规/抽/烟,从而引起了爆/炸。”   修铁路,打隧道,山体内部遭遇瓦/斯等易燃易爆气体,并不少见。在此之前,张工等人就通过实地探查大致确定里面有煤层逸散的瓦/斯,连爆炸点都安置得小心翼翼。   打通后,为了安全着想,这几天都没有深入工作,而是安排了其他任务。   通风数日,才安排人员进去,对隧道边沿进行清理加固。   按理说被安排进去打头阵的人,都应该是明白这些道理的。可有一点,却被疏忽了:善游者溺,善骑者堕。   正是因为有着丰富的经验,反而更容易被经验麻痹了警惕。   另外,楼岚他们组织的第一批抢救带出来的伤员,除却几名伤情确实严重,需要后续更好治疗的转到了乌市军区医院,其他人已经陆续脱离危险,进重症病房观察术后反应。   这也算是唯一能给他们带来安慰的好消息。   痛苦终将淡去,后续追责、补偿、奖励等陆续下发,补偿及奖励名单中,都有楼岚的名字。   另一方面,郝医生推荐楼岚去学医,搞得原本心情低落的张工很是郁闷,对自己这个得意学生看得更紧,连悲叹生命无常的时间都不得不缩减过半,就怕自己哪一天一个疏忽,自己的学生就被人给串掇着跑了。   与安茴确定了关系,第二天楼岚在给家里拍电报的时候就多费了几个字的钱,加上这么一句话:对象已有,请勿再催。   收到这封电报的赵淑娴同志原本还在为儿子平安的消息庆幸落泪,立马就被这句话给整得一愣,愣过之后就是更多的胡思乱想。   ――儿子报平安才四个字,介绍有对象了反而还多了四个字,加上标点符号,唉心酸。   ――不对,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忽然就说有对象了,难道是怕家里让他回来,所以故意骗家里人说他在那里有对象了,就为了找借口不回来?   刚得知边疆那边一个铁路队发生了爆/炸事故,赵淑娴三人都担心不已,急得四处打听具体到底是哪个分队。   等知道确凿消息后,更是一家子都炸了。   好在很快就收到了儿子队里给发来的平安电报。   可同样的,赵淑娴还是打定主意要尽快让儿子调回来,哪怕不能保住目前这份工作,回家转个职业也完全可以。   要求也不高,只要好好的人别遇到危险就成。   秉持着“知母莫若子”这个想法,赵淑娴越想越觉得后面那个猜测很靠谱,心焦难耐,辗转反侧了两个晚上,终于在第三天的早饭桌上,拍板宣布自己要请假去边疆。   “儿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个当妈的去看看也无可厚非。要是单位不给批准假期,我就去上访,去举/报!”   总之一句话,谁也别想阻挡她去边疆探查儿子真实情况的脚步!   她都这么说了,家里另外两位家庭成员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迅速帮助准备要带去的各种“家乡特产”。   楼岚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带着责任感,想要第一时间告知家里自己感情状况的话,竟阴差阳错引来了赵淑娴同志的火速探亲。   这时候安茴已经归队,楼岚这边也已经结束事故现场的后续清理工作,逐渐恢复了正常的工作日常。   从隧道里出来,冷不丁被人告知母亲来了,楼岚差点以为是朋友在给他开玩笑。   赵淑娴同志的意外来访,仿佛给楼岚的生活安上了加速器。   得知儿子真找到对象了,还是地质队的,长得好,这次事故发生后更是第一时间独自骑马穿越沙漠戈壁赶到儿子身边,赵淑娴放心了,放心完就表示自己既然来了,当然要跟未来儿媳妇见见面,认识认识,联络联络感情。   啊,再那什么,咳,了解一下未来亲家都有哪些人,性情怎么样啊,对女婿的要求期待是怎么样的啊,又对儿女婚期什么的,有没有什么要求。   楼岚可算是明白了,催着找对象根本就是一个开始。   果然,当初的他还是太甜了。   催着找完对象成功脱单了算什么?催完了人家还能催婚期。以此类推,结完婚了,就该催生孩子了,生完孩子了该催二胎了......   等等,最后这一条好像没关系,只要不想丢饭碗。   楼岚稍稍松了口气,真心实意感谢祖国。   “妈,我们才确定关系几天?你就忽然跑去看人家,那不得把人给吓跑了?”楼岚竭力劝阻。   然而赵淑娴同志一腔的激动,不能看未来儿媳妇?   也行,人家来文艺的,明确表示自己一定要去看看,“我这大老远的千辛万苦赶过来,临走之前不得去沙漠边儿看看风景,看看落日什么的,你姐还说让我给装一把沙漠的黄沙,带回去做个那什么。”   赵淑娴想了想,一拍手:“流沙瓶!对,就是倒过来倒过去能流动那种,说是想看看她弟弟流过汗湿过泪的黄沙土地!”   楼岚斜眼,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要看啊,要看就给姐捡几块鹅卵石,去吧,就在外边儿,一弯腰就能捡一大箩。”   可惜事实证明,女人铁了心,再多道理都没用。   最后,楼岚只能请了一天的假,在民兵队这边拉了两匹马,带着立(威)志(胁)要去黄沙漠里感受一下“独行客”流浪生活的赵淑娴同志一路溜达着去往地质队。   毫无疑问,安茴是个优秀到只要是心理思维正常,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喜欢的女孩儿。   如赵淑娴这样的中年妇女,一旦打心眼里喜欢上哪个小姑娘,那必定能在她身上看见无数的闪光点。   比方说楼岚表示自己要在铁路队里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赵淑娴一翻白眼,说一句拉倒吧别给祖国拖后腿就行。   安茴说自己在地质队工作得很愉快,委婉表示未来哪怕结婚了,至少在数年内,是不可能停下脚步,调到哪里固定工作岗位。   赵淑娴就一拍巴掌,满目欣赏赞叹,追忆起自己当年还是个小姑娘时,也是如何如何怀抱远大理想,立志要撑起半边天什么的。   一旁全程当壁花的楼岚闭紧了嘴,避免一肚子的吐槽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几日后,安茴特意请假跟楼岚一起到镇上送赵淑娴离开。   回来的路上,安茴说自己很幸运,遇到了楼岚,也遇到了他可亲可爱的母亲,“赵阿姨给了我巨大的信心,让我相信不久的未来,我们一定能相处得很愉快。”   她也期待起楼岚另外两位家庭成员,是否也这么可爱。   迎着西坠的暖光,楼岚侧首眼眸噙笑温和地看她:“难道我给你的信心还不够吗?”   安茴笑眯了眼,站住脚步,歪头伸手。   被夕阳映照得柔和了面容,沁暖了眸光的男人领会,轻轻扣住她的手。   干燥温暖的手指扣进指缝,十指交握,密不可分。   ――   这一年的冬季春节,两人终于一起坐上了离开边疆的火车。   第一站是回京,楼岚带安茴回了家。在招待所停留两日,楼岚又带着家里父母姐姐及准姐夫准备的一大堆礼物,跟着安茴一路南下,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踏进了安茴家的门槛。   因为早有准备,在来之前就提前半年努力认真向安茴学习白话。楼岚得到安茴父亲的认可后,很快又跟看着安茴长大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打好了关系。   打入了人民群众内部的楼岚收获颇丰,比如说长得文静的安茴小时候自己剪的狗啃短发照片,光着脚玩得像个泥猴子,还跑去□□偷邻居家木棉花的黑历史。   在孩子们长大后对他们的黑历史津津乐道,似乎全国各地的长辈们都有这个爱好。   在南方度过春节,返回京城时安茴的父亲也同往。两家大家长简单地见了面,而后就在楼志芳未婚夫所在的国营大饭店吃了一顿便饭,算作是两个孩子的定亲宴。   宴后楼岚与安茴不久就又返回边疆,继续他们的工作。   也是这一年冬天,再一次选择留在农场值班的李海洋因为立了一功,无意间撞破了一起残忍杀人案。   据事后犯罪分子交代,他因无意中看见报纸上大肆表彰一名成功抓捕潜/伏/特/务的“民族英雄”,心中一动。   在被李海洋撞破的当日,正是因为与同事发生了争吵,于是该犯罪分子心生歹念,将同事残忍杀害,并准备把同事污蔑为潜/伏/特/务,以此表功争取到“英雄”称号,以图调离边疆这个偏僻荒芜的农场,往上寻求升职。   这件事太过恶劣,上级严厉惩处此人的同时,也对李海洋予以了表彰。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名犯罪分子的打算成功率很高。如果真叫他得逞了,这将是国家建立以来英雄事迹中最大的丑闻。   李海洋阴差阳错,反而获得了嘉奖,并顺利调回家乡的省城,进入公/安/系/统/正式任职。   临到离开前,李海洋特意来找楼岚,又约上了彭五湖钟援朝等人,一起在铁路队营地聚了聚。   明明分别不过两年,每个人却都有了巨大的改变。   彭五湖与一位同乡女知青谈上了对象,已经说好以后无论是找机会回城,还是留在边疆生活,都要共进退,谁也不丢下谁。   钟援朝还没考虑这方面,等着家里找机会看看能否招工招回京城。   楼岚呢?   谁也没想到,他会跟比自己先来边疆的安茴处上对象,还这么快就见过家长定了亲。   “不管以后我们变成什么样,希望有困难的时候,都能想到彼此,多留给彼此一份期待与希望。”聚会的最后,李海洋端着奶茶含着热泪如此说到。   其余三人同样端起奶茶,豪迈地一碰杯,看看彼此,满目含笑不约而同地一抬手一仰头,干了!   多年以后,当这些人忙碌在各自的生活中,或是官场周旋,或是吵吵闹闹财米油盐,彼时楼岚已经提前放下工作,带着妻子赶年轻人都赶不起的时髦,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在全国旅行的时候,他会带着安茴顺路前往几位或许相处时间并不长,情谊却最特殊的老友家。   若是老友已经忘记当年的好言壮志,他就得意地一个人分饰四角,完整还原当年的情景。   若是老友羞愧捂脸,他也是要好生嘲笑一番对方。   安茴总说他越老越不正派。   楼岚问她什么才叫正派。   安茴说:“就像第一次遇见你时那样儿,那么大的沙尘暴,你也出来拉了我。拉我的时候还特别注意,只拉了我胳膊上的衣料。”   楼岚顶了顶自己的老花眼镜,忍不住的唠叨吐槽:“那时候我哪想到拉的会是我爱人啊,要是提前知道了,我很可能会忍不住对你耍流氓。”   一本正经说这种话,已经白发满头的安茴笑得抹眼角的泪花,心说:这话可太有道理了。如果我那时候提前知道了,怕是要直接扑到你怀里逼着你对我负责。   在一起一辈子,人生快要走到头了,她还是觉得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   想回到过去,把遇见你,到在一起之间的那接近两年的岁月追回。 第174章 T《最后一只狐狸精1》 生活在都市里……   “小哥哥给个WX啊。”   “哇腿真长, 小哥哥刮腿毛了吗?多露出来一点吖~”   “腰看起来就很好用啊,有腰窝吗小哥哥?”   侧躺在黑色短毛地毯上一手撑头,一手把玩着银底血红彼岸花酒葫芦, 一身妖异九尾狐装扮的男人慵懒地瞥了一眼场外,抱着外套的小助理立即带着职场微笑上前委婉地请几位越说越露骨的女士别挡住摄影师拍摄的镜头。   这位可是他们工作室的大佬, 老板本人都要哄着供着, 就差见面跪地请安了, 小助理就算是牺牲自己的肉/体和灵魂,也不敢让大佬感受到半点不爽。   中途休息, 楼岚晃着装饰大过于实用价值的酒葫芦, 让小助理去灌青梅酒。   小助理震惊到眼镜都滑下来了, “又、又喝光了?”明明也没见他喝几口啊,只是偶尔那么几次为了配合游客或摄影师的合照拍摄要求,勉勉强强喝上那么一两回,怎么就没了呢?   楼岚才不管小助理如何嘀嘀咕咕满头雾水,勾画着繁复眼影的红紫色眸子转动, 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漫展现场。   这是一场某大型网游用以宣传的商业漫展,同时对游客开放。   当然,他们工作室的主要职责, 还是要金主爸爸满意。   金主爸爸何止是满意, 连偶然路过,于是顺便进来转了一圈的年轻继承人都被会场里某只正宗的男狐狸精给勾搭了去, 又是给钱又是给心。   心是两层意思,既指代感情,又代表实体的心脏。   ――狐族千万年来都有着一个传说,传说人族对自己充满爱意的心脏,是世间最难得的美味。   漫长的生命让徘徊在人间的狐狸精深感狐生乏味, 当被金主爸爸的独女,比他大几岁的周维茹询问是否能用金钱构建关系时,男狐狸精若有所感,因着瞬间萌动的兴致,点头答应了包/养,也觊觎上了对方那颗鲜活的心。   当外人怀着嫉妒的心理故意诋毁周维茹老牛吃嫩草,老女人糟蹋小仙草的时候,殊不知小仙草已经在兴致勃勃地亲自耗费时间精力,只为了给自己培养一份可有可无的点心。   周女士不过是一位专心工作,无心恋爱结婚的三十岁普通女士。   若硬要说哪里不普通,大概就是她生得颇有气质,相貌典雅大气,比较符合狐狸精的审美,未等完全继承周家,就已经凭借自己的能力登上国内年轻富豪榜,身价上了百多亿,事业心强了一点罢了。   这些不普通,落到千年道行的狐狸精本精面前,身心失守只是短短几年的时间。   一开始周维茹确实只是看中楼岚的样貌,想着养在身边不做什么也能养养眼,放松放松身心。   如果合作愉快,以后连想要生个孩子都不用操心去哪里找优质基/因了。   等到后来渐渐沦陷,也确定了彼此的心意,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周维茹也开始考虑起结婚,把自己的一切与他牵连到一起的事。   然而就是在结婚当晚,两人正式睡到一张床上,周维茹满心以为幸福的婚姻即将开始,甚至还在洗漱后靠在新婚丈夫肩膀上眉眼带笑说起未来孩子的事。   不过是短短几分钟,一切就都变了。   一直懒散却可靠,长相多情却待她温柔专一的丈夫露出狰狞的面目,得了她的爱,取了她的心,在她还未丧失意识时,妖媚地添了一口尚带余温的心脏,嫌弃地微微蹙眉,道了一声:传言不实。   想到随着记忆传递过来的血腥味绽放在味蕾之上的甜美,楼岚微微卷舌,舔了一下唇瓣,回眸追寻小助理的身影。   那颗心脏虽不及传言,却也着实比寻常血液更添一股甘甜幽香。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不自觉间竟在追忆那抹香甜,残留的原主意识与楼岚自己的观念发生冲突。   生理上的渴望与心理上的反感,让楼岚整只狐狸更加丧了。   叹了口气,楼岚回转自己营业的位置,按照旁边摄影师的指导,椅在背景柱上四十五度角抬首放空双目,满身的丧气与落寂的人设格外搭调。   来之前只知道这次的任务对象是一只生活在都市里的千年狐狸精,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   从本质上来说,楼岚依旧认定自己身为“人”的定位。   乍然得知有只狐狸居然挖人心,第一反应当然是要实名举/报送它入狱――自己变成了狐狸也要送!   然而抵不住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小说影视剧作品里那种灵异局或妖怪管理局,来这个世界的前一个星期,楼岚走遍了华国各处,都没能找到能收留自己这只坏妖的地儿。   倚靠着仿白玉雕柱仰望天空的妖异男子红唇微张,似无声溢叹出一口落寞与哀思。   自带一股非人美感的年轻男人一身黑红大袍,身处于各种性感妩媚可爱多娇COSER的会场,依旧凭靠着惊人的美艳、仿佛融入骨子里的妖异气场,在这一片人流中脱颖而出。   刚转过来的周维茹感觉到自己古井无波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或者说,不少第一次见到他的人,第一时间都会产生这种心悸感,这源于人类对一切美丽永远不退的追求向往。   “那位COSER是哪个公司的?”周维茹放低声量,侧首询问身边的人。   负责人眺望分辨了一下,回到:“是神秘社工作室的头牌狐狸,在这一行他们做得不错,COSER的演技也有专业培训。”   COSER最值得人担心的不是造型,而是需要动起来展示的时候。   这是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毕竟真要有演技,人家还不如去闯娱乐圈,哪至于留在这一行里。   所以更多的COSER还是出静态图。   神秘社在这一点上面就毫不心痛投资,因为他们有自信能把这一笔投资赚回来。   所以短短几年,这个工作室就隐隐成为COS界领头羊,很多正规大型的公司有需要时,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神秘社。   听闻那名COSER的艺名是“狐狸”,周维茹笑了笑,随口说:“这个艺名挺相衬的。”   看起来对神秘社的表现很满意,负责人松了口气,脸上笑容更深。   至于皇太女表现得这么感兴趣,是不是对人家COSER有那方面的意思?嗨,怎么可能!周氏大大小小的公司里头谁不知道皇太女对男人根本不感兴趣啊!   负责人哪里知道皇太女就是这么肤浅,冷不丁就被妖异的男色给撞了心,动了那么一点儿小想法。   小助理拿回来一壶的青梅酒,磕磕巴巴硬着头皮提醒大佬别喝太多,“虽然酒精度数低到约等于饮料,可喝多了那不是要上厕所吗?”   大佬穿的这套衣服走的是禁欲人设,比起别人要多清凉有多清凉的造型,他这可是真金白银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要上个洗手间放个水都需要至少两个人帮忙。   楼岚用眼角斜了他一眼,当着小助理的面儿就喝了一大口,两边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一双风情的狐狸眼盯着小助理,细长剑眉挑了挑,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小助理:“......”   好好好,你好看,你说了算,只要别对着我放电卖萌试图挑战我的“刚直不弯”就好。   想是这么想,小助理却提到了晚上要参加的漫展游场,“楼哥,晚上游场,BOSS说给你准备了大红裙......”   CSOER男扮女女扮男实在常见,只是常规操作,楼岚并没有太大的感觉,随口“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一个多小时后,楼岚顺利收工,一如原主经历过的,在地下停车场偶遇倒霉小姐姐周维茹,也一如记忆中那般,对方主动提出了是否可以用金钱构建彼此的关系。   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金闪闪的楼岚轻笑一声,抬手,纤细优美的手指轻抬,转了转手腕上的腕表。   而后抚向左耳耳垂的宝石耳钉,向下,脖子上的天使吊坠,衣服,腰带,潮裤,以及堪称鞋中贵族的某牌马丁靴。   “小姐姐,你看我像缺钱的样子吗?”就连露出的脚腕上,也低调地露出雕工精美质地醇厚的纯澈羊脂镂空玉球坠。   一身闪闪的金钱气息,浓厚到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抱着试一试无所谓态度提出包/养的周维茹第一次感受到了金钱带来的尴尬。   还是别人给她带来的。   就挺窘的。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周维茹试图找个勉强能凑合着让自己捡回脸的借口圆场,然而对上男人了然的笑眼,周维茹最后还是闭上了强行挽尊的嘴,乖乖道歉:“抱歉,给你带来了不好的体验。”   她并不是一个多恶劣的人,只是因为出生起就站在一定的高度,潜意识里就习惯了这样的思考角度。   其实现在想想,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个陌生男人某一天莫名其妙拦住自己,然后提出包/养的要求。   哪怕对方长得不错......em......当然,如果对方长得像眼前这位“狐狸”这样儿,她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一声轻笑,唤回了周维茹跑远的思绪。   回过神来的周维茹想捂脸,她真的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就是传说中的“颜狗”!   狐狸精天然带着魅惑的力量,周维茹表现出来的晃神,楼岚不以为然,只是留下一句忠告:“小姐姐,美人虽好,可不要掉以轻心,须知色字头上一把刀。”   人都走远了,周维茹低声重复最后一句,然后宓孛位TVB童年,小声嘀咕:“这不是某道长用以告诫贪图女鬼美色的不靠谱徒弟时经常说的嘛。”   所以对方是艳鬼吗?要不然怎么美得这么妖呢。   周维茹的人生无需守护抑或补偿,唯一踩过的坑就是男狐狸精。   现在楼岚都直接把坑填平了,相信能把事业经营得如此优秀的小姐姐以后的人生顶多像个普通女人那样受受情伤,难过一段时间后,就能云淡风轻抛下过往,继续享受大权在握,于商场上翻云覆雨谈笑自若的传奇人生。   晚上的游场在热闹的中央广场附近,身为妖艳绝美的女妖法,楼岚穿上类似古代红嫁衣的女装裙,面纱一戴,谁也不爱。   往敞篷花轿上一躺,把玩着游戏中作为女妖法武器的镂空黑紫花扇,百无聊赖享受着庸俗凡人的赞叹与尖叫。   呵,这无趣的凡间,谁都比不过本妖的美。   “小美人,好美吖,来玩儿吖~”   一道尖细的声音突兀地出现,混杂在闹哄哄的嘈杂人声中,楼岚却第一时间将其单独分剥出来。   那道声音似乎有靠近的迹象,“哇原来是大美人,可惜胸有点小,睡起来肯定一点都不Q弹。”   声音大言不惭,很大胆,很奔放,也很不怕死。   楼岚不动声色搜寻着这道声音的主人。   可惜声音飘忽不定,明显异于常人。   声音停歇了好半晌,正当楼岚稳不住,想要动手找出ta的时候,这道声音又响起,而且这次还是在他手背上。   那是一只很不起眼的小黑点儿。   若不是它身上带着一抹微不可见的妖气,近在咫尺楼岚都要把它给忽略过去了,只当成是哪里飘来的不明污渍随手抖了。   仗着没人能听到,声音的主人小黑点儿还在继续对楼岚评头论足,“近看还是这么耐看,看来不化妆化出来的效果,素颜也是大美人。唉,果然上天是公平的,给了大美人你这么好看的脸蛋,却夺走了你的CD。”   楼岚抽空想了想CD是什么,联想前后文,应当是指胸上CUP的问题了。   这小东西还挺有要求的,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C或D搭配他的身量,确实是比较接近黄金身材。   小黑点儿还在继续。楼岚感觉手背上几不可查地痒了一下,小黑点儿肉眼可见地变从黑变成了红,随之而来的是尖细声音更加尖细的大叫:“哇居然是男人的味道!呸呸呸!”   小东西使劲吐口水,可惜什么都没吐出来,于是哀嚎着痛哭流涕:“咿咿呜呜我赵日天居然喝了男人肮脏恶臭的血!啊我脏了!我不活啦呜呜咿咿哇哇汪汪――”   眼看着小东西都哭出狗叫了,明明身体不大,妖气也弱到吹口气就能吹散,嚷嚷起来却是个大嗓门儿。   楼岚被它这么一震,吵得耳朵疼,抖了抖手背,抖开折扇遮掩着唇低声警告:“再吵我就把你捏死!”   早知道它这么烦,就不该因为这是自己遇到的第一只疑似妖族同胞而心生探究。   细究起来,明明他是狐,这玩意儿怎么看都该属于虫,就算都有妖气,就算都生活在现代城市里,也根本就没有任何共通点!   没有(振声)!   “噶?嗝――!”小东西被楼岚突如其来的恶声恶气吓了一跳,是真的跳起来的那种跳。   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然而楼岚早有准备,反手一抓,就将它抓在了手心里。   小东西装死,心说我这么小,你肯定握不住我。我就不出声,等你疑惑地打开掌心观察的时候,我就跑!   小东西一边积极蓄力,一边小心脏吓得扑通扑通乱跳,脑瓜子嗡嗡的。   不过可惜了它遇到的是楼岚。再怎么嫌弃也改不了这是除自己以外唯一遇到的妖,再小也是妖,楼岚需要从它这里问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所以绝对不可能给它逃跑的机会。   小东西等来了松掌的机会,然则刚用尽全力往上面那么一蹦,下一瞬,自己却没能成功逃脱重获自由,反而是被人死死捏在了指尖。   还是带着强大妖气禁锢的那种。   小东西被大妖的紫色妖气裹成了一颗小球,小球被某妖恶意地一拨弄,就在空中咕噜噜转起来,带动得里面的小东西也滚得天翻地覆。   终于玩够了,楼岚随意朝路边追着拍照的人群抛去一个慵懒风情的媚眼,敷衍营业一下后就垂眸作慵懒状,借着扇子遮挡审问其这只自称赵日天的小虫子:“你是个什么小东西,居然跑来喝我的血。”   关键是以它微弱得可怜的妖气,喝了他的血居然屁事没有。   妖生来便有强大的力量,吸收日月精华修炼的妖力也都是凝练于血肉己身,及至顺利结丹,一身四溢的妖气方可尽数收敛入丹。   可血肉中依旧带着强大的妖力,比之弱太多的妖误食后必定力量暴走,若没有相应机缘化解融合,结局只有爆体而亡这一条路可走。   ――虽是原主结丹化形后行走人间,从未遇到过其他妖族同类,这些记忆却是传承在血脉中的。   到了这时候,懵逼的赵日天小虫才知道自己居然遇到大妖了,一时间哆哆嗦嗦话不成调,哪还有刚才那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世间千万人的嚣张劲儿,只顾得上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指尖一勾,小球便飞到眼前。凑近一看,楼岚才发现这只小虫小归小,却长着一副肖似人身的上躯。   头部除了头发是尖锐的甲刺状,眼耳口鼻一应俱全,双臂修长,此时抱着蜷缩的自己,都能左右手绕两圈。   下/体则是六足虫身,前面两只刺足略短却更尖锐,中间的作为辅助,后面的则更强壮,应当是负责弹跳冲击等需要足够力量爆发的功能。   追溯原主传承的狐妖记忆,并未发现有关于这种虫子的描述,看来狐妖族的前辈们也未曾遇到过这玩意儿。   倒是曾因太过无聊而熟读各种正/史野/史志怪传说的楼岚想起了一段描述。   最早可追溯至南朝殷芸的《小说》等记载中。据说汉武帝某次出巡甘泉宫,半路偶遇一怪虫,此虫呈朱红,也与眼前这只赵日天小虫一般,有头有耳有鼻眼。   当是时,随行众人都不认识这是什么虫,只有东方朔说此虫名曰怪哉。   又说怪哉源自秦朝时经常有无辜被关押的百姓,百姓们就无可奈何地仰天长怪哉怪哉。   于是上天有感,诞生出了这种虫子。   以前楼岚只当前人虚构,作为国师那一世斩妖除魔,一辈子也没真见过这种怪哉虫。   虫族生来短寿,若非偶得天才地宝阴差阳错开得灵智,脱离虫族天命,基本上是没有虫子成妖的。   楼岚好奇压过不耐,放缓语气哄它:“别哭了,我又没做什么,你看,茫茫人海,我们两只妖能够在这里相遇,也是一场妙不可言的缘。”   大美人长得是真好看,声音放轻放缓了,加上楼岚还在维持自己“女妖”的COS工作,用的是低沉性感的御姐音。   色心大过天的赵日天有被安慰到,不过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却是真心实意的呜呜吐槽:“这样的缘分,我宁愿茹素十年去换它不曾有过。”   嘿,还挺矫情范儿的。   楼岚呵笑一声,弹了弹小球。   刚放松一点暴露自我的赵日天立马又缩成个球。   楼岚刚柔并济,柔完了就该刚了,“说说吧,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说是怪哉却又是黑的,喝了血才变红,还这么小,捏一下,嘎嘣一声就能捏碎。”   说着,好像是对捏碎的清脆声有兴趣,楼岚露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态。   看起来缩成球瑟瑟发抖,实际上一直都在悄咪咪暗中观察的赵日天见状,哪还敢继续装死做非暴力不合作状,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拱手作揖谄媚讨好:“大王别捏,大王我可臭了,捏碎了肚皮里一堆脏东西流一地,又脏又臭,真哒!”   还卖了个萌。   可惜楼岚对它的萌点丝毫也不care,只是嫌恶地摇了摇扇子,仿佛鼻端真就闻到了那股臭味。   “刚才不是还在痛哭喝了男人的血脏了吗?还以为你自己多香。”   赵日天闻言,居然扭捏了一下――天知道楼岚是怎么看出来这份扭捏的,他恨不得当场捏死虫子再飞回家沐浴焚香三百遍。   扭捏过后,赵日天对着手指小小声争辩:“人家还是没交过男盆友的女孩子嘛,在这一点上面讲究亿点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啦~”   楼岚:“......”   算了,还是捏死吧。 第175章 T《最后一只狐狸精2》 钓鱼钓来蝙蝠……   楼岚捡了只虫回家。   同时也从怪哉虫这里得到了一些信息。   先秦时代, 中大陆一统,数千年人族气运镇压,妖灵受限, 妖族气运逐渐走向衰败。   这一点,原主记忆中也有, 甚至在它出生数百年后终于开启灵智时, 听族里最后剩下的一位将它抚养长大的老人讲过古。   那是万妖绝望的灰暗时代。   为了多活几百年, 为了让自己更强,妖、魔、鬼互相猎杀吞噬。强者未成, 族人倒是越来越少了。   及至原主出生时, 世间已少有妖魔鬼怪。   开启灵智后又修二百年, 成功褪去原形,化作人身,那时候族里最后一位老人也早已湮灭近百年。   所以原主选择融入人族的生活,这一进去,就匆匆过去八百余年。   至今, 加上灵台未清的鸿蒙兽期,楼岚已一千余岁。   怪哉虫所在的虫族,则存在得更久一些。不过为了躲避黑暗时代, 它们多是隐藏在角落, 也有选择沉眠的。   如赵日天自己,便是百余年前在一枚琥珀中忽然醒来的。   关于前尘, 它自己都记不清楚了――这大概是因为它妖气弱小,脑子也不大。   至于怪哉虫如何如何在几十年前战乱时代艰难求生,如何如何跟随时代的发展最终成为一名合格颜虫的废话,楼岚权当过耳浊风。   只记住一点:怪哉虫说世间应当还有别的妖魔精怪存在。   至于为何原主及楼岚都没发现过。   怪哉虫赵日天抠着鼻子理所当然说:“大王你的气息收敛得这么干净,之前我喝了血都没发现呢。”   所以其他的妖, 必定也是收敛得干净彻底。   “应该也有其他还没醒的。”怪哉虫如此说,且颇为肯定。   对于好不容易遇到同类,怪哉虫没什么激动高兴,妖魔鬼怪互相吞噬的常态早已融入怪哉虫的传承记忆中。别看这个大妖现在看起来脾气不错,指不定回头就一口把它给嘎嘣儿咬了。   妖气再小,那也是妖气啊,更别说只是张嘴嚼一下的功夫,又不费事儿。   好在它虫小,胸怀却大得很,要吃它它也没办法逃跑,能多活一刻算一刻呗,死之前多唠唠嗑也是赚了。   之前还嘤嘤哭泣求饶命的怪哉虫神经大条――或者说没有神经――在发现楼岚好像没杀虫吃心的心思后,很快就放松下来。   还越松越自在,不多时就跟回自己家一样。   亲眼看见楼岚结束工作后卸妆换下女装,怪哉虫呜呜咿咿一顿哭,关键是还哭得很克制,双手捂着嘴,只留下苍蝇般嗡嗡幽怨声。   听得楼岚太阳穴一蹦一蹦的。   指尖一弹,依旧裹挟着虫子的小球紫色流光闪烁,下一秒,虫子的大嗓门儿就消失了。   得到清静的楼岚深思从怪哉虫这里得到的消息。   据它所说,它是在一百多年前忽然在一块琥珀里醒来,那时候这个世界的男人还都扎着条小辫儿。至于传承记忆,怪哉虫没有接收完整,只是碎片式的。   按照楼岚所想,碎片式的也或多或少   楼岚若有所思。   回到住处,怪哉虫没有等来的“小点心”时刻,而是被楼岚挂在大阳台上迎接来自夜晚的凉风洗礼。   自觉成为小糖果的赵日天坐在小球里,眺望半个城市繁华的夜景,末了抱着尾巴四十五度角仰望被霓虹灯映照得昏黄的天空:“千家万户灯盏明,谁人为我留一星。万丈红尘,不过如此,我悟了。”   楼岚取了毛巾搭在脖子上,光着脚去洗漱,顺带把怪哉虫自称法号绝尘的碎碎念关在了隔音玻璃门外。   这个世界,似乎与原主留下的记忆略有出入。   按照系统传给他的记忆,尝试过自己培养餐点后,很快原主就决定沉眠,记忆也就此断绝。   现在楼岚却不得不怀疑,原主为什么那么快就决定沉眠?真的只是因为世间太无趣?如果因为无趣所以沉眠,那此前的数百年原主又是如何度过的?   另外,沉眠后发生了什么事?   往上追溯,遇到周维茹的包/养时,原主心头微动,产生了此前从未有过的想法――培养爱情滋润出的人间绝味。   数百年来,原主绝顶的外貌以及自带的魅力,想要发展这种关系的人数不胜数......   一切都太过巧合。   楼岚蓦感头脑晕眩,冥冥中似有所感。   “拒绝了?”满面褶皱的类人面孔上轻微蠕动,露出个类似疑惑的表情。   “不应该啊。”如石象矗立在平台上的存在晃了晃银白的眉须,大概是个睁眼的动作,一双细缝从褶皱里透出些许红光。   红光闪烁,片刻后又恢复死寂的虚无。   妖族自有传承下来的特殊修炼法门,人适合的功法,并不一定就适合狐狸。   因此夜间楼岚没有练功,而是化作原形,安安心心盘睡在主卧室里那张能晒到月亮的大圆床上。   数百年前,日月精华就几近于无,更别提在很难看见月亮的大都市里。   晒月亮已经成为一种日常习惯偏好。   显然,千万年的夜间活跃习性,至今依然影响着妖魔鬼怪之流。   初夏的深夜伴随着丝丝缕缕的凉风,如网编织在夜幕中,网罗着空气里繁华都市浮上来的燥气。   绿豆大小的紫色流光球安静地漂在米白色防护栏外,随着里面的小虫子呼吸起起伏伏。   “咕――”   夜色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已经修改昵称的怪哉虫蜷缩着身体,咂巴咂巴嘴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虽然被关起来了,可被充盈的妖气整个儿包裹的感觉太爽了,自百年前在紫禁城里醒过来,至今怪哉虫也没享受过这等待遇。   这会儿睡得正香,根本没感受到一道谨慎又贪婪的视线早已紧紧锁着它。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空气里只有呜呜的风声仿佛此前的那一点微妙异响只是错觉。   沪上的夜空,依旧透着朦胧的光晕。一团看不见的“夜幕”顺着风的吟唱缓缓靠近紫色小光球。   一点点,耐心的,安静的。   许久之后,风声里参杂了一缕微妙的破坏感。与此同时,一道细缝在小球上前方无声无息裂开,蓦然出现的空洞悄无声息的出现,又一点一点将小球吞进去。   “哈――”一道懒洋洋的哈欠声,明明只是气音,却恍如雷霆霹雳骤然撕裂平静的空间。   顾不得继续隐藏好自己,细缝迅速消失,与此同时,一块与夜幕略有不同的灰黑色“夜幕”转身就扑闪着翅膀逃跑。   楼岚耐着性子趴在飘窗上看了这许久,哪里会让它逃掉,赤/裸/光/洁的足在窗台上一踏,动作似缓,连带着垂在耳畔的发丝都飞扬出一抹谪仙般的飘逸感,身形却眨眼功夫就到了客厅外的护栏上。   “来都来了,真不留下吃宵夜再走?”楼岚轻笑一声,带着戏谑。   来者哪管他说什么,已经施展出最快的速度,若闪电急射出数百米距离。   说笑间,楼岚也已脚下一勾,将紫色小球踢飞握住,而后凌空踏月,轻轻松松追上了来客的翅膀。   “这位兄台怎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连个招呼都不打真的合适嘛?”   “你是兄台还是小姐?你看这招呼打得,实在冒犯,可你又不给我深入了解你的机会。”   “兄台是急着回家?恰好我也想出门走走,不知兄台家住何方,家中可有家眷亲属?”   只是尝试着钓鱼,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有收获,楼岚心情不错,加上夜里本就精神生物/性/亢奋,连带着话都多了。   原本沉溺在美梦中的怪哉虫只觉得忽然间天翻地覆,还没睁眼,整个虫就在颠来倒去地直晃荡,耳边则是那位懒洋洋话很少且十分容易爆炸,脾气不太好的大妖唠唠叨叨的碎碎念。   这一刻,怪哉虫真情实感地怀疑自己这是还在梦里,要不然那只大妖怎么可能话这么多这么碎呢!   对比起怪哉虫的大惊小怪,不明来客显然就沉默稳重多了。   不管楼岚如何在它上下左右故意作弄絮叨,它都在专注地寻找突破口顺利脱身。   对它来说,大妖的逗弄轻视并非坏事。   这只坚持不露出真容的妖耐力超乎楼岚预料。   双方如此跟随飞行了数个小时,直到天际露出几缕青光,楼岚观察的心思耗尽,这只擅长隐藏自己的妖却忽然停下了逃跑的行为,滞空停在那里,露出了真容。   原本随着环境光线变幻而变化着色彩的妖身上斑驳的变色光如潮水般褪开,展露在楼岚眼前的,是一只平平无奇灰黑色蝙蝠。   说是蝙蝠,一张面孔却如雕,毛茸茸的,一双眼眸也诡异得很,居然并非鸟类的圆形瞳孔,而是如如蛇的竖瞳。   这只蝙蝠默默地与楼岚对视半晌,倏地收拢没有羽毛的膜状翅膀,整个儿包裹着自己的身躯,任由自己头朝下自由坠落。   楼岚一惊,下意识追下去。   坠空的速度越来越快,这只蝙蝠却一点展开翅膀的意思都没有。   跟着追了一路早就精神抖擞的怪哉虫翘着二郎腿抠胳肢窝,一边用吃瓜群众的语气“哟”了一声:“大王,你这是追得人家要跳空自杀啦!” 第176章 T《最后一只狐狸精3》 妖口普查之旅……   坠空自杀的蝙蝠在最后关头被楼岚一把捞住。   事后据当事蝠交代, 也不是真的一心求死,想的便是一个摔死再被吃掉总比活着被生吃舒服一些。   得知楼岚并非要吃妖后,蝙蝠妖就恢复了看似孤傲实则自闭的沉默中。   问它为什么要来偷吃怪哉虫, 蝙蝠妖只说从风里闻到香味儿,饿了。   楼岚:“......”   挺好的, 至少逻辑上再正确不过了。   饿了闻到香味, 可不就得跑来吃嘛。   怪哉虫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明白原来昨晚的自己度过了怎样一个惊心动魄危机重重的夜, 亏得当时爽翻了!   “人生为何如此多艰,我咕噜咕噜嘉儿该何去何从......”   面对怪哉虫的跪地痛哭问苍天, 蝙蝠妖挪了挪脚, 裹紧双翼站在冰箱上默默闭上了双眼, 睡觉的准备工作做得很认真。   虽然没睡觉,作为人的晨起仪式感还是需要的,楼岚安心洗漱换衣去了。   事实证明,轻易就上钩的妖鬼实属罕见,钓到一只蝙蝠已是瞎猫撞了死耗子。   当然, 这样说,有埋汰自己的嫌疑。   但事实就是,如果不是种种机缘巧合, 蝠妖浮托也不至于这么草率地来偷吃。   追问具体的“巧合缘由”, 在浮托一字一瞌睡,慢吞吞地讲述下, 大概如下:   苏醒时间太短,十年前,华国户籍系统已经多次完善,要钻漏洞伪装深山老农都很难。   刚苏醒的浮托穷到只能穿裤衩,于是想走灰暗面花钱在偏远山区落个户口也没辙。   人形是大汉, 形象上无法接受九年义务教育。   浑身妖力流失严重几近于无,连犯罪都没资本。   综上所述,这是一只没有户口没文凭没家资的黑户文盲流浪妖。   目前靠捡破烂以及忍饥挨饿维持生计。   楼岚忽然就理解浮托当时果断选择自杀的原因了――反正活着也没意思,死了一了百了,不痛就好。   就挺惨的。   怪哉虫已经咿咿呜呜哭起来,跳到浮托毛茸茸的脑袋上安慰它别沮丧,“大王很有钱哒,妖力也超强,还有大学文凭。”   浮托已经丝毫不受影响地打起了小呼噜。   忙活一场,除了两只流浪小妖,别无收获。   *   六月,春风残存的温柔彻底褪去,只剩粗暴的炙热。   生活在都市里的人,在这个时候,总会更喜欢晚上踩着一日的尾巴出门享受生活。   梧桐街附近有个皇江支流途径凹进来形成的天然湖,以前湖边很多在船上卖河鲜海鲜的,后来环境整顿,全都撤了。   现在就挨着湖边,有一溜儿的小吃店形成了小吃街,在夜市里颇为出名。   夏日里,太阳还没下山,这条街就人流如织。   路过一处海鲜烧烤摊时,路上行人总忍不住一再扭头去看坐在角落的那两个人。   男人虎背熊腰皮肤微黑,坐在那里闷头闷脑埋头大吃。   他旁边的位置上,则坐着一位穿一身湛青侠客装,长发高束,手边搁着把剑,长得眉目如画的美少侠。   这个组合不算稀罕,可稀罕之处在于两人形象相差太大,有着明显的极端对比。   ――俊俏的被衬托得越发美如画,好像二次元里跳出来的。   ――壮硕粗黑的被衬托得越发辣眼,让看见的人恨不得冲过去把他给拽出画面。   两人正是楼岚跟化作人形出来觅食的浮托。   蹲在桌面上体型太小,也不用进食的怪哉虫可以忽略不计。   大街上人来人往,渐渐的,随着夜深,行人在减少。   老板收摊的时候,忘湖边方向张望了一番,跟老婆嘀咕:“那两个人怎么怪怪的,还坐那儿搁着呢。”   累到话都不想说的老板娘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地催促:“管人家怪不怪,赶紧收拾收拾回家睡觉!”   老板不情不愿地将家伙什弄上车,临到开车离开的时候还在担心那两人是不是想跳湖,要不然咋看个湖面都能看那么久呢?   转念一想,又不太像,谁跳湖还要结伴,结伴就算了,跳之前还要吃那么多东西,还在说忙空了还要来......   人声渐渐止歇,只剩下空旷的街道,以及带着几分燥热的夜风不安分地蹿来钻去。   夜深,人静,空旷的湖面也沾染上了几分沉寂。   楼岚抱着装饰佩剑,半眯着眼,坐在湖边的木椅上,旁边是已经站着进入浅眠状态的浮托,以及早就在浮托脑袋上安营扎寨睡得喷香的怪哉虫。   哗――   有鱼儿趁着夜色,浮上水面玩耍嬉戏,尾巴甩出一个个小水花。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色的阴影出现在水中。   黑影从小变大,又从大变小,鱼群簇拥在它周围,仿佛在推动着它移动。   率先冒出水面的,是几节凌乱灰白的触角,仿似珊瑚虫骨骼堆积的珊瑚礁,带着石化的触感。   珊瑚礁下,却是一颗属于人的半石化面孔。   五官已经石化严重,一双眼睛蒙着浑浊的白膜,只依稀看得出几缕银白的长发,最醒目的便是它长长的银白眉梢,此刻正被水坠得笔直顺滑。   满脸的褶皱被水浸透,随着上浮的动作,水在里面淌出一道道小沟渠。   来者对湖边一坐一站的两妖视若无睹,只是转动着头颅像在根据什么信息辨别方向。   楼岚与已经醒来的浮托丝毫动静也无。   若不是画面太过诡异震撼,换个普通人来看见这场景,恐怕会怀疑是自己产生了怪诞的幻觉。   要不然怎么除了自己,剩下三位都没任何反应呢?   几分钟后,头颅终于确定好了方向,艰难地眨了眨眼,张嘴无声,一只闪烁着黑红色光芒的小蟹却一点点从它口中爬出来。   一开始小蟹还没掌控好身子,爬了一会儿,渐渐熟悉,爬动的速度加快,四只脚划动得越发灵巧。   浮托动了动鼻翼,扭头看了楼岚一眼,给他一个确认的眼神。   浮托是只无论是动作还是思想情绪,都非常“慢热”的妖,在白吃白喝白住了楼岚一个多月后,某一晚忽然梦中惊醒,飞到楼岚卧房外敲门,半夜告诉楼岚,它能从空气里分辨出任何信息。   对于妖来说,其实挺鸡肋的,当时浮托想的是能不能拜托楼岚给它找相关工作以作糊口――妖总有一死,虽说不太可能,但万一呢?   万一它还没死楼岚这个金主就嗝儿了屁了,可不得有一技之长在人类社会打工糊口么。   楼岚没等它慢吞吞说出这点“请求”,就忽地想到恰好可以托蝙蝠妖替自己解惑。   寻着周维茹身上沾染的一缕若有似无的气息,最终浮托带着楼岚找到了梧桐街的这处湖泊。   既已确定背后真有妖暗算他,楼岚勾唇一笑,蓦然纵身往湖中一跃,凌空时手中佩剑轻巧一拍,原本只是装饰品的佩剑边当真带着宝剑的锋芒击射而出,破空声尖啸刺耳。   湖中的东西乍然感知到不对劲,第一时间便是往下沉,围在它身边的鱼群下意识要逃窜,却又在下一秒无所畏惧地聚拢到一处,极尽所能冲击阻挡在剑前。   轰然炸响,鱼群血肉横飞,湖面中心出晕染出一团热烈的红。   只见夜色中青影紧随,毫不犹豫追入水中。   浮托依旧站在原地,从头到尾连手指头都没动过一下,一双无神的黑眸盯着湖面放空思绪,认真严肃地思考着临时金主回不来,自己要怎么解决自己明早的早饭。   半晌,浮托叹了口气,原地蹲下,继续望着湖面发呆。   已经被打斗的动静惊醒的怪哉虫跳到浮托鼻尖儿上,踮着脚一边往湖里探望,一边随口问:“可算是叹气了,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担心大王安危。”   浮托沉默了半晌,直到十多分钟后,才后知后觉回答:“其实刚才我还能再吃一点。”   一顿多吃一点,好歹也算是肚皮里有存粮了,可以多撑一天不吃饭。   #生活不易,妖妖叹气.jpg#   湖水中,楼岚发现那怪物浑身石化严重,阻碍了对方动作的同时,也阻挡了自己的大部分攻势。   作为陆生妖,水中持续作战明显不利于自己。稍一思索,楼岚放弃人形,摇身一变化作一头巨大的白毛狐狸。   狐狸身形细长,却处处透着矫健,撕咬踢蹬,粗大的尾巴带着巨力甩将过去,被石化怪操控着变得粘稠的湖水也硬生生破开一道口子,裹挟着白影重重撞击在石化怪头顶。   嗦嗦声中,石化怪头顶的“珊瑚礁”被抽碎,从它身上碎落的石头如暴雨纷纷坠往水下。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斗,水面上只偶尔冒出一大群气泡,或是翻滚出几团殷红,有湖底的浑浊被强行翻滚上来。   第一声爆炸的响动过去半个多小时后,一切归于平静。   浑身被水包裹的感觉太糟糕了。   特别是自己浑身都是毛发时。   结束战斗,张口自石化怪碎裂的心房处精准叼住一团诡异的黑红后,楼岚足下一蹬,蹿上湖面的同时化作人形,心情不太美妙地蹙眉冒出水面。   甩着头发,像大狗甩干毛发那样,抬手抹了把脸,楼岚睁开眼,想去寻找以浮托和怪哉虫为原坐标的下水点。   谁知一个转眸的功夫,却刚好对上几双好奇的眼睛。   恰好路过附近,听见声音鬼使神差带着助理秘书一起过来一探究竟的周维茹:“.........”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弟弟。   周维茹耳边是女秘书压低声音的惊呼:“穿越而来的美男子!”   周维茹默默撇开视线,假装自己跟她不是一伙的,心里则感慨,也不知道上一秒还在谴责有人不讲社会道德,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在公共场所野泳。   所以看清了脸,就能秒转视角吗?   耳朵很好使,所以听得很清楚的楼岚:“......”   这个时候,身为长大了的成年人,做到礼貌的眼瞎便是最好的体面。   对于周维茹的突兀出现,楼岚直觉上并没有太大的惊讶。   回家消化过石化怪作为记忆承载体的气丹后,楼岚的直觉也得到了证实。   妖丹无限损耗,最后便会失去实体,化作一团勉力维持的气丹,换句话说便是一团精气。   石化妖千年前也曾是一方水域之主,正儿八经的鲤鱼跃龙门化作的龙鱼妖,掌管这处湖泊。   在妖魔鬼怪的黑暗时代,实力算不上最强的龙鱼妖靠着会苟得以活下来。   后来妖魔精怪逐渐消失,为了维持生命,龙鱼妖便利用残留的天道规则来杀妖取丹,炼化成精气存在体内,以代妖丹。   天道偏爱人族,黑暗时代妖魔鬼怪再是迁怒愤恨,却依旧没敢大肆虐杀人族以此泄愤。   这原本是让无数妖魔怒骂天道不公的规则,最后却成了龙鱼妖苟延残喘的漏洞。   龙鱼妖化龙时得到一种独特手段,它会粗略地推演天机。   于是每每趁着机缘到时,放出形态似蟹的桃花念作为引子融入某个人族体内,间接引动撞上来的妖魔精怪一念之间,动了不该有的恶念。   或是杀人泄愤,或是食人充饥,全看当事妖那一刻遭遇的事件。   譬如原主,在那一刻,被周维茹问及男女情爱,于是动了培养一份被真爱浇灌的美味心脏。   但凡杀了人,便是违反了天道规则。   若是换作天道完整的时候,自有更严厉的惩戒。   可到了现在,不单是妖魔之类,便是天道也破损缺憾得厉害,所以涉事妖将会受到天道压迫,逐步陷入沉眠中。   到了这个时机,便是龙鱼妖得利之时。   很简单的手段,却偏能凑准时机,每每得手。   今夜的周维茹,也是被龙鱼妖放出的手段刻意引来的,欲要再下念种。   至于为何算计楼岚,每每都以周维茹为引子,其中却是另有天定的隐约交集之由了。   没想到原主这样难得妖力充沛的千年大妖,最后竟遭了这么个劫。   再回头看看吵闹不休的怪哉虫,以及努力吃东西偷偷存粮的蝙蝠妖,楼岚忽感妖生不易。   “走吧,既然你鼻子这么灵,帮我找找其他妖族。”   楼岚按着浮托拿着三合一加强版三明治的手臂,要带它去全球旅行。   浮托不太乐意,视线依旧留恋在没吃完的早饭上:“吃妖不急于一时,等我吃完......”   “急,加急。我给你落实户/籍,找到一只妖,就给你一百万作为酬劳。”   钱多到花不完,洒洒水也无所谓。   浮托呆呆的,摇醒熬夜半宿,自称小仙女并坚决表示要补个美容觉的怪哉虫,问它一百万是多少。   怪哉虫从来没关注过钱,它哪知道啊,就弹着脚爪子敷衍:“很多很多!”   浮托秉持着不懂继续问的原则问很多是多少,“能够我吃多少顿烧烤?”   怪哉虫:“.......我怎么知道!”这不是故意为难小仙女吗?!   不知道等于没定数,没定数等于白搭。   浮托埋头,把屁股坐得更稳,以沉默代替拒绝。   全程围观的楼岚:“......”   哈喽智障妖?   “每找到一只妖,我给你够吃昨晚那顿烧烤的十倍。”怕它不懂倍数关系,楼岚解释得更清楚:“十倍,就是够吃昨晚那样的十顿。”   昨晚烧烤就浮托一只妖在埋头苦吃,海鲜便宜,就消费了四百多块钱。   一只妖从一百万降价到四千多块钱,浮托却很高兴地立刻答应下来,连怪哉虫都毫不吝啬地表达了羡慕。   楼岚叹了口气,琢磨着全球旅游回来后,要不要专门给两只妖请几个家教。   高知就算了,怎么说也要把九年义务教育的空缺给填补上吧?   楼岚并不是想吃妖,而是想要做个妖口统计。   善不善良的无所谓,主要是太闲太无聊了。   受原主意识影响,楼岚怀疑自己不快点给自己找点事干,很快就要控制不住陷入长眠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算是完成任务,脱离此方世界。   因为在一路上发现了存活的还有几只魔、鬼、怪等种类,妖口普查统计也就顺势变成了异族人口普查。   有的异族安安生生混迹人群,过着财米油盐家长里短的日子。   这些就是不需要额外操心的异族人口了。   有的如蝙蝠妖这般久久挣扎在贫困线一下的,楼岚就弄了个保洁公司,让它们充分发挥一下自己经久不衰的体力,用劳动养活自己。   有的则还在沉睡中,楼岚给加固了一下对方的睡眠环境,再在旁边留下一封告知信,简单说明一下现在世界是怎么怎么样,出来后要如何如何遵纪守法做个新世纪好妖民。   如需援助,可找谁谁谁,或者拨打什么什么热线。   开始做的时候只是纯粹想给自己找点事做,等到做完了,回头再一看,异族互助协会就这么草率地出现了,下面的异族还流传起了关于千年狐妖大王的传说。   一切好似都很随随便便,楼岚想了想,也就同样随随便便地坦然接受了。   多年后,不婚主义者周维茹事业成功,并按照自己意愿,去孤儿院收养了一对可爱的兄妹,享受到了身为母亲被需要被依赖的幸福感。   又是二十余年,头发花白的周维茹喝着儿媳茶,恍惚间想到了许久都没想起过的那次偶然动心,以及某位没能让自己色/心得逞的美弟弟。   也不知如果当时没有被拒绝,自己现在是不是会有一位长着狐狸眼,举手投足都透着妖孽气息的儿子或闺女。   晃神只是短暂的,突兀的,在脑海中一闪即逝,没有源头,也无需追寻。   茶水入口,周维茹给儿子儿媳递过去丰厚的改口红包,期待起不久后可能就会出现的小包子。   当初自己领养两个孩子时他们已经五岁多了,正好还没体验到照顾小奶娃的乐趣呢。   据说小孩子0到三岁是最好玩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初生点中,系统为楼岚解惑。   “......渣男系统只负责捕捉同名同姓渣男的行为波动及坐标,其中是否另有隐情,需楼先生自行甄别。”   楼岚只是好奇,捏了捏眉心,随意抓取一枚金手指星星,而后继续任务。   ――――   “射手搞毛球啊,不会玩还要抢输出”   “怕个鸭/儿,我都跳大了法师还不上”   “醉了醉了,靠N老M......”   队伍喇叭里传来骂骂咧咧的吵闹声,在手机屏幕上操纵着角色英雄的手指随意点了喇叭,将之关闭。   刚一波团战,闪了WX过来,被原主立刻按掉,还是导致了团战损失惨重,楼岚过来时又停顿了数秒,这会儿正接受全队的“热情问候”。   没接受记忆,觉得这游戏挺有意思,楼岚就秉持着反正等会儿也耽误不了事的想法,果断选择先把这局游戏玩完再说。   等玩完了,又觉得意犹未尽,系统提醒把记忆传送过来时楼岚想着既然都已经传完了,那说明没暂时没太大问题。   毕竟这个世界明显就是很普通很安全的现代世界,原主也是晚上下班在家。   OK,继续开。   等到连胜二十局,从星耀打到了王者十二星,眼皮子开始发沉,楼岚才终于想起来自己现在应该是上班族。   凌晨过后的签到领奖界面告诉他,明天是周三。   所以明天是要早起上班的工作日。   点了所有需要点进去的红点信息,退出游戏切入WX界面,发现之前被按掉的视频申请是女朋友的,楼岚才算是打起精神,先消化记忆。 第177章 U《前男友1》 我踹我自己   原主和柳丽是一对长跑了七年的情侣, 从大学到现在混出点名堂,从二十三岁到三十岁。   两人是做房售的,公司不错, 不是那种只有一个租来的门店,一年能倒闭好几十家的小公司。   事业上, 在老同学老朋友里, 两人也算是小有所成, 单人年薪能到一百来万。   按理来说已经不错了,生活上应该也春风得意。   可事实上两人的恋情却一团乱麻, 追根究底, 还是落在性格磨合上。   从一开始, 在这份感情中,都是长得好、口才好、异性人缘好的原主占据上风,同居的七年里分分合合,每次吵架,不管是谁的错, 原主就老神在在无所谓地等着,总能等到柳丽的道歉与安抚。   随着年纪渐长,三年前柳丽也开始承受不住家里施加的压力, 开始向男朋友催婚。   那时候柳丽工资还没涨起来, 还是个底层房售员,一个月也才几千块钱。   当时已经月薪数万的原主被催得不耐烦, 多次想要分手。   谁知没过多久,柳丽忽然事业爆发,半年就挣了几十万,第二年更是直接升职加薪,年薪超过了原主, 逼近两百万。   因着这个,原主就突然觉得有这么个老婆也挺不错的,两人的关系就迅速和缓了下来,还见了双方父母,一起吃了顿饭,算是把婚事给订了下来。   女人在事业上有了底气,又订了婚,恋爱中自然想要掰正双方的对等关系,也想要尽快结婚。   看在工资的份儿上想要安定下来的原主被这么一逼,以自我为中心的高傲劲儿就又冒出来了,两人拖拖拉拉,就这么稀里糊涂又拖了一年多。   这一次也是两人无数次吵架闹分手中的一次而已,对原主来说,问题不大。   所以按照传输过来的记忆,原主打完游戏,连WX视频都没回过去,就直接倒头睡觉。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在家某样东西找不到,原主打视频过去想问一下,才发现自己WX被柳丽拉黑名单里了。   气匆匆打电话过去质问,柳丽沉默半晌,才反问:“你现在才发现吗?”   此后就是长达十来天的冷战期。   可惜到最后,柳丽出差回来,两人还是又像以前无数次那样,牵扯不清地又糊里糊涂和好了。   这种事,甚至还会伴随往后的十几年,直到因为心力交瘁心情压抑,四十多岁就患上癌症去世,柳丽躺在病床上,却没有遗憾难过,反而是终于解脱的舒畅。   那时候两人已经结婚十来年,却因为舍不得柳丽的高薪,要孩子的事频频拖延,拖到最后柳丽已成高领产妇,又因为生活事业双重压榨,生理紊乱,想生孩子都生不了了。   可以说原主成全了柳丽后半生所有的糟糕。   消化完记忆,楼岚躺在床上想了许久,最后默默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扯着被子把自己盖好,转身闭眼睡觉。   这种男朋友还留着干啥?早蹬早好。   原主现在已经是部门经理,主管手下的售房员,手下的人卖出了房,作为经理的他也能获得一定的提成。   算是比较清闲的工作。   不过想要拿高薪,肯定还是要关注一下手下跟进的客户进展,另外房源问题也要关注。   中午休息的时候有活跃的妹子笑嘻嘻来邀经理一起去拼午饭,原本想拒绝的楼岚想了想,拿上外套跟着一起去了。   饭菜上桌的时候甚至还跟其他人一样,先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都说大街上穿黑色西服套装的多半是销售,别的不说,身材好的人穿着确实挺养眼的,比如说挨着楼岚右手边坐的几个笑颜如花的妹子,在照片里就很上镜。   远在大理出差做培训的柳丽虽然拉黑了未婚夫的WX,却有另一个手机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眼见对方高高兴兴发了这样一张朋友圈,配的文字一如既往的装/逼:积极向上的言谈举止如同三月暖阳,拥有无限的感染力,加油,相信自己!   昨晚几乎一夜未睡,今天上午的工作已经把人榨干的柳丽心头一哽,面对着餐盘上冷冰冰的工作餐,再也吃不下一粒米。   别开脸,泪水模糊了视线,心里全是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悲哀。   有时候人吧,真搞不懂自己在想什么。   比如这段感情,身边真为她着想的朋友家人都不看好,可一年年这么折腾过来,想到要放手,要与他分开,柳丽心里又空得发慌,甚至难以想象没有他的日子该怎么过。   明明也说不出他对自己的好,坏倒是能说出一大堆。   晚上时,楼岚按照原来那样,给她打视频电话,然后发现被拉黑,继而怒拨电话大声质问。   柳丽在那边沉默了很久,听着他一句接一句越发怒火高涨的质问与抱怨。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幼不幼稚?!”   “真是没办法理解,莫名其妙就拉黑我,信不信我也把你拉黑删掉?”   “柳丽,你真的很不可理喻,每次吵架都是因为你故意找茬。”   “有本事拉黑,你有本事直接分手另外找一个比我更好的男人啊!”   听到最后一句,不知怎的,柳丽忽然想发笑。   实际上她也确实笑了一声。   这声轻笑仿佛有着某种魔力,让电话对面狂怒中的男人突兀地闭了嘴。   一种微妙的冷凝蔓延在两人之间。   柳丽感觉很累,身体上,心理上,都很累,累到抬下眼皮子都沉得发慌。   “比你更好的男人?楼岚,你还真以为自己全世界最好啊?”   引用最近某位女士的话来说,明明那么普通,却能那么自信。   自信的秘诀到底是什么呢?   柳丽其实也挺好奇的。   比如说自己这位未婚夫,工作上就不说了,单说生活上。   两人同样都是上班,回家后他躺在沙发上说累,所以一切家务都由自己包了。   这也就算了,在她心情不好,在她生病的时候,没办法从恋爱对象这里索取任何一点关心爱护。   说我生病了,人家说:啊真的啊?哎我也有点不舒服。   说我心情不好,人家笑着抬眸看她一眼,然后继续去玩游戏,嘴上没甚诚意地说:要不然去看看搞笑综艺搞笑电影什么的,我有VIP。   人不是太阳。   尼采说他是太阳,光热无穷,所以他疯了。   只有付出没有收获的柳丽感觉自己也要崩溃了。   正当楼岚以为接下来要听一大堆情侣间常有的抱怨以及翻旧账争吵时,电话那边的柳丽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叹得楼岚眉心紧簇,心里有说不出的愧疚抱歉。   虽然一切都是他分手计划中的步骤,真感受到柳丽连难过悲伤都没有力气的倦怠,楼岚无法不产生动容。   感情真是伤人伤神,其实自己一直没有朵真能开花的桃花也挺好的。   楼岚唏嘘。   良久,柳丽说:“楼岚,我今天真的很累,不想跟你吵架,我们都冷静一下吧,晚安,早点睡,别熬夜打游戏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或许她还在拿着手机,心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期待,期待楼岚能再打过去,跟她说点什么。   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预告到这段感情的不妙,有一点危机感地迫切追来一通电话,笨拙地吞吞吐吐地再电话那边说不出什么话。   至少也证明了他对她,对这段感情其实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可惜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没有工作软件里的私信。   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地枯等了一个多小时,柳丽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登陆为了他才去尝试去下载的游戏。   切入好友列表。   很好,正在游戏中18分钟。   再切入最近战绩。   4连胜,今日最前面的那一局是一个小时前的。   看来今晚的一切对他都没造成什么影响,甚至还打得颇顺。   退出游戏,按灭手机,柳丽又翻了个身,背对手机,让自己别去想着任何与他有关的事。   打完一局,又拿了个全场最佳MVP,楼岚心情好了不少,负罪感都被忘了一多半。   加他的人接连跳出了好几个,还有直接拉他进车队继续开下一局的。   选了个确实打得还不错的人点进去,发现里面已经有四个人了,还都是眼熟的昵称,看来是把上一局的人都拉到一起了。   在队长点开始匹配前,楼岚点了取消准备,说了句“等我一下”,切换出去看好友列表,果然发现了柳丽账号几分钟前登陆过。   登上来,又没给他发私信,看来是离分手更进一步了。   连续半个月的时间里,楼岚照常发朋友圈,打游戏,表现得比以往任何一次吵架都要更自在快乐。   柳丽也始终没再主动与他联系过。   到出差结束回来那天,楼岚下班回家,就发现属于柳丽的行李都没了,留给他的只剩下饭桌上的一堆礼物,以及一封手写分手信。   他们住的这套房是原主父母买的,装修却是用的两个小情侣共同工资。   现在柳丽什么都不要,直接离开,还把以往节日生日收到的礼物都还留下,看来是下定决心要结束这段感情。   楼岚站在桌前,看着一桌的东西,大到毛绒玩偶,小到卡片钥匙扣,有便宜的,有贵的。   其实这些礼物,原主买的时候都很随便,也很敷衍,甚至很不能理解柳丽为什么什么节日都要过。   连情人节一年都要过三个,简直累死人了。   却没想过柳丽除了节日要给他送礼,还要以他的名义张罗给双方父母长辈的生日礼以及重阳中秋父母节这类节日的礼物。   抛开因为原主残留意识的影响,作为旁观者,楼岚就单纯觉得这段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感情太累人了。   叹了口气,楼岚去找了个纸箱子出来,把这些东西装进去。   然后又去翻箱倒柜,把柳丽送的礼物也清点出来。   一个箱子不够,一连装了满满的四纸箱。   看吧,连互送的礼物都严重不对等。   柳丽留下的手写分手信也并没有太复杂的内容,没有抱怨,没有怒气,只有疲倦过后的平静:祝分手快乐。   楼岚心里默念:以同样的祝福望你珍重。   过来半个月,成功把未婚妻变成EX,这还是楼岚做任务里的第一次。   打游戏的时候楼岚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消极怠工了。   这样似乎不太好。   楼岚一度认为很多公司禁止办公室恋情是拒绝狗粮,可自己亲身体验一回后才发现给出这条规定的管理人士多么精明睿智。   虽然嘴上说着分手快乐,可真分手后还要在一个公司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其实一点也不快乐。   还很尴尬。   楼岚脸皮厚,演技佳,每次都能演好平淡从容。   可他的平淡从容,却每次都能给柳丽带来勾勾缠缠的刺痛。   比爱而不得更伤人的,是被人扯开摊开的自作多情。   坚持了一个星期,柳丽就向上级申请了调任大理,本身之前调她去那边做培训就有这个意思,可那时候柳丽还想着自己的家在禹城,舍不得走,宁愿任由这份升职加薪的机会溜走。   现在柳丽改变主意,老板也隐约知道一点原因,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就语重心长地叮嘱柳丽活出个精彩的自己,“花若盛开,蝴蝶自来,柳丽,你是一名很优秀的现代女性,相信你一定能给自己挣个精彩的未来。”   柳丽勉强笑着点头:“谢谢周总,我一定会的。”   职场上的心灵鸡汤太多了,喝得已经麻木,感受不到里面的营养。   知道这事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两个人在办公室外的走廊相遇,一个拿着手机打电话,一个抱着纸箱带着自己的物品准备离开。   四目相对,楼岚说话的声音一顿,柳丽也停下脚步,抱着东西默默看他。   片刻后,楼岚率先转开视线,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继续跟电话那边的客户做沟通,没有给出一点反应,只留给柳丽毫不犹豫远去的背影。   柳丽吐出口气,牵动嘴角笑了笑,也转身放弃走电梯,而是一步一步踩着台阶走楼道离开。   晚上九点多,柳丽发了条朋友圈,说明自己已经安全抵达大理,文字间表露出要重新开始的决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出来的楼岚窥见她的朋友圈,没点赞,没吭声,点开图片看了片刻,发现那边似乎下起了小雨。   下雨的时候,希望她能有避雨的地方,希望她打车不用等。 第178章 U《前男友2》 明悟本心   事实证明, 消极怠工是不对的,连久不出现的系统都看不下去了。   这天半夜,又是打游戏打到六亲不认的熬夜日, 刚睡下不久,楼岚忽然被渣男系统给电醒。   床上猛然诈尸的楼岚脑壳痛, 充满了迷茫疑惑地坐起来扭头四顾:“什么情况?漏电了?”   渣男系统冷漠无情地打了个招呼, 说了声“你好。”   楼岚总觉得自己从短短的两个字里听到了“你好渣男”四个字。   【十分钟前柳丽女士遭遇了车祸, 目前正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友情提醒楼先生, 接连遭遇生活感情双重打击, 柳丽女士大概率会患上心理疾病。】   只是提醒, 并非督促。   楼岚一愣,后知后觉醒悟。   他之前只想着让柳丽摆脱原主这样的渣男是最好的,以后如何也跟他没关系了。   现在想来,这样做其实就是把一切都甩给了柳丽一个人背负,无论是这段感情还是心理创伤。   伤心悲痛都是柳丽的, 自由自在是自己的。   这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做法。   与他本人的理念明明完全不同。   见楼岚幡然醒悟,渣男系统也松了口气,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平和:【楼先生, 这边检测到您的灵魂有不稳定的情况, 这样的话你很容易受到原主残留意识的影响。】   就像上个世界,楼岚虽然有事可忙, 除此之外却依旧消极厌世,完全没有享受那几十年人生,任务完成后就迫不及待脱身离开了。   等进入这个世界,原主不负责任、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的性子不知不觉影响了楼岚的判断以及行事准则。   这是很危险的事。   所以几乎从来不吭声的渣男系统主动出声,并且一出现就给他来了个亲切的电击问候。   恍如睡意朦胧间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醍醐灌顶般的明悟骤然淹没他整个人。   缓了几分钟,楼岚深吸一口气,抬手抹了把脸,翻身下床,迅速换好衣服,拿上钥匙手机及证件,火速开车前往机场买票,直飞大理。   【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系统,你有什么好办法?】   【楼先生,或许你可以选择沉睡一段时间遗忘淡化过往的一切。】   【......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不久的将来,在你真的想结束的时候。】   柳丽感觉很糟糕。   只是去大理出差一趟,回来就跟谈了七年的男友结束了。   之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精神很差,心情也很差,感觉整个禹城的天空都是阴沉沉的。   很压抑,很沉闷。   有的人会喜欢远离自己熟悉的生活圈,去开拓新地图,认识新朋友。   可柳丽从根子里就是偏好安逸平淡的性子。   恋情的失意,让她不得不选择离开熟悉的城市亲人朋友,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这让她又多了一层紧绷的不安与忐忑。   不管是生活还是工作,全都是从头开始,柳丽每天闭上眼的时候都是疲惫的,睁开眼时也不会感到精力充沛的振奋,而是潜意识的头疼,头疼今天又有多少琐碎麻烦在等着自己。   晚上应酬过后被人送回家,囫囵地睡了两个多小时,凌晨两点多又被胃痛给折腾醒。   滚下床翻箱倒柜找了半晌,把客厅都翻得一团糟了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才来这里没几天,根本没能抽出空准备好家用医药箱。   回头想找手机约个跑腿买药,没头没脑又翻找了一圈,才不得不接受手机似乎消失不见了的糟糕现实。   太烦人了,太糟糕了,明明分手的时候下定决心要过好没有他的日子。   可真过上了,却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生活弄得这么糟糕。   简直比刚打了沥青的乡村小道被一群鸡鸭猫狗牛羊车轮胡乱踩过碾过之后还要糟糕。   除了“糟糕”,柳丽再也想不出别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现在的一切。   强忍着痛喝了水,不确定自己酒气平复了没有,从来循规蹈矩的年轻女人不得不用力按着胃部,拿上车钥匙狼狈地开着车徘徊在陌生的小区住宅附近,试图找到最近的一家24小时营业药店。   可惜越开越远,还是没找到,没有手机只能导航,天生方向感不太好的柳丽自己都是彷徨无措没有方向目标的。   就这么兜兜转转,胃药没买到,却因为一场车祸直接躺进了医院。   躺在床上看着惨白的天花板,柳丽麻木了许久的大脑试图给自己一点振作的理由,想着:这样好像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担心找不到地方拿胃药了。   想完,没能振作起精神,反而被更大的沮丧泄气给包裹淹没。   甚至觉得全世界再没有比自己更糟糕的人了。   ‘我这么糟糕,难怪他不肯要我。’   柳丽闭上眼,不再做任何挣扎,沉溺在悲观的情绪里,眼角流下两行自己都分不清为何而流的眼泪。   七月,是大理降雨量最丰沛的时候。   几天前柳丽过来时就连续下了好几天的小雨,楼岚连夜飞到大理,走出机场的时候这场看不见尽头的小雨终于酝酿成了一场大雨。   雨滴大颗大颗如断线的珍珠,自高空狠狠坠落下来,砸在人身上,搁着薄薄的布料都显得生疼。   在网上预约的车准时等候。   上了车,雨滴砸不到人,就把车窗打得乒乓作响,仿佛在隔着窗户对里面的人叫嚣挑衅。   “这雨下得有点大啊。”   “是啊,突然就这么大了。”   “哥们儿,这么早赶过来,坐的夜班吧?”   从禹城到大理,三个多小时,凌晨两点到凌晨五点半不到,确实算早的。   随口又回应了两句网约车司机的唠嗑,在司机工作不易挣钱艰难的感慨中抵达市三院。   知道了柳丽出车祸的消息以及时间,托大信息时代的福,之后无需系统帮忙,楼岚就在网上找到了具体车祸详情以及受伤人员入院情况。   医院里值夜班的人还没交接班,前台处敲了桌面,把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护士惊醒,登记了详细的个人信息,又说明了情况。   看楼岚把事故车辆的车牌号以及住院人信息都说出来对得上,护士才帮忙找了病人住院信息。   饶是如此,护士还是不放心,毕竟没得到病人首肯授意,谁知道这位长得赏心悦目的男人是不是别有用心的坏人。   所以她特意叫了同样值班的保安过来,说是帮忙给楼岚带路,其实就是个跟随监督的意思。   在小护士暗含质疑的眼神中,楼岚停顿了一下,从购物袋里掏出一罐饮料:“护士小姐,谢谢你这么尽职尽责。”   把小护士搞得一头雾水,都没反应过来追上前还饮料。   到了病房,看见面色苍白眼下黑青孤伶伶躺在病床上,哪怕睡着了也眉头紧皱的柳丽,楼岚忽然发现她眼角不知何时多了两道纹路。   恍惚间才想起,三十岁,对于一个女人,其实已经不算年轻了。   或者说,正是因为过得不够舒心,所以才三十岁,花朵彻底绽放舒展的年纪,却已经被摧残得有了凋零的迹象。   人生能有几个七年,又能有几个三十年?   此前的想法及做法,确实太不负责任了,也太理想化了。   甚至带着一丝没有同理心的冷漠残酷。   保安还在旁边守着,提醒楼岚是否要把人叫醒。   看似询问,其实意思就是要把病人叫醒一下,好确认楼岚的身份。   楼岚回过神来,笑着点头:“昨晚下半夜进来,肯定也饿了,我买了早餐过来的,是得把人叫醒吃了早饭再睡。”   柳丽做了个梦,很凌乱,隐约记得梦里的场景挺美好的。   好像梦见了他们初遇时对眼的刹那,又好像梦见了另一个对她无微不至关爱有加的男人。   被人轻声叫醒的时候柳丽还在嘲笑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缺男人了,居然会梦见被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温柔关爱。   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睁开眼,看见男友熟悉的帅脸时没能反应过来,习惯性给了一个带着小女人撒娇依赖的笑,声音闷闷的,软软的:“楼岚,你怎么来了。”   两人热恋的时候都没有黏糊到给彼此取爱称,习惯了都是叫对方的名字。   一来,两人名字都是两个字的,不好取昵称。   二来,两人也都不是粘腻的性子。   楼岚不会对她百依百顺宠爱有加,柳丽不会撒娇卖痴什么都等着人来帮忙。   保安见两人真认识,也不留下来扫兴,趁着这对年轻男女凑在一起轻声说话的空档自己转身走了。   “肚子饿没有?我在附近买了营养粥,你先坐起来吃点再继续睡。”   柳丽额头上缝了两针,还好,没到刮头发的地步,左手杵到了关节,脚踝也有错位扭伤,比左手严重一点,已经打了石膏。   总的来说伤得不重,却又处处是伤,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柳丽迷迷糊糊点头,等床头被垫高,整个人坐起来了,混沌的大脑才迟钝地恢复了运转。   突然想起来两人已经分手了。   满心的雀跃迅速冷却,眼里的脆弱温顺被倔强的坚强覆盖。   气氛沉默。   楼岚把买的东西放在床尾那边的柜子里,剩下一小袋又提到床头柜上放好,拉了椅子过来,靠着床沿摆好,自己端了一碗尚且热气腾腾的蔬菜瘦肉粥,坐到椅子里,才算是有了片刻的放松。   “你怎么来了。”默默看着他忙来忙去,等楼岚舀起一勺粥轻轻触碰下唇试探温度时,柳丽强忍着眼眶的酸热,垂眸看着雪白的薄被问。   粥刚出锅不久,保暖措施又做得好,是楼岚直接跟老板买的一个保温桶装的。   这会儿有点烫嘴。   楼岚搅拌着粥,随口答:“昨晚上打游戏到半夜,刚睡着没多久忽然惊醒,梦见你出事了,就想过来看看。”   说得轻巧,只是因为一个梦就特意飞过来看她,这是柳丽无法想象的。   心里有触动,更多的却是悲哀沉重。   也有烦躁。   明明不爱她,明明没有她之后的每一天他都过得很好,偏偏要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她身边,施舍给她一点点温暖,然后就诱得她再度升起希望。   结局不过是千篇一律的让她独自一人陷入更深的绝望泥淖。   柳丽闭上双眼,无力感拖拽着疲惫的身心。   这段无望的爱情,她真的不想再继续了。 第179章 U《前男友3》 别愧疚,别道歉   柳丽拒绝了楼岚的帮忙喂餐, 楼岚没说什么,只是帮她把病床侧面的餐桌板立了起来,好让她单手也能用餐。   安安静静吃完了一碗粥, 楼岚问她还要不要的时候柳丽摆手。   “那剩下的我吃了,一会儿要饿了跟我说, 再去买新鲜的。”一晚上折腾, 他也饿了。   不讲究什么, 拿了柳丽用过的勺子去洗手间随便冲洗了一下,出来坐在椅子上就埋头吃粥。   开在医院附近的餐馆一般都有专门的“病号饭”, 甭管好吃不好吃, 都有一个特点, 就是少油少盐少调味料。   味道太淡,吃起来还不如白米粥自带大米清香。   楼岚囫囵地全倒进嘴里吞下肚子算完事儿。   柳丽看着他吃完自己的“剩饭”,看他起身去洗手间把餐具洗了,又甩着手出来找纸巾擦手,终于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啊?”楼岚挑眉, 把纸团丢进垃圾桶,又顺脚将其踹回墙角:“请假了,等你出院我再回。”   柳丽皱眉, 憋不住的烦躁:“我出不出院, 跟你有什么关系?”   感觉出这是她发火要吵架的前兆,楼岚有些无措, 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双手揣裤兜,脚尖蹭床脚:“这不是,那什么,你受伤了嘛, 不方便。”   深吸一口气,柳丽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烦躁掌控了头脑:“我不方便我可以花钱请护工,不用你操心,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这事儿确实说不过去,可楼岚也没准备真就把人丢下不管,干脆破罐子破摔:“你请你的,我留我的,不至于恋爱谈不成,连朋友都没得做吧?”   “我说至于!”柳丽头都给他气痛了,泄气地往后靠在软枕上,“在我这里,没有分手后还能当朋友的选择,别人可以你找别人谈去,别来祸害我。”   被她这么说,楼岚也来了点火气,“我怎么祸害你了,你怎么不说是你祸害了我?噢,我好好一大帅哥,从小到大的校草,把我从小鲜肉睡成老腊肉,说不要就不要了,你让我现在去哪儿找对象?”   柳丽气结,气过之后就是无语。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什么把他从小鲜肉睡成了老腊肉,说得好像她柳丽是腌腊肉的盐巴。   况且世俗之见,男女之间那档子事儿,不都是认定是女人吃亏嘛。   怎么在他嘴里,自己就成了占便宜不够还吃干抹净提裤子不认人的渣女了?   恰好病房门咔哒一声,端着托盘的护士满脸尴尬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暗恨自己怎么就因为太困加粗心,一时忘了敲门。   被两双眼睛盯着,护士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呃,病人准备一下,马上就该查房了,先把温度计夹上。”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刚“大放厥词”的楼岚脸上一热,视线乱飘地“噢”了一声,老老实实上前接了护士递过来的温度计,又埋头帮柳丽夹好。   虽然分了手,到底是在一起同居了七年的人,不说对彼此的身体熟悉到如同摸自己,其实也差不太远,颇有老夫老妻的意思。   这会儿尴尬的不止楼岚,柳丽也挺窘迫的,一时没注意,完全忘了跟楼岚已经分手的关系,配合着抬起手臂,任由楼岚拿着温度计的手钻进她没穿内衣的病服里,贴着肌肤夹上水/银温度计。   护士埋头在记录本上打了个勾,转身火速离开,徒留没能顺利吵起来的一对前情侣留在病房里面面相觑。   有了刚刚的教训,两人默契地选择了在医生带队查房之前保持安静。   十来分钟后,完成交接班的主治医生带着实习生来查房,询问了一下柳丽感觉怎么样,又按压检查了一番,叮嘱楼岚这个病人家属如何照顾伤员饮食起居。   楼岚还有别的想问,就跟着医生把人送到了门外。   询问了一番柳丽伤口缝合、吃药挂水等问题,楼岚又去领了暖水壶等昨晚没来得及领取的东西,另外住院费是昨晚车祸另一方暂且垫付的,估计事故后续处理还要再来协商。   一堆的麻烦事等着解决。   自觉有了留下来的底气,楼岚气势终于足了,拎着暖水壶回病房,不等柳丽说什么赶人走的话,就说:“昨晚车祸的责任归属划好了没有?保险公司那边走流程没有?分公司的工作你安排好没有?”   三个问号甩出来,确实砸得柳丽头疼。   因为昨夜的突发事故,让柳丽原本就还没走上正轨的糟糕生活变得更紊乱无序了。   可以预知的忙乱烦人。   楼岚给她倒了杯水晾在床头柜上,自己坐椅子上,岔着腿双手手肘搭在膝盖上,上半身匍伏着前倾,一本正经地说:“好歹咱们也在一起七年了,不至于看着你这边出这么大事儿了还不伸把手。你也别太有心理负担,想开点,就当这么多年你照顾我,我给的回报呗。”   顿了顿,又说:“有时候就觉得你吧,有点儿傻,现成的苦力不使唤,你说你傻不傻?”   柳丽都给他气笑了,“是,我要不是不傻,能没名没分给你当七年的黄脸婆?”   楼岚不赞成地战术后仰:“什么叫没名没分啊,男女朋友关系就不叫名分?你这个思想不对头啊,现代社会,男女朋友那也是属于受道德保护的名分,你瞧见过人家有男女朋友的还被人理直气壮明目张胆插足也不被骂的吗?”   柳丽嗤笑:“我还真瞧见过。”   楼岚无语,抬手作投降状:“好好好,是我孤陋寡闻,行了吧?咱能不这样说两句话就要吵吵吗?吵架的氛围太容易酝酿出来了。”   柳丽也反省了一下自己,发现确实有点儿不正常的暴躁。   默了默,没吭声,但也确实压下了不对头的火气儿。   当然,嘴上还是要倔一下:“又能怪到我头上了?还不是你先骂我傻。”   这事儿一追究,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可他也没说假话啊,七年里她妥协退让了多少回,付出与收获完全不成正比,怎么就不知道趁机找回场子呢?   算了算了,还是不说了,说了又得吵起来。   楼岚秉持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大肚”,一拍大腿,希望给这事儿结个尾:“行,怪我,都怪我,反正你只要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照顾就成。”   柳丽瞥他一眼,撇嘴:“你就知道敷衍我,随便你,反正别烦我就行了。”   这怎么就叫敷衍了?   明明我已经很委曲求全了好吗?   楼岚憋屈地张了张嘴,想了想,到底没敢接话。   柳丽靠在那里又说:“没话说了吧?没话说了就别站在这里杵着了,借我一下手机,我要跟人打几个电话。”   得,说话吧,说我在敷衍你。   不说吧,说我无话可说,反正怎么样都有错,站在你面前跟你呼吸同一片空气都是我的错。   女人,你的名字叫无理取闹!   揉着憋得生痛的胸口,楼岚把手机掏出来丢她被子上,自己又熟练地去翻柳丽的包,找到她的相关证件揣裤兜里,一边还阴阳怪气地“小声”嘀咕:“跟谁打电话啊,还要清场子,谁稀得偷听似的,我就站这儿等我手机。”   柳丽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别说,这么吵了一架,她一肚子的伤感悲观消极都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高度集中的战斗意识以及为战斗做好准备的高速运转的理智大脑。   都说女人在吵架时,智商大于爱因斯坦。   柳丽只觉得大清早的精神一下子就抖擞起来了,浑身充满了力量,还可以跟某人再吵三百回合。   反正现在也不是男女朋友了,吵就吵,惹他生气就是胜利,根本不用像以前那样不安、心虚、担忧,进而产生自我反省检讨认错的妥协。   这么一想,分手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柳丽没有系统专业地学习过心理学知识,也没有更深一层地剖析自我。   所以她目前还没察觉到,自己能产生这样较为乐观积极正面的想法,无法否认,根源还是在于最糟糕的低谷期过后,一睁眼,发现本以为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甚至从来都没真心喜欢过她的男人只是因为一个梦,就不辞千里连夜飞过来,在这个时刻,这个情况下,蓦然出现在她病床前。   恍如奇迹。   每个女孩梦想中都有一位守护骑士。   哪怕知道男人在恋爱中恶劣的德行习惯,只是他的出现,就是对柳丽过往七年付出的一种肯定。   ――这段感情并不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他也对自己有不舍留恋与在意。   无关情爱,就是一种对自我价值的肯定。   柳丽也不过是万丈红尘中众多普通女孩中的一员,付出得多了,她也渴望得到认可与回馈。   有人说结束一段恋情最好的办法是展开一段新的恋情。   这种观念有误导性,去芜存菁后可以发现,这句话的根源其实是一个人从失败的关系中脱身,再去从别人那里寻求认可与尊重。   所以其实是自信心重塑的一个过程。   打完请假、临时安排工作的电话后,柳丽把手机还给楼岚,摆摆手跟撵苍蝇似的,一副“老娘看见你就烦”的样儿,气得楼岚揣上手机昂着脖子就大步离开了。   等人走了,柳丽环着手臂皱眉深思,没思考别的太复杂的,她只是告诉自己:复杂的问题简单化,捋顺。   目前她需要立刻处理的事有哪些,无关的干扰事项不要过度关注。   至于关于楼岚的感情问题。   扪心自问,她能接受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伪装无事发生,然后继续恢复从前吗?   内心反馈给她的感受,是头疼,是烦躁,是抵触。   OK,暂时就把他当作无关紧要的热心同事OR朋友好了。   好歹两人也是老同学,老同事。   女人的情绪化堆积在一起时,真的能乱成一团打结的线。   可恢复理智以后,她们又总能快速高效地分清一切。   车是柳丽从禹城托运过来的,在一起时两人的车都是互相混着开,保险也是一起买的。   处理起车辆事故,楼岚可算是经验丰富。   打电话联系保险公司,找到另一位事主沟通交涉,去交/警队处理后续,一上午的功夫忙忙碌碌,到中午饭点时楼岚才提着个编织得精致漂亮的竹篮回医院。   到病房时,柳丽已经在吃饭了,小板子上还放着一台一看就知道是新买的手机。   楼岚脚步顿了顿,佯装无事发生地偷偷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搁柜子挡着的角落,然后坐到病床边的椅子里,篮子放腿上,掀开盖子,默默把丰富的菜端出来挨个儿摆在小桌板上。   柳丽夹菜的筷子顿住,抬眸看他。   楼岚也不吭声,就看她,什么意愿也没表达,摆明了“乐意吃就吃,不吃拉倒”。   就这小脾气,柳丽还真不信邪了,吃了又能咋样?   筷子一拐,柳丽就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别说,味道还真不错,病号饭都能做出朵花来,也不知道他是打哪买来的,那家店是否能接受外送服务。   楼岚忙了一上午,就早上刚来时跟着喝了剩下的一小碗蔬菜瘦肉粥,早饿得前胸贴后背。   见她安安分分地吃了,也不嗦,自己掏出一盒米饭一双木筷,坐在病床边跟着埋头干饭。   单人病房里一时间只有吃饭的声音。   柳丽最先吃完,放下筷子看他还在吃,有一瞬的恍惚。   恍惚过后,就是立刻回神,询问起事故处理的事。   “放心,已经解决了,大部分责任在对方,医药费误工费已经答应给补上了,另外车辆保险杠和右车门凹陷,我给开去修了,大概要一个星期后才能修好,到时候你差不多出院,我再给开回你现在住的小区停车库里。”   楼岚头也不抬,把剩下的菜都包圆了,才算填饱了肚子,扭头找纸,发现在另一边,伸手戳了戳柳丽,示意她给帮忙递一下。   柳丽也不计较,抽了两张纸给他。   边擦嘴,楼岚边说:“你现在住哪儿,给发个位置,我回去给你拿点换洗衣服,还有牙刷牙杯毛巾睡衣什么的。”   少说得住院一个星期,现在又是夏天,柳丽这样儿,哪有机会回去拿东西啊。   这时候柳丽不得不承认,楼岚突然飞过来,又坚决要留下照顾自己,确实给了她很大的方便。   已经想通了,柳丽没再纠结,爽快地报了住址又给了家里钥匙。   至于暴露了地址给了钥匙,会不会遭到楼岚这位前男友的死缠烂打?   不好意思,柳丽真没这想法。   就算重新建立了自信心,她也不至于自信到自恋的程度。   从当初上大学认识,到现在,可以说都是柳丽在追着楼岚跑。   分个手就能让楼岚这从小到大被女生捧习惯了的自大狂小孔雀儿忽然对她死心塌地纠缠不休?但凡有粒花生米,都不至于醉得这么厉害。   新来的经理出车祸住院,分公司这边的员工少不得要来看望一二,不管是真心实意问候还是走个过场,来一场成年人的交际。   在这上面,楼岚绝对是社交小王子,不多时分公司就知道了柳经理住院,身边有个长得超帅嘴超甜性格超幽默的老朋友在照顾。   “说是老朋友,两个人相处却很有默契啊,别人根本插不进去那种,我瞧着有点儿那意思。”   “啊不会吧,这么优质的好好先生,我朋友还想打听打听深入发展来着。”   公司内部匿名群里讨论得热火朝天。   所谓的“我朋友”绝大部分都是“我友我自己”,众人心照不宣。   眼尖八卦雷达又敏锐的人滔滔不绝以细节来论证自己“柳经理跟老朋友友谊不纯洁”的论点,大到不远千里特意跑来照顾柳经理,小到端茶倒水洗衣服削水果,最后一致得出结论:好男人都有主了。   不知道怎么潜伏进秘密匿名群的楼岚在病房里得意至极,眼角眉梢都在往上飘。   柳丽闲得拿手机做自我资产汇总,见状嗤笑:“看美女呢看得这么眉飞色舞的。”再流点口水,都成猥/琐猪哥了。   虽未言明,楼岚还是敏锐地感知到了她的未尽之言,不服气地翻过手机屏幕怼到她面前:“你才眉飞色舞!我淡定从容男神范儿从来不垮,刚刚只是在欣赏美好的言论。”   柳丽定睛一看,都是夸楼岚的,好笑地拍开手机:“不就是在享受彩虹屁?幼稚!人家就是私底下开开玩笑,你还当真了?”   楼岚揣着手机,左脚往右大腿上一架,抖啊抖,就差嘴角叼支烟了,“某些人就是不能接受别人的优秀,哎,没办法,不跟你计较。”   柳丽看了他一眼,忽然抬手抓拍了一张,然后低头作编辑状,“既然某人这么优秀,那我就把某人私底下优秀的样子拍下来发到公司群里,让大家看看某人更优秀的一面。”   男神包袱有点重的楼岚顿时一惊,瞪大了眼难以置信,仿佛看坏人一般看柳丽:“不是吧,你还真发啊?”   见她真在低头编辑发送什么,楼岚坐不住了,抢先扑过去要抢她手机。   柳丽早有预料,一手高举一手撑着楼岚的脸,把他一张帅脸都给撑变形了,嘴上还咋咋唬唬:“哎哟压腿了压腿了!不行好痛!”   楼岚顾不上继续玩闹抢手机,脸色一变,唰一下跳开,无措又慌乱地盯着她腿上下看,也不知道隔着睡裤布料能看出个什么:“真压痛了?不会吧,我没压你小腿下面啊,你可别骗我。有多痛?要不要喊医生?”   还在问要不要喊医生,人却已经往病房门跑了。   眨眼的功夫,人就真拉开门要跑了,柳丽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连忙把人叫住:“别去别去,我骗你的,真不痛!没压到!”   楼岚停在门口,狐疑不决地打量她,想分辨出是不是真的,就像被女人骗怕了的小可怜。   搞得柳丽还挺愧疚的,拉高睡裤露出脚踝动了动,“真不痛,我刚才就是怕你来抢手机嘛。”   又补上:“照片也没发,都是骗你的,不好意思啊。”   楼岚肉眼可见地吐出口气,脸色有一瞬的不好看,不过很快就又调整了过来,脸上肌肉有点僵硬地笑了笑:“没事,我也是骗你的。”   所以扯平了,别觉得愧疚,也别道歉。 第180章 U《前男友4》 除夕快乐,留言区有红……   柳丽是个很容易产生愧疚心理的人, 闹了那么一出,哪怕后来楼岚看起来恢复如常,日常的怼言怼语中柳丽也不自觉地稍作收敛。   一时间, 两人相处得倒也相安无事。   有了柳丽住所的钥匙,楼岚在大理也没别的事, 有空就买了食材回柳丽住处炖个汤炒个菜。   第一次吃到的时候柳丽差点当场喷饭, 诧异于自己有朝一日竟能吃到楼岚亲手做的饭菜――之前柳丽是听楼母说过儿子做饭手艺不错的话, 却一直没能有机会尝一尝。   惊诧之后,柳丽不由感慨:“做老婆不如做朋友, 做老婆要给你当牛做马, 做朋友反而能让你当牛做马。”   有意展现一下自己的楼岚闻言无语至极, 差点把饭盆给摔了:“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谁给你当牛做马了?我看起来像是给别人老婆累死累活的人?”   要累要照顾,当然是照顾自己家的。   柳丽咯咯笑,就看他,不答话。   就这不明不白的态度, 弄得楼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懂她是明白自己那意思了在装傻,还是没明白真傻。   柳丽住院这几天, 楼岚彻底沦落为家庭煮夫, 有空就回住处做饭烧汤,完事儿就赶往医院伺侯前女友的饮食起居。   如此忙碌一周, 等到出院这天,一大早楼岚就去4S店把车开了出来。   平时用惯了车,这几天乍然没车,很是让楼岚深感不便。   这会儿有了车,才算是松了口气。   路上恰好经过一家大清早就放起电子鞭炮浓重开业的鲜花店, 左右一望,又有泊车的位置,干脆就拐进去买了一束红蓝玫瑰簇拥而成的鲜花,用以庆祝某人顺利出院。   病房里,早上楼岚照顾完二人早饭后刚离开不久,柳丽就坐不住,起身单着脚来来回回收拾东西。   等楼岚开着车风风火火回来时,一个照面就把花塞到了她怀里。   不等柳丽说什么,他就眼风一转,扯了袋子去洗手间看有没有其他“漏网之鱼”。   坐在床边,看着男人进进出出忙得跟陀螺似的,柳丽低头轻嗅玫瑰,唇角翘起清浅的弧度。   许久没这么忙活过家常琐碎,等办理好一应出院手续把人从医院运回住所,楼岚已经要累到翻白眼了,真是多动弹一下手指头都不想动。   “待会儿我就要回去了,就请了七天假,明天开始上班,要提前去人事提前销假。”   午饭不想动,要是就自己,楼岚直接一个外卖解决。   可家里有个刚出院的病员,还是得讲究一下健康不健康的问题。   饭桌上,吃完饭收拾碗筷的时候,楼岚提前说了一声:“缺什么你再看看,下午我去跑一趟,给你一次性备齐。”   坐在椅子上伸手帮忙捡筷子的柳丽脸上笑意一滞,随后淡了下来:“哦,那我去看看。”   早上才收到的花被她分成几束装在临时找来的各种瓶子里。   卧房床头柜上就放了一簇。   柳丽坐在床沿上扭头盯着玫瑰花瓣看了许久,再出去时拿了张购物清单,面色如常递给楼岚,“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还缺什么,就这些了,小区外面的超市就都能买到,麻烦你了。”   楼岚笑嘻嘻打趣她:“麻烦的事还少嘛,这还突然客气上了。”   忙着出门,楼岚低头一边订机票,一边摆摆手上的纸条,表示自己马上出门。   忙碌的脚步,让人连分离的情绪也来不及感受。   直到家里恢复安静,柳丽心里那股憋闷的低落情绪才如潮水汹涌而来,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上气。   “柳丽,你要习惯。”柳丽轻轻对自己说,按着胸口深吸一口气,而后微微阖眼,长长的吐出浊气。   稍感舒畅,柳丽拿到手机准备找个钟点工负责自己伤愈前的打扫以及采购等问题,没想到刚打开同城网,就闪进来虽然删掉,却熟悉无比的电话号码。   手指快过大脑,接通后那边响起同样熟悉的声音:“刚才家政公司给我打电话,说是有保洁阿姨上门,刚才忙忘了都没给你说。等会儿你自己看看,合眼就留下,不合眼就换一个,佣金预付了一千......”   男人又唠唠叨叨说了许多事,有的是忘了说的,有的是说着说着又突然想到的,总有叮嘱不完的话。   让柳丽想起了每年匆匆回家过年,离家时总会弓着腰隔着车窗满脸操心不停反复叮嘱话语的父亲。   忽然发现分手以后,楼岚确实在短短的时间里改变了很多。   可惜这份改变,最终不会归属于她。   都说好男人都是被一个个女人调/教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以后会成为谁的“好好先生”。   数千里的距离,拉开了两个曾无比亲密了七年的男女。   楼岚回禹城后,除了偶尔打个电话联系一二,好像一切都没变,其实又一切都变了。   没变的是两人联系时随意说些话题,变的是不再有理由谈及彼此的感情生活。   柳丽本身的业务能力是很强的,渡过初期的情绪化及倒霉的养伤期后,很快就在大理分公司扎下根,踢掉了“前任”经理留下的绊子,火速拉拢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班子。   七月八月,亲自飞往各地谈好了资源共享的合作伙伴,把网络看房的生意脉络更推一步。   九月份,农历十四,法定节假日,公司休假。   柳丽傍晚的时候顺路去买了几个月饼,看超市有促销,干脆又买了不少东西,打定主意明儿就在家好好宅一天。   到家还在往冰箱里塞东西,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响起WX视频的声音。   跑过去接起来,老爸老妈的两个大脑袋就挤在了手机屏幕里。   “哟接了接了。”   “哎呀闺女瘦了,闺女啊.......”   “去去去,我先来,我先说。”   柳妈妈强势地按下柳爸爸不服气的老脸,拿了手机转了个方向,对着桌子上一堆的东西笑盈盈地嗔怪:“你这孩子,成日里忙得脚不沾地的,还惦记着给我们寄啥啊寄,把自己照顾好就成!”   又扯着东西说:“你看这月饼,我跟你爸能吃多少啊。今年你爸看了那什么短视频,说要自己做,昨天就做好了,打了真空,给你寄了顺F,加快的,明儿应该就刚好能吃上。”   把桌上一大堆东西都给絮絮叨叨说完了,那边等不及的柳爸爸可算是找到机会,凑到镜头前喊柳丽。   看着桌上那堆东西出神的柳丽回神,笑着应声。   那边柳爸爸说除了月饼,还做了肉干肉酱,又显摆自己今年新学了多少新菜肴,老话常谈地让她有时间就回家,他给她整治一桌“国宴”。   “麻辣口的肉干肉酱我给你寄了点,其他的都给寄到楼岚那边了,等你回去了再吃......”   柳丽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跟楼岚分手的事,两边家长都还不知道。   心头莫名一跳,柳丽迟疑了一瞬,看见爸妈视频里高兴的笑脸,到底没开得了那个口。   爸妈对楼岚是很满意的。   虽然楼岚在感情上对她算不上多好,可在外面很会做面子活儿,长得好,工资条件好,嘴也甜,还会来事儿。   加上柳丽往年把两边老人的节日礼生日礼都按照两人的名义安排得从未出过问题,柳爸柳妈对楼岚这个准女婿何止满意,简直是已经把人当亲子看待了。   柳丽实在不忍心在他们这么高兴的劲头上忽然说出注定让两人难受担忧的话。   挂了视频电话,柳丽有些心神不宁,想楼岚瞒着她给自己父母寄中秋礼物的事。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明明都已经分手两三个月了,怎么还忽然给她爸妈寄东西了?   往年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费心过。   稍晚一点,柳丽又接到了楼爸爸楼妈妈那边打来的视频,也是笑得满脸灿烂地说她那么忙还不忘给家里寄东西,又让她一个人在大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楼岚那臭小子没个谱,照顾不好人,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别见外,跟阿姨说,阿姨带上擀面杖打飞的去收拾他!”   怕准儿媳飞了,楼妈妈还如此安抚柳丽,听得柳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一心想着等挂了视频就给楼岚打个电话,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因为已经分手,今年柳丽给自己爸妈准备中秋节礼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秉持着不再牵扯不清的想法,并没有给楼阿姨那边准备。   现在楼阿姨却打来视频说收到了她从大理寄过去的东西,不用想柳丽都知道,肯定是楼岚搞的鬼。   心里憋着一口气,笑着跟楼阿姨楼叔叔说完话,挂了回头柳丽就拨了楼岚的电话。   谁知一打,却是关机提醒,也不知道那混账东西干什么去了,一放假就关机,指不定是放飞自我出去浪去了。   以前就老抱怨说谈个恋爱没了人生自由,要出去跟兄弟朋友喝酒蹦迪都要带她这么个拖油瓶,柳丽已经能想象分手后某人快乐到没边儿的私生活了。   据说有的男人占/有/欲怪得很,明明已经分手了,还要占个地儿不让前任找别的对象。   别是她这么倒霉,谈一个就碰上这种人了吧?   虽然她目前也没再找的心思。   想些乱七八糟的,没想出个结果,反而把自己给气到了。   柳丽丢下手机,决定不再继续胡思乱想,先把今晚上的晚饭解决了再说。   一个人的晚饭好糊弄得很。每天忙工作,柳丽早上中午都在外面吃,只有晚饭才在家自己做。   刚才采购的时候就买了份素凉菜,再煮个青菜面条,就着小半碗素凉菜就解决了。   洗碗也便宜,一双筷子两个碗,一个锅,几分钟的事。   弄完了,柳丽就没事可干,躺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光着脚跑去找到许久不用的电视遥控器,打开网络电视准备找部电影来打发时间。   想着别人都在约电影院,就她一个人蹲在家里看电视,柳丽伸手拿了个果子,狠狠咬了一口,听着嚓嚓的脆音,专心挑选电影。   电影挺多的,可都是要开会员,柳丽懒得搞,就找了部免费老电影,看到一半瞌睡打得厉害。   很不走心地看完电影,成功消磨掉两个小时,洗澡,上/床,闭上眼睡觉。   躺了半晌,柳丽翻了个身,暗道奇了怪了,刚才在沙发上瞌睡都要打到地上了,现在真睡觉又睡不着了。   反正明天也不上班,柳丽不为难自己,靠坐起来摸到手机,翻来翻去到处溜达,没意思。   想到许久没上游戏了,柳丽登陆游戏,习惯性点进好友栏,惊讶地发现某人的登陆记录居然是八十多天以前。   已经快三个月没玩游戏了?   疑惑了一瞬,柳丽想着某人恐怕是忙着潇洒去了,又或许是转战别的游戏也不一定,没再多想,自己点进去开了一局打发时间。   网络是个神奇的世界,一旦投入注意力,时间就会被吞掉。   柳丽没想到自己也有玩游戏玩到忘记时间的一天,打累了退出来才发现都已经十一点多快十二点了。   拍着额头,爬起来给自己脸上补了一层免洗面膜,柳丽放下手机,逼着自己赶紧睡觉。   大仙女怎么能熬夜呢!   精神高度活跃过后,睡觉需要满满酝酿,柳丽努力放空思绪,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朦胧间,忽听门外好像有敲门声。   迷迷糊糊扭头竖着耳朵又听了片刻。   咚咚咚,真有敲门声,好像还是敲的自己家的门!   半夜三更,远在外地,有人敲门。   这种事,绝对跟见鬼一样让人惊悚。   柳丽一个激灵,瞬间坐起身,心脏砰砰乱跳,第一时间从床头衣柜里掏出专门买来备用的棒球棒。   想了想,又哆嗦着拉开抽屉找到防/狼/喷/雾/电/击/棒,一个握在手里随时按喷,一个夹在胳肢窝里备用。   敲门声还在继续,跟催命似的,不慌不忙不紧不慢...... 第181章 U《前男友5》 来跟你过中秋节啊……   这年头想要按时下班, 基本上靠运气。   楼岚运气就不太好,定好的机票因为临时的加班盘点任务不得不改签。   等好不容易忙完,回家路上又遇上堵车。   堵着回到家, 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带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就一路狂奔, 才算是没错过八点十分的直达班机, 顺利在晚上十二点多抵达大理。   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点, 他应该直接去酒店,放弃上前女友家敲门的冒失举动。   可自觉身心疲惫的楼岚只想找个能给自己带来安慰的地方, 很任性地拒绝前往冷冰冰没有人情温暖的酒店。   蹲在门口, 楼岚抱定决心要进去, 每隔十秒就去敲一敲,一点放弃的想法都没有。   一门之隔的房内,柳丽没开灯,而是凑到猫眼前看。   没看到人,柳丽心里的鼓敲得更响了。   她也没贸贸然出声询问, 因为她不确定外面的人听到是女性的声音后会不会认定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想了想,柳丽掏出手机,在上面搜索音频。   感谢万能的网络, 柳丽迅速搜到了可用音频。   蹲在门口再次默数完十, 抬手当当当敲门的楼岚刚敲完,就忽然听到门内有个粗旷烦躁的男人在没好气地问:“谁啊?半夜三更敲门, 敲你MB啊敲!”   一听就知道是睡梦中被人强行吵醒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火气。   楼岚愣了,愣完之后就是难以置信以及火气噌噌往上蹿,唰一下就站起来了,霎时间腰不酸了腿不疼了, 上完二十层楼还有力气干一架了。   抬手就要砸门,可拳头刚贴到门板上,就变成了更弱气的轻叩,“咳,你好,我是丽丽的朋友,请问方便开一下门吗?”   不方便的话,介意我踹门吗?   听完熟悉的声音,绷紧神经的柳丽差点没拉了胯,狐疑地又从猫眼往外看,果然看见了某人正在骚包地整理衣服拨弄头发。   虚惊一场,柳丽没好气地一把拉开防盗门,黑沉着一张脸斜他:“大半夜的搞什么啊,刚才怎么没看到你?”   要是一开始就从猫眼里看见人了,还至于吓到放假音频吓唬人嘛!   楼岚第一眼就看见她脸上没干的面膜精华水,而后视线一跳,越过她往里面瞟,脸上还带着假模假样的微笑:“明天不是中秋节嘛,全家团圆的日子里,想着你一个女孩子背井离乡生活不易,说不定还容易因为思乡导致感情脆弱,被坏人趁虚而入进而陷入感情欺诈里头。”   面膜水都没干,也不知道大半夜的之前在干什么少儿不宜的活动,居然比护肤都还重要。   柳丽把一身装备随手放到鞋柜上的抽屉里,一边撇嘴:“还女孩子,天啊,也不知道是谁说我人到中年别不服输。”   顿了顿,又想起刚才楼岚在门外对她的称呼,后知后觉起了鸡皮疙瘩:“还叫我丽丽?你是不是大半夜打瞌睡,脑壳坏掉了?”   因为认识的时候就是当普通同学,都是互相喊名字。   后来在一起了,也早就习惯了。   冷不丁忽然给她来个“丽丽”,没觉得甜,也没受宠若惊,就B得慌。   跟在后面的楼岚以视线火速巡视房间,发现没有增加异性用品,才算是松了口气,以玩笑的语气道歉:“抱歉,半夜把你吵醒了?刚才听到男人的声音我还以为自己找错门了,给我整出一身冷汗。”   柳丽走在前面,没察觉他的异常,闻言自然而然笑出声,带着点得意:“我还没睡呢,刚要睡着就被吵醒,还以为是摸空门的,就在网上找了壮汉音频。”   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哦,这么聪明?”楼岚很有眼力见地捧哏,“下次我也要提前设个音频闹铃,有女生缠着非要约的时候按一下,就说老婆查岗。”   柳丽回头瞥他,充满了不信任:“有女生缠着你还舍得让老婆查岗?”   楼岚若有所指:“那当然要看是哪个老婆了,我喜欢的就随时查,拿擀面杖来查都成。”   这话轻轻戳得柳丽肺管子揪了一下,沉沉的,又闷又带着点儿痛。   因为她知道楼岚说的这个“老婆”可能是任何人,就是不可能是她。   说是看淡了,可毕竟是真心实意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外貌上人到三十了,没有发福,反而眼神深邃脸廓俊毅,增加了肩背胸膛的宽厚,让他穿起普通的休闲装来也尽显宽肩窄腰大长腿的好身材。   ――让身为前女友的柳丽以“岁月杀猪刀”理论来DISS他让自己潇洒忘情都难。   反正就是一很烦人的前任。   柳丽没心情继续跟楼岚说话,连问他为什么要大老远跑来找自己都不想问。   总之不可能是对她有意思所以特意为她而来就对了。   受伤太深的人,最后的一点倔强就是让自己不要再陷入“自作多情”的难堪。   “客房没打扫,自己看着随便弄弄,要实在睡不了就去沙发上将就一晚。”柳丽敷衍地安置了来人,头也没回地进了自己卧房,关门反锁,重新上床躺下。   却久久难以酝酿出睡意。   千里飞来,就是想跟她一起过个中秋节。   结果大半夜受到这样的冷待,说不委屈是不太可能的。   可转念一想,这些委屈比起柳丽曾经所遭受的,又算个什么杰宝?   楼岚叹了口气,闭着嘴让自己不要真说出脏口,老老实实去客房收拾床铺去了。   卧房的床长久没人用是好事,说明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这个“家”没人侵犯,挺好的。   这没床单没枕套的,确实不适合睡觉。   不过总归是要打理出来的,打理好了才好在不久的将来合理入侵。   ‘房间我都布置好了,单独出去租房也太浪费了,合租一下呗,都是老朋友老同学了。’   嗨,可真他娘的操蛋。   晚上睡得太晚,第二天早上被忘记关的闹钟叫醒时,头还晕乎乎的,太阳穴有些痛。   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半夜某人真来了。   在“懒得管他”和“来者是客”之间拉扯犹豫了几分钟,最后柳丽还是强忍着不适,决定下床去看看给弄个什么早餐。   谁知打开门一出来,就闻到食物的香味。   刚才还让她心烦意燥的某人正罕见地在白衬衣外面套了件碎花围裙,听见开门声,拿着个汤勺从厨房转出来,一边看她,一边吹勺子,“起来了?去洗脸刷牙梳头法,刚好吃早饭。”   柳丽缓慢地眨了眨眼,低头看手机,日期很正常,没有梦境里模糊不清的情况。   再抬头看某人,某人还站在那里,正低头尝了口勺子里的汤,咂巴咂嘴,若有所思地琢磨味道够不够,是否还要放点什么。   很居家的行为。   可放在万年不见摸一下拖把的某人身上,就实在太神奇了。   “对了,柳叔给咱们寄的手工月饼估计今天上午就能到,刚才我用单号查了一下,已经在派送了。”   楼岚尝了味,看柳丽还站在那里没动,催促了一下,就转身进去继续煲汤去了。   早饭是简单的牛奶粥配蒸饺,饺子是柳丽冰箱里常备的速冻饺,搭上楼岚做的蘸酱,另加一份快手时蔬凉拌菜,很清爽的一顿早餐。   汤是炖到中午吃的,柳丽偏好用小火慢慢煨汤,认为这样炖出来的汤比高压锅压出来的更香。   这会儿已经八点多快九点了,算不得多早。   不过楼岚还是等着她起来了才一起用餐。   柳丽没吭声,安静地享受难得的待遇。   同时她心里也不无矫情的想法――从来不管家里一应事物的男人忽然为你洗手做羹汤,这个男人还是你喜欢的人,是个正常女生就很难不产生一点点想法。   至少偷偷摸摸在心里是会有的。   这种想法很容易成为点燃森林大火的烟头。   柳丽怀揣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故作姿态的旁敲侧击:“没想到你做饭还挺好吃的,这次你过来是出差吗?没接到总公司通知啊。”   楼岚咽干净口中的食物,说:“我一直都做得挺好吃的,以前那不是想着有你嘛,就偷懒。”   至于这次过来的原因,他很光棍地坦然道:“来看你啊,跟你一起过中秋嘛。”   直球打得人心头一悸,柳丽停下筷子,皱着眉盯着粥沉默。   楼岚说完就继续吃饭,一时间只剩下偶尔筷子碰撞到碗碟的声音。   事实证明楼岚来大理真没别的事要忙,吃过早饭,柳丽帮忙收碗,到了厨房楼岚就顺手把洗碗的工作给接手了。   上午就是两个人一起在厨房随口闲聊几句,再一起做午饭。   派件小哥估计今天加班加得很艰难,需要派送出去的包裹不少,到下午才送到柳丽的。   柳丽下去拿的时候楼岚也换了鞋跟着一起下楼,电梯里碰到同一栋楼的“邻居”,他还很活络地与人攀谈。   “......对,因为工作才搬过来的,平时工作忙,不过家还是要每天都回的......”   “哈哈,确实很难遇到,主要是作息时间不容易对上......”   “你家孩子几岁了,长得眉毛像妈妈,柳叶眉,以后纹眉的都赚不到小姑娘的钱......睫毛也长.....”   “我们?嗨,正计划着呢,可工作太忙,就怕生了自己没空带,不想给老人带,孩子还是要像你们这样,待在爸爸妈妈身边更好......”   柳丽都听得无语了,吹牛也没个限度,说得好像两人已经结婚,想揣娃明年就能办满月酒似的。   等到出电梯的时候,楼岚已经跟人称兄道弟了。   散开了,楼岚才说:“以后有事要是我不在,就去楼上找人说一声,这两口子性子挺好的。”   顿了顿,又补充:“当然,为了人家家庭和谐着想,你有事还是找梅姐吧。”   柳丽就觉得他阴阳怪气的,莫名其妙,怼他:“都叫上姐了,还和谐什么和谐。”   楼岚忽然抬手弹了一下她额头,笑着说:“瞎说八道,别让人听了去,不好。”   这话确实不太合适,柳丽也就是习惯性想怼他,话一出口就感觉不妥了。   所以这会儿被他训,柳丽虽然气鼓鼓的,到底没真强词夺理地反驳,摸摸额头加快步伐,往门卫室方向冲。   可惜她一米六,今天又没穿高跟鞋。   楼岚一米八三,高她二十多厘米,全长在腿上,揣着裤兜很轻松地就追上了她。   就更气人了。 第182章 U《前男友6》 你别丢下我   在今天之前, 柳丽预想中的中秋节,应该是一个人呆在家里,足不出户, 等接到亲人朋友的电话视频时,再假装一个人的热闹和惬意, 挂断电话后等待自己的依旧是大城市里的冷清孤独。   然而有了楼岚, 这一天上午在家忙着打扫做饭、抬杠怼人, 下午出门拿快递,然后就是被某人顺带以吃月饼不能没有黄酒螃蟹为由, 拉着又去大卖场扫货。   两个人都有过应酬到喝吐的经历, 所以对酒, 两人谈不上喜欢,很少喝。   晚上早早吃过晚饭,螃蟹月饼配黄酒,刚摆开楼岚就先给拉了个WX群,然后将两边老人拉进来, 齐开视频。   四个老人在手机屏里,两个远在外地工作的年轻人在手机镜头前,有楼岚带头又是炒氛围又是敬酒唠嗑的, 竟也算是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团圆节。   柳丽心情不错。   没人真喜欢孤独。   经过这么一整天, 柳丽也明白了楼岚昨晚半夜跑过来,真就单纯地想和她一起过中秋。   这种为了她不远万里奔赴而来的感觉, 太震撼了,柳丽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甚至借着酒劲放纵自己“自作多情”一回。   放纵的结果就是喝黄酒都喝醉了。   柳丽觉得自己不是被酒精醉到了,而是“酒壮怂人胆”,她是心醉了。   大脑受到刺激, 面颊微红,头脑飘飘然,以至于想说的话不经过千万次斟酌就随着性子脱口而出。   然则世界上又能有多少醉酒的人明白自己真醉了呢?   楼岚还在跟两边老人聊今天大理多少多少游客,街上又如何如何装扮,一时不察,等肩膀一沉,扭头垂眸一看,酒对上柳丽微醺的眸子,以及殷红的唇。   明明都是熟悉至极的,在气氛的晕染下,却叫楼岚有了几分心跳失衡的错觉。   “你......”楼岚想问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先去休息,话才刚冒出个首音,柳丽就眨巴着眼,带着点赌气的娇憨突然问他:“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楼岚一怔,第一时间瞥了眼酒瓶。   很好,一瓶黄酒差不多见底了,旁边还开了罐啤的。   视频那边的四个老人自然也听到了,根本不知道两个小年轻早已分手,这会儿就哄笑出声。   柳妈妈那边不好说什么,楼妈妈自然是一个劲儿地笑着拍手连说好好好,笑完了又催促儿子抓住机会,别傻愣愣的。   楼岚愣过之后就是笑,浅浅淡淡的,带着几许温柔,想了想,侧头亲昵地抵着她额头问她:“丽丽,你真愿意嫁给我啊?”   柳丽皱眉,艰难思考,半晌皱巴着脸呜咽一声,把脸闷到他肩膀上,闷声闷气说:“想啊想啊想啊,想了好久,可你就是不娶我,呜――”   楼岚单手把人按进怀里,怕她真哭出来然后把两个的底儿给掀了。   扑腾了一下,大概是暌违的气息安抚了她,柳丽几乎是秒放弃,安安心心扑在他怀里,一分钟不到就呼吸绵长均匀,竟是睡着了。   楼岚低头给她捋开挡在脸上的头发,确认不会让她不舒服,才抬头对着视频里的四位老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话的声量自动放低:“柳叔叔柳阿姨,虽然这样说显得太过草率,可我想娶丽丽的心是真诚的。今天这样说也不方便,大概国庆节的时候我们能回来一趟,到时候我一定给柳叔叔倒酒赔罪。”   至于楼父楼母那边,不用儿子多说,两个老人就笑得合不拢嘴,帮衬着儿子及准儿媳给亲家两口子说好听话。   柳家二老还真没觉得这样不好。楼岚是他们认准的女婿,现在两个年轻人终于要结婚了,白白嫩嫩的外孙/外孙女还远吗?   想一想都能笑得眼睛睁不开,哪还会怪楼岚呢。   醉酒睡过去的柳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期盼了好些年的婚姻大事就这么敲定了。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柳丽还是懵的,缓了一会儿,丢失的记忆才渐渐回拢。   她只记得自己说了恨嫁的话,并不知道后续,一时间臊得重新把脸h进枕头里,恨不得就此将自己给h死得了。   可惜还没等真h死自己,房门就被敲响,某人推开门,看见她那模样,倚在门框上未语先笑:“干什么呢?大清早地就想不开吗?”   听见他声音,柳丽更不想见人了,整个人钻进薄被里,一根头发丝都不留在外面:“你进来干什么?过个中秋节你能有几天假?怎么还不走啊!”   问题太多,又问得不诚恳,楼岚愉快地决定一个不答,直接走过去隔着薄被把某人团吧团吧抱住:“某些人啊就是提裤子不认人,昨晚上还在跟我求婚,今天就要撵人了。”   柳丽觉得自己脑袋坏掉了,否则怎么会听完这句话就第一时间去感受身上是否有那什么后的异样。   这一感受就坏事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昨晚上明明没洗澡,却浑身清爽得跟洗过澡一样!   柳丽:“??!!!”   难道是他给自己洗了?   那岂不是不仅看光光,还摸光光了?!   前几年睡归睡,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不都分了吗?   柳丽不是分了也能睡的人,她始终认为感情这事儿跟别的事不一样,分了就该掰扯干净,不能藕断丝连含含糊糊的。   这么一惊,连楼岚抱她这个事都给暂时忽略了。柳丽拱开被子揪住楼岚的衣领瞪着眼质问他:“昨晚上是不是你给我洗澡了?”   看表情,好像楼岚点了头就要挨揍一样。   楼岚心思一活络,故意露出个疑惑不解的表情,偏偏嘴角带着一抹戏谑的坏笑:“什么?你想让我给你洗澡?哎,你可真黏人啊丽丽。”   柳丽歪着头狐疑地打量他,一时拿不准他到底是洗了还是没洗。   只能抬手闻自己身上有汗味没有。   可大理的晚上并不闷热,她又是少汗的体质,汗味没闻到,反而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沐浴乳香味。   楼岚挑眉,故意捣乱:“闻什么呢,闻我身上跟你有着同一种香味吗?”   刚闻到沐浴乳香味,觉得自己应该洗过的柳丽顿时又怀疑起来,怀疑自己闻到的香味是从楼岚身上飘过来的。   所以到底是洗了啊还是没洗啊?   问楼岚,这个语言大师顾左右而言他不说,还总是在她犹犹豫豫要下结论的时候故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   柳丽没辙,只能自暴自弃地跳下床,跑去再次一遍。   反正不管洗没洗,我就当没洗了。   哼!   洗完澡,头脑清醒了,柳丽就开始注意到楼岚的不对劲了。   动不动就抱也就算了,还摸她头。   不知道女人的头也不是随便摸的吗?摸头杀等同于壁咚好不好?   中秋节就放一天假,一顿早饭吃完,柳丽就要去上班了,楼岚说自己定了今晚上的半夜航班票,“深夜航班能省一半的钱。”   某个从来花钱如流水,赚得多花得也多的男人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哦,为了省一半的机票钱,就请假一天扣几百?”   淡季的机票也就一千出头,请假扣的工资比省的机票钱还多,省个屁的钱啊。   楼岚顺手给她包里塞了惯用的小包纸巾,笑着懒懒地倚在鞋柜边,放纸巾的手收回来时顺便摸她脸:“省的加上还能陪你一天,价值可就比扣的几百多好几倍了。”   这样暧昧的话,这样亲昵的举止,柳丽皱眉,站起身严肃地抬头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楼岚,我不喜欢这样不清不楚的感觉。”   轻松的气氛蓦然一冷。   楼岚定定地看着她,也不吭声。   直到把柳丽看得莫名其妙心虚发怯,楼岚才一副看负心人的神情狐疑地说:“不是柳丽,什么叫不清不楚?你是不是就想撒手不负责任?昨晚是谁当着爸妈叔叔阿姨的面儿跟我说要结婚的?我都跟他们说好国庆节回去商量办酒的日子了,你睡一觉起来,忽然就这样,你不觉得你这样很不合适嘛?”   这绝对是晴天一道霹雳直愣愣劈到了柳丽脑门儿上,脑袋瓜子嗡嗡的,一双杏眼都瞪成虎目了,往后退了一步,倒吸一口凉气,“什、什么?我什么你你你......”   舌头都捋不直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楼岚倒打一耙的策略搞得很坚定,质问完立马弯腰,整个扑过去把人死死抱在怀里不撒手:“我不管反正我们都说好了要结婚了,你要是敢不负责任地把我踢了我就拉横幅去你公司闹!”   这不管不顾就是要赖上她的“泼夫”架势,噎得柳丽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柳丽手忙脚乱地拽他胳膊:“要闹你就闹,反正我不可能稀里糊涂就嫁给你!”   任她扯拽扑腾,楼岚一双胳膊跟铁环一样圈着她,若有所思:“所以明明白白的求婚,你就会嫁给我对吧?”   柳丽都搞懵了,真弄不懂他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什么。   “拜托,我们都分手了!分了一百多天了!四舍五入就是半年!结婚结婚,结个鬼的婚啊!”   说起这个,楼岚就耍赖皮,又把脸埋她肩膀上:“人家离婚了都还能复婚,我们就分个手,你没谈对象,我没找别人,每天说早安晚安,有空就过来跟你泡在一起,分了等于没分。”   柳丽折腾累了,靠着门柜想要认真跟他说话,可惜没等她酝酿出正儿八经的气氛,楼岚就在她耳畔软声说情话:“以前是我不好,对你不好,总是以为你会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等着我,所以忽略了你。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   “我都三十了,人生走了快一半,忽然改变自己真的很难。可是每次想要旧病复发的时候我就会想你,想为了你变得更好,想变成你更喜欢的那种人,也想把对你好变成我永远改不掉的痼疾。”   男人温热的呼吸洒在她耳廓下,旖旎中带着无比的认真:“柳丽,想要跟你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我才有这份决心的,你别丢下我。” 第183章 U《前男友7》 吵架抬杠可以,但是不……   楼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或许是因为长得好, 嘴又会说,爱玩爱闹,一路走来都是被女生追逐的对象, 所以在感情里,他始终带着点清高傲慢, 颇有种“跟你谈恋爱你就偷着乐吧”的架势。   每次发生争吵, 不管情绪怎么样, 始终不变的就是他从头到脚毫不遮掩透露出的“爱过过不过拉倒”的意思。   都说爱情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总有一个人要低头。   以前柳丽也觉得是这么回事, 因为爱得更深, 一开始又是自己主动的, 所以每次她都气过以后开解自己,完了还要想方设法去求和解。   反反复复,循环不断。   当真的挣脱出来,再回首,柳丽都搞不懂那七年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可真到她下定决心重新开始新生活的时候, 这个男人又忽然跑来跟她说,为了她自己一直在努力改变,并且至今还怀着一颗想要和她携手此生的心。   如果她少爱这个人一点, 或者这两三个月里两人一丝一毫的联系也没有, 柳丽此时此刻应当是能嗤笑一声,而后半个字儿都不带信的, 直接问他:你被人骗了多少钱啊这么急着卖身捞金?   然而没有如果。   回顾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点点滴滴,他因为一个梦就没头没脑地飞过来,电话联系不上她,就傻兮兮地找本地社会新闻。   这件事到现在柳丽都深觉难以置信,因为是换成自己也无法做到的。   很荒谬, 也很傻。   傻到跟任何一个人去说,换来的都会是不以为然的不信。   从未想象过有一天楼岚这样的人,会为她犯傻。   柳丽低垂的眸子闪烁,想要推开他:“别挡路,我上班要迟到了。”   楼岚整个人都懵了,一双胳膊压着人不让动,气呼呼地不敢置信:“我跟你说、说什么呢,你不回应也就算了,居然跟我说上班要迟到了?!”   真是太气人了!   “扑哧――咳。”柳丽不想笑的,可前男友被气疯了的样子实在太搞笑了,她一时没憋住。   楼岚眼睛瞪得圆溜溜地,以控诉的表情说着霸道的台词:“迟到要扣多少钱?我双倍赔给你!”   柳丽趁机推开他,挎上包拉开防盗门,临走之前忽然回头说:“赔什么赔,还不如把钱留着多买两束我喜欢的花放在婚礼上。”   咔――门关上了。   楼岚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深吸一口气,我忍!   忍不住了!   穿着拖鞋就追了出去。   “哎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婚礼!你是不是答应嫁给我了?!”   “嘶――你疯了?!也不怕脑壳给你夹傻!”   “傻了也要你养我一辈子,别给我故意转移话题,快点说刚才是不是答应了?”   “答应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没忍住的后果就是出租房柳丽只有一套钥匙,原本留在鞋柜上给楼岚用,然而某人太激动,跑出来的时候完全忘了。   门一关,钥匙就在里面了。   楼岚穿个拖鞋,迎着来来往往路人诧异的眼神,站在小区门口目送柳丽开车离开,而后走回单元楼门口继续等开锁师傅。   上午,柳丽刚被同事打趣满面春风,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转身就收到了一束火红的玫瑰,以及一张据说某人亲笔写的卡片。   卡片上没有肉麻的情话,也没有浪漫的告白,而是一句很朴素,却恰好能触动柳丽心坎的话语。   ――老婆,中午给你送饭   坐在办公桌后,低头轻嗅玫瑰,抬眸间刚好对上能反光当镜子用的落地窗玻璃。   里面的女人面如桃花眸含春水,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甜笑。   柳丽恍然。   原来自己是如此喜悦着。   *   重新走到一起后,工作分隔两地就成了大问题。   柳丽忧心于此,楼岚却神秘兮兮地让她不用担心。   柳丽只当这家伙根本不在乎与她分居两地,心里挺气闷的。没想到中秋节过后楼岚回禹城没几天,总公司那边就又调来了一个人。   据说是管理层骨干精英。   人到了柳丽才知道这人居然就是楼岚。   “你怎么会突然调过来啊?之前都没跟我说。”   下班后两人回家,柳丽忍不住问他。   坐在副驾驶座的楼岚得意挑眉,“其实我早就在申请了,不跟你说是想给你一份惊喜。”   柳丽翻白眼:“惊喜什么,惊吓还差不多。”   别看调过来职务上是往上升了,可比起大理这个分公司,在禹城工作反而更有发展前途。”   之前她愿意调过来是为了避开楼岚,调节心情。   现在楼岚好好的忽然也调过来,柳丽心情挺复杂的。   楼岚明白她的想法,伸手搭在驾驶座椅边儿上,让自己跟她挨得更近:“钱是挣不完的,就想跟你在一起。”   除了工作,更多的收入其实是房产投资。   两人这些年也入手了一些房产,改成隔间出租房转给二房东。   另外也有租毛胚房进行简装,而后再转租的。   毕竟两人做的就是这个行当,门路挺多。   这些收入基本上要占据他们一年收入的一半左右。   柳丽抿唇,习惯性地心生愧疚,“想跟我在一起,我可以再调回来嘛。”   可调回去并不是随口说说那么简单。   以前柳丽的位置肯定是已经有人了,她要再调回去,除非有机遇,否则就是降职,还要给大老板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楼岚轻轻捏她脸蛋:“傻婆娘,想跟你在一起的人是我,不能总让你做牺牲。”   简单的一句话,却说得柳丽鼻头一酸,险些落泪。   曾经的七年,她牺牲了许多。   换来的却是忽略和不以为然。   他真的变了,把她放在心里,给了她想要的一切。   国庆节的时候两人齐齐回老家,一起奔波一起忙碌,定下了结婚的日子。   想着以后两人短时间内肯定是不会回禹城的,干脆就卖了套禹城的房,改在大理买了一套大平层。   工作之余就是忙着装修布置这个以后两人的小家,虽然忙虽然累,可身边有另一个人陪着说说笑笑,也就不觉得疲倦了。   腊月二十六,两人提前半个月请婚假回老家布置婚礼一应事务。   写请帖,拍婚纱,请婚庆,订酒店,彩排......   当挽着父母的胳膊,从红毯一头,缓缓走向舞台终点时,看着那个打扮得英俊挺拔,却克制不住红了眼眶的男人,柳丽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条红毯,连接着她幸福的两端。   身后,是给予她生养疼爱的父母。   身前,是给予她余生陪伴的丈夫。   “在这样一个晴朗的日子里,一对有情人终于修成正果,步入婚姻的殿堂......”   “新郎,请你以万分的珍惜与热情,亲吻你美丽的新娘。”   在决定结婚的时候柳丽就跟楼岚商量过生孩子的事。   这一次楼岚自然不可能再因为舍不得放弃柳丽带来的高薪收入对生孩子的事一拖再拖,而是积极表示自己也很期待“升级”当老爸。   婚礼结束后,柳丽就开始了备孕工作,楼岚全程陪同,本来就少有抽烟喝酒变成绝对不碰烟酒,晚上也不熬夜蹦迪打游戏了,定了闹钟,时间一到,立马就放下手机抱着老婆睡觉。   他能说到做到,没有因为结婚就松懈,柳丽很是松了口气,最后一点担忧也彻底放下来。   婚姻生活,自然少不了磕磕绊绊吵吵闹闹,可每一次,在柳丽忍不住想要说出伤人的话时,总会得到一个强硬的拥抱或亲吻。   她瞪一眼,就被亲一口,直到她没了脾气被重新逗笑为止。   “吵架抬杠可以,但是不准人身攻击。”   楼岚严肃认真地定下这条“家规”。   这条家规直到很多年后,又从楼岚柳丽这里传到了他们的孩子那里,再从孩子那里传到孙辈。   直到头发苍白眼睛发花,送走了柳丽,楼岚才回到初生点,在系统的建议下进入沉眠状态,以此温养神魂意识。   ――――――――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还在打瞌睡的楼岚被老掌柜催促着准备好接客。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扭了扭脖子,歪头的时候刚好与端着木盆自后院进来的麻衣姑娘视线相对。   楼岚咧嘴露出个灿烂的笑,而后一甩抹布,麻溜地往小客栈大门口外跑去。   “哎哟大人们一路奔波辛苦了辛苦了,快请进,请问是打尖啊还是住店?”   “这天气可不大好,眼看着是要下雨了。”   “甭废话,给我们上几个好菜。”   “不喝酒啊?”   “不喝,还有事要办,快些张罗,不要耽搁。”   楼岚爽脆地吆喝一声“好嘞”,招待好这一行十多人找到位置坐下,就跑去后厨通知老板娘兼厨子,再回来时,看见慧娘正泡了茶水要去给客官倒茶,立马将茶壶抢了过来。   慧娘诧异地抬眸看他,楼岚没多解释,只是笑笑,提着茶壶就过去给这群带刀的官爷倒茶招呼去了。   这是一座小客栈,木质结构的,位于一个小镇边沿,主要靠旁边的官道谋几口饭吃,算不得多热闹。   客栈只有两层,楼下招待客人,有两个薄木板分开的男女大通铺,楼上则是几间少有生意的客房,老掌柜一家三口住在后院。   至于楼岚这个来历不明,被老板娘好心捡回来的店小二,则住在后院靠牲口棚的后门耳房里,兼顾着夜里客栈安全以及牲口照料的任务。   虽算不得多优待,可老板娘不仅救了他一命,还给了一口饭吃,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每个月还给月钱,这绝对称得上一句“大善人”了。   可有时候,大善人,却未必能有善终。 第184章 V《客栈小二哥1》 我真不是高手……   一群带刀官爷吃饱喝足, 又让楼岚给装了两笼馒头作为干粮,丢下碎银子风风火火转身又走了。   店里一时也没别的客人,老掌柜笑得满脸褶子地记账, 把算盘拨得啪啪响。   楼岚擦桌子收凳子,慧娘也过来帮忙收拾碗筷。   端着盘子, 慧娘忽然说:“刚才你不让我出来, 是个什么缘由?”   慧娘是个文静内秀的姑娘, 楼岚被捡回来也有一个多月了,两人却一句话都还没说过。   现在她忽然出声, 楼岚一愣, 而后笑着摇头:“没什么, 那一大壶茶水太沉了,我一个大男人顺手就干了的事,哪有什么原因。”   慧娘清泠泠的黑眼睛安静地看他,没再说话,只是端着碗碟去后厨了。   虽没说话, 一双灵动的眼睛却在说:我知道你骗我。   楼岚失笑,摇摇头继续埋头卖力地擦桌子。   他总不能说,不让她出来倒茶, 是为了避免她被几个官差动手动脚言语欺辱吧?   慧娘是老掌柜两口子唯一的老来女, 因为一些原因,自幼跟着老父母远离家乡, 来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开了这家小客栈。   虽说不上什么美貌动人,却也眉清目秀身姿窈窕,特别是一双澄澈水灵的黑眼睛,对于某些老/色/胚来说,也是可以“将就”一下的。   原本的剧情记忆中, 因为这一次被人欺负,老掌柜老板娘豁出去了保护女儿,结果可想而知,官差们本就看不上社会地位卑贱的小商户,虽然同伴对个姑娘家动手动脚是有点不妥。   可这份不妥被如此激烈的反抗了,这就是被驳了面子,不动手都对不起他们身上那身当差的衣裳。   客栈被砸,掌柜老两口被打得起不了床。   被救回来的原主本身就是个鸡鸣狗盗之辈,之前伪装得好,不过是看上了这家客栈,一边暗中引/诱慧娘,一边讨好老掌柜两口子。   现在天赐良机,原主自然是心情激动地抓住,一边跟老掌柜二人百般发誓保证会报恩,一边却又偷偷换了药。   受伤颇重,又没有对症的药,老掌柜二人很快重伤不治,临终前不得不将女儿托付给了原主。   至此,原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一时间好不意气风发。   不花一文钱得了个婆娘,还有作为嫁妆的小客栈,原主也想过好好过日子。   谁知没多久,生性聪慧的慧娘发现了端倪,想要为父母报仇,却被提前一步得知此事的原主害死。   小客栈本身就地处小镇边沿,老掌柜一家平日也没什么来往密切的亲朋,有来往的客人发现这家客栈换了名字换了老板,也只当是以前的老板做不下去,转卖给了别人。   楼岚过来时,原主已经刷满了老掌柜两口子的好感度,老掌柜私底下试探过,已经透露出了想要招赘的意思。   原主是想要客栈,可也不乐意入赘,所以故作羞赧地表示这种事,还是要看慧娘的意思,心底也埋下了一根刺,认为老掌柜“不识抬举”。   今日事发,原主就顺理成章生出了歹意。   稍后中午晚一些又接待了几波散客,楼岚忙里忙外地招呼,等到忙完可以吃饭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毕竟做这一行的,饭点才是最忙的时候。   老掌柜先去后院吃饭,吃过以后才出来让楼岚去后面用饭,“这两天这条道上的人有点多啊,也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   楼岚把要洗的巾子搭在挽起的小臂上,随口道:“谁知道呢,反正别来些江湖人士就好。”   老掌柜深表赞同:“对,那些高来高去的侠客哪能来咱们这样的小地方呢!”   说来也是,他们这边既没有什么门派名山,也没有什么匪徒魔教,一般来说不至于遇到江湖人士。   顶多也就偶尔有一两个沉默寡言的独行侠路过,吃口茶打个酒什么的。   随口说了两句,老掌柜就笑着催促楼岚赶紧去用饭。   人多了,生意就好了,钱也挣得多了,看来这个月能给闺女添件体面的衣裙。   另外楼岚这小子说是要看慧娘的意思,这两日他注意到慧娘跟小子多了些交流,老掌柜觉得这样下去,慧娘肯定也乐意。   他跟老妻早些年受了不少罪,身体已经不大好了,闺女跟着他们窝在这样个小地方,平日里也没个去处,婚姻大事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要是能招赘到楼岚这样长得好、脾气不错又勤快能干的男子做夫君,家里还有个小客栈的营生,一辈子总也差不到哪里去。   再则,有个客栈当嫁妆,女儿也能多一份底气......   想着些有的没的,老掌柜扒拉着算盘珠子,一边勾勾画画算起这个月的账本来。   后院里,老板娘周大娘笑盈盈地坐在核桃树下等石桌旁等他,等楼岚到了,她才给盛了饭,让他快些吃,“一大早就忙到现在,饿坏了吧?”   确实饿了。   楼岚也不客气,接了饭碗,先给周大娘夹了一筷子肉,这才自己埋头大吃,一边含含糊糊说:“还行,也没太忙。”   又说:“这两天人多,厨房就大娘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人多的时候就让周姑娘在后面帮忙吧,前面的事儿我一个人顶得住。”   这段时间路过客栈的人确实多了不少,今天能避开,明天后天,总还有那种人。   厨房里就周大娘一个人,五十来岁,在古代也算是老人家了,就她一个人忙活着,楼岚看了都不落忍。   跟一时间还没想到这茬的老掌柜不同,周大娘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一来,人多了,闺女出去招待客人,总怕遇到蛮不讲理的人。   二来......   周大娘悄悄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对面的楼岚。   怎么说闺女也是到了该出嫁的时候了,现如今他们老两口又有了选定的人。   虽说想的是招赘,女儿有客栈当吃饭的营生也该底气十足。   可女人跟男人过日子,不是底气不底气的事。   多多少少,对于女人家抛头露面,男人心里都会有点儿不得劲儿。   “这事儿我会跟当家的说说,不过你一个人在前面也够忙的,看到时候怎么安排。”   好歹楼岚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再不讲究也不能跟未嫁的姑娘家同桌吃饭。   所以每次用饭,四个人都是分成两批次,不拘是哪两个人先用后用,总要留人在前面儿看店。   小客栈就在小镇边沿,一般想要住店的客人宁愿多走几步进镇,也不至于在这里将就。   到傍晚时,店里就清净下来,偶有几位进来喝茶解渴的散客。   晚上,楼岚在后门边儿的耳房里打坐练功。   躺着也能练,可这用门板铺的床实在不舒服,还不如盘腿练功算了。   知道这里有武功有内力,楼岚到这里后就开始重新修炼。好在都是练过无数次的高阶功法,从入门到晋升,如喝水吃饭般轻松顺畅。   因为耳目聪敏,房间里的楼岚甚至能听清一墙之隔的主院西厢哗啦啦用瓢舀水轻轻冲洗身体的声音。   稍微分神辨别了一下方位,楼岚干咳一声,连忙闭塞耳朵,假装刚才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一直到估摸着其他人结束了洗漱,楼岚才重新放开五感,一边练功消磨时间一边警戒小客栈的夜间安保工作。   白日里才跟老掌柜感慨过不会有高来高去的侠客路过他们这小地儿,谁知怕什么来什么。   白日里天就阴沉沉的,到得傍晚时更是下了一阵小雨。   晚上,夜黑风高,正是某些事正当发生的时候。   夜深人静时,楼岚放空心神抱守归一,正是意识混沌飘渺之时,忽听外墙上一阵轻巧若风的踏足声。   有人?!   楼岚精神一震,睁开眼的瞬间就已悄无声息地飘下门板床,侧身躲在破窗边往外张望。   估计来人也是为了躲避耳目,绕开前门选择了从后门□□而入,翻的恰好就是楼岚所在耳房的外面。   没有月光,楼岚凝神望去,只看见一个穿夜行服的身影蹲在墙头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拿着明晃晃的剑,正探头往后院张望。   后院可是老掌柜一家住的地方,不管来人是谁,楼岚都绝不可能真让人过去。   思绪一转,楼岚反手从窗角抠下一块木碎,微微探手,弹指间带着浑厚内劲急射而去。   赵云昆身受重伤,发现这处小客栈,本意是想找个没人的角落暂且熬过今夜,等天亮了收拾伪装一番,再寻机避开搜查的人马混进附近的红云镇抓个郎中疗伤。   谁知正躲在墙头张望,忽听一阵破空之声气势汹汹杀将过来。   赵云昆背脊一凉,顾不得思考,下意识右足发力一个侧翻身,堪堪避开击来的“暗器”。   虽是避开了,却也狼狈。腹部伤口重新撕裂,大股粘稠的热血重新涌动出来,赵云昆人也直接噗通一声摔落在地。   然而此时此刻,赵云昆却没时间去想自身情况,而是第一时间压低声音向不知名前辈道歉:“深夜贸然闯入,不知唐突了前辈,还请原谅则个!小辈这就速速离去!”   说着,赵云昆暗自后怕地看了眼被“暗器”击中的那处墙壁。   分明只是一块木碎,却愣是将青砖筑就的围墙打出个穿透的小洞,可想而知要是刚才自己没避开,肩膀上怕是也多了个对穿对过的窟窿眼儿了!   暗处的楼岚没吭声,只是紧紧盯着对方。   被人紧迫注视着,赵云昆不敢多作停留,试探着踉踉跄跄爬将起来,确实没再遭到攻击,这才立刻转身越墙翻了出去,火速离开这个藏龙卧虎的荒野小客栈。   等确定人真的离开后,楼岚才打开门出来,跳上墙头观察一番,叹了口气,认命地去井口打了水,又抹黑拿了抹布,一手提桶一手拿抹布,蹲在墙头一路把来人留下的血渍给打扫掩盖一番。   这人身受重伤,又不敢连夜进镇,怕是被什么人追赶着。   追他的人估计来头还不小,不好惹。   按照记忆剧情,当时老掌柜一家遭了难,原主又一心在病床前装好人,根本没察觉到这一晚客栈里是否有不请自来的陌生人。   楼岚自然不知道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过是觉得对方在记忆剧情里都没有趁机杀害客栈里的四人,只是默默的来默默的走,这才没有真的出手伤了对方。 第185章 V《客栈小二哥2》 我真不是高手……   半夜加班干活, 为了不留后顾之忧,楼岚甚至一路跟着血渍扫尾扫到了几里开外,等回来没多久, 就听到隔壁老板娘跟老掌柜咳嗽起早的声音了。   虽然没什么生意,可每日里开门做生意之前, 该准备的事还是一点不少。   这两天生意好过头了, 客栈里储备的粮食都需要再添置一些。   趁着早上没生意上门, 老掌柜招呼楼岚把驴子从后门牵出来,套上板车, 两人一起进镇子采购。刚好楼岚也想进镇里打听一下昨晚是否有什么事发生。   等套好了板车, 老掌柜却站在下面不上来, 楼岚正自纳闷,就见明显梳妆打扮了一番的慧娘挽着个包袱,与周大娘一起快步跑了出来。   老掌柜说,要去给家里两个女人家扯点布做夏衫。   给女人家扯的布,自然是要她们自己去挑选。   楼岚也没在意, 等一家三口坐好了,一扬鞭子,吆喝着蠢驴der der 地往前跑。   小客栈名叫东福, 跟它的外表一样平平无奇。东福客栈距离小镇并不远, 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将驴车安置在相熟的车马行里,周大娘先去肉铺菜摊那边说好给客栈留肉送菜, 老掌柜则掏出个单子带着楼岚去了米铺,眯着眼一边看货一边与掌柜交谈。   自生出要招赘的想法后,老掌柜每次采买都会带上原主。   不过之前都是让原主在旁边等着搬货,这次却是率先把楼岚引荐给了相熟的掌柜。   楼岚心头微动,隐约察觉出了什么。   米铺掌柜估摸着也看出了什么, 对老掌柜露出了一个打趣的笑:“看来最近东福客栈有好事发生啊,哈哈。”   老掌柜笑了笑,只假装对方说的是最近两日客栈生意不错,米粮消耗颇多。   楼岚看得分明,并无特别的感触,只寻机与这里的帮工攀谈打听自己想要的消息。   正听得今日天未亮镇里进来了好几个带着刀剑的练家子,忽感身后有道探究的视线。   楼岚敏锐地回眸一瞥,却恰好对上与周大娘一起正跨过门槛进来的周慧娘那双澄澈的大眼睛。   楼岚一愣,下意识扯着嘴角对她笑了笑,而后转头继续与帮工说话。   “......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事发生......昨天我们那边也路过一队......”   “......还挺吓人的......最近多注意点......   “......主簿......差爷......”   老掌柜年纪大了,把需要的东西订下了,就自己回车马行喝茶歇脚,让楼岚跟周大娘母女一起去买布。   “另外也给你买身布做套新汗衫,自己选个舒服好看的去。”   镇上有些不太平,老掌柜也听了老相识的悄声叮嘱,让他这次买东西就多买点,之后这段时间能不进镇,就尽量别来回奔波了。   楼岚推脱,说自己够穿。   周大娘却笑盈盈地把人拽着就走,“长得忒是英俊潇洒,怎么能一直让你穿老头子那些个旧衣裳?女子要俏,男子怎地就不要俊了?”   两人拉扯时周慧娘就在旁边看着,楼岚无意间抬眸对上她暗含兴致的眼神。   周慧娘眨巴眨巴眼,默默扭腰往旁边张望,假装自己刚才没有偷偷看戏。   她这样欲盖弥彰的样子,反而叫楼岚暗觉好笑。   想着老掌柜一家三口估摸着是已经商定了某事,以后也算是一家人了,楼岚也就不再推脱,顺了周大娘的力道,一起往布庄那边去。   一路上都是周大娘在说话,楼岚偶尔回应一两句,周慧娘则走在周大娘的另一侧,安安静静的,并不与楼岚搭话。   在楼岚取代原主出现之前,慧娘甚至每次看见原主就会下意识避开。   等到楼岚取代原主后,半个来月的时间里,慧娘倒是态度渐渐有所好转。   不过楼岚只当是小姑娘内向怕生,稍微熟悉以后自然而然就不再躲了。   估计来之前母女二人就商量过要买哪样的,到布庄后周大娘目标,给周慧娘扯了鹅黄浅绿的布,又给楼岚选了匹湛青的:“这颜色当家的也能穿,多扯些。”   楼岚自己是没什么意见的,全听周大娘安排。   眼看着买了不少,周大娘拉着女掌柜到旁边小声说了句什么,二人就笑着看了楼岚与周慧娘一眼,而后携手齐齐掀开布帘,进了里间。   一时间外面就只剩楼岚跟周慧娘。   托耳力绝佳的福,楼岚听清了她们俩说的内容。   不外乎就是要给两个小年轻准备喜服喜被,另外还要扯红绸布给女儿做贴身的鸳鸯肚兜。   楼岚:“.......”   默默环臂转身,看向店铺外来来往往的人流。   周慧娘还不知自己贴身衣物的事被楼岚听去了,而是又一次趁着楼岚不注意,在身后好奇地打量他。   等了约莫两三分钟,向来不跟楼岚说话的周慧娘忽然走到楼岚旁边,仰着娟秀的脸专注地看着他,说:“昨晚上你爬到围墙上做什么?”   冷不丁听她用疑惑的语气问这个问题,楼岚一惊,下意识认为是下半夜自己扫尾的时候疏忽大意,被慧娘无意中看见了。   因此他第一反应就是找借口,于是道:“早上睡不着,爬着玩儿。”   看似简单到敷衍,却又实在找不到错处。   可问题就在于周慧娘并没有真的看见,只是故意诈他,这会儿计谋得逞,脸上不由露出点儿笑来,“你还真爬上去过啊。”   楼岚恍然大悟,才知道自己是中了计,侧身忍俊不禁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面。”   周慧娘反而被说得垂眸羞涩一笑,纤细地手指扯着腰间压裙的香囊,看得出来是不常如此与人说话:“我没想告诉爹爹妈妈,只是好奇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这话是怎么来的?楼岚来了兴致,眉梢一挑,给慧娘一个说来听听的眼神。   周慧娘颇有些内秀,稍作酝酿,便道:“刚来时你虽口头说得好,活也抢着干,眼神却很......”   她试图找出合适的形容词,却半晌不得章法,只能涨红着脸退而求其次说:“就是不太让人喜欢。”   楼岚了解地点头,揶揄地补充说明:“不让你喜欢。”   周慧娘张张嘴想反驳,可对上楼岚噙笑的眼眸,又实在找不到反驳的话。   因为事实确实如此,她当时着实不太喜欢眼前这个人。   言语上被人占据了上风,刚才还带着点儿小得意的姑娘现下颇为被动,只能笨拙地掠过这个话题,继续说:“那时候总觉得你想要的东西挺多的。可是上次你跟爹爹外出一趟,再回来,却像是变了个人。不是说你性格长相变了,而是眼睛。”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语言造诣浅薄,表达的意思楼岚却听明白了。   看来她不单有些可爱的小聪明,还有一双明辨是非的眼睛。   楼岚感慨:“怪不得你这双眼睛生得如此好看,明眸善睐,目若秋水。”   现在哪有人如此直白地夸赞女子的,便是那最不正经的登徒子也不会如此。   可周慧娘却并未从楼岚的这番言行举止中感受到侮辱冒犯,反而是被人真诚赞美的充盈感,就好像自己的眼睛真有那么好看。   除了父亲,少有与外男亲密接触的周慧娘顿时涨红了一张俏丽,眼神飘忽眼波摇曳,真真是仿若蓄了两汪秋水般莹润。   好在周大娘跟女掌柜及时出来了,大嗓门的交谈嬉笑冲淡了微妙的气氛。   一路回到客栈,楼岚帮着卸货扛货,周大娘带着女儿在后厨帮着归置这些东西。   楼岚一肩膀一袋粮食轻轻松松扛进来,按照周大娘的指挥倒进瓮里,没歇一口气,拿着两个空麻袋又转身出去继续扛粮食。   眼看着人出去了,估摸着听不见说话声了,周大娘才扯了扯认真码放白菜的女儿,脸上带着过来人的精明窃喜:“慧娘,你看,楼岚年纪不大,力气却使不完似的,还勤快肯干,眼里有活儿。信你爹妈的话,以后成了一家人,他肯定待你好!”   原来半月前老掌柜从原主那里得了一番看似害臊实则婉拒的回答后,回家左思右想,老两口又絮叨了几个夜话,才渐渐跟女儿慧娘透露出一点意思来。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老掌柜两口子到了这把年纪,也才剩一个闺女,很是宝贝。   哪怕二老都看好楼岚,却也希望能得女儿点头。   按照老两口的想法,慧娘看起来对这个年轻人不太中意,透露出意思也是想着试试。   却没想到女儿聪慧,一听就明白了两人的意思,给出的反应也出乎意料,没有直接拒绝,反而表示要好好考虑一下。   二人大喜,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没有多做什么事。   正是昨天,晚上三人说话时,周大娘感慨一句,顺嘴问女儿想得怎么样,谁知慧娘却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因此才有了今天早上一家三口一起去镇上买东西的事。   既然是入赘,一应准备自然也应当是由女子这方来做。   不过男子入赘向来少有,怕楼岚当日所言只是不好推脱的谢绝之言,所以晚饭过后,楼岚洗漱好正要上床,老掌柜却提着灯笼过来敲门。   老掌柜面色红润眸光炯炯,还带着些局促,进了门借着打量耳房的由头左看右看,不知道该怎么切入正题。   楼岚一眼看出对方所来为何,想了想,便率先笑道:“掌柜来,可是要说前段时间提过的那桩事?虽有遗憾,可若是小姐不愿,某自当闭口不谈,只当此事从未发生,绝不会败坏了小姐名声。”   说完还苦笑一声,又很是坦然地作揖下保证。   这话说得,既表示他对于入赘确实真心愿意,或许心里还对周慧娘有些情意,同时又为人坦荡磊落,绝无小人怀恨之心。   老掌柜听得心头触动,也不再顾忌什么,直接按下楼岚作揖的双手,动容地扶起他,说:“这是哪里的话,你与我儿正是天假良缘,以后一家人莫说两家话!”   楼岚惊喜抬眸,眼中有闪烁的喜悦,二话不说,当即跪地行了大礼。老掌柜自是连忙把人扶起来,捋着山羊胡笑得满脸褶皱,连声说要拜要拜,却该等到过几日再拜。   一时间小小的耳房里,当真是翁婿两相宜。 第186章 V《客栈小二哥3》 我真不是高手……   都是平头小老百姓, 加之又是入赘,老掌柜也没有大办的意思。   由老掌柜跟楼岚再行商量之后,婚嫁之事便决定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家常便饭, 再关起门来拜个堂足矣。   至于其他的,相熟的几个供货商等流, 由小两口跟着老掌柜上门采买时送个喜饼, 便算是告之近邻远亲了。   正所谓“小子无能更姓改名”, 说的就是入赘。   老掌柜一家并未轻看楼岚的意思,甚至在说开后对他甚为满意。无心结仇, 自然就没必要去衙门专作“入赘”登记, 或是强迫入赘女婿更名改姓。   大家私底下说好以后小两口生的孩子里至少要有一个承母姓, 作为交换,东福客栈属小两口共同经营,不分谁主谁辅。   这简直就跟免费送老婆孩子外带全部家当一个意思,老掌柜却生怕惹恼了楼岚,一副“你要是不同意我们还可以再商量”的软态度。   楼岚失笑:“小子本是无名无姓寻不着根儿的流民, 走到哪活到哪,有幸得大娘救回来,又给了遮风挡雨的住处, 暖身暖心的衣裳照顾, 现下还能娶到周小姐这般俊秀的姑娘为妻,已是满天神佛天大的垂怜, 哪里还在意传承不传承的。”   “别说一个,就是全部也是理所应当的,谁知道小子这姓往上一追,该追到哪家陌不相识的老祖宗哩,还是让孩子们都姓周吧, 百年以后也能有个寻根究底的族脉。”   楼岚说得坦荡,半点也没勉强的意思。   况且他说的也是实情。   古代人讲究个死后子孙香火,听楼岚这么一说,老掌柜也不忍心自己女儿的血脉以后真找不到列祖列宗。   犹豫片刻,再看楼岚真个无所谓,老掌柜把心一横,也就应下了。   非是大办,这婚事办起来就十分简单了。   不过三四日,东福客栈后院就扎起了红花,挂起了贴大红双喜的红灯笼。   至于小两口婚后住的地方,老掌柜本意是想自己两口子搬去西厢,让两个孩子住正房。   不止楼岚反对,周慧娘也不愿意。   楼岚说以后有了孩子,还要麻烦二老帮忙照看着,都是一家人,哪里需要分主次。   这话说得熨贴,周大娘喜得见牙不见眼,好像立马就有了好几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   既然准女婿都如此说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小两口婚后就住在周慧娘原本所住的西厢。   西厢本作女子闺房,自是起了矮墙与老掌柜夫妻的正院隔开,又有垂花拱门连接,来往方便。   如此,既很好地保留了小两口婚后的隐私生活,又不至于来往不便。   另外又在西厢通往后门,也就是楼岚原本住的耳房那道墙上开了个小门,方便楼岚夜里照看客栈的安全。   一家四口,也就楼岚是年轻力壮的男子,一家老小的安危全都落到了他头上。   商定之后,楼岚跟老掌柜一边照常开门接待来往客商,一边还要抽空敲敲打打。其他一应布置就都交给了周大娘跟周慧娘。   普通小商户的女儿,也不讲究那些个婚前俗礼。   一通忙碌,永和36年,六月十一,再有一日便是二人拜堂成亲的正日子。   再是重利的人,也得提前一天关门歇业。   老掌柜倒是巴不得早早关门专心准备女儿的喜事,可又因着这几日来往客商眼见着是多了不老少。   想着多挣点钱,也好给女儿女婿攒几个压箱钱,这才一直开到了这一日。   店门一关,要置办的东西也陆陆续续办妥了,老掌柜让楼岚套了驴车,要带着一家老少去南山上的光禄寺上香。   一来是想给女儿女婿求个菩萨回来护持送福,二来也是给列祖列宗烧些香火纸钱。   虽是离家千万里,膝下唯一的骨血即将成亲,按理来说也该给远方的祖先禀明情形。   楼岚自无异议。   去的途中一切顺遂,谁知拜完菩萨回来的途中,却在南山下的河边树林旁歇脚时遭遇了一伙人的刀剑斗殴。   听得武器铿锵之声,尚在擦汗喝水的老掌柜一个激灵,直接从车板上摔了下来。亏得楼岚眼疾手快,一把将人给拽住了。   旁边的周大娘也是吓得面无人色,强忍着哆嗦死死护着周慧娘,让她跟自己坐到车上,又让楼岚快快驱车离开。   不用她吩咐,楼岚就已经把老掌柜护上了驴车。   这会儿彼此的距离已经不算远了,怕驴车离开的声音引来那两伙人的注意,楼岚果断撕下衣角叠起数层,将驴脚裹住。   驴子也有些受惊,楼岚带着安抚地拍了拍它脑袋,用了狐妖世界得到的蛊惑力将它安抚住,而后牵着驴车匆匆调头远离。   然而有心避祸,祸却偏要来。   老掌柜夫妇已经吓得三魂丢了两魄,大概是早年深受其害,这会儿已经抖着青紫的嘴唇嘀嘀咕咕念起满天神佛的名号求起神灵保佑来了。   周慧娘眼见着驴车载不动三人,果断扯起裙角跳下驴车,小跑着追上楼岚,强自镇定着左右张望,“声音好像往我们这边来了,这么下去肯定不行,要不要暂且往道路两边树林里避开?”   楼岚回头看了看老掌柜夫妇,略微回想附近地势,点头与周慧娘说:“往上走不妥当,那边有断崖,往下顺着青纲林一路去南边儿,有个地势隐秘的山洞,慧娘,你且带着掌柜跟大娘去那边躲着,我把驴车寻个角落安顿好就立即过来找你们。”   周慧娘胸口剧烈起伏着,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也是吓得狠了。可再害怕,想想爹妈,她不得不强作镇定,努力让自己头脑别吓懵了。   此时听闻楼岚安排,聪慧的姑娘不想怀疑楼岚。可又不得不承认,如果楼岚抛下他们三个累赘,凭着年轻力壮的身手,自是能钻入树林里逃得远远的。   周慧娘压着砰砰作跳的胸口,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楼岚的眼睛。   楼岚知她顾虑,便把腰间钱袋摘下来一把塞进她手里,语气郑重道:“你是我娘子,掌柜与大娘自也成了我爹妈。娘子且放心,我一定会来找你们!”   顿了顿,扯了扯嘴角,又说:“你看,我全副身家都在你手里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会儿时间紧迫,耽搁不得,楼岚抬手以掌心压了压这姑娘的脑袋,强行让她转身,往她背上推了一把,催促道:“快去!记得,若非我出声叫你闺名,听见什么动静也别贸然出来!”   周慧娘被这一推,也不再嗦犹豫,一左一右搀扶着爹妈,三人一路跌跌撞撞下了道路。   听得吵杂声越发靠近,楼岚细心将三人踩出的痕迹掩饰一番,而后不再掩饰,卸下板车,往驴屁股上一拍,呵了声“去!”   已经被狐惑暗示要在某处等他们的驴子就踩着无声的脚步哒哒哒跑进了树林中。   剩下的板车没时间处理了,楼岚便将其倾倒在路边矮坡下。   便是被人看见了,顶多也就是猜测有人在这里翻过车,至于为何板车无人处理,兴许是还没来得及?   刀剑无眼,厮杀间谁还会在意这么一件小事呢?   将老掌柜一家三口暂且劝离,一是不好当着他们的面处理善后,二也是楼岚有心想潜伏回去看看情况。   前几日半夜闯入的人,这段时间莫名其妙增加的客商游侠,桩桩件件,楼岚都想要探明缘由,就怕哪天东福客栈卷入莫名纷争里成了炮灰。   说来话长行来事短,前后不过十分钟不到,那两伙人就追追打打到了这边。   楼岚几个跳跃,就近攀上了路边一棵粗壮的大树上,以茂密的树冠为遮挡,拨开枝叶谨慎观望。   说来也巧,来人中竟还有一位老相识――目前为止楼岚唯一动过手的那位江湖人士。   却说赵云昆那夜贸然闯入一间小客栈,却阴差阳错惹恼了一位老前辈。   心下惶然中赵云昆求得见谅,再不敢耽搁,连夜往镇上赶去。   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幸亏当夜他未作耽搁,及时找了郎中治伤,等到第二日天还未亮,覆水帮的人就追踪而来。   这帮家伙武功不怎样,追踪术却着实难缠,加之对方身后还有魔教作后盾,赵云昆只得闻声而退。   躲躲藏藏数日,终于联系上师门,得到的却是师父他老人家作古的噩耗,满门为数不多的几位师兄弟竟也逃的逃死的死,只剩下满身是伤的小师弟得了师父掩护,仓皇逃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他,重伤昏迷之际交给他一本秘籍。   到了此时,赵云昆才明白过来,为何这段时日自己会无缘无故遭遇各种刺杀劫杀,却原来都是因为江湖秘传天山派镇派之宝有前朝复国宝藏!   而天山派镇派之宝,不过是他们师门密而不传的内功心法。   什么复国宝藏,赵云昆是万万不信的,这必定是魔教的阴谋诡计。   奈何贪心的人太多。   前朝覆灭时,原本奢靡无度的皇帝私库一文钱也没有,这本身就是天下皆知的事。现在忽然冒出个什么复国宝藏,联系前因自得出个后果,相信的人越来越多。   一时间,江湖暗潮涌动,前朝余孽频频动作,西方魔教教众现身中原,便是当今朝廷也有所意动。   蓦然得到师门发生的事,赵云昆心神俱伤,又不得不强撑精神,带着小师弟左躲右藏。   风餐露宿几日,送出去数封求救信函,有的石沉大海,也有的得到回应。可惜远水救不了近火,赵云昆想带着小师弟投奔却不得法。   数日兜兜转转,无意间赵云昆发现自己居然又转了回来。   前有多方势力堵截观望,后有狼豺紧追不放,小师弟又高烧不止意识昏沉,赵云昆实在无处可去无法可想,怀着满腔忿恨与不甘,只等豁出去地想要再去当夜那间小客栈,厚着脸皮向前辈寻求片刻庇护。   谁知刚到南山脚下,就被追兵追上,双方杀将起来。   ――说是厮杀,不若说是一群人围攻两人,两人里还有名意识不清的伤员。   楼岚眼看唯一“半认识”的江湖人显露疲态,一边竭力抵挡一边还要护着昏迷的伤员,到底有些动容。   犹豫片刻,想着早解决纷争早去寻慧娘三人,楼岚到底选择了出手。   手边并未遮脸换装的道具,楼岚无心卷入江湖纷争,探手摘取数枚叶片,灌以内力,手腕一抖指尖控力。   下方,赵云昆已力竭,被一刀劈得佩剑险些脱手而出。   虽勉力卸开,脚下却失了重心,一个后翻滚得跪在地上,原本被他护在身前的小师弟咕噜噜翻了几翻最后扭着头颅侧倒在地上,打眼一看,唇色青紫胸口毫无起伏,像是已经断了气的死尸。   赵云昆心头大悲,大喝一声“啊――!”   握紧佩剑就要作困兽斗,忽听数道刺耳的破空之声瞬息之间飞射而来。   围攻之人颇有组织,眼看就要将人拿下,却丝毫喜气懈怠也无。忽听有暗器破空之声,当即绷紧神经训练有素地背靠成圈戒备起来。   笃――   笃――   锵――   叮――   劈挡卸闪之下,数声落在地上,围攻之人定睛一看,顿时心生骇然:暗器非是金银铜铁,竟是小小绿叶!   飞花摘叶便可伤人,那都是传闻中的手段,这几人不过是教中培养的杀手,练的是速成伤身的功法,哪里见识过这等手段。   领头人深知打不过来人,可就这样退走,便是他们舍得唾手可得的秘籍,也不敢回去面对教主盛怒。   因此领头人向前稍踏半步,硬着头皮恭恭敬敬一拱手,朗声道:“不知来的是哪路英雄好汉。只是江湖人有江湖人该守的规矩,今日是我等先来一步......”   还未说完,又是数道疾风裹挟着凛冽禁风激射而来,咄咄咄三声,三枚林中野果呈“品”字型不偏不倚钉在说话人足见半寸不到之处。   警告之意显而易见,就差没大喊一声“快滚”了。   如此粗蛮不讲道理,再看那野果,竟有一枚还是被人啃了一口的,想来是哪位不拘小节放荡不羁的前辈高人。   领头人半点也不敢犹豫,抬手往后一摆,几人警戒地速速撤走。   莫名其妙得救了,赵云昆跪在地上半晌不敢相信。   看看坑中的叶片,再看看同样被砸出坑整个儿嵌进去的野果,赵云昆忽然眼前一亮,抱着侥幸心理撑着剑转身往西边的树林方向磕头一跪到底:“多谢前辈今日救命之恩!小子前几日莽撞,险些冒犯了前辈,不知前辈可否允许小子厚颜求得一回?!”   因为情绪激动,又怕不够恭敬,赵云昆几乎是扯开嗓子在大喊。   然而声音回荡在道路树林中,销声匿迹时,依旧未得半点回应。   此时,被野果酸得捂住腮帮子的楼岚一边赶路一边眯着眼嘶嘶直吸口水,暗自后悔不该脑子一抽,在野果打出去之前顺嘴咬了一口。   那野果看着红彤彤忒是可爱可口,想着若是好吃就给慧娘摘两个,谁知竟是个中看不中吃的! 第187章 V《客栈小二哥4》 我真不是高手……   周慧娘带着爹妈按照楼岚指引的方向, 果然找到了一处掩藏在茂密藤蔓下的山洞。   山洞有些潮湿,此时此刻却管不了那么多。   三人躲进去后,哪怕外面没声音, 依旧不敢随意交谈。   缓了缓,老掌柜终于缓过神来, 担忧起楼岚的安危来。   不方便说话, 老掌柜就捡了石块在沙地上划拉:留在那里, 可会被发现?   老掌柜与周大娘都是识字的,周慧娘自也是从小跟着爹妈识字算账, 这会儿一家三口就用石块与沙地交流起来。   抹了那几个字, 周慧娘写:他一个人, 更好躲藏。   顿了顿,又在后面添上:没了我们拖累,跑得更快。   老掌柜明白女儿要表达的意思,却对楼岚很是信任,摇头表示不会的。   气息喘匀, 周大娘见丈夫女儿“说话”,便也拍了拍女儿肩膀,拿了周慧娘手里的树枝写:相信他, 不会丢下我们。   若是前些时候, 二老可能还会有这个顾虑。   可半个多月相处下来,两人也是吃了五十多年盐粒子的人, 一双眼睛不说多尖利,心能感受到的东西却不会骗人。   再则说,若是楼岚有心要抛下他们独自逃命,一开始就不会带着他们一起逃,毕竟当时靠得那般近, 已是危急关头。   虽是信任,可这样的等到又是何等煎熬。   老掌柜安抚着老妻闺女,三人耐心窝在狭窄潮湿的山洞中。   时间被无限拉长,三人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去捕捉外面的任何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耳力最好的周慧娘终于听到有人的脚步声。   这处位置偏僻,又没生什么树木,全是些荆棘灌木藤蔓,夏日里正是潮湿的时候,根本不像常有人来的。   现在忽然听见有人靠近,既有对未知的恐惧不安,又有对楼岚快些接他们的期待激动。   周慧娘谨记楼岚的叮嘱,向爹妈比划了一下示意有人来了,不要出声。   二老屏息凝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终于,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慧娘,可以出来了,我们回家!”   明明没有正面遭遇什么危险,可这一刻的激动放松,是周慧娘十九年来从未体验过的,简直像是神魂都轻松到荡飞了出去。   显然老掌柜二人也有同感,两人把女儿夹在中间拥抱彼此,再抬首,发现对方也跟自己一样,已是满脸热泪。   经此一役,回去的途中三人都再没有惬意的心情,而是连喝口水的功夫都不敢耽搁,只想早早回家。   至于据楼岚所说被他放走引开来人注意的驴子,周家三口也并未说什么,反而夸楼岚做得好。   “不管遇到什么事,人才是最重要的。”周大娘絮絮叨叨,“东西没了,还可以再挣。人没了,那就什么都没啦!”   老掌柜擦着汗十分赞同地点头:“是啊,以前我跟你们妈妈一路从西北逃过来,遭过不少兵祸匪患,还有吃茶,吃着吃着就有人被砍死在桌子边儿上。”   因为刚逃过一劫,老掌柜心神不宁,连准女婿还未到喊周大娘“妈妈”这事儿都给忽略了。   这还是老掌柜第一次说起早些年两口子逃荒的事,周慧娘听得柳眉直皱。   提及往事,周大娘也是万般感慨,还有一些担忧:“好不容易在乌山镇拼出一点根基,现在怎么江湖人又往这里跑了,也不知刚才那两伙人都是哪里来的,会不会还在乌山镇附近逗留。”   作为平头老百姓,最怕的就是这些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江湖人。   破坏了摊子客栈也就算了,便是无辜被杀,衙门里也没人能给他们讨回公道。   若是没个亲邻近友在,怕是死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等烂得差不多了,约莫才会有官差一脸晦气地来随意装了丢去某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暴尸荒野。   只是想一想,浑身骨头缝子都冷出冰碴子了。   周慧娘挽着妈妈的手紧了紧,身子靠得更近了。   没走多久,忽听旁边有驴子的呃啊声。   本以为已经丢失的驴子失而复得,也算是一件喜事,老掌柜跟周大娘不展的愁眉有所松缓,两人拉着驴子一个劲儿摸它脑袋,连说“好驴好驴”。   “回去就给你炒黄豆吃!”   周慧娘也露出笑来,摸着驴子竖起来的大耳朵,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忽然回眸去看楼岚。   见三人围着驴子高兴,楼岚也心情舒畅,忽见慧娘回眸对着自己浅浅一笑,灵动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感激。   楼岚思绪一滞,而后挑眉回以一笑。   带着点不正经地戏谑。   明明没说话,慧娘却觉得他是在说:看你还怀不怀疑我。   周慧娘匆匆收回目光,思及当时自己的表现,也有些臊红了脸。   可她一点不觉得后悔,也不觉得是自己多虑多疑。   就他刚来时的表现,她明明就是合理的怀疑嘛,偏偏现在以此来臊她。   哼,这人真是小心眼得很喱!   在心里偷偷说了某人的坏话,周慧娘顿生得意,眼角眉梢又溢出娇俏活泼来。   有了驴子,老掌柜跟周大娘可以轮番骑上去赶路。   一路紧赶慢赶,好歹是在半下午时赶回了客栈。   一进大门,几人都松了口气。   周大娘也腿不软了气不喘了,还有力气去后厨提了一壶凉茶来给大家一人倒了一盏。   咕嘟咕嘟喝下肚皮,整个人可算是活过来了。   老掌柜还不放心,左看右看,让楼岚把大门关好,又挡了张桌子过去。   明明知道这样也挡不住非要进来的强人,可还是忍不住多做点无用的准备,全当给自己寻一抹安慰。   连喝两盏茶,惊魂稍定。   看着天色不早了,明儿就是两个孩子的大喜日子,周大娘不想坏了气氛,便提议晚上要整治一桌好饭菜来,“今夜一过,等着咱们的就是添丁进口的好日子了,该庆祝庆祝!老头子,今儿晚上允你喝二两烧酒!”   明明是喝了定心安神的,被周大娘这么一说,老掌柜不自觉地就乐呵起来,连连点头:“好好好,那我再下厨烧个东坡肉!”   东福客栈里都是周大娘在后厨掌勺,可要说做菜做得最好吃的,还是要数老掌柜。   据老掌柜说,这是他年轻那会儿在大酒楼帮工偷学到的,后来又教给了周大娘,两口子撑起了这么一家客栈。   平日里老掌柜并不轻易下厨,一般也就是周慧娘母女谁过生日,或是逢年过节才能得一回。   老掌柜这么一说,周慧娘都舔了舔嘴角,更添几分喜悦,撒着娇说还想吃爹爹炸的小面鱼儿。   刚好才买了不少米面,今日全家老少受了惊吓,明天又是女儿大喜的日子,老掌柜有心露一手,自是无有不应,甚至还挽着袖子问楼岚可有什么想吃的。   周大娘跟周慧娘都笑盈盈看向他,楼岚被三人这么亲近地注视着,心里暖和,瞥了某位暴露小馋猫一面的姑娘,笑道:“我也不知道掌柜还有哪些拿手绝活,随意点了岂不亏大了。要不然还是让周姑娘来替我点,她肯定在行。”   最后这个“在行”,听在周大娘老两口耳朵里,就理解成女儿对老掌柜手艺更清楚,知道点哪样菜。   可落在周慧娘耳朵里,却总觉得他是在暗指自己于“吃”之一道上在行。   偏偏除了她,爹妈都没觉出这个意思,周慧娘心里犯嘀咕,面上却不好说出来,只能假装自己没歪想,顺着楼岚的话就斟酌思考起来。   半晌,才点了一道糯米酿肉丸,因为她记得楼岚好似挺喜欢吃糯米糕的。   四个人,三道美味的大菜,再加上周大娘炒的一盘子地三鲜,老掌柜端上老妻亲手倒上的小酒,送到嘴边翘着胡子兹溜溜啜一口,再吃一口女儿或准女婿夹的肉。   那滋味儿,甭提多美了!   地道的小老百姓生活安抚了受惊的神魂,多喝了两口,老掌柜很快就被妻子搀回房,迷迷糊糊洗漱一番,很快就倒头便睡了。   周大娘没好气地念叨他两句,挨着躺在旁边,听着几十年如一日的呼噜声,很快也陷入梦想。   虽是明日就要成亲,可婚前婚后的变化不过是会多一个人来分自己的床。   根本就没什么认知的周慧娘也一点没婚前的紧张不安,借着晚饭时分到的那一口酒带来的劲头,懒洋洋洗漱擦拭过后,也吹了油灯歇下了。   小小的东福客栈,只余后门耳房里尚且清醒的楼岚。   南山下那二人也不知后来如何了,应当会上山寻求大和尚们的帮助吧?   神思飘忽不定,人已如往常般盘坐在门板铺就的床上入定练功,只旁边床头一套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大红新郎喜服在斑驳的月光下,被照耀得多了几分鲜活。   然则另楼岚怎么也没想到是,他认为会就近上南山和尚庙的人,却会在半夜三更跪在客栈的后门外。   东福客栈方圆并无其他人家,赵云昆却已小心谨慎惯了,将依旧昏迷不醒的小师弟靠放在墙脚下,而后自己一掀袍角,噗通跪在平平无奇的小后门外。   “晚辈无状,厚颜叨扰,实属无奈之举。晚辈姓赵名峰,字云昆,师从北域天山派,于门中云辈行六......”   赵云昆报了自我名讳等信息以表诚意,而后便磕头恳求前辈一见。   此举实属冒险,毕竟赵云昆自己不信什么宝藏不宝藏的,却也知道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便足以动人心。   若是这位前辈得知他身份,也生了心思......   好在秘籍已藏好,现在能输的,也不过是自己与小师弟这两条小命罢了。   赵云昆回眸看了一眼以内力竭力维持生机,但依旧不见好转的小师弟,沉重地闭上双目,再抬头,再磕首。   额头每一次的贴地,都用足了力气,砰砰闷沉不断。   楼岚在里面听得脑门儿都跟着疼了,心说谁在乎你姓甚名谁来自哪里要到哪去,怎么好端端的,就找到这里来了呢? 第188章 V《客栈小二哥5》 我真不是高手……   虽说头疼, 可也不能真看着外面那傻憨憨一直磕头磕到没气儿。   等了又等,当听到第九十八声额头碰地的响动时,楼岚终于确认对方是铁了心要“前辈”见他。   无奈一叹, 楼岚跳下床,假装自己是起夜, 借着月光去外面小心翼翼拉开了后门。   后门门轴因不经常转动, 开合间有吱嘎晦涩之声。   深更半夜万籁俱静之时, 只听吱嘎嘎声,紧闭的门板被人拉开一道缝。   已经磕头磕得晕头转向眼前发黑的赵云昆听到响动, 精神为之一震, 瞪大双眼目光炯炯望将过去。   谁知几个呼吸过后, 他期待中或鹤发童颜或平平无奇老人家的高人前辈没出现,反而是个白面俊眉的年轻小伙子探头探脑在那张望。   两人视线在月色照耀下半空相会。   赵云昆愣愣回不过神,对方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没好气地“嗨”了一声,“我说外边儿是什么声儿呢, 咚咚咚的,怪吓人的,吓得我尿都倒回去了。”   对方言谈粗俗, 与坊间平民无异, 说话间就彻底拉开了门,没什么警惕心地站在那里, 一手扯着解到一半的裤腰带,一手冲赵云昆摆了摆:“我说客官,您这是干啥?是想要住店啊还是就个人爱好,想跪在小店后门这地儿拜拜月亮什么的?”   赵云昆被问住了。   眼前的发展明显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可是既然能进去住店,好像似乎大概, 也不错?   赵云昆选择了住店。   作为店小二,楼岚当然是尽职尽责,帮着客官把他疑似太困于是在路边睡着的同伴扶起来一并送进去。   赵云昆好歹也是出身名门,虽是一遭几乎被灭师门,打尖儿住店的钱还是有的。   许久没人住的二楼客房终于在今晚迎来了两位住客。   眼看客官浑身狼狈,作为很有眼力见的店小二,楼岚不该问的一个字儿都没问,只是殷勤地询问是否要吃点东西,再上两桶热水澡洗洗。   没见到高人前辈,可住进了高人前辈所在的客栈,赵云昆还是感到了久违的安全感。   安全感一来,绷紧的神经就略有松懈,强行压制许久的倦怠感也随之涌来。   赵云昆让小二哥有什么吃的就上点,若是不麻烦,再能洗个热水澡自然是最好的。   秉持着店小二也是高人前辈的人,赵云昆对楼岚很是尊重,吩咐完自觉为难人,还给足了小费。   楼岚拿了足有二两的碎银子,喜得笑容灿烂,连声表示不麻烦:“后厨炉子上一直备着热水呢!吃的也有一些,马上就给您送上来!”   受小二哥满足喜乐的笑容影响,赵云昆也露出了些许笑意,道了声谢,便关上门去查看小师弟伤势。   至于自己身上的伤,哪有时间跟精力去在乎呢。   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小师弟,除此之外,就想好好吃点热乎的,然后倒头睡他个昏天暗地。   放心大胆地睡大觉也只是想想罢了,赵云昆还不敢真地完全放松。   虽然今日有高人前辈将白楼杀手震慑退走,自己的行踪却依旧好找得很。   或许不消一日,就会有更多人找到这里。   思及此,吃过饭泡在热水中的赵云昆强打起精神,加快悉数动作,想要尽快寻到高人前辈本人。   若是能求得庇护自然再好不过。   可若是高人前辈执意不肯沾染是非,赵云昆也不能强行留在此地,平白牵连了如小二哥这样无辜的普通人。   小二哥说明日他就要与掌柜家女儿成亲了,以后还会与娘子一同伺奉年迈的岳父岳母。   江湖中人,并不如何介意世俗中的什么入赘不入赘的,赵云昆只想着小二哥说起此事时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眸子,就不忍自己的到来破坏了对方的幸福。   以前总想要闯荡江湖,遇到不平事,拔剑大喝一声,便是行侠仗义。   可经此一事,赵云昆才领悟到以前师父常挂在嘴边的平淡是福。   年轻人少不更事,总希望自己的人生过得跌宕起伏,充斥着波涛汹涌的刺激危险。等到真遭遇了巨大变故,却只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就能回到过去。   楼岚做好本职工作,回耳房继续“值夜班”,心里却在发愁。   上次见到,这赵云昆就身受重伤,似乎在被人追踪。   再见就是被人追杀围攻。   明显是身上有大麻烦的人。   现在人已经住进来了,也不知追着他屁股咬的麻烦会不会一堆一堆地找上门。   还是要尽快把人送走才行。   要不然就换个装,假装他口中所谓的前辈高人,将人送得远远的?   可他又不放心客栈这头的安危。   这不行,那不行,楼岚抠头,都没办法继续安心入定等着天亮成亲拜堂了。   正自烦恼中,就又听到某位应该好好睡觉的客官转到后墙来,重新开始嘀嘀咕咕演独角戏。   “前辈不知是何方来历,是否顾虑着晚辈身上的麻烦......晚辈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想我天山派祖师爷于千年冰雪中领悟到寒风雪花的真谛,于灵光中创下《三十六路雪花剑法》......”   絮叨还在继续,已经从一开始的苦衷到后来的诉苦。   而楼岚还在默默吐槽过于随便的剑法名字。   如此一个人在外,一个人在里,赵云昆独自说了一个时辰。   眼见前辈是铁了心不出现,看看天色,天际已露几丝青白,赵云昆长长一叹,再次拱手道:“既然前辈不愿再入红尘是非,晚辈也不敢再作强求,说些个有的没的,也不知是否吵得前辈心烦嫌弃,只是晚辈心知此劫难渡,若是.......若是今日一别,也不知我天山派以后是否还能被世人所知。”   叹息一声,赵云昆说:“也罢,知与不知,又有何区别。晚辈无意强行牵连客栈中人,稍后便自行离去。只是,晚辈小师弟云若白身受重伤,两日未有清醒之时,伤情反反复复,若是晚辈将他一同带走,左不过多条人命落在那些奸人手中。”   掀袍再跪,赵云昆语含哽咽,卑微哀求:“还请前辈救一救小师弟,他今年,也不过十二有余。”   真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想想那小师弟才十二,眼前的赵云昆也不过双十。   楼岚再听不得,打开门走出去,对诧异抬头望来的赵云昆说:“客官,您要求的人说让您且当普通客人住下,但凡是住进来的客人,他总会护得一二。”   赵云昆惊喜至极,想要站起来问一句“当真?”   却是眼前一黑脚下一软,整个人往前脸着地,实实在在扑到了地上。   楼岚下意识要去扶,却又及时止住了动作,小心翼翼凑上前呼喊:“客官,你没事吧?客官?少侠?”   没动静?   别是惊喜加熬夜,猝死了吧?   凑近凝神一听,才听得细微的呼噜声。   楼岚无语。   所以这是摔了一跤,直接给摔睡着了吗?   *   早上一大早,周大娘就起来梳洗,眼看着时辰尚早,也不慌,先去女儿那边敲了门,让她按时起床,自己就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去做早饭去了。   老掌柜昨晚喝了点酒,睡得沉,早上却半点不耽搁早起。   今日依旧是不开门的一天。   不过卫生打扫还是要做一做的。   想着今日是准女婿的大喜日子,老掌柜就没像平日那样去叫他早起干活,而是自己拎着鸡毛掸子水桶抹布,要去打扫大堂柜台。   谁知到了那边,才看见楼岚早就已经穿着一身褐色麻布短打,像往常那样埋头认真擦着桌凳。   老掌柜脸上露出个笑,暗自点头:这小子没有趁机偷懒,看来是个可靠的。   “楼岚,咋起得这么早?今儿也不开门待客,等到稍后还要跟慧娘拜堂呢。”   楼岚回头,笑了笑:“不是起得早,是根本就没睡。”   老掌柜诧异地“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抬手隔空点着楼岚,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哈哈哈,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可紧张的。”   楼岚本意是开个玩笑,毕竟说的也不是假话,为的是引出昨晚店里住进了两位客人的事。   不过老掌柜这么一说,他也不辩解,只是顺着话头笑了笑,做足了新郎官腼腆的姿态。   等老掌柜过足了笑话准女婿的瘾头后,楼岚才凑过去,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当时我听他磕头,磕得那叫一个可怜,哎,就想着先让他们住一晚。况且那少侠说自己也有些好身手,不会连累咱们......”   老掌柜不想惹麻烦,可也不是真的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人,听楼岚说这两兄弟忒是可怜,加之又已经住进来了,哪里还能硬着心肠把人撵出去。   于是只说:“今日是你跟慧娘大喜的日子,不适合起什么冲突。既然他都说了不会给我们添麻烦,那便暂且让他们住下。”   顿了顿,又说:“不过如果有什么人找上门来,咱们可千万别凑过去,是生是死,只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楼岚自然连连点头,连说老掌柜聪明有智慧,说得老掌柜一张老脸都要红了,摆摆手让他赶紧去后厨说一声,让多准备两份早饭。 第189章 V《客栈小二哥6》 我真不是高手……   古时候的婚礼, 称作“昏礼”,便是在黄昏时举办的成亲礼。   所以虽说早早就忙碌准备上了,在黄昏吉时来临之前, 东福客栈里还很安静。   楼岚便抽空去郊外山里采了些草药――这是对老掌柜等人的说辞。   既然赵云昆二人已经是东福客栈的住客,自是要服务周到。   这个属于西南方向的小镇太小, 既不是交通枢纽又没有大山名川, 平日里药铺中卖得最好的药材, 也就是些个治疗头疼脑热的。   与外伤有关的,也就点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颇有“万金油”的意思。   要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去镇上给赵云昆师兄弟买对症的药, 实属冒险。   所以楼岚去郊外山里炼了点东西, 带回客栈再搓以药衣,送给赵云昆,表示这是“老前辈”吩咐给他师兄弟二人疗伤的圣药。   居然能获得老前辈馈赠的圣药,赵云昆受宠若惊,对这位小二哥也更加感激与看重――能为老前辈送这般珍贵的药来, 这位小二哥与前辈必定很是亲近。   “赵某现如今处境实在算不得好,”赵云昆苦笑,解下自己腰间一枚莹白若羊脂的麒麟玉佩, 双手送予楼岚, “小二哥的恩情,赵某万不敢忘。今日恰逢小二哥成亲的大喜日子, 身带血污,便不来观礼了,只能在此送一份贺礼聊表心意。”   楼岚想要推辞,赵云昆却提前阻了他推辞的言语,坚持要送。   想着自己又是收容又是送药的, 收下玉佩也算是收了份保护费。   拜堂是在傍晚夕阳变得橘黄时,于后院进行的。   婚礼很是简单,吉时快到时,楼岚被周大娘拉去换上喜服,再在胸前系起一朵大红花,笑盈盈就给领去了后院正房的堂屋里。   在那里,同样换成喜服盖上红盖头的周慧娘已经等着了。   “一拜天地!哈哈,快拜,快拜!”   周大娘既是高堂,又要客串媒婆,还要当一回宾仪,笑得脸皮皱成核桃皮,嗓门也因为高兴而清脆响亮得紧。   便是在前面二楼房间里打坐疗伤的赵云昆都能听见。   “二拜高堂!哎呀等一下等一下,老头子,快坐好!”   “夫妻对拜咯!”   明明只是一场没有来宾的简陋昏礼,小客栈里的掌柜一家子却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平添几分热闹。   为小师弟服下药丸后就守在旁边运功的赵云昆听得心头动容,思及往日师门里上下其乐融融的往事,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师父,若您在天有灵,请一定保佑小师弟快些醒来,也保佑其他逃脱的师兄弟们平平安安。”   西厢房里,已经礼成的新婚夫妻坐在床榻上,掀了盖头,手臂交缠着饮了交杯酒。   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楼岚却未着急,而是把重新打了络子的麒麟玉佩交给了周慧娘:“这是上午我为二楼那位送药时得的贺礼,他们来历怕是不太安全,这玉佩暂且收起来,等以后风声过了再用。”   顿了顿,楼岚若有所思:“其实刚好可以给未来孩子压襁褓。”   拜堂喝交杯酒时都没脸红的周慧娘一下子就红了脸庞,嗔怪地瞪他,却又说不出什么强有力的责怪,只能弱弱啐道:“就你想得深远!”   楼岚一笑:“为夫且当是娘子在夸我了。”   燃烧着大红喜烛的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气氛让周慧娘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起来,楼岚有心让她放松,便一边捡床上铺着的花生红枣等物,一边说:“之前倒是一时忘了问你,那天你是怎么想起要诈我是否上了墙头的?”   这可是周慧娘的一桩小得意之事,提起来果然放松了不少,嘴角带着俏皮的笑说:“墙头上的苔藓都被蹭没了两块,况且你布鞋边沿还沾了绿汁,很新鲜。”   楼岚自己吃了颗枣,觉得挺甜,就顺手给她递去一颗:“倒没想到你观察得还挺细致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就由楼岚安排着洗漱一番歇下了。   婚后的日子似乎也没太大变化,除了周慧娘看楼岚,再不是以前那样“暗中观察.jpg”的表情包。大概是明白楼岚是怎样的人,又成了自己夫君,有什么疑惑,周慧娘都会找机会偷偷问他。   赵云昆用过一丸圣药,不过是打坐一夜,内伤竟就好了个七七八八,顿时更是惊奇感慨。   惊奇于老前辈果然不愧是老前辈,随意出手的圣药当真是厉害。   感慨自己运气不错,绝境中也得了条生路。   一直昏迷不醒的小师弟云若白也在当天半夜就醒了过来,吃了些粥水,又服下药丸,在赵云昆的照顾下再度睡去。   两人几可致死的内伤外伤,不过两日就养得差不多了。   云若白是个活泼的性子,虽刚遭遇了师门巨变,身边却有可靠的六师兄陪伴,多多少少有了安慰。   不过第三日,云若白就按捺不住性子,下楼与客栈中的四人来往上了。   年纪越大,对孩子就越容易心软。   周大娘看云若白长得好性子好,小小年纪就遭受了江湖中的打打杀杀,虽说要远离江湖人士,还是忍不住做了许多点心投喂小少年。   老掌柜有心说教老妻,可看着彬彬有礼的赵云昆,又委实说不出什么生疏冷漠的话来。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看起来一切都平淡得让人想打瞌睡。   可无论是赵云昆还是楼岚,都知道眼前的平静,只是虚假的表象。   镇上来往的外地人更多了,且多是带着武器的江湖人。   有身穿黑袍招摇过市的魔教中人大批汇聚,也有或着青衫或穿蓝衣的各门各派人士。   小小乌山镇一时热闹得宛如一锅沸腾的粥,便是郊外位置偏僻的东福客栈都客来客往好不热闹。   相处几日,也有了些交情。   在老掌柜的默许下,赵云昆带着小师弟住进了以前楼岚住的那间耳房,暂避来往的人流。   “小二,上两坛好酒,再切两斤肉来,要白水煮的!”   “好嘞客官请稍等~两斤白肉两坛好酒――”   “我们的菜怎么还没上来?小二!”   楼岚忙得像陀螺,却依旧不让慧娘出来帮忙,只让她在后厨给岳母打下手。   老掌柜见忙得厉害,也从柜台后面走出来,帮着招呼客人点菜收桌。   有拿刀的汉子吃饱喝足,丢给楼岚一角碎银子,问他最近镇里可有什么稀奇事。   作为一名合格的店小二,楼岚立马入戏,笑嘻嘻把碎银往腰兜里一塞,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客官您可是问对人了!虽说咱们东福客栈位置在这犄角旮旯里,平日也没几个人路过,可镇上发生的事儿就没小的不知道的!”   “要说稀奇事,最近这几日最稀奇的莫过于似大爷您这样的豪爽侠客汇聚在咱们这小小乌山镇这事儿啦!”   汉子与同伴对视一眼,示意楼岚继续说。   楼岚用说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回的说辞顺畅无比地说:“三日前,打东边来了十几位穿青色衣服的侠士,人人带长剑,说是蜀地青山派的。同日又有潇湘楼的......”   说着说着,楼岚忽然左右看了看,而后凑过去以手挡嘴,压低嗓音说:“西域圣教的也来了不少!嗨,镇上的老百姓不少都吓坏了,赵员外一家都给吓得连夜跑去府城了!”   汉子再问,楼岚就给他扯一些三五不着六的坊间传闻,什么这么多人齐聚乌山镇,是因为镇子以北的大乌山里有天才地宝要降世:“据说是什么千年开花千年结果千年瓜熟蒂落的赤焰金果!”   汉子等人听得一脸“地铁老人看手机.jpg”的表情,不以为然嫌弃嗤笑,楼岚却深以为然:“据镇上年纪最大的老人说啊,咱们这地儿之所以叫乌山镇,就是当年这大乌山啊,从天上落下来,一夜之间就压断了大河,得出这么一片儿地。要我说,这事儿指不定就是真的,要不然怎么仙果的名字都出来了呢?!”   汉子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敷衍地摆摆手,打发这个蠢笨愚昧的店小二下去。   楼岚不以为然,笑嘻嘻谢了大爷的赏,端着碗筷就跑去了后厨。   “慧娘,给,收着。”作为插门女婿,楼岚很自觉地把掌家大权交托给妻子,得了赏钱第一时间上交。   周慧娘也慢慢接受了这个习惯,擦擦手将碎银接过来,脸上带着满足地笑:“这几日单是赏钱就得了不少,不过就是太辛苦了。”   说着话,拿了帕子给楼岚擦汗。   楼岚并非多汗的体质,忙了一中午,也不过是额头上出了层薄薄的汗。   可两人新婚燕尔,楼岚予她尊重喜爱,周慧娘自也还以同样的尊重与欢喜。   自觉在后厨当帮工挣饭钱的赵云昆跟云若白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个笑,云若白更是夸张地哎呀了一声,止嚷嚷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可其实看得最仔细听得最多的就属他了。   忙着炒菜的周大娘听旁边几个孩子的嬉戏笑闹,也是止不住的笑:“是有点辛苦,不过有小峰小白帮衬着,暂且也过得去。”   唤全名容易暴露,所以赵云昆一个大好少侠,就被叫成了小峰。   云若白就适应多了,嬉皮笑脸地说以后要养只松鼠,就取名叫大白,当自己的兄弟。   几人正说着话,楼岚等到菜端着再要转身出去忙,却忽然看见有人直直地来了后厨。   来人年约三十好几,长得脸方眼笑,眉毛短短鼻子带钩,进来后看见里面的人,眼眸一眯,闪烁着利刃般的寒光。   对方视线在慧娘身上顿了顿,而后又看了看她已经挽起来的妇人发式,似有遗憾地摸了摸嘴角的小胡子,蓦地扯开脸皮子笑道:“小二哥可是给我们端的饭菜?在下那兄长饿狠了,正自在外面拍桌子吵闹呢。在下担心一会儿冒犯到老掌柜,就冒昧先进来看看,惊吓到几位,可不要见怪。”   话都被他说完了,周大娘自然笑着说没事没事,又歉意道:“这几日客人实在是太多,一时间忙不过来,客人请勿怪,一会儿老妇人再让我家女婿给客官免费送一盘小菜。”   来人似乎很好说话,笑眯眯地点头表示没关系。   又看了看其余几人,对方这才复又出去。 第190章 V《客栈小二哥7》 我真不是高手……   等人一走, 周大娘脚下踉跄了一下,慧娘赶紧把人扶到旁边坐下休息。   “娘,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周慧娘给母亲拍胸顺气, 云若白帮忙倒了杯茶水过来。   周大娘喝了口水压惊,长出一口气才说:“这些江湖人可真吓人!唉要是天天都这么多人, 要不然......”   她想说的是, 要不然, 就先关门避一避?   可话没说完,她就又舍不得错过挣钱的机会。   原先他们夫妻二人并不如何看重买卖, 想着跟女儿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就行。   但是现在女儿跟女婿组成了一个小家, 不久的将来还要养孩子, 处处都是需要钱的地方。   便是周大娘自己,也是想多给孙子孙女们攒些钱的。   自己吃够了苦,总希望孩子们别再吃没钱的苦了。   平头老百姓的生活,就是这样现实又无奈,且充斥着矛盾与两难全。   赵云昆面露惭愧, 唇角动了动,张嘴欲说:“我跟小师......”   他与小师弟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虽然没能见到高人前辈, 可至少获得了短暂的太平。   现在外面局势越发紧张, 赵云昆再是不忍心继续留在这里害掌柜一家平白担惊受怕了。   楼岚知道他想说什么,端着菜忽然伸脚踢了他一下, 给了一个不要说话的眼神。   赵云昆心头一跳,下意识就凝神聚力去探听周围是否有耳目,却什么也没发现。   不过出于对楼岚的信任,他还是话锋一转,说:“......父一起学上灶吧, 老板娘你一个人炒,这天气又这样热,哪里受得了。”   说“小师父”时,看的是周慧娘。   周慧娘作为掌柜与老板娘的女儿,又在厨房帮忙。   帮着洗菜洗碗的长工这么喊也说得过去。   在场的人都不是笨的,赵云昆的忽然改口让人不敢贸贸然开口,最后还是周慧娘小声说:“娘的手艺传内不传外,连我夫君都学不了,你来凑什么热闹,好好洗你的盘子吧。”   东福客栈的住宿条件自然比不得镇里更大的一家客栈,不过这一天还是住满了。   就连楼下的大通铺都住进去好几个人。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本朝自也是有宵禁的,可对于偏远地区的小地方来说,有等于没有。   毕竟到了夜里,也就镇上偶有几户大户人家点着檐下的灯笼,其他地方一概乌漆墨黑。   普通平民普遍有夜盲症,为了省油,基本上都是天黑之前就忙完一切上床睡觉。   对于高来高去的大侠们来说,夜晚,才是干正事的时候。   今晚东福客栈楼上六间客房全部住满了人,楼下大通铺更是住进去了两群十来个穿同样衣裳的。   白日里一个个吃饭喝茶闲聊惬意,到了晚上,却一个比一个警醒。   盖因数日前,从白楼里传出来的消息称,身怀藏宝图的赵云昆,就负伤躲藏在这座小小客栈中。   白楼是江湖中转司各种线索秘闻买卖的组织,自出现在江湖中以来,卖出来的消息从未有过差错。   白日里闯进后厨的小胡子方脸男人此刻正与背着大刀的同伴借着月色,躲在二楼窗棂旁,透过掀开的细缝观察后院的动静。   二楼居高临下,除开有树木屋檐遮挡的地方,大面积都可收入眼底。   月上中天。   咚――   喝光的酒壶放在桌上,小胡子眼含精光,抬手将窗缝掀得更大,脸上露出兴味的笑,“有人去了!”   沉默的黑脸男人顺着小胡子视线看过去,只见数道身影飘若鬼魅,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后院中。   男人眉头一皱,“是空山派的。”   空山派曾也是正道中数一数二的大门派,谁知一代不如一代,如今更是明目张胆干起了夜闯普通百姓家的事。   不过空山派的人jian淫掳掠无所不作,据闻与魔教多有勾缠,说一句魔道中人也不为过。   小胡子摸着胡子啧啧摇头:“看来那小娘子是要白白糟蹋了一身风流味儿了。”   黑脸男人冷哼一声:“都到这时候了,还惦记着女人。”   小胡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振振有词:“某不过是怜香惜玉,女人便是死也该是死在床榻上才算是一辈子圆满了。”   眼珠子一转,小胡子凑过去提议:“老黑刀,你说我现在先去把那小娘子偷出来怜惜怜惜,你说如何?”   老黑刀敛目竖耳,懒怠理会他的话。   不过是老/色/鬼今日没睡到女人,老毛病犯了。   如同这两人一般藏在暗中目睹空山派所行之事的人不少,便是大通铺里的人也在暗中评估商议。   白日里旁敲侧击,始终没发现这小客栈里有什么不对劲,偏偏白楼的消息又无可怀疑。   现在大家等的就是出头之鸟行那打草惊蛇之事,自己好做在后的黄雀。   然而诡异的是,空山派数人鹞起鹘落,入得老掌柜一家所在的后院,一刻钟后,依旧没传来半点异响。   空山派的人是什么德行,谁人不知?   便是没找到要找的人,也该是随手杀了老掌柜等人泄愤。   躲在暗处的人纷纷竖起耳朵,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闪躲于阴影处悄无声息潜了过去。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着一个结果。   然则没有结果,依旧如空山派等人那般一去不复返,丝毫动静也未有。   ‘难道是这些人发现了什么密道?’   ‘人已经跑了?’   ‘找到线索了?’   ‘人去楼空?’   ......   无数的疑惑出现在每个人脑海中。   去还是不去?   追还是不追?   对于这些敢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江湖人士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抉择的问题。   在一批批怀抱着同样心思的人试探性地潜入后院,并全无例外一个人都没回来,一点动静也没发出后,其余人等更加坚信这些人是发现了密道,于是直接追了上去。   “妈了个巴的,肯定是有密道!”刚才就想仗着自己轻功进去一探的小胡子眼看着人都要走光了,再也坐不住,一拍桌子推开窗户就跳了下去。   老黑刀与小胡子不过是利益暂时聚首,前者为人谨慎,宁愿错失良机也绝不冒险,后者则与之恰恰相反。   此时临时伙伴弃自己而去,老黑刀踌躇片刻,到底还是拔出包裹在牛皮中的宽刃大刀,未走窗户,而是从走廊楼梯下去,一步步谨慎小心地靠近后院。   东福客栈当道的那边便是大门,跨过门槛就是用饭待客的大堂。除去掌柜所在的柜台,往里路过两个大通铺的门口,才能通过一道简陋的影壁转进后院。   白日里明明住满了人,现在却空荡得厉害。   大黑刀一步步谨慎前行,等抵达影壁时,看着那道装饰大过实用的木门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扎得他背心直冒冷汗。   ‘不对,再是发现密道,也不该这么安静。’   ‘一路上除了被踩踏过的枝桠瓦砾,其他地方太正常了。’   临到最后一步,出于直觉,大黑刀前足发力,骤然一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自前往后猛退而去,直奔客栈大门,头也不回地逃了。   倒挂在院门左侧屋檐下,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楼岚暗自纳闷。   想了想,便也没去追。   扛起最后一个黑瘦小胡子,楼岚脚步匆匆将人送去后门处。   在那里,赵云昆师兄弟已经将封住内力被敲晕送来的近三十人处理得差不多了。   这是赵云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明明是险象环生的围堵劫杀之势,到了前辈高人手里却像葫芦一般,一串一串给送过来。   听见脚步声,赵云昆擦擦汗上前帮忙。   楼岚叉着腰喘气:“老前辈说这是最后一个了,另外跑了一个,不过不碍事。”   赵云昆点头,感慨地向后院方向抱拳:“今夜这番,全靠老前辈出手相助,否则......”   来的人都是些心狠手辣之辈,若是他们师兄弟二人被这些人逮住,且不管秘籍能否保住,至少性命是必定不保的。   眼看着赵云昆一步步坚定了自家老丈人就是那位传说中的隐世高人,楼岚扯了扯裤腰带,假装自己没领悟到,只是指了指丢在地上的小胡子:“赵兄弟,这些人老前辈都交给你处理了,不知对此人的处理,小的能否提个小小的请求?”   身为老前辈的女婿,虽然现在看起来未练功夫,指不定对方是大器晚成。   赵云昆哪里能坦然接受对方的这番客气,连连表示没问题。   楼岚往小胡子腹下三寸处比划了一下,笑得有些腼腆:“此人眼带yin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送走之前不知能否先给他净一下根。”   佛说人有六根未净,楼岚想净的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委实不是什么大事。   赵云昆和云若白默默夹了下腿,眼含唏嘘地看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采花大盗风无影。   云若白扛起人,赵云昆回首抱拳,向楼岚道别:“此番一别,不知能否再回来吃一碗大娘煮的阳春面。楼小兄弟,还望保重。”   今夜过后,赵云昆二人着实不便继续留在这里。   因为一夜之间失踪二十多口江湖人士的离奇之事,必定引来各方怀疑探究。   两人留下,反而更加危险,甚至容易连累老掌柜等人。   所幸两人现在内外伤已经好透,又得了老前辈助涨功力的奇药,也是时候离开东福客栈,去追寻师门被灭的真相了。   秘籍已经托付给老前辈,已经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师兄弟二人扛起即将要切一到的小胡子,几个起起落落,便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楼岚重新关上后门,抹黑回房。   原本以为还在熟睡的慧娘摇了摇扇子,小声问他:“外面可是都歇声儿了?”   楼岚脱衣服的手一顿,而后继续脱衣上床,“嗯,赵侠士忒是英勇威猛,两人三下两下就把人给拿下了,其他人应该是已经追出去了。”   慧娘有心惦记,可思虑片刻,又觉得赵侠士二人武功高强,又早有准备,应当是没事的。   两人就此歇下,等到第二日照常开门营业,顺便把已经空无一人的客房大通铺全都打扫一番。 第191章 V《客栈小二哥8》 我真不是高手……   三十余位江湖好手在西南某处偏僻的小镇一夜之间, 如人间蒸发。   此事一出,顿时轰动半个江湖。   至于另外尚且没被轰动的半个江湖,则是压抑着涌动的暗流。   这些人的亲朋熟识自也有前来客栈打探追寻的, 奈何店掌柜一家四口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小老百姓。   有人想要以武胁迫,却碍于有前车之鉴, 不敢贸贸然动手。   不过转日, 就听说身怀藏宝图的天山派弟子出现在少林寺, 疑似要将藏宝图作为花红,谁能查出灭天山派之人, 并提头来见, 谁就能轻而易举获得藏宝图。   那可是不仅能让人富可敌国, 还有着百年前失传的剑神秘籍。   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又都被拉向了目前暂居少林寺的赵云昆师兄弟二人身上。   “据说前几日赵云昆消失,就是循着地图找到了藏宝地,赵云昆那只剩一口气的小师弟,就是这么救回来的。”   “混说个什么, 若是真找到了藏宝地,怎么还要拿出来给别人?剑神秘籍自己练不好吗?”   “哈哈三哥哥你这就不懂了,小年轻么, 总容易意气用事, 怕是那小子想到师门仇恨,一时半刻都不舍耽误......”   这般议论四处皆是, 有路过的三流侠客也准备去凑个热闹,喝茶时随意谈论着,仿佛自己便是那聪明睿智世间无人可比的人物。   江湖人士对于秘籍的热衷程度,比之财宝更甚。   不过三四日的功夫,原本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而热闹沸腾的乌山小镇就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东福客栈也从“诡异莫测”变成了被人以讹传讹的平平无奇小客栈。   一直提心吊胆的老掌柜与周大娘松了口气, 晚上一家四口吃过饭后,老掌柜就拿着账本与女婿一起算账,慧娘与母亲则在旁边惬意地打着扇子闲聊。   或是说说后厨需要添置些什么,或是说说晚上是否有蚊虫扰人清梦,没个主要话题,想到哪就说到哪。   “这阵子挣的不少,明日抽出空来,咱们得抓紧时间把松动的瓦砾翻整翻整。”   虽则这段时间成日里担惊受怕,好歹赚了些银钱。   不过这些江湖人,就爱大半夜不睡觉地跑人屋顶上瞎闹腾,瓦砾可有不少松动之处了,若是不及时翻整,等下次降雨,好好的屋子怕是要漏雨了。   楼岚应了一声,表示明天自己抽空慢慢弄:“爹你就不用上去了,到时候慧娘在下面帮我递瓦片就成。”   孩子勤快又孝顺,老掌柜自然欣慰,摸着胡须满脸满眼的都是满足愉悦。   别看最近也见了不少武功高强的英雄豪杰,可老掌柜还是觉得自己这个不通武艺的女婿更好。   长得不差,以后生的孩子肯定好看。   对外能说会道,对内勤劳周到,对女儿也有笑有闹,肉眼可见的亲昵偏爱。   至于女婿对女儿偶尔的调皮逗弄,咳,那都是小夫妻间的情趣,没见着原本安静内向的女儿现如今都多了不少言语欢笑么。   这样的日子,着实再美满不过了。   本以为一切要如以往那般平平淡淡地过了,这日天气尤为突兀,早上起来时还艳阳高照,谁知刚过了午后,外面就忽然下起雨来。   夏日里,这样的阵雨并不少见。   老掌柜去后院帮着收了晾晒的衣裳被褥,回转来时望着大门外漂颇似的大雨,发现这雨下了快半个时辰,却依旧没有要歇的意思。   甚至还打起了雷,有紫色闪电在天际跳动。   整片天空都被厚重的乌云压得黑沉沉恍若傍晚。   “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老掌柜感慨,“幸亏前两日你把房顶翻修好了,要不然这会儿怕是要屋子里蓄水了。”   店里也没客人,楼岚擦完了桌椅,把巾子随意搭在小臂上,靠在柜台前跟老丈人闲唠嗑:“今年夏日里好像没多少雨水,前几日倒还挺说南边儿涨水,冲垮了哪哪儿的堤坝。”   “嗨,北边儿大旱,南边儿必定大涝,幸亏咱们这里既不靠北又不靠南。”   老掌柜唏嘘。   北边儿大旱,草原上那帮蛮子必定要下来霍霍老百姓。   至于南边儿大涝,家破人亡不说,还要跑饥荒,倒霉一点,再遇到个瘟疫什么的,真真儿是活着比死了还难熬。   楼岚也跟着感慨,“幸好皇帝是个好皇帝,也不知道太子是个怎样的人。”   小老百姓么,私底下关起门来偷偷议论一下朝廷,也是日常。   老掌柜颇为赞同:“你们这一代小年轻还算是好的,想当年我们那会儿的......”   指了指头顶,不言语,只是摇头叹气,一切就尽在不言中了。   狂风暴雨中,有数人身披黑色兜帽斗篷,自雨中不紧不慢行将进来。   不过片刻,小客栈门口就蓄了一大滩水渍。   见有客来,虽然一个个看起来就不是好相与的,老掌柜跟楼岚还是立刻进入营业状态。   楼岚一抖巾子,笑盈盈上前招呼几人坐下,“今儿的雨可真大,几位客官可是被堵在了道上?”   又问几人一身都被打湿了,是否要开房间洗个热水澡,“虽说现在是夏日,可雨水打湿了衣裳贴在身上,也实在不怎么舒坦。”   几人纷纷落座,却并不吭声。   只有一位疑似领头的人物掀开了大兜帽,一双细长的眸子轻慢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楼岚,而后又环顾四周,蓦地轻笑一声,瘦削的脸上带着违和的可惜,却不说可惜什么,只是抬手抖了抖斗篷,忽问:“后厨可有吃食热水备着?”   楼岚已知来者不善,面上却不显露,只是带着市井小民精明圆滑的笑:“这位大爷,吃食尚有几分,样数不多,却也能暂且垫垫肚皮。热水自是一直备着的。”   细长眼满意颔首,左右踱步,看看楼上客房,一边漫不经心跟在自己旁边满脸堆笑等着听吩咐的楼岚问:“据说你们这店里,有位身手不凡的老前辈?不知那位前辈姓甚名谁,现在何处?”   楼岚装傻充愣,只失笑问对方哪里听来的据说:“就咱们这样的小地方,哪来的前辈高人啊,客人说笑了。”   细长眼并不在乎楼岚的回答,自顾自说:“若是真有个什么前辈高人,小二,你且得求他尽早出来,说不定还真能保你一命。”   言至于此,谁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旁观始终观望的老掌柜闻言脸色一变,伸手就要让楼岚快跑。   谁知早有人将他锁定住。   此时老掌柜稍有异动,之前坐在凳子上不言不语也没揭下兜帽的黑衣人中,一人抽出筷子,随手便将筷子打向老掌柜面门。   若是被他打中,怕是整个脑袋都要被筷子贯穿。   说时迟那时快,原本面带狐疑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二哥却动若闪电,筷子出时,门外一道闪电刚划破黑沉沉天际。   只听“笃”地一声,是木柱被深深嵌入的脆响,仿佛还带着声声颤动的余韵。   继而噗通,先前射出筷子的黑衣人依旧未能发出一声响动,便一如进来时那般沉默地扑倒在了桌上。   常年使用的木桌已经被用得多了层油光。   又被人仔细擦拭,在摇曳的烛火照耀下,平白增添了原木的暗沉。   此时暗沉的木桌上,有殷红的小河汩汩流淌,小河的源头,便是一个被筷子洞穿而过的小洞。   天际的闪电终于消失。   眨眼间,是闷沉的雷声震荡在天地之间,震得地面好似都在发颤。   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从黑衣人出手欲杀老掌柜,到店小二身形闪若鬼魅骤至柜前,抬手接住木筷再翻转手腕反掷回去。   筷子洞穿黑衣人脑袋,余力未减,深深嵌入远处大堂里以作支撑的木珠中。   裹挟着筷子的劲气霸道非常,以至于让那根平凡至极的竹筷化作肉眼无法捕捉到的光影。   沉默,沉默在蔓延。   大堂里的所有人仿佛被高手瞬间隔空点穴定在当场。   便是老掌柜都还无意识保留着先前抬脚伸手大张着嘴满脸惊恐的模样。   大门外的雷雨越发肆虐,轰隆隆闷沉不断,仿佛有一道能摧毁大地的雷霆正在酝酿。   细长眼率先反应过来,瞬间收敛起此前的轻慢懈怠,掀开黑袍如蝙蝠闪回其余人身后,其余黑衣人也立即摆出严正以待地防守阵。   楼岚轻叹一声,落在其余人耳中,却忒是叫人心寒胆颤。   “我等不过是乡野小民,客官何苦为难。”   说是如此说,却已放纵气场锁定在场诸人,一点要轻拿轻放的意思都没有。   细长眼的眉梢抖了抖,似抽搐,一边冷嗤一声,一边却足尖不动声色偏向客栈大门方向,蓄足了奔逃的力气:“阁下藏头露尾,偏要做条摇尾乞怜的野狗,也着实辱没了一身功夫,今日你杀了我赤莲圣教的人,来日必定迎来我教全力剿杀。”   言语的侮辱,楼岚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只背对着老掌柜对他摆了摆手,“瞧大爷您说的,咱不过是做个小买卖想从您兜里掏点钱出来花花,还真把自己当爷了不成?”   虽然震撼于女婿忽然成了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老掌柜却也分得清轻重,此时女婿无需多言,他就立马明白过来,慌张地拖着一双软面条似的老腿往后厨方向跑。   他要去看看女儿妻子是否安全,也不知这些黑衣人有没有其他没露面的同伙。   可不能让这些歹人抓住他们以此来威胁女婿。   本就有挟持老掌柜以作人质的细长眼只能眼睁睁看着老掌柜跑走了,脸皮子抽搐几下,心头念头急转。   他惯来是最贪生怕死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人人将目光放在少林寺时被派来做这等差事。   来时想的是即便有什么高人前辈,想必也已经跟着赵云昆离开。   留下来的不过是一个小小客栈,以及几个普通人。   杀起来也不比捏死只蚂蚁费力多少。   谁料竟踢到了铁板,这厮也着实古怪,有这么一身本领,竟真心甘情愿躲在乡野小客栈里当个跑堂的。   心思电转间,细长眼已是再度冷笑,气度拿捏得阴冷狠辣,仿若自有依仗,丝毫也不畏惧这等突变:“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杀!”   听命行事的其余几人霎时间便化作条条黑影将楼岚围在中间。   这几人单论起来,在楼岚手下过不得数十招,可打起配合来却宛如圆润的满月,进退之间配合得密切贴合。   细长眼眼见楼岚被缠住,并未贪心,反而是有备无患地准备去往后院,将客栈里其余人抓起来。   既然能让这厮甘愿留在这小小客栈,恐怕他在意的人都在此间。   谁料不够是刚踏出数步,尚未绕过垂帘门,身后就有一道劲风裹挟着森寒杀机狂肆袭来。   细长眼瞳孔一缩,翻身贴至墙上闪躲开来。   那劲风撞空,破碎了一地的青石,垂帘珠肌如炸开的烟火,每一枚廉价的珠子都成了骇人的暗器。   竟是在打空之后也能瞬间降内力附着在小小珠子上,威力与传说中的暴雨梨花针不相上下。   如壁虎贴在墙上的细长眼足下急踏,噔噔噔往上游蹿,却依旧无法完全避开,只得一甩斗篷,硬生生扛下。   附着了内力的斗篷被打穿,一颗颗珠子在他身上炸开朵朵红色血花,死死镶嵌在血肉中。   更让人骇然的是,击打过后的余韵中,一条条细微的滞涩如游蛇,无孔不入地钻将进来,捣得人气血翻涌内力滞涩。   细长眼强行咽下涌上喉头的腥甜,这时才有空转首回望,发现原看起来将人压着打的阴风阵早已被破,几人皆已倒伏在地气息全无。   咔嚓――!   酝酿许久的雷电终于劈下,带着毁天灭地的霸道。   忽有一阵狂风强行推开了门扉,大堂里摇曳得厉害的烛火骤然熄灭。   昏暗中,细长眼化作黑雾果断逃命。   背后又有一道劲风袭来,细长眼咬牙硬是头也不回,将内力运转到极致,硬生生扛下这一掌,借着掌力又猛蹿出去数百米,须臾间便消失在了狂风暴雨中。   未曾回头一心护住心脉的细长眼自然未曾发现,伴随着掌风袭来的,还有一只毫不起眼的小虫。   既然这所谓的赤莲教已经找上门来,楼岚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灭教有些累人,至少也得杀到他们害怕,杀到他们自觉远远地躲开去才行。 第192章 V《客栈小二哥9》 我真不是高手……   客栈里的不速之客没了, 处理后续事宜却让一家四口忙活到了深夜。   期间气氛有些沉默。   老掌柜与周大娘频频偷看楼岚,欲言又止,看得出有许多话想问, 却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问什么?   问女婿为何身怀高深莫测的武功?   可如果不是女婿厉害,今儿个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们一家子小老百姓。   问女婿之前为何隐瞒不说?   可仔细想想, 他们也从未问过啊。   女婿是饥寒交迫晕倒在客栈门口, 被周大娘给捡回来的。当时他只说自己没家, 想留在客栈里当个跑堂的,只希望能有口饭吃, 有片瓦遮阳避雨。   再则, 当下最重要的, 还是女婿到底是个怎样的想法。是愿意继续跟他们女儿过下去,像以前那样继续过普通平凡的小日子,还是暴露武功后就决定离开,去闯荡江湖。   这让老两口忧心匆匆。   周慧娘反而最安静,没有眼神飘忽, 也没有半吞半吐,只是强忍着恶心,与丈夫一起把地上的血渍清理干净。   她这样, 楼岚反而有些忐忑了, 试探着开口打破冷凝:“我刚才都很注意,除了第一个是太着急, 其他的都没让流出太多血。”   可不是么,除了第一个黑袍人死得惨烈些,脑门儿上戳出个洞,另外也就细长眼躲避珠子时滴了几滴血在墙上地上,更多的还是被对方的衣服吸了去。   至于其他组成人阵围攻他的那几人, 皆是被楼岚用内力强行震碎了五脏六腑。   因为有骨架子撑着,表面上除了肤色不太好看,就跟睡着了一样。   这样的尸体,老掌柜等人搬运起来还算能撑住。   周慧娘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撞见他狗狗祟祟暗中观察的眼神,不由闭了闭眼,莫名其妙叹了口气。   就叹得楼岚挺慌的。   “知道了。”半晌,周慧娘说。   顿了顿,似乎思考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夸赞:“做得好,以后继续保持。”   她都这么说了,楼岚那颗悬在半空的心霎时就踏实了,俊白的脸上露出往常那样的笑――既灿烂得足够让人感受到他的热情真诚,又带着几分小老百姓的精明讨喜。   总之是很符合跑堂小二的笑容。   “下次我还要注意减少店里物件儿的损耗!”楼岚如此积极承诺,意图继续得到娘子的认同跟赞许。   周慧娘也确实给了他想要的回应,轻笑一声,抬手擦了擦汗,又掏出手帕示意他低头弯腰,要给他擦汗:“辛苦相公了。”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楼岚咧嘴笑,满心满眼都是她。   一旁的老掌柜跟周大娘对视一眼,都泄出放松的笑来。   甭管女婿到底是何来历,又是不是普通小老百姓,反正啊,女婿人好,小两口感情好,能继续安安生生过小日子,这就足够了。   大半生都在经历各种颠沛流离之苦,被迫远离故土,没有宗族,子女早夭,人到中年才攒下这么一份家业,又得了个乖巧可人的女儿。   两位老人早就没太多欲求了,小生活中轻易就能感受到别无所求的满足。   稍稍处理完毕,都累得不轻的几人各自回房休息。   也是这时候,周慧娘趴伏在夫君怀里,开始慢悠悠盘查起来。   好在楼岚早有准备,只说了些自己幼年失怙母亲改嫁,自此吃百家饭长大,后于山野中抓野鸡时遇到个重伤濒死的老头子,得了对方眼缘,于是获得一甲子功力之类种种的话。   总之就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他变孤了,也变强了。   周慧娘再是聪慧,也只是个生长在小镇里的姑娘,所见所闻有限。   被楼岚这么一通揉杂了各种老套爽文爽剧的套路一说,顿时听得心旌神摇热血沸腾,恨己非是男儿身,也好跟随楼岚的叙述这么走上一遭。   楼岚一看,心说这可不行,不能给娘子起个坏的认知启蒙。   于是他揽着慧娘,又沉沉说起那些掺杂着利益私心的纷争,那些暗藏着肮脏与丑陋的算计。   最让人深有体会的,自然少不得赵云昆师兄弟所遭遇的这一切。   “天山派无缘无故被传有什么前朝藏宝图,殊不知天山派开山立派二百余年,作为镇门之宝的武功秘籍更是早在开山前就由祖师爷构建完善。前朝覆灭,也不过才几十年前的事,怎么可能有人敢轻易去往秘籍中藏什么图?”   这些事不过稍微一想就能想出许多破绽。   可江湖中依旧有如同鬣狗一样蜂拥而去的诸多人物。   这是真的每个人都脑子坏掉了?   当然不是。   不过是知道有利可图罢了。   周慧娘听得满是唏嘘,“如此看来,是有人故意用天山派来算计什么?”   用别人的满门传承性命来算计,着实可怕。   楼岚“哼”声道:“可不是么,只希望赵小兄弟他们能平安无事。”   至于算计的到底是谁,楼岚也只心中有些许猜测。   只因没有证据,或是更确凿的消息,因此并不草率地说出口。   两夫妻絮话良久,很快就从江湖纷争转到了自己家的未来。   慧娘问楼岚,以后是否要教孩子们练武,楼岚并不强求,只说看孩子们自己的选择爱好,不过就他作为父亲而言,自是希望孩子们能学些保命防身的手段。   “不管在哪个朝代,要想平平安安,不为他人随意捏死戏弄,少不得需要手握足够震慑贼人的资本。”   区别,也只在于是名,是力,还是权钱。   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楼岚就跟老丈人一起赶着驴车前往小镇上的衙门禀报昨日有疑似魔教中人内讧械斗死了好些个人的事。   有事的时候,官差可能来得最慢,可像是这种给江湖人,特别是疑似魔教中人的江湖人收尸,那官差们可就来得一点都不慢了。   谁不知道朝廷里上面的大人物早就对如今侍武行凶、将朝廷将衙门视若无物的江湖中人深感厌烦,专门建立的风行卫便是用以介入江湖事务。   他们来收的不是尸,而是顶头县令官老爷们的政绩啊。   到时候这些魔教中人也不是东福客栈来报的什么内斗械斗搞死的,而是他们发现了魔教中人的阴谋诡计,于是勇猛无畏地与之进行了殊死搏斗,最后侥幸诛灭这些无恶不作的魔头。   最后送走了尸体,东福客栈又关了两日,等一家人心情都平复好了,才再次开门营业。   歇业修复心情的第一天夜里,楼岚第一次夜未归家,不过家里三人都默契地没有多问。   等道第三日半夜楼岚平安回来,周慧娘提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来。   “以后,那些人还会来找咱们麻烦吗?”披了件外衣起床伺候丈夫洗漱更衣的周慧娘稍作迟疑,如此询问。   楼岚反手握住她的手,笑着低头,以额头去贴着她的额头,“放心,不会了。”   周慧娘便没再多问。   第二日早起,老掌柜与周大娘看见女婿,再看看女儿明显心情不错的样子,也终是放下心来。   乌山镇位置偏远,又因为最近发生的诸多事件,来得莫名其妙的江湖游侠们也去得莫名其妙。   关于江湖中新发生的大事,是在数日后才由神秘・无所不知的说书先生宣扬开来。   据说江湖中出现了一位替天行道维持江湖正义与秩序的隐世高人。   又据说,这位隐世高人疑似出自某某隐居的世族大派。   这位隐世高人做了什么事呢?   一、于某夜月黑风高之时,一人一骑独闯西方赤莲魔教,凭借着一手高超剑术,挑翻了整个魔教的高层,还一把火烧了藏宝蕴经阁。   魔教经营上百年的宝贝以及武功秘籍,全都化作灰烬。   有教众拼死闯入教主的闭关密室,却发现教主早已诡异地死在了里面,至今也无人检查出教主死于何种手段。   这等神秘莫测又大开大合霸道至极的行事做法,足以震撼整个江湖武林。   二、白楼楼主中了一种古怪非常的毒,这种毒来得古怪,作用古怪,解的法子,也忒是古怪!   竟是要讲真话,才能缓解中毒所带来的挖心掏肺之痛苦!   嘿,你说除了“古怪”二字,还能找到什么更贴切的形容词?   若是硬扛着宁死不说真话,好了,楼主死了,这种毒就跟有生命一样,竟然随机又出现在另一楼中高层身上!   一时间,白楼高层人人自危,恨不得逃去十万八千里之外,再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从此与世隔绝。   然而就是这样,依旧无法阻挡这种“古怪毒”的“传染”。   最终,某一高层终于扛不住,跑到少林寺中当着全武林人士的面,说出了不少关于白楼的算计阴谋。   其中一项,就是关于天山派藏宝图之事。   竟是白楼与魔教联手,想要夺取天山派禁室中的无上秘籍。   传闻,此无上秘籍无限接近于仙人手段,当年天山派开山祖师就是练了此功法破碎虚空,去了天上做神仙去了。   事实的真相,着实让人甚感荒诞,赵云昆一时接受不了真相,又哭又笑,险些陷入迷障。   好在有小师弟在旁陪伴,赵云昆才算是稍有慰藉与牵挂。   听说书先生说得唾沫四飞,楼岚只是默默给娘子剥了一小碟瓜子儿。   其中真相,是否有朝廷插手的影子,楼岚持保留意见。   或许白楼中,知道这一点的人也并不算多。   否则如何白楼“侥幸”未曾被“古怪毒”传染的少楼主那么轻易地就“改邪归正”,愿献上所有,投奔了风行卫?   不过这些事儿没翻搅出来,免了江湖与朝廷的纷争矛盾,对于小老百姓来说,也算幸事。   当初楼岚下蛊时,便有这方面的考量。   想来,到底是有些愧对赵小兄弟二人。   有些人,最是经不得念叨,说曹操曹操到。   刚陪着娘子采购了东西回客栈,就在大堂看见了与老掌柜一起喝茶说话的赵云昆云若白。   经历了许多,赵云昆比上次见面更多了一份沉着内敛,云若白还是喜欢笑,曾经惶然单纯的眼睛里,却多了几分暗藏的锐志。   不过再改变,见到往昔愉快相处的朋友,二人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最轻松惬意的笑容。   上午客栈里也没什么客人,老掌柜干脆把门一关,专心招待起历经磨难满身坎坷的两位小后生。   夜里,楼岚出来倒洗脚水,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屋檐上对月喝酒的赵云昆。   赵云昆似乎是在专程等他,看见楼岚出来,笑着拱手做邀请状。   楼岚笑着摆摆手,先回屋把盆子放了,又与娘子说了一声,这才披着单衣出来。   到得屋檐下,不需赵云昆多说,楼岚就已经提气纵身一跃,轻灵如仙鹤,轻飘飘落到了赵云昆旁边。   半点瓦砾的声响都没有,忒大一个汉子,却好似鸿毛般轻轻巧巧。   赵云昆朗笑拍手:“好俊的轻功!”   果然没有丝毫惊讶的意思。   楼岚两人回来前,赵云昆确实从老掌柜那里知道了客栈里的“前辈高手”并非他原本所以为的老掌柜,而是年纪只自己大些许的小二哥。   这事确实让赵云昆有些吃惊,可转念一想,全天下那么多人,正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绝世天才,什么时候都有。   只看自己是否遇到过,或是那些天才是否在红尘中展露过真面目。   一如明明身怀绝世武功,却甘心情愿入赘乡野小客栈,当个成日里打杂跑堂店小二的楼兄。   如果不是恰好遇到他,楼兄恐怕至今也未展露身手。   所思所想,不过转瞬之间。   楼岚笑着并未谦虚,而是带着些朋友间亲近的玩笑意味,抬手拱了拱,一脸“我很谦虚,我装的”。   赵云昆失笑,亲手拍了封泥,把新开的一小坛酒水递过去,“多谢楼兄数次救命之恩,也多谢楼兄对我师兄弟二人的施药之情。”   一旦知道楼岚的非凡,当日同样奇妙的药丸自然也寻到了出处。   楼岚摆摆手,接过酒坛喝了一口。   酒水清淡,跟喝水似的,倒也刚好合了今晚略有点闷热的天气,解渴消暑。   “相逢即是有缘,更何况像赵兄弟这样的俊杰人物。”   楼岚如此说,赵云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深觉自己这样的人,哪里就称得上“俊杰”了。   两人又闲散地聊了一会儿,没什么主题,也没什么目的,就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等时辰差不多,楼岚便表示自己要回房休息了,“身为已婚男子,可不比赵兄弟你这样的单身汉来得自由。”   这种说法着实新鲜,赵云昆洒然一笑:“可瞧着楼兄很是自得于自己‘已婚男子’的身份。”   楼岚挑眉:“诚然如此。”   说罢,便下了屋檐,还叮嘱赵云昆别贪凉:“年轻的时候不注意保重身体,等你老了,有得你后悔的!”   赵云昆失笑。   看来他始终想问的那句话,已经没有问出口的必要了。   他原是想问:身怀绝世武功,又正当茂年,真当要一直留在乡野客栈里做一名被人随意使唤的跑堂小二?   如今想来,也确实是自己想当然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   现下,这条鱼明显乐在其中,一点也不觉得荒废可惜了一身好功夫。   天山派一事暂且告一段落,赵云昆云若白要忙的却还有很多。   曾经逃走的师兄弟,还需找回来。   曾给予过帮助的人,诚心拜谢。   曾落井下石横刀相向的,也该有仇报仇了。   另外,天山派也需要一步步重建。   可惜武功最高,最具有震慑力的师父师叔师伯们都已被害,现在仅凭赵云昆一人撑起来,恐怕来个小门小派也可肆意欺辱。   关于这一点,楼岚主动表示愿担任不露身份的客卿长老,但有需要他出手的时候,都可送信通知一声。   赵云昆自知此时的天山最是需要有高手震慑江湖的时候,也未推拒,而是请了山门名谱,郑重其事将楼岚的名字添了上去。   自此,但凡天山派的传承还存在于世间一日,曾在灭门之危时倾力相助的楼岚将被后辈铭记感念。   自此,江湖是他们的江湖,乡野小日子,是平平无奇小客栈里一家人的小日子。   第二年周慧娘便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   楼岚舍不得让娇娇软软的闺女习武,却没想到两个孩子稍微长大时便成日里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偶尔来客栈探望他们的赵叔叔云小叔。   “你当真不教她们习武?”为保持威严,年纪轻轻却已特意留了胡子的赵云昆深知好友的醋劲儿,故意如此逗弄。   楼岚看着追着云若白笑得跟两朵花儿,吵吵嚷嚷说要去天山派拜师学艺的双胞胎闺女,摇头叹气:“教,当然要教!再不教,这两个小丫头真就要离家出走了!大到包袱小到地图都给准备好了!”   就这,还是慧娘打扫两个女儿房间时无意中从蚊帐顶上发现的,可把楼岚气坏了!   赵云昆看好友那有趣的表情,不由哈哈大笑。   双胞胎齐齐循声望来。   扎着红发带的大双眨巴眨巴大葡萄眼说:“赵叔叔可真豪迈呀,实乃一代侠客风范!”   扎紫色发带的小双捏着小拳头神情激动又向往地使劲点头,并发下“毕生宏远”:“我也要像赵叔叔那样快意恩仇闯荡江湖!”   耳力绝佳,把这边的动静听了个一清二楚的楼岚险些气个仰倒。   深吸一口气,楼岚磨着牙暗忖:今晚就让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才叫高人风范! 第193章 W《舅舅1》 九十年代   清晨里, 村头的公鸡刚打了两趟鸣,天麻麻亮,昏暗的房间里就燃起了呛人的烟, 烟味里带着劣质香烟独有的浓郁厚重。   睡在另一床棉被里的张海美从睡梦中被呛醒,还没睁眼睛就骂骂咧咧起来:“个老烟鬼, 发什么癫, 大清早就烧烟, 烟不要钱的嘎?”   靠在木架子床边儿上的男人咳嗽一声,没理会张海美的叫骂, 反而将脚从自个儿的被窝里探出来, 粗鲁地用力踢了踢女人。   要不是老式木架子床边儿上有道颇深的床沿, 裹着被子的张海美都要被踢到床下去了。   这叫张海美十分气恼,也不困觉了,翻身一屁股坐起来,抡圆了胳膊就要去捶自家男人。   楼岚躲了躲,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眼睛半眯着,眼神却很冷淡。   刚才还凶神恶煞决心要给他好看的张海美心头一颤,当即就不敢再遭肆了。   虽然自家男人不像村里其他男人那样爱打婆娘, 几十年来就没人不羡慕她的, 可只有张海美知道,自家男人不打婆娘, 不是真怕她,而是不在乎。   可一旦涉及到他在乎的方向上,张海美半点也不敢真去挑衅男人的脾气。   一起生活了十来年,张海美早就把男人的性子摸得清清儿的,这会儿子男人眼神一变, 她立刻就从母老虎变成了小病猫,声儿都不敢吭。   对于女人的变化,楼岚并不放在心上,只是眯着眼吐出最后一口烟,在笼罩着整个面容的烟雾缭绕里沉思着什么。   良久,男人略微沙哑的声音终于响起:“昨儿晚上,咳,我梦见小妹两口子了。”   张海美一惊,继而又稍稍镇定,故作无所谓地劝男人:“嗨,就是做个梦,要是你心里惦记,就去前扎村儿给他们两口子烧点纸呗。”   说是这么说,张海美却一点不觉得男人真会应承,毕竟谁不知道月水村的楼大爷是个出了名的铁公鸡,真真儿是一毛不拔,对别人如此,对他自己也是这样儿。   不过男人忽然提起出事故死了好些年的小姑子两口子,本身也颇为迷信的张海美心里头还是有些不得劲儿,甚至觉得背脊骨凉飕飕的。   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可关键是他们两口子亏心事还真做了,最大一桩就是对小姑子两口子留下的独生子。   具体来说,其实还是孩子他舅不做人。   张海美今年已经是四十好几的人了,结婚二十来年,两口子始终没折腾出孩子。十来年前,好不容易让男人点头给钱,让她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检查结果表明她身上是没问题的。   既然女人没问题,那没孩子的根由,肯定就要落到男人身上去了。   张海美不敢说出让男人去检查那什么的话,怕被打死。   这年头,男人就是天,打死了婆娘,只要娘家人不追究,给点钱就能埋了人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不过也因为这个两口子心知肚明的原因,嫁过来后始终处于弱势的张海美终于能抻抻腰杆子,跟人说话的声音都越来越高了。   作为一个出生在六十年代,成长在七八十年代,深受“重男轻女”、“开枝散叶”、“养儿防老”思想影响的张海美怎么可能不希望要个儿子防老?   她都要想疯了,想到后来,便是能有个闺女都能稀罕着。   也是因为这种心理,张海美生出了跟外面男人“借种”的想法――其实到现在,她都想不明白当时自己是怎么生出这种骇人想法的。   总之就是晕晕乎乎做了,刚找准一个男人,两边也说好了弄上孩子就两清,再不来往。   谁知裤子都脱了,却被自家男人逮在当场。   从此张海美刚抻起来的腰杆子霎时间就又重新弯了下去,这次还弯到了泥巴地里。   怀着心虚愧疚难堪后悔等等复杂情绪,这个农村妇女勤勤恳恳把家里家外所有的活儿都给包圆了,一点不敢让男人劳累到,就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恼男人,对方把自己做的丢人事儿捅出去。   要是那样,她可就真没办法活了!   便是死了都要被人朝坟山包子上吐唾沫!   因着以上种种,对于小姑子两口子忽然发生意外去世,留下个几岁的儿子不得不托孤到娘家来,虽然说起来有些不合适,可张海美其实是欣喜若狂的。   在她看来,自己这辈子是不可能有孩子了。   小姑子的孩子才三岁多一点,小小的一个人儿,对父母的记忆并不多牢固。   姑爷本身就是个没爹没娘又没个亲眷的人,楼家也没别的人,只要她用心把孩子养大,等自己老了,孩子肯定会给自己养老。   小姑子跟姑爷都是文化人,长得也白白净净秀秀气气的,孩子自然也长得好,小小年纪就被教得很懂事乖巧。   张海美见了真是喜欢得不行。   在她看来,自家男人应当也是跟自己有同样的想法。   刚开始给小姑子姑爷办丧事的时候,她男人确实表现出这么个意思,还难得十分大方。   谁知等一切事了,小姑子两口子的赔偿款以及房子等资产都到了自家男人手里后,事情就忽然变了。   对小小的外甥说,舅舅家穷,必须干活才有饭吃。   于是才三岁多一点的孩子就开始帮着干活了。   张海美偷偷帮忙,还被男人狠狠教训过,而后就安排了更繁重的活计。   用男人的话来说,就是她一天天闲得慌才有心思去发善心。   一年年过来,等到现在孩子已经七岁多,村里也有人偷偷跟孩子嘀咕她这个当舅妈的太坏,舅舅是个耙耳朵,连家里婆娘都管不住之类云云,闹得孩子跟她一点不轻,反而对祸头子亲舅舅依旧有一份亲近和依赖。   张海美也看透了,知道自己养老是指望不上外甥了,便也顺着男人的意思来,一天天指挥着外甥干活,压榨得越来越理所当然。   或许她自己都不明白,她这是在潜意识里想要讨好男人,求得一份安身立命的依靠。   这几年张海美都已经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可今天早上天不亮,男人忽然来这么一招,顿时惹得张海美心虚得很,还有点害怕小姑子两口子找完男人,回头就该来梦里找她算账了。   果然,一如张海美所想的那样,说起烧纸钱的事,楼岚半晌没应承,而是继续眯着眼想事。   正当张海美昏昏欲睡的时候,男人终于再度开口了:“等会儿你去做早饭,大冷天的,别让强子去挑水做饭了。另外,今天把隔壁收拾出来,强子也已经七岁了,该自己有个宽敞点儿的房间了。”   张海美一个激灵,瞌睡都飞了,愣愣地“啊?”了一声。   楼岚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冷声冷气:“让你做你就做,啊什么啊。”   张海美再不敢多话,抢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回头看了看窗外,已经天麻麻亮,想着再睡也睡不了多久,干脆就嘶哈嘶哈地钻在被窝里穿毛衣毛裤,穿好了才掀开被子,哆哆嗦嗦穿棉衣棉裤。   今年的冬天冷得让人发颤,出门一开,外头地上一片白,这是打上白头霜了,水缸里的水也结上了薄薄一层冰。   张海美已经出去,紧接着厨房那边就传来一声声抱柴打水砍红薯洗锅烧水的响动。   楼岚却依旧坐在床头,感觉肩膀子冷得僵了也懒得动弹,只是习惯性地把手里的烟屁股丢在地上。   丢完了,看着还燃着红点子的烟头,楼岚狠狠抹了把脸,长叹一声,弯腰去用床边的胶鞋把烟头给摁灭了。   这次的渣男,是真的渣,可硬要说渣在哪里,一时半会儿居然说不出个条条款款来。   非要总结一下,那大概就是包括对自己,原主都算不得什么好人。   对父母,谈不上多孝顺,马马虎虎,扣扣巴巴。   抠门儿到什么程度呢?   抠门儿到连老母亲生病做了手术后回家养病时,妹妹送来的鸡蛋,他都能给拿出一大半去卖了换成钱攒起来。   对楼小妹呢?基本没什么感情。   硬要说的话,甚至有些讨厌,厌烦,以及深深的嫉恨。   楼小妹是楼父母的老来女,四十多岁才得来的。   那时候原主都已经十多岁了,多了个妹妹,没觉得高兴,反而觉得自己的资源锐减。   后来楼小妹读书读到了外面去,与同样在师范中专里读书的同学相识相恋,而后分配到同一个镇中学里当起了老师。   等楼家父母没了以后,楼小妹也少有回来,两家来往不多。   对家里家外一把抓的妻子张海美?   那就绝对算得上渣了,还是很狡猾的渣。   因为自己身体有缺陷,无法有孩子。原主当时就有了算计。   先是无形中影响张海美,让她自觉有了底气,渐渐大胆嚣张起来。   等时机成熟时,就不动声色灌输“借种”这等离经叛道的想法。   当张海美晕晕乎乎被无形的力量怂恿推动着真走上了那条道,被原主早就安排好的男人就适时地出现在了张海美面前。   谁能想到有男人竟然能心平气和地算计妻子给自己“戴绿帽”呢?   为的不过是将有可能生出异心,影响自己平淡生活的妻子彻底压下去,压成一辈子给自己当牛做马的“奴隶”。   这种阴冷狡诈的手段,便是见多识广的楼岚看了,都不得不摇头感叹一声人性莫测。   至于对外甥钟裕文?   因为自己身为男人,却无法让女人怀孕,原主心理上已经有些变态了。   对待让自己嫉恨的妹妹遗孤,原主半点也不当与自己有血脉关系的外甥看待,反而是怀着一种变态心理一天天压榨着外甥。   小时候就在压榨,七岁了也没让孩子去上学。   已经变成原主,顺便继承一切思想记忆的楼岚知道,原主这是要报复“会读书”的妹妹。   当初原主读书不在行,妹妹却考上了人人羡慕的中专师范,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现在他就是要把妹妹这个儿子给养成了斗大个字不识的文盲,以后还要让他当一辈子背着太阳过山的农民,从出生到死去,都见不到妹妹曾在信里描述过的那些“广阔世界”。   一如外甥好好的名字不用,非说外甥父母双亡,得改个名压一压,于是改成了村里多如牛毛的“强子”二字。   想到这些,楼岚心底不自觉涌起一股阴沉的得意与痛快。   反应过来后,楼岚抬手压着心口,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心理确实有病的原主,受到的潜意识影响有些大。   看来原主的这个心理疾病已经是作用于身体上的,在大脑中构成了一定的障碍,使脑功能不够完整。   简而言之,就是这种心理疾病不再以人的主观意识为转移。   楼岚需要用高频意识去慢慢克制,将克制一点点磨成新的“潜意识”。   捏着眉心又叹了口气,楼岚转而思考起接下来自己该做的事。   首先要做的,当然是把人送去学校读书。   村里虽然穷,可基本上七岁左右的男孩儿都会送去念书,好一点的念到初中,考个中专什么的,直接读两年就分配工作。   这在这时候的老百姓看来,绝对是很好的出路。   比上高中考大学还来得实惠。   差一点的,怎么也得把小学读完,加减法以及简单的字都学会了,以后种庄稼了,卖点什么东西也不至于被黑心老板坑了。   像楼家这样七岁半都还没送去上学的男孩子不多,多半都是女孩儿。   不过基于原主一直对外塑造的“办完丧事赔偿款就花完了,外甥在家平添一份花销”这一现状,村里也没什么人念叨原主这样做不应该。   甚至还有人觉得原主是希望让孩子去上学,以后像他妹妹一样有出息的,可奈何楼大娃打小身体就不太好,又被婆娘管得死死的,根本当不得家。   可怜的楼家舅甥哟,张海美真不是个人!   不是人的张海美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同时还要把家里的猪啊鸡鸭鹅都给喂上。   看男人今儿早上的表现,好像是要对外甥改变态度了?   张海美对此没什么想法,反正外甥又不是跟她流一样的血,说到底,外甥是楼家的,跟她张海美没太大关系。   男人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   永远要第一时间顺着自家男人的意思办事,这是张海美已经养成的习惯。   所以发现男人要改态度了,她也就没去拍门把小孩儿叫醒喂猪喂鸡什么的。   这些平日里都是小孩儿做的。   瘦瘦巴巴竹杆子似的七岁小孩儿,便是大冬天里也要早早起床做饭喂猪伺候家畜打扫院子,还要把水缸挑水灌满了才能有早饭吃。   虽然等小孩儿灌满水缸时,锅里就剩下点带着两三坨红薯的清汤寡水,还都已经变冷了。   但这就是他几年来唯一能得到的早饭。   七岁的小孩儿,总是贪睡的。   钟裕文是被一阵狗叫声吵醒的。   困倦地揉了揉眼睛,钟裕文艰难地睁开眼,却在看见窗外透亮的天光时惊得整个魂儿都飞了,浑身一哆嗦,嗖一下跳了起来。   ‘糟了糟了睡过了!’   ‘怎么会睡到天亮了呢?舅妈会打死我的!’   脑子里一锅乱,钟裕文顾不得被窝外冰寒的空气,三下五除二套上棉衣棉裤,纽扣都没扣就拉开破门冲了出去。   然而等待他的,并非舅妈的责骂羞辱和舅舅失望的眼神。   而是满院子的安静。   楼家的院子面积不算小,因为当初楼家老父母圈地基的时候就想着以后要让孩子也在旁边挨着修。   所以直接圈了一大块。   结果最后只得了一个儿子,女儿长大一点也读书读出去了,再没回来生活过。   房子正中间的是三间青砖黑瓦房,左右两边则是泥巴房子,房顶盖了塑料薄膜,再盖一层茅草,虽然冬天有点透风,可到底不至于漏雨。   钟裕文住的就是左边靠近厨房那间专门放农具的杂物房,对面就是气味很丰富的猪圈及鸡鸭鹅笼。   厕所都是在猪圈里留下一条过道,人跟猪用一个茅坑。   院子里安静极了,鸡鸭鹅在早上被喂了一趟后,就都被放出去自由觅食去了。   猪吃饱了正睡回笼觉专心养膘,偶尔响起一声哼哼唧唧。   砖瓦房正中间的堂屋大门敞开着,钟裕文很少踏进去,就连吃饭也基本上都是端着个粗瓷碗在门槛外的石台阶上坐着吃。   所以这会儿钟裕文惴惴不安神色惶然,却又不敢去扒拉大门往里面瞅。   因为那样的话,舅妈会揪着他的耳朵大骂他是小偷,想偷屋里的东西。   钟裕文不喜欢被那样骂,他才不是小偷!   脚下磨磨蹭蹭,钟裕文决定先去厨房看看。   厨房里灶膛中的火只剩下些火星子了,悄悄揭开锅盖,里面居然还有大半碗有米的红薯稀饭,灶台上是一碟拌了辣椒水的泡菜。   看来舅舅还没吃早饭。   钟裕文是决计不会认为这份早饭是留给自己的。   摸摸肚皮,钟裕文认命地接受因为睡过头,惹恼了舅妈,所以今天早上自己没饭吃的现实。   对于一个成日里吃不饱饭还要长身体的小孩儿来说,没饭吃,绝对是很残酷的惩罚。   钟裕文宁愿挨一顿打,也不想丢掉那碗清汤寡水的红薯米汤。   也不知道舅舅怎么还没吃饭,难道是生病了吗?   也是,昨晚上好冷好冷,冷得他睡了一晚上被窝都还是凉飕飕的。   钟裕文开始担心起舅舅的身体,脚下转了两圈,犹豫着很想去舅舅房间外的窗户下叫一叫舅舅。   可又怕舅舅在休息,自己去叫,反而要把舅舅吵醒。   如此犹豫了片刻,钟裕文又溜达着去查看了水缸。   发现里面已经装满了水。   再看院子,院子倒是还没扫,钟裕文松了口气,连忙找到竹枝做的大扫把,嚓嚓地奋力扫起院子来。   蜀地多竹。   竹枝做的扫把适合用于粗略地扫宽敞的地方。   同时也做得很大,对于才七岁的孩子来说,那是需要把把手整个儿抱在怀里,拧着腰用尽全力去带动,才掌控得住的大家伙。   钟裕文做起来,动作却不滞涩,铺了碎石子夯实的地面也扫得很干净。   做完了卫生,没有舅妈给他一样样安排,钟裕文难得有些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看见靠院子边儿的菜园子,干脆就去拔草。   等他拔完了正准备去找打猪草时,消失了一个早上的舅舅舅妈终于回来了。   舅妈背上背着个背篓,里面装满了东西,不过最上面用个肥料口袋罩着,让人看不到下面都是些什么。   舅舅则背着手,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钟裕文忙扣着指甲里的泥巴,站在那里无措地喊了声舅妈,又偷偷抬眼,看了看舅舅,小小声喊一声“舅舅”。   舅妈很凶,舅舅偶尔会沉默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   钟裕文不懂那些复杂的东西,只是单纯觉得舅舅不凶他,也没让他不停的干活。   加上外面的人都说舅舅是自己妈妈的大哥,跟他是一家人,钟裕文就对沉默寡言的舅舅多了一份亲近跟向往。   他自然是希望能跟舅舅亲近的,可每次鼓起勇气想要靠近舅舅,跟舅舅说说话时,一对上舅舅的眼神,他就不敢了。   钟裕文越发认定自己是个胆小的人,小小的孩子已经有些讨厌自己这样不讨喜的性子了。偶尔夜里,他也会幻想自己是个活泼开朗能说会笑的,那样的话,舅舅一定会喜欢他,说不定舅妈也会少骂他一点。   张海美看了埋着脑袋跟受气小媳妇一样的外甥,习惯性撇嘴就要骂骂咧咧指指点点,可眼角余光一瞥,却瞥到了自家男人的脸色,顿时到嘴边的脏话都收了,没吭声,背着背篓就进了堂屋。   却没回房,而是往左转,转去了左边那间公公婆婆去世后就一直空着的卧房。   原本张海美还以为自家男人就是说说而已,大概率也就是让孩子换个地方睡觉。   却没想到早饭还没吃,男人就去左间将香火板子上供奉着的公婆灵牌及黑白遗照收了起来,又将堆放在木架床上的杂物都搬开。   吃早饭时,男人还吩咐她一会儿去赶集,买床新的被褥,特别是棉被,需要两床新的,一床垫,一床盖。   睡杂物间的外甥已经盖硬邦邦还有洞的老棉被盖了四年了,夏天还好,冬天却着实冷得很,便是大人也不一定受得住。   张海美有时候都不得不感慨,命苦的孩子多半也命硬。   后来想想,命苦的孩子如果不命硬,大多数也都早就死了,哪还能继续受苦呢。   在屋子里铺着暄软的新棉被,看着公婆睡过的老木架床又有了些当年的模样。   张海美忽地长叹一声,暗自思忖:希望黑心肝的男人现下这份儿良心啊,别太快被狗给吃了吧!   这也就是暗地里想想,张海美可不会说出来,也绝不会多做点什么。   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哩。   谁知道哪一天,吃这些苦,受这些罪的就是自己了呢?   屋外,院子里。   楼岚回过神来,对着踌躇不安的小孩儿招了招手。   小孩儿黑溜溜的眼睛闪烁着光,一点点蹭过来,看了看他,又低头盯着脚尖,嘴巴张了张。   应该是叫了声“舅舅”,却没叫出声。   楼岚先问他:“给你留在锅里的早饭,吃了没有?”   钟裕文惊讶得顾不上胆怯,直愣愣抬头看向高大的男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楼岚皱眉:“怎么,不想吃?小孩子正在长身体,怎么能不吃饭。再不喜欢吃也要吃些,快,自己去端出来吃了。舅舅有事要跟你说。”   钟裕文听清楚了,高兴了一下下,却又在下一秒生出忐忑来。   ‘舅舅为什么忽然跟我说这么多话?’   ‘舅妈还给我留了有米的稀饭,还有拌了辣椒油的泡菜,也太丰富了吧!’   ‘有事要跟我说?不会是说养不起我,要把我送走吧?’   ‘村头张傻子被送走之前,他家里人就给他吃了平时根本不可能吃到的鸡蛋......’   ‘要被砍头的人,都要吃顿断头饭......’   乱七八糟想些有的没的,却又不敢不听话。   曾经只是想象中的饭吃到嘴里,钟裕文却没品出甜美可口来,反而脸色都变得苍白了,手脚也冷得发颤。   楼岚不吭不响,就在旁边等着小孩儿吃。   等他吃完了,楼岚才拿出手里一直揣着的两本旧书,放在桌子上推过去,正儿八经跟钟裕文说:“强子,眼看你已经七岁半了,原本该是今年九月就去学校的。”   顿了顿,转而说:“现在这学期都要上完了,舅舅刚才去找村小学的校长说了这事儿,校长说如果你能在家把上学期的知识都补上,明年春天开学的时候就能直接入学。”   现在是1992年,村小里管理得并不怎么严格。   上学年没读,下学期只要学生家长认为没问题,不需要特意考试,就可以直接入读。   反正学生到时候跟不上老师的课程,成为拖后腿的差生,着急的也是学生家长自己。   再不济,实在太差了,拖都拖不走,那不是还可以留级嘛。   总之自由度很高。   钟裕文没想到舅舅要跟自己说的是这个。   说实话,他也挺羡慕村里那些每天上下学的同龄人。   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单纯想要念书,想要像广播里那些“大人物”一样,说一口让人羡慕的普通话,还能认字儿,想读什么书就读什么书,想看什么故事,就能自己看。   可是他知道自己跟村里同龄孩子不一样。   他是在舅舅家白吃白喝的累赘。   能得一口吃的,已经是舅舅善心了,他不敢奢求太多,怕舅舅扛不住舅妈的凶,让舅妈把自己送走。   只在梦里怀着羞愧偷偷想过的事,现在忽然成真了。   一时半会儿钟裕文没办法明白过来,这一切不是做梦,而是真实的。   楼岚不管小孩儿怎么傻乎乎的,看他手脚都在发抖,想是冷到了,便起身,拉着孩子胳膊往左间走,一边说:“今年冬天太冷了,你又开始读书,需要个正儿八经能写字的地方。所以今天你就搬到你外婆外公房间里来住吧。”   进了屋,指着靠窗的老旧书桌说:“这是你妈当年上学那会儿用过的,还是你外公亲手做的,现在就给你用了。强子,要好好念书,要对得起这张书桌。”   钟裕文看看舅妈铺好的有着绵软被褥,蓝色白格子床单被单的大床,又看看宽敞的房间,平坦的青石板地面,以及舅舅指着的那张对他来说有些高,却足够结实平坦宽敞的书桌。   钟裕文神色恍惚,下意识伸手拽住舅舅的衣角,仰头去看他,去向高大可靠的舅舅寻求答案:“舅舅,你说这个房间,这个床,嗯,这个桌子,是给我用的?以后我要睡在这里?”   还要上学了?   是真的吗?   还是我其实一直没醒,还在小破屋里做梦?   楼岚迟疑片刻,皱着眉抬手,按了按小孩儿顶着油腻凌乱头发的脑袋,掷地有声:“对,以后我们也不能叫你强子了。上学了,就该用大名了,记住,你的名字是‘钟裕文’,你爸钟泽祥的钟,丰裕的裕,有文化的文。”   “你爸钟泽祥的钟,丰裕的裕,有文化的文。”   这短短一句不算多文雅有内涵,甚至十分直白通俗的话语,却仿佛有着某种魔力,深深地镌刻进了小孩儿懵懂的灵魂里,一辈子到死也没忘。 第194章 W《舅舅2》 九十年代   钟裕文觉得自己做了个美梦。   一觉醒来, 自己从漏风潮湿又狭窄的泥巴房搬进了不漏风不漏雨,还温暖干燥又宽敞的砖瓦房里。   身上的破烂棉衣棉裤,被舅妈换成了新买的棉衣棉裤。   总是发痒的头发也被舅妈洗干净了, 还有身上也洗了。   舅妈凶巴巴地说,不洗干净是白糟蹋了她新买的白花花的棉被。   还让他以后要学着自己洗头发, 不能长虱子跳蚤。   虽然舅妈还是那么凶, 可按在头皮上的力气却一点不痛。   钟裕文忽然有点儿喜欢凶巴巴的舅妈了。   当然, 他也知道,舅妈会做这些, 都是舅舅下的决定。   这是舅妈自己说的。   至于为什么一向管不住舅妈的舅舅为什么忽然能指挥动舅妈了, 小小年纪的钟裕文可就想不到了。   穿上新衣裳出门打猪草的钟裕文被村里人叫住, 稀罕地问了一通,然后就纷纷感慨楼大娃终于发威了,要把家里称王称霸的猴子给镇下去。   “就是不知道这个威能发好久哟!”   “就是就是,不要转头就又被张海美那个婆娘压下去了!”   “要真是那样,造孽的还是强子这个娃。”   “有啥子好造孽的, 爹妈没有了,要不是有个舅舅在,还不知道现在在哪点儿吃苦勒!”   村里的大人说着说着, 就歪了话题, 说到别的事上去了。   冬天么,正是农闲的时候, 村里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儿,除了还要按时上学的学生娃子,其余人最大的乐趣就是扎堆说些个家长里短是是非非的。   楼家的事,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用来打发时间的趣事之一。   才七岁的钟裕文自然不知道这些,他的心神被这些大人说的话给扰乱了。   他也开始担心起舅舅舅妈重新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好在等他打完猪草回去, 舅舅舅妈还没变回去。   下午舅舅舅妈要去翻地,叫上钟裕文一起上山。两个大人挥舞着锄头将死板的土挖开翻过来,又转着锄头将之砸碎。   一点点往前挖。   钟裕文就带着背篓在后面翻拣草根子。   翻土的时候把草根都给捡了背去外面倒掉,这样来年地里的草就能少很多。   同时,钟裕文还要跟着舅舅学数数。   钟裕文偷偷跟人学过,所以很容易就学会了数到五十。   舅舅对着他露出个浅浅的笑,没夸他,但给了他一个带笑的欣喜眼神,钟裕文就像吃到了世界上最甜的糖,开心得心里甜滋滋的。   等到临时休息喝水的时候,舅舅又捡跟树枝,在地上教钟裕文写自己的名字。   一撇,一横。   横要短一点。   然后下面连续两个短横。   再来一个长长的钩。   钟裕文从没学过写字,这个提钩提得歪歪斜斜,很丑,没有舅舅写得好看。   还不等他沮丧,舅舅就伸手,用粗糙的大手握着他同样粗糙的小手,一笔一画带着他写。   于是钟裕文写出了第一个字。   很好看。   但是没有舅舅写的好看。   所以钟裕文偷偷把每一笔每一画深深记在脑子里,等到晚上躺在绵软温暖的被窝里时,他就用藏在被窝里的手指头,悄悄地一笔一笔,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在干净的蓝色被单上写。   这样写的字当然看不见。   但一次次重复着,在想象中,钟裕文觉得自己写得跟舅舅写的那三个字一样好看了。   便带着满足的心情,沉入了香甜的梦里。   在梦里,他见到舅舅,把自己苦练出的三个字一笔一画特别潇洒地写了出来。   然后舅舅对他点头,笑着摸他脑袋,还夸他很厉害。   梦里都是美好的钟裕文自然不知道,与自己隔着一间堂屋的房间里,他亲爱的舅舅正在做一个不太愉快的梦。   梦里黑沉沉的,全是压抑的负面情绪。   原主站在对面,用阴森狡诈的眼神盯着他。   像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楼岚知道这条毒蛇并非真正的原主,而是白日里被自己强行压下的“潜意识”。   对于抠门儿到极致的原主,每多花一分钱,心就攥紧地痛一回。   更何况白日里给钟裕文花了不下三十几块钱。   换做原主,这绝对是能心痛到吐血的程度。   当然,如果真换了原主,这种事又绝对百分百不可能发生了。   给讨厌的外甥花钱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在亲自的教导中切切实实去体会小孩儿的聪明,处处都印证着他有个“会读书”、“比她哥聪明”的妈,原主留下的残留意识里,嫉妒恍如毒蛇,带来一口口啃噬的痛。   白日里的压制,到了晚上,自然会在心神放松的梦里全部放出来。   第二天早上,楼岚依旧早早地醒来,脸色阴沉地坐在床头,也不开灯,也不说话,把无意中迷糊醒来看见这一幕的张海美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可她又不敢贸贸然开口打破这种阴沉,只是悄悄闭上眼,继续装睡。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忽然出声:“醒了就别迷糊了,今天早上记得煮两个鸡蛋,裕文一个,你一个。”   说罢,就不适地咳嗽起来,且越咳越厉害,咳到最后,仿佛喘不过气来。   张海美犹豫了一下,还是拥着被子坐起来,试探着去给他拍背心顺气,“是感冒了还是咋地?要不然待会儿还是去卫生所拿点药?”   至于煮鸡蛋啥的,还是只给她和小孩儿吃,自己不吃,张海美都没放在心上。因为她不信。   煮了肯定要惹他生气。   只是两个鸡蛋,心口就抽疼得紧。   楼岚有节奏地调整呼吸,知道这样硬撑着不行了,必须想办法解决一下。   摆摆手,让她赶紧去煮饭,像是知道对方的想法,楼岚又强调了一次:“煮鸡蛋,两个。”   至于自己?这缺德原主,需要吃什么正经土鸡蛋来补身体啊?补来干什么?补来活到九十九,继续祸害人吗?   可见楼岚是真不爽原主的所作所为,连自己都折腾。   张海美没办法,只能怀着忐忑地心情应下了,边穿衣服边小声嘀咕:“我一个大人,吃啥鸡蛋啊,不年不节又不过生的,要补身体小孩儿吃就得了呗。”   知道她只是特意嘀咕给自己听的,不过是为了向他表明自己很好养不花销太大,专心应对身体不适的楼岚并未理会。   早上吃早饭时,钟裕文发现舅舅不在,刚想问,就听舅妈说舅舅身体不舒服,已经提前吃过早饭去城里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咋还要去城里呢?大医院看病,都是骗钱的。”   张海美把鸡蛋按在桌子上滚了几圈,滚碎了壳推给钟裕文,让他自己剥。   钟裕文听得心里不舒服,有点憋闷,垂眸盯着自己几年都没吃过的鸡蛋,酝酿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舅妈,倔强地反驳:“舅舅肯定是很不舒服才去的,他从来不是会浪费钱的人!”   同时心里也挺担心的。   张海美“哟呵”一声,用看傻子的眼神撩起眼皮子上下打量他,而后嗤笑一声,慢悠悠剥了自己那枚鸡蛋,边吃边骂:“个小傻子,眼睛是被shi糊了,看人都看不清。”   却又不敢说得太分明,怕这小子回头就将她说的话捅咕到男人那里。   早就被骂习惯了的钟裕文并不在意舅妈的骂骂咧咧,而是把碎了壳的鸡蛋揣进衣兜里,自己埋头三下五除二吃完饭就跑出去干活去了。   虽然现在不用一大早起来做饭挑水喂家畜这些了,钟裕文还是有活儿要干。   家里养了鸡鸭这些,院子里简直就是灾难现场,若是乡下不讲究一点的人家,那院子真是没个下脚的地儿。   楼家虽然原主抠门又阴险,却很讲究干净,或许在他看来,反正干活的不是自己,爱干净爱得很坦然。   现在不用天不亮就起来忙,钟裕文却是个眼里有活儿的勤劳好孩子。真不让他干活他反而不自在,甚至生出愧疚自卑感。   现在他的活基本上就是早饭后扫院子,而后背着背篓去打猪草。   地里当然也种着有专门喂猪的,可地对于这会儿的农民来说可是很精贵的,轻易不会用太大面积来专门种这种玩意儿。   所以一年四季里,打野猪草都是每家每户小孩子们不能落下的日常任务。   打的人多了,自然就不好打了。   好在钟裕文除了在识人方面有些笨,其他方面都挺聪明的,总能找到别人的“视野盲区”,打回又嫩又肥的野猪草。   等到中午之前,他还要去山里捡一背篓柴回来,不拘是树叶笋壳还是耐烧的老刺根儿大棒木头。   中午吃过饭,原本从早到晚都干不完的活儿都被停了,舅舅一时半会儿还没给他安排,钟裕文就蹲在院子门口的坡地上一边用瓦片在地上练字,一边往村口的方向张望。   兜里还有他从早上就揣着的滚碎了鸡蛋壳的那枚鸡蛋。   楼岚是临近傍晚才回来的,冬天里天黑得早,加上今天天气看起来不怎么好,估计到晚上就该下雨了。   才下午六点不到,天就黑沉沉的压了下来。   村里已经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亮了起来。   楼岚借着昏暗的天光,一路走过山间小道,抄了坟地的近道,又绕过弯弯绕绕的田坎,终于踏上了自家院门前的小矮坡。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有小孩儿惊喜的声音传来:“舅舅,你回来了!”   等了一整天,终于等到舅舅回来,已经胡思乱想到舅舅抛下自己离开了的小孩儿一时没稳住,惊喜激动的情绪暴露无遗。   楼岚抬头看上去,就看见小小的身影风一样冲到了自己面前。   到了近前,却又紧急刹车,站住脚扯着衣袖昂着脸冲他嘿嘿傻笑。   想亲近,又不敢。   跟条可怜的小土狗一样。   熟悉的痛感刚冒出点头,楼岚就熟练地把那番算账回想了数遍。   果然痛感消失了,还带着点儿居高临下扬眉吐气的得意与舒畅。   几乎不用脑子想就能想到如果是原主在这里,会怎么想。   不外乎就是:   看,我没你妈会读书,但轻轻松松就挣到了你爸妈一块儿死的买命钱。   这种猜想毫无意义,楼岚也就是闲得随意在心里吐个槽,整个人是放松的状态。   ――终于不用受残留意识的过分影响了。   顺从心意,楼岚俯身,双手抄住小孩儿胳肢窝,胳膊一个用力,就轻轻松松将小孩儿给抱了起来,还举了高高。   “舅舅回来了,在家有没有调皮?”   也就是问问,他当然知道谁家孩子调皮,自家这小孩儿也不可能调皮。   钟裕文才三岁的时候就没了爹妈,对亲身父母的记忆基本没有。   这还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成年男人的绝对力量,刚开始被举高高还有点害怕,不过很快就兴奋起来,双手小心翼翼扶住舅舅的手臂,一边偷偷蹬腿儿踩空气感受一下“居高临下”的位置,一边认真回答:“没有调皮,舅舅,我今天把我的名字写了一百遍。”   楼岚哈哈一笑,笑得面相上自带的阴沉都被冲淡了:“小屁孩儿,会数一百了?”   昨天只教他数到了五十。   舅舅笑,钟裕文也笑。   其实他并不知道为什么笑,单纯觉得看见舅舅开心,自己就高兴。   他带着点儿自豪地稍稍挺着小胸脯用力点头:“是舅妈教我的!舅妈也好聪明!”   对于一天学都没上过的小孩儿来说,自己不会别人会,这个别人就是聪明的厉害的人。   逻辑很简单,也很有道理。   楼岚把人放下来,却没有把人放到地上,而是让他屁股坐在自己手臂上,侧抱着往院子里走:“你舅妈也就会数个数,以前上小学的时候不认真学,还被老师打手板,等你上学了可不要跟你舅妈学。”   闻声而来的张海美刚好听见男人在外甥面前埋汰自己,气得鼻子里喷热气儿。   大冬天的,即将天黑,室外已经降温。   她这样从鼻子里喷出两股白烟,像头气恼的牛。   或许是舅舅的亲近给了他勇气,或许是舅舅的笑容给了他底气,这会儿钟裕文就多看了两眼舅妈,然后趴到舅舅肩膀上,凑在耳朵边跟舅舅分享自己的这一“发现”:“舅妈刚才好像牛噢,涛涛他们家电视机里生气的牛就是这样的,还要刨蹄子!”   涛涛家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爹妈都在外地打工。   九十年代的打工人,那就是全村人眼里“挣大钱”的人物。   这家人买了村里第一台电视机就是个很好的证明。   钟裕文平时要干很多活,干不完还没饭吃,所以他只是偶尔干活路过涛涛家门外,往里面瞥了一眼,看到那么一点画面。   ――虽然他也不太明白为什么电视里的牛生气,跟现实里的牛生气不太一样。   这是小孩儿在跟他分享乐趣,虽然嘲笑别人很不好,楼岚还是很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等笑过了,才学着小孩儿那样凑过去说悄悄话,既肯定了小孩儿的发现很有意思,又告诫他不能以此为乐,或者以此来讨好谁吸引谁的注意力。   玩笑话,是要被开玩笑的当事人也觉得好笑有趣才叫玩笑话。   若是当事人不觉得有趣,甚至感到被冒犯,那就是货真价实的笑话,怎么扯遮羞布都没用。   钟裕文还不太能理解这样的道理,不过舅舅说的话,他都乖乖记在了心里,并且收起了继续绞尽脑汁想类似的话来让舅舅笑的想法。   到吃晚饭时,钟裕文才想起自己兜里的鸡蛋,连忙掏出来给舅舅,“舅舅,你去看病了吗?医生怎么说的?这个鸡蛋我给舅舅留的,舅妈说吃了能补十滴血,我又没有流血,不用补,给舅舅补。”   张海美没想到这小孩儿好不容易能吃到点好东西,居然硬是忍住了嘴馋,把蛋从早上留到了晚上。   想到自己今天好歹也算是挺照顾这臭小子了,到头来还是比不上黑心舅舅,难免有点儿心酸,觉得是个养不熟的。   果然还是血浓于水,跟她这个外姓人没啥关系。   楼岚也感到意外,拿过鸡蛋,剥了壳,分成三份,三个人一人碗里分一份:“裕文的心意我跟舅妈已经收到了,那我们就一家人一起吃,算是裕文请的客。”   又说自己没事,其实去城里并非看病,而是去逛街玩儿。   钟裕文没觉得舅舅一个人去玩,不带自己,而是放心了。   只要舅舅不是生病就行,生病可难受了。   他还是不希望舅舅难受的。   况且他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别处。   比如说楼岚刚才说的“一家人”,钟裕文看看舅舅,再看看舅妈,生出一种这是自己爸爸妈妈的错觉,心里暖呼呼的,想笑。   于是脸上就露出个憨气十足的笑来。   冷不丁被“一家人”戳到心尖儿的何止是钟裕文啊。   想要孩子,想当妈,想要个“完整的家”的张海美更是被戳得鼻子一酸,差点当场就落下泪来。   看着碗里的那块儿鸡蛋,甭管男人到底是又有了啥歹毒算计,此时此刻的张海美是真心希望这一刻能永远留住的。   感性归感性,等到过了这一阵,该担心的还是要担心。   楼岚睡前去检查了一下外甥今天学习的成果,又教了他一首简单的四句古诗,回房间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泡脚。   张海美在旁边拿着梳子通头发,常年压抑的生活让她经常头痛,睡觉前用梳子梳一梳头皮,能好很多。   等楼岚擦了脚,张海美放下梳子去倒洗脚水,回来时看了眼已经钻进自己被窝里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试探着问:“以后,真要让强子去读书?”   她倒不是反对,就是想明确知道一下楼岚现在对外甥的态度。   虽然她自己挺喜欢今天这样的家庭气氛,可在张海美心目中,这个家要怎样,还是全看男人怎么想的。   家里也没个纸笔,今天又忙着找资料圈地,取钱看房买房,忙得头晕眼花的,明天还要再去城里把门市出租的事给敲定,根本没空想要买什么东西回家。   没笔没纸,想打个草稿都没办法,只能用心算。   一边暖着被窝一边在心里算账,忽听张海美问起这个,楼岚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当然要去上,不好好读书,以后长大了怎么挣更多的钱给咱们花?”   张海美豁然开朗,可算是明白过来男人是怎样个想法了。   没唾弃男人心黑,反而大大地松了口气。   ――黑心果然还是黑心,没变。   转念一想,有这个打算其实也挺不错的,至少一开始肯让孩子有出息。   再则说,这个打算也算是戳中了张海美一直以来的隐忧。   张海美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九十年代农村中年妇女,还是个没孩子的。别说外面的人了,就连她自己都十分担心以后自己老了怎么办。   男人还在的时候,她还能想着靠自家男人。   可万一自己比男人走得晚,身边又没个儿女照顾养老,岂不是只能像隔壁村儿那个老孤寡一样没吃没喝,大冬天在家里冻死一个多月都没人发现么?   这会儿的人都讲究个身后事,入土为安。   连个收尸的子女都没有,那简直就是太凄惨了,到阴间里去都是要受罪的。   这也是当初张海美特别想要把外甥当儿子养的主要原因,希望老有所依。   可惜当时自家男人真跟猪油蒙了心一样,丝毫也不考虑以后老了的事,跟当仇人一样使劲祸祸一小孩儿。   眼见着事情有转机,张海美来了兴致,爬上床钻进被窝,侧躺着继续这个话题:“要能挣大钱,那就不能读个小学就把人丢出去打工。你看涛涛他爸妈,看起来是风光,可在外面给人洗盘子,那累得啊,啧啧,到晚上十二点都下不了班,还要受人脸色!”   说起这个,张海美就啧啧摇头,一副别人太惨了的样子。   楼岚闭着眼,有一句没一句地听。   听了半晌她拐弯抹角表达出要让孩子挣更多的钱给他们花,就要多投入点钱搞好教育。   楼岚只当没看穿她的想法,只是哼笑一声,态度冷淡地说:“还要你来教?既然已经给花钱了,当然要花得更值,我不仅要他读书,还要读大学,以后当个官儿,回来还是要在老子坟前跪地磕头。”   末了,又传来一声更低却更阴冷地话语,仿佛在想着哪个仇人咬牙切齿:“到时候,看谁还敢笑话老子没摔盆的孝子!”   张海美顿时就明白了,敢情这两日的突然大转变是因为被人笑话没摔盆孝子啊。   反正光是做梦梦见小姑子就忽然良心发现这个说法,谁信她不管,她张海美第一个表示不相信! 第195章 W《舅舅3》 九十年代   家里当家作主的男人被人骂得变了态度, 决定好好养外甥。   张海美喜闻乐见,窃喜了大半晚上,一腔沉寂多年的母爱重新燃起来, 第二天天不亮就起床做饭,特意炖了一碗鸡蛋羹。   饭桌上她还特意说:“煮鸡蛋还没这个有营养, 看这跟脑花儿一样, 一看就很补脑子啊, 人家城里人都这么吃鸡蛋!而且两个就能炖一大碗,咱们一家人都可以分着吃!”   前一段是说给男人听的, 暗示吃这个能让小孩儿补脑子, 争取以后考上大学出人头地, 当了大官儿回来风风光光给他这个舅舅磕头。   后一段则是说给外甥听的。   楼岚嗤笑一声,看了耍小聪明的女人一眼,不置可否地拿起筷子吃饭。   钟裕文则觉得这样吃确实比煮两个白水鸡蛋更好,舅舅人好,让他跟舅妈补身体, 自己却舍不得吃。现在这样炖蛋,三个人分着吃更香!   张海美还是很有持家妇女的小精明的,一步步试探男人的底线。   见男人没什么表示, 心里一定, 乐呵呵怀着一腔母爱给外甥夹早晨特意凉拌的窝笋丝。   鲜嫩的莴笋剥了皮切成丝,用盐巴抓一抓, 再拌一勺辣椒油,味道香得很。   村里人的早饭多半都是凑合着吃,一大碗红薯稀饭是雷打不动的标配,菜就多半是坛子里的泡菜,或是打碎装坛准备吃一整年的坛子辣椒水。   少有特意大清早就准备正经菜的。   像这样的小菜, 费不了什么钱,毕竟一不要油二不烧柴的,就连新鲜菜,但凡勤快一点的,菜园子里都能有许多,都也吃不完,还要拔来喂家畜或是直接丢粪坑里沃肥。   主要是得有那份心。   以前张海美是没有的,也不敢触男人眉头。   可现在她一肚子酝酿了十来年想当妈的心情,左看是虽然瘦巴巴黑黄黑黄,在她眼里却越看越好看乖巧的外甥小孩儿,右看是因为被人骂狠了怀着一腔子阴狠干劲,根本没心情管家里这些琐碎的男人,忽然就觉得自己人生圆满了。   左有聪明养家的男人,右有乖巧勤快的孩子,可不就圆满了么!   有的人很容易满足,因为他们以往得到的很少,想要的也很少。   可有的人,想要的就挺多的。   人没了,只留下残留意识了,都还惦记着。   对外甥的“养成提款装比养老一体机”计划get以后,残留意识消停了,每次看见外甥认真学习,时不时还要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楼岚,心情十分舒坦。   能保持一整天的愉悦心情。   一方面满足了,另一方面的欲求就更深沉了。   楼岚在前一天用被原主贪下来的赔偿金以及卖房子的钱在城里买了几套门市,这一片还会有很大概率会拆迁。   这是楼岚根据城建部门对未来规划的展望,以及实地考察了周围地理人文环境后得出的结论。   好歹也是活了几千年的人,不用预言术就能百分百确定这事儿。   前期坐收租金,当个包租公,后期等着当个拆一代,绝对比原主那小农思想影响下“存定期吃利息”的理财观念强多了。   轻轻松松就能让钱翻个好几倍,可翻完了,还是心痒难耐地想继续搞这种翻倍回报的投资。   可以说对金钱的执着,已经是深入骨髓了。   换个灵魂都摆脱不掉。   楼岚能压就压,压不住,就偶尔去外面跑一趟,发展发展潜力股,给某某公司投个原始资金。或是搞搞股券,或是去某些盗/墓成风的地区搞点回收捡捡漏什么的。   副业发展得可以说是很丰富多彩了。   这也导致他时不时就要消失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必定会给张海美一大笔生活费。   张海美有许多小毛病,可最让人放心的就是她绝对不会拿自家的钱去搞“慈善”。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当初原主娶婆娘也是千挑万选过的。   张海美从小就深受重男轻女老旧思想的迫害,在娘家过得比小白菜还惨,多次差点儿直接一口气回不过来的。   虽然她长大成年以后,思想里多少还是存着万恶的“重男轻女”思想根源,可她对“家”的归属感十分注重,甚至到了偏执的程度。   ――否则也不至于被原主拿捏住软肋压得这么惨。   因着种种,张海美拿到丰厚的生活费,她对外面的人抠得很,堪称一毛不拔,亲妈来了都不管用。   可她对自己家的另外两个人,却可谓是大手大脚到令人发指。   男人不能在家陪自己无所谓,只要孩子在家,又一天天越发跟她亲近就可以了。   张海美自觉这日子过得太有滋味了,每日里除了在家养孩子,就是出门干个农活,顺便跟人诉诉苦哭哭穷什么的。   转年春日里,已经自学完一年级整年知识的钟裕文顺利入学。   刚开始他还有些忐忑,担心自己比不上别人。   可等到上了一个星期课,钟裕文就彻底不担心了,甚至还有碾压得太过轻松的学霸の殇。   半期考试结束时,趁着舅舅又一次神秘失踪后回家,钟裕文拿着双百分的卷子找到舅舅说:“舅舅,小学好像跟你说的不太一样,作业太少了。”   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眸看向舅舅,眼睛里含着期待:“听说城里的小学生都有好多练习册做,舅舅可以给我也买几本吗?”   楼岚双手撑着膝盖,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认真注视这位嫌弃作业太多,扬言要再来一堆才够写的小学霸,深沉点头:“几本可能还不够,那些都太薄了。不过一年级的知识也就那么一点,不然我再给你买六年全套的看看吧。”   期待得到六倍的满足,钟裕文有点小兴奋,又有点小忐忑:“可是我还是一年级小学生,会不会看不懂啊?”   楼岚拍他脑袋:“放心,看不懂,舅舅教你。”   能跟喜欢的舅舅有更多时间相处,这可真是太好了。   钟裕文瞬间觉得自己还能再把初中的一起学了!   钟裕文确实在小学时就已经把初中的知识学得差不多了,不过该上的学还是要继续上。   只不过小学还在村里上,等到初中时,他们一家就忽然搬到了城里。   对于钟裕文来说是真的特别突然的。   突然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某一天,莫名其妙被舅妈挖起来洗洗刷刷,然后被舅舅带去城里,到了一所莫名其妙的学校,然后当着几个莫名其妙的大人,做了三张莫名其妙的卷子。   ――多出来那张是小学不会教的英语,是钟小学霸嫌学习任务太少,缠着舅舅在家教的。   稀里糊涂考完了,舅舅也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带他去吃了顿他从来没去过的饭馆,下午就带着他玩玩玩。   公园里划船,打气球,画石膏玩偶,放风筝......   从来没接触过这些的钟裕文到底是小孩子,除了最开始总担心钱不够,后面都玩疯了,哪里还记得问舅舅别的。   又过了两天,舅妈就忽然打包好他们三个人的衣服以及一些书啊证件之类的,锁上门就高高兴兴牵着他的手,说要搬家了。   钟裕文:“......???”   不是,为什么突然搬家了?   为什么搬家?   要搬去哪?   搬了有房子住吗?   真的不会去睡大街吗?   直到身后一声门关上的响声,为这次搬家划下句号,十二岁的少年钟裕文都还是满脑壳的问号。   以及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担忧。   “......舅舅,要不然,我去夜市练摊儿吧?听说那样能挣不少钱。”   搬家的当天中午,一家三口吃得很简单,就是下了几根白水面,连片青菜叶都没有。   蹲在地上端着面碗的少年犹豫再三,眼巴巴如此跟楼岚说。   正往面碗里拌酱的楼岚默默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嗦了口面汤,淡淡问:“怎么,不想读书了?”   不想读书,打死你。   最后这一句是张海美从自家男人那张阴沉小人脸上面看出来的。   为了不让不是亲子胜似亲子的外甥真被打死,张海美连忙打圆场,“为什么呀?文文你不是很喜欢学习嘛,现在到了城里,你想买什么题做就买什么题做,据说还能去什么什么图书馆免费看书,里面的书多得啊,都要把房顶给撑破咯!”   钟裕文没能深切感受到来自舅舅的“深渊凝视”,叹了口气,垂着眼睫毛挪了挪脚:“舅妈,我其实也不是说不读书了,练摊挣钱还能挣钱生活费,也好给舅舅减轻压力。”   至于买书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毕竟家里现在地也不种了,全指望舅舅打工挣钱养家。   原来是担心家里没钱啊。   张海美失笑,给了男人一个“孩子真懂事”的自豪笑容,而后详细跟钟裕文解释:“这段时间太忙了,是舅妈忘了跟你好好说。”   虽然吧,自家在城里买了套房子,这事儿她也是两天前才知道的。   张海美就把这房子是他们自己买的,家里还有点钱,生活是没问题等等说了,又说:“至于挣钱的事,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就别操心了。等安顿好,我就要去卖菜了,你舅舅之前就给我写了个小摊位,就在附近的菜市场。”   菜市场里的小摊可跟乡下的不一样,从早上六七点到傍晚六七点,一整天都可以做生意。   加上离家近,孩子也长大了,只需要她早上早点把午饭一起煮了留在锅里,孩子回来热一热就能解决一顿饭。   全程楼岚都没说什么话,只在小少年皱着眉头半信半疑投来询问的目光时点个头,表示他舅妈没骗人。   钟裕文这才松了口气,很好地接受了家里经济条件尚可,不至于饭都吃不起的程度。   至于具体经济水平到哪种程度,他就没更具体的认识了。   要说搬个家钟裕文就生出了辍学打工早早养家的念头,倒不是他太笨,主要是家里大人保密工作做得好。   在今天之前,家里除了吃食上宽裕一些,无论是家具还是房子,都没什么改变,可以说是六年如一日。   至于舅舅时不时都会消失一段时间,舅妈都说舅舅是出去打工去了。   怪不得每次舅舅回来,都能带回来一笔生活费。   钟裕文对此很是伤感,早早就体悟到了没有钱就要被迫与亲人分离的痛。   另一方面,家里还有个很擅长对外装穷的舅妈,楼家的穷可谓是深入人心,村里每人不知道楼大娃为了养外甥,身体不太好,却依旧在城里找了个能打工的地方。   至于是干什么的?   嗨,看他回来离开的时间那么不规律,肯定是在工地上打小工啦!   这有这个才能打短工,其他工作基本上都是要按照规定每天上班的。   钟裕文就只当搬家是因为舅舅在城里打工,舅舅舅妈想一家三口团圆。   不过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这事儿也就过了。   钟裕文开始了自己在城里初中的学习生涯。   跟乡村小学比起来,城里的初中明显无论是老师们的授课方式,还是学生们的学习方式,都有了很大的改变。   别的不说,钟裕文自己最大的体会就是好像自己每个同学都“学富五车”。   当然,等他再长大一点就明白了,这其实算不上“学富五车”,顶多也就是什么话题都能吹几句,更多的还是瞎编。   初中即将读完那年,钟裕文拿着一张宣传单回来,问楼岚自己要不要考中专师范。   “读两年,出来就可以分配工作,工作几年还能分配教职工房。”   小小年纪,已经习惯了思考生活的现实,钟裕文看起来对这个“未来”很心动,想要早早出来工作挣钱回报舅舅舅妈。   楼岚带着关爱智障的眼神轻轻一叹,拍了拍外甥胳膊:“别想太多,好好念书,上大学。”   这么点钱途就心动了?看来是孩子见识太少了。   张海美是知道男人当初为什么忽然改变对外甥态度的,就怕外甥坚持要当什么老师,让男人当年展望的未来彻底破灭。   天知道真那样儿,这小心眼儿的男人能做出什么事来啊。   可不敢赌他短短几年就真对大外甥生出啥血浓于水的感情。 第196章 W《舅舅4》 九十年代   养孩子绝对是最费精力的一桩事。   有孩子要好好养后, 每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跟少了一半儿似的,从早上睁开眼睛,忙忙碌碌到晚上闭眼睡觉。   以前张海美夜里总会一段一段的惊醒, 醒了就对着黑漆漆的屋子发呆。现在却总是一觉到天亮,整个日子都充实到没空去瞎琢磨些有的没的。   从初中到高中, 掰着手指头算, 明明也是六年, 好些个年头。可真过气来,却一眨眼的功夫, 给予到了孩子参加高考的时候了。   孩子成绩优秀, 人也懂事贴心, 可张海美还是紧张得一整夜都没睡好。   总疑心孩子也紧张到没睡着,或者担心孩子睡着了贪凉不管电风扇,着凉了影响明儿个重要的考试。   那天晚上张海美疑神疑鬼地起来了好几趟,偷偷摸摸去开隔壁外甥的房门,探头探脑去给他检查风扇窗户被子啥的。   最后一趟她回来时, 迎上的就是自家男人用看变/态的眼神怀疑地看着她。   在城里扎根几年,已经化身时髦阿姨的张海美瞬间领悟到这个眼神的含义,顿时“......”了。   不过到底再不好意思去开大外甥的房间了。   毕竟也是十八岁快十九的大小伙子了, 外甥体贴包容, 不介意舅舅舅妈踏足自己房间,可身为成熟的成年人, 应该懂得克制尊重。   如此折磨翻腾了半夜,熬到早上,张海美早早起来准备早饭。   因为楼岚提前提醒过,不让她在高考这三日忽然改变孩子的饮食,所以哪怕一腔老母亲的热情与担忧, 张海美还是规规矩矩做了稀粥配小菜,另加一盘子抗饿的烙饼。   钟裕文已经从又干瘦又爱小又黑黄的怯懦小孩儿成长为高高瘦瘦白净斯文的少年,吃了早饭看时间尚早,就拿着书在阳台上的小马扎坐下,按照自己往日的习惯,大声朗读课文。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钟裕文在舅舅舅妈的陪送下,准时来到自己所在的考场外面。   考场外已经有了不少人,许多家长目送孩子进考场后都会选择等在外面,就怕孩子考试途中出个啥意外。   钟裕文不想让舅舅舅妈这么辛苦,便劝:“舅舅舅妈,你们不用特意在外面等我,这两天天气预报都是大太阳,站在外面可热了。”   舅舅总是沉默寡言的,时不时还会一声不吭就消失。   因为对舅舅无限的信任,也因为打小就习惯了,钟裕文从来没怀疑过舅舅消失的缘由。   在自己人生中第一个重要时刻,能有舅舅舅妈陪在身边,他已经很满足了。   养大的孩子心疼自己,张海美心里的甜变成了脸上花儿似的笑,一个劲儿给他整理衣领衣角,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等孩子进去了该等的还是要等。   楼岚就比较坦诚了,背着双手哼了一声,特别理直气壮地说:“谁要在外面晒着太阳等你,我早就订了对面的茶馆包间,带空调的!”   最后这一句,老骄傲了,就差没直说老子在外面,可比你们这些在考场里只有老吊扇用的娃娃子舒服多了。   舅舅时不时就要阴阳怪气一下,钟裕文早就习惯了,知道舅舅是嘴笨心善,笑着点头:“那就好,那舅舅管着舅妈,别让她出来着热。”   等人进去了,张海美有些不满地念叨:“你看你说些啥话,孩子这三天考试,多重要啊,尽给孩子添堵!”   楼岚冷哼的声音更大了,理不直气也壮:“你看他堵了吗?就你堵得很!”   四十多岁的两口子怼来杠去,一边往考场对面的茶馆去。   楼岚深觉女人就是得寸进尺的生物,这么十来年没真发过火,某人都忘了自己当初小得跟老鼠似的胆儿去哪了。   高考这三天,张海美都没去摆摊卖菜,一心一意陪着外甥考试。   等到考完的那天,家里紧绷的气氛才算是松懈下来。   不说别人,便是看起来平常心的钟裕文,其实也是狠狠放松了心神,回来后当天下午本想着打个盹儿,却直接睡死了过去,晚饭都没起得来。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躺在铺芦苇凉席的单人床上,钟裕文一时放纵了懒惰,第一次取消了晨读的习惯,放空大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正是神魂脱身的时候,门被敲响。   钟裕文翻身爬起来,以为是舅妈喊自己吃早饭,结果门一开,就别兜头丢来个新的登山旅行背包。   站在门口的是他亲爱的舅舅。   舅舅一如既往地穿着洒脱不拘一格,洗到变形发黄的地摊白背心,收紧绳已经换了两趟的灰黑色大裤衩,脚下踩一双用铁器在炉子上烧热后烫化了塑料补了好几处的拖鞋。   他亲爱的舅舅背着手,一副大爷的作派,冲他抬了抬下巴,不冷不淡地说:“收拾两身换洗的衣服,长袖长裤外套带一套,还有前几天你舅妈给你买的那双登山鞋。”   又抬手看了看手表,给出半小时的时间限制。   再往客厅那边看,舅妈正高高兴兴哼着邓丽君的歌,跟只蝴蝶似的穿来穿去,又是拿牙刷杯又是找纸巾的,还把自己压箱底的纱巾都翻出来,摆在沙发上挑来挑去。   一派忙忙碌碌收拾行囊的画面。   这让钟裕文冷不丁想起自己小时候,舅舅带着他和舅妈搬家时,好像就是这样。   忽然让收拾要带走的东西,然后就目的地也不说一声,带着他们就走。   舅妈总偷偷跟他说舅舅心肠坏,可实际上却从来不质疑舅舅的决定,舅舅让去哪,便是不说,舅妈也会高高兴兴背上全部家当,颠儿颠儿跟着舅舅就走了。   呃,所以现在,他们又要搬家了吗?   钟裕文怀着忐忑与不舍,试探着问:“舅舅,我们这是要去哪?”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吗?   “哎老楼啊,你说我是带这条纱巾好看呢,还是就带红色这个?”   楼岚皱眉,不耐烦地敷衍一句:“喜欢哪条带哪条!”   张海美紧接着又问:“可是都喜欢啊!”   要是不喜欢,她买来干啥?真是笨死了!   楼岚气倒,扭头吼她:“喜欢就都带呗!问啥问!”   一大早说了要出去旅游,这女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转得他头都晕了。   张海美一点不带虚的,依旧心情很好地继续纠结下一个问题:“老楼,那我这几身裙子咋说?”   楼岚彻底没了心思回答外甥的问题,草草催了一句快点收拾,然后自己转头就躲进了房间里,只说自己也要换衣服了。   可惜没过几分钟,找不到人帮忙参考的张海美就拿着包追进了房间。   站在外面钟裕文都能听到舅舅从怒火熊熊到气倒憋闷,再到无力妥协的声音。   钟裕文看了看怀里的双肩包,不由摇头失笑,也不再想别的了,反正舅舅舅妈去哪,他的家就在哪。   跟着走就行了。   这是楼岚早就计划好的全家旅游,就等着钟裕文考完高考全家出发。   所以旅游必不可少的照相机,自然也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   因为楼岚总是闷声不响就放大招,不管是张海美还是钟裕文,都没纠结旅游一趟要花多少钱,旅游完了回来会不会生活拮据这个问题。   在他们看来,楼岚这个大家长是很靠谱的,不至于花掉全部家当不管不顾就为了享受。   再不济,张海美做蔬菜买卖,就算连进货的本钱都没有,依靠几年的人脉,也能赊账先拿货后结账,一日的生活费是不成问题的。   钟裕文也攒了不少零花钱。   所以一家三口这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玩得很开心,从七月初,玩到了八月末。   中间还临时回去了一趟,因为钟裕文高考得了个省文科状元,学校和教育/局都快找疯了,差点闹出历届以来第一位“失踪”的省文科状元乌龙事件。   等领了奖状奖金,又请了老师领导简单吃了一顿便饭,不等闻讯而来的各方记者想要采访,楼岚又带着两个人火速赶回泰山,继续上次被中途打断的泰山之游。   做事一定要做完,做到一半就半途而废,那感觉,可太难受了。   这场炎炎夏日里踏遍五岳走过古道,上过山下过海的旅行,让钟裕文见识到了很多,也成长了很多。   张海美也自觉陶冶了情操,并收获了一大堆批着纱巾的美照。   楼岚也顺便考察了几样投资项目,为自己的小金库添加了又一串冷冰冰的数字。   等到结束了这趟国内自助游后,钟裕文在家停留几日,就收拾行囊,踏着坚毅的步伐,北上进入京大开始了新的学习生涯。   留在家里的人两位家长么,自是该摆摊卖菜的摆摊卖菜,该四处闲溜达时不时闹失踪的闹失踪。   数年后。   已经大学毕业,刚考完公考的钟裕文带着女友回到自己成长的小城市。   外面日新月异,小城市却如同凝在了如诗的美丽画卷中。   涛涛的江水,如织的人流,河这边的老旧房屋与河那边的高楼大厦,呈现着新旧交错的对比。   “新兴区那边变了好多,等休息一下晚上我陪你过去逛一逛,买点需要的东西。”坐在出租车上,钟裕文指着河对岸跟女友赵佳仪说。   赵佳仪长相属于耐看型,初看小家碧玉,越看越亮眼,加之温婉知性的气质,在学校里也是许多男生追求的小班花。   可她暗恋上了每天早上都能在湖边看书时遇到的钟裕文。   钟裕文长得好,性格也好,成绩优异,到了京大这所学霸荟萃的学府也依旧颇有存在感。赵佳仪为了能更加靠近喜欢的人,本就不算放松的大学学习日常被安排得更加紧凑。   原只想为了喜欢的人变得更好,不求真有个什么结果,没成想大三结束的时候自己暗恋的男生忽然在最后一个清晨偶遇时叫了她的名字。   两人就此走到了一起。   赵佳仪家境颇好,最终却跟个毫无背景、家庭经济条件也属中等偏下的人在一起,家里亲近的直系长辈没说什么,倒是不远不近的三姑六婆话多得很。   这次赵佳仪跟着男友第一次回老家见男方长辈,自也能想到那些人会说些什么,甚至还在路上,就有人越俎代庖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她手上。   赵佳仪看起来柔弱好欺,却不是个真包子,第一个电话打过来时,她就把事捅到了祖父那里。   自此才算是清净下来。   这些事她也没跟钟裕文说,并非默默付出感动自己,只是因为知道一份感情需要的不是考验搓磨,而是双方的呵护。   此时此刻,看着对她来说着实落后的小城市,赵佳仪却觉得窗外吹来的风都带着特殊的情怀。   到了一处外表看起来有些老旧的小区房屋,钟裕文提着行李箱带路,领着女友上楼。   早在回来之前,钟裕文就打了家里的座机,跟舅舅舅妈说了自己要带对象回家的事。   所以到了家门口,没掏钥匙,敲了敲门,里面就响起舅妈咋咋唬唬的大嗓门儿。   “来了来了!老楼,快过来,肯定是文文他们到了!”   说话间,眼前有些脱漆的防盗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映入视线的是穿着大红花裙子,烫着小羊卷,面色红润眸光晶亮的微胖妇人。   说不紧张肯定是骗人的,赵佳仪只能尽量忍着不往男友身后躲,脸上是得体的微笑。   谁知还不等她礼貌地问候,男友的舅妈就眼睛一亮,热情地伸手把她给拽了进去。   真地是拽,跟抢人一样迫不及待。   “哎呀这就是佳仪吧?长得真好!”说着话就拉她往里走。   赵佳仪还没跟这样性格的长辈接触过,有些无措,一路上预演好的初次见面都给打乱了,下意识去看男友。   钟裕文好笑地拽了拽舅妈,“舅妈,你真是有了佳仪就忘了我,我还没进来呢!”   张海美摆摆手:“嗨,你自己进来就成了呗,又不是找不到门。”   赵佳仪抵挡不住舅妈的热情,被动带着进去见到了客厅里站着的舅舅。与热情得过头的舅妈相比,舅舅就显得有些冷淡了。   赵佳仪惴惴地问候了一声,换回一个“嗯”,就没了。   “你甭管他,某人高兴得连续好几晚上都没睡着,现在倒是稳起来了。”张海美胆子越养越肥,毫不在意地摆手,把外甥对象安置到沙发上,又是开电视又是招呼喝水吃水果的。   钟裕文放好行李凑过来,先笑着过来安抚地拍了拍女友肩膀,而后凑到舅舅那边,两人闲聊起来。   赵佳仪偷偷观察,发现在外优秀的男友,到了冷淡的舅舅面前,却多了几分小孩子才会有的乖巧崇拜。   小男孩小时候崇拜父亲,这是很正常的。   可等到渐渐长大,这种崇拜会逐步消失,最后甚至演变成水火不容的“一山不容二虎”。   偷偷观察的不仅是赵佳仪,楼岚也观察了一番,问外甥: “你这是确定了?”   钟裕文点头:“确定了,从决定叫她名字那一刻起我就确定了。”   楼岚嗤笑:“自作多情,就不怕人家没确定?”   钟裕文嘿嘿地笑,“那肯定是我不够努力。”   在主动迈出第一步之前,他就确定了两人对彼此都有感情,有了感情基础还不能让对方确定自己是想要一直携手走下去的人,这肯定是因为相处过后自己某些地方不符合对方对伴侣的要求。   “知道她家里人是干什么的吗?”楼岚瞧着对方不像是普通家庭出来的。   这还真不太清楚,因为两人平时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只是简单说过。   比如钟裕文说自己父母早在自己小的时候就意外去世,舅舅是时不时就外出打短工的,舅妈是在家里附近菜市场卖菜的。   赵佳仪说自己父亲是个做生意的,母亲是个教书的。   差不多就这么个程度。 第197章 W《舅舅5》 九十年代   现在都是改革开放多少年了, 讲究个啥都要自由。   张海美自己没赶上好时候,外甥有了自由恋爱的对象,当然是双手双脚地赞成。   用她的话说, 就是自己一把年纪也要追求时髦,要当个开明的家长。   楼岚对此嗤之以鼻, 问她是不是外甥带个男的回来, 她也能“开明”地接受。   这话把张海美震得如同头顶挨了一道闪电, 捂着胸口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男、男的怎么会带、带回来呢?那带回来,也是朋友关系啊。”   楼岚用眼角斜她, 哼一声, 悠哉地背着手遛弯儿去了。   背影都带着一股赢家的豪横霸气。   在男友的陪伴下, 赵佳仪踏着小城市的夜景去河对岸的大卖场买了些不方便携带的日用品。   回去后就面临了一个对她来说算是小小挑战的问题。   男友家的房子还是他刚上初中那会儿买的老房子,小户型,一共就八十多平,二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   虽说感情稳定,可也不至于跑到男友家就跟男友睡一个房间。哪怕他们俩坚决不会逾越。   所以舅妈给安排的是她跟舅妈一起睡男友的房间, 钟裕文去主卧跟舅舅睡。   即便是在学校,也是一个人一张床,长到二十多岁, 赵佳仪还是第一次与不相熟的长辈睡一起, 更别提男友的床还是一米五的那种。   便是跟亲生母亲也从未有过这样亲近的共眠,赵佳仪并非端架子或是嫌弃什么, 只是真的无法迅速适应。   好在不等赵佳仪说什么,第二天钟裕文就搬回来一张可收起来的凉板长椅,收起来是长椅,放下去就是张床。   夏日里直接往上面一睡,倒是十分凉爽。   舅妈主动睡了那上面, 赵佳仪一个人睡在男友床上,才算是舒服踏实地睡了个好觉。   楼岚当日说带“男朋友”回来的话,吓归吓,倒没有不满的意思。   毕竟找婆娘的是外甥,又不是自己,找的女子是好是坏,跟他没太大关系。   总之他自己喜欢就好。   在男友家停留的半个多月,赵佳仪体验了很多从未想象过的生活。   穿着拖鞋跟男朋友一起去楼下买冰棍,拿着钱去追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叫卖烧白的大爷,早上天不亮就跟着舅妈去闹哄哄的蔬菜水果批发市场,还试着去菜摊上帮舅妈卖菜。   赵佳仪很乐于去深入了解认识男友曾经没有遇到自己时的少年时代,去体会他做过的事,去看他上过学的学校。   等到要离开的前两天,舅舅带着他们一起回乡下,给男友早逝的父母上坟。   男友偷偷告诉她,这就算是见父母了。   羞得赵佳仪拧他胳膊肉。   因为刚考完公务员,成绩是已经知道了的,很快就要接受调配去往该去的岗位上班。在此之前,两个小年轻是希望能把终生大事敲定。   所以时间有些紧。   带人回来之前,钟裕文就已经先去拜访过女友父母了。   二位长辈虽然工作忙碌,对唯一的女儿却很在意,知道女儿交了男朋友,见面考察一番后,确定小伙子虽然出身一般,可为人不错,既有机灵的巧,又有端重的稳,还有正派的义,是个难得的优质青年。   随后又意思意思,去拜访了一下家里的老爷子,这事儿就算是定了。   否则钟裕文也不敢把女友带回来。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人宝贝闺女给拐走了,这可不是奔着好好结亲去的,反而还没接触就得先留几分坏印象。   身为家中唯一亲近的长辈,这次他们回京,楼岚跟张海美也是要一起北上的。   出发的头一天,张海美拿出了当年第一次参加外甥家长会的紧张劲头,行李箱收了又查,查了又收。   第二日要穿的那套衣裳更是早早挂到了衣帽架上,家里没熨斗,她就翻箱倒柜找出个吃了辣椒酱的玻璃瓶,装了滚烫的开水嘶哈嘶哈地熨衣服,熨得一丝褶子都没了也不放心。   她不好意思在准外甥媳妇面前露出端倪,就跑到楼岚跟钟裕文睡的房间来,关上门唠唠叨叨,碎话翻来覆去地念,念得楼岚恨不得找出最厚的棉被,然后把自己整个全须全尾地裹进去。   “你就别倒腾你那衣服了!再烫都得烫胡了!”   楼岚受不了地呵斥,一张脸阴沉得不像话。   张海美却一点都不怕他了,撇嘴就怼了回来:“你以为谁都像你?成天就顾着自己潇洒,也不操心操心家里的事!”   楼岚气得抽气:“我什么时候不管了?”   他哪里不管家了?别的不说,这些年家里的开销不都是他包了?就连张海美卖菜挣的钱他都从来没管过,任由这婆娘存了小金库。   张海美却认为男人一天天四处溜达,时不时还失踪一段时间。   要不是知道他对那方面没兴趣,又不能生娃子,对钱也抠门儿得十几年如一日,张海美都要怀疑这厮是不是在外面又有家了。   年轻那会儿没见识,看他出去一趟,回来就给一大笔家用,以为他是出去打短工辛苦挣钱去了。   结果十多年来,她也渐渐看明白了,这男人其实就是一个人偷偷旅游去了,那衣兜包包里去往各处的机票车票都没藏干净,还真以为她傻啊!   亏得当年张海美卖菜挣了钱还苦口婆心絮叨让他不用太辛苦,哪里想到人家在外面全球各地跑得高兴得很,一个糟老头子胆子不小,连外国都敢偷偷地跑去玩。   ――数年前张海美发现一张爬满蚯蚓似的票,偷偷拿出去给人帮忙看过。   好家伙,那居然是什么英文!   想到这些,张海美就越发来气。   她是没闹开,可不代表她就真不知道。   一句话,引来一大顿更加高昂的数落:“那你说说你管了啥?文文的家长会,你去过几回?一年到头你一个人闷声不吭跑出去多少回?要不是看见你那破包没了,谁知道你去哪了?!”   “是,文文是有出息,他高中毕业刚上大学就开始自己挣钱,就是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你呢?真就学费生活费一样不管了,现在文文毕业了,要工作了,是不是该添个车什么的?要结婚了,是不是该考虑着在哪里买个房子?”   巴拉巴拉,说得越发起劲,连钟裕文都劝不住。   楼岚被说得越睡越平,最后一翻身,背对着外面的方向,小声嘀咕:“真是太过分了!”   声音很小,正处于战斗状态的张海美却听到了动静,不善地问:“你说什么呢?”   楼岚动了动,闭眼装睡。   嘁,才懒得跟她这种不讲道理的人说话。   念了一番,顾虑着外甥以及隔壁房间的赵佳仪,张海美愤愤不平地收了嘴,转而去跟钟裕文询问起明天见了人要注意些什么去了。   “舅妈,佳仪的爸妈爷爷人都很好,我们家的情况我也一点没隐瞒的意思,他们不会介意的,别太紧张。”被迫围观了一场大家长之间的单方面碾压,钟裕文也挺尴尬的。   毕竟两位都是他敬爱如父母的舅舅舅妈,帮谁都不好。   现在舅舅装睡,舅妈收声,钟裕文松了口气,忙不迭顺着话题好转移舅妈注意力。   钟裕文说的确实没错。   双方父母见面很顺利,赵父赵母仪表堂堂气派十足,为人处事却十分平和,并不拿腔捏调的。   在两个年轻人的婚事上,赵家父母也没有故意为难,双方有商有量地把一样样敲定好。   既然是组建小家庭,房子的事,肯定女方是不好插手的,并非赵家不愿出钱,而是担心这样一来,对钟裕文的名声不好。   再好的感情,也怕时刻被外人说嘴,更何况钟裕文二人走的是仕途。不管以后发展如何,声誉这一块儿,最好从一开始就注意点。   钟裕文说:“我上大学这几年也有点积蓄,等到达分配的工作地后,我跟佳仪可以找个小户型,以分期的形式先购买一套。”   现在是二零零八年,房地产业分期付款的模式已经普及,这也是钟裕文一开始就做好的打算。   张海美却觉得还没开始工作就背负上债务,日子太苦了,连忙表示自己这些年存了不少,“文文这孩子上了大学就生活费学费都自己包了,逢年过节还要给我跟他舅舅买啥礼物。唉,啥也别说了,真把舅妈当家人就别推辞,新房钱我跟你舅舅出了!”   虽然做的生意不大,一天天攒下来,加上家里男人不知道从哪儿搞钱的手段,这些年也存了小几十万。   买不了大房子,买个小一点的还是够了。   赵父摸着自己微微发福的啤酒肚,笑得很和气:“结婚是两个孩子的事,不能说单要男方全部承担,这样吧,新房也算是两个孩子新生活的开始,该是带着咱们两边长辈的祝福。所以房款我跟孩子妈也负担一半。”   赵家条件好,可也不是肆无忌惮随意挥霍的。   他们也有自己的考量。   女儿欢喜钟裕文,这个小伙子的人品能力他们也肯定了。   可人心易变,女儿没个靠得住的兄弟姐妹,他们老两口就得掌控好大局,做好随时给女儿撑腰的准备。   所以他们有钱,随便送几套别墅都轻轻松松,可是他们不会大手一挥就大包大揽。   女儿选择了什么人,就该去过什么样的生活。   如果她意志不够坚定,以后对自己的选择后悔了,作为父母,他们可以体谅,可以包容。   如果以后女婿生出了什么心思,女儿受了欺负,钱财还捏在他们手里,哪怕女儿犯傻,他们也能控制得住。   这事儿是赵家父母提前商量过的,所以赵父说完,赵母就拉着张海美的手亲热地让她一定要答应这个提议。   张海美都做好出全部婚房的准备了,毕竟这也是大体趋势。   没想到赵家这么大方,感动之下就去扭头看自家男人,想看他做个怎样的决定。   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吭声的楼岚看看不约而同将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的五人,也不慌,先喝了口茶润润喉,而后才慢吞吞从裤兜里掏出个本本,推到钟裕文面前:“既然婚房是双方父母的祝福,那除了我们两方,再加一个。”   顿了顿,接着说:“这是当年文文父母走后留下的,这些年我给弄了点简单的小投资,没赚多少,凑到一起,也算是一份祝福。”   此话一出,包间里的气氛为之一惊。   张海美惊的是当年的赔偿款及卖房钱居然还在!   这些年关于男人失踪一段时间就会拿点钱回家这一点,张海美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不得不把事情真相往这笔钱上琢磨。   毕竟自家男人除了阴险狡诈抠门儿贪财,好像也没什么挣钱的大本事。   钟裕文则是压根儿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笔钱。   当年年纪太小,原主妹妹工作的地方离老家很远,从头到尾都是原主一个人操办的,其他乡里亲戚知道的,也不过是楼小妹夫妻的死讯已经被原主带回家安葬的两坛子灰。   八几年那会儿,死了连尸骨都要烧成灰,在农村人看来是绝对“死无全尸”的惨。   原主不说,还一个劲儿哭穷,其他人根本就想不到还有赔偿这回事。   钟裕文都不知道,赵家人自然更不知道。   不过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钟裕文感动到眼眶微红,强忍着泪意握了握舅舅的手,闭着眼深吸一口气,而后笑着表示自己跟佳仪一定好好过日子。   等送走了赵家父母,又把舅舅舅妈安顿在酒店,钟裕文出来送女朋友时,走到一处安静的街角,终于忍不住,轻轻靠在女友肩膀上悄悄落泪。   赵佳仪轻轻拍抚他肩膀。   半晌,钟裕文整理好情绪,抬头,用尚存微红的眼眸看着她,轻轻说:“佳仪,我们一定要好好过,幸福的过,因为我们得到了好多祝福。”   赵佳仪浅笑颔首。   除了婚房,便是聘金。这个赵家并不看重,只说按照男方家乡的普遍水平来就行。   “虽说新时代,不谈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一方水土有一方风俗。”   赵父十分开明,不硬搞面子工程。   双方父母敲定了大概事项,而后更多的婚礼细节便要两个年轻人决定了。   为了省钱,钟裕文跟赵佳仪决定办西式的,当然,西式的婚礼看起来也更时髦。   前前后后忙碌了半个多月,总算是在要赴任工作之前办完了这场婚事。   因为时间匆忙,作为南方长辈,楼岚跟张海美也是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时间去感受女方那一个比一个打扮得高雅富贵的亲戚们是什么态度。   等办完婚事第二天,钟裕文跟赵佳仪回门吃过午饭,下午又在机场送走舅舅舅妈,然后自己也机场都没出,就带着行李匆匆飞去调配地。   离开一个月,回到家,张海美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于是有了时间跟精力一点点去回味。   “佳仪的爷爷瞧着就气派,有文化,跟我们这样的乡下人也能好好说话,他还说了自己以前在牛棚里下放的事儿,一点架子都没有......”   “那嘴角长毛痣的胖珍珠,傲得很噢,看人都用眼角角看,不知道自己眼睛小,那样看就像是在站着睡觉噢?!”   “还有那个染红毛的,啧,穿个带勾勾的鞋子就说自己鞋子金贵得很,还没靠近就嚷嚷别踩脏他鞋子了.......”   楼岚听了一大堆抱怨,对着阳台思索良久,下午时出街溜达,垂眼耷眉地给买回来两盒XX静心口服液。   五十多岁的人了,都该是更年期晚期了。   ――――――――   在赵家,要说最让赵家第三代诸多小屁孩儿笑话嫌弃的,大概要属三爷爷家的赵姑姑了。   听爸爸/妈妈们说,赵姑姑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放着好好的富贵千金不做,非要嫁给一个穷得挖土的乡下人。   ――穷为什么要挖土,据说是没吃的,只能挖土找口吃的。   在大城市里,土好像只存在于花坛里,小孩儿们都去玩过,知道那是很脏的东西,里面还只有虫子。   所以还在上幼稚园的小孩儿们划了划等号,发现穷得挖土等于穷得吃虫。   顿时一个个“呃”地一哄而散。   如此深刻的印象,导致每次过年一大家子团聚的时候,其他赵家的小孩儿都不愿意跟据说吃虫子的钟家小表弟玩儿。   目前只有四岁,最大爱好就是看书画画的钟振眨巴眨巴眼,不太能理解这些小伙伴为什么用那样奇怪的眼神看自己。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也不喜欢跟这些吵吵闹闹堪比菜市场鸭子的小孩儿玩。   钟振认真摆好自己的小画架,开始对着台阶下的一盆花认真作画。   等到过完年,初三里,钟振就跟着爸爸妈妈坐飞机飞回了蜀省,又从省会转高铁。   小城变化挺大的,不过对于每年都会抽空回来的人来说,变化并不算大。   钟振最喜欢的就是回舅爷爷家,因为舅爷爷会跟他说好多好多神奇的故事,故事里有狐狸,有小虫,有飞来飞去的大侠,还有可怕的大蛇妖。   “舅爷爷,我们家是不是很穷?”陪着舅爷爷在广场旁等舅奶奶跳舞的时候,钟振就挨着舅爷爷闲聊。   已经成为货真价实老大爷的楼岚闻言,不满地瞪眼:“是谁说的?咱们家小振明明就是千亿大富翁!”   钟振咯咯地笑,思维本就跳脱的孩子顿时就被舅爷爷的“故事”给转移了注意力,开始畅想起舅爷爷的“故事情节”,“那舅爷爷,为什么我会有那么那么多钱啊?”   楼岚一本正经地说:“因为舅爷爷帮你攒了四十多年的压岁钱。”   钟振“哇~”了一声:“好多呀!”   又开始烦恼这么多钱怎么花:“舅爷爷,你说我是该用来买什么啊?妈妈说房价涨得好高,老百姓都住不了房子啦,要不然我去买房?”   楼岚送来诚挚的鄙视:“不用买,因为你已经在全国各地都有好多房子了,钥匙都重得需要开小汽车拉着去收租。”   钟振又是一声感慨,倒是听到旁边的路人忍俊不禁,心说这对爷孙可真逗,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幼稚园时的钟振并不太懂这些,懵懵懂懂,全当好玩的故事来肆意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了。   等到成为一名优秀的小学生,钟振渐渐懂了很多,也不再问舅爷爷自己家是不是很穷。   ――其实也不算穷,比起很多贫困山区的人来说,他们家算是小康,只是因为父亲廉洁奉公,母亲少有依靠娘家,所以算不得大富大贵。   因为没问过,舅爷爷的“千亿富翁”故事也就没再继续编下去了。   直到初中即将毕业那年,忽闻舅爷爷病倒,即将不好时,坐在舅爷爷病床前强忍着眼泪的钟振听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遗嘱。   ――千亿家产已经变成万亿了。   在所有人眼里只是个偶尔去工地打个短工挣点小钱舅爷爷,居然在三十几岁时就开始走遍全国进行各种各样的投资。   等到四十多岁时,更是单枪匹马远渡重洋,去往M国强势收割了一波肥肥的韭菜,差点儿把某金融街搅得倒退三十年。   万亿资产,大部分就是在那一次里割来的。   “根据楼岚老先生的遗嘱,W&R科技、腾云影业、中燕安保......股份全部赠予钟振先生名下,另商铺、公寓、别墅......”二十几家公司集团,业务内容也多种多样,让人难以想象当年决定投资这一切的人是怎么做到两条腿分跨这么多领域,偏偏还投啥啥成,没有翻船的。   除了二十多家发展势头绝佳,纷纷名列全国前五十名的企业集团公司股份外,还有商铺公寓别墅等若干。   之所以说若干,是实在太多了,若要一一列举出来,委实费时费力。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古董珠宝名画等具有极高价值的收藏品。   别说钟振,便是怀着伤感匆匆赶来守在病床前的钟裕文赵佳仪以及赵家父母也是震撼非常。   楼岚看着众人一脸惊呆的表情,很是满意,拉着钟振的手,语气虚弱,有些乏力,期中的骄傲得意却丝毫未减:“小振,你看,舅爷爷没骗你吧,说你是大富翁,你就是。一点没编、编故事,骗人。”   钟振哇地跪在地上哭,哭得抽噎,说没骗人就让狐狸来救他,让狐狸再给舅爷爷加三百年寿命。   “要不然,练、练绝世神功,返老还童!”   小时候从舅爷爷这里听过的故事,一瞬间全部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楼岚叹气,而后嘁了一声,不乐意道:“我可不要,我要去别的世界,继续享受时空旅行。”   这句话说得顺畅,中气十足,却在说完不久,就闭上了眼。   钟振的舅爷爷编了半辈子的故事给他听,临到走的时候,还一副少见多怪地编了个自己是时空旅行者的奇妙故事。   钟振怀疑舅爷爷偷偷在网上写小说。   再不济也是骨灰级爽文读者。   曾经被赵家其他同辈嘲笑“穷”的小表弟,忽然之间就成了坐拥万亿家资,每一天每一口呼吸都能换算成金钱的大富豪。   真・一步跨到终点线。 第198章 X《恐怖APP1》 我卖了我发小,二……   楼岚有了个鬼屋。   鬼屋很大, 有多个场景,包括地上用以营造“XX女子高校”恐怖场景的三层小红楼,小红楼旁用以营造“鬼新郎”的小院子, “XX精神病医院”和“逃离太平间”场景的地下一二楼。   鬼屋的位置也不错,在城东一个经营了二十多年的游乐场, 前一阵子游乐场还引进了专业的古装剧目表演, 成了网红打卡点, 一时间游客蜂拥而至。   但是――   万事都怕有但是。   但是楼岚来的时候,原主已经作得鬼屋濒临破产, 员工一个没有, 连下个月的租金都要交不上了。   到时候租金交不上, 要么被赶出游乐场,要么尽快把鬼屋转出去,好歹还能在灰溜溜滚掉之前得一笔钱。   再但是。   虽然处境很惨,可原主也不是没有回转的机会。   ――在某次醉酒冒雨回鬼屋的途中,原主得到了一个名叫“恐怖APP”的软件, 根据软件自带的“新手系统”解释,点击进入软件,过关恐怖故事, 就能得到丰厚的回报。   当然, 这个系统还是很“人性化”的,如果被选中的用户不愿意进去, 那么有一次转让APP的机会。   转让后接手人不得拒绝APP的邀请,并且也将失去关乎性命的新手待遇。   同时,转让APP的“原选定人”将得到一笔“转让费”。   对原主来说,这当然属于“人性化”功能。   可楼岚却深觉这恐怕是不知名存在的恶趣味。   而且这个“转让费”也着实有意思,转让的到底是APP本身使用权, 还是被选定的那个人的灵魂?   毕竟从来还没有过转让费由被转让的“商铺”来支付的。   毫无疑问,胆小怕事只会窝里横的原主在被“丰厚回报”勾得心痒难耐的同时,几经犹豫踌躇,最后还是选择了拿一笔钱,把APP转让了。   这个莫名其妙被迫拉进恐怖游戏里的倒霉蛋不是别人,正是跟原主从小一起长大,好得能穿一条裤衩的好兄弟张衡。   如果这是一部以张衡为主角的男频爽文,那后续发展必定是被发小坑害,进入恐怖游戏,怀着不甘与仇恨,张衡过五关斩六将,最终成为恐怖大佬走出来,找到发小报仇雪恨。   可惜没有如果。   进入恐怖游戏之前,张衡就是个爱穿夹脚凉拖,拿这个手机溜达到楼下烧烤摊上撸串喝啤酒的平凡社畜。   唯一的爱好就是休息的时候提几个凉菜并几罐啤酒,穿过两条街去找发小楼岚,两个人一起坐在鬼屋监控室里一边看着游客被吓得屁滚尿流,一边哈哈大笑着啃鸭脖喝凉啤。   毫无准备地进入恐怖游戏,又没有新手待遇,手无寸铁又搞不清状况的张衡连第一个恐怖世界都没闯过,到死都不知道是自己认为最可靠的发小害了他。   坐在休息室里的单人床上,楼岚看了看地上滚着的十多个空啤酒罐。眼睛肿得只能睁开一条缝。脸上也有些水肿。   这是昨晚原主哭的。   明知道兄弟昨晚十二点就要被拉进恐怖游戏遭遇危险,却窝在自己鬼屋的休息室里,拿着兄弟二十万的“卖命钱”买醉痛哭。   楼岚起身,去旁边连通的洗手间洗了把脸,心说这还真他妈挺有意思的。   简单洗漱完毕,出来时又去柜子上的小冰箱里摸了块冰直接往眼睛上怼,一手拿着冰一手翻出袋切片面包,脚上拖鞋踢了,换上方便动作的运动鞋。   这休息室就是个狗窝,楼岚怀疑自己大概无法找到干净的衣服。   所以干脆就不找了,将就着一身酒气汗味儿的短袖短裤,出了休息室直奔离得最近的恐怖场景――鬼新郎。   现在外边儿最出名的一般都是鬼新娘,可原主接手鬼屋后,就是觉得自己要与众不同,所以恐怖场景基本上都变了。   小小四合院被装扮得很拥挤,元素也胡乱堆砌着,看起来不恐怖,反而搞怪得很。   楼岚却没时间去管这装扮好还是不好,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追上已经进入恐怖游戏的张衡,把人给安全的带出第一个恐怖游戏。   【系统,我有理由怀疑你是不是可以控制下一个任务世界的选定。】楼岚走入四合院,直奔四合院东南角的“古井”。   渣男系统一板一眼否认:【楼先生说笑了。】   楼岚哼笑,也不说自己信没信。   确实太巧了。   上个世界因为临终前跟小孩儿开了个玩笑,说自己是时空穿越者。   回到初生点后获得金手指抓取机会,已经是老手,心情毫无波动的楼岚随手一抓,就刚好抓到了一个“穿越门”。   穿越门――任务世界只可使用一次,可强行设定两个标记点的直达传送门。   这金手指就有些鸡肋了,一个世界只能用一次,且设定后就不可改变。传送门还要受该世界各种不定因素影响。   如果是普通世界,这玩意儿最大用处可能就是节省点交通费。   如果是到了灵异或高级世界,能影响它的因素多这一点就不说了,人家都有灵异或修仙了,你这么个定点传送门有啥用?   本以为又要拿来压箱底,楼岚却没想到刚过来就立马能用上。   还能起到关键作用。   说话间,楼岚已经把穿越门设定好了。   本世界的入口就是鬼新郎场景里的古井,因为这里比较隐蔽,又靠近休息室。   另一边的接入口,自然就是来历不明的恐怖APP所沟通的恐怖游戏世界。   感谢穿越门金手指介绍里的“强行”二字!   丢了冰块,眼睛虽肿,却不至于影响视线。   楼岚提着一袋代替早餐的全麦切片面包,蹲在古井略高的边沿,毫不犹豫一跃而下。   如同早期少女动漫Q夜叉里女主从井里穿越到战国一样,楼岚跳下去的瞬间,原本黑洞洞干枯的井化作满天星辰,让人失去了对空间的感知,只有无尽的下坠带来的失重感。   ――――――   下午的时候,张衡就感觉身上不太舒服。   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舒服,非要说,就是一股凉意裹着,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大热天的,难不成是得了热伤风?   话说回来,新来的妹子到底是什么牛逼体质?非要说空调就得调到十度以下才叫爽。   办公室里都是男的,要么就是被妹子的美色迷得脑子坏掉了,说什么冷了可以加衣服,热了总不能让人家妹子脱衣服吧?   咳,虽然张衡深觉那几个牲口心里是挺想的。   其余人被这么一说,要么就是懒得跟煞笔计较,直接找了个由头跑外面去了,要么就是真不好意思跟妹子计较了。   张衡就是最后一种。   别看他平时跟发小吹牛打屁啥都能说,可真让他去跟妹子说话,话还没说出口,他就要脸红成猴屁股了。   就这么硬吹了一下午,到傍晚时张衡就感觉很不好了。   更悲催的是晚上居然还要加班?!   犹豫再三,为了自己不挂掉,张衡学了其他同事,找了个理由跑去蹭隔壁的办公室去了。   才算是好一点。   晚上九点多,结束加班,张衡跟同一个方向的同事拼了滴滴,在小区门口买了老三样当夜宵――啤酒炒面炸鸡腿。   吃完了就该打游戏,享受身为社畜一天中为数不多的业余生活。   可今晚不舒服,打开游戏就一个劲打瞌睡,眼皮子直往下沉。   再三挣扎,无果,张衡蔫蔫滚去睡了。   睡着之前张衡下定决心,要是明早上起来时身上还这么不舒服,他就忍痛割舍本月的全勤,提着药去发小家蹭一顿来自兄弟的怜惜。   再恢复意识时,周围一片吵闹,身边还有人动作粗鲁地直接攥着他肩膀晃他。   肩膀被人攥得生疼,张衡很气恼,感觉了一下,发现身上的酸痛乏力消失了,一个打挺就坐了起来,睁眼前就反手推了攥自己的那胳膊一把,同时不耐烦地想要发火。   可睁开眼后入目的画面,却让他刚酝酿起来的火气呲啦一声,消失无踪。   这是一个血色残阳的傍晚,周围是墨绿色看不见尽头的树林,除了旁边正在打架的两个人,其他人都很安静。   这份安静里充斥着压抑的恐惧。   不知何处传来几声呱呱的乌鸦叫声,为压抑的恐惧更添几分诡谲。   “这、这是怎、怎么回事?”   张衡舌头都控制不好了,震惊又胆颤地轻声喃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问谁。   他旁边年纪不大,头发却已花白的矮胖女人却苦笑一声,“看来又是一个被卖进来的。”   原本她还盼望着能遇到个主动进来的新人。   主动进来的新人,一般都能从“新手待遇”中获得重要线索,另外难度也会削减。   可是这场游戏里进来的新人有三个,三个都是被卖的。   张衡听不懂,但直觉这位“大姐”能为自己解惑,连忙爬起来追问这里到底是哪。   矮胖女人眼神已经黯淡下来,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生命的尽头。   不过比起另外两个已经打起来的新人,显然张衡这个面目清秀又不吵不闹的新人,让矮胖女人更生好感。   所以她耐心跟张衡说了恐怖游戏APP的存在。   她也只是跌跌撞撞过了两个游戏的人,算不得什么经验丰富的老手,所以知道的有限,三言两语就说完了。   张衡被恐怖游戏,新手待遇,被卖等词汇砸得晕头转向,不过最让他浑身发凉的是:这个游戏是真实存在的,他们是整个人进来。   也就是说。   如果他们在这个恐怖游戏里死了,现实世界中他们也会死去。   而且会死得很惨。   就像这几年网文里流行的无限恐怖死亡游戏。   张衡愣愣站在原地,整个人如坠冰窟。   人活着的时候,总说活着太难了,甚至偶尔遭遇重大挫折时还会生出“不如死了来得轻松”的想法。   可当人真的面对死亡,却会瞬间感知到生命的美好。   张衡没想过死,他还有老爸老妈,他还有个虽然总是跟自己对着干,可每次自己生病却也会第一个跑来看自己的小妹。   他还没有找到情投意合的女朋友,他还没当爸......   乱七八糟的思绪纷至沓来,扰得他整个脑子都嗡嗡的。   现场乱糟糟一团,老手们都没理会互殴的两个新人,脸上有疤的男人先跟身材健硕的光头男碰头,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   两人结伴,串联了在场的另外三个老手,很快就顺着唯一的山道匆匆赶路。   矮胖女人也是被串联的一员,临走前她看了眼张衡,似乎心有不忍,主动扯了扯他,小声催促:“别管那么多,先跟着我们一起进山!”   张衡回过神来,也知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连忙感激地道谢,快走几步,又忽地停下,踌躇询问:“不叫那两个兄弟吗?”   矮胖女人眸光闪烁,不答话,只是讳莫如深地说:“到了这种地方,最好不要管这样莽撞易怒的人。”   这场游戏一共进来了八个人,五个老手,分别三男两女。   矮胖女人也有自己的盘算。   恐怖游戏不分男女,可有时候,男女性别又是天然的阵营之分。   现在八个人里只有两个女人,如果再加入两个男人,她在队伍中所占的比重就更加失衡。   另外一名短发女人从一开始就挑拨得两个新人互殴,其他老手并不是没看出来,只是不想为了新人而贸然得罪谁。   至于矮胖女人对张衡这个菜鸟投以善意,一来是顺手为之,一个照面的交谈后发现张衡本性还算不错。   二来,则是因为这个游戏场景,名为“鬼新郎”。   名字无法准确解读,鬼新郎到底是新郎为鬼,还是男人娶鬼。   张衡自然不知道看起来温和亲切的矮胖大姐竟也有这么多小心机,傻傻地以为对方是善意的提醒。   虽然还有犹豫和不落忍,张衡踌躇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了离开。   不过离开的同时,他也故意落在最后,给那两位不知名兄弟做下记号,希望他们打完了冷静下来后,可以跟着自己留下的记号追上来。   ――――――   楼岚跳入井中,一路往下,一直下坠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正当他开始怀疑金手指出故障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一片翠绿。   只一眨眼的功夫,哗啦啦一阵巨响,惊飞几只乌鸦,楼岚带着一身擦伤,勉强算是安全着陆了。   这里是一片森林,死沉沉的,除了乌鸦就没别的声音了。   看天色,月上东头。   已经是下半夜了。   月亮蒙着一层血雾似的薄云,四下死寂一片,而后又隐约传来嘶嘶沙沙的细声,仿佛是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游曳着靠近这里。   挂在枝桠上的楼岚先根据这里的夜色算了算与外界的时间差,估摸着应该还是张衡被卷入恐怖游戏里的第一晚。   再反推一下现实世界中张衡在家中凌晨两点“梦游”砍死自己的时间,应该是游戏世界第四天的白天。   简而言之,张衡现在还活着。   原主是昨天傍晚“痛苦挣扎”后做下的选择,然后花钱在家买醉,睡了一夜。   现在楼岚进来,张衡应该已经在游戏世界里度过一天了。 第199章 X《恐怖APP2》 兄弟我是大师啊,……   张衡没有等到顺着记号追来的另外两个新人。   这让他很遗憾。   等到稍微适应一下新环境后, 遗憾进而若有似无演变成担忧。   虽然不知道自称周姐的矮胖女人一开始的打算,可张衡本身好歹也是在社会上工作了几年的人,并非纯粹的傻白甜。   跟着走了一段路后, 张衡也发现了老手们对他这个新人的漠视。   人是群体性动物,深深镌刻在基因链里的记忆告诉他们, 人需要抱团才更安全。   张衡很快就发现自己处境糟糕――没有特殊的价值, 只有一开始就主动搭腔的周姐可以稍稍靠拢。   但周姐明显也属于被随意指使的“低价值存在者”。   不管怎么样, 现在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积极探索这个所谓的恐怖游戏世界的同时,张衡也在尽量开动脑筋, 观察周围的一切。   整个世界都感觉很不真切, 除了被踩出来的隐约山径, 根本没有明确的道路。   周围不是树木就是半人高的杂草,没有鸟没有虫,甚至连风都好像没有。   天边的残阳像一盆打翻的血水,浓浓淡淡胡乱泼洒着,云没有动, 定定地凝固在一处,仿佛一团晕染在画布上的颜料。   明明是广阔的森林大地,可人处于其中, 却感到一股深沉的压抑沉闷。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是路的尽头, 张衡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只是跟着埋头前行。   一切都透着不真实感,连要抵达的目的地也出现得突兀。   前一秒张衡抬头向前张望时, 入目的还是满目死沉的墨绿,可刚收回视线埋头看路继续往前走,却很快就听到刀疤男粗嘎的嗓子,含着一抹不知名的情绪说:“到了。”   没有欣喜,没有轻松, 反而透着一股子紧绷。   其余人也一样。   刀疤男看了看剩下的五人,第一次主动提议:“先互相认识一下,给个能确定身份的特征。”   恐怖世界里,队伍中有人被鬼怪代替这种情况,根本就是日常操作。   所以“玩家”们也渐渐习惯了先在进入“场景”前互相认识,给个特殊认证方式,用以最大程度的避开这种初级陷阱。   其余人都明白,没有异议。   光头抬手露出自己右手,“我叫老光,右手可以这样。”   说着,五根手指头的第一指节齐齐弯出90度角。   好家伙,是个高难度动作。   张衡心里就有点儿急了,苦思冥想自己有什么“绝技”。   好在并非每个人都像老光这样,刀疤男自称“老疤”,用方言说了几个字,让大家记住发音就行。   张衡以此推测,恐怖游戏里的土著大概不能识别方言。   周姐说自己有个女儿叫豆豆,说到称呼时她没敢像老刀跟老光,而是说了个很普通的名字:周慧。   跟短发女似乎暂时达成结盟的黑眼圈龅牙男扯了扯自己头发,表示自己是程序猿,叫他老猿就行。   不用多说,大家顿时明白什么意思了。   轮到短发女肖美丽的时候,她拍了拍自己高挺的胸脯,说自己胸是填的,躺下也能直挺九十度。   这爆料对于在场男士来说绝对够震惊,就连酷酷的老刀都忍不住动了动脚,视线往她胸脯上遛了一圈。   张衡已经打好腹稿,说自己穿了红裤衩,“本命年,从裤衩到背心再到袜子,都是大红的,没想到还是没防到小人。”   至今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把自己卖给了这个鬼游戏。   周姐说如果想知道,可以努力完成任务赚取积分,等到一场游戏结束的时候可以向APP客服发送提问。   张衡都惊了,没想到这玩意儿还有客服?   周姐笑了笑,说:谁知道客服是什么,反正有人辱骂客服被扯进手机里吃了。   张衡再不敢嘀咕任何关于游戏APP的抱怨。   进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带着手机,手机上别的都不能用,只有一个无法卸载的恐怖游戏APP能够戳开。   据周姐结束,说是等正式进入恐怖游戏场景后,APP会更新主线任务。   如果谁触发了支线任务,也会在里面更新。   抵达村口,天边一直没变化的残阳很快就落下,只剩些许青红的余晖。   张衡跟着老手们进了村,发现与外面处处透着虚假的森林相比,这个人数不多的小村子反而处处透着烟火气。   刀疤男给他们编造的身份是进深山探险的驴友,因为即将天黑,偶然走进了这个村子。   借宿很顺利,张衡等六人顺利住进了村里一间荒废的院子。院子打扮得挺喜庆的,村民们说这两天他们村就要办喜事了,这间院子装扮出来本身就是为了接待新人的亲属朋友来观礼。   村长十分热情地邀请张衡等人多留几日,正好看看他们村儿自古时候就传下来的一些喜事风俗。   他们的主线任务,就是观礼。   “第一晚一般都不会出事,抓紧时间好好休息。”   为了招待新人来观礼的亲属朋友,屋子里搭的是大通铺,睡六个人并不拥挤。   老刀与老光趁着最后一缕光,去院子外转了转,回来时就跟过来送饭的村长婆娘套了一番话。   得到了两个“风俗”:   一、红灯笼挂上,活人不能晚上出门,会打扰别人。   二、不要熄灯。   这两个风俗一听就诡异得很,张衡心里毛毛的。不过周姐等人却反而稍稍放松。   张衡悄悄询问,周姐说有明确规定的游戏世界,比没有任何规定的游戏世界更容易避开“必杀”。   其他人都陆续睡着了,张衡却总睡不着。   明明身体很疲倦,可精神却安静不下来,很多很多堆积在一起的疑问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冒了出来。   这个游戏到底是怎么回事?   世界上怎么会真的有鬼?   到底是谁把我卖了?   游戏还管人口贩卖的?   卖是不是有什么限制?否则现实世界岂不是早就乱套了?   现在该怎么办?   ......   等等等等。   各种无法得到答案的疑惑像是变成了一个个榔捶,一下一下捶在人脑袋上。   张衡头疼,且心烦意乱,心里堵着一股气,蹿来蹿去,蹿得他难受,恨不得吼上一嗓子。   可惜不能。   楼岚拴着一只阿飘当开路犬,一路顺着记号追到布置得一片通红的院子时,□□撬窗,刚好就借着血雾朦胧的月光,与被老手排挤在窗下瞪眼硬憋的张衡来了个眼对眼。   张衡眼睛越等越圆,一口气猛地深吸,刚要无法自抑发出震天大叫的前一瞬,楼岚连忙瞪眼朝他比划噤声。   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二十多接近三十年的交情。   甭管原主怎么样,张衡对哥们儿的信任已经是融进了骨子里,此情此景,明明理智上知道眼前这个“发小”很可能是鬼怪变来骗自己的,可动作快过大脑,他还是下意识选择了顺从地闭上了嘴,没有第一时间发出声。   张衡没有大叫,楼岚松了口气。   因为他的来历,还需要提前跟哥们儿串一下口供。   能在这个游戏里讨命的,能有几个善茬?   明明队伍都已经集结完毕,忽然冒出个他来,指不定第一时间就被玩家全体投票给解决了。   有嫌疑,平时可能会保持怀疑留待观察。   可到了这种要命的恐怖游戏里,有嫌疑,就代表有危险。   而把危险掐死在萌芽阶段,是每个人自保的本能。   知道张衡很快就会理智压过潜意识习惯,楼岚也不嗦,比划了几个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你比我猜”。   这还是他们俩小时候看电视综艺,觉得有意思,化作了两人的小游戏。   楼岚先是做了个张嘴瞪眼捂胸口的表情,表示看见了恐怖的事。   然后比了比张衡,食指中指作走状,而后指了指眼睛,又抬手扬了扬自己带进来的手机,手指头在上面戳戳点点。   张衡差不多看明白了。   发小想要表达的意思大概是他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然后发现张衡走了,自己又在手机里发现了什么。   所以发小是特意追自己追进这个鬼游戏的吗?   如此一想,张衡就躺不住了,又气又急。   楼岚看他急得像是要翻窗出来捶自己,连忙捂头做了个害怕求原谅的姿势,又表示小心点,别吵醒其他人。   其实其他人已经在刚才被他放了只小鬼进去全拉进梦里了。   道心已经很久没用,因为国师之后的世界要么就是没有灵异,不允许它出现。   要么就是像狐狸精那个世界那样,自己本身就是大妖,根本不需要借力就能碾压一切。   道心跟着楼岚走过这么多世界,里面曾经被他关着的鬼怪也陆陆续续彻底净化,转入了魂魄该去的地方,留下来的只有零星几只懵懵懂懂没什么灵智的小鬼。   丢进去的小鬼是只小梦魇,就吃美梦吓唬小孩儿,没太大用,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把它给留下来的。   不管怎么说,现在刚好用上了。   张衡可不知道这些。   他就犹豫了片刻,在可能被高明的鬼骗出去吃掉,和发小不顾一切追寻而来却错失自己的信任误丢性命之间徘徊了几秒钟,就一咬牙,小心翼翼爬起来,踮着脚尖遛了出去。   因为谨记村长老婆的话,晚上不能出去打扰“别人”,张衡出门就拉着跟过来的楼岚,就近寻了个屋檐角落,急切地问:“你怎么也进来了!”   楼岚跟着蹲在旁边,不答,而是先给一手摊开,一手作小人跪地磕头状,可怜兮兮地道歉:“兄弟,是我对不住你,可我真不是故意的!”   张衡被说得一头雾水,满眼茫然地看着他。   楼岚就硬着头皮解释自己是如何无意间得到个恐怖游戏APP的,“我当时真以为这就是个病毒软件,杀毒杀不死,删又删不掉,连恢复出厂设置都没用!”   张衡有点儿回味过来了,不敢置信地微微侧身,瞪大了眼瞪他。   楼岚挠了挠脸颊,怪不好意思地,继续说:“我就想着,你不是修电脑的嘛,那手机应该也能修呗,所以我就想转发给你。”   “点进去就有一个什么转让给某某人,机会只有一次。哥们儿,你也知道这种流氓软件,说是只能转一次,其实就是病毒扩散,我才不信!”   接下来的不用楼岚再说,张衡就差不多猜到结尾了。   所以自己这坑兄弟的发小就点击了转让,把APP推到了他手机上。   结果也看见了,就是现在这样。   自己一加班社畜,莫名其妙就被这个恐怖APP拉进了恐怖游戏里,还因为转让没有新手待遇。   而发小后来发现自己真收到了二十万块钱,顿时也明白这APP可能是真的,就想办法追了进来。   虽然很气自己被坑进了这个鬼游戏里,可发小自己都已经千辛万苦舍生忘死地追进来了,张衡也没办法真朝他生气发火。   只能抹了把脸,无奈接受现实。   ――谁让自己倒霉,就成了这厮专爱坑的发小了呢!   “篮子,你跟我说,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既然已经把APP转给我了,你就不应该被拉进来啊。”   气闷过后,张衡就陷入了担忧。   他没有自己倒霉,就要拉着发小一起倒霉的想法。   而是希望能先想办法让发小脱离这里。   毕竟能少死一个是一个,万一他在这地儿嗝了屁了,还能指望发小帮忙照顾一下自己家里的老老少少。   说起这个,楼岚就翘起嘴角,做了个虚推眼镜的装逼动作,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自己拴在院门口的阿飘,故作姿态地说:“杏儿啊,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没告诉你,其实我就是传说中隐居在市井小巷的大师。我是天生阴阳眼,能看鬼怪能过阴阳,你看,那就是我抓的阿飘。”   张衡原本被叫“衡子”,某年张衡在新疆发展的舅舅回来,带了杏子,说是“衡子”,于是杏子、杏儿就成了发小专属的爱称。   张衡见他这得意劲儿,实属难得,顺着楼岚手指头就看过去。   却猛然一惊,吓得一个屁股蹲儿做到了冰凉的地上。   还不等张衡惊吓得作出别的反应,张衡就听见耳边嗷的一声带着颤音的惊叫,充满了惊恐与害怕。   ――刚才还在他面前吹嘘自己是高人的发小,不知何时已经缩成一个大团子,瑟瑟发抖的同时还在努力把自己藏到他身后,并且发出磕磕的牙齿打架声,以及喉咙间压抑不住的嘤嘤呜呜声。   张衡:“......”   无语过后,脑门儿上就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兄die,说好的大师呢? 第200章 X《恐怖APP3》 鬼给介绍对象?那……   虽然对于知根知底, 连他七岁尿床的黑历史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发小忽然追进来,还得意洋洋说自己是隐藏在民间的大师, 张衡理智上抱有怀疑,感情上却很想相信的。   毕竟要真这样儿, 他跟发小都可以不用死了。   然而刚思考着要如何抱发小金大腿的时候, 发小忽然被鬼吓到失声尖叫怂成鹌鹑, 张衡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睁眼说瞎话地表示相信了。   对此楼岚表示他有话说。   “谁知道鬼吃东西的时候那么恶心啊我靠!我那不是被吓到了,而是被恶心到了!”   楼岚理直气壮并叉腰。   说的时候还一挥手, 抬掌间便把院门处张开半个脑袋去吞寻路阿飘的鬼收了。   张衡看得无语, 可无语之后稍作思考, 又觉得发小说得好像又有那么一点道理。   他发小还在逼逼叨:“老话说得好,只要胆子大女鬼放产假,由此可见外表很重要。但凡长得正常点的鬼怪,哪个没出现在文人骚客笔下过?就刚才那鬼,长得平平无奇也就罢了, 居然偷吃我拴的阿飘。”   想了想,好像还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意思,楼岚补充:“偷吃也就算了, 可吃的时候能不能斯文一点, 优雅一点?整得跟个裂口女一样。”   楼岚忽然皱眉,迟疑地问张衡:“这里的鬼都是本地鬼吧?不会有从日本偷渡过来的吧?我跟你说, 我以前看过一个日本鬼片,妈呀我靠,讲的是一个穿JK的女生,上半身套在麻袋里。靠着一双美腿引诱色狼,每次色狼要去钻裙子的时候, 都会被裙子吃掉,因为麻袋里的上半身就是个绞肉机......呕――我不行了我要回家......”   明明抬手之间就把鬼给收了,结果收完了鬼自己说个鬼故事,脑补得把自己整吐了。   张衡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毕竟顺着发小的描述去脑补了一下,他也有点儿遭不住,“应该是本土鬼吧,白天我们来的时候村民都是说咱们华语,村子故事也都很有本土特色。”   捂着肚子一手撑墙的楼岚满脸虚弱地抬头看他,“真的?你不要骗我。”   其实张衡哪敢百分百肯定啊,可现在还能咋样?当然是硬着头皮先把人骗过去再说。   外面发出的动静不算大,可也不算小。都这样了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还没醒来,张衡纳闷,楼岚摆摆手,“放心,我丢了只专门拉人做梦的小鬼在里面。”   张衡点头,点到一半,忽觉不对:“那你刚才让我小声点干啥?”   楼岚揉着肚皮站直腰,随口说:“嗨,那不是怕你刚上来,人在气头上,直接揍我一顿嘛。”   张衡:“......”   哥们儿,我单知道你丫嘴碎人怂窝里横,干啥啥不行抱怨第一名,可我真不知道你还能这么不要脸!   两人互相埋汰几句,就说回正事。   知道楼岚进来的方式是单程票,要出去还得慢慢摸索,张衡也就绝了让他一个人先出去的想法了。   并且根据自己下午打听到的有限信息给出一个比较靠谱的猜测:“你现在就跟偷渡客一样,先不说这个鬼游戏会不会察觉到你,要出去,肯定还是得搭顺风车。”   所以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完成恐怖游戏“鬼新郎”里的主线任务:观礼。   张衡觉得这还是比较乐观的,“只是观礼,看一看人家拜堂成亲就行了,看村民准备得这么充分,估摸着也就这两天的事儿,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家娶媳妇。”   对此,楼岚只持保留意见。   观礼,观的是谁的礼?是鬼是人?   另外,既然主线任务是“观礼”,那岂不是说,但凡中途出点意外,这个亲事没完成,他们都无法完成主线任务?   除了这个布置得格外喜庆的院子,楼岚也没处去,所以最后还是跟着张衡一起回了房,往里面挤了挤,凑合着睡了。   第二日早晨,刀哥等人醒来时见到一夜之间忽然冒出个根本不该存在的新人,一个个都惊诧又警惕。   张衡咬死了说这是昨晚上顺着自己留下的记号追上来的,恰好是自己发小。   作为窝里横的楼岚,就猫悄悄地躲在张衡身后,用无辜且鹌鹑的眼神偷偷打量屋里的这些人。   张衡其实也挺怕的,怕这群老手直接掀翻棋盘把他们两个人都给丢出去。   可没办法,兄弟是个窝里横,也就在他面前胆儿肥一点,自己要是让开了丢手不管,这小子怕是要被人欺负死。   刀哥与光哥碰头小声交流了几句,短发女肖美丽以及黑眼圈老猿则一反昨天懒散不正经的状态,目光冷凝地呈攻守兼备站位有意无意堵住了房门以及窗户两处。   周姐周慧是努力跟着刀哥等人的步调,虽然昨天对张衡这个新人频频示好,现在却积极地帮着堵人,瞧着像是刀哥等人一旦作出什么决定,她就要抢先动手挣表现。   本就不团结的小团队因为楼岚的出现,迅速分割成两部分。   最后刀哥出面,虎着脸警告张衡:“这几天要么跟着,要么先死,不准做任何多余的小动作。”   新人来得着实蹊跷,刀哥作为经历过五个游戏场景的老手,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要么,对方就是阴差阳错闯进来的炮灰,要么就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无论是哪一种,都没必要现在就草率出手。   不过留下不等于放纵。   鬼知道这家伙忽然出现,是不是怀着某种对他们不利的目的。   最好的方法就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他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对于张衡跟楼岚来说,这就等于是把自己放在了被监视的不利位置上。   废话且不多说,二对五,疑似大师的发小还是个对上外人就秒变鹌鹑的怂包,张衡除了接受啥也不是。   内部的小矛盾暂且算是按下了。   不多时,村长的婆娘王大娘就来给这里送早饭,摆盘时看见从里屋出来的楼岚,王大娘也是一愣,却没有对忽然多了个人发出疑问,反而很快就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态,一个劲儿拉着楼岚说话。   “小伙子长得真俊,今年多少岁了?几月生人啊?有对象了吗?”   跟逢年过节聚到一起时热衷于关心晚辈的七大姑八大姨相差无几。   楼岚就装腼腆内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张衡怕得罪了村里人,想随便说两句敷衍过去,却被楼岚在桌底的脚轻轻踹了一下。   张衡瞬间领悟这里头有些门道,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啥,反正先顺着发小的意思糊弄过去便是了。   因此还算圆滑的张衡也化身闷油瓶,除了傻笑就是装聋做哑,你要问多少岁,我就跟你说大娘你看起来绝对不超过四十。   你要坚持问几月生日,我就说今天早上的稀饭真香,大米是不是村民自己种的。   总之就是七扯八扯,坚决不透露一点个人信息。   王大娘见实在问不出个所以然,垮了脸,从热心老阿姨变成了阴气森森的老巫婆。森寒地盯着楼岚张衡二人看了半晌,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迅速冷凝。   然而两位当事人却什么表示也没有。   心里有些怕怕的张衡强忍着颤抖给发小夹了块芥疙瘩:“来,多吃点。”   被尬到脚趾抠地的楼岚点头,用碗接了,也回以一块腌辣椒片儿:“你也多吃点。”   这种让人神经紧绷,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一触即发的气氛持续了大概几分钟。   让人怀疑即将爆发的王大娘却好像转眼间就失忆了,忽地恢复慈祥笑脸,转而去拽住周慧的手腕,一张风干橘子皮似的脸凑得极近:“大妹子长得不错,眉清目秀的。”   鬼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周慧吓得一哆嗦,手上的筷子都摔到地上了,忙想要顺势挣开王大娘的手弯腰去捡筷子。   可不等她动作,王大娘就已经以绝不可能属于五十多岁老人的敏捷动作弯腰捡了筷子,往自己衣服上蹭了蹭,又鼓起腮帮子吹了吹,笑盈盈地塞回周慧手里,“瞧你这害羞得,懂害羞的姑娘好!这才是大姑娘该有的矜持!”   拍拍周慧的肩膀,王大娘才松开了她手腕,笑盈盈地叮嘱她好好吃,慢慢吃,“多吃点,可别饿瘦了。”   这话听着,跟喂猪似的,听得人不寒而栗。   等到王大娘一走,周慧忽地软倒在地,凳子碗筷被撞得稀里哗啦。   周慧却没心情去管这些,而是颤抖着落了泪,喃喃自语:“完了,我被盯上了,他们是不是要先害我?”   凭什么?刚开始那死老太婆明明看中的是新人的朋友。   凭什么现在换成自己了?   周慧眼神空洞,脸上却挣扎着几分不甘与仇恨。   张衡见状,也收了准备安慰人的客套话,拉着还埋头喝粥的发小赶紧溜。   至于刀哥之前说的必须活动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准耍小动作?   嗨,他们只是换个更宽敞的地方继续吃饭而已,又不是直接跑掉。   到了院子角落,张衡回头往屋里望了望,确定人看得见他们,却听不清说话,这才凑到楼岚耳边小声询问:“刚才到底怎么回事?那王大娘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一口芥菜疙瘩还含在嘴里咬得嘎嘣儿脆,楼岚没空说话。   张衡气想捶他,“都啥时候了还顾着吃饭!”   嘎吱嘎吱咬碎了混着稀粥吞下,楼岚才用筷子敲了敲碗,往院门口王大娘离开的方向一指:“还能有啥不对劲?这一个村子,恐怕都被个活人。”   一股寒气直冲脑门儿,张衡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端碗的手狠狠颤抖,“真、真的?”   抻着脖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刚才她、她、她问那些,是想干啥?”   楼岚微微眯眼,以“此时绝不简单”的语气高深莫测断言:“这些问题,你还能不熟?哪次过年去你奶家没被人逮着问个百八十遍的?你说说她们当时是想干啥?”   通过艰难地转动大脑,张衡作为节假日长辈天团一百零八式催婚资深被害人,顺着潜意识给出了准确的答案:“介绍对、对象?”   说完浑身汗毛儿连通脑袋上的寸头都根根起立啊。   因为张衡想到了更可怕的一个事实。   已知,这个村子里没有活人,都他妈是鬼。   可证,鬼大娘给介绍对象,介绍的对象可不就是女鬼吗?   这谁遭得住啊!   亚洲蹲的张衡咚的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儿。 第201章 X《恐怖APP4》 周慧死了……   楼岚能联想到的, 其他五个老手自然也一点就通,有点明白过来。   看来要完成主线任务“观礼”,首先就要找新郎或新娘。   “看王大娘的样子, 好像不拘男女,会不会要结婚的不止一对?”   肖美丽摸着自己的胸沿, 蹙眉提出见解。   老猿乍舌:“那不是搞联谊?”   刀哥跟光哥也对此颇有揣测, 四人议论间还算是比较轻松的。   毕竟最先被盯上的并不是他们自己, 如此一来,他们完全可以用其他玩家去一一验证推测。   与之相比, 被王大娘盯上的周慧就无法轻松了, 甚至连大脑运转都无法做到, 脑子被劈成了两半,一半装满了“我要死了”的歇斯底里,一半装满了“为什么是我”的不甘怨恨。   恐惧和憎恨,在某些时刻是很好的催化剂。   周慧死了。   死在了村东头的水泊里,楼岚等人闻讯赶过去时, 看见的就是漂浮在水面上面目狰狞眼珠凸现的尸体。   长相老实巴交的村长站在岸边,淡定自若地指挥村里的男人去捞,泅水的男人们也都很从容, 村里的妇女婆母们甚至还在旁边看热闹, 小孩儿们吵吵闹闹追追打打,一边吆喝着死人咯死人咯。   语气神态欢喜得跟过年时看杀猪一样, 充满了纯真的欢喜。   全村三四十号人里,没有一个青壮年男女,就像正常世界里常见的留守村,男人最年轻的基本上都是五十来岁,女人也相差无几。   王大娘站在妇女群体那边儿, 鸡爪似的手指对水里漂着的周慧指指点点,一边摇着头满脸嫌弃不满,黑紫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不用听就知道一定是在说些不中听的话。   正午的太阳挂在头顶,张衡却丝毫热度也感受不到,反而浑身发冷。   作为第一次正面看见死人的普通人,张衡已经吓到腿软,还不等找个着力点靠一会儿,身边的发小就胳膊一抬,把他给架起来了。   有点儿晕的张衡虚弱得视线焦距都对不准,歪着头跟中风人士一般斜斜地虚弱问:“篮子,你咋不晕了?”   发小可是从小怂到大的怂包。   忽然这么刚,他还有点儿不适应。   楼岚白他一眼,“我就是有点儿恶心进餐礼仪不够优雅的鬼,再加上有点儿晕人,死人怕个der啊。”   张衡觉得发小这个说法很有问题。   可晕头转向去看其他人,发现在场的除了自己,还真没人对死人表示出什么大惊小怪。   另一边,刀哥等人已经跟村长交涉上了。   刀哥等人想把周慧的尸体带回去,估摸着是想从尸体上找些线索。   昨天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村长却露出个古怪的笑――说是笑,却处处透着阴邪。   “你们要把它,带回院子?”   刀哥想说什么,被光哥按住肩膀。   恰逢此时,湖泊边的树林里传来几声嘎嘎乌鸦啼叫之声,此时听来仿佛有人躲在里面发出奸猾的枭笑,着实骇人。   肖美丽及时补救,满脸嫌弃地摆手:“不要不要,都死了还带回院子,多晦气!”   村长这才倏然憨厚一笑,连连点头:“对嘛对嘛,院子是拿来办喜事用的,哪能沾染这样的晦气,要不然住在里面的人可不得倒大霉呀!”   好似随意的闲话唠嗑,老村长说完,就回头招呼着已经把尸体打捞上来的男人们。   无需多交代,男人们已经将尸体如同捆死猪一样,双手双脚合拢一绑,再用一根结实的木棍往中间一穿,两个男人抬起来就嘿咻嘿咻热热闹闹地走了。   至于他们是要把尸体抬去哪里如何处置,谁也不敢多问。   一路沉默地回了院子。   刀哥问光头:“你刚才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   光头摸着自己的光脑袋,神色有些凝重:“你跟村长说话的时候,我看见树林里有几双红眼睛。”   顿了顿,又说:“这次的游戏好像有点麻烦。”   肖美丽接口:“对,这次似乎是无序。”   所谓无序,就是没有规律,没有限制。   对于玩家来说,这是很糟糕的。   老猿皱眉,手指在虚空中弹动着:“也不一定,不能只因为乌鸦在中午出现就说这里是无序的,要不然那两个新人不接话惹恼王大娘的时候就该直接凉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   四个老玩家不自觉把视线放到了不远处又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的两个新人。   张衡也在跟楼岚总结目前的“规则”,“现在这是选中谁谁死的节奏啊,王大娘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继续选人,毕竟看起来像是要给男鬼女鬼都相个亲。”   楼岚不置可否。   中午因为周慧死了,王大娘来送饭送得有些晚。   饭菜还挺丰盛的,全都是肉菜,肉还泛着不正常的红。   因为有尸体被村民抬走这一出,谁都不敢动饭桌上的这些东西,谁知道肉是从哪儿整来的呢?   王大娘似乎看出来什么,偏要为难众人,笑得露出一口泛黑的豁口牙热情招呼:“吃呀,快吃,这些可是大娘特意给你们做的。”   她这么一说,众人脸色更难看了。   张衡胃里泛酸,捂着嘴强忍着,却挡不住一股股往上蹿的冲劲儿。   王大娘死死盯着他,眼神里带着奸邪,似有催促期待之意。   谁都知道一旦张衡真的吐出来,必定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楼岚抬手,把张衡整个儿往自己怀里h,对王大娘歉意一笑:“抱歉,我家杏儿孕吐,闻不得肉腥味儿,不知道大娘能不能帮忙做点素的?放心,我肯定额外给钱。”   孕、孕吐?   这下不止老玩家,连王大娘都震惊当场。   王大娘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抖得跟帕金森一样,声音嘶哑阴森:“小伙子,你耍大娘我玩儿呢?”   他一个大男人,你给老娘说他孕吐?   楼岚眨眨眼,无辜又茫然:“啊?没有啊大娘,这种事怎么能拿来开玩笑?大娘,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你不会连男人也可以怀孕这种事都不知道吧?”   说完就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对方,从头到尾都在表达一个意思: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居然还有人不知道?!   楼岚的演技是没话说的,别说眼神里有戏了,连眼睫毛头发丝儿都带着戏魂。   王大娘真被镇住了,随后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惶惶然看了看东边,不再多做停留,仿佛在躲着什么,拿了篮子就颠着小脚一溜烟儿跑了。   院子里一片沉默。   只有挂在屋檐树梢上的红灯笼在随风摇曳着。   半晌,老猿干咳一声,满眼探究地盯着还趴在楼岚怀里的张衡,试探着问:“真、真怀上了?”   肖美丽一双大眼珠子也在楼岚跟张衡之间来回打着转儿。   张衡终于把反胃感勉强压了下去,抬头想要解释,谁知一抬眼皮子,又看见了还放在桌子上已经因为冷却而凝上一层油花的肉。   “呕――!”来势汹汹的呕吐欲打败了自制力,张衡带着风跑到了院子边,扶着墙吐得嗷嗷的,恨不得把心肝脾肺肾都给吐出来。   楼岚揣着手,抬抬下巴,点着桌上的菜:“这些肉看起来挺不正常的,怎么处理?”   就这么放着,谁知道回头王大娘来收碗筷的时候会不会又来一出什么。   光哥看了看他,没说什么,抬手放出一只像老鼠的东西。   说它像老鼠,只因它整体似老鼠,耳朵却是尖尖的,尾巴也似松鼠,毛茸茸的很蓬松。偏偏身上却一层肉红,根本没有皮。   这东西跳到桌上,对着两盘肉菜嗅了嗅,而后就嚓嚓大吃起来,没两分钟就将肉全都挑吃了个干净。   恐怖游戏APP除了能给玩家带来巨额财富,还能用积分兑换各种神奇的能力或道具。   基本上每个老玩家手里或多获少都有些手段。   下午众人继续出去打探消息。   傍晚回来,王大娘没有来给他们送饭,众人也不在乎,因为现在让他们担忧的是:婚礼恐怕要停滞不前了。   “有人说周慧上午去找了王大娘,我跟老猿去找了王大娘,王大娘不在家,她小孙子说上午来的那个人说自己已经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所以这才是她死掉的原因,并非被选中了立刻就弄死了送去给鬼“相亲”。   “现在村里人都在讨论该给TA选谁结婚,要是在八月三号之前选不出来,整个村子都要遭殃。”   村子里的人看起来都挺关心这件事的,也不再如上午时那样守口如瓶,被作为外村人的玩家问起来,很是积极地提供了线索。   楼岚有理由怀疑村民们说得这么爽快,并不是因为什么整个村子都要遭殃,而是因为中午吃了顿好的。   呃,想想就恶心。   好在没在他面前吃。   刀哥:“主线任务看起来简单,却没有时间限制,看来难度就在选新人这一步上面。”   光头的视线在楼岚张衡以及肖美丽老猿身上打转,“今天下午我数过了,全村连同小孩儿,四十三个人,小孩里年纪最大的也才五六岁,成年人年纪最小的,也都五十多岁。所以新人必须从我们这几个外村人里选一个出来。”   这就是要牺牲谁的问题了。   然而这个问题根本不算问题,死一个人跟团灭,傻子都知道要怎么选。   肖美丽作为唯一的女性,危机感陡然提升。   她立刻指出一点:“王大娘在选中周慧之前明明是把目光放在那个新人身上的,所以要选的人是男人也可以!”   有的人在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脑子转得更快。   毫无疑问,肖美丽就是这种人。   “况且现在周慧已经死了,我们连婚礼的另一方是男是女都不确定。所以我建议接下来选定一个男性来试探。”   这确实是个问题。   周慧被选中,说明婚礼的另一方是男鬼。   可一开始王大娘中意的是楼岚,所以是否证明这次游戏里有两个BOSS?   眼看这四个老玩家三言两语就要把自己哥们儿拿去祭鬼,张衡不干了,站起身拉着楼岚就往门口退,一边大声抗议:“你们不是老玩家吗?一个个连BOSS是男是女都没办法确定,还要推人去送死,一个个就这么不中用?”   都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现在,老玩家们心绪毫无波动,甚至更加坚定了要把两个新人都弄去当问路石的决定。 第202章 X《恐怖APP5》 美貌新郎,在线作……   对于被选定为“相亲对象”的事, 楼岚是没什么想法的。   他更好奇搞这么大阵仗,要结婚的到底是哪个鬼。   楼岚能“识趣服软”,自然再好不过。刚还要翻脸的四人顿时又友好起来。   眼看天色已晚, 四个老手分成两组,轮流守夜。   说是戒备随时可能出现的鬼怪意外, 不如说是防备两个新人临时逃跑。   被拘在小房间里的张衡气不过, 想干脆豁出去掀翻棋盘大家一起玩完, 楼岚却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跟他共赴黄泉。   “我还这么年轻,长得还这么帅, 一身本事刚要施展, 这简直就是爽文男主的标配, 你这头号小弟思想素养不够啊。”   张衡气得想打人:“这他妈都什么时候了,还搁这儿给哥吹牛逼?”   楼岚揉着肚皮叹气:“放心吧哥们儿,怎么着也得把你带出去,毕竟你卖身的二十万咱还没分赃呢。”   又嘀咕:“既然我身份都不一样了,待遇也应该得到相应提升, 怎么能饿着肚子睡觉呢。”   说罢想要作一作,可刚昂起脑袋,一抬眼就对上了光头锐利的目光。   楼岚默默翻了个身, 抱着肚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目睹了全过程并且凭借二十几年发小经验猜中他心理变化历程的张衡:“......”   你有本事吹牛逼, 你倒是真上啊!   一夜无事,第二天王大娘就被告知楼岚愿意结婚的事。   看得出来王大娘对楼岚很满意, 早饭的规格得到提升不说,来得也满是热情。   “小伙子长得真俊,TA肯定喜欢!”   楼岚眉梢一抖,故作矫情地歪嘴:“我长这么大,追我的男男女女不说有一个团, 一个营还是有的,我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人。”   刀哥等人听得太阳穴一绷,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然而仿佛是有了什么不得了的靠山,楼岚把狐假虎威演绎得很生动形象,揣着手一副“老子很贵快点涨价”的驾驶。   王大娘脸上的褶子蠕动,一双浑浊的吊三角眼定定看了他半晌,而后闷声问:“那你是要怎样?”   楼岚拇指抵着嘴唇想了想,抬眼瞅她:“最起码盲婚哑婚要不得,我总要知道一下跟我结婚的是哪个,长什么样,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家资几何吧?”   要是个漂亮的女鬼也就算了,咱考虑考虑。   要是个那什么比他还大的男鬼,那就早超度早好。   王大娘狠狠地看着他,咬牙切齿般,仿佛下一瞬就要怒起扑人。   可惜院子里一阵莎莎风声作响后,王大娘将篮子一挽,转身往外走,“想要知道,就跟我来。”   其余人等意外。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直接获取BOSS的信息。   其他人刚起身要动,王大娘却像后脑勺长了眼睛,冷飕飕说:“只许新郎一个人过来。”   楼岚不满地嚷嚷:“新郎就不许有好哥们儿当伴郎啊?毕竟这也是人家的终生大事。”   王大娘根本不再理会他的矫情,站定回头,只脖子三百六十度转回来,身子还板板正正对着院门口,脸上是阴邪的冷笑:“他要来?正好喜宴还缺点荤腥。”   就差直白地说来一个宰一个了。   硬刚起来,某人立马就怂。   楼岚面露迟疑,一眼一眼地去看其他人,“要不然,我也不去了?”   肖美丽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老猿也是无语地别开脸。   刀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音,光哥则乐呵呵往前站了一步。   意思不言而喻。   你退一个试试?   张衡都没脸看他,可到底是自己发小,还能怎么着呢?   “这一趟确实危险难料,四位大佬,虽说咱都是小新人,可也不能随便当鱼明砍是吧?我哥们儿这也算是为集体作出牺牲,几位真不表示表示?”   说话的时候拉着楼岚胳膊,摆明了四个老手不出点血给点防身道具,他就要拉着发小掀摊子不干了。   谁都不想主线任务重回起点,四人对视一眼,片刻后由光哥带头,给出了之前那只没皮老鼠:“知机鼠,一定范围内能预测危险。”   名字挺高大上的,还预测,可惜前面带了个“一定范围内”。   谁知道这个范围是什么?   不过有比没有好,说不准回头还能找到转手卖出去或者系统回收的机会。   楼岚笑着收了,又笑着去看另外三人。   最后肖美丽给了个平平无奇据说能挡一次鬼怪攻击的古朴银手镯,老猿给了半张来自幻觉幽灵的破旧电影票,刀哥给了一把带血破旧短匕。   看起来都很破烂,说起来作用都很“高大上”。   王大娘已经走远,楼岚带上东西跑着追了上去。   一路上遇到村民扛着锄头或是挑着水桶,一个个对楼岚露出和善的笑。   可惜这些笑容还真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因为有的人一笑,牙齿上还夹着猩红的肉丝。   ――看来牙缝太大吃肉卡牙,这是人鬼共通的。   村长家房子并非全村最好的,只是多了一道青砖围墙,房子还是土砖土瓦,两边侧间更是茅草棚。   看来看去,最好的竟然就是现在他们住的那间院子,红砖青瓦的。   可是王大娘却说,他们村最富裕的还是村东口往大秽山那方向走的甄家。   臻家是早清时候搬来的大户人家,最富裕的时候方圆好几个村的土地都是他们家的。   不过甄家人很是神秘,轻易不跟村里人来往。   王大娘说起时,脸上的褶皱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不停抽搐蠕动,加之屋檐遮挡下的阴影,衬得她越发阴森可怖:“你嫁进臻家,要是能得TA喜欢,那你可就掉进富贵窝里啦!”   说得一点诚意都没有。   楼岚挠下巴,左右张望,“再富贵还不是只有一个肚皮吃饭,大娘,你昨天都没给我们送晚饭,现在我早饭也没来得及吃,饿都要饿死了,给我煮碗素面呗,打几个鸡蛋,再掐把小青菜,咱吃饱了再聊。”   王大娘僵硬地抬头,脖子发出嘎嘎的滞涩声。   然而楼岚不为所动,依旧满眼期待地搓手等吃。   院子里有风铃的脆响。   楼岚好奇回首,发现村长家房子土鳖归土鳖,居然还挺有生活情趣的,搁东角的桂花树上挂着满树小巧可爱的阔口铃铛呢。   铃铛是古铜色,下面坠着红丝线,此时被风一吹,顿时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金属撞击声。   看完了铃铛,再回头,楼岚就发现刚才石像般凝在那里的王大娘已经消失不见。   正要找她,厨房那边却传来嚓嚓刷锅的声音。   十几分钟后,楼岚吃到了一大碗面条白净汤色乳白醇香的鸡蛋青菜面。   味道还挺不错的。   吃饱喝足,楼岚又问了甄家的一些事。   王大娘并非有问必答,反而像是被人设置了程序的机器人,问来问去她都是那么几个回答。   “昨天我们的同伴据说是来找过你的,大娘,当时她说了些什么?”   楼岚忽然问起周慧。   机器人一般木然的王大娘顿时多了几分鬼气,咧嘴一笑,笑得嘴角仿佛要拉到耳根,浑浊的眼睛渐渐变成漆黑一片:“她啊,哼,是个没福气的。”   莫名其妙被选中后周慧自是惊惧非常,知道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帮她,她便绞尽脑汁想要自救。等到分头行动时,她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自己一直忽略掉的问题。   一行几个玩家里,她是年纪最大的,从外在条件上来看,根本就不算是最优结婚对象。   所以她试着找到疑似“媒婆”角色的王大娘,一再贬低自己,说自己已婚且有子女,年纪也大,长得也显老。   贬低自己之后,周慧又自作聪明地强力推荐王大娘选其他人,比如说身材火辣年轻貌美的肖美丽,抑或者刚开始就被选中的楼岚。   真是把男女都给考虑齐全了。   可惜周慧没想到的是,王大娘被她说服了,却是前半截。   王大娘认为周慧没有资格当新娘,所以她被淘汰了。   被淘汰的人是没有存在价值的。   楼岚倒不觉意外,毕竟都是恐怖游戏了,哪还能以常理去推断。   问年龄生辰并非必要条件,楼岚本人愿意,且某种条件达成,楼岚的新郎身份就定下了。   一日之间,整个村子就从原本的灰扑扑装扮出了一条喜庆鲜艳的道路,道路一头通往楼岚等人暂住的院子,一头通往王大娘所说的甄家大院。   楼岚以提前彩排为由,想要先跑甄家大院看一看,被王大娘冷笑着喊来几个妇人看送回去。   “咱们刘家村兴的是旧俗,新郎新娘成亲前一天可不能见面,否则不吉利。”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种老封建老迷信。”楼岚当着一群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鬼强烈表示要相信科学破除迷信。   可惜没鬼理他。   不过出门一趟,再回来,发现院子里的装扮更隆重了。   送他回来的妇人们都说这是甄家的那位满意他。   楼岚背着手里里外外转悠一圈,最后站在东角同样挂满了古铜色小铃铛的桂花树下,仰着脖子看了半晌,扭腰冲着一旁的地上呸了一声:“见色起意!”   正提笔作画附庸风雅的某鬼:“......” 第203章 X《恐怖APP6》 拐带“土特产”回……   这绝对是四名老玩家遇到过的最轻松顺利的恐怖游戏。   除了一开始损失的“探路石”, 此后竟是连个鬼都没见着。   看着身穿民国时期改良版大红色新郎服的新人,明明是现代的短发,愣是被衬托出几分古代无双玉公子的气质。   四个老玩家理智上告诫自己要越发小心谨慎, 可身体上依旧克制不住地松懈了些许。   这场婚礼十分古怪,明明穿的是新郎的衣裳, 却要行新娘的习俗礼节。   楼岚一路从院子坐着大红花轿摇摇晃晃, 张衡被他强行带在身边, 王大娘要拦他就不上轿。   都这样了,王大娘等鬼气到脸色发青指尖泛黑, 却依旧没有真的发作, 而是僵持片刻后, 仿佛得到某种指示,沉着脸默许了此事。   张衡缩在花轿角落,总觉得怪怪的,“这到底是古代的习俗啊还是民国的习俗?”   明明村民们过着的是现代生活,有电视有电线的, 与偏僻贫穷的山村里一般无二,可结婚却穿的是民国版喜服。   坐花轿这里却又处处透着古意。   楼岚转着手心里的珠子轻笑:“说不定就是从古代到现代的一网打尽了。”   张衡不明所以,还待再问, 楼岚却摇摇头, 示意他暂且不多说,同时将之前刀哥等人给他的道具都转给了张衡。   “老鼠我另外塞了个东西进去, 其他的就没办法了,留着回头完成任务离开的时候你看看能不能换成积分。他们不是说积分能换现金嘛,干这一票咱说不定就一夜暴富了。”   张衡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暴富。   明明距离不远, 可这大红花轿却一坐就坐了许久,偏偏身体上的需求却并未有多大变化,这让人模糊了对时间空间的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下。   外面却没了人声。   张衡一个激灵,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自己居然心大到打了个盹儿。   “怎、怎么回事?”张衡望向楼岚,不知道该做什么。   楼岚想了想,踢脚掀开帘子,“还能怎么回事,到了呗。”   一弯腰,就钻了出去。   等回头再要叫张衡也出来时,却发现小小的花轿里已经空荡荡,哪里还有张衡的身影。   楼岚一惊,梗着脖子咽了口唾沫,一双湛亮的星眸里盛满了怂气,左右张望间一边虚张声势地嚷嚷:“他可是我最要好的兄弟,要是他、他、他出事了,我就不嫁、呸,不结婚了!”   周围一片安静。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清脆的铃声。   楼岚却放下心来,开始打量周围。   上轿时还是早晨天未亮,可现在却分明已经是黄昏最后的时刻。   往来时的路看,一条悠远的小道蜿蜒曲折间影影绰绰。   花轿正对着的,则是一扇堪称“大户人家”的双开大红门,门上挂着匾额,流畅的书法写着:甄宅。   其他地方并未有多余的装饰,连个贴双喜的大红灯笼也没有。   一点看不出是要办喜事的样子。   大红门掀着一道门缝。   楼岚在原地打了十好几个转,就是不敢去推门。   隐藏在暗处的存在眼看着这人真要抬步打算硬着头皮往回去的小道走,无奈之下只好挥手间将大红门彻底打开。   门开的同时,本就影影约约的小道彻底被迷雾笼罩,再也看不见。   ――――――   张衡在发小躬身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起身准备也跟着出去。   可就是一低头一抬脸的转瞬之间,前面儿就没了人。   张衡心头一紧,连忙快步追了出去,结果刚出去,眼前一花,花轿没了,他自己正站在一个宽敞的院子里。   院子里摆开了几十张大圆桌,圆桌边坐满了宾客,客人们一个个满脸喜庆,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张衡都怀疑起之前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不过这个怀疑很快就打消了。   因为他看见了单独坐在一桌的四名老玩家。   那四人看见他也颇为惊诧,等张衡过去后,刀哥先让他说了当初大家各自留来辩证“我就是我”的信号后,才接受他的入座。   肖美丽迫不及待问:“你怎么在这里?”   玩过不止一场恐怖游戏的老手都知道,越到这种关键时刻越危险。   更何况主线任务顺利得异常的同时,也代表着他们在这个游戏副本里目前探索到的消息过少。   张衡摇头:“我也不知道。”简单把轿子停下时的异常说了一下。   四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凝重。   看来新郎是被接走了。   他们担心的不是楼岚的生死,而是主线任务。   主线任务“观礼”,是指参加婚宴就可以,还是必须看见两个“新人”进行礼仪才算完成?   若是后者,那他们必定不能老老实实在这里坐着等开宴。   这边玩家们面临着抉择的危机,另一边,楼岚不得不踏进甄宅大门。   或许是怕明显胆小人怂的某人临时跑路,才抬脚跨进高高的门槛,楼岚整个人就仿佛站在了一个世界重组的荒诞画面中。   左脚尚在大门外,右脚踏下间,人就斗转星移般出现在了一个典雅清幽的院子里。   院子里种了许多桂花树,此时也不知是什么季节,桂花并未开放,上面只挂着红绳的古铜色小巧铃铛作为装饰。   楼岚惊疑不定,站在原地还保持着后脚微抬的姿势。   似乎整个人都凝固成了一个木头人。   约莫一分钟后,正房房门打开,一名着月白长衫的短发“男子”含笑迈步走了出来。   来人左手背在腰后,右手随意搭在身前,长得面目清雅,一身文人气质,衬得人犹如谪仙,端的是君子颜如玉。   “楼先生既然来了,不如进来坐坐。”   楼岚退后一步,满脸戒备与抗拒:“不了不了,我家还有衣裳没收,天都黑了......”   对方无奈地垂眸一笑,右手微抬间,昏黄的天空便迅速褪去夜色,朦胧出晨曦的光芒。   这次对方没再说什么了,只是噙着温润的浅笑温和无害地看着楼岚。   楼岚却在此刻感受到了一股危机感,知道自己要是再退,对方就要出手了。   事实上他有道珠在手,妖邪尽可收,来的时候他也是打的这个主意,见面就把BOSS收了走人。   可现在看见对方,楼岚却忽然改变了想法。   长得这么好看,气质也是卓尔不凡,还是难得的女生男相......   都说最了解女生审美的必定是女生。   能让绝大部分女性感受到一眼就被击中的触电感的,也必定是女性。   如果能让她去自己鬼屋里“上班”,进来的女生们一定一眼就能被击中少女心,从此嗷嗷叫着前赴后继地来自己鬼屋打卡消费。   能招揽生意,又不怕事后被投诉出卖美色引/诱女性顾客......   楼岚及时稳住,故作犹豫地试探询问:“你现在不饿吧?吃东西的时候,不知仪态可佳?”   村里一切都在耳目中,甄伊自然知道楼岚问这个话的意思是什么。   想到这人很有些本事,却偏偏害怕鬼的吃相,甄伊不由失笑,坦然地一挽袖角,侧身对里面一抬手,做了个请进的姿势,“不饿,尚可。”   楼岚明显松了口气,松了松肩膀上紧绷的肌肉筋骨,然后进了屋。   “楼先生与您另外几位同伴,颇有不同。”茶盏剐蹭间,甄伊并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楼岚面上不显,心里却生出惊奇。   这就像玩一个全息游戏,忽然发现里面的NPC大BOSS居然对玩家生出了探究与疑惑。   探究,疑惑,都是独立思考的过程与结果。   所以这个恐怖游戏APP到底是个什么存在?   是只是搜罗妖魔鬼怪组成所谓的游戏场景?还是直接连通真实存在的小位面?   打个比方,当初道心珠子开启善恶道,于是无意识地吸收了心有怨恨的冤死之人作为NPC,又将与这些NPC有善恶因果的人想方设法引/诱进去作为玩家。   这就是前者。   心头思虑许多,面上楼岚却仿若未觉,真情实感地疑惑:“哪里不同?没有吧。”   甄伊活过十数个轮回,到底因为自身的缘故,并未走出这片土地。便是偶有见过戏子,也只是乡野间的,哪里知道还有演技高深到毫无痕迹的人,只当楼岚自己也尚未察觉。   她是真的好奇,并且在看见楼岚时就产生了一股玄之又玄的预感。   她能感觉到,这个奇怪的人类身上,有她一直想要的“改变”契机。   一方好脾气地探究试探,一方怀有目的的装傻充愣。一人一鬼喝着茶,气氛一时和谐无两。   相比之下,另一边喜宴上几人的遭遇,就要危险许多。   因着怀有担忧,刀哥等人不敢松懈,正商议着要如何不动声色寻机溜走,谁知村长却带了几个人来,吧哒吧哒抽着叶子烟,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宴还没开,后厨就说缺肉,哎,这年头肉哪是那么好得的,这不,东拼西凑还是差一点。”说着话,村长愁眉苦脸地转着泛黄的眼珠子看着几人,“几位,身为新郎的客人,不送礼就算了,好歹想办法弄点肉来吧?”   说是弄肉,可整个村子除了他们几个人,哪还有活人?   至于鸡鸭等家畜,平时就没见过,连点响都没听到过,可见村里根本就没有。   所以这肉要从何而来,已经不言而喻。   随着村长说完这番话后的沉默,其他原本坐在位置上说说笑笑的客人不知何时,都悄无声息地围拢了上来。   黑压压一片,看不见尽头似的。   好像他们但凡应对得不恰当,这些客人就会一拥而上,把他们都给生吞活剥了。   饶是刀哥与光哥这两个颇有实力的老手,此时也骇得浑身冷汗直冒。   肖美丽与老猿更是脸色惨白,眼神闪烁不定。   张衡一看就心知不好,再晚一点,怕是自己就要被这四个畜牲退出去了。虽然也很害怕,可他还记得楼岚口口声声挂在嘴边的矫情话,一冲动就嚷嚷起来:“怎么地,这年头还要强行送礼啊?我可是新郎最要好的哥们儿,好到一条裤衩子都要换着穿,居然还要逼着我送礼?还有没有道理可讲了?不行,我要去找他告状,要是不行,这种奇葩亲家不结也罢!”   说罢,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作势要去闹事。   别说,这气势确实是拿捏得死死的,阴森森泛着鬼气的老村长及客人等真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其他四人见状,受到启发,知道不能真让这厮一个人跑掉,连忙一个个也拍着桌子怒而起身。   “没错,我们可是贵宾,居然还被逼着送礼!”   “就是就是,还有没有礼貌了?”   “这可不行,幸好现在婚礼还没开始,我可不能让兄弟掉进火坑。”   “走,我们去找人!”   四个人紧随张衡,绷紧了神经作出义愤填膺的架势推开众鬼往外挤。   众鬼怎么可能真让他们跑掉,可同时也确实有所顾忌,一时间黑潮拥挤着五个人,场面混乱不堪。   张衡不知道知机鼠里被楼岚塞进去了不少这两日逮住的鬼,鬼气包裹着他,很快就混淆了村民鬼的判断力,顺利挤了出去。   后面那四人见新人不知用什么手段,居然溜光水滑跟耗子一样,眼见着就要跑远了,也顾不得许多,纷纷各展身手。   如此,可算是捅了马蜂窝,双方撕扯起来。   张衡带着知机鼠抱着道具一路乱跑,最后不知跑到了哪个犄角旮旯暂且躲起来。   另外四人被鬼追咬,耗费了不少道具,最后也带着一身伤狼狈逃蹿各自保命。   这场大逃杀不知持续了多久,或许是几个日夜,也可能是感知错误,只过去了一天一夜?   谁知道呢。   总之是耗到绝望,以为自己下一刻再遇到鬼就要见阎王时,忽听手机一响,连忙掏出来一看,主线任务显示已完成。   离开游戏场景的按钮已经从不可按的灰色变成了可选的绿色。   绿色键后另有一个六十分钟的倒计时,这是大佬们完成主线任务后想要留下来继续搜索隐藏任务的选项。   此时却没人去多看一眼,果断选择了退出。   张衡担心发小安危,在按钮间犹豫了一下。   忽然发现APP页面里另外还有个查看页面。   点进去一看,显示的是进游戏场景的人数,已经离开游戏场景的人数,以及黑色的死亡人数。   进入场景人数:“8”。   离开场景人数:“5”。   场景死亡人数:“4”。   多了个人,所以APP这是把偷渡的发小也算进去了?   张衡一咬牙,揣着没皮老鼠硬着头皮离开了自己的藏身之处,小心翼翼往村子方向走。   可躲躲藏藏走了半个多小时绕到边沿,却发现村子还在,里面却空荡荡的一个鬼影子都没有了。   同时,原本还在正常倒计时的手机忽然跳出个红色三角形,伴随着的是刺耳的报错声:“警告,警告,该游戏场景出现严重BUG,需重置检查,请玩家10872尽快离开,请游戏玩家10872尽快离开!”   张衡心脏也跟着一声紧过一声的警告砰砰乱跳起来,终是选择了相信发小吹的牛逼,狠狠按向“退出”键。   几乎是按下的一瞬间,张衡整个人就陷入了可怕的失重感中。   好在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感觉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睁开眼,张衡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里,身体还躺在单人床上。   揉揉额角,张衡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可一坐起来,原本应该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却从自己胸前滑落。   愣了愣,张衡抖着手拿气手机,划开。   一个处处透出山寨气息的红色骷髅头标志缩在诸多手机软件末尾角落。   下面的名字正是:无限恐怖。   点进去,弹出来的页面简陋得可怕,只有玩家个人信息可点亮。   在背包栏里,张衡看见了发小之前给他的那四个道具。   道具下面另外有“未绑定、可交易”的字迹说明。   沉默良久,张衡忽地跳起来,捞起手机就一边往外冲一边打电话。   十五分钟后,狭窄的鬼屋员工休息室里。   一根龙形大红烛燃烧着,有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得火苗闪烁摇曳着。   刚从恐怖游戏世界出来的张衡下意识头皮发凉,看了眼烛火,忍不住再次吐槽:“你说你点什么不好,点根蜡烛。”   还是这种一看就不是正常人日常会买的龙凤喜烛。   楼岚笑了笑,“那不是不拿白不拿嘛,明天我就去叫电费,咱现在可有钱了!”   鬼屋都经营到没钱交电费的程度了,张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现在你也成了APP的玩家,定时要进去做任务,干脆这鬼屋的生意就算了吧,抓紧时间还能挣笔转让出去的装修材料费。”   本身就要进恐怖游戏做任务已经够让人害怕的了,现实世界里还经营鬼屋,这不是嫌自己受到的惊吓不够嘛!   楼岚却一副高人的嘴脸摇食指:“nonono,哥们儿,我的这家鬼屋,可是要成为全国独一份啦!”   张衡揣着手嗤笑,根本不信。   之前这种牛逼也不是没吹过,结果怎么样?看看现在,啊,电都给掐了!   楼岚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招手,让张衡凑过来,然后小声地说:“我可只跟你一个人说啊,不准传出去。”   张衡眉心收紧,怀疑发小是不是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   而后就听他说:“我招新员工啦!这次的员工质量可是高高高,高到全球独一份儿!等我再弄一弄,鬼屋的生意肯定一天好过一天,蒸蒸日上!”   张衡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居然还说别让他传出去。   无奈摇头,张衡还要再劝,就忽听门外响起敲门声。   很奇怪,明明隔着门,就听见敲门声,张衡却莫名其妙生出一种感觉。   感觉门外敲门的人很有礼貌,很有气质,未曾露面,就让人莫名生出好感来。   “哟,这么晚了,还能有谁来?”张衡没多想,抬了抬下巴,表示让发小自己去开门,自己懒得动。   刚死里逃生,还是被发小卖进去的,张衡自觉现在自己是有资格端一端架子的。   楼岚却没有起身开门的意思,就昂着脖子喊了一声:“没事,进来吧!”   张衡心说你门都没开,防盗链可还拴着呢,让人咋进?   下一秒,却见一道着月白长衫满身文人气质的年轻男人穿过门施施然走了进来。   与他视线相对,来人还颇为温文尔雅地笑了笑。   “抱歉,不知老板深夜还有客人在,叨扰了。”   说话也文绉绉的。   然而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   张衡整个人都傻了,魂儿都要从头顶飘出来了。   这、这、这穿门进来的!   穿门啊!   穿!   为什么现实世界也有鬼啊!!!! 第204章 X《恐怖APP7》 鬼屋重新开业……   甄伊生于数个朝代之前, 当时的记忆已经朦胧不清,只隐约记得那是一个对女子极端压迫的年代。   甄家嫡房只得她一个,为了诸多原因, 她便自幼以男儿身行走。   恰好她女生男相,这让她的伪装从未被人怀疑过。   不过年迈的父母却觉得她一辈子无法做自己, 离世时怀着无限悔恨, 希望她能成家生子, 得个圆满的人生。   ――结婚生子,过普通女子的生活。   这一条, 如同烙印刻进了甄伊灵魂中。   及至后来乱世纷争, 甄家隐居乡野, 甄伊也曾考虑过。   所以乡野中的村民,知道甄家当家是个面相肖似男子的女子。   这一点虽有诟病,可因着甄家非同一般的来历资产,村民们只能私底下嘀咕议论。   然而在某些时候,生为女子, 就是罪孽的源头。   战乱没有印象到乡野小村落,大旱蝗灾却不分东南西北富贵贫贱。   甄宅施粥不过半月,便引来贪婪不满的佃农攻伐哄抢, 甄宅下人或逃或死, 甄伊自己也被逼迫交代一应家资。   可笑这些人行匪徒恶霸之事,偏还要高举正义大旗, 以她身为女子却抛头露面掌家行商太过骇俗,有辱圣人风俗为由,要正圣人之言清世间之风。   甄伊生来便没有太多欲求,对是否能如同普通女子活一辈子这事儿,说实话, 作为男儿在外行走数十年,见的太多,甄伊内心并不认可父母那点执念。   ――当作普通女子过一生,在家时不可踏足三门之外,出嫁后财产性命一应归了陌生男子随意支配处置,一辈子求的不过是死后葬入夫家族地中。   这样的人生,与土鸡瓦狗有何不同?   本就深觉这个世界太过污秽荒诞,没甚兴致继续活下去的甄伊便一把火烧了所有人,包括她自己。   倒没想没怨没恨的死了,却成了鬼怪一类的存在。   连带着烧死的村民也跟着她一起过了一个又一个轮回。   枯燥,乏味,无趣,聒噪。   村民们生前愚昧,死后也愚蠢,一心一意认为只要完成了她“成亲”的执念,就能摆脱她的控制。   甄伊对这些无所谓,只当一场场重复无聊的戏。   直到某一天,她发现来的陌生人里有个奇特的存在,数百年来未曾波动过的心有了某种玄之又玄的触动。   事实证明,这份异样是很有道理的。   被“老板”拿个手机接受新时代基础知识科普的甄伊看得温润的眸子里光彩连连。   这是个奇妙的年代,或者说奇妙的世界。   张衡被突然穿门而来的“小哥”吓到灵魂出窍,久久回不过神,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不动了。   楼岚看不过眼,掏了手机先教了一下甄伊基本操作,让她先自己上网自学,而后就拎了发小衣领子把人拖出休息室,带到走廊尽头的厕所外,先给哥们儿点了支烟。   人吓到没魂儿,身体的下意识还在。   一支烟抽到过半,张衡才算是回过神来,啥也不说,掐着烟屁股狠狠吸了一大口,让火星子从半截儿直接烧到了滤嘴边儿上。   长长地吐出烟,张衡在熟悉的烟味里稍稍接受现实,问楼岚:“你搞的?”   他又不是傻子。   要说一开始还以为是鬼缠身跟出来了,等听到那只鬼叫发小“老板”,发小又颇为随意地给人介绍上网的事儿,张衡也算是品出点味儿了。   根本没从短短三个字里体会到发小深深的震撼与无语,楼岚嘿嘿一笑,食指挠挠下巴上的胡茬子,带着点儿得意:“那可不!在游戏里面的时候我就跟那位说好了,跟我出来上班,一周工作五天休息两天,每个月额外可休四天带薪假,可休可攒,工资看接客量拿提成。”   张衡彻底无语了,“我说的是这事儿吗?”   楼岚挑眉“啊?”了一声,“那你说啥?”   张衡原地打了个转,最后摇头,“算了,咱们脑回路就不在一个位面。”   这话可就不太中听了,楼岚表示自己绝对很正常,然后靠墙斜站在张衡旁边儿,抖了支烟出来自己叼了,又把烟盒往他面前怼了怼。   一支烟哪够压惊啊,张衡就从善如流又抽了一支,两人排排站靠在墙角吞云吐雾,楼岚趁机说起自己的鬼屋大计:“你说巧不巧,我这儿员工都跑完了,还恰好有个鬼新郎的恐怖场景。先别说其他的,你说甄先生长得怎么样?气质好不好?戳不戳现在那些小姑娘的少女心?”   别说,这一点,张衡不得不承认。   然后顺嘴问了一句这位“甄先生”是什么来头。   楼岚吐了口烟,语气轻飘飘的:“哦,就BOSS啊,那些村民都怕她。”   张衡被一口烟呛得直咳嗽,眼泪都迸出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的,脑子打结,顺嘴儿就说:“就是你嫁的那位?”   所以你这是把自己老婆拐来打工了?   楼岚斜他一眼儿,说不出的鄙视:“想什么呢,那不是都是村民瞎搞嘛,咱们一没相亲谈对象,二没行礼成亲,那就是一见如故莫逆之交!”   张衡已经放弃跟发小以正常人的思维去交流了,顺着他的说法点头:“行,反正现在就是她不会搞咱们小命儿,对吧?”   得到楼岚肯定的答复,张衡掐了烟屁股,算是把这事儿给放下了,掏出手机点开那个恐怖APP,说起正事。   “我应该是最后退出游戏场景的,APP那会儿把你也给算进人数里去了,所以你现在是也成了正式玩家?”   楼岚点头,“对,不过有点儿特别,那APP有点像鬼标记,往我身上戳的时候我没忍住,顺手就给收了,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所以下次要进去,还是得靠哥们儿你。”   张衡愣了愣:“不是,你还要进去?”   既然哥们儿没被标记,那不是挺好嘛?   碾了烟头,拍着发小肩膀,楼岚大义凌然:“说什么呢,怎么说你也是因为我的疏忽大意才摊上这事儿的,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闯鬼谭怪穴,我楼岚就不是那种人儿!”   张衡心说我他妈信了你的邪!   你丫的要是别满眼泛着贪婪的金光,老子就假装信了!   张衡还是要劝:“这一次能顺利出来,不代表以后就不会遇到厉害角色,篮子,你要是想要啥,我到时候给你弄,你还是别去了。”   楼岚自然不同意,一再表示自己不能心安理得享受哥们儿用性命换来的好处。   这一点张衡也看得出来,是有这么个真心实意的。   两人扯了半晌,张衡也不是里八嗦的人,劝人不成,反而被楼岚点燃了野心。反正后来张衡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就成了哥们儿两个意气风发勾肩搭背地捏拳对天表示要征服恐怖APP,发一笔鬼财这样中二的结局。   恐怖APP也算是有点儿鬼性,给了玩家一个恢复心理状态的缓解期。   进一次游戏后,能够在现实世界休息半个月。   楼岚有卖兄弟的二十万,要跟张衡“分赃”。虽然张衡也已经原谅发小的“卖友行为”,可真让他用自己的卖身钱还是怪别扭的。   反正现在也不缺钱,张衡随便挥挥手,就说算是自己给哥们儿鬼屋大业投资了。   楼岚也不客气,揣着二十万“巨款”第二天就跑去交了房租水电气以及网费,另外又给甄伊以及甄伊自带的丫鬟仆人搞了些行头。   不用花一分钱人工工资,鬼屋里的“鬼新郎”恐怖场景就给搞起来了。   这年头发纸质传单没什么用,楼岚就花了一笔钱买了水军,给弄了些恐怖灵异类推文。   等到鬼屋正式重新开业那一天,果然有零星一些就在附近或者来游乐场玩顺便过来“尝鲜”的游客来买票体验据说真有鬼,鬼还特帅的“鬼新郎”恐怖屋。   “这就是这几天网上传得挺火的那个鬼屋啊?”   “那照片太模糊了,不会是照骗吧?”   “嗨,现在网上的照片能信吗?哪个不是P得妈都不认识。”   “不会吧,不是有大佬鉴定说没有P吗?”   “妈呀那个小哥哥是真的温文儒雅,黑白照都透出君子如兰的气质,太戳我了!”   “可惜里面不准拍照,要是真那么帅,我蹲一天也要蹲到人下班合个照......”   “不是说那小哥是鬼嘛,还是几百年前的鬼......”   “哈哈只要长得好看,外星人我都可更别说鬼了,好歹几百年前也是一族的。”   “老板,你这里的鬼新郎真有网上传的那么帅啊?”   没招员工,暂时顶替卖票员职务的楼岚笑了笑,给撕了票:“你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来的这些多半都是小姑娘,嘴上嘻嘻哈哈说着我可,其实并没有真那么期待,更多的还是觉得是照骗,自己得过来瞅瞅,是真的就收获一个神仙小哥哥,是假的那就顺手打个假了。   人数不算多,凑齐了几个人,楼岚就放行,至于里面的一切,就去交给甄伊了。   一行几个女孩儿满是好奇地走了进去。   一开始,发现这个鬼屋确实跟网上说的一样,布置上很有叛逆心,没怎么用灯光阴暗来故意制造恐怖气氛。   只是走廊因为两边都没有窗户,所以有点自然的昏暗。   鬼新郎场景就在走廊尽头的一堵围墙里,拐过一个民国风格的垂拱门,几个女孩儿满是好奇的眼眸忽地一愣。   神智有一瞬间的恍惚。   然而几人却没察觉到,只是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这里面居然这么大?”   “布置得还挺豪华的。”   “布景也太细致了叭!”   叽叽喳喳没说几句话,刚一转眼,就忽见一个面色惨白气质阴冷的中年妇人冷不丁出现在她们身边。   几个女孩儿吓了一跳,尖叫一声挤成一团。   妇人一板一眼询问:“几位姑娘,可是打金汇来的?”   这是剧本,几个女孩儿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了,反应过来这是恐怖场景开始了,眼前这个阿姨也是工作人员。   这让她们安心不少。   虽然这种突然出现的方式挺吓人的,可在鬼屋里也并不罕见。   拍拍胸脯,几个女孩儿点头表示对对对,她们都是来做客的。   同时也小声嘀咕,这位阿姨演技真好,那眼神儿,那语调,还有那浑身冒鬼气的阴森气质,真没得说了!   接下来几个游客就发现,这个院子布置得太逼真了,老板是下了血本的,空间很大,雕梁画柱的,很有民国时期大户人家的意思。   另外来往的丫鬟仆人也是,演技逼真,既有大户人家的规矩礼仪,也有鬼屋工作人员的鬼气森森。   直到最后,见到这家的主人家,也就是剧本里要挑选新娘的“鬼新郎”,几个女孩儿都感觉自己要恋爱了......   第一次接触新时代女孩子们鲜活热情的甄伊表示,这份工作不错。   女孩子们都好可爱。   啊,偶尔进来的男孩子也挺有意思的,都吓哭了。   温文尔雅君子微笑.jpg   鬼新郎场景的院子比较小,甄伊用了自己的手段让里面的空间看起来更开阔。   换句话说,进去的游客基本上进的等同于甄伊自己撑起来的“鬼蜮”了。   在真正的鬼蜮里体验恐怖屋的刺激,绝对是赚大发了。   楼岚在外面送嘻嘻哈哈的游客们进去,迎哭哭啼啼的游客们出来,摇着扇子翘着二郎腿,无比真诚地感慨自己真是个实诚的生意人。   用虚假鬼屋的票价体验真实鬼蜮一游,可不实诚坏了嘛! 第205章 X《恐怖APP8》 你是不是玩不起啊……   不过短短几天, XX乐园的某某鬼屋就迅速蹿红。   不少就在本市的网红都选择跑来打卡参观楼岚的鬼屋。   虽然才几天时间,可网上已经遍布关于“鬼新郎”的各种传说。   传说,鬼哥哥帅到惨绝人寰, 气质也仙到不行,还特别暖!   传说, 该场景布置得超级豪华细致且逼真, 处处都可考究。   传说, 里面的工作人员个个都是影帝级别的演技,说阴森就阴森, 说恐怖就恐怖, 还有几个疑似川剧变脸大师, 好好一张脸瞬间就能变成可怕的鬼脸。   总之这家鬼屋绝对是良心打造,处处彰显着真诚的细致,绝对是任何鬼屋都比不上的!   楼岚赚得是盆满钵满,还撺掇着发小辞职来帮忙。   张衡也确实准备辞职。   先前毫无准备地被恐怖APP拉入恐怖游戏里,一失联就是一天两夜, 公司那边没请假,又联系不到人,张衡去的时候被主管叫去办公室训得狗血喷头。   再加上张衡也知道自己现在情况特殊, 每隔半个月就要进一次恐怖游戏, 甭说时间上不稳定了,就算稳定, 他也没那么好的心理素质保证一点不耽搁工作啊。   所以他当时就表达了要辞职的意愿。   身为小员工,主管出于人道主义意思意思地挽留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   不过正式离职还需要一点时间。   等到距离第二次进入恐怖游戏还有一天的时候,张衡正式成为待业青年,约了发小出去撸串喝啤酒。   “小时候想当老师, 长大了想自主创业当下一个马爹,等到出身社会了,就琢磨着有个早九晚五的稳定工作。可想来想去,都没想到最后自己会成为只存在于无限恐怖小说里才有的恐怖游戏玩家。”   张衡挺感慨的,一口啤酒下肚,就忍不住摇头。   相比之下,楼岚就完全没有这种感慨了,他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   明天就又可以进游戏薅恐怖APP的羊毛了!   等哥们儿感慨完,楼岚赶紧拉回正题,让他查查能否自主选择恐怖游戏。   “你知道的,我那鬼屋目前还有另外几个恐怖场景继续招聘靠谱的工作人员上岗开业,多耽搁一天,那就是耽搁几百上千的票子啊!”   现在正是鬼屋爆红的时候,如果能及时把另外几个恐怖场景也给弄出来,收入绝对能翻好几倍。   另外就是鬼新郎的场景虽然有甄伊给“扩建”了,可因为剧本限制,一次性能接待的游客数量有限。   换做是另外几个场景,无论是太平间还是精神病院,抑或者女子高校,一次性能接待的游客数量都要比鬼新郎多好多。   想到多空一天就要与那么多票子插肩而过,楼岚那心疼得啊,哎呀,真是不说了。   深知发小这是钻钱眼子里了,张衡再多关于人生无常的感慨都说不出口了。   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起APP的事。   “我已经查过了,可以在随机的两个游戏场景里选择一个,不过要花积分。我之前完成主线任务,因为参与度不算高,得到的是保底分,一共才100。”   说到这里,张衡也不由得被楼岚带歪了思路,有点可惜地说:“要是你能成为正式玩家,获得的积分肯定多得多。”   保底积分才100,而自主选择游戏场景却需要200积分,张衡目前是没办法的。   楼岚想了想,让张衡试试卖两个道具。   “系统回收积分比较低,我之前看过,有点不划算。买一个带血匕首需要100积分,可回收才给35积分。”   楼岚叹气,“这破游戏,真是太黑心了,一点都不真诚!”   不过还是让张衡准备卖了凑一凑。   “等明天要进去的时候再看随机出来的是哪两个游戏场景,要是有我们需要的再卖了选,要是没有就算了。”   两人说完就闲扯到其他话题上去了,楼岚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反正家里也没别人了。   张衡却是拖家带口的,现在这情况,少不得要多做打算。   摊上这鬼游戏也就算了,怎么说也得额外给家人提前准备个什么遗书遗产之类的备用着,万一哪一天翻了车,人没了,好歹也能留下个物质上的安慰。   恐怖APP本质上就是个阴间游戏,开副本拉玩家都是在凌晨两点。   张衡住的出租屋,左右上下都是邻居,怕生事端,所以当天晚上是跑到楼岚这个到了晚上基本上没个人影的鬼屋休息室凑合。   时间一到,张衡手机里的恐怖APP页面就变换了颜色,显示出能进入的游戏场景。   大概是遵循了从简单到困难的递进模式,第一个山村场景基本上都是国内鬼片常用主题,等到这一次一刷新,张衡随机到的两个场景也属于国内鬼片经典主题。   场景一:乡村小学   某山区小学迎来了几位支教老师.......[未完待续]   场景二:疗养院   废弃的疗养院迎来了几位网络直播博主......[未完待续]   这两个主题场景,分分钟都能脑补出几部恐怖片,明明还没正式进入,张衡却已经心头发麻浑身发凉。   楼岚歪在旁边一看,也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为难。   “两个场景要说有用,也都能用,毕竟都是学校,都是院。可我鬼屋里的恐怖场景是女子高校,小学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招聘到好用的员工,疗养院跟精神病院,好像也有点儿搭边......”   反正就是两个都有点用,可真用了又有点凑合的意思。   现在他鬼屋可是以“精品”火的,要是凑合凑合,楼岚担心会砸了自己刚建起来的“精品”招牌。   左看右看,又没有“换一批”的按钮选项,楼岚叹气,让张衡暂且别卖道具凑积分了。   “随便哪一个都一样。”   内心其实更想选择乡村小学恐怖场景的张衡闻言,也只能闭嘴选择随机了。   进去之前,张衡一再确认:“篮子,你真能跟着进我那个游戏副本?”   发小怂归怂,可对付鬼怪确实有一手。   万一发小没跟上来,张衡真可是直接抹脖子死出来的心都有了。   楼岚感受了一下“任意门”跟恐怖APP世界的连接情况,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肯定能跟你进一个地方。”   当初安置任意门的时候就是以“张衡”为坐标,恐怖APP应该还没发现有“偷渡客”撬开了一个偷渡口,暂时是没问题的。   不过楼岚已经做好了要把鬼屋发扬光大的决心,所以这次完成游戏任务出来的时候,一定不能再弄没了APP的标记。   有了合法身份,成为正式玩家,以后才能正大光明使劲薅恐怖APP的羊毛。   最后随机到的是“乡村小学”。   张衡偷偷松了口气。   可真进入游戏场景,切身体会到人心“恶”的极限以及鬼深入骨髓的怨恨,张衡才明白此时此刻的自己有多甜。   好在身边有个又怂又贪,脑回路还贼沙雕的发小,张衡第二场游戏过得不算艰难。   楼岚在体验了一把偏远山区乡村生活之后,好歹挤出了一个班的鬼学生以及一名漂亮女老师带出来,加入了自己女子高校的恐怖场景。   为了不穿帮,女子高校的校牌被楼岚连夜换成了“诡校”。   四个字突然换成两个字,空出来的留白处自然有点多,没办法,楼岚只能自己搭着楼梯拿着颜料盘,坐在上面苦逼地涂涂画画,把新漆做旧的同时还要兼顾着鬼屋应有的阴森可怕气氛。   就一个校门口牌匾,楼岚就忙活了好几天。   等到油漆味散得差不多,学校里的场景也布置得差不多了,楼岚才把关于”诡校“恐怖场景正式营业的宣传牌摆在了鬼屋门口。   被甄伊吸引过来的游客已经不少了,由于一次能接待的游客数量有限制,还有人在外面排队。   见又有了新场景可以玩儿,有人干脆就买票先进去试试,回头逛完了再出来,差不多就能去看鬼小哥了。   一边是又帅又暖又有气质的甄伊负责抓少女心,一边是新上任的又漂亮又温柔又阳光的赵老师负责收割少男心,楼岚的鬼屋再次爆火,都说他这里的场景布置精密机关就不说了,招的员工不论大人小孩儿,一个个都是演技派,关键是还都长得贼好看!   这样又有颜又有演技的,很多网友都纳闷儿为什么不去娱乐圈发展。   “废话,娱乐圈是那么好混的嘛?哪怕有颜值有演技,没有资本炒作还是一样沉得没泡儿。”   “不至于吧,现在能出头的机会也很多了,不说别的,演个网剧就爆红的也不是没有。”   “嗨,说不定人家就是喜欢在鬼屋里上班呢,虽然领着工资给别人打工,好歹没太大压力,每天上班下班就成。”   “有没有那么神啊,真跟扫地僧一样?”   “估计是那家鬼屋老板请的水军呗,吹得跟每个员工都是能比肩影帝影后大顶流似的,也不怕吹破牛皮踢到铁板。”   网络上言论不一,甭说,还真有对这里产生了兴趣的。   楼岚刚过完第四个游戏场景,终于把医院跟太平间这两个场景都重新弄起来,正琢磨着要扩建呢,就接到一个自称是某某当红综艺节目组工作人员的电话,询问是否愿意借场地给他们拍节目。   “我们下一期刚好准备找个游乐场拍摄,如果您那边方便的话,鬼屋会是我们拍摄的重点地图。”   楼岚问了一下对方是否提前跟游乐场打过招呼,对方表示要先问楼岚这里,意思是主要看鬼屋能否借到。   要是借不到鬼屋,他们就不会考虑这家游乐场了。   这一点让楼岚对这个节目组比较有好感,毕竟要是对方直接联系游乐场的负责人,负责人为了利益,肯定是要直接答应下来的。   到时候他这个鬼屋就是游乐场里一个租场地做生意的“小摊贩”,基本上没太大发言权。   稍后又去查了一下这个节目组以及下一期要录制节目的嘉宾,利用黑客技术把人都给查了一通,确定不至于闹什么幺蛾子,楼岚也没有跟名气钱财过不去的道理。   所以就点头答应了。   至于到时候要作为员工出境的鬼员工们,楼岚早就搞好了相应手续。   这也是楼岚在劝说他们跟着自己来现实世界替自己打工时的一大砝码。   既然都愿意离开自己的“鬼蜮”,跟着一个人类到他的世界生活了,鬼员工们自然也不想做见不得人的那种鬼。   能有自己的合法身份,想出现在别人面前就可以放心大胆出现,想隐藏起来就隐藏起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没什么不好的。   不过说是没有任何拘束制约,也不现实,至少在最后一道关卡上,楼岚道心珠里的鬼狱间在震慑着他们。   能带出来的都是不会祸害社会的。   鉴于鬼员工们自带的“神出鬼没”本事,这场综艺拍摄格外“逼真”,刺激得连导演组录完后都磨磨蹭蹭跑来找楼岚,隐晦地询问网上传言他这家鬼屋真的有灵异事件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楼岚失笑:“哥们儿,你不是抖说了是传言嘛,网上的传言有多少是真的?”   说完,他左右看了看,凑过去压低嗓子,给了对方一个不可言说的眼神儿,“嘿嘿,其实这事儿,就是我当初搞宣传的时候弄的。”   导演松了口气,不过更多的疑惑又涌上来:“那你的员工到底是怎么做到毫无痕迹忽然冒出来的?”   楼岚就带着导演,亲自去场地里做了番尝试,“你看,这些都是机关,还有高科技产品,为了搞好鬼屋,我可是投了血本,效果真不是吹的。”   导演这才恍然大悟,佩服地笔了笔大拇指。   可想而知,等到这期节目播出后,楼岚的鬼屋顿时迎来了又一个人流高潮。   连这家本身人流量就挺不错的游乐场都跟着游客爆满,游乐场老板喜得跟什么似的,当即就表示要给楼岚减租,至于扩建的事儿,自然也是大开方便之门,根本不知道鬼屋老板根本就是在自己这阳间游乐场搞阴间事。   张衡是亲眼见证发小是如何薅恐怖APP羊毛填补自家破产鬼屋的,每一次进恐怖游戏,都要搞垮一个副本。   按照这种土匪行径,在过到第十二个游戏副本时他们俩被恐怖APP打包一脚踹出来,并火速拉入游戏黑名单这事儿,早就在张衡的预料之中。   此时的张衡也久经历练,多了些沧桑的大佬气质。   凭着投资发小的鬼屋事业,加上之前跟着发小一起薅APP换来的大量金钱,张衡也在三十岁不到就提前进入了养老生活。   每次两人碰头喝酒撸串的时候,张衡都要听一耳朵发小骂骂咧咧大批恐怖APP玩不起的抱怨。   仰脖子喝一口沁凉的啤酒,张衡往嘴里丢个脆骨咬得嘎嘣作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偶尔敷衍一下发小的抱怨。   “对对对。”   “就是。”   “嗨,就一三无游戏,肯定玩不起呗。”   “行,下次遇到了一定抓住它使劲弄!”   已经被搞垮一大半恐怖游戏场景,火速脱离地球位面,前往其他位面搜索捕捉新“鬼界”的恐怖APP并不知道自己还在被某人惦记着。   因为它也正在骂骂咧咧,并表示等到自己成为大佬后一定要回来报仇。   至于最后到底有没有再重逢,这就不知道了。 第206章 Y《和亲公主1》 五国角逐,边漠纷争……   “唳――”   空中的鹰发出一声锐利尖啸, 平展的双翅骤然收拢,如利箭自高空急速下坠。   等到路过的人闻声望去,就见它已经叼着猎物重新拍翅腾飞而起。   大漠中一片黄沙, 便是连草甸都没几簇。   按照往日劳作习性,此时分明应该是酉时日落收归还家之时, 暮色也该当铺展开来。可看看天边距离大漠地平线还有不短距离的红日, 真叫人内心升起一阵疲倦的烦躁。   轱辘辘的马车声伴随着咴律律的马叫声, 成为了这片大漠如今唯一的声响。   放眼望去一整日都不变的风景,更为人心添加几分焦虑。   “公主, 且用些水吧。”贴身宫女屏锦垫着袖子小心翼翼地往自己晒得发烫生疼的脸上压了压, 没有汗, 也不敢直接擦。   踏上北上和亲的路已经有一个来月了,此时正是春日里头,越往北,天气其实越发清凉。   可抵不住大漠里晒得人眼晕的太阳,即便是不出汗, 也浑身难受得紧,一身皮子也被晒伤了。   清雅公主稍稍撩开车帘,被外面过分刺目的天光扎得眼疼。却没缩回去, 而是眯着眼努力适应了一会儿, 方才冲屏锦摆摆手,细声言道:“暂且不渴, 你也走了快一整日了,还是上来歇歇吧。”   和亲队伍本身就有给宫女内侍等“陪嫁仪仗”用的车马,可惜出了徽京后,便被送亲的将军寻了由头一辆辆消减了。   至于理由,不过是马车坏了, 马儿病了,诸如此类。   没了马车,跟着来的宫女内侍也渐渐有了“折损”,有些有门路或是足够聪明的就在驿站里“水土不服一病不起”,为不耽搁与漠北结亲吉日,自然只能把这些人原地安置。   至于其他的,便陆陆续续或病死或失足陷入流沙,抑或是当了逃兵,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清雅有心保人,却无力行事。   幼年丧母,母亲留下的忠仆千辛万苦才在那吃人的宫中保她长大,只盼年岁到了,能随着其他姐妹一起随意找个人下嫁。   不管未来的婆家有多糟糕,还能糟糕得过糜烂成风的宫廷吗?   谁知便是这一点小小的希望也没了。   拟好的驸马被有母亲庇佑的十二妹妹半路截了,于是当龄且无亲事在身的六公主清雅便“脱颖而出”,被选为北上和亲漠北的公主。   自前朝覆灭诸侯分割已有二百余年,历经最多时候的三十几个国家裂疆而治,到如今,逐渐稳定为五国角逐。   清雅所在的梁国托了东西二面险峻关卡地势的福,得以休养生息三代帝王。   可惜休养得久了,原本的脱离战乱泥淖,以左右逢源之策寻蓄力之机的策略,演变成了一废废一窝。   富贵安逸,最是侵蚀人心。   想要扮猪吃老虎,谁知最后真把自己养成了肥美而又无力御敌的猪。   北方有漠北,正当梁国举国上下沉浸在“世外桃源”富贵乡里时,竟是忽然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左争右战,一统漠北,而后挥军南下,狠狠咬了梁国一口。   连失十六城的梁国醒了,却再没有脊梁骨支撑他们站起来。   所以他们选择了卑躬屈膝,送公主来讨好漠北。   漠北态度模棱,观此前漠北王的行事作风,恐怕这场和亲便是个笑话。   谁都知道在这个关头被送来和亲的公主,从被选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一枚废棋,抵达漠北后能够速死已是万幸,更可怕的遭遇,实在叫人不敢想象。   思及此,饶是一向万事不过心的清雅也忍不住思绪飘飞。   想到她郁郁寡欢的母后,想到满门良将,却落得“通敌叛国”的外祖家。   说来好笑,当年被按叛国罪时,外祖家通的便是这漠北。   清雅想着,或许自己在死前能找到机会说一句话,把此事说与那穷凶极恶的漠北王听。   转念又一想,说了也不过徒增笑话,被笑的人里还有自己外祖一家,清雅便没了这个想法。   屏锦自是拒了公主的好意,笑着表示自己没事,“奴婢小时候还没进宫那会儿,可是漫山遍野都跑过,身子好得很!”   清雅知道屏锦是怕因为自己一个小小宫女,让她与送亲的王将军正面产生冲突。   王将军是继皇后的庶弟,为了讨好继皇后,对方自是牟足了劲儿要趁着最后的机会折腾清雅这位元后唯一留下的血脉。   清雅看了看前头,恰好对上正频频回头观望这边的王将军。   手指动了动,清雅回对方一个温婉端庄的浅笑,而后便放下车帘,安静地继续做自己的木头公主。   正琢磨着要把六公主最信任的贴身宫女弄掉的王将军遗憾地收回视线,双腿一夹,催动马儿快跑了几步。   带头的兵士一加速,后面的仪仗队自然也要加快速度跟上。   速度一快,随车的人难受不说,坐在马车里的人也颠得厉害。   一路颠了半个时辰,王将军也没能等来期待中的公主发怒。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自己也累了,只能骂了一声晦气,便传令队伍扎营准备休息。   一夜过去。   等到第二日,王将军骂骂咧咧重新上马,下令启程,半晌后头都没动静,不由纳闷儿。   “怎么了?”   副将打马去后头,过了片刻就又回来了,“禀将军,公主说要见您。”   王将军眉梢一动,嘿了一声,“娘希匹的,可他娘算是来了!”   心里已经打起了一会儿自己要如何耍威风的稿子,心情竟是颇为急切激动起来。   然而真见到那位没脾气的木头公主,对方却是笑盈盈地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王将军,送和亲书的天使,可是应该已经抵达漠北王都了?”   王将军还琢磨着借题发挥的事,敷衍地“昂”了一声,而后故意用放肆无礼的视线打量对方。   这样的行为举止,别说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了,便是普通女子,也该当是感到被冒犯而羞恼。   清雅公主却依旧好脾气地又问:“天使带去的和亲书里,是否有我的画像?”   王将军不耐烦了,眉头紧皱,歪了歪身,手搭在佩刀上:“是又如何?公主若是想找人闲聊,且随意找个人说罢,本将军可没这空闲。”   清雅公主慢条斯理抬手碰了碰挽发的金簪,道:“也没如何,只是想着既然已经送了画像,那半路上我或是毁容了,或是意外去世被掉包换了人,该是要惹怒漠北王的。”   王将军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却也没真觉得怎样,反而嗤笑,暗道这木头公主,竟如此天真,居然这样威胁他?   她真以为这样的威胁有用?   且刚嗤笑完,王将军再要开口怒斥,却见始终恬淡静雅的女子忽然拔下头上金簪,二话不说抬手便狠狠扎进了自己手臂上。   猩红的血液迅速浸透衣袖。   扎下去的人却毫无反应,仿佛这一下并非扎在自己身上的,只是抬手就拔/出金簪,带着血渍的金簪在晨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而此时此刻,这样漂亮的金簪,却已经逼近了女子白/皙/娇/嫩的脸颊。   脸颊上依旧是如春风般恬淡的浅笑。   清雅公主握着金簪笑,簪头扎在脸颊皮肤上,凹进去的地方如同一个笑窝,“王将军,你看,这金簪还挺锋利的。”   明明是一个呆愣愣的柔弱女子,此番种种,却叫王将军等人背脊生出一丝寒意。   副将等人早就吓傻了。   王将军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回过神来,下意识伸出双手一边劝一边后退:“公主何必如此激动,微臣、微臣惶恐!”   是该惶恐。   他们谁也没把这个注定要死的公主放在眼里。   可同时,他们也知道,如果不把这位公主顺利送到漠北,作为送亲队伍,他们也将第一时间直面漠北王的怒火。   说白了,人家漠北如今势大,愿不愿意娶,那是别人的事。   你送不送过来,那就是你的事了。   正如清雅公主动手前问的那两个问题,送和亲书的使者已经提前抵达漠北王都了,清雅公主的生辰八字及画像也已送到漠北王的案桌上。   不管是毁容还是直接杀了她,随便换一个宫女顶上去,都会被拆穿。   最后,王将军服软,允许让清雅公主的贴身宫女上马车陪着,另外,其余宫女内侍,也有了相应妥帖的安置,身体不适的用上药,饮食等也不得再为难克扣。   马车上,屏锦落着泪默默为公主包扎受伤的手臂。   清雅笑着为她抹泪,小声说:“别哭了,你看,我用的是那支没有太多装饰花纹的簪子,伤口并无大碍。”   屏锦说不出话来,只是更加尽心服侍公主。   诚如送亲队伍里诸人所猜测那般,梁国的使者已经将和亲书连通清雅公主的画像送到了漠北王的案桌上。   却并非雪山山脉腹地作为大后方的绿洲王庭,而是主要战力所驻扎的一片草原。   楼岚点了点桌上女子点画像,起身一甩帐帘,阔步走出去。   有左右狼卫紧跟而上,楼岚摆了摆手,朗声吩咐:“不用跟来。”   狼卫令行禁止,半个字都未多说,便依言留在了王帐外继续守着,如同两座高大的门神。   离开营地的楼岚扬鞭策马,如一阵肆意游荡在草原上的风,背着弓箭挎着弯刀,向着一片栖息着诸多鸟类的湖泊所在方向,很快消失在一道倾斜的山坡之上。 第207章 Y《和亲公主2》 互市与岁贡……   中原自古便有男方以双雁提亲。   漠北王庭虽是游牧民族建立的政权, 可目前的王室却是三百多年前被迫北迁的一支王侯军队,经过这两百来年与当地一支善滋莫族混居结亲,逐步形成的。   该王侯因诸多原因, 并不执着于血脉正统纯粹,三百年来彻底融入了这片草原雪山, 只留下了一个“楼”为氏, 始终传承下来。   因着本身带来的知识与经验, 楼氏日益壮大,又因总被其他野心勃勃的部族当作“外来人”欺负, 楼氏越挨打越强大, 最后到了楼岚这一代, 终于一举挥戈征讨草原,顺利统一了漠北诸部,建立了首个北方统一政权。   既是本身有家族传承可追溯,楼岚少不得也该遵守一下家族传承风俗,提前准备一二。   打了一双活雁归来, 楼岚吩咐阿奴带下去好生照料,“翅上有伤,也去找医师拿药包扎一下。”   伺候的瘦小阿奴唯唯应下, 小心翼翼地抱着两只扑腾的大雁下去了。   另有阿奴送上茶饮, 楼岚且刚坐下歇口气,帐外就来了个高头大马的男子, 掀了帐帘埋头刚钻进来,就风风火火问:“阿岚,驿站斥候来报,说是送亲队伍明日就要到了,咱们是直接掀桌宰人还是怎样?”   来人名唤楼阔, 是原主关系最要好的五堂兄。   楼阔母亲是位剽悍的善滋莫族人,原主二伯一心想要把儿子培养成谦谦君子,谁知最后养成这样一位虎背熊腰热衷干架的傻大个。   见到来人,楼岚失笑,“怎就急成这样?再说了,男人间的事,如何就能牵扯到无辜女子身上?”   原剧情中,原主野心勃勃,自是早就下定决断,和亲公主送到后,直接被软禁起来。名义上是成亲了,转头却以不满嫁妆为由,让梁国战战兢兢再送了许多工匠食盐种子粮食等物。   转年,刚度过春耕,漠北铁骑便再次挥师南下,名义上的妻子,那位抵达漠北后连王庭都未去过,连夫君面都没见过第二回 的和亲公主也被他亲自杀来祭旗,以此鼓舞士气。   至于眼前这位一心一意认定堂弟还是以前那个跟自己一起在草原上打滚挖松鼠的傻大个,也在替原主南征北战踏灭五国成就霸业后,以“功高震主藐视王权”为由,随意设计除去了。   楼阔是个不爱动脑子的人,性子里还有些大男子主义。   此时闻听信任的聪明堂弟如此说,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遂一掀袍角往矮桌边随意一坐,骂了声娘希匹的,“那梁国真是窝囊!被咱们打怕了就火急火燎给送女人来,啐!”   末了还往地上啐了一口,真是说风就是雨,立场转得比谁都快,就像刚才大大咧咧对个无辜女子喊打喊杀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楼岚随意应和:“所以我们才更要打它。”   这话楼阔爱听,拍着矮桌哈哈大笑,神情愈发振奋,酒水也不喝了,刚坐下就又站起身,把着腰刀说自己现在就去骑兵营监督他们训练。   第二日下午,临近傍晚时,历经一个多月跋山涉水横穿沙漠戈壁而来的梁国送亲队伍抵达,楼岚并未亲自出现,而是派了随行文臣依照原定计划,将送亲队伍扣下,并再三挑剔嫁妆及送亲仪仗等,言明梁国不诚。   一把花白胡须,面相文雅的老臣用最和善的神态,说着最野蛮地话:“赵天使,王将军,非是我等不念故国旧情,实乃大王性子刚烈,最见不得被人轻贱怠慢。您二位瞧瞧着随行送来的仪仗,可有哪一点像是重视的意思?梁国求和之心,不诚啊!”   作为集军权政权于一体的漠北王,直言感觉受到了怠慢,梁国一日不表示诚意,他这边就一日不会举行成亲大礼。   这让先遣使者以及送亲的王将军满心惶恐,深怕这群野蛮人不讲德行,要求得不到满足就直接掀桌宰人。   为了小命要紧,使者跟王将军稍作商议,而后就立即传了消息回去,在折子里两人也多有言语美化,频频言道漠北王有心要以王后之礼迎亲。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漠北竟是真有和亲的意愿,不想再打了。   梁国自是喜不自胜,哪里会恼怒漠北的得寸进尺,反而满朝上下都急急再派人来,想要商讨具体的“诚意”。   男人们“礼尚往来”之际,抵达漠北王帐所在的营地后就被单独带走的清雅公主身边只留下一名贴身宫女屏锦,二人被几个凶神恶煞的男子带着一路穿过许多帐篷。   看着周围全是停下手上动作好奇张望围观的陌生异族人,再是努力撑着胸脯要保护公主的屏锦也忍不住浑身颤栗,脚下软绵绵的,膝盖也直发软。   那几名男子一路上并不吭声,只是穿过一片草地与帐篷后,最终将二人带到了靠近边沿地带的一处小帐篷前,略一拱手,粗声粗气说:“这里是你二人的住处,有需要就去那边挂着蓝旗的帐篷里找阿朵娜,她负责安排你们。”   说罢,几人也不等回应,一转身就踩着皮靴伴随着弯刀碰撞软盔的声音迅速离开了。   等到人真的离开了,屏锦左右张望,发现这处帐篷位置挺不错的,周围并没有靠得很近的,但附近也有零星的帐篷围拢着,不至于她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叫一声都没人能听到。   这让她松了口气,扶着公主受伤的左手掀开帐帘进去,一边小声抱怨:“这些蛮子真是粗鄙,还有那个什么大王也是,好歹公主你也是......”   忽地一顿,屏锦转了话题,想要努力说一点能让人高兴的话:“哎呀这帐篷居然布置得挺不错的,外面看起来小小的,里面却也是五脏俱全。”   原以为这里的帐篷跟以前在梁国时听到的一样,什么只有一层薄薄的布,里面的地上都是泥土,还有潮湿的草地或虫蚁,若是遇到下雨,水更是能淹到人身上来。   到了冬日这样的帐篷想要保暖,就要糊什么牛粪马粪的。   只想一想,就没有梁国贵女能忍受这样的生活环境。   所以在确定送来漠北和亲的公主被定为六公主后,可以说是满朝文武但凡家里有适龄女子的人家,就没有不松口气的。   可现下进了帐篷一看,才发现帐篷内外都有油光水滑整齐规整的皮毛遮挡,另外地上也铺了一层厚实暄软的地毯,靠角落的位置摆着屏风,屏风后有用作洗漱的一应用具。   另外睡觉也并非直接睡着地上,而是摆了个矮脚床榻,床榻上有遮挡、防虫的帐幔。   屏锦也并非刻意往好处说,而是这生活环境确实比她们想象的要好上不少。   清雅也松了口气,“确实还不错,看得出来应该是特意布置过的。屏锦,以后不要说那些话了,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已经到了这里。”   无论那位漠北王是怎样打算的,至少现在的遭遇,比预想中的要好一些。   再糟糕又能糟到哪里去?   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发鬓上的金簪,清雅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踱步熟悉起这个帐篷来。   左右不过只有一条性命。   稍晚一点,之前送二人过来的那几名男子又抬着几个大箱子送来。   这些都是作为“嫁妆”一起送来的,里面是女子正用得上的东西,清雅与屏锦便收拾归置起行李,开始努力适应这样的新生活。   对于二人来说,完全陌生的环境确实会带来很多压迫感。   可等到当晚那位阿朵娜主动送来食物,又留下来用流利的汉话与她们无障碍交流后,本身就没想过自己会得到多好待遇的清雅以及屏锦都有了适应新环境的信心。   “我们大王本身很有文采,汉话也一直是王室最常用的语言,便是连通用批文也都是汉字为主。”   阿朵娜是一位满头银发气质温和的老人家,虽是年纪大了,却身子骨健朗,据她说,自己从年轻那时候起就是大王家的厨娘,一手烤肉以及熬奶的手艺,漠北草原上就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她。   现在年纪大了,手艺也交给了徒弟,不过她还是跟着大王来了前营,偶尔大王想起时会专门给大王做些拿手菜色。   可以说现在外人传得凶神恶煞的大王,就是她看着长大的。   所以在阿朵娜看来,大王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既然大王吩咐人暂时把你们安置在这里,一定是有他的道理,你们不要害怕。人这一辈子,笼统能活多久啊?就这还不算那些个天灾人祸的,所以啊,好好过好现下的每一天才是最要紧的!”   若是可以,谁不想要过上安生的日子呢。   清雅贵为元后嫡女,却从未享受过与尊贵身份相匹配的富贵。她所追求的也不在此。   不管怎么样,有阿朵娜这样一位慈祥的“引路人”,这让两人晚上睡觉时都安稳了不少。   楼岚忙到很晚才想起该找阿朵娜询问清雅公主的情况,可见天色已晚,也不好去打扰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便暂且压着等到第二日再说。   然而这一忙,就忙了好长一段时日。   梁国知晓漠北有真正和亲休战的准备,自是积极非常,与送亲队伍走了一个多月不同,这一次使者可谓是快马加鞭,不过十几日就火速赶来。   此后双方便陷入了拉锯战中。   说是拉锯战,已是客气。   毕竟漠北这边若是态度强势起来,梁国使者哪还敢犹犹豫豫多说半个字。   不过是楼岚本身就有别的打算,除了原计划里要加大数量正大光明从梁国搜刮能工巧匠知识种子等利于持续发展的东西,最大的打算便是开“互市”。   漠北虽有绿洲,也有塞外江南的美称,可到底比不上中原广袤土地的肥沃富饶。   要想继续壮大己身,为以后统一五国建立唯一政权做准备,军事力量是一方面,经济贸易生产建设方面也是重中之重。   互市是以前就有过的,只是后来边境战乱频发,又有游牧民族频频肆虐。   积弱的诸多打不过,只能以严防死守当个缩头乌龟以求自保。   楼岚不想让自己的目的太过明显,以免引来诸国注意与防备。   于是这个过程少不得要周璇拉扯,以极其符合自身在传言中“残暴刚愎”的人设不耐烦地“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梁国割城池以作嫁妆,且还要他漠北百姓在梁国随意行走的特权。   这样放肆的要求,气得梁国使者差点掀桌。   之所以是“差点”,盖因提出这些要求的漠北王本身就一副“爱答应答应,不答应滚蛋”的无所谓态度。   又有私底下已经被他们“买通”的文臣传来消息,说是他们内部武将们本身就偏向于继续打仗,直接把梁国纳入漠北疆域。   所以漠北王提出这样放肆的要求,本身就是一种态度的倾向。   一点都不想搞砸求和的梁国使者们全都不敢硬气了,只能急得团团转,一边忙给国内发去消息,一边私下频频拜访漠北朝堂里亲汉的臣子官员,一边还要稳住越发不耐烦的漠北王。   可谓是每一天都在刀尖上行走,晚上做梦都梦见自己忽然被这群一心打仗的蛮子拖出去砍了祭旗。   鲁先生曾说过:如果你说屋子太黑,想开扇窗,其他人必定是不同意的。但如果你先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反而就愿意开窗了。   这个道理总是古今适用的。   在楼岚狮子大开口过后,梁国方面退让的步子越来越大,甚至到最后,楼岚只是通过被他们“买通”的文臣透露出自己一二关于粮食不够不打不行的抱怨后,梁国使者竟是主动提及开通互市互通有无这个法子来。   毕竟在他们看来,互市开通,哪怕到时候漠北人不守规矩,遭到骚扰的也就是边境,跟他们的都城可没什么关系。   只要不打仗了,繁花似锦的都城依旧该如何还如何,丝毫不影响贵族老爷们的小日子。   互市都开了,每年的岁贡自也成了“理所当然”的一个项目。   作为漠北王的楼岚似乎对此提议十分高兴,深感梁国是诚心诚意与漠北交好,于是便爽快地开口,表示漠北接受梁国的岁贡,自也应当肩负起作为“一家人”的职责。   “以后但凡有人要欺负兄弟国,我漠北百万铁骑第一个不答应!”   梁国使者高兴坏了,自觉干了一件计划之外的大事,喜不自胜与前来传话的武将推杯换盏称兄道弟。   至于一开始送来和亲的公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与漠北王完婚?   嗨,互市都通了,兄弟国的岁贡都确定了,他们如何好“得寸进尺”,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总归就是个不受宠的弃子公主,漠北王若是喜欢,收了便是。若是不喜欢,随意塞到哪个犄角旮旯也无所谓。   梁国与漠北已经是兄弟了,是兄弟就不该计较这些小女子之事。 第208章 Y《和亲公主3》 初见   送走梁国使者及送亲队伍后, 楼岚暂且得了空,出了王帐,亲自去阿朵娜那里探望。   平日里非正式场合, 楼岚是不穿隆重袍服的,日常服饰并没有特殊的象征, 乃草原上男子常穿的那种方便动作的劲装。   到阿朵娜那里时, 她正在帐篷门口用木杵捣东西, 抬头看见楼岚来了,也没特意起身, 只是在橘子皮一般的脸上笑出朵花来, 眼神里满是慈祥。   “阿岚来了, 来得正好,昨日刚得了一样新鲜吃食,你来帮我尝尝可好吃。”   楼岚无奈,“阿朵娜,我已经长大了, 又不是小孩子,每次来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吃东西。”   说是这么说,可人却是听话地过去了, 蹲在旁边等她起身去帐篷里拿东西。   阿朵娜抱着个小罐子出来, 看他像小时候那样抻着脖子往里面张望,一双深邃的鹰眸里全是孩子般的好奇, 不由笑容更深。   这孩子,嘴上说着自己不是小孩子,眼神儿却还是跟小时候一般无二。   看破不说破,阿朵娜假装自己没看见,毕竟某人可是从小就一副大人样儿, 如是被戳破了,还要臊红了脸梗着脖子辩驳,辩不过就撒丫子跑掉。   阿朵娜得来的正是清雅和屏锦送来的腌果子。   果子是二人在草原上跟其他女子一起去采摘来的,用了宫中的腌制法子,味道不错,很是爽口开胃。   原是清雅送来感谢阿朵娜这段时日多番照顾的,阿朵娜得了以后尝了尝,就收起来想要给楼岚送去。   她人老了,也不懂那些个打打杀杀你算我谋的事,只惦记着天气要开始热了,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打小怕热,到时候又要早早苦夏吃不下东西了。   腌果子酸咸中透着甜,不腻,是楼岚喜欢的口味。   见他一连吃了好几颗,阿朵娜很是高兴,让他把罐子一起带回去。   楼岚坚持要分一半,阿朵娜不依:“我一个老婆子,牙齿都咬不动了,哪里还吃得动这个!”   楼岚就掏出个帕子,一手掌着罐子往里面倒:“阿朵娜你不要骗我,前几日阿阔还说给你送了条羊腿,也没见你说啃不动。”   把阿朵娜逗得嘎嘎地笑,像西边落日湖里栖息的野鸭。   闲说了几句,楼岚往不远处的帐篷看了看,问阿朵娜:“前次我让人送过来的那两个人如何?可是省心的?”   阿朵娜知道他说的是谁,笑着捡了一颗腌果子塞进嘴里,“你吃的这个,就是清雅送来的,从摘果到腌制,都是她们俩自己做的。”   楼岚嚼果核的动作一顿,眯了眯眼,“那看来她们俩适应得挺好的。”   确实适应得不错。   能被挑选着带来前营,又能生活在王帐所在地的人,多是有直系亲属家人在第一铁骑以及狼卫里任职。   这些人在人品德行上也会粗略筛选一番,不至于在前营闹出事端。   小说中常有的什么看不惯和亲公主,故意挑衅,或是随意闯人帐篷的事,这里还真没人干得出来。   不管清雅二人来历如何,只要她们两不是直接被贬为阿奴,也不是被兵士押解软禁起来的,到了这里,就是与其他人一样的平民百姓。   更不用说还有阿朵娜特意照看着。   所以清雅跟屏锦来到这里没多几日,就有阿朵娜特意叮嘱过的同龄人来带着两人去外面熟悉,在哪里洗衣打水,如何采摘或是劳作换取食物,平日又可以如何打发闲散时间等。   甚至两人还跟新结交的朋友们一起参加了一个月前梁国议和使者抵达后举办的篝火宴会,可以说融入得很顺畅。   对于清雅和屏锦来说,到了草原后的这段时日,比她们在宫里时过得还要舒心自在。   对此,阿朵娜是最深有体会的。   可以说她是看着那位来自梁国的公主一点点适应改变的,自也多了一份身为长辈的慈爱在里面。   想了想,阿朵娜忽说:“清雅丫头长得俊,再是没有比她更好看的姑娘了。你以前小时候不是总说要找个什么什么诗经里那般美好的女子当妻子吗?要不然你去看看?”   楼岚没提放她忽然说这个话,噎得呛咳了一声。   阿朵娜却不放过,还说:“你吃了她送的腌果,那你去帮她提几桶水也是应当的,刚不久前我才看见她跟她那个宫女一起端着木盆提着木桶往阿兹莫河那边去了。”   阿兹莫河是落日湖延伸出来的小河,蜿蜿蜒蜒的,每年都在移动,这就是生活在草原上的人们每年搭建营长的“指示图”。   确实也该见一见。楼岚考虑了一下,点头应了。   “那我过去看看。”   阿朵娜直挥手,让他赶紧去。   营地距离阿兹莫河有一段距离。水源在草原上是十分珍贵且神圣的存在,它孕育了生命。   即便是一条用来日常生活的小河,也是不能随意污染的。   楼岚也不赶时间,懒懒散散吃着腌果一路溜达过去。   因为昼夜温差以及水资源条件关系,草原上的人习惯了长时间不洗澡换衣,多是几套以上换着穿,偶尔清洗也是擦拭便可。   所以频繁洗衣服的人还真没多少。   打水的人多集中在早上或傍晚。   楼岚到那儿的时候,河边没什么人,一眼就看见了肤色有别于草原女子的两人。   “公主,你看那边不是是不是有小鱼儿?多可爱呀,要不然你去看看?”   清雅扭头看了一眼,无动于衷地继续埋头搓洗衣裳。   屏锦还要说什么,清雅好笑地抬眸,湿漉漉的手抬起,挽了下耳畔的碎发,一双眸子里全是戏谑:“屏锦,你休要再嗦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不管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好看的,今日我都要洗了衣裳再过去看!”   屏锦见支应不开公主,只能泄气地一叹,肩膀都塌了,撅着嘴嘟囔:“哪有堂堂一国公主亲子浣衣的呢!”   对于身份,反倒是清雅自己并不在乎:“谁是公主?哪家公主?反正我现在就是漠北王营里的一个小女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得份正经活计养家糊口。”   屏锦的嘴撅得更高了,“那公主又是要养哪个家哪一口?”   清雅笑声清脆,抬手掬水泼她,“当然是有屏锦那个家那一口啦。”   屏锦被她这话逗得嘻嘻笑,也抬手拍水击起水花去反击。   两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玩得起劲,一不留神却叫水浪冲走了一件衣裳。   等反应过来时,那衣裳已经飘到了远处。   两人顿时着急了,屏锦更是一撸袖子裤脚就要跳下去,被清雅一把拽住:“你跳什么?你会水吗?!”   屏锦也急,跳着脚说:“我不会,但是我瘦,肯定能浮起来!快快撒手,再慢一点它都要飘走了!”   正当二人裹成一团时,旁边忽地跃出一人,踏着水到那中间,一弯腰就把衣裳抓了起来。   屏锦与清雅看得目瞪口呆,久久愣在那里。   捡起了衣裳的男子还不紧不慢地站在水中。   半晌,屏锦激动得直吸气,眼睛瞪得老大,情不自禁握住公主的手囔囔:“公、公主,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水上漂!”   清雅除了一开始的震惊,稍后也看出端倪来,缓下震惊,若有所思:“谁家的水上漂是小腿漫在水中的?那边应当是有什么淹没在水中的垫脚物。”   听完两人对话的楼岚笑着从水里远路返回,而后才顺着河岸走过来还她们俩衣裳,同时好奇地抬眸打量清雅:“你就是梁国送来的那位公主?挺聪明的,那边确实有条石头铺就的水下小道。”   回过神来,清雅带着屏锦微微蹲身道了谢,并没有继续与这陌生男子交流的意思。   楼岚注意力自然而然转移到交过去的衣裳上,大脑并未所作思考,就顺嘴问了出来:“这是什么衣服,怎生得这般奇怪。”   就是条长长的白色绢纱,难不成梁国宫中女子流行用一条纱来往身上裹?   谁知此言一出,二女直接红透了脸,屏锦更是跳起来拽住白色绢纱就往木盆底下塞,一边塞还一边嘀咕:“登徒子!”   楼岚一愣,有点回过味来,难道这是什么女子身上的私密贴身衣物?   裹脚的?裹腰或是胸......   “咳,咳,嗯,那个......”及时打住脑袋里的联想,楼岚不自在地别开视线,看天看水看地,缓了缓才重新找回状态,一本正经问:“你们还要洗多久?我吃了你们送给阿朵娜的腌果,阿朵娜让我来帮你们提水以作回报。”   既是阿朵娜叫来的,原本对他万般防备警惕的二人稍稍放松了些,清雅则表示不用他帮忙。   “你们两个女子,哪能提起多少水。这段距离你们来回多跑两次,能直接跑废。”楼岚执意要帮忙,更说自己吃了腌果,不能欠她们人情。   既然如此,清雅也就不再拒绝,但也不想让他一个大男人杵在这里围观她们洗衣裳,便说:“那就麻烦壮士了,木桶在那边,壮士且提了先放在我们帐篷外即可。”   楼岚一听便明白她的顾虑,便说自己刚好要在附近转一转,“阿朵娜说想吃鱼汤,我去叉条鱼。”   人家另有安排,清雅自也不能强行干预安排。   等楼岚提着两条鱼回来时,两人的衣裳也都洗好了,木盆最上方还用一张灰皮毛严严实实地遮挡着。   楼岚心里嘀咕,挡得这么严实,回去以后不一样要晾晒出来么。   嘴上自是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跟在两人身后提着满桶的清水。   身后跟着个不熟悉的大男人,清雅跟屏锦也不好随意说什么话,一路沉默地回了营地,又在帐篷外道了谢。   楼岚在外面站了站,发现这两人还真没有出来晾晒衣裳的意思,不由“嘿”了一声,提着两条鱼回阿朵娜那边。   见他回来,阿朵娜笑眯眯地让他坐,“怎么样?长得可俊?”   楼岚岔开腿往垫子上盘腿一坐,“长得确实好,人也挺聪明的,就是有点呆板。”   连衣裳都不敢晾出来,估摸着这段时日的衣裳都是闷在帐篷里闷干的,何必呢。   阿朵娜笑而不言,转头问他怎么提着两条鱼上来。   草原上会把鱼列入食单的,也就只有他们这一支了。   楼岚提了提鱼,“顺手叉的,一条给您炖汤,一条麻烦您转送给那两位,既然吃了她们的东西,回赠的也该是吃的。”   阿朵娜也不问他到底准备如何处置清雅二人,只笑着点头表示自己会让阿奴送过去。   左右也无事,楼岚又留了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关于对清雅的安排,楼岚并不想像刚开始做渣男任务时那样简单粗暴地直接自己上。经过了许多,他在思想上也有了诸多改变。   既然需要圆满的幸福是属于清雅的,自也应当以她本人的意愿为主。   直接嫁给他,楼岚当然会秉持着责任心好好待她。   可对于女子来说,人生里并非只有情爱这一条。   所以他需要先了解到对方的所思所想所求。   嗯,当然,现在已经可以满足对方的,就是让对方有一份正经活计养家糊口。 第209章 Y《和亲公主4》 野马群,小马驹……   开通互市之事已经敲定, 之后的计划,便如水往低处流,自然而然地施展开来。   派遣去梁国做生意的商队已经陆续出发, 明线暗线双线并行,届时另外四国也将被悄无声息地浸入, 培养许久的细作也随之输送了过去, 以期尽快形成广阔的情报网。   最近前营很是热闹, 来来去去多了许多商队。有外面来的,也有从草原上其他地方过来的, 就连深在绿洲有塞外江南之称的王庭那边, 也来了不少打扮华丽的人物。   清雅在照顾几头奶牛之余, 也开始做一些中原独有的绣品络子由屏锦带出去售卖,换几个钱币以作日常开销。   这样的生活忙碌却充实,清贫却安然。   另外,她还交到了一个奇怪的朋友。   “清雅,你想不想要一匹马驹?”   男人一身黑色劲装, 一头及肩的头发用一根像是随手从柴堆里抽来的木棍挽起,腰上挎着腰刀,靴子里还插着匕首, 骑在高大壮实的黑色马匹上, 随着马儿的扬蹄,刀鞘与皮革撞得梆当作响。   清雅眯着眼仰起脸去看他, 阳光刺得看不清他的神情,不过想象着应当也是带着些不正经的无所谓。   这里与中原有许多不同。   女子们几乎承担起了整个家庭的运转,地位也并不比男子低,清雅第一次看见一名妇人插着腰揪着一个虎背熊腰大男人耳朵骂骂咧咧的时候,吓得跟木鸡一般。   好在多见识几次后, 她跟屏锦也就熟悉了。   在这里,男女并不需太过避讳,有自由爱恋的,也有单纯当朋友的。   譬如这位因为喜欢吃她们送给阿朵娜的各种吃食,于是时常回报各种野味肉类的“阿岚”。   刚开始与之接触,被教养了十几年的“男女之别”让清雅跟屏锦都很是警惕抵触,可多接触几次,清雅发现对方长得虽然有点凶,可目光很纯粹,看她们时并没有“评估、审视、探究、欲求”等情绪。   好像在他眼里,并没有男女之分,只是单纯的“人”。   与他一样的,平等存在的人。   而后有了交流,清雅发现对方在汉文化方面十分精通,便是放在文风最盛的吴国,也能成就一代才子美名。   对方对梁国许多事许多人许多山川河流美景美食,也是如数家珍,知之甚详。   这给了清雅许多思念故土的慰藉――虽然她讨厌梁王宫,可她却爱那片土地。   阿岚有自己的事务,并非每日里都能过来找阿朵娜蹭吃并送清雅什么东西以作回报,但正是这偶尔的交集,让清雅不知不觉间卸去了防备,两人渐渐成了感情说不上深厚浓烈,却足以信任的朋友。   颇有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   现在看见阿岚,清雅已经习惯了下意识去回想这两日自己给阿朵娜送去了什么。   哦,前日送了自制的肉干及肉茸。   她和屏锦两个女子,胃口不大,阿岚却送了不少野味来,有常见的兔肉鱼肉,也有少见的羚羊等。   光凭她们俩,自然是吃不完的。   又怕肉坏了可惜了,所以她们就做成了各种肉干肉茸。   今日看来他是要回报马驹了,清雅居然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可算不是送出去一点吃食就又换回更多吃不完的肉了。   思及此,清雅绽出一抹轻松的笑意,放下手中的活,在围裙上擦了擦:“你从哪里找来的马驹?前几日我跟屏锦才说了想攒钱买一匹小马呢。”   草原太过辽阔,走哪里都远得很,明明看着近,也能把人走到哭。   又因最近二十几里地开外的互市越发热闹,屏锦都念叨了好几回想去看看了。所以她们俩现在急需一匹能代步的马儿。   草原上的马都是高高大大的那种,以前在宫中清雅根本没机会学骑射,到了这边目前也只限于能爬到马背上战战兢兢溜达一小圈的程度。   所以只能琢磨着买匹小马驹,毕竟就算是弄成马车,她跟屏锦也没人会赶呀。   楼岚心说可不就是因为知道你想要马驹么。   并不回答在哪里找到的,只是弯腰伸手,要把她拉上马背,“距离有些远,只能骑马过去,晚了说不得你的小马驹就跟它爹娘跑了。”   清雅觉得这个说法有些奇怪。   不过又想,或许阿岚给她找的小马驹是马场赶着在草地上各处放养的那种,便也不觉奇怪了。   出于对漠北男女相处关系的渐渐习惯,也是因为对朋友的信任,刚开始清雅并未多想,摘了围裙扬声跟屏锦说了一声,伸手就搭在了楼岚手心里。   一个借力,清雅就被拉了上去。   等到马儿跑起来,跑出了营地,周围渐渐没了人烟,注意力从小马驹上转回来的清雅才发现自己现在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   她坐在男人前面,随着马儿的颠簸,一下一下,后背总会撞到男人宽阔温热的胸膛。   而且随着颠簸,原本两人之间刻意拉开的距离也没了,她整个人就放佛窝在了对方怀里。   当真是亲密到让人尴尬。   像是也感受到了这种尴尬,对方腾出一只握缰绳的手,掌到了她纤细的腰肢上。   有力的手掌半握着她的腰侧,直接将她的身形定在了固定的位置上。   清雅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被男人握着腰肢也挺不适的,可对比下来,至少比自己整个人都往后滑去窝进他怀里来得好。   清雅担心那样的话,男人会不会怀疑是自己故意的。   一路无言,很快就翻过了两个坡,抵达一片有河水经过,滋养出茂密草地的谷地。   也是到此时,清雅才明白男人所说的小马驹在哪里。   竟是在一群野马中!   楼岚翻身下马,又掌着她腰肢把人接下来,抬臂笑指谷地里的野马群问:“看,那边的小马驹都能捕了,看看你喜欢哪一匹。”   从未听说过要马儿就去野马群里捕的清雅踌躇不定:“这要如何捕?其他野马会保护小马驹吧?”   那自然是会的。无论是什么动物,对幼崽的保护是永远不变的。   楼岚歪靠在黑马身上,一派无所畏惧的肆意:“这群野马生活在雪山山脉一带,靠近雪山狼最大的族群,便是在冬日,它们也需要保持一定的活力,不好的都淘汰了,留下的马儿都健硕有韧性,心性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要在草原或是战场上行走的马儿,最重要的便是心性与韧性。   心性差的,遇到气场强大的同类,能吓得直往后退。若是遇到其他猛兽,更是能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见他一点不担心的架势,清雅点头,明白自己这位朋友的本事足以对付这群野马,便也不再犹豫,踱着步凝神挑选着小马驹。   女孩子,无论是古今中外,还是哪个年龄段,挑选“代步车”这种东西时,总会第一时间关注“颜值”。   清雅也没能例外。   所以她一眼看中的,便是蹦Q在成年野马中间位置的一匹四足及尾巴处是白色的小马驹。   另外还有红色的白色的纯黑的,其实她也挺喜欢的。   不过前三者虽然好看,却并非少见。   清雅再凝神仔细观察那匹踏雪小马驹。   小马驹全身漆黑,眼睛也黑黝黝的,啊,额头上居然还有一簇弯成新月似的白毛。   真是可爱。   越看越喜欢,清雅最终就选定了那匹:“阿岚,你看那匹如何?”   “四蹄踏雪那匹?”楼岚靠近一步,好顺着她的视线及手指看准她要指的目标。   此时清雅全部心神都落在了小马驹身上,哪里察觉到男人过于靠近的气息,高兴地点头:“对,就是它!好看吧!”   带着点小得意。   楼岚失笑,认真打量一番,观察小马驹的鼻梁鼻孔四蹄以及眼睛。   “确实不错,是匹能日行千里的好马,确定就是它了吗?”   既然楼岚这个货真价实的漠北本地人都说它好,清雅自是高兴,连连点头。   “行,你在这里等着。”   楼岚解了腰上的佩刀,便一路摸索着下了坡地,往谷地中的野马群摸去。   既担心又好奇的清雅捏着一把冷汗,也不盯可爱漂亮的小马驹了,死死盯着楼岚,就怕他出个什么意外。   楼岚一路潜伏过去,到得近前也不急着出手,而是趴伏在草地上细心观察。   清雅本以为他会抢了小马驹就跑,却没想楼岚出手时,却是对着一匹长得神武非凡的成年马。   只见那矫健的身姿一个原地跃起,鹰也似的飞掠到黑马身上,足下发力,双手抱住黑马脖颈。   那黑马长得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样子,被人突袭,顿时恼怒得一蹦三尺高,后蹄不停的高高踢起,甩着脑袋原地蹦哒想要把身上的人给摔下来踩死。   没有马鞍的马背最是不好稳住身形。可楼岚却仿佛最黏的膏药,贴上去就纹丝不动。   黑马也心知这样不行,于是又换手段,不停奔跑在野马群中,每每要冲撞上其他马儿的时候清雅都要惊出一身冷汗。   到得此时,之前一动不动的人便成了最敏捷灵巧的风筝,左右跳转着,在黑马斜身去撞自己背部时,楼岚更是直接缩到了马腹,轻轻巧巧便避开了。   等到黑马干脆同归于尽直接整个儿往地上翻滚时,趴伏在它背上的男人竟是在奔腾的野马群中忽而高高一跃。   这一跃,仿佛时间都被放慢了。   清雅深吸一口冷气,眼睛缓缓瞪大,一双手已经捏得骨节发青,指甲也深深地陷进了皮肉中,掐出一个个红色的月牙。   可她的所有心神都随着那高高跃起的身影牵扯了过去。   男人的眉眼是有别于中原男子的那种深邃,像草原上的狼,看一眼便知道他不好惹,眼神却很纯粹温润。   可此时此刻,男人的眼睛在放光,带着潇洒肆意的无畏无惧,像坚定不移认准了狩猎目标的鹰,丝毫不会为外物所动摇。   清雅的心脏在这一刻跳得如战场上代表进攻的战鼓,咚咚咚咚,撞得她头晕目眩。   随着男人成功翻飞在旁边几匹高速奔跑的马背上安全避开,清雅的心咚一声,踏实了。   最后一击也未能成功驱赶这个可恶的袭击者。   黑马拿他没办法了。   终于,黑马翻身而起,前膝跪在地上,低下了高傲的头颅,选择了臣服认输。   马群里骚动的野马见头领被制服了,也温顺地停下马蹄。   楼岚喘了口气,从马背上跳下来,抬手捋了一把颠散的碎发,抬头向山坡清雅所在的方向看过来,眉眼间是恣意放纵的笑。   清雅双手捏紧胸前的衣襟,心脏莫名其妙颤了颤,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出来。   不知怎么的,她胸中也涌现出来一股炙热的情愫,促使着她提着裙摆大步冲跑了下去,丝毫也没顾虑到自己贸贸然冲下去会不会遇到危险。   草原上的坡多是看起来平缓,可往下冲跑时,却是越跑越收不住脚。   楼岚就见她跑得一点也没收力,然后顺理成章地跑到一半就脚下一软,咕噜咕噜成了一个长条形的车轱辘滚了下来。   刚肆意享受着胜利喜悦的楼岚吓了一跳,连忙丢下野马群,大步流星跑了过去,好歹在对方滚完之前把人给截住了。   清雅滚得满头金星,忽然被人双手一捞,可算是停住了。   不过他们俩一个仓促地跪在草地上双手把人挡住,一个滚得浑身上下都是草屑头发也乱糟糟的躺在地上,说不出的狼狈。   两人一跪一躺,一个低头一个抬眸,视线相对,都看见了彼此的狼狈,也都知道自己的尴尬。   对视片刻,没有人说什么,却都默契地同时露出个笑。 第210章 Y《和亲公主5》 互市开通   这么一滚, 似乎是滚丢了最后一点身为“公主”的矜持。   清雅翻身坐起来,随意拍了拍衣裳,也不管自己头上的草屑了, 兴致勃勃拽住楼岚的衣袖往野马群那边张望,一边问:“现在是不是就可以随便挑它们里面的马儿了?!”   看完全程, 清雅也明白了刚才楼岚是擒贼先擒王, 已是把野马群的首领给收服了。   如此, 岂不是想选首领麾下的那匹马就能随便选了么?   也太、太那个了吧!   清雅一时片刻找不到更精准的能够表述自己此时此刻心情的词汇,总是就是特别特别好的那种!   谁也比不上!   当年最受父王宠爱的皇子也不过是能够在御马监随意选马, 现在她却可以在草原上最强大的野马群里随便选。   这如何让她不激动难耐。   自相识以来, 少有见她这样情绪外露的, 像个小女孩儿。   楼岚笑着收回撑在草地上挡人的手臂,起身拍拍膝盖,上面已经沾满了草浆:“对,所以你想换一匹吗?”   想了想,清雅还是摇头没换。   四足踏雪额头还有白色小卷毛的小马驹绝对是这群野马中幼崽一代里最亮眼的崽, 清雅深觉做人还是不要太“见异思迁三心二意”来得好。   这次楼岚带着清雅再穿梭在野马群里,就没遇到什么阻碍了,挑走她看中的那匹小马驹也轻轻松松。   在小马驹被拍着屁股催促离开马群时, 小马驹的母亲只是不舍地用头蹭了蹭它, 而后便目送孩子被带走。   小马驹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完全没有不舍的情绪, 而是对这个制服了它们最厉害的头领的人产生了无限好奇,溜溜哒哒绕着楼岚看来蹭去的,很是活泼可爱。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共乘一匹马,不过这次有了溜溜哒哒像好奇宝宝一般跟在旁边的小马驹,大黑马上的两人都没太在意共乘时的尴尬。   有了小马驹, 清雅的全部心神都落到了它身上,刚回到营地就急着去给小马驹找安置的马厩,另外还要去跟阿朵娜认真学习养小马驹的注意事项。   便是一直眼巴巴担心着公主的屏锦,在公主带回了漂亮可爱的小马驹后,也是满心满眼都是它。   楼岚怀疑这两位是要把小马驹当自家孩子来养,而不是当作未来坐骑。   等清雅忙得中途暂且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阿岚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这让她有些懊恼心虚:“今日能得朔雪亏得阿岚,竟是忘了好好向他道谢!”   且这般忽视了对方,身为朋友,着实失礼了。   屏锦倒没想那么多,摸着已经被取名为朔雪的小马驹说:“等过两日咱们再送些肉酱过去呗,阿岚大人很喜欢我们做的吃食。”   楼岚平日穿着便装,但腰带有佩特殊的挂件,在漠北是身份的象征。   所以屏锦总叫他“大人”。   想来也只能如此了。   倒不曾想没等做好的肉酱送过去,楼岚就使阿奴来传话,问她们明日是否要去互市。   互市设立在数十里外的一座小城,原本那里只是移动营地的一处落脚点,后被划分成了互市,改名为廊坊。   这次楼岚要亲自过去一趟,是为私底下的一应安排。   因为梁国答应要送来的匠人种子书籍等物已经抵达,另外友好兄弟关系建立以来的第一批岁贡也即将送达。   除公务外,楼岚也有监督查看一下互市建设情况的意思。   使人来问清雅跟屏锦,也不过是想起此前听阿朵娜说过她们二人一直想去互市看看。   此番梁国补充的“嫁妆”仪仗来了,少不得要带来更多逐利而来的商队镖客,到时候互市上必定热闹非凡。   这一点并非什么不能打探到的机密。   清雅对此心情很复杂。   毕竟这份热闹,归根究底,名义上还与她有关。   复杂片刻,就被屏锦念叨着家里缺什么少什么需要购置什么的家常唠叨给打散了,清雅也决定且抛下不作多想。   从另一方面来说,她自己现在都还只是漠北王手下随意拿捏性命的普通人,不过是恰逢乱世,各自苟且罢了。   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跟屏锦一起,好好地过现在这样平淡且安稳的小日子,没甚伟大的家国情怀。   既然有武力值不错又是本地人的阿岚及其同伴一起,自是再好不过。   原本清雅跟屏锦还担心去互市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或危险。   第二日到了约定好的地方见面,楼岚依旧牵着他那匹浑身漆黑眸子也与他一般深邃内敛的大黑马,旁边另有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   上次单独带清雅去捕小马驹,确实是自己欠缺考虑,楼岚回来后反思,今日便叫上了楼阔楼观以及几个性子爽朗洒脱的堂姐堂妹。   或许是因为一代代血脉混杂择优的原因,到这一代,作为王室的楼氏绝对是整个漠北的颜值标杆。   虽然肤色有浓有淡有古铜色有小麦色,模样却一水儿的标志亮眼。   清雅跟屏锦自王宫里长大,见到楼岚等人时依旧感觉心头被震了一下,有种眼睛被清水洗过的舒适感。   见到二人来了,楼岚先笑着跟几位堂兄弟姐妹说了几句话,而后回眸朝清雅招了招手。   无需楼岚多作介绍,性子爽朗的几位堂姐妹们就轰笑着一拥而上,把清雅跟屏锦簇拥在中间好一阵稀罕。   “你的肌肤跟羊奶一般,你们中原人都是如此吗?”   “哎呀阿元,你真没见识,从中原来的人又不是没见过,哪里人人都如此?我看呀,还是只有美人儿才如此!”   “是也是也,古人云,天生丽质难自弃......”   “哪里来的古人?哪个古人?前面有什么句子?后面又是什么内容?”   想要吊书袋装一下文雅人的堂妹顿时一噎,而后毫不意外地被几个热衷于扯姐妹后腿的家伙齐齐嘲笑。   清雅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这群叽叽喳喳如黄鹂的漂亮女子们拉着争抢起来。   “我的雪儿最是漂亮,清雅该上我的马!”   “胡说,漂亮有甚用?这么远的路就该选马鞍最舒适的!我的马鞍是我外租亲手打的,是漠北最舒适的!”   “你们真幼稚,骑行自是安全最重要,清雅,别理她们,我的骑术是最好的。”   这般毫不自谦的说法自是又惹来姐姐妹妹们的拆台嬉笑。   到最后,清雅还是顺利地上了据说马鞍最舒服的那位“阿玲”的马背上。屏锦则因为一点骑术基数都没有,被那位据说骑术最好的“阿渺”带着。   至于楼岚,则是在几位堂姐堂妹吵吵嚷嚷的时候就跟堂兄弟们一起说说笑笑地率先扬鞭跑到了前面。   楼阔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心有余悸地说:“幸好她们没发现咱们跑了,女子就是麻烦!”   楼岚哈哈大笑,调侃他:“等你有了喜欢的女子,怕是哄着盼着让人骑你的马都还来不及。”   其他几个兄弟哈哈嘎嘎地跟着笑。   楼阔刚毅的脸上满是坚定:“我才不会让任何女子坐我的漠风!”   好吧,旗帜插得稳稳的,楼岚当即表示自己要作为见证人,等着看他以后的表现。   另外几人自也是凑热闹般连连拍着胸脯表示算自己一份。   年轻人最是精力充沛的时候,连骑一个时辰也不觉得累。   到了互市,顿时人声鼎沸,街道上来往的行人也衣着各异,有汉人打扮的,有胡人打扮的,也有漠北各部的人。   不管怎么瞧不起中原各国的人,产自那边的盐、茶,依旧是草原上各部族不可或缺的物资。   楼岚有心以互市打开一个缺口,自然不可能老老实实用自己的马匹皮毛宝石矿石等物换中原的茶叶盐巴。   他要打造出一个个耗费诸国富饶资本的“时尚潮流”,敛/财的同时腐蚀诸国上层,安插自己的人手,为未来的再进中原做好准备。   虽然如此一来,过程中必定让许多生活于底层的老百姓更加艰难,可如今战乱已持续三百余年,整片大陆根本没有所谓的世外桃源。   除了那些上流贵族阶层,其余人等,谁又不是艰难苟且?   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楼岚只能着眼于未来自己对天下百姓所能付出的责任与担当。   想到此处,再看见一身短打装扮,满脸剽悍的汉子扬着鞭子骂骂咧咧驱赶一群“货物”,楼岚再没心情闲逛,跟其他几个堂兄弟说了一声,便带着楼阔直奔某处。   “去人市看看,不论男女老少,便是有伤的,能买的都买下来,分批次,勿要引起注意。”   到了作为秘点的院子,楼岚吩咐此间的管事。   管事一躬身,转身便立刻办差去了。   楼阔不解:“买人也便罢了,怎的连老弱病残都要买?这些人能有什么用?”   楼岚一手搭在腰刀上,一手推开议事书房的门,“圣人有云,要想富先种树,咱们漠北要光靠绿洲肯定是不行的。现在咱们急缺人手,但凡是能动的,总能派得上用场。”   楼阔的脑子还停留在“圣人云”上,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这是哪位圣人说的。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又挺有道理的。   若是树多了,绿洲不就扩大了?   绿洲扩大了,大家能住的地方就多了,能种的地也多了。   “这圣人还挺接地气的。”楼阔嘀咕一声,赶紧跟上。   另一边,被直接抛在后面的楼家堂姐堂妹们也后知后觉发现前面那几个家伙很快就跑没影儿了,顿时气呼呼地说着等会儿追上了要如何如何。   嘴上如此说,可实际上几人却并未草率地加速,而是照顾着清雅跟屏锦二人。   因此直到抵达了互市,几人也没能真的追上楼岚他们。   到了互市,看见繁华热闹的坊市,姑娘们哪里还有心思惦记其他的啊,将马安置好了就拉着手钻进了人流中。   虽是来自中原梁国,却从未出宫游玩过的清雅跟屏锦也很是新鲜,与新结交的小姐妹们逛得乐不思蜀。   等到快晌午时,几人才终于在一家搭了个凉棚的羊杂汤铺子里歇脚。   挥着手绢一边扇风,几人一边朝外张望。   忽地传来一阵凶神恶煞的吆喝声,清雅好奇探头望去,就见一串十几二十个身形佝偻衣着破烂又骨瘦如柴的中原百姓被绳子挨挨挤挤拴着,此时正被一个带腰刀的壮汉如同驱赶牛马一般驱赶着路过。   清雅只觉得头顶忽如一盆冷水倾下,刚才还勃勃的兴致瞬间一沉再沉。   从本质上来说,清雅知道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否则如何能在听闻要送人去漠北和亲时,还偷偷庆幸过自己有未婚夫?   否则如何能在被送来和亲的路上眼睁睁看着王将军用手段一个个搓磨死那许多人?而当时的她,只是在冷静地计算着和亲书什么时候能送到漠北王的案桌上。   没到能自保的关头,她总是能对别人的性命冷眼旁观的。   然而此时所见所闻,却给了她全然不同的另一番震撼。   她忍不住想,这些人里有多少人是梁国来的?有多少人原本有个美满的家庭?有多少人现下已经失去了亲人,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如行尸走肉般勉强呼吸着?   相比之下,本身就是在幼时被卖进宫的屏锦只是同情地感慨了一句:“这些人都是被抓来的奴隶吗?他们是要被卖去哪里?”   如果能得个好的主家,想来是比原来更好了。   阿玲随意一瞥,哦了一声:“看样子应该是甘诺布错部族的人,他们有好多羊要放,这些阿奴买回去应该是帮着放羊的。”   而后话题就短暂地歪到了甘诺布错部族的人如何如何擅长放羊,又会用羊奶做什么好吃的。   互市上繁华事务太多,这个话题也只能占据漂亮姑娘们的一点点时间与精力,很快就被抛到脑后。   ――――   盛夏已过,代表丰收的秋季尚未结束,梁国忽然流行起一种醇厚的美酒。   据喝过这种酒的人说,此酒香醇迫人,品后唇齿留香,当真是天宫里的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   时下贵族最好享乐,这种名唤“神浆”的酒一出,顿时风靡梁国王城。   有那认为此酒名字过于狂妄自大的人怀着挑剔的心态尝试,而后大呼此酒只应天上有。   一时间,便是那才子大贤们也忍不住为之赋诗赞美。   正所谓上行下效,此酒很快就传扬开来。   酿出这等美酒的据说只是个乡野酒坊的小老板,被当地官绅强行以五十两纹银收走配方,迫不及待酿出美酒奉至大王身前。   官绅之上,又有权臣大人,这酿酒的方子一传再传,最后竟是被大胆的异国商人用计诈了一份带出梁国。   就此,名唤“神浆”的绝世佳酿便如此这般在五国传扬开来,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   自五国传来的财富很快堆满楼岚的半个王帐。   楼岚也不吝啬,转手便又把这些钱财都挥洒了出去。 第211章 Y《和亲公主6》 谈人生谈理想   吴国多湖泊河流, 实属水土丰美之地。   秋末时,市场上绢布蚕丝忽然吃紧,价格一涨再涨, 甚至有短短一日就暴涨十数倍的。   一时间蚕丝布匹市场水涨船高,一个个商人老板们都捂紧了自己手上的存货, 轻易不敢随便卖了出去, 就怕自己前脚刚卖, 后脚就又猛蹿好几个高坡。   于是恶性循环,布匹市场的价格更加稳不住, 直线上升之势谁都压不住。   上面的需求带动下层的生产。   见有利可图, 养蚕的大户或散户们当机立断, 赶紧抓住最后的机会,在秋日结束之前种下去更多的桑树,准备来年养更多的蚕。   要种桑树,自然就要占去原本用来种粮食的地。   可想到现在比粮食不知高出几十倍的蚕丝布匹,所有人内心都是火热的。   种不了粮食能如何?费心费力地种粮食, 还不如多种几棵桑树,来年多养几簸蚕,挣来的钱可够你买满仓粮食的哩!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因为想要种几颗粮食就错过了这样挣钱的绝佳机会。   商人百姓们能挣更多的钱, 交更多的苛捐杂税, 官府自也乐得轻松自在,还有更多的油水可拿, 何乐而不为?   一时间,整个吴国的桑树种植面积骤然增加。   隔壁的郑国看得眼热,可看看人家,山清水秀土壤肥沃。   再看看自己,漫山遍野都是些黑疙瘩硬石头, 便是铁矿铜矿丰富,也不能全都弄出来变成钱啊!   正当郑国眼红的时候,他们国内来了一队据说是来自大洋彼端的“洋人”,这些洋人忒是古怪,长得跟北方的蛮子似的,眼睛头发却是五颜六色的,一嘴叽里呱啦的鸟语没人能听懂。   好在其中有个洋人颇有因缘,曾学习过中原人的语言。   这些洋人是从什么鹰什么哇的地方来的,说是想要来一次全球旅行。   说到这里,郑国人就不由得一巴掌拍在矮桌上,来了吹牛的兴致。   你说奇怪不奇怪,这群叽里哇啦的洋人居然说咱们脚底下踩着的是个大圆球!   是圆球咋就没人掉下去呢?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这群洋人疯疯癫癫的,可他们也带来了许多神奇的东西。   什么完全透明的“玻璃”啊,什么能搓出泡泡,还能洁净身子长留芳香的“香皂”啦,还有用铜铁打造的有九个格子的“火锅”,能冲上天空开出花来的“烟花”,等等等等。   这些个“西洋货”闹得整个郑国都沸腾起来了,再也没人计较这些洋人疯不疯怪不怪的。   有那聪明的人物,立刻就从其中发现了无限的商机,连忙上门求合作。   当然,刚开始肯定是怀着“强龙要压外来蛇”的想法,想要不费丝毫钱币就直接把方子抢过来的。   可惜那几个洋人也不是傻子,囔囔着如果不尊重他们的“科技成果”,他们宁愿带着自己那颗宝贵的大脑共奔“天堂”。   鬼知道什么叫“科技成果”什么叫“天堂”,反正就是不正儿八经合作共赢,人家就要死要活!   没办法,这些都是独一份儿的,更鸡贼的是这几个洋人根本就不把方子记在纸上,都留在大脑里。   等到开始生产的时候鬼心眼儿贼多的洋人们也要求建立单独的“厂房”,然后分流程让“应聘”的老百姓单独做一个活儿。   老百姓们多是大字不识一个的,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不会认,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想要套秘方的人根本就没辙!   也不是不能徐徐图之,比如说安插些自己的人潜伏进去,挨个挨个“厂房”的偷师。   然而这几个洋人心眼儿不是一般的多,人家就坚持只要穷得抠脚的贱民!   这可把有独占心思的人给气坏了。   有歇了心思老实合作者,看着日入斗金的收益,乐得笑开了花。   有还不甘心的合作者,看着每个月收入囊中的红利,想着那几个洋人要分去一多半,心都在滴血!   无论是餐饮业的火锅、卷饼等新鲜吃食,还是奢侈品行业的“香皂、洗发水、香水、玻璃”等物,都是郑国独一份儿的。   这为郑国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巨大收入。   一时间,之前还在眼红吴国的郑国上下打了鸡血一样,工厂不断的扩建扩建再扩建,老百姓们都进了工厂,吃上了从前根本无法想象的“稳定工资”。   至于没人种粮食了?嗨,一个个的都有钱了,直接买来吃它不香吗?   同时,郑国的大动作也引来各方觊觎,已经吃上红利的郑国想要一家独大,眼红想要自己也吃一口的另外四国蠢蠢欲动想要分一杯羹。   新鲜事物对原本市场的冲击是难以想象的。   各国商人的矛盾频频发作,一时间商场带动政/治,五国之间的气氛渐渐紧绷起来。   与之相对的,则是漠北过分安定的氛围。   入冬前,梁国送来第一批岁贡,其中布匹与粮食是两大重头,这让漠北停战后的第一个冬季并不算难过。   人吃饱了,又没事干,少不得就要动点什么歪歪心思。   原本就是被楼岚强行统一的草原各部开始有了小动作。   清雅是第一次看见草原上的大雪。   草原上的一切似乎都沾染着它独有的豪迈奔放,无论是天空大地,还是人畜雪花。   第一场雪下来时,雪花就大若鹅毛,洋洋洒洒,像有位天神在看不见的云层之上,用他巨大的手掌,抓着一把一把的鹅毛豪迈地往下洒。   所有人都呆在帐篷里烤火,对于雪,漠北人已经不稀罕了,只有调皮的孩子与同伴一起奔跑在大雪中嬉笑打闹。   清雅穿着厚厚的狼毛大氅,戴着兔皮帽,悄悄避开他人的视线,去营地的边沿埋头踩雪花。   刚落下的雪花铺在地上,很蓬松。   等到积累得多了,脚踩上去,就是一阵轻微的嚓嚓声。   踩起来很舒服,心情不自觉地就变好了,嘴角的弧度越翘越高。   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性命危机。   身后的营地里,有她可以回去的家,家里有温暖的火堆,有埋头认真给她缝制过冬衣裳的屏锦,有足够多的食物。   很惬意,很安逸。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①”踩够了雪,回头看着被自己一脚一脚踩出来的一道长长的单行小路,清雅心满意足地揣着手,昂则脑袋垂着眼帘瞅着几簇灌木颇有兴致地吟诗应景。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接道:“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熟悉的声音让清雅并未感到不安,而是悠闲地扭头看过去,就看见某人依旧穿一身劲装,从身后追了上来。   恰逢一阵北风卷着大雪刮过,白茫茫帘子似的扑得人眼睛都看不清。   清雅还未询问对方怎地不多穿一些衣裳,难道不冷么?   就听对方“嘶”了一声,感慨:“好冷,忘记穿裘衣了。”   清雅失笑,“那你还不快回去?”   楼岚搓了搓胳膊,抖擞了精神摇头:“算了,忙了好几天,忙得头昏眼花的,刚好出来吹吹北风吃几口雪清醒清醒。”   哪有人这般清醒头脑的。   清雅笑他懒惰,明明是怕麻烦,不过人家要硬撑着她也没办法,“吹风吃雪在哪里都可以,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楼岚顺嘴开了个玩笑:“风太大,把我给吹过来的。”   就他这个块头,也不知要多大的风才能把他吹过来!   说笑了两句,又日常互相问候一番,两人到底还是寻了个背风的地方说话。   “一直都想问你,如果我们王决定以后都不管你,任由你自行选择,你会想要过怎样的生活?”酝酿了这么就的交情,楼岚这会儿才有机会跟这位任务对象“谈理想”。   清雅生自王宫,自幼又受了诸般苦难,加上和亲路上发生的那些事楼岚也早就知道了。   正式接触后,楼岚便知道她是个看起来温软柔弱,实际上却冷静理智,防备心极重的人。   浅交言深这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所以想要聊人生聊理想,从人生哲学到胸怀抱负,并非轻而易举之事。   他需要的是循序渐进,一点点营建起一份相对恰当的交情。   清雅没防备他会忽然问自己这个问题,愣了愣,而后脸上轻松的浅笑渐渐收敛,下意识垂下眼脸,遮挡住眼底的情绪。   沉默良久。   楼岚笑着转身,冲她摊手:“你要是不想说就当我没问,只是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顿了顿,又说:“如果你想如平凡女子那样找个如意郎君,就此在漠北嫁人生子,我跟阿阔在王那里多少也能说得上几句话。如果你想要嫁给王,成为我们漠北的第一位王后,相信王也会有这方面的考虑。”   清雅默默听着他说的话,忽而抬眸,仿佛玩笑般问他:“那我要是想离开漠北,回到中原过普通女子的生活呢?”   意思就是要像平凡女子那样嫁人生子,但不是在漠北?   虽然这个说法有点出乎意料,楼岚还是认真考虑了一下:“其实这个想法,也不是不行。不过你确定愿意抛弃以往的身份,作为平凡女子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如果她是不顶着和亲公主的身份选择回中原生活,可操作的法子还是挺多的,甚至楼岚还能凭借现在自己铺展在五国的人脉,保证她余生的衣食无忧。   这样的未来,对清雅来说确实有些吸引力。   不过在稍稍动摇后,清雅还是笑着摇了头:“其实我也知道,现在天下局势并不稳定,若真要选择,还是留在漠北当个小老百姓最是安稳。”   楼岚若有所思:“作为梁国人,你对梁国,是何看法?”   若是对方对梁国怀有很深的忠诚,那还是早做打算,一点点给她敲碎了为妙。   顶多就是以后灭了梁国,给她把整个王室族亲都保留下来,允许建个只有纪念意义的小梁朝廷以作慰藉。   为了她放弃南征北战一统天下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任务对象也没得商量。   楼岚的思绪已经拓展到任务对象寻死觅活阴谋阳谋施展诸多手段保卫家国了,清雅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这个问题有什么好探讨的。   “自前朝覆灭,至今已有三百余年。中原的诸侯国家打打杀杀这么多年,其实谁都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哪国人。像我父王,母亲是郑国人,祖母又是吴国人。便是我,母亲祖上也是从乾国迁来的。”   稍稍吐出一口白雾,清雅神态淡漠,语气轻巧:“至于看法,不外乎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积重难返、病入膏肓。”   要灭,那是迟早的事。   没什么好伤感的。 第212章 Y《和亲公主7》 清雅被掳   第一场大雪过后的漠北, 很快便要进入了猫冬的日子了。   随着第一批人员撤离,以楼岚为重心的王驾也随后离开,调转马头回转王庭, 原本热闹的前营也渐渐人烟稀少起来,只剩下留守驻扎的少许兵士。   清雅身为梁国送来和亲的公主, 自然也要跟着一起离开。   漠北有专门夜观天象、预卜吉凶的大巫师, 地位相当于“国师”, 无权,专为王室服务。   大巫师下又有门徒舍, 楼岚来后, 了解到他们有系统的“农事、天气、风沙、地质、医药、历史”等方面的传承学习, 便直接将门徒舍改设为“人事部”。   ――以“人”为本,以百姓“事”为本。   直接将私人化的门徒舍转变为国有化的机构,为后方植树造林、天气预报、农事规划做足了知识经验理论上的参考。   前营集体迁徙前,大巫师亲自为王批算拔营日期,回去的一路上天气尚算不错, 除了艳阳天,偶有伴随着黄沙的大风。   路程行到一半,这日队伍即将度过百里风区, 启程前自是慎之又慎。初冬的大漠, 风也如同磨锐了刀刃,扎在人脸上便如同遭受凌迟。   所以无论谁, 都是把自己整个包裹得密密实实,恨不得一双眼睛都不露出来。   因此,直到一整个白日,成功度过一段风区的时候,才有人带着浑身发软抽噎哭泣的梁国宫女来报, 说是梁国公主被人偷偷掳走了。   楼岚听得一惊,身旁众人也是惊愣相视,旁边随行的楼阔更是气得锵一声拔出腰刀,一扯缰绳叫嚷着就要追上去宰人。   “阿阔,且先听听翠屏姑娘仔细说说这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楼岚及时将人拦住,自己翻身下马,让整个儿已经等于被两名狼卫架起来的翠屏说话。   透过泪眼勉强看清纷纷下马的众人里居然有许多熟识之人,翠屏却已经顾不上惊讶怀疑了,反而安心了些许,努力止住抽噎对着楼岚说:“今天早上出发的时候公主还好好的,奴婢说眼睛吹得疼,想着反正路上都是坐在马车上,无需看路,便劝公主在眼睛上也蒙了一层面纱,好歹也稍稍挡一挡。”   因为失了主心骨,惶惶然间头脑已经发蒙,无法思考,叙述起来有些颠三倒四。   不过具体情况,好歹是说清了。   原来早上出发时还是公主本人,中途翠屏去给公主倒过一次热奶茶,回来后就发现公主状似疲倦地斜靠着好像睡着了,翠屏叫她她也不应。   翠屏不敢吵醒她,就等了大概半个时辰,才再去叫醒。   对方醒来后,翠屏说什么对方都只是点头或摇头,让喝水吃点心对方也只是摇头。   “刚才我们停下来,奴婢说扶公主下来走走,松松腿脚,那人摇手露出了半截手掌,奴婢才发现不对劲。”   那假扮公主的人也意外于翠屏居然能凭借半截手掌就认出她是假的,怔愣间失去了逃跑的最佳时机,此时已经被狼卫压住,就在后面等候发落。   清雅是跟着楼岚一起启程的,随行都有狼卫严密护守,对方还能不动声色将人弄出去,此事说来简单,做起来却难。   楼岚捋清思路,迅速下达指令:“所有人即刻起不得私自离队,狼卫听令,所有人员包括一应辄重,统统仔细检查!”   随后又让人将那名替代的假公主送来。   可惜等楼岚过去时,对方已经留下一句“誓死保卫公主”,便咬破毒囊自尽了。   从言语上来看,似乎是梁国派来的,然而楼岚面对这具死尸,只想对“背后之人”的智商摇头。   且不说梁国敢不敢这么自寻死路,便是偷掳清雅公主的方式,就半点看不出对方对公主的保护或尊崇。   单单便是死前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已经让可信度骤降百分之八十。   随后发现几名阿奴的尸体,追本溯源,也证实了对方确非梁国人,反而是一个月前在互市某周国商队里出现过。   这一拍脑子就想出点子并风风火火实施的行事作风,确有现任周王的风范。   周国别的不行,思想上却很容易集体“高、潮”。自前朝覆灭群雄割据以来,周国一直以“正统”自居,追本溯源,周国祖上其实也不过是前朝皇室的一个已出五服,连宗亲福利都沾不上边的分支。   平日里有事的时候第一个怂,美其名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没事的时候就居高临下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据不完全统计,三百余年来,“骂文”出得最多的就是周国文人圈。   动手的是周国,楼岚反而可以暂且不用太过担心清雅性命安危了。不过人还是要救的,谁知道中途会不会周王再一拍脑袋,转手把人给送到其他四国去?   交代楼阔带好队,楼岚直接翻身上马,点了几名狼卫随自己一起脱离了队伍,匆匆追击周国人而去。   ――――――   清雅是被撞醒的。   脑袋被撞了好几下,晕晕乎乎醒来,发现自己正颠簸在一辆狭窄的马车上。   马车车厢又是一次高高跃起,清雅连忙双手撑住车壁,避开了又一次撞击。   勉强坐起身,试着去推了推车厢门。毫不意外的,车厢门从外面直接锁住了。   左右观察,车厢的车窗也被封死。   最后清雅找到了一处缝隙,使劲抠开一点,凑过去往外看,看见了迅速倒退的绿树野草。   这是已经离开漠北了吗?   在心里默默估算自己大概昏迷了多久,清雅细长的黛眉蹙拢成一个小山。   失去意识前,因为几个月来平淡安稳的生活,清雅一时大意,喝了口阿奴送上的据说是阿朵娜让送来的热奶茶,随后就陷入无意识的黑沉。   直到现在,头还如同打着战鼓般传来阵阵疼痛。   可见用药之重。   稍稍缓了缓神,清雅尝试敲击箱门。   外面的人知道她醒来了,有了反应,马车有所减速,并有一声闷闷的男人喝问声传来:“敲什么敲?安静!”   清雅并未退缩,反而心里有了底,贴到箱门上继续敲,并以难为情的声音吞吞吐吐说自己想要更衣。   外面短暂的沉默过后,有两个人低声交流的嗡嗡声。   半晌,马车渐渐减速,最后停了下来。   密闭的车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面白无须没有喉结的“男子”不耐烦地将她拖出去,旁边另有一个高大的大胡子提醒:“轻一点,别把人弄伤了!”   清雅听在耳中,磨磨蹭蹭在女扮男装的“男子”陪同监督下去附近的小树林里解决了问题,回来时被推搡着上马车时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男子”惊呼一声第一时间跳开,反而是大胡子伸手挡了一下。   稍后,清雅以脑袋上被磕出几个包,头晕目眩想要呕吐为由,换取到了只要不吵不闹就能打开箱门透气的待遇。   ――――   钜城是周国与梁、郑、乾接壤处的第一个城池。   整个周国身处中原腹地,往好了说就是其余四国想要打仗,都要从它这里借道,属于人人都要捏着鼻子争取的“盟友”。   可往坏处说,就是被四国包围,只要四国国君哪天达成短暂的共识,周国被踏平,只是朝夕之间的事。   谁也不知道第一代鼓吹自己为“中原之心”的周国国君是怎么打算的,或许是自有谋略在其中。   反正不管初衷为何,到了现在,已经被他的子孙后代发展成了“自我鼓吹”。   周国平民百姓听多了,也渐渐有了“我周国尊贵无人敢惹”的深刻认知。   简而言之,周国以外都是乡野蛮人。   这种思想即便是在饱受战乱搓磨的边城,也分毫不减。   清雅被一男一女控制着入住了城里一家带有特殊标示的客栈,似乎就不再急着赶路,而是就此停了下来。   对清雅的看管也更多几分源于尊重的宽松。   就连清雅提出要亲自上街挑选自己喜欢的换洗衣物也得到了允许。   这个饱受战乱摧残的年代,再繁华的都城都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流民,更遑论这样一个小边城。一路走来,不过短短距离,清雅就被几波乞丐追着想要讨口饭吃,都被陪同她出来的王芸毫不客气地用鞭子抽开了。   多来几次,附近看见清雅面向和善衣着体面想要来乞讨的流民都不敢再上前了,只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用各种复杂的眼神远远看着她们。   羡慕,向往,嫉恨,麻木。   清雅看得难受。   在活命面前,似乎曾经在宫中的阴谋暗算,也已微不足道。   偏偏从头到尾对清雅都怀揣着一种莫名敌意的王芸发现了她的不忍,眼珠子一转,抬起持鞭的手往某个角落一指,戏谑道:“公主殿下,你看,那边的都是梁国逃过来的贱民,你身为他们的公主,不去慰问慰问?”   明知她是故意如此说的,清雅还是忍不住顺着方向看过去。   那是一群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人,污秽到打缕的头发、佝偻蜷缩的身躯已经分不清男女老少,只有一双双充满惶恐不安的眼神战战兢兢看着突然注视着他们的二人。   更让人心紧的是,其中一个人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同样污秽的襁褓。   耳边是王芸高高在上的鄙夷:“啧,真是一群猪仔,自己都成这样了,还要生。”   清雅抿了抿唇,忍不住开口:“你就知道孩子是落难以后怀的了?”   王芸哼笑,一边挽着蟒皮鞭一边满不在乎地为清雅指点迷津:“能进城的都是稍有家资的,看他们人群里已经没有壮年男女,身上赃物破败的程度,也知是来了钜城有一段时日了,公主不知人间疾苦,当然不知道这些。”   清雅不理会对方的阴阳怪气刻意挖苦,站定脚步问:“为什么他们那群人里没有壮年男女?”   且既然是带有少许家资,为什么会因为时日稍久,就必定越来越过不下去?   此时此刻,清雅确实认识到自己对这个时代,这片大地认知的局限狭隘。   即便是从梁都到了漠北,距离的远近依旧没能给她带来更广博的见闻。   她所熟悉的,除了王宫后宅中那一套,便也只剩下前营里的和善热闹与互市里由漠北兵士强势维持起来的有序了。   然而事实便是,这一切只是小到几可忽略的一小部分。   能够借机刺激到这位清高的公主,王芸自是乐意至极,欣然为之解惑:“我们大周要维持城郭,难道不需要付出各种财力兵力智慧?公主殿下,天下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这些乡野蛮人既然进了我们大周,享受了我们大周的庇护,当然该付出一点小小的报酬。”   所谓的报酬,金银财物没有了,便每隔三日,就要交出一名青壮年,无论男女。   运气好的,能被送去为奴为婢或是花楼倌馆。但大周人对其他国家的人很是鄙视,很少有人愿意用他们做奴婢或奴隶。   若是有人亲近了蛮人,更是要被笑话不耻的。   也就边城少了些规矩,才多了花楼倌馆这两个去处。绝大部分人都是被送去斗场。   顾名思义,便是将这些蛮人贱民当作家畜兽类,或是两两对战,或是与野兽博弈。   最近因为漠北打得梁国跪地叫爹,周国国内开始流行起将不同国家的“蛮兽”放到一起,看是“郑”打败了“乾”,还是“梁”输给了“吴”。   听着王芸侃侃而谈,清雅内心几度作呕。   这还是人吗?周国不是总以“正统”自居吗?动不动圣人先贤的,自己却做着如此肮脏不堪的“游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着实叫人厌恶!   公主越难受,王芸越高兴,光说不够,还要拉着清雅去斗场亲自看。   原本她以为对方会恼怒地甩袖拒绝,谁知却等来了脸色难看的点头答应。   虽有疑惑纳闷儿,王芸还是兴致勃勃带人去了斗场。   在那里,清雅几次掩袖呕吐,却依旧强撑着看完了下午的几场“兽斗”。   当天晚上睡下后不久,就发起了高热。 第213章 Y《和亲公主8》 若我为天下之主..……   因为要等待上面敲定对梁国公主的后续处置问题, 所以暂且在钜城滞留,却因王芸导致梁国公主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一路忍耐同伴逾越动作的大胡子终于忍不住,将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最后丢下结论:“事情因你而起,我会向主公原原本本禀报此事!如若梁国公主此番病重不治, 你就等着陪葬吧!”   王芸憋屈至极, 却又不敢当着怒火中烧的大胡子反驳。等大胡子摔门而去后, 王芸扭头对着床上面色绯红的清雅咬牙切齿,眼睛都瞪出了血丝。   憎恨过后, 偏偏又不得不忙上忙下延请良医为她诊治, 又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守在床榻前照顾服侍, 可以说对待能掌控她生死婚嫁的高贵公主嫡母也从未如此尽心尽力过。   然而也不知是否与惊吓有关,清雅的高热终于反反复复,到最后钜城的大夫都快请遍了,依旧没能有明显好转。   钜城不算大,客栈里又人来人往, 很快经常来这家客栈的人都知道了这里有个病重不治的客人。   不过几日,客栈掌柜就左右为难地找上王芸与大胡子,委婉表示是否应该先把人接到院子里去, “左右这位贵人瞧着也不像是几日就能见好的, 恐怕需要多在钜城停留些时日,赁个不起眼的小院落安置, 应当更合适。”   若不是因为这家客栈本身就与那位主公有些关系,客栈掌柜早就该将人撵出去了。   这年头,虽说死人不少见,可谁乐意有人死在自己这里呢?   如此明显的踪迹,楼岚尚未抵达钜城, 便有先遣属下传来了消息。   得知清雅高烧多日都未见清醒,楼岚再不敢耽搁,连夜赶路,当日便进了钜城,趁夜便摸了进去,将二人放倒绑走,掌柜那边也自有人前去行取而代之之法,潜伏下来顺藤摸瓜。   表面上看来始终昏迷的清雅却保持着粗浅的意识,听得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时,便知道自己不用再继续偷服药草了。   多亏这些在漠北的时日里她跟着阿朵娜学了许多关于植株的知识。   阿朵娜一生都在精进自己的厨艺,又颇有探索的好奇心,因此知道不少奇奇怪怪的野菜野草功效。   清雅心知这二人掳自己并非要取她性命,或有他用,便在清醒的那日趁着野外更衣时偷偷摘了两样混合食用可使人浑身发热的野菜贴身藏着。   钜城本身就是个边陲小城,城里的大夫被心怀怨愤的王芸粗鲁地强行请来,或许有人心中怀疑却不敢轻易下结论,也或许有人发现了端倪,不敢随意掺合。   便是有人用了对症的药,只要清雅装死装得够像,谁也不敢拍着胸脯指认此乃虚假症状。   这其中确有赌博的成分。   好在,清雅最后堵赢了。   或者说,她等到了不敢明言期望的救援。   楼岚本身既通苗医又通中医,便是西医也略懂一二,救出人后稍一把脉看诊,便明白了大致情况。   松了口气,带着人离开钜城后寻了一处废弃村落,楼岚让人想办法去寻些鲜鱼栗米,架起篝火将鱼粥熬上。   等到鱼粥熬得粘稠喷香时,清雅果然艰难虚弱地睁开了眼。   耳边是毕毕剥剥的柴火燃烧声,跳跃的橘红色火光中,是男人被印照得越发温和的侧颜。   好似察觉到了视线的注视,男人第一时间侧眸望来。   两人视线相对,清雅张了张唇,唇腔里弥漫的苦涩味瞬间疯狂弥漫浑身每一处角落。   明明从未委屈过,这一瞬却忽然涌上一股堵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难受,叫清雅还未回过神来时,眼泪就顺着眼角淌下了耳畔,濡湿了发丝。   男人眸光微动,仿似无声叹了口气,挪过来将她扶起来,轻轻环着她瘦削的肩膀,将人虚抱在怀,轻拍背脊,透着股礼貌的温柔:“ 哭一会儿就该吃鱼粥了,我亲手给你熬的。”   他没有让自己别哭,反而给了她一个放纵脆弱的时间。清雅紧闭双眼,松弛了脊背,将脸靠在他臂膀上,咬着下唇无声抽泣。   此时清雅完全放弃了思考,不想去深究自己在哭什么,或是为什么而哭。   破败的泥巴茅草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余几名一同前来的狼卫或是另有任务,或是在外面守着。   至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且不说漠北有没有这个讲究,就算有,不管王是如何打算的,反正这位和亲公主是被梁国送来给他们王享用的。   这一点只要不是他们的王明确下令,就是他们认定的事实。   哭过之后,清雅靠在楼岚曲起的腿上。   没办法,这处村落早就成为废墟,现在他们所在的这处屋顶破了个大洞的茅草房已经算是保留最好的一处了。   也不知被搜刮过多少回了,别说家具木头,便是连人骨,大概也都已经被人搜走用作他用去了。   能生起这么一堆篝火,都是随行狼卫门颇费了些功夫才找来的柴火,也用不了多久。   王芸虽坏得毫无道理,却也让清雅看清了现实。   可笑不久之前她还真的想过离开漠北,去往中原找个山清水秀人烟稀少的山村角落,跟屏锦安安静静地度过此生。   那是她的脑袋里都是些“闲云野鹤世外桃源”的心思,现在再看,着实愚蠢得可笑。   经历此遭,清雅也不计较什么礼义廉耻,安静地靠着,一口一口吃男人喂来的鱼粥。   内心里甚至对透过层层布料浸过来的体温,有着一丝丝说不出的依赖。   吃了小半碗,楼岚便不再多喂了,给她紧了紧厚实的披风,轻声询问:“现在已是寅时,再休息两个时辰才启程回去,你要再睡一会儿吗?”   吃了点东西,又缓了一阵,身上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清雅摇了摇头,脖子往披风里缩了缩,小小声道:“不睡,好冷。”   说来也是,到底已经是初冬,钜城这边还没下雪,夜里却也冷得厉害。   哪怕铺了好几层皮毛大氅,也抵不住不断从地面钻上来的寒气。   楼岚看她没精打采,眼皮子都抬不起来的样子,又缩成一团,不由怜惜道:“若是不介意,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儿吧。”   他原意是让清雅向现在靠坐一般稍稍打个盹儿,没想到清雅弱弱抬眸看了他一眼,片刻后,就不吭声地拽紧披风系绳,身体努力动了动,将自己整个儿挪进了楼岚怀里。   这举动着实亲密,让楼岚有些懵。   可做出这样行为的人却已经在他怀里找好了位置,舒服地吐出一口气,放松了身子闭上了眼睛。   有风从缝隙里偷偷钻进来,呼呼地吹,吹得篝火闪烁摇曳,也吹得已经眯盹过去的某人又使劲把自己往温暖的怀抱里塞了塞。   如此,楼岚也无法,只能做好人形靠塌的功能,等她睡着时才动作小心地伸手。手不够长度,便用腰刀将旁边的柴火勾过来几根,丢进篝火里保持热源的持续燃烧发热。   本来就是清雅自己用的药,停药过后又正常休息进食,到第二天早上便恢复了四五分。   来时追得急。   虽然确定对方是周国派来掳人的,可从漠北到大周的路却不少。   派人分开追踪,得到确切消息后楼岚又调转马头日夜兼程不休地赶来,并无精力特意准备车马。   此时又不宜进入有人烟的城郭暴露行踪,回去时便由楼岚在询问过清雅本人的意见后,两人同骑,刚好还能继续用他来取暖。   离开周国边境,穿过几国接壤的三不管地带,正式进入漠北后,一行人放慢了速度。   此时清雅也恢复了力气,楼岚让属下从郑国边城弄来的马车也到了。   躲进马车里,清雅才算是不用再遭受大漠上冬日凛冽的寒风了。   中途休息时,楼岚上马车给她送热水:“此番遭遇,是我没有照顾周到,现在身体可有哪里不适?”   再是没有遇到什么生命危险,经此一遭也绝算不得轻松愉快。   清雅笑了笑,垂眸接过热水喝了一口,方在带着笑意抬眸看他:“何至于此,说到底,如果不是你一直庇护我,恐怕这大半年的平安我和屏锦都没有。”   楼岚失笑,没头没脑地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不需明言,彼此便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   歪头想了想,清雅说:“一开始确实不知道,毕竟在我,或者我们梁都所有人的想象中,凶残好战的漠北王没有三头六臂,也该是满脸大胡子,虎背熊腰一手拿大刀一手拿狼牙棒,瞪着一双铜铃大眼,见了人就哇呀呀叫着冲上来喊打喊杀。”   说罢自己就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楼岚也是无奈一笑:“我哪里就那般可怕了,明明就是战场上的玉面郎君。”   哪有人这么夸自己的。   清雅好笑地瞥他,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确实很英俊,小麦色的肌肤以及深邃的五官轮廓,也只是给他更添几分狂肆的野性。   “可是后来接触多了,又认识了你身边的很多人,再加上你们在营中走动的气势。相似的单名,相似的长相,相似的年岁,种种巧合凑在一起,那便不是巧合了。”   清雅坦言:“当时不说破,说来也是我私心作祟,既贪念这份安逸,又不想担起自己身为梁国六公主的责任。”   那时的自己,像只装睡的乌龟,只想缩在自己的安乐窝里糊糊涂涂过余生。   楼岚笑罢,并不追问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等她继续说出想说的话。   铺垫完这些,气氛差不多也酝酿好了。   清雅也不想过分试探,否则就愧对了他这些时日的一片袒护。   “这次出来,看见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清雅垂眸,细长的手指把玩着粗糙的瓷碗,轻叹一声:“阿岚,若是未来,你成为天下之主,你会怎样?”   楼岚神色微动,随后肃容正色道:“若我为天下之主,必当竭尽全力,创黎民丰衣足食之国,造老有所依幼有所养之邦,成万国来朝之世。我要做那前无古人可比,后有来者可追的一代明君!”   想过很多,却从未想过会得到这样堪称世间第一狂徒的言论。   清雅却并无轻视之意,因为正面面对这样一个人,面对这样一双眼睛,任谁也生不出亵渎之心。   身姿纤细的女子胸口急促地几个起伏,清雅稳住被震撼到飘渺的神魂,满目的神往却丝毫未减,嘴角是缓缓拉高的弧度:“王上可知,要成就这般伟业,需要什么?”   他自然知道,甚至连未来至少十年的发展计划都已经打好最终腹稿,只等时机一到,便摧枯拉朽将五国逐一击破吞下,从此开展自己的第一个五年计划。   楼岚自信一笑,没有刚才的肃穆郑重,却掷地有声:“自然知道,我漠北已蓄势待发,公主只等着看便是。”   清雅深吸一口气,放下碗盏,就地跪下,恭敬地双手交叠伏地,以额贴之:“清雅愿献绵薄之力,成王上一统之机!”   他们都知道,梁国,是最好的开端。   有清雅在,无论她曾经在梁国王宫中是否受宠,到了外面,她便是梁国六公主,早逝元后留下的唯一嫡公主。   若善用,漠北挥军南下,既为“正义之师”,也可在进入梁国后高举“名正言顺”之旗帜。   且她外祖一家世代良将,盛威之时,更有天下百姓只知原家军,不知梁王的威势。   或许,有她在,还可另有意外之喜。 第214章 Y《和亲公主9》 寒冬腊月里,漠北传……   寒冬腊月里, 漠北传来好消息。   整个梁国上下都高兴疯了。   因为据说漠北王与他们的六公主感情甚笃,已经决定于来年开春之时正式举行昏礼!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他们梁国的六公主即将成为漠北王放在心尖尖上的王后!这代表他们梁国与强大的漠北正式成为亲家了!这代表他们梁国成为强大的漠北王的岳丈国啦!   “这位六公主是元后留下的唯一嫡公主,据说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兼之才情天下独一无二,难怪那凶残的漠北王也陷进了美人冢!”   “哈哈, 要说还是咱们原大将军厉害, 原家军战无不克功无不胜, 原家这位公主也巾帼不让须眉!”   “太好了,以后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怕打仗了?”   “漠北王都要喊咱们大王岳父了, 还敢打咱们?哼哼, 以后啊什么吴国郑国乾国周国的, 谁要是敢动咱们,嘿!大王给那边儿递个口信,当女婿的还能不立马带着兵马来帮咱们把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稀里哗啦吗?!”   乐观且思想简单的老百姓在坊间议论纷纷,便是有知道这种想法太过单蠢的人,也因为不想打仗, 畏惧与漠北打仗,而选择闭口不言,只期待着事情真能如此向好的方向发展。   至少漠北王愿意以王后之位接纳他们的公主, 在态度上还如此客气, 特意派遣使者来梁都报信,邀请梁国这方在明年开春后作为娘家人, 前往漠北参加仪式。   清雅坦言愿助楼岚灭梁后,自也知道大致有两种方法。   一为她“刺杀”漠北王,漠北震怒,挥兵南下大举讨伐。   这样,清雅本身以后便不方便正大光明出现在人前, 且她外家所带来的隐形利益也将无望。   二为她博得漠北王宠爱,或娶或纳。清雅作为在梁国王宫中颇受欺辱的元后嫡女,对往日冤屈怀恨在心,漠北王恨屋及乌,替爱宠讨公道,自也顺理成章。   清雅一开始自是想着“纳”,因为她心知彼此并无深厚的男女之情。或许她自己内心是有几分心动,可清雅不愿做迫人之事。   谁知楼岚却否定了她的提议,直言此生只娶一人共白首,若是她愿意,自己便娶她做自己唯一的王后。若是她不愿意,他宁愿放弃似她这样的好用的刀。   “你对我,可有非卿不娶的男女之情?”清雅斟酌片刻,坦率询问。   楼岚也不遮掩:“暂且尚无,不过你若嫁我,为你我知己之情,为责任之义,此生必当珍之重之。”   这样的回答着实算不得讨好,清雅却放松地笑了。   “男女之情起时浓烈似火,却如火焰,烧得愈烈,灭得愈快,着实让人无法信任。情义责任反而可长久悠远。”   就像她母亲与父王。   年轻时母亲英姿飒爽才情兼备,是梁都有名的人物,一朝被当时初初登基的梁王宫外偶遇,便如烈火得遇干柴,梁王对母亲猛追不舍。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再是飒爽聪慧的女子,也到底是个十几岁如花般绽放的女子,很快便也陷了进去。   当年娶妻册立王后的仪式,何其风光烂漫,整个梁国的女子,无有不羡慕向往的。   男子为爱妻遣散后宫,女子为爱郎折断羽翼,多热烈美好?   然而短短三年的中宫无子,这一切的热烈美好就全都烟消云散,只剩下一地残枝败叶,孤寂冷清。   楼岚的回答,反而正中清雅下怀,让她抛却后顾之忧。   至于若是以后楼岚移了性情,淡忘今日的承诺,忘却今日的初心,左不过也是以后的事,何必现在就去忧心。   既然要成亲,再回王庭,清雅自然也不再跟其他女眷同行,而是单独跟在了楼岚左右,有专门的狼卫护送。   王庭所在之处,便是大漠深处雪山脚下的一大片绿洲。冬日里银装素裹,却比荒漠多几分生机活泼。   楼氏并无为难新人排挤异族的传统,毕竟他们自己当年就是从外面来的异族,若不是被迫越打越强,现在他们更可能过着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自由生活。   清雅虽为弱小梁国不受宠的公主,有楼岚的态度在,加上之前就与楼氏诸多堂姐妹有交情,在王庭里的日子并不难熬。   只是翠屏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阿岚大人竟然就是那位能止小儿啼哭的漠北王?”   “公主你不放羊挤奶了?要当漠北的王后了?”   “我们做的吃食漠北王都很喜欢吃,还总是特意送回礼......”   “玲小姐她们居然是漠北的郡主......”   还有长得虎背熊腰开口闭口就是宰人的阿阔大人,就是漠北军里第二嗜血残暴的人头蛮将?   翠屏敲着小脑袋,深刻怀疑自己是因为弄丢了公主,无法接受现实,于是得了失心疯。   每日里积极参与诸多王室事务,有空就去楼岚书房看书学习的清雅无奈摇头,放任自己的小伙伴慢慢接受现实。   漠北的冬日,本该是漫长的。   可有了奔头,每日安排得满满当当,似乎打了个盹儿的功夫,外面的冰雪就融化成了滋润大地万物的春水。   绿洲虽是王庭所在地,却并非漠北最重要的政治中心地。   比起都城,它更像是漠北的一个大后方,若是有意外,这里将是他们保存火种的地方。   所以在开春之后,楼岚安排好绿洲附近的一应“一年工作计划”后,就带着一众武将文臣,再次开始了浩浩荡荡的迁徙。   至于到底哪里才是他们办公的场所?   或许是马背上,或许是马车上。   大概应该称为“移动的朝廷”?   既然已经制定了“开刀计划”,这次整个队伍选择了靠近梁国边境的位置扎营。   梁国方面自然也应该紧张一下,可紧张之外,还有“元后嫡公主、未来漠北王后随行”作为最有力的镇定剂。   只因为知道清雅也在,且整个冬日里公主都活跃在漠北王庭里,于是梁国的那股紧张劲儿还没从边城蔓延出去,就迅速被欢天喜地代替。   “据说嫡公主已经获得漠北上下一应爱戴了,漠北王更是对嫡公主宠爱有加,连书房都让她随意出入!”   “这有什么,我听说啊,嫡公主还能参与到漠北王的政务军机中,漠北王对嫡公主可当真是信任爱重得紧!”   “如此一来,等以后咱们嫡公主诞下麟儿,那漠北岂不是......嘿嘿。”说话之人一拍桌子,满脸得意地用“不可言说”的神态对同伴挤眉弄眼。   身边人秒懂,顿时也恍然大悟,满心满眼都是遮挡不住的野心。   虽然他们梁国势弱,可谁规定弱者就不能有野望了?   若是机会真的来了,那当然是天赐良机啦!   各种“恃宠而骄”的言论像长了翅膀的小鸟,飞快地从边城蔓延开来,梁国上下顿时更加热情,便是某些冷静理智派听闻这番言论,也忍不住内心蠢蠢欲动的期待。   舆论一出,关于漠北的移动朝廷扎营在梁国疆土最靠近的地方这件事,已经没人再关心了。甚至有边城的人以此为荣,说起自己是某某边城的人,更是自豪地一拍胸口,表示自己是离漠北王与嫡公主娘娘最近的人物。   “我跟漠北王同饮一江水!”   “我与嫡公主娘娘共享一片天!”   不得不承认,从某方面来说,梁国上下,还是很善于自我安慰自我调节的。   至于为何深在漠北腹地的王庭中发生的一应事件,到底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迅速传遍梁国南北的?   已经在去年互市开通后就扮作商队潜伏进来的暗网人员深藏功与名。   农历二月里,春回大地,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土壤再次被翻耕,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春耕。   三月初,梁国使团赶来边城,准备参加即将举行的重要昏礼。   为表重视,此番带队的是梁国丞相,一位以“稳”为个人特色的五十岁老者。   “稳”之一字,可说稳重内敛,也可说怂。   这也是梁王与文武百官商议多次后选定的结果。   毕竟嘴巴上说得再好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谁不知道当初元后留下的这位六公主是被算计着去漠北“送死”的?   现在民间都以“嫡公主娘娘”称之,可梁都里但凡有点儿耳目的,都知道这位公主娘娘在王宫里自幼过的是何等苦日子。   虽说他们梁国就是六公主的娘家,就是六公主的靠山,稍微有点头脑的女子,都不该与梁国反目成仇。   可万一呢?   万一这位嫡公主娘娘嫉恶如仇,宁愿鱼死网破也要拉他们下水怎么办?   所以派过去的人,一定要慎之又慎。   首先,绝对不能有女眷在大王宫中,毕竟但凡在宫中,就算没有落井下石对六公主戏耍欺辱,也有冷眼旁观之嫌。   其次,一定要沉得住气,哪怕是被人轮圆了胳膊甩几个大耳刮子,也能稳如泰山说一句“臣有罪”。   再次,身份也不能太低。   太低,那不是大大咧咧告诉漠北王以及六公主,说老子就是瞧不起你,就是不怕你。   那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   挑来选去,这位平日里万事不管,上朝都是打瞌睡混日子的丞相顺利脱引而出。   赵丞相苦啊。   心里苦得都泛上舌头根儿了。   驿站里,赵丞相望着窗外来往的热闹人流愣愣发呆,顺便在温暖的三月春阳里额头抵着窗棂打了个短暂的盹儿。   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噔噔噔跑近,神游太虚的赵丞相惊醒,下意识吸溜了一下口水,抬袖顺势一擦,双手往背后一背,微微抬起蓄着花白山羊胡的下巴,再挤个眯眯眼,一派为国为民深沉忧怅的姿态便自然而然地凸显了出来。 第215章 Y《和亲公主10》 使臣团劝探亲……   或许是因为有了送清雅公主到漠北时因为聘礼不够诚意惹恼漠北王的前车之鉴, 这一次梁国来参加昏礼以及册封王后典礼的使臣团来得很早。   典礼要在四月初举行,使臣团却提前了整整一个月抵达边城。   来的路上,一个个自然是紧张的。   全国上下喜庆是一回事, 真去面对去年才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漠北王又是另一回事。   据说漠北王可是个凶残冷漠的性子,别看他们一个个都说漠北王是他们梁国的“女婿”, 却不敢真摆谱。   然而漠北方面却接待得十分殷勤周到, 有专门负责接待以及接洽的文臣就算了, 竟还有专程带他们游玩的“导游(购)”,仿佛真把他们当“娘家人”了, 梁国使臣团的人也渐渐在边城活跃起来。   或是私底下结交拉关系, 想要打通漠北方面的官员人脉, 或是呼朋唤友把臂同游,做足了傻白甜的散财童子范儿。   漠北方面一边收钱收到手抽筋,几乎日日都有用担子往临时国库里送金银珠宝,一边儿则是按照王吩咐下来的什么“边疆经济促销会”意见书,快马加鞭往四面八方宣传, 争取完成“招商引资”的任务。   一个小城市要把经济盘活,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盘活市场,让钱在里面流转起来。   梁国使臣团要在这里停留一个多月, 又一个个都是揣着梁国希望来的, 兜里钱不说管够,到底也不会短缺。   这就是这座边陲小城最合格的第一批“消费者”。   有消费, 就有需求,有需求,就有逐利而来的各国商队。商队来了,人多了,对小城的基础设施是不是就有最基本的需求了?   有需求, 就有动力。   一个良性循环圈只要运转起来,后续楼岚要将之维持下去,自然也就轻松多了。   漠北与梁国接壤的国土边境线并不狭窄,而是比较长。   去年一路打下去,占了十六座城池。   后来商谈和亲,接兄弟盟约,定下岁贡,漠北为表诚意,给还了一座城。   这次前营靠近的,则是另一个方向上的梁国漠北边境线上的小城。   这座小城看起来不起眼,可对于北方,却是一处重要枢纽。   楼岚在将自己的小朝廷迁过来驻扎前,就已经把这里圈了出来,准备大力发展成一个沟通中原与北方大草原的经济线。   漠北之外,还有更北的广阔世界。   等到以后忙完了“家务事”,也可以酌情往外面发展发展,人嘛,最怕的就是固步自封,要每日都追求一点进步。   清雅拿着一本册子进来时,就刚好碰见两名壮汉气喘吁吁挑着两担东西出去。   看那盖起来的藤筐压得扁担一上一下的样子,不用多问,就知道这是又送银子来了。   想到那些个频频递帖子想要求见她的梁国使臣,清雅不由好笑,迈步走过去,一边调侃:“只收钱不办事,威名赫赫的王也不怕以后被那些人唾骂不要脸。”   确定要成亲后,虽谈不上多浓情蜜意,却默契地允许对方更加靠近自己,了解自己。   如今两人之间既有些许暧昧的男女之情,更多的却依旧是深厚情义,开个玩笑,谁都没太当回事。   坐在毛毯上的楼岚不以为然地歪着身子朝她笑:“你知道怎样才能天下无敌吗?”   心知他不可能忽然说毫不相关的话,可想了想,清雅又实在想不到这句话跟自己说的上一句话能有什么关联,便靠近他身边跪坐在同一条毛毯上,一边好奇地问:“难道你知道?”   抖包袱,就是要有人捧场才有意思。   楼岚得意地勾唇一笑,冲她侧眸挑眉:“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说罢叹了口气,装模作样摸了摸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假装自己在抚须感慨:“本王,已经天下无敌了。”   虽然知道他总会时不时语出惊人,且什么话都能说得幽默风趣,早有预料的清雅此时也依旧被逗得笑个不停,整个人都歪趴在了案几上,手上的册子都要拿不稳了。   楼岚任由她笑了一会儿,才亲手给她倒了杯热茶,没加奶加盐加酥油的那种。   喂到她唇边,让人喝了一口顺了顺笑得乱了的气息,楼岚才伸手拿了清雅手里的册子,一边翻看一边问:“是有什么事吗?”   说起正事,清雅掏出手绢压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纤细的指尖则指了指他拿着的册子,说:“这是赵相送来的。”   说来赵丞相能被推出来当使团领头羊,多少也有楼岚这边的人使了把劲儿。   ――当然,最大的劲儿,还是梁国人自己使的。   楼岚看着册子上的名单,笑得一本满足,忍不住夸赞:“梁国朝廷上下,都是咱们的好朋友。”   对,好朋友啊,真是缺啥送啥。   他们这边刚使了一点点力气,传出点儿选择框架的风声,正苦恼要如何打通宠臣重臣的门路,好将全部计划顺利进行下去呢。   人家自己内部就按照这个框架提前一步给楼岚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漠北能打仗的人很多,随便拉一个来都能一个打三个。   可他们缺治国□□的人才啊!   但凡是有点儿用的,都不应该因为战争而流失。   楼岚要提前一步把自己未来的人才们都给稳住了,一个都不能跑。   “人还是太少了。”   这些都是需要用时间才能解决的问题,楼岚再是感慨,也只能暂且放在一旁。   连续三百多年几乎没有太大间隔的战乱纷争,经济文化的发展就别说了,老百姓基本上都只求一个最基本的饱暖,读书识字是权贵世家的专利。   现在所谓的“寒门”,那也不是真正的普通老百姓。   有许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长什么样,甚至连十以上的数都不会数。   ――――   梁国使团来的第一日,就迫不及待向他们梁国的“贵人”,可亲可爱的嫡公主娘娘递了请求觐见的帖子。   哪怕是他们安插在和亲陪嫁里的细作传来公主与漠北王的种种亲密细节,梁国使团为保稳妥,还是想要从六公主那里得到相对应的信息。   如此才能安心行事。   可惜与他们自以为因为万分思念故国,于是得到消息后必定迫不及待召见他们的想象不同,现实是六公主殿下对他们态度十分冷淡。   这可就让人心乱如麻起来了。   一拖延,就拖了一个月,眼看着昏礼还有几日就要举办了,使臣团的人更是费心地上下打点寻找门路,嘴角都急出了好些个燎泡。   好在日日等着伺候他们的既贴心又殷勤的导游着急得跟死了父母一样,立刻就重金买来了据说脾气古怪、从来只救死人不救活人的“隐世神医”亲手开的药,喝了半日就痊愈了。   除了万事不管,见天儿望天王地发呆打盹儿的赵丞相,其余人都急得不行。   边急边喝重金神药,终于在昏礼即将举行的前一日,他们的六公主殿下身边的宫女递来消息,说是公主愿意见他们了。   这让众人松了口气,并称赞这些时日以来坚持不懈给那位屏锦姑娘送钱的同伴。   觐见的时候,使臣牟足了劲给清雅送来自故国相关的一应贺礼,可惜那位生得越发美丽迫人的公主殿下连眼睫毛都没往下垂一垂,表现得十分冷淡。   原本站在旁边凑数的赵丞相忽然站出来,行了一礼,先是长叹一声,而后从袖中摸出一样绣工稚嫩的香囊来,感慨道:“不管前因如何,公主殿下现下终于觅得如意知心郎,可喜可贺,想必,若是护国公在天有灵,看见今日殿下有了个好归处,该是欣慰的。”   又将那香囊恭敬地举在双手掌心上,低头,声若哽咽:“当年微臣有幸,曾在殿下母亲十岁生辰上与原小将军把酒言欢,殿下母亲蕙质兰心,回赠了微臣这枚亲手所绣之香囊。这些年,唉!”   原小将军便是清雅的小舅舅。   似是想到当年,悲从中来,不能自已,赵丞相忍不住单手掩面而泣。   其余人听了这一大段,纷纷震惊。   因为众人都没想到万事不管,只因朝党纷争才被双方给安在丞相一职上充当摆设的赵丞相,当年居然与护国大将军府上有旧,且看起来交情还不错。   毕竟人家妹妹十岁的生辰居然都被请去了。   不过震惊之后,就是狂喜。   若是此前,赵丞相爆出这点,基本上就是按照乱臣贼子护国公余党处理。   然而现在六公主有了漠北王的宠爱做强有力的后盾,梁国谁现在还敢提护国公府满门叛国的事?   六公主因为在宫中所受挫磨,对故国多有冷淡记恨之意,现在冒出个外祖故交,就连亡母幼年时亲手所绣香囊都有,想来公主对他们,对梁国的态度,会有所改变。   果然。   之前还不耐烦的六公主双眸愣愣看着那破旧褪色的香囊,眼眶缓缓泛红。   半晌,香囊被屏锦接了过去,清雅也抚摸着香囊默默黯然追忆:“隐约记得母后不喜女工,小时候却总被外祖母压在房里绣小花小草。”   顿了顿,抬眸正眼看向满脸泪湿的赵丞相,清雅吩咐左右,为几位大人看座上茶。   让坐了,还给了茶,这便是愿意多耗些时间听他们说话的意思了。   赵丞相因为悲伤,爆发了那么一波后就又恢复了往日的呆木,坐在椅子上吹着眼皮子看着茶水发呆。   好在也给其余人指明了方向,接下来几位使臣绞尽脑汁想破了脑袋,连拼带凑地给六公主说起当年护元后的风姿事迹。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个使臣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出一个自认为绝妙的点子,兴冲冲提议:“明日就是殿下的昏礼了,按照女子出嫁的风俗,再过三日,便该是回门探亲之时。”   “殿下事务繁忙,三日回门自当分个轻重缓急,不过探亲之事,不妨寻机安排上?”   此人说完,就引来了上首那位公主殿下的注意力。   其余人看出来对方有所意动,也顾不上多想,纷纷点头附和。   清雅表现得越发心动,终于耐不住这么多人的劝说,表示此事还要先跟王商量,才可定夺。   这也是应当的,且他们还能从这件事上看出漠北王宠爱六公主的真假。   双方都满意地结束了这次会晤。   等到当天晚上,前营那边就传来大典结束半个月后,漠北王将携王后一同前往梁都“探亲”。   此事给使臣团造成怎样的震撼且不多提,第二日一大早,整个边城以及前营就活跃热闹起来了。   被各种传言吸引来的商队已经在这里汇聚,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第216章 Y《和亲公主11》 窃国   草原上的昏礼习俗并不繁杂, 更多的是那份齐聚一堂的欢乐气氛。   举办昏礼的前营与边城相距不过二十几里,许多梁国的老百姓都欢欢喜喜携老扶幼前去参加他们嫡公主娘娘的典礼。   即便是看不见人,只是融入其中感受一下喜庆的氛围也够他们吹嘘一辈子的。   清雅由宫女奴婢以及漠北最有名的狼卫陪同护送着乘坐红纱装饰的轿撵, 接受漠北与梁国百姓的围观祝福,同一日, 远在王庭的楼氏族长及大国师, 亲临前营, 为这位来自梁国的公主加封漠北王后的金仪金册。   这对于梁国来说,绝对是最高光的时刻。   远在梁都的梁王接到属下快马加鞭连日送来的消息, 得知今日的浩大隆重, 也不由乐开了花。对于公主以及驸马不日将回梁都探亲, 也是欣然接受,连夜便传司仪官入宫商讨迎接规格仪式。   “漠北如此有诚心,我等也不能失礼。”   “是啊是啊,连大国师都亲临,据说在漠北, 大国师可是代表了上天。”   “不能低于迎接别国王驾的规格......”   “还得多一份回家的温情......”   感谢这么一群大机灵,等到楼岚携妻进入梁国疆域后,第一时间就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礼仪接待。一路上一应衣食住行且不多说, 甚至还有担心二人路上枯燥无趣, 专程找了具有各地特色的杂耍伶人说书先生等。   此番作为,一来是务必要让公主及驸马感受到“宾至如归”。   二来嘛, 自也有隐晦地向漠北王炫耀一番梁国经济文化领域的精彩纷呈。   换句话说,就是:虽然我们打架打不赢你们,但我们是有文化有底蕴的,跟你们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野蛮人很不一样!   带着点儿怂兮兮的N瑟。   楼岚也确实很感兴趣,每每观赏这些杂技伶人的表演时都会将人留下, 让人给自己说说他们来自哪里,又到过哪些地方,所见所闻有哪些,所知所想又如何。   便是说书先生,也会被他好奇地问许多问题。   末了,都会得到丰厚的赏赐。   原本被抓来说是要给漠北王表演时,这些人还战战兢兢,生怕传闻残暴嗜血的漠北王一刀就把他们劈成两半儿。   没想到这位漠北王本人长得英武不凡不说,性情也是极好的,对待他们这样下九流的小人物,也丝毫没有蔑视嫌弃。   “在漠北王眼里,我好像就是个没什么不同的人。”   一位唱花旦,时常要做女子打扮的伶人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他的同伴纷纷点头。   “是啊,像往日,别说什么达官贵人了,便是大街上被平民百姓认出来,也是要唾咱们一口的!”   “有一回俺表演胸口碎大石,一个娃娃吓哭了,俺还被讹钱来着,官老爷都不耐烦听俺们喊声冤。”   这些人被当作炮灰抓来,自也没个什么背景靠山,都是凭一门技艺糊口。   也是这样的人,谈不上对哪个故土有什么深厚感情,道德束缚也不死板。等到楼岚等人离开,这些人结束了“陪驾”的任务,重新四散开来时,关于漠北王与嫡公主娘娘的好话,也自然而然悄然散播开来。   一路过得精彩不重复,等到几日后终于抵达梁都,梁王亲自在宫门口接人。   两方相见,自是好一番情深意切,梁后更是拉着清雅泪水涟涟,诉说着思念与牵挂,一旁的梁王也是频频掩面,作伤感状。   等到从宫里出来,在他们暂且落脚的驿馆歇息,清雅在屏锦的伺候下洗漱更衣,出来往床上一靠,浑身上下都酸痛得很。   “真是比骑了一天马还累人,若不是脸还是那张脸,我都要以为宫里的娘娘姐妹们都不是曾经那些人了。”   当年的冷待欺辱,只是因为她嫁了个男人,就全都变成了亲热恭维。   楼岚在一旁处理信函,闻言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夫人莫恼。”   清雅失笑,被他故意吊书袋地这么一逗,满心的沉重烟消云散,浑身松快了不少,困意也涌了上来:“你还要多久才睡?”   “夫人先睡,我还有小半个时辰左右。”   那么久,好吧,那她就先睡啦。   成亲不过半个月,清雅却一点都感受不到新婚夫妇的羞涩与拘谨。没别的原因,只因为两人新婚那晚都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现在虽同床共枕,却并无男女亲近之情,二人最大的夜间娱乐,大概就是谈天说地,或是随意寻个话题,什么也不管的肆意想象,说些不着边际的傻话。   清雅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相处方式,交流得多了,二人默契更甚。等到了白日,在外表现出来,便成了漠北王与王后感情甚笃的最佳佐证。   在梁都,楼岚也表现出了自己身为“女婿”该有的姿态。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公主在漠北,是他的王后。到了梁国,他自然也该是公主的驸马。   这般真情实感的表现,可是感动了不少人。   一时间,漠北众人在梁国的都城,混得真当是如鱼得水,许多官员也不再远远观望,而是乐意于与之交往。   另外,楼岚也对当年护国将军结党营私私通漠北一事提出了疑议。   楼岚本身就是漠北王,虽说当初他还未露出锋芒一统草原,可如今草原各部尽归他统领。   要查一下当初哪部与护国将军有过私通,还是很方便的。   如今由他提出,自是无人敢质疑。   梁王自也不可能混不吝地说,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忌惮护国公在民间威望如日中天,所以才随便弄了几封假信,将之满门灭了,还把原家军故意打散压制。   这时候,漠北众人与朝中官员交好的好处就表现出来了,有不知内情的官员真情实感表示赞同漠北王的怀疑,有深知内情的,则私底下觐见时劝说梁王好好给个交代。   最后当年本意是阿谀奉承讨好梁王的佞臣被推了出来,另又牵扯出一小串不知是被人踢出来当炮灰还是真参与过的官员。   护国公满门冤屈被揭露出来,同时,也不知哪里起的头,民间开始了一波“追忆护国大将军、追忆原家军”的思潮。   梁王虽然很不爽,可转念一想,反正原家都死绝了,现在也就剩下六公主一个人,就这也只有半个原家血脉。   如此一想,他就又舒坦得意起来,对此言论也睁只眼闭只眼,并不在意。   此番六公主回故国探亲,一方热情招待,一方流连忘返,一呆便是一个多月。   眼看着便要两个月了,楼岚方才提出漠北事务繁忙,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梁王早就等着这句话呢。   不是他不想跟这个女婿多培养培养感情,而是实在是高规格的接待,让他的私库都要吃不消了。   不过离开之前,好歹还要巩固巩固这一个多月的努力,所以离开前的大型官宴是不能少的。   这一晚,有资格的官员都早早进宫,时辰到时,楼岚与梁王说说笑笑一起出场,到了宴客的宫殿台阶前才笑着分开。   梁王拾阶而上,入座上席,楼岚则入了上首挨着梁国太子旁边的席位,与清雅共坐一席。   “诸位爱卿,可知寡王为何与阿岚最后才过来?”   刚一入座,梁王就迫不及待出声,发福的脸上是油光满面带着激动的神情,一看就知道是有什么喜事。   此前就与梁王多次商议某些事的几位重臣对视一眼,也忍不住露出些许喜色。   观大王面色,看来他们商议的那些事,是成了?!   果然,梁王不等有人捧哏回答,就又哈哈大笑起来,抬手往楼岚那边一示意,朗声道:“寡王的好驸马,漠北最英武的王,愿意与梁国共结秦晋之好。”   若单单是交好,当然不至于如此激动。   梁王也没有现在就详细说明的意思,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欣喜激动后,就举杯,示意众人一起共饮一杯。   “愿我大梁与漠北,世代交好如一家!”   宴会中官员齐齐举杯,同声附和:“如一家!”   楼岚笑饮一杯,回首微微俯身,凑近清雅说:“美好的祝愿!”   真是坏透了!   清雅抿唇忍笑,眸光笑意被殿中亮如白昼的烛火映照得涟漪叠叠。   有人恰好看见这一幕,不得不感慨,漠北王与公主,果然情投意合如胶似漆!   靡靡之音腐人心,轻歌曼舞乱人眼,宴会进行过半,殿中气氛愈发融洽。   忽听一声脆响,啪――!   一只青铜酒盏被摔在地上,没坏,骨碌碌滚了几滚,停在了一名舞娘脚尖不远处花纹华丽的地毯上。   忽如其来的变故引得殿中所有人都循声望了过来。   有的人暗自皱眉,有的人莫名紧张,有的人则未曾多想,因为早已被一个多月来楼岚等人的表现,以及今晚大王表现出来的喜色所迷惑。   梁王高兴得多喝了几杯,此时已经醉眼朦胧,愣愣看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反倒是太子不知为何,心中突突乱跳,脸皮子抽了抽,勉强稳住心神,僵硬地扯出笑脸,态度温和地询问:“岚王可是喝醉了酒,手上脱力没有拿稳?”   这便是主动给楼岚递台阶了。   楼岚却并不接,反而是站起身,八尺有余的巍峨身形,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场中渐渐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身为场中焦点的楼岚却一如既往的淡定从容,走出来时,场中的舞娘就下意识避开,给他让出足够的空地。   站在中间,楼岚徐徐环视众人,最后,向上首喝酒喝得脑子还没转过来的梁王拱了拱手。   还会施礼?   呼――   气氛有所缓和。   然而,不等梁王回应,楼岚就毫不客气地收了手,转身负手而立,对着在场官员笑道:“各位,可知今晚梁王为何喜形于色?”   这用词,虽然很准确,可就是有点儿微妙。   不过对方是漠北人,并未像他们中原人一样从小接受名师大儒教导,可以理解。   楼岚还在说话,并且说的是梁王刚才没有详细说明的部分。   “自本王进入梁国以来,所见所闻,颇为纷呈......梁国文不比周,武不比乾,山川不比吴,兵器不比郑......”   这话说得,虽然是大实话,可也不能当着他们这些梁国官员揭短啊!   可惜此时此刻,却没人敢直接反驳,就连太子被无视了一回之后,也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妙,以眼神暗示坐在梁王旁边的梁后赶紧让父王清醒清醒。   一通大实话的贬低后,楼岚语境一转,说到:“虽是文不成武不就,哪哪都比不过其他四国。可是等到我漠北与梁国亲如一家之时,武有我漠北,文有诸位几天下百姓,本王有信心,不出一个五年,我等必将成为五国中第一强国!”   一通发言,听得懂的人面露狐疑,听不懂的欣喜激动目露向往。   “大善!我大梁与漠北,必定亲如一家!”   “对对对,相亲相爱,势不相疑!”   真没想到,漠北王竟然当众表态!这可真是意外之喜,言下之意竟然愿意以漠北的兵力全权拥护他们梁国,还要让梁国成为五国中的第一强国!   善哉!   接受着一众官员的善意亲近,楼岚笑得很亲和,一点架子都没有,搞得从他言语中听出不对劲的人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上首的梁王在被梁后捏着鼻子强灌了一大杯味道难以言喻的醒酒汤后,终于回过神来了,也跟着夸奖楼岚,还一再表示自己当年与元后最是宠爱清雅。   “当初莲儿怀上清雅时便说,若是女儿,希望她以后能觅得如意夫婿,若是男儿,便望他创万事伟业,保天下百姓无忧。”擦了擦眼角,梁王哽咽说:“现在清雅既觅得如意郎,又可保天下百姓无忧,若是莲儿在天有灵,看见今时今日这一幕,必定欣慰至极。”   安静坐在席位上的清雅面色渐露冷漠。   楼岚回身,笑盈盈冲老丈人又一拱手,却并不低头,而是眸带笑意地直视上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既然梁王也认可,那便请梁王退位让贤吧。”   喝――!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不少人甚至频频与其他人对视,怀疑是不是自己喝酒喝多了,怎的好像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梁太子最先反应过来,一拍案桌,起身怒喝:“大胆!”   一声怒喝,喝得整个宫殿都为之一振。   然而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忽听鳞甲摩挲之声,转眼间,整个大殿竟是被一群陌生的黑甲兵士把控住了!   冷冷的刀刃架在脖子上,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霎时静得如同深夜的坟堆。   上首的梁王哆哆嗦嗦,双手按着桌沿努力不让自己钻进桌子底下去,犹还抱着一丝侥幸,伸长了脖子小心翼翼地问楼岚:“阿岚,你这是在开玩笑?”   楼岚笑了笑。   有人反抗。   楼岚头也不回地抬了抬手,控制着那几人的黑甲兵便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将人一刀劈死摆放着丰盛美食的案桌上。   所有人包括梁王,终于明白过来,这漠北王当真是狼子野心!   什么探亲!什么驸马!   他娘的根本就只想着窃国!! 第217章 Y《和亲公主12》 整理内务,再计他……   这是一场自上而下的亡国。   提问:平平无奇睡了一觉, 醒来时忽然亡国了,是怎样的感受?   最有资格来回答这个问题的绝对是梁都百姓。   随着梁国与漠北的交好,局势一天比一天缓和, 等到漠北王带着他们的嫡公主娘娘回来探亲时,一个多月的时间, 老百姓们更清晰地认识到了漠北人的和善与爽快。   为了表明两国交好之决心与诚意, 在楼岚带人来访探亲之后, 陆续就有漠北的普通平□□送各种草原上盛产的宝石、牛羊、皮毛等商品来梁国贩卖。   同样的,梁国商队也得到了随意进入漠北进行各种合法商业活动的通行权。   这一项“友好交流”措施, 起因不过是公主远嫁草原, 平日里吃用都是不熟悉不习惯的东西, 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里,公主消瘦了很多,对故国的思念也愈烈。   作为对公主爱得深沉的漠北王,自是十分忧愁。   恰在此时,就有人提出, 可以加大两国之间在商业上的交流往来,以通有无。   这小机灵鬼是谁,事后谁也说不清, 总之这一提议让爱妻如命的漠北王眼前一亮, 积极赞成此事,甚至为此愿意归还当初被他们占去的十座城池。   不用一兵一卒就收回十座城池, 这绝对是从未想过的好事。   再加上漠北方面态度积极,连相关国家安全政策都给想好了,就等着梁国方面点个头。   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没有人能保持平常心。   更别说漠北方面从漠北王爱上公主后,一应表现绝对是诚意十足, 在很大程度上打消了梁国人的防备心。   有了交流,就有了了解。   梁都百姓见识到了漠北很多稀奇的东西,也见识到了漠北人也并非全都是穷凶极恶逞凶好斗之辈。   甚至不少百姓都亲眼看见见证过许多次漠北人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惩治鱼肉百姓的流氓权贵。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漠北人将梁都百姓的好感度刷得高高的。   如此基础之下,一觉醒来,忽然听见大街上有穿着黑甲的漠北兵敲着锣鼓,大声喧唱着漠北王进驻梁都后要如何如何治理国家、如何如何善待百姓等措施。   说实话,作为每日里为一家老小生计奔波,最大心愿就是别遇到祸事的普通老百姓而言,真没啥感触。   也就刚开始懵了一下,而后就迟疑着三三两两议论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恰好就认识漠北商人的百姓就去询问,对方也表示不清楚,而后就直接叫住喧唱的官爷打探。   那官爷也不拿架子,很是平和地告知大家说:你们现在不是梁国人了,你们都是我们漠北的老百姓了,以后我们王一定带着你们吃饱喝足,其他国家再也不敢来打你们了!   这绝对是老百姓最关心的问题。   如此,堪称是一剂强有力的定心丸。   稍后又有清理各种欺压百姓、鱼肉乡里、贪污敛财的官员权贵,新接手整个梁都的漠北兵又敲锣打鼓,宣扬欢迎老百姓们亲自去现场监督。   这一天,绝对是梁都百姓经历过的最跌宕起伏,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一天。   梁都的改权易帜进行得如火如荼,周边梁国官员军队听闻消息,有哗变称王的,有打起旗帜要进梁都救驾的。   然而这些人很快就被打乱了节奏,不是集结兵力后开仓却发现里面颗粒也无,军草无处可筹,就是自己麾下的兵跑了才发现自己成了光头将军。   另外更有一大批商人忽然集体撤离,让该处日常生活都艰难。   此时正是春耕刚结束不久,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有心打仗的人带兵清空了十数座村庄,都没能翻出多少粮食来。   早就集结在梁国边城的漠北大军却已经分十数路南下,铁蹄踏碎梁国疆土上刚点燃的星星火点。   这是一场闪电般的灭国战。前前后后,从楼岚在宫宴上发表一番“动手宣言”开始,不过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整个梁国就已经彻底纳入漠北疆土。   因为提前大半年有漠北的细作潜伏进来,又放开手脚努力发展下线,梁国国内的情况封锁得不错。直到梁国临近的吴、周二国收到消息时,楼岚已经将漠北的“移动朝廷”搬迁到了梁都。   此时尚且还未正式定都。   便是国号,也暂且沿用“漠北”二字。   没有人劝说定都相关事宜,因为他们都默契地心知肚明,甚至就连他们自己,也有着与王一样的野心。   将动乱的苗头按压下去后,更多的内务等着新的掌舵人去安排处理。   夜晚,已近子时,勤政殿里依旧灯火通明。   楼岚坐在案桌后埋头批阅公函,有轻缓的脚步声靠近。   不用抬头,便知道来的是谁。   清雅端着宵夜,走到旁边单独的案桌旁放下,看了看男人左右两边堆得半人高的公函,也是担忧了一瞬。   “看了都一个晚上了,先来吃点东西歇歇眼。”   批下一行文字,楼岚放下笔,揉了揉手腕,起身挪到那边又坐下。   只感觉腰疼,小腿肌肉也绷得紧疼。   叹了口气,楼岚端起面条就埋头吃了一大口,才算是重新活了过来,“能用的人手还是太少了,赵丞相那老匹夫真是滑不溜手。”明明都已经跟他们干了一票大的了,结果把老东家弄去关起来了,自己又重新继续咸鱼度日。   清雅笑了笑,“赵世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也是正常的。你呀,就别再惦记他了。”   稀里哗啦一碗面迅速吃光,楼岚擦了嘴角,又喝了口热茶,想了想,还是不甘心:“明儿我要去他家,做做属下家访。”   已经习惯了这人时不时冒出些奇奇怪怪的词语,清雅问:“何为家访?”   “拜访他们家,了解了解属下的生活情况,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自当帮扶一二,这样才是真的敬贤下士,爱民如子。”   这么一说,他还是那老匹夫的爹了嘿。   楼岚被自己逗得一乐。   闲聊几句,见气氛差不多了,清雅忽问:“阿岚,如今原家军该如何安置?”   梁国虽不强盛,却也并非一点兵力也没有。   此次漠北军能轻松南下,及时按下战火的苗头,各处被分散又由赵丞相以清雅名义重新集合起来的原家军直接放行,并帮助安抚当地官府百姓等,也可算得上功不可没。   不过清雅并没有直接要赏赐,毕竟原家军的行为,真要计较起来,算得上是“叛国”。哪怕这个叛国是帮了漠北,清雅也不能断定楼岚会对此心无芥蒂。   ――没有当权者会喜欢叛主之人,因为他们多疑善虑。   清雅自己可以毫无顾虑地对楼岚付诸托付身家性命的信任,可她不能草率地代表十数万原家军。   楼岚如何不知她的顾虑,却并未表露,而是佯装无知无觉地摆摆手:“还能如何安置?现在他们就是我们的原家军,自然是回归旧部,该如何便如何,好好为天下百姓守住疆土。”   听他如此说,清雅反而有些担心,思考片刻,斟酌道:“外祖父一家无一生还,至今也未听说有幸存血脉遗骨。不若我们替外祖父选位有情有义又善谋略带兵的义子,也算是继承了原家香火。”   这既是给了楼岚掌控原家军的机会,又让清雅外祖父一家有个后人上香叩头。   楼岚也知道这时候的人对于死后香火之事格外看重。   他本意便是逐步同化原家军,看在清雅的份儿上楼岚可以允许原家军继续存在,作为她外祖一家的象征。担绝不允许有人利用原家军生出异心。   这般提议,自是两全其美,楼岚没有拒绝的理由。   稍后楼岚便用装可怜的方式留下清雅陪自己一起处理公务。   此时尚无女子不得干政的说法,清雅只是试探了一番,确定楼岚真的是想要她帮忙,而不是猜忌,便也放下心来,认真帮着将公文分类,偶尔有拿不准该分到轻重缓急内务外务哪一叠时,便轻声询问楼岚。   两人分工合作,效率确实提高了不少。   之后楼岚就以此为由,每每拉着清雅一起在勤政殿当牛做马劳心劳力。   赵丞相有幸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被王上亲自“家访”的臣子,外人看来真真是满心满眼的羡慕嫉妒恨,可赵丞相本人却有苦说不出。   他说自己年迈,精力不济吧,王上立刻义正严辞请来数位太医,吩咐太医们要日日为他烹煮药膳。   “赵相还是年轻时吃了太多苦,你看,郊外田垄上便是满头银发的老叟也能挥舞锄头,为一家生计劳作。”   赵丞相又顺势说自己年轻时忽略了家人,现在年纪大了,就想要多多陪伴家人,享受享受含饴弄孙的乐趣。   这次王上听得连连点头,满脸感慨,瞧着是颇为赞同的。   然而赞同过后,却是一大通“爱子孙,当为之计长”的长篇大论,说什么他的丞相府寒酸破败,每日里羹食也着实寡淡了些。   末了还招手唤来了在一旁玩耍的小孙孙,一脸疼惜地摸着孩子脑袋叹息,“看看这可爱的小娃娃,长得眉清目秀,却小脸瘦黄,头发也没甚光泽,一看就知道是身子没补好。可怜,可怜啊。”   可怜完了,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糖,递给小孩儿,问:“小娃娃,想不想吃糖?”   这会儿的糖还是奢侈品,赵丞相咸鱼半身,又不贪污敛财,唯一或可依靠的儿子也早就在数年前丧生,只单靠微薄的俸禄,自是没余钱给小孙子买这些小玩意儿的。   小娃娃就没有不爱吃糖的,得了意外之喜,小娃娃对这位据说是王的叔叔好感飙升,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于是,咸鱼半身保平安的赵丞相最后被自己疼爱有加的小孙孙闹着让他好好给王上办事,多多挣钱回家给他和祖母买糖吃。   楼岚满意地背着手离开了,假装自己并非被某个老匹夫拉长着脸三次端茶强行送走的。   漠北从上到下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又有楼岚改革的新规制,每个人的职责清晰分明,运作起来也井井有条,快而不乱。   旧梁很快就被翻新,有才能的继续任用,无才有德的,留下备用,既无才也无德的,那基本上轻则“净身出户”,重则抄家不够还要掉脑袋。   漠北迁居梁国后,其余四国自然紧张不已,频频送来书信,想要派来使者“恭贺”。   说是恭贺,真实目的不言而喻。   不外乎就是打探一下他们这边的态度。   毕竟老丈人国都说灭就灭了,跟玩儿似的,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收拾好旧梁就要挥军继续南下,来打他们?   此番迫切希望,也正合楼岚意。   两个月后,六月的炎炎烈日也没能挡住周、吴、郑、乾四国使臣团携带各种珍奇贺礼奔向旧梁都的步伐。 第218章 Y《和亲公主13》 四国来贺,分而挑……   这一次四国来贺, 带的贺礼不可谓不精心准备。   除了珍奇异兽奇珍异宝,另外还有他们精挑细选带来的本国公主。   谁人不知,漠北王对旧梁公主爱若珍宝。   虽然梁国下场凄惨, 可没人会自动把悲惨厄运往自己身上套。   再则说,就梁王那怂样儿, 被灭也是早晚的事。现在能留下一条小命, 被封为安乐候继续享富贵, 指不定还是托了六公主的福。   既然漠北王是个重情(美)意(色)的,那他们的公主未尝不可取旧梁公主而代之。   ――说不定因为灭国之时, 漠北王与旧梁公主已经生出嫌隙。   此时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四国使臣热热闹闹进了前梁都惠远城, 也受到了漠北上下热情的招待。   下午, 四国使臣大人求见,楼岚兴致勃勃地在御花园接待了四人,开头便好奇询问:“听说诸位都带了本国最才气横溢娇媚似花的公主?今日可有一起入宫?”   四国使臣对视一眼,纷纷笑弯了眼睛。   一向自诩正统的周国使臣率先开口,答曰:“几位公主殿下远道而来, 都在为今晚宴会表演作准备,未曾前来。”   顿了顿,却又说:“不过我大周九公主自幼擅骑射, 每年秋猎都是女公子中的佼佼者, 听闻王上有百步穿杨之能,仰慕已久, 若是王上想见,微臣这便派人去驿馆通禀。”   其余三人气得恨不能以眼神作刀,将这卑鄙小人乱刀插死!   一开始就装大头蒜,代表他们其余三国说话,末了却又单独把自己国家的公主提出来, 真是卑鄙无耻!   三人正急着想要找机会为自己公主辩驳,也好在漠北王面前讨个好印象。谁知楼岚已经爽朗地大笑起来,兴致盎然道:“想当年,本王就是亲眼见到了王后的俊秀。当时本王就想,不知是怎样山灵水秀之地才能孕育出此等佳人。公主多才多艺学识渊博,言之有物,所生所长之地必定人杰地灵,经济繁荣文风昌盛。本王日日夜夜心痒难耐,这不,苦熬了一载,今时今日总算是如愿了,自打进了惠远,本王晚上睡觉都踏实了。”   这一番话绝对如同晴天霹雳,劈得在场四人愣在当场,哪里还记得起几秒之前彼此还在暗自较劲。   楼岚说完,恍然回神,不好意思地端起茶盏笑了笑:“嗨,扯远了扯远了。本王打小就有这么个毛病,哈哈,对什么感兴趣了,真是恨不得立刻就能纳入掌中细细把玩观赏。既然大周的九公主有空,不知另外三位公主可方便也抽空与本王聊聊?也好叫本王看看诸位又是生成在哪种境况之下。想来必定不比梁国差。”   这话就差说梁国之所以这么快就凉凉,都是因为漠北王从送去的和亲公主身上看见了梁国的美好,于是迫不及待攻下了梁国。   如此一来,在座四人哪里还敢说什么把自己国家的公主郡主立马送进来给楼岚瞧瞧啊。   就怕瞧完了聊完了,这野蛮人就对她们身后的国家感兴趣了,然后迫不及待摩拳擦掌地要来攻占他们的国家。   吴使臣率先反应过来,脸色讪讪然告罪:“不瞒王上,微臣惭愧,实在是愧对大王谆谆嘱托,也愧对王上殷殷期盼。实乃颜玉公主初来乍到,水土不服,浑身长了红疹......”   郑国乾国二位使臣反应过来,连忙紧跟其后,纷纷告罪,一个说自家公主一向身体不好,因爱慕漠北王,所以长途跋涉想来面见,却不料半路就病倒了,现在还在努力每日吃苦汁子,只为尽快养好病。   这家伙太鸡贼,既找了借口不把公主留在漠北,又表达了公主内心对漠北王的崇拜。   另一人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只能干巴巴表示自家公主贪玩,刚到就出去闲逛,却被人冲撞了,此后一段时日恐不便见人。   楼岚对此表示了遗憾,“没想到这么不凑巧。”   转而看向周使臣,他又重新打起精神来,期待道:“好在还有周公主,不知......”   周使臣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呼恕罪:“王上恕罪,微臣并非有意欺瞒,只是微臣思来想去,深觉若继续隐瞒下去,着实不应当!”   楼岚皱眉,稍稍坐直身,有些不悦:“此话,从何说起?”   到底是杀伐果断,连结盟国都说灭就灭的漠北王,本人严肃起来,忒是气势迫人。周使臣冷汗津津,后背衣裳都濡湿了一大片,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实不相瞒,与微臣一通前来给王上贺喜的九公主,自由喜爱舞蹈弄棒,文墨不通不说,还、还、还......”   另外三人乐得看笑话,楼岚不耐烦地问:“还什么?有话就说,少结结巴巴嗦嗦!”   周使臣浑身一个哆嗦,欲哭无泪,俯身叩头,以额贴地,颤颤巍巍说:“还丑若无盐!”   “噗嗤――”   大殿中有人一不留神嗤笑出声,立马又憋了回去。   楼岚抬眸望去,无论是另外三位使臣还是站在周围当木头人的宫女侍卫,一个个低眉顺目,好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架势,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偷笑。   不过楼岚也不怪罪,毕竟刚才他自己都差点破功了。   握拳抵唇咳嗽一声,楼岚重新整理好情绪,表现出意兴阑珊的模样嫌弃地摆摆手:“既如此,那还带来作甚?果然,这天下,也只有寡人的王后最是美丽动人,旁的女子皆是粗陋不堪。”   四使臣连忙附和,一叠声夸赞起漠北王后的才貌超群天下无双。   听了一大堆拍马屁的话,楼岚才算是心满意足地让四人回去休息。   “既然四位公主都......”斟酌了一下用词,楼岚道:“都各有各的难处,今晚晚宴上的献礼就算了,别劳累她们了。”   说完小声嘀咕一句:“可别破坏好好的晚宴气氛。”   今日本就是为了让漠北王别对自己国家生出兴趣,这才绞尽脑汁贬低随行而来的公主。   要说真的,四国为了表达结亲的诚意,选的公主别的且不说,一个个却都是貌美如花知情识趣的。   现在却被漠北王如此嫌弃,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四位使臣哪个心里不憋火?   一个个离开了王宫。   在宫门口对视一眼,四人各自冷哼一声,一甩衣袖,气冲冲地就各自爬上了各自的马车里。   甭管怎么说,回去以后一定要立刻将公主藏起来!   该病的病,该丑的丑!   要是万一哪一天,一个不慎让漠北王偶遇了自家公主,恰好那蛮子漠北王又从她们哪个身上看到了垂涎她们身后国家的优点,那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使者们都离开了,清雅公主才从王座后的屏风绕过来,没好气地嗔他:“梁国被灭,是因我而起?”   刚才还拽得不行的楼岚立马露出讨好地笑,伸手去拉她过来一起坐:“王后之美,可倾城,亦可倾国。”   清雅并不在意这点红颜祸水的说法,她更在意的是这个男人拒绝其他女人的决心。   虽然此前说了一生只娶一人,只与一人共白首。   可世间男儿,哪有不贪心不好色的。   此番亲耳听闻他使计提前打消使臣们献上公主的一幕,清雅也说不清心里是怎样的触动。   只知道,她是高兴的。   当晚晚宴,四国原本准备的美轮美奂的歌舞表演一个都没有。   ――回去后想了想,四国使臣连带来的美貌歌姬舞女都不敢拿出来给漠北王看见,就怕哪一个女子触动了他那颗贪婪无度的心。   虽有乏味,不过漠北朝廷里的文武百官都习惯了。   最近王上颁布各种政令,又是设六部,又是大肆招揽天下能工巧匠,或是改良犁或是发明能用水驱动的灌溉工具,一时间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的。   晚宴上四国使臣团吃吃喝喝有些无聊,漠北官员却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不是说兴建基础学校的推广应用问题,就是商讨举荐为辅科考为主选拔人才的可行性。   便是那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将,也还有譬如军事军制会议、军用物资筹备等问题可商量议论。   整个大殿,嗡嗡声不绝,殿中的歌舞反而成了可有可无的点缀。   这样的宴会氛围,让四国使臣团成员都很是不适应。   款待来使的晚宴之后,漠北朝廷就该忙什么忙什么。   除了专门负责接待外国使者的相关官员外,也就楼岚偶尔会接受使臣的觐见。   此后的觐见基本上都是单独的,气氛也很放松随意,谈话内容也并不严肃,多为闲谈。   比如跟周使臣感慨感慨吴国的山水秀丽,“吴国多山多水,也有平原,那中南平原土地都是黑色的,肥沃至极。若是能为我所用,便可养活数十万将士啊!”   言语中的觊觎之意,几乎已经没有了遮掩。   这一番对话,让周使臣心有计较。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楼岚该干什么干什么。   见完了周使臣,转而又跟吴使臣抱怨郑国矿藏丰富,小气吧啦,一点都不知道大方一点:“若是长久为他郑国把控武器冶炼,恐怕我等都要给他当牛做马咯!”   本身就因为矿石都要从郑国进口,多受此遏制之苦的吴使臣心有戚戚然,点头同仇敌忾说了好些气愤之言,更甚至言语间多有暗示,表明吴国愿意与漠北交好,一同惩治霸道的郑国。   楼岚委婉回应一二,暗示此事可进一步详谈,转头又在接见郑国使臣时,商谈铁矿铜矿等可否固定来往商贸数额之事。   正事敲定完毕,率真的漠北王忽然十分好奇地问郑国使臣,郑王是不是被真被乾国国君戴了绿帽。   这流言可是传了十好几年了,此言一出,郑国使臣脸都黑了。   若不是问出这个话的是惹不起的漠北王,对方怕是能当场甩袖离去。   及至乾国使臣来时,楼岚又与乾国愤愤不平凭什么周国可以骂他们其他几国都是叛臣贼子:“若当真要追溯起来,当年寡人祖上也是受奸人所害,才被迫流亡漠北,要真算起来,咱们哪个国家都说得上是正统,就他周国一届马夫不行!”   被骂得最凶的乾国使臣自是心有戚戚然,怀揣着真心以及想要讨好的心理,与漠北王战到了统一战线上diss周国。   作为王上,楼岚把挑拨离间之计开了个头,之后的事,自然有自己忠心耿耿多才多艺的属下臣子们继续发扬光大。   四国使臣在惠远停留了半个来月,而后带着对彼此深刻的气愤转头各自归国,同时也都带回了来自漠北王私底下“最真挚”的友善合作意向书。   此次祝贺,吴国送来了最近一年来才流行起来最华丽的鲛纱。据说此纱不仅工艺繁复,对桑、蚕的要求更是高之又高,即便是吴王宫中也没几匹。   为了织出一匹完美无瑕的鲛纱,需得上百位织女日夜不辍努力半年以上,期间若是出了什么纰漏,便会前功尽弃。   吴国使臣说得骄傲极了,楼岚却看到了吴国对桑蚕纱布的走火入魔,甚为满意,晚上睡觉前就在枕头下的小本本上记下最新进展。   郑国进献的,则是各种洋器洋食洋烟花,随行的还有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也是在惠远城里出尽了风头。   楼岚给那几位假扮“洋人”的属下记了一大功,并亲自写信赞他们伪装功力越发深厚,“再过一载,诸位便可卸下发色,停用药水,恢复原貌,归家团聚。”   信尾,楼岚用隐形墨水如此写道。   相比之下,周国与乾国的贺礼就显得比较平庸了。   毕竟周国使臣总不能说自家国君沉迷修仙话本,现正大肆招揽天下道士和尚,成日里打坐修行,头也不回地奔着长生大道而去了吧。   人家都有最新的特产,难不成他们要送漠北王一堆乱七八糟的“长生丸”、“不老丹”?或是送几本《长生修仙录》?《凡人修仙传》?   乾国差不多也是这么个情况,反正他们都是平平无奇小地方,没那么多新鲜稀罕可拿出来炫耀的。   ――――   四国使臣回国后,自是第一时间进宫禀报详情。   吴王一身七彩绫罗,打扮得跟孔雀似的。对于丞相所说的与漠北联手惩治郑国,深觉可行,命其亲自继续与漠北方商谈跟进。   周王听闻漠北王言谈之间,对吴国多有觊觎,乐得手舞足蹈,当即传唤大将军,命其亲往吴国边境。   “就漠北王那霸道的性子,既有窥视,必定等不了多久!到时候咱们就见机行事,趁机分一杯羹!”   开疆拓土之功,近在眼前,大将军激动领命而去,却不知吴国很快就收到了忠心耿耿不知名细作传回的消息。   一时间吴国对周国不满骤增,警惕戒备之心空前高涨。   郑王得知漠北有心与他们达成协议,想要以此获得更多铜铁矿石,心下很是松了口气。   “那蛮子王既然拉下面子来跟你说这番话,看来漠北真的很缺兵器。”   至于想要买更多的铜铁矿?   呵呵,且看寡人心情再说吧!   唯独乾国的使臣,出访的半个多月里多方考察被漠北一夜之间占据的旧梁上下。   百姓们安居乐业,市井间井井有条,漠北人与旧梁人也相处得十分融洽。   这不得不让人深思。   乾王也是少有明智之人,听闻此言,也是心情沉重。   “能一夜之间就把控梁都,由此可见,那蛮子王并不粗蛮,反而颇有智慧。”   于是生了警惕之心。   然而第二日,忽听内侍禀报,说是市井中不知何时起,竟不知不觉间多了许多话本。   这些话本瞎编乱造也就罢了,竟还是胆大包天到以乾王为主角,又是说乾王强占了郑王发妻,又说乾王表面仁义道德,其实私底下啊,好人/妻!   乍闻此言,乾王当即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儿晕了过去。   怒火滔天命人去严查此事,逮捕了一匹看文写文的文人书生后,不知怎么,这舆论又歪到了乾王要搞文字/狱,但凡有一个字不合他心意者,都要被抓起来全部按乱党处置。   此言简直荒谬绝伦!   可就是莫名其妙冒出了不少提笔杆子的,隐匿身份,挥笔写下一篇篇痛斥乾王及其拥趸的诗词文章。   这事儿愈演愈烈,最后竟是演变成了一波波越传越广越传越夸张的污蔑谣言,连刚开始跟着觉得有点道理的乾国老百姓都不信了。   乾王本以为只要自己的百姓不相信,此事就该没什么影响了。   谁知那些编谣传谣的人根本不消停,最后闹得乾国上下气恼不已。别国也有所耳闻,对此自是乐得看笑话,甚至还时不时逮住机会就用这些谣言来刺激乾国人。   一时间,乾国边境的将士以及老百姓频频与其他几国的人产生摩擦。 第219章 Y《和亲公主14》 我闺女不当皇太女……   楼岚用事实证明, 自己并非没有耐心的粗野汉子。   接下来三年里,楼岚一边兴百业、开教育、招揽人才、鼓励所有国民,上至权贵高官, 下至更夫农夫,都可以在日常劳作中开动脑筋, 积极创造发明或改良任何有用的事物。   为此, 楼岚甚至单独成立了一个“创研部”, 是漠北铺展得最广阔的一个部门,上至经济重城, 下至乡野小镇, 都有创研部的下辖分部, 一为让有心创造发明改良的百姓有路可投,二为暗卫专司各地政令稽查、收集四方情报。   等到第四年春耕结束时,楼岚终于暗中派人拜访了周、吴、郑三国,用这几年来从各国暴利搜刮来的金银珠宝不惜成本,重金收买朝中权臣, 最终说服了三国,顺利达成四国联盟,决心共同出兵, 借道郑国, 势将这几年来上蹿下跳四处招猫逗狗的“刺儿头”乾国一举按下,四家瓜分。   楼岚一边用市场需求刺激其他国家疯狂发展经济商贸, 忽视最根本的粮食作物。最严重的便是水土丰茂的吴国,甚至已经有了资本主义萌芽的趋势,工厂如雨后春笋冒出,农民放弃土地,转而投身工人行业。   一边自己却鼓励耕作发展农业, 大肆兴修水利及交通基建。为了应对从吴国刮来的布匹奢侈风气,他跟清雅以身作则,日常依旧穿简便的胡服。对于百姓的穿衣需求,则开发棉花,制作保暖透气效果更好价格也更亲民的棉布。   经过三年的筹备,四国盟军齐聚郑国边境,战鼓一起,势如破竹,乾国覆灭,不过短短两个月。   此战役中,漠北将士表现出来的令行禁止以及勃发的精神面貌,无不表明着漠北军事上无人能比的强大地位。   灭乾归来时,因矿石与郑国多有积怨的吴国忽然生事,将自家军队停在人家的地盘上不肯走了。郑国如何愿意?于是两国闹将起来。   作为此番盟军的大哥大,楼岚少不得也要“无可奈何”留下给两个小弟“劝和”。   劝来劝去,愣是把原本斗嘴吵架的双方给成功劝得打了起来。   眼看着两个小弟都不听话,大哥一生气,抬手就把两个都给按死了事。   旁观了一切的周国顿时吓呆了,连四国联盟的战利品都不要了,连夜狂奔八百里跑回家里瑟瑟发抖。   人跑了,楼岚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安排这三年来辛苦培养招揽的人才散落各地,接手郑、吴、乾三国的一应事务。   数年的筹备此时方才显露出来。   三年时间里,不仅仅壮大自己,漠北也成功刷新了邻国对他们的观感。   相较于本国贵族世家自己享受,不顾百姓死活,肆意盘剥,漠北那能与民同衣、与民同食、与民同乐的王上王后,显然是普通老百姓心目中的明君。   现在自己成了亡国奴,没有烧杀,没有抢夺,更没有盘剥,甚至因为新王同情他们的遭遇,特意颁布了不少“限时优待”政/策,其余方面也与漠北百姓共享许多“社会福利”。   亡国了,可自己的日子过好了,老百姓哪管头顶上管他们的是谁?无不欢欣鼓舞。   “春耕忙完了出门,回来时刚好快秋收了。”没耽误地里的庄稼,且打一仗就能平白多收拢不少其他国家辛辛苦苦栽种下去的东西,楼岚很满意。   清雅听他念叨,不由失笑,“你倒是算得好,可怜桐儿早前可是哭得昏天暗地,还以为要跟爹爹分别许多年。”   桐儿大名楼箬,是楼岚与清雅成婚一年后怀上的宝贝闺女,日前不过才刚两岁多,正是最多奇思妙想活泼好动的年纪。   因宫中只有他夫妻二人,并无乱七八糟的污糟事。   一群宫女内侍就围着这么三位主子伺候,唯一的公主难免娇宠了些。面对自记事起就没分开过的父王要出远门打坏人,对小公主来说简直像天塌下来一般难受。   说起这个,楼岚可就有话要说了。   “还不是你之前给她说睡前故事时,动不动就说打仗一去数年归,还有去时娃娃还在娘胎里,回来时娃娃都长大成婚了。”   清雅不惯他,将原本要披在他身上的外裳往他怀里一扔:“可见儿地都怪我头上了,也不知谁成日里拿写史书兵书给桐儿启蒙。”   二人刚说着话,门外就传来宫女麽麽们一片的小声惊呼,随即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冲了进来。   看见身上甲衣刚脱完,还没穿好常服的楼岚,扎两个冲天小揪揪的小丫头便嘴巴一扁,烂着一张小脸冲了过来,到得近前就一蹦哒,将自己整个儿糊到了楼岚长腿上。   “呜呜父王!阿岚!岚岚回来了呜呜呜......”   哭得是震天响,真没浪费小丫头那一出声就哭声响彻整个乾坤宫的大嗓门。   楼岚无奈,弯腰把小丫头撕下来抱进怀里,拍着软乎乎的背好生哄着:“乖,别哭了,爹爹不是说了,柿子树上的柿子能吃之前爹爹就回来了嘛。”   说罢,稍稍拉开距离,用拇指给她擦脸上的泪水,故意转移小丫头的注意力:“快说说,桐儿院子里的柿子可能吃了?”   一家三口并未分宫殿住,而是都住在乾坤宫里,戒奶前楼箬还住在楼岚夫妻二人房间里的小床上,等到戒奶后便单独住到了旁边的小院子。   本身距离并不远,刚才楼岚也才从宫外回来,正想着换好衣裳就去看女儿。倒没想一会儿的功夫,这小丫头也等不及。   分隔数月,女儿还对自己粘乎,当爹的自是高兴,父女俩互相抱着腻腻歪歪不愿撒手。   清雅是懒得管他们俩的,只亲手给夫君穿好衣裳,又吩咐宫人送上些清爽的小菜米粥,好叫他垫垫肚子。   刚回朝,本应稍作休息,可谁让楼岚出去一回再回来,就一口气带回了三国疆土呢。   虽说在旧郑时已经火速安排了一应事务,那也只是粗略形式,许多政务还急待处理。   好在这些年楼岚始终与清雅分权而治,并无忌惮避讳,此时忙将起来,也有个强有力的帮手。   两人这一忙就忙到了半夜,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迷迷瞪瞪,楼岚还在遗憾没有抽空去给女儿讲睡前故事:“人手还是不够,可惜能提拔的都筛好几遍了,全国教育尚且刚起步......不能因为工作,错过了女儿的成长......”   话还没嘀咕完就没了声儿。   在一旁通发的清雅没听见呢喃声,回头一看,才发现人已经睡过去了。   放下木梳,清雅起身走过去,靠在床榻边低头认真用视线一寸一寸描摹男人的面容。   除了眉眼间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严,人还是当年那样英挺俊朗。   想到最近朝中零星出现的进言,清雅眸光闪烁,抬手看着自己右手掌心。   还是如当年那般纤细白皙,食指中指间却多了一层薄茧,那是长年累月每日握笔留下的。   这些茧代表着无上的权力,这只手,也不再柔弱到杀鸡也费力,而是翻掌间,便可决人生死。   殿中安静异常,只有暗淡的烛光被不知哪里溜进来的风逗弄得摇曳摆动。   许久,清雅无声一叹,将那只手轻轻放在男人耳畔,动作轻柔地为他勾起唇角抿住的几丝黑发。   不管怎样,她还年轻,虽然生桐儿是亏了身子,可仔细调理几年,也并非不能再诞育王子。   退一步说,即便是真的不可再生育,现在她手中掌控的力量,也可保自己与桐儿一生无忧。   睡梦中的男人皱着眉头,手下意识地往床榻内侧摸索,没摸到东西,眼见着就要醒来。   清雅心头一暖,动作轻巧地一翻身,在他醒来前让他捞到了自己。   五国如今只剩两国,且一国大如象,一国小如鼠。   周国尚且战战兢兢全民备战,楼岚这边却轻飘飘去了一封信函,话里话外都是感慨自己的不容易。   “凌兄赵兄还是太冲动了,好在现在二人来惠远,与寡人岳父比邻而居,慢慢相处,想必不久之后就能重修于好。”   郑王姓凌,吴王姓赵。   听闻周王看完此信后,失态到连连倒退摔进椅子里,大呼漠北王真乃恶鬼修罗在世!   楼岚听说此评价,不由无奈摇头,答曰:“周王负我苦心多矣。”   此言一出,一个月后,周国送来一大批珍奇珠宝。   至于送礼的名头?   啊,暂且当做是被大哥的良苦用心所感动,所以怀着愧疚之心送上的道歉礼吧。   此后,楼岚但凡有空,就会时不时给唯一身在远方的“好兄弟”周王送去一封书信。书信内容也并不奇特,不外乎就是自己的日常――一下子多了三个国家的疆土百姓要管理,大哥我好累啊。   偶尔提及岳父及兄弟们的近况。   ――亲爱的岳父梁王长胖啦,需要多运动,所以我送了一条来自漠北草原的正宗獒犬,岳父感动得每日都与獒犬一起跑步,目前减肥效果绝佳。   ――凌兄最近与赵兄每日一起交流,看起来感情增加了不少,二人前两日还在感慨上次盟军伐乾时太冲动,白白误了杨兄性命。否则如今四人凑在一起,也可推一把牌九。   絮絮叨叨,颇有些推心置腹闲话家常的意思。   可在周王看来,这绝对是明晃晃的威胁。   看看,不听话的梁王,被那恶鬼修罗放恶犬每日追逐!   郑王吴王两个死冤家每日都要被迫呆在一起!   就连早死的乾王,也被这厮提出来威胁他!摆明了就是在用乾王的下场来告诉他,再不听话就要挨打了!   每次收信,周王都会频频噩梦继而大病一场,偏那可恶的漠北王竟又会紧急送来慰问信,闹得周王连病了都不敢随意召见太医。   对了,每次他前脚刚病,明明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后脚那厮就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也让周王每日生活在随时可能会被潜伏在自己身边的细作砍了脑袋的恐惧中。   短短半年,周王就嗝屁了。   楼岚知道后,很是遗憾,并给新周王发去一封哀悼的信函。   又是一年春耕刚忙完不久,漠北的王上又一次准备带兵出征了。   然而这一次楼岚连惠远城城门都没出,就接到周国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的归降书。   自此,分裂了三百多年的中原再次大一统,此番更是囊括了整片北方草原,疆域是前所未有的辽阔。   一年后,漠北王于泰山携妻女百官祭告天地,并颁布诏书,定国号为华夏,定年号为元丰,定国都于京城。   ――――――   三年后。   元丰帝元后数年无所出,只得一女。朝堂上下,纷纷上谏,希望陛下能广纳妃嫔,尽早诞下皇长子,为华夏百年计。   后宫中气氛有些莫名紧绷。   经过数年的努力培养,现在已经过了两次大考,朝中也多了不少可用之才。   楼岚不是个乐意“事必躬亲”的性子,各部工作进入正轨后就爽快地当起了掌舵的掌柜,就连早朝也改成了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每七日可有一日休沐。   今日刚好是大朝,楼岚一大早就起来,胡乱塞了些点心填肚子,就急急忙忙去了前朝。   一忙就忙到了下午。   好容易得了空,楼岚回了乾坤宫,刚要找清雅,就看见宫女内侍进进出出,似在忙活着搬东西。   楼岚一头雾水,正自纳闷儿,忽见一名青衣宫女捧着清雅最爱抚弄的焦尾琴,心头咯噔一跳,连忙把人给拦了:“这不是皇后的琴吗?怎地这是要搬去哪里?”   那宫女不敢抬头,蹲身呐呐回禀:“禀陛下,娘娘吩咐要把惯用之物都搬去凤仪宫。”   定国都后,皇宫自然要稍稍修葺。虽然楼岚自己确保自己不会用,可谁知道以后的子孙后代会不会用到?   所以按照规格所修的凤仪宫还是有的,只是一直荒废着罢了。   怎地现在忽然就收拾出来,要把惯用的东西搬过去?   这不就是中年夫妻突然分居的节奏吗?   楼岚剑眉一皱,顿知此事并不简单。   在处理公务的偏殿找到还在整理文书的清雅本人,楼岚细细观察一番,斟酌着询问:“夫人怎地在今日收拾东西,现下太阳也不适合晒书。”   清雅回眸,抿唇浅笑,并不理会他的委婉打探。直接道:“并非晒书,只是最近不少命妇都找到我这里来了,话里话外都是劝说我身为皇后,要大度,要贤惠,要以国事为重。我想着身为皇后,第一条要做的就当是从这乾坤宫里搬出去才合适。”   对方肯如此敞亮地说话,楼岚反而松了口气,上前将她手里的书都拿了重新一本一本塞回书架上,一边嘟囔:“你管那些人作甚,桐儿也就算了,你我夫妻一体,哪里有感情如此融洽却还要分隔而居的!”   清雅也不阻拦他的动作,只是叹气:“前朝后院儿都齐齐上阵了,你说是我闭目塞耳说不管就能不管的吗?”   楼岚也知道她要面临的压力,眉头皱得更紧,“这些人真是闲得,等我去弄清楚来找你的都是哪些人,看我如何整治她们!”   看他不像是开玩笑,清雅拉着他衣袖没好气地道:“你还真要去找一群妇道人家算账啊!”   楼岚不以为然:“妇女又怎样?不知道妇女能顶半边天吗?没有妇人在家中操持一应内务,哪有男儿在外专心打拼的?再说了,如今工厂遍布,女子挣钱养家的也不在少数,咱们还是朝廷官员,是一个国家的风向标,如何能比老百姓都还迂腐守旧!”   说罢,楼岚就又急冲冲地走了。走到门外,忽又倒回来,叫她让宫女们都给停下:“若是再搬,回头我就把凤仪宫给拆了!”   当日,家中有命妇进宫给皇后谏过言的官员都被一股脑安排了许多工作,估摸着至少得有十天半个月忙得回不了家。   而后便是那些命妇。   家里有儿女不成器的,便是儿女在外惹了什么事,让做母亲的好一番头疼忙碌。   没有儿女拖累的,则是人在家中坐,却有颇有善名的妇人找上门,言辞诚恳地希望自己经营的抚孤院得到资助帮扶。   或是哪里出现了什么天灾,哪家遭遇了让人愤恨不平的人祸,急需这些个有钱有势有身份又有闲的夫人发发善心出手帮助。   一时间,京城中竟是出了许多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   原本还有不乐意的,可被迫出手帮助之后不仅得到了被帮助人的诚恳感激以及送的锦旗,另外京城民生报上竟还特意刊登了此事。   获得了巨大荣誉感的命妇对做好人好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其他想要被人赞叹的人也莫不投以热切关注。   清雅原本以为这就算是完了,正自暗叹治标不治本时,她那位偶尔有些不靠谱的夫君竟是在某日小朝时,突然把年仅六岁的公主带到了议事厅,还就近在自己的龙椅旁安了座位。   按照往朝旧制,那个位置,应当是太子坐的。   小朝只是皇帝的肱骨大臣才有资格参加,虽然对此十分疑惑茫然,可到底是跟元丰帝共事多年,知道这位陛下不是荒唐之人,所行所言必有用意。   楼岚确实有用意,开始议事后,他并不像往常一样专心与朝臣商议国事,而是每次都会让女儿发表一下见解。   刚开始大臣们还深觉荒谬。且不说公主是一女子,便是忽略性别,她也只六岁稚童罢了,如何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然而打脸来得既快又狠。   年仅六岁的公主不仅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还因为稚童的单纯直接,看事的角度很有些不同,给了大臣们不少启发。   有些政治观点虽然尚且稚嫩,却能言之有物,并非天马行空地瞎编乱造。   楼岚很是自豪:“桐儿自幼便是朕与皇后亲自抚育教养,自懂事起便拿公函玩耍......”   大臣们:“......”   正儿八经的公函拿给公主玩耍,这有什么好炫耀得意啊陛下!   然而某位父亲却毫无所觉,还在絮絮叨叨自己女儿多聪明多机智多厉害。   总结一句话,他如此机智聪慧的女儿不当皇太女着实浪费了,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就是要给自己宝贝女儿!   此情此景,大臣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能做到元丰帝肱骨之臣的,必定在某一点上与他本人脾性有一定的相似,譬如辛辛苦苦给孙子挣了几年糖钱的赵丞相,居然从陛下夸夸其谈的言论中品出了几分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什么?   自然是迫不及待想要赶紧培养下一代帝王,自己好早早轻松退休啦!   赵丞相坚决不承认这是自己以己度人!   所以说,真理往往存在于少数人的心里。   楼岚确实有这么个想法。   再纳小妾生儿子是不可能的,几辈子都不可能。再努力跟清雅造?嗨,都努力好多年了还没有结果,那就算了吧!   清雅再是没想到他能如此干脆地定下皇太女,更没想到他定下之后,就果断开始为女儿造势铺垫。   全国舆论不知从哪一天开始,莫名其妙出现了许多女性英雄女性楷模。   “女人能顶半边天”、“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儿也是传后人”,等等一系列口号开始冒头了,且愈演愈烈。   预热半年左右,很快,就掀起一股女子当自强,女子当自由,女子当平等的风潮。   皇后有感于此,站出来开辟女子学院,并力荐数名颇有才干的女子入朝为官,自此,女子也可读书科考,也能上战场入朝堂。   这无疑是持久的。   但比起数百上千年后历经数千年封建思想荼毒的“现代”,此时的华夏却更为容易很多。   究其原因,一则:此时刚结束了长久的分裂战乱,正是人口凋敝百废待兴的时候,女子也要加入国家发展建设,便是寡妇再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二则:对女子的约束不算太严厉,要说最严厉,大概也就是三百多年前的前朝了,可那时候也是出过不少女子掌家的事迹。若是再往上追溯,被加封到镇国候的女将军就可证明女子可上阵杀敌,可定国□□。   楼岚很庆幸自己所在的这个时空还没有根深蒂固的封建男权思想,自己的女儿未来的人生可以走得更轻松。   只不知华夏之后......   收回思绪,楼岚摇头失笑,暗道自己真是当皇帝当得飘了,竟忧心起千百年后的事去了。   现在的历史,是属于他的。   未来的历史,自然也该是属于后来人的。   等到皇太女可独当一面,楼岚迫切退位,携妻离开京城,准备先去漠北草原上打马游玩时,楼岚才知道自己夫人手里捏着一股相当强硬的权势。   “em......夫人,你培养这些,是想要篡为夫的位吗?”   无事一身轻,楼岚也拿这等敏感话题开起了夫妻间的玩笑。   清雅也不心虚,坦然一笑,“有那个初衷,谁知还没给我机会,你就自己把自己的位丢给桐儿了。”   楼岚佯装恼怒,仗着自己腰力不减当年,一个鹞子翻身就从自己的马背上翻到了清雅马背上。   “好哇夫人好狠的心,我今日就要教训你,好叫你知道夫君的厉害!”说罢一扬马鞭,精神奕奕的骏马边咴律律迎风奔腾起来。   另一只骤然失去了主人的黑马甩了甩大脑袋,喷着响鼻不满地紧追不放。   “哈哈哈,你还想吓唬我?我可不怕!”   “不怕这个?那好,且让你再试试我新学来的手段!”   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妻,却在马背上玩闹得如同感情正浓郁的少年少女。   他们的马儿,自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两匹马了,不过人还是当年那两个人,便足矣。 第220章 Z《支教老师1》 孵蛋的野鸡骂骂咧咧……   啾啾喳喳的鸟叫声一阵接着一阵, 数十成百汇聚一团,乱乱糟糟,于心情烦躁的人来说, 有些呱噪得讨人嫌。   可于心情好的人来说,却颇有几分使人心旷神怡的野趣。   自高空俯瞰, 这是一片沟壑纵横、黑绿混杂的大地, 起伏的山脉深壑似狰狞的伤疤, 又如趴伏着的巨大蜈蚣,整体上呈东西北――东南的走势。   山脉高处似一条窄细的小道, 走在上面都会担心来一阵大风就能把人刮下深渊的那种。   可这些纵横的悬崖山壑间, 却有人像卑微渺小的蚂蚁, 世世代代生活其中。   清晨,雾霭茫茫,沉淀了一夜的水汽从土壤、植被、岩石上剥离,随着时间缓缓地升腾。   山腰某处森林中,一处半枯半荣的老树旁, 凌晨四点多就打着手电筒掩藏浑身气息,悄没声息摸到此处潜伏在一丛灌木后的楼岚终于等到了那只鼯鼠,连忙动作轻缓地调整好摄像机的焦距, 凝神认真拍摄。   鼯鼠, 也称飞鼠。   面似狐,眸似猫, 嘴似鼠,耳似兔,略短圆。脚爪嫩嫩,有蹼,似鸭, 尾巴则和松鼠差不多,略带蓬松似小伞,大小似小狗,大部分腹部雪白,其余部位呈灰黑色。   不过楼岚等的这只却是少见的浑身雪白,一丝杂色也无,一双眼睛也是黑溜溜,透着清澈灵动。   这是楼岚过来后,趁着周末学校没课,来山里行走拍风景时无意中发现的。   镜头里,飞鼠从自己栖息的树洞里钻出来,站在外面作为平台的枝干上,先是机警地转动着黑豆似的眼睛,鼻子连通胡须动了动,一双短圆可爱的耳朵也或左右或前后的转着。   确定周遭没有异常,飞鼠这才惬意地舔了舔爪子,而后憨头憨脑地开始了晨起的洗漱――用爪子洗脸。   对人来说,它是在洗脸,颇有人的习性。可实际上它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生存增添一分保障。   清洁皮毛,可以保持洁净,防止虫类寄生的同时,还能防止自身散发出过重的体味,让捕猎者察觉跟踪。   另外,对脸部及胡须的揉搓清理,可以更好的保持面部神经的灵敏度,胡须也是它们寻觅食物躲避危险的好帮手。   无论如何,清晨弥漫着白茫茫稀薄雾气的丛林间,一只雪白可爱的毛茸茸双足人立而起,站在古朴苍劲的古树上给自己洗脸,这样的画面,绝对是能戳中无数网友萌点的。   树干上,飞鼠做完了清洁,左右张望一番,似选定了今天要去觅食的方向,原地搓了搓脚丫子,而后展开翼膜,自高处一跃,便滑翔着消失在树林间。   楼岚并没有继续追踪,而是查看了一下自己拍摄的内容,确定足够剪辑出一期质量上等的视频了,这才翻身爬了起来。   他也不急着离开,而是直奔那棵大树下,绕着转了一圈,边顺利找到了刚才那只飞鼠的私人领域――茅厕。   飞鼠惯于筑巢于树洞或崖缝中,早晨黄昏时刻活动频繁,喜欢单独生活,主以树木果实种子、嫩芽嫩叶昆虫等为食。   它们行动敏捷,善于攀爬和滑翔,却一直有“千里觅食一处便”的习性,有固定排泄粪便的地方。而这个地方,又通常是在它们筑巢的附近。   之前楼岚也是依靠这一点找到这只雪白飞鼠洞穴的。   飞鼠的粪便又名“五灵脂”,并没有刺鼻的臭味,反而有种异香,一般用于活血化淤。   因为产量较少,在市面上售卖的价格算是比较贵的。   这不是来都来了嘛,带回去让校长有机会拿去卖了换点钱,还能给学校的孩子们添几块肉解馋。   掏出进了山就直接显示“无服务”,只能当手表用的手机看了看,已经早上六点多了。从这里赶回去还要一个多小时,楼岚不敢再耽搁,把周围被自己破坏的痕迹都快速清理了一番,而后背着摄像机提着装“五灵脂”的塑料袋,挽起裤脚涉水离开此处。   回去的路上秉持着“来都来了”理念,又凑巧偶遇了趁着春暖花开下蛋孵崽的野鸡,边顺了一窝鸡蛋回去。   末了还对扑腾着翅膀骂骂咧咧跑掉的肥美麻点儿野鸡抹了抹口水。   虽然在山里偷偷吃只野鸡野兔,只要不傻叉到自己拿去网上炫耀,一般不会有太大问题,可楼岚身为知法守法的合格公民,现在还担任着落虹小学十六名小学生的任课老师,绝对不能这么干。   话说回来,原主想当网红想疯了,与落虹村小学取得联系即将奔赴山区支教时就孤注一掷,将本就微薄的积蓄全用来买了一台索X摄像机以及一套网红直播设备。   背着一堆不能吃不能啃的玩意儿一路历经艰险,好不容易才爬上悬崖村后才发现,山上根本就没信号!   村民们就连想收个短信打个电话,都得举着手机努力人工搜索信号!   于是原主又负债累累买了一台野外信号增幅器。   所以楼岚这会儿可以说是标准的“负一代”,连饭都要厚着脸皮蹭学校大锅饭的那种。   昨天是月中,落虹村小学的学生们一个月里只有月中和月末才回家一趟,学校里没了学生,校长更是舍不得用油加盐,让楼岚一过来就跟着吃了两天的白水煮挂面。   还不好意思把自己吃不下去的生理反应表现出来。   揣着鸡蛋,楼岚一路往回赶。   落虹村小学位于蜀地靠近高原板块的诸多“伤疤”里一个毫不起眼的雀儿山半山腰上,别看山的名字小巧可爱,小巧也只是相对于其他山脉而言。   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却是要几代人腰上拴着藤蔓,拼得头破血流丢了性命才能凿出一条山道的险峻高山。   落虹村是最靠近这个学校的,却并非就挨在一起。   或者说,落虹村小学是独立在这座黑色冷硬的大山中间一处小小凹槽里的。   这里既是山上孩子们四年级以前唯一的学校,也是上下山的村民唯一可以中途歇歇脚留宿一夜的中转站。   沟壑纵横的山里,平坦的路最是稀少,更多的不是爬山就是渡河。   好在楼岚这次去的地方就是半山腰往下一点点的森林,回去时只需要爬半个小时藤梯便可。   穿过一片树林,路上还遇到了几名背着山货要下山换钱的山民。   山上也就七十多户人家,小学里新来了一位时髦的大学生老师,虽然知道这位老师大概也就跟以前那些一样,只留十天半个月就要走,这些憨厚淳朴的村民见了楼岚,还是神态拘谨地笑着跟楼岚寒暄。   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不外乎就是“老师早啊”、“老师吃饭了吗?”之类车轱辘的话。   在他们看来,不管怎么样,这位都是大学生,是很有文化的城里人,是愿意来帮他们教育娃娃的好人。   他们怀着十二分真诚的感激。   可惜原主却辜负了他们的真诚,反而利用他们的淳朴,践踏他们以及十几个孩子的尊严,为自己换取了足够的名利,而后拍拍屁股就走了,只留下一地的惶然自卑。   这些汉子明明也有才二十多岁的,跟原主也相差无几,却早早被生活挫磨得满面风霜。此时面对明明也同样是普通人的楼岚,却下意识带着自卑胆怯,说话时连眼睛都不敢于他对上,生怕从对方眼里看见了嫌弃鄙夷。   楼岚脚下顿了顿,而后笑着回应:   “是啊,周末在山里闲逛,发现了一只白毛儿飞鼠,今天就起早就拍了。”   “还没吃饭,早上四点多都爬起来了,我柴都不会烧,现在吃口热水都还要麻烦老赵老师,哈哈你们别笑话我哈。”   这位新来的老师如此和善,还认真回了他们的客套话。   几个汉子反而有些无措,互相看了看彼此,没能从自己人里成功找到一位能言善辩的“能干人”来当大家的“外交官”,于是只能下意识地呐呐道:“不笑话,不笑话。”   几个人跟复读机一样。   正担忧于自己这几人唇舌笨拙闹僵气氛让新老师不喜,却偏又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的时候,楼岚却又主动问了,“今天是你们几个送孩子们下来上学?路上还顺利吗?”   月中月末的两次上下学,都是山上村民们派几个年轻力壮身手敏捷的家长轮流护送。说起这个,几个山里汉子能说的可就多了,连忙七嘴八舌道:   “顺利,顺利。”   “现在开春了,天气慢慢暖和了,孩子们抓藤梯的时候也不用担心冻僵了抓不稳。”   “年纪小的那两个咱们用绳子绑着吊着下来的。”   “下来的路上娃娃们还说老师您布置了新奇的作业,只是娃娃们笨,担心完成不好。”   说起这个,楼岚都差点脸红了,因为原主根本不是专业的老师,也没有正经的教师资格证,更谈不上相关培训。   来了以后自持是大学生,要表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上课时瞎搞些“寓教于乐”,想要在直播里抄热度讨好网友也就罢了,周末布置的作业竟然是让孩子们写一首赞美家乡的小诗,或是画一幅画。   这样的作业,对于城里孩子来说并不难。   自己会做的也就是动动脑筋动动手,自己不会的便上网查一首小诗再改一改,甚至连画都能网上找素材再打印下来,自己捏着水彩笔填填颜色就完事儿。   可对于一年中连下山去一趟镇上也十分难得的山里孩子来说,这样的作业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那么认知与概念。   一边是抠破头皮都想不出如何写如何画,一边又是在孩子们心目中代表着权威的老师,楼岚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这个周末一群孩子是如何的忐忑焦虑。   又与几个汉子随便说了些孩子们在学校的学习情况,说得几位家长喜笑颜开,楼岚才与几人道别。   穿过树林,走了大概十分钟不到,就听到有孩子玩耍吵闹的声音。   落虹村小学整个儿就是一建在悬崖边上的小学,低矮的泥巴围墙围住了三面,操场边沿就是高得让人眼晕的悬崖。   三间黄土砖砌成的瓦房就是全部,茅房是一间泥巴茅草房,还带漏雨的那种,不分男女,只在大茅坑中间拉了一块塑料薄膜,左边孩子放个屁,右边都能听见响。   学校只有两个门,一个前门,就是对着树林这边的,没安装门,就是黄泥巴矮墙开个稍大的豁口。   另一个是后门,通向茅房。   楼岚是不想走那边的,可茅房后面就是菜园子。   看时间,这会儿他唯一能讨口饭填肚皮的人,也就是除他之外这个学校唯一的老师,兼落虹村小学厨师、宿管、保育员于一体的老赵校长,肯定就在那边。   叹了口气,楼岚脚步一转,顺着黄土色的墙壁绕了半圈,果然在菜园子里找到了正戴着眼镜弯腰埋头认真间苗的老赵校长。   老赵校长今年已经五十多了,是落虹村小学唯一的正式老师。等到他退休的时候,这个矗立在悬崖上的小学也不知还能不能继续存在下去。   虽然现在学生也不多,有条件的都带着孩子下山或者外出打工去了,可还是有留在山上的孩子。   若是这个学校办不下去了,以后山上的孩子们上学就更难了,六七岁的年纪就要风里来雨里去的花两个多小时去上下藤梯上学。   藤梯几乎就是九十度角直立着贴在黑色崖壁上的,危险且不说,更是需要人全副精力集中在双手双脚上。   这样大的消耗,便是成年人都熬不住几个来回,更何况是一群年纪不大的孩子。   像现在这样,至少山上的孩子们能在半山腰这个小学读到四年级毕业。山里孩子上学晚,四年级毕业,差不多也有十一、二岁了,再往山脚下镇上的小学去念书,到底更安全一些。   因为诸多因素,老赵校长几乎每一天都担着这份放不下的忧虑。 第221章 Z《支教老师2》 说得再多,不如先做……   听见与孩子不同的脚步声, 一边干活一边陷入沉思的老赵校长很快回过神来,抬头看见是楼岚,视线落在他背着的摄像机上。   花白的眉头有一瞬间的蹙拢, 不过很快又散开了,老赵校长站起身, 伸手扶了旁边靠着的锄头, 一手杵着锄柄一手撑着腰笑问:“ 什么时候出去的?又去搞那什么直播去了?”   这些年落虹村小学也不知没有来过支教, 不过这里的条件确实太差了,留得最久的也不过一个月, 走的时候还闹了不愉快, 给孩子们留下了不太好的影响。   之后老赵校长就对此有些敬谢不敏, 有打电话来联系的,他基本上都给拒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也是因为对方一再保证至少会停留三个月,本身又是正经大学毕业的。   当时在电话里对方说得言辞恳切,一不为名二不为利, 只是本人喜欢山林间的淳朴天然,又说想为山里的孩子们做点事。   老赵校长考虑再三,那会儿自己又刚好受了风寒, 想着学校里只有自己一个老头子, 但凡生点病,孩子们的课程就要耽误。   于是老赵校长这才点了头, 却也说明了两点。   一,要说到做到,不能半路撂挑子。   二,不能对孩子们说些不好的话,哪怕没有师德, 也请保有一定的品德。   提了要求,老赵校长也知道不能太严苛,其实他也有些怕把人给吓走了。   再则自己这里条件确实不怎么样,从根本上老赵校长就有些愧意,因此不敢做更严格的要求。   谁知道就是因为年纪大了,没跟上现在年轻人的想法,等人到了,老赵校长才察觉到不妥。   这个年轻人是有备而来的!   上课的时候都拿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安在旁边,对着一屋子学生娃娃拍,说是搞什么直播!   等下了课,这年轻人也举着手机自言自语,说些什么这个学校多么多么破烂,这些孩子多么多么可怜的话。   孩子们有的因为无知,对这样新奇的东西只觉得好奇,新老师对着手机自言自语搞直播的时候就探头探脑去看,却被新老师直接拉到身边,问孩子家里有多少人,吃不吃得起饭,穿不穿得了衣,以后还能不能继续上学,之类种种比较敏感的问题。   问完了,剖干净孩子的“贫穷”给网上的陌生人看后,再轻飘飘一句“真可怜”,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   稍微大一点的孩子感觉不适,有意避开。   老赵校长听得也是心理上稍感不适。   原主是个一心一意往网红届冲的愣头青,根本不在乎“被直播”的人有怎样的情绪,楼岚却早就知道这些,更知道原主在发现剖剥孩子们的贫穷可怜能得到网友关注与大赏后,还开始深入每个孩子的家庭,时不时就去上门送送温暖,然后对着镜头求一些捐款,从此“发家致富”。   楼岚也没多说,只握着摄像机快走两步,跑到菜地边儿上蹲下:“没直播,出去也没信号啊,我昨天不是找到只白毛飞鼠的家嘛,刚去拍了回来。校长,还能吃早饭吗?我回来的路上饿得都要掉藤梯下边儿去了。”   看他嬉皮笑脸的,老赵校长也没办法趁机说他一顿,只能弯腰抱起自己拔/出来的嫩绿小青菜苗子,一手扛起锄头出菜地:“锅里还有给你留的面条。”   白水煮的,还在锅里熬了一熬,单只是想想,楼岚就差点脸绿了。   可也没辙,楼岚泄气地跟上,一边晃了晃塑料袋,说捡了飞鼠的粪便,“不多,估计就几两,能卖多少钱啊?”   老赵校长:“咱们镇上也没几个中医,愿意收的人不多,能卖出去都是好的了。”   楼岚顿时更不想说话了。   半晌才蔫蔫儿道:“那我先自己处理好存着,等以后多一点我去城里卖。”   老赵校长自然不管他。   不过等楼岚吃面条的时候,他给端出了一小碟干巴巴的咸菜疙瘩,“是早上学生家长送的。”   楼岚才算是松了口气。   虽然还是白水煮面,好歹有一口送味儿的咸菜就着。   旁的且不提,挣钱改善生活,绝对是他目前最紧迫的任务。   吃过饭,又回房把摄像机里的视频传到电脑上,没过多久学校里就响起老赵校长敲破铁片儿的声音。   这就是他们学校上课下课的铃声了。   学校里只有三间房子,一间是老赵校长的宿舍兼办公室、接待室,楼岚住的这间以前是杂物室兼过往山民借宿的地方,只有中间那一间是作为学生教室在使用。   倒不是老赵校长不愿意给学生多安排一个教室,而是因为学生太少,老师也只有他一个。   所以在之前,他是一个人上一到四年级的语文数学,每个年级的孩子讲十分钟,讲到另外年级的课时,其他孩子或是自行旁听,或是安静自习。   现在多了个楼岚,两人就分了语文数学,楼岚上语文,老赵校长上数学。   铃声简陋,孩子们却很听话,楼岚拿着教材进去的时候,十六个年纪不一的学生就已经在他们各自的位置上坐好了。   看见他进去,孩子们都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他,也有人表情里带着一丝抵触与不安。   不过等了一会儿,发现老师已经站在讲台上,开始背对着他们在坑坑洼洼的黑板上写起了字,前几天总会被老师小心翼翼摆开的奇怪东西却不见了,不由有些好奇。   教室是很老式的那种,楼岚只在上山下乡插队的那会儿见到过。黑板也是老式的,直接刷在墙壁上的一层黑色,坑洼小洞里露出来的就是一层薄薄的水泥。   学生们用的课桌也很老式,大概得有二三十年的历史了,两人共用一张,凳子是长条凳,桌面不平,腿脚也是各有各的长短高低,只是被孩子们用石头瓦片儿垫着。   整个教室,或者说整个学校,都仿佛被这个时代遗忘了二十多个春秋。   “今天,我们要上的是第9课。”   楼岚背对着下面,先用粉笔在分成四块的黑板上分别写上四个年纪学生要上的课文标题。   轮到自己课的就赶紧翻开书等着听课,没轮到的就先自己预习。   好歹楼岚也是有过教一群山里娃娃读书的经验的,虽然记忆已经有些遥远得模糊,到底能撑个场面,比原主好许多。   今日十几个学生娃娃只觉得楼老师说课有趣多了,说个课文标题都能随口说个与之相关的小故事。   “四年级的注意,看第九课,这是三首现代短诗。周末的作业,不知道怎么写小诗的就可以看看这个。”   另外三个年级的学生一听,也好奇地纷纷抻着脖子去看挨着的哥哥姐姐们的课本,很好奇现代诗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   “现代诗跟古诗,你们知道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楼岚提问,下面的学生娃娃一个个就跟着也抬头,用炯炯有神的目光跟他对视。   好吧,没能等到主动举手积极回答的,楼岚只能尝试着点名。   作为老师,最重要的不单单是讲课讲得好,深入浅出,该重点的地方深挖,该轻提的地方蜻蜓点水一带而过,师生间的交流互动也不可忽视。   刚开始被点名的学生还很紧张,站起来跟个木头人似的,呐呐不敢言语。可等到老师每点一人,就会随口送他们一首以他们名字写的小诗,学生们心里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诗,无论是现代诗还是古代诗,在这十几个孩子心目中,都是代表着朦胧的美好的。   现在老师竟然用这样美好的东西送给他们,里面还带着他们的名字,这如何不叫人心动难耐?自是每个人都渴望能拥有一首属于自己的诗啦。   于是,随着几个稍微胆大的孩子主动举手,其余人发现老师都会笑着态度温和地送诗,也便觉得老师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愿意尝试的人便也多了。   等到一节课结束,便是一二三年级的学生们也都跟着四年级的哥哥姐姐们学会了三首新的现代诗,知道了现代诗跟古诗的区别,知道了韵脚,也知道了原来现代诗没那么难。   一节课结束得很快,铃声一响,楼岚也没拖堂,交代了今天的语文作业,又说:“第四节 课我们改上美术课,到时候我教你们怎么画简笔画,不需要什么工具颜料,只需要纸跟铅笔就可以了。”   有了这一节课打基础,学生们都很期待,不约而同大声喊“好!”   楼岚失笑,拿着教材出教室,学生们才一窝蜂地跑出教室玩耍。   也有学生留在教室里凑到一堆叽叽喳喳说起话来。   “这就是大学生老师吗?能写诗,还会画画,好厉害!”   “嗯嗯,你看我这首诗,好看不?有太阳有月亮,还有溪水跟小鸟。”   “今天老师都没搞那个什么直播。”   “不搞才好嘞,你看老师不搞直播,教得多好啊!”   “校长说的,做事专心致志,就一定能做得更好。”   “那我希望楼老师一直都不搞!”   一直这样教他们才好嘞!   教室外同样站了听了一节课的老赵校长十分欣慰,看时间还有几分钟才上课,便踱步到楼岚房间。   房门没关,楼岚正坐在破旧的桌板前埋头往备课本上写什么东西。   老赵校长伸手敲了敲门。   楼岚抬头看过来,见是他,起身笑着请他进来,“随便找个地方坐吧,今天语文课进度还不错,我就把第四节 课改成美术课了,到时候教孩子们画点简笔画,不会太难。”   孩子们每天就只有语文跟数学,偶尔一节体育课也就是让他们自己踢踢毽子跳跳绳之类的,实在算不得多有趣。   老赵校长倒没意见,刚才那节课的效率,他是亲眼看见的,不至于怪楼岚耽误孩子们的课业。   “你有这个想法,挺好的,现在外面都讲究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咱们这里也没那个条件。”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楼岚就主动说:“其实很多课也不需要太高的配套设施,比如说这个音乐,我看见山里有竹林,应该也有苦竹或者紫竹,这两样做笛子都不错。要是校长你不嫌我耽搁孩子们的学业,回头我抽空去砍几根回来,第一堂音乐课就教孩子们动手做笛子。”   至于笛子需要的膜,也费不了几个钱,楼岚现在身为负一代,掏一掏裤兜底儿,还是能买回来的。   “体育课就做做操,跳跳舞,都行。”打篮球踢足球什么还是算了吧,想一想那紧挨着悬崖,连个护栏都没有的操场,楼岚就眼晕。   “物理、化学、英语,就算是大城市里的小学生要求也不高,我们见缝插针,带着孩子们学一学原理或者基础就行。小学阶段,主要任务还是激发孩子们对这些知识的兴趣。”   老赵校长一时间没说话,只是透过略有磨损的黑边眼镜默默注视着楼岚。   楼岚只当没看见,继续坐回桌前,低头把未完成的美术课备课记录给补上。   半晌,老赵校长才说:“你说的这些,说起来简单,可要花在里面的心思却不少,你考虑清楚就好。”   怕只怕,这都是年轻人一时兴起,三分钟热度。等到发现要费的心力太多,随随便便就假装没提过,反倒让孩子们空欢喜一场。   可要让他现在就说出来打击年轻人的兴致,老赵校长又不忍心。   既是对年轻人泼冷水的不忍心,也是对孩子们连听一听,盼一盼的机会都没有的不忍心。   楼岚自是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心里也早已有了决定,这会儿却没多说,只是笑着表示校长不反对就好。   说得再多,不如先做到了再说。 第222章 Z《支教老师3》 认真当老师的一天……   楼岚并非说说而已, 中午时便重新排了一下课程表。属于老赵校长的数学课基本没动,只改了自己的语文课。   像落虹村小学这样的学校,根本没有什么教学任务或者升学压力, 又没有丰富多彩的课程,楼岚这么安排, 只要保证每一堂语文课都能高效率地完成, 并不会影响整个学期的课程进展。   很快十六个学生娃娃就感受到了新课程表带来的趣味。   上午跟着学了写诗跟画简笔画, 正新鲜着,下午上完两节课放学后就被楼岚带着去学校外面的小树林里玩去了。   哦, 新老师说了, 这不叫玩, 这叫课外探索。   明明在他们看来早就看腻了,根本没什么好探索思考的花花草草树木昆虫,在新老师的带领下,他们知道了某些野草的药物作用,知道了如何利用植物辨别方向, 也知道了蚂蚁是怎样寻找食物、互相交流、辨别方向的。   人生活在一个固定的圈子里久了,思维已经僵硬麻木,没了新鲜感与好奇心, 自然也有缺乏了探索与思考。   这样渐渐下去, 就会失去想象力。   对于年纪还不大的孩子们来说,这绝对是人生中最大的损失。   人, 最不能失去的,就是做梦的能力。   古往今来,环顾海内外,哪一样新鲜事物的产生,哪一次社会历史的推进, 不是与“做梦”有关的?   所以楼岚要鼓励孩子们去发挥自己的想象力,丰富大脑世界的色彩,同时不忘灌输基础认知,让他们既能天马行空,也可有据可依,不致于让“做梦”真成了荒诞不经的空中楼阁白日梦。   不过这些,暂且只是楼岚一个人的思虑。   在老赵校长以及十六个学生娃子看来,就是新老师在带着他们一起玩儿。   这样也挺好的,一没耽搁正经的上课时间,二来也带了一群孩子,免得他们跑东跑西地闹腾出什么意外来。   这一趟自由课一直上到老赵校长敲饭盆招呼大家回去吃饭为止。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赵校长偷偷丰富了一下学校食堂的粮缸,晚饭吃的是混着豆子的白米干饭,菜是一小截腊肉跟土豆青菜的大锅乱炖。另外还添了一道青菜蛋花汤,蛋便是楼岚摸回来的那一窝野鸡蛋。   加上两个大人,十七个人的饭菜,也有三大盆。   楼岚端了饭盆,打了饭与孩子们一起坐在教室外的石头台阶上,一起吃饭一起说话,也一起看操场边悬崖外辽阔的山谷高远的天空。   已经六点多,春末的山上还有些寒意。   按照往常的习惯,吃过晚饭,孩子们就该回教室,把课桌全部搬到一起拼起来,拼成他们夜里睡觉的大通铺,进入一天的睡觉时间段。   山上也是有电的,可舍得花电费拉灯的却不多。   学校里也是如此,老赵老师为了省电,自己都是摸黑穿衣起夜灯,偶尔要工作,也多半是点蜡烛。   今夜,这所小小的窝在悬崖中的学校里,却有一盏耀眼的灯光亮着。   让隔壁的孩子们很是好奇与向往。   终于,嗡嗡说话的声音里,有几个孩子决定壮着胆子摸过去看看新老师在干什么。   很多时候,孩子是最记好不记坏的,前几天还对新老师多有抵触,今天被带着见识了一番新鲜事物,就开始一致认为新老师很好很厉害。   楼岚并没有关房门。   摸过来的几个孩子就看见橘黄的灯光中,新老师正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亮起的屏幕里是一幅幅快速跳动的画面。   看不出是在干什么。   楼岚早就发现了几人,剪辑好一段后,就回头询问:“有什么事吗?进来再说。”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然后又壮着胆子犹犹豫豫地你推推我,我拉拉你地进去了。   早上拍的内容还没来得及剪辑,这会儿楼岚也没停下工作,一边敲击键盘进行剪辑,一边头也不回地问:“来找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几个孩子呐呐半晌,才有人说:“没什么事。”   又问:“老师,你这是在玩电脑吗?”   他们也是知道电脑的,村里虽说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电视,可也不是一家都没有。   平时孩子们就是通过看电视了解外面的世界的。   至于手机?   他们见得最多的便是按键盘的老式手机,智能手机只介于知道的程度,还没机会亲手碰。   听他们的说法,“玩电脑”,仿佛是十多年前的家长们说的话。楼岚失笑,而后纠正他们的说法:“也算是玩,不过不是所有用电脑做事都算荒废正事的玩耍。现在很多人都通过电脑完成自己的工作,还有人带上一台电脑,就能全世界边走边工作养活自己。”   这种说法简直让几个孩子难以想象。   工作,挣钱,不就是在什么地方上班吗?怎么还有可以边到处走边工作的?   几个孩子瞪大了眼,十分惊奇。   “所以老师你也是吗?”   楼岚剪辑完,保存视频,再通过软件点击播放,往后稍稍靠了靠,没靠到椅背才想起来自己坐的是不是椅子,便稳住身形,侧身示意几人看自己电脑屏幕。   “暂时还算不上,因为我通过电脑还没能养活自己,不过正在努力。”   几个孩子好奇地凑近,看着电脑里播放的视频。   在宁静悠远的简单配乐声中,视频从一个拉远的眺望悬崖的画面开始。   清晨由浓转淡的薄雾,山间汩汩的小溪,而后就是镜头一转,山间溪流鸟鸣、树叶摇曳的自然声音汇入,一只浑身雪白鼻头小爪粉粉/嫩嫩的小动物突兀地闯入镜头......   也不知是不是这神奇的电脑加持,几个孩子只觉得这样美丽的大自然太过震撼,惊艳了他们的瞳孔,也震动了他们的内心。   “这、这是老师拍的吗?”   有个稍微聪明的孩子不确定地询问。   因为其中有几幕画面,正是刚才老师敲敲打打时出现过的。   楼岚点头,还拿了桌上的摄像机晃了晃:“对,今天早上四点多我去山里拍的,前两天在山里闲逛,发现了这只白毛飞鼠,就想拍下来做成视频。”   这些是孩子们陌生的领域。   看楼岚态度很好,几个孩子也就胆儿大起来,一堆一堆的问题迫不及待抛了出来。   楼岚也不嫌烦,一一解答后,还一边教他们,一边上传了自己的作品。   也并未隐瞒自己之前拿他们做视频放在自己几个平台上的作品,“之前我想做的是献爱心,就是那种,资助,一对多,一对一的社会资助。不过后来我想了想,没有得到你们的同意就干这样的事,确实不妥。”   说话间,楼岚点开作品,让他们看了看下面的评论。   有好的,他就笑着说这些都是关心他们的叔叔阿姨,有坏的,也都是批评他这个博主利用山里孩子骗钱的,楼岚并不回避,而是正面反省。   让他们看完了,楼岚移动鼠标,把这几个并不多的视频删了。   “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拍东西,周末两天我在山里闲逛,发现我之前聚焦点有问题。这里相较于城市,当然是贫穷落后的,但是同样也有城里人羡慕向往的美好。”   刚才的作品下,评论里有一些惊呼现在居然还有这么穷的地方,或者直接断言自己国家绝对没有这样穷的地方的言论。   几个孩子原本因此有些自卑。   现在忽然听新老师说,他们这样的地方,居然还有城里人羡慕向往的,不由重新好奇起来,心里还有点说不出的小激动。   “真的吗?我们这里哪里有什么城里人都羡慕的?”   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啊!   大城市,在这些个孩子心目中,那简直就跟只存在于电视里的另一个世界,那里干净、整洁、平坦、繁华。   是他们最遥远的梦想才能抵达的地方。   楼岚指了指上重新播放的视频,“喏,这些就是。”   孩子们看向电脑屏幕,不太明白这样的山、水、动物,有什么好羡慕向往的?   虽然老师拍得很美,跟电视里的一样,可一旦知道这些就是老师在山里拍的,他们就没太当回事了。   毕竟白毛飞鼠难寻,他们就是在山里长大的,也不是没看见过。   在茫然不解的孩子们无法想象的网络背后。   因为之前的支教、贫穷、帮扶等直播,而吸引来的一定流量,让楼岚的作品刚传上去,很快就有关注过他的人得到提醒或者直接上了“关注推荐”。   现代社会网络上,有争议的东西,往往比一边倒的东西更有热度。   因为有争论,于是一个个投入了很多的感情色彩在里面。   之前原主的直播跟视频,都是围绕着贫穷的山里学校、孩子来做的。   有的人觉得他能去这样的地方支教,是很有同情心的好人,对他持支持的态度。   也有人因为直播里有孩子表现出了抵触,于是十分激烈地驳斥他是在剖开别人的尊严满足自己的“圣父心”。   不管是骂他的还是夸他的,基本上都点了关注“支教・山风为岚”这个主播。   楼岚也没改ID昵称,而是直接删除之前的视频以及直播回放,而后上传了新作品。   顺着关注推荐摸来的网友刚看见这个ID,无论是赞同他的还是抵制他的,尚且还没来得及调动自己的情绪,就被自动播放的视频前奏给打消了其他杂念。   也有偶然刷到视频点进来的,被视频标题吸引住了。   #晨起的白色飞鼠#   白色,想一想就知道一定很干净。   飞鼠?不是老鼠,还是白色的,肯定毛茸茸很可爱。   夜里,辛苦了一天,好不容易放下一切,能够轻轻松松或躺或坐地刷一刷短视频,人的心态是最放空惬意的时候,也是对很多事物怀有更多包容心、同情心、好奇心等丰富感情色彩的时候。   可爱的东西,总是让人难以抵挡,无论年龄,无论性别。   很快,就有人在评论区留言了。   “这是博主自己在山里拍的?”   “啊啊啊啊啊啊真是激萌超可爱!!!!”   “@山风为岚兄弟,转性了?怎么不拍灰溜溜土不啦叽的学生娃了?”   “山里的景色真美”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虽然不是雨后,也不是晚秋,就感觉很宁静,很美好”   “这个不是用穷孩子骗钱的主播吗?被人盗号了?”   “又是被博主忽悠去山里隐居的一天[滑稽.jpg][滑稽.jpg]”   “别说,刚开始是准备来开骂的,没想到主播把之前的视频都删了,还放了这样洗涤心灵的作品,路黑转路粉,主播继续努力,别再睡一觉又转回去了[赞.jpg]”   有夸有赞有感慨有表示喜欢的,哪怕有不相信这个主播真转性了的网友跑去搜索鉴定这个视频,认为指不定是从骗转偷,偷盗的别人的视频。   可惜这确实就是楼岚新鲜拍出来的,网上再如何搜索都绝对找不到一样的。   这个作品给楼岚带了新一波的热度跟关注。   虽然不多,也就是从两千多粉丝涨到了五千多粉丝。   楼岚也并不放在心上。   几个孩子一去不复返,让教室里剩下的孩子们心里跟有蚂蚁在爬来爬去一般。   等了一会儿,又有几个孩子等不住了,干脆一骨碌爬起来,三两下穿好衣服就也往灯光那边跑。   如此再三,十六个学生娃娃就都齐聚在了楼岚那间不算大的办公宿舍里。   看过去黑压压一片,挤得慌。   楼岚看看时间,也才晚上七点多,确实挺早的,便用自己的电脑给孩子们找到今天刚学的第九课网课,让他们看看外面的老师是如何教课的。   因为是今天刚学的知识,哪怕没拿课本,孩子们也能跟得上网课老师的讲解。   十几个孩子,或坐或站或歪靠着,全都目光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小小的电脑屏幕。而这样吸引着他们的,不是什么电影电视剧,也不是动漫视频,而是一节在外面孩子们看来着实枯燥无趣的网课。   楼岚看着看着,蓦然有些心酸。   考虑了一下,楼岚干咳一声,引来大家的注意,而后斟酌着用语,询问是否可以给他们拍个短视频。   “如果你们不愿意,不要怕,直接表达出来。”   有了今天一个白天的感情培养,再加上一开始那几个孩子绘声绘色描述着老师拍短视频多厉害,此时孩子们也并不再对新老师的镜头感到不安。   彼此看了看,又小声嘀咕了几句,大家都点头同意了。   只是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表现得就有些拘谨不自然。   楼岚拿着摄像机,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就说拍好了。孩子们松了口气,而后就继续认真地看起了网课。   这时候,楼岚才真的拍下一段。   没有经过精心的编辑,而是传输到手机上,连噪音都没有修,直接上传。   标题是:#孩子们看网课#   文案:夜里剪辑好自己的早上拍的东西,隔壁睡在教室里的孩子们被灯光吸引,一个个跑了进来...... 第223章 Z《支教老师4》 周末一起爬山采风……   十点多, 正是夜猫子们活跃的时候。   躺在床上刷短视频,时间就像被丢进了黑洞里,一眨眼的功夫, 抬眸一看右上角,就发现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揉揉眼睛, 理智上知道该睡了, 可搭在手机上的那根大拇指就是没有休息的意思, 反而颇有奋战到天明的干劲。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画质不算太差, 也不算太好, 甚至有杂音的短视频被划了上来。   那是一个无声的视频, 短短一分钟左右,画面里场景简陋昏暗,入镜的脸也跟美观毫无牵连,然而每一个看见这个视频的人,第一眼, 以及最深刻的记忆,却是那一双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眸。   看标题,原来是一群孩子在看网课。   可是学习网课有这么认真专注的吗?再细看, 这群孩子年纪不一, 穿着也土气又寒酸,屋子里甚至都没有足够的位置让他们好好坐着舒舒服服地看。   视频连拍摄时自动显示的拍摄时间都没消, 看得出来是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拍的。   明明拍得随意,整个画面却透露出一种重重浸染的无法用语言去具体描述的情绪,仿佛能透过网络,透过屏幕,完完整整传达到每一个观看者的心底。   这种情绪仿如一双双无形的小手, 悄无声息探进人的心里,拨动那根敏感的弦。   一名偷偷躲在被窝里玩手机的高中生无声凝视着手机,视频自动重复播放着。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抬手掀开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子,翻身坐了起来,放下手机,坐到书桌前按亮台灯,翻开书握着笔,埋头认真刷题。   遇到不会的题时,从前总会让他心烦意乱,继而分散心神,不知不觉就摸摸这个玩玩那个。   可这一次,遇到难题时他下意识要走神,脑海中却闪现视频中孩子们求知的眼神。   自己的条件已经很好了,如果再不认真学习,真是猪狗不如!   如此斥骂自己一句,少年开始思考如何解决难题,或是翻资料书,或是求问班上据说每天都要学习到十二点的学霸,或是拿起手机打开学习软件。   等到精神倦怠时,少年看着自己写完的一整张试卷,满心的成就感无法言喻。   睡觉前忽然想起什么,少年翻身重新拿起手机,找到刚退出来时自动停留的视频,留下一个评论: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帮他们的吗?零花钱不多,但是我有很多小学时的课外书。   同样如此留下想要帮助的留言的人有很多。   网络连通了整个世界,让各种各样的人都齐聚一网。有的人对这个视频毫无感触随意划走,有的人对这个视频嗤之以鼻,留下恶意中伤的揣测言论,也有的人如同这名普通少年一般,汲取了力量,也想要回以真诚的帮助。   楼岚对于捐款,并没有接受,对于捐书却很积极。   学校里的孩子们视野着实太过狭窄,在缺乏教育的情况下,书将会是他们最好的老师。   一周的时间,楼岚收到了上百本课外读物,都是适合小学生读的。   没有地方放,楼岚便自己动手,用砍晒的竹子编了个靠墙的书架,然后用钉子把它固定在墙壁上,加固书架的支撑力。   如此,楼岚的房间便又多了一个功能:图书馆。   周末是没有课的,不过孩子们又不能回家,以往老赵校长为了防止孩子们闲得无聊到处跑动出事,便都带着上上课,做做作业,或是一起种种菜什么的。   这周学了英语学了作诗学了画画,还学了做笛子的孩子们却早早期待起周末来,因为楼老师说要带他们去山林里采风!   至于什么叫采风,他们也是半懂不懂的,反正是好玩的就对了!   楼岚每日下半夜天还不亮时,就会翻山越岭去拍些动物捕猎、晨起,或是花朵闭合开启,或是绿叶上水珠化雾上升蒸腾,或是金乌自东缓缓升起,都是关于这片大地苏醒的视频。   这一周的作品都是如此,虽然粉丝越来越多,网友们还没看腻,每次都是嗷嗷叫着好美好仙好想隐居山林,可楼岚却不喜欢一层不变的东西。   所以这个周末,计划着开个直播,另外再多拍点素材,最好是足够剪一个星期作品的量。   这一点,是楼岚昨日提前就跟孩子们商量过了的。在对直播,对网络有了正确的认识后,孩子们已经对直播没有那么多抵触了。   听说是要跟老师一起去山里边玩边直播给城里那些没机会看到这些美好风景多人看,一个个更是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   具体表现在晚上睡觉时,很晚了都还有人在嘀嘀咕咕说话,闹得老赵校长一再去敲窗框提醒他们赶紧睡觉,也是无奈至极。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孩子们高兴啊,看着这一星期以来学校里的变化,其实他也很高兴,晚上乐得做梦都能笑醒。   甚至每每看着年轻人带着一群孩子学习玩耍,老赵校长心里频频生出一个不切实际、也说不出口的期盼。   因为说了要带他们去看日出,一大早天还没亮,隔壁教室里的孩子们就纷纷醒来。也不急着起床,而是一个个躺在被窝里,竖起耳朵听隔壁楼老师的动静。   楼岚身负内力,如何能听不到那群小孩儿嘈嘈切切的说话声。看了看时间,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干脆就提前起来。   床是竹子编的,一动弹就吱噶作响。一听见这声儿,孩子们就急忙跟着起来了。   楼岚端着水杯出来刷牙的时候,就看见十几个嘿嗦嗦的脑壳像寻找太阳的太阳花一样,纷纷转了过来。   都盯着他。   捏着牙刷的手一紧,楼岚干咳一声,摆摆牙刷:“看我干啥?还不快来一起刷。”   孩子们是没有早起刷牙的习惯的,只有洗洗脸。楼岚一个星期的视频播放量越发不错,也赚了百多块钱。   不算多,不过给孩子们一人买一副牙刷牙杯还是可以的。   毕竟镇上的东西也挺便宜的,两块钱一把的牙刷满大街都是,要是买得多了,还能砍砍价。   当然,这些自然都是托路过的山民帮忙买的,为这这个,楼岚还受了那几名山民好是稀奇古怪的眼神。   ――大概对方是惊奇于这位大城市来的大学生老师居然这么费牙刷吧。   说不定楼岚已经成为了每天都要换牙刷的“传奇人物”。   嗨,谁知道呢!   反正每天早晨,十六个孩子加楼岚一个大人,齐刷刷十七个脑袋,一起埋头对着墙角嚓嚓地刷牙,间歇性地还伴随着年轻老师吆喝着别左右乱刷,要上下轻刷的教导声。   一听老师招呼,十几个孩子无论男女大小,都跑到老地方蹲下,也不急着刷,而是纷纷回头看楼岚。   这是等着他过去了,大家一起开始刷呢。   楼岚乐出了声儿,回头进屋子把摄像机摆在窗台上,对着那边墙角启动。   而后才小跑着过去,跟孩子们一起嚓嚓地刷。   刷的时候楼岚还要随时关注着每个人的动作,因为总有孩子偷偷地拉大锯一般左右胡乱刷,像跟自己过不去似的。   “黑球,你是不是又在刷皮鞋了?我都听见响儿了!”   “没有!我就是上下上下的,刷墙那么刷!”   “老师,三娃在斜着刷!”   “我没有!”   “嗯?哪个三娃?”   从屋子里透出的橘黄灯光照得墙角影影绰绰,却掩不住一声声咋呼声,闹腾得整个学校都苏醒过来。   刷完牙,老赵校长已经快手快脚给他们热好了头天晚上刻意预留的饭菜。   楼岚带着孩子们一起坐在石头台阶上稀里哗啦吃完了早饭,站起来振臂一呼:“落虹小学第一届周末采风之旅,出发!”   孩子们也不管自己听没听懂,嗷嗷叫着也抻着胳膊蹦Q:   “出发咯!”   “走咯!”   “嗷嗷嗷出发!”   “冲啊!”   还有人学着电视里老抗日战争片中那样,喊着“耗子给给”的,忒是笑死个人。   楼岚还装模作样做了个小三角旗,戴着顶鸭舌帽,背着摄像机以及背包,一手举着三角旗带头,一手举着直播杆以及架在上面的直播专用手机。   背包里带着信号加强器,有点沉,不过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后面跟着的孩子们也挎着自己的包,里面装着充饥的烙饼。至于水,大山里自有许多清澈甘甜的泉水,并不需要特意带着。   天都还没亮,直播间里自然没几个人。楼岚拍了一段,回头可以用作素材剪辑,而后就收了杆子,带着孩子们下藤梯,爬山坡。   要带孩子出门,安全问题是关键。   老赵校长本来说自己也要来,可楼岚看他一把年纪了,身体素质也说不上好,哪好意思让他跟着受累,所以一再保证自己会照顾好每一个孩子。   虽然初始印象不太好,可接下来又相处了一个星期,老赵校长对这个年轻人的认知越发深入,好感也极速上升。   知道他不是个说大话的人,既然楼岚一再保证,老赵校长也就不再强求,只是叮嘱了一番安全第一。   其实这群孩子六七岁就开始走直上直下九十度角的藤梯上下学,在山里的自理能力是很强的,楼岚只需要在危险的地方多看顾一二,除了年纪小一点的几个娃娃,其他孩子根本就没给他出手相帮的机会。   地方是之前楼岚一个人出来拍摄的时候就选定好了的,那是一个陡峭的黑石山顶,在那里,有个高高的平台,能够眺望蜿蜒的河流,以及河流外青山后即将跳脱地平线束缚的红日。 第224章 Z《支教老师5》 多才多艺岚老师……   天门依约开金钥, 云路苍茫挂玉虹。   雀儿山虽比不得天门山,却胜在地势险要凌厉,一峰孤起跃百丈, 颇有一峰独立探破苍穹的意思。   站在雀儿山最顶上突出的一块平坦鹰喙上,辽阔的视野里, 山远水长, 云疏雾密, 红日便在一层层打翻渲染开的色彩中缓缓照亮人间。   都市中,已经很少有人还能想起日出日落夜幕星垂的景象了。有人通过直播看见, 有人在后来才刷视频时看见, 感触却出乎意料的默契。   大自然给人带来的洗涤与震撼, 是更古不变的。   “好久没看过这么干净的日出了。”   “忽然觉得自己很渺小,人生不过几十载,何苦庸人自扰。”   “同感,前一秒还在为生活中的琐碎苦恼,觉得人生灰暗, 现在却忽然觉得那些烦恼渺小得不值一提。”   “关注主播了,很多报道山村的,多半都是聚焦在他们的贫穷落后上, 听说主播刚开始也是这样, 好在主播很快就发现了山村除了贫穷落后,另有一番大城市无法比拟的美好。”   “看得人灵魂都轻松了好多, 关注了,期待主播更多作品,可惜没赶上早上的直播。”   “孩子们虽然脸黑又瘦,穿得也很破旧,但一双双眼睛是明亮的, 看着主播的时候充满了信任跟依赖QAQ泪目”   “感谢主播能成为点亮他们人生的好老师。”   “真好。”   “主播是个好老师。”   “人生导师......”   曾经因为原主不顾孩子们的意愿用他们来卖惨博关注而带来的反感,现在全都化作了真心实意的赞叹。   同时,楼岚也终于收到了直播平台的电子签约,正式成为一名小主播,以后得到的打赏可以拿到更多的分成,另外也可以接合作广告之类的增加收入。   不过楼岚依旧没有忙着专注直播事业,而是带着孩子们完成了这一次的雀儿一日游。等回去的时候,他们还拿自己捡的各种山货野菜以及楼老师每日雷打不动都会带回去的野鸡蛋野鸭蛋改善伙食。   老赵校长都纳闷儿了,“怎么每天都能捡到蛋?”   别是把山里的鸡窝鸭窝都给掏了个遍吧?   楼岚笑笑,直说没有没有。   确实没有,毕竟雀儿山看起来不大,实际上犄角旮旯弯弯绕绕的却不小,这些年野鸡野鸭也没人去抓来消灭,所以繁衍量还是很可观的。   现在他也不过才掏空一小片儿的鸡窝鸭窝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单靠掏鸡蛋鸭蛋改善伙食也不是个事儿,在又一次凌晨四点多开直播,等到六点多下直播时收到了数千打赏时,楼岚觉得是时候琢磨着给雀儿山的山民们创创收了。   雀儿山往外界沟通的路,基本上不是山路就是藤梯。单从山顶上下来,身手敏捷的年轻人就需要一个小时,上山要慢一点,需要九十分钟左右。   孩子老人更久。   等到下了山,还要渡河走山路,约莫得需要三个小时才能走一趟单程。   以前也不是没有修建过索道,但是索道开启一次就要消耗几百度电,村民们根本承担不起,后来就干脆拆卸了。   不提交通这个难题,雀儿山这一带其实自然条件是不错的,有山有水,有可供植物茂密生长的土地,气候条件也不错。   山里除了山货,还有产量颇高的青花椒以及山核桃。   山上也养家畜,可同样因为交通问题,家畜都是自产自销。   村民们的收入,基本上就是些零散卖的山货,这个倒是镇上长年累月都有专门的贩子在收购。可惜东西也是贱价,卖不出高价。   一家人主要的收入来源,要么就是有人在外务工,要么就是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进山扒拉山货,一点一点从泥巴里抠出钱来。   相较于过低的收入,支出里的大头,基本上就是家里念书的孩子。   楼岚找老赵校长打听了一下,每年每个学生大概要2000元生活费,这开销比起外面来确实算是很低的。   可低消费,也意味着生活条件的艰苦拮据。   另外一个,这边的家庭,家里孩子普遍多,正应了那句越穷越生,越生越穷的老话。   就楼岚看见的这一代已经算是好的了,最多也就四个孩子。   老赵校长说,往前数个十来年,每家每户五到六个孩子都是稀疏平常,至于计划生育那会儿,正应了天高皇帝远那句话,这也是常情。   因为条件艰苦,山上的女孩儿嫁人,聘礼收12万,男人要娶媳妇上山,就得多个3万左右,就这也不一定有女孩儿愿意嫁过来的。   楼岚也有点儿搞不懂,明明都这么穷了,可婚嫁的礼金却算是高的。   搞不懂他也不强行去理解,毕竟往前数个十多二十年,还有那穷得吃不上饭的山里人,为了有个媳妇,不惜花好几万跟人口贩子买呢。   穷山恶水出刁民,民风朴素人心单纯,这两句评断,落到现实生活里,并非必须是互相矛盾不可共存的。   只要不是违法犯罪有悖道德,谁也不能说它好还是不好。   闲话少提,楼岚在教书育人起夜翻山越岭拍视频搞直播的同时,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月考察周边。   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回到了山里无人问津的野花椒以及山核桃上去了。   来的时候是春末,山上还有些冷嗖嗖的。   经过两个多月,夏日的脚步也慢吞吞地爬上了山。   花椒的采摘期是七月到八月,野核桃的成熟期则在九月左右。   这会儿都还不是时候。   楼岚之前也没干过直播卖货的事儿,不过也多少知道要卖货,首先得有一定的人气跟关注度,否则人都没有,你上哪儿去找人买你东西?   所以楼岚晚上就固定了直播时间。   直播什么呢?想来想去,还是直播唱唱歌,表演表演什么才艺算了,毕竟别的他也不咋会。   一开始关注他,大部分人都是因为看他的作品,看他的直播,能让人隔着屏幕亲近大自然,被自然界各种小动物萌得心肝直颤,也能感受到世外桃源般美好的山居生活。   可等到看见这位“山风为岚”颇为腼腆地表示要在晚上九点到十点开直播卖卖艺,刚开始大家看他表现得挺不好意思的,都自然而然以为他是对自己“艺”的粗浅感到虚。   虽然有点儿不大看好,可看在这位博主也算是人美心善,还有一双发现美好的眼睛,粉丝们都比较捧场。   然而等到真的听见这位博主拿着粗糙的竹笛,垂眸安静地吹笛,空灵婉转的不知名曲子悠扬而有飘渺,入耳的瞬间,仿佛一道神光,穿透朦胧的神魂,带来灵魂最深处的颤抖。   真真是应了那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的评语!   “哭了,这他妈哪里来的神仙!”   “说好的学艺不精将就着听呢!”   “卧槽!”   “胖友们等等我,我先去翻翻书!学学除了卧槽还能怎么表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   “真神仙[流泪][流泪]”   “这也是学艺不精的话,请问我这个音乐系学子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再见][再见]”   弹幕在安静了半晌后,如同抽风一样铺天盖地飘过,把直播间的屏幕都给挡住了。没办法,为了更好地欣赏美貌多才主播,粉丝们只能关闭弹幕然后盲打狂叫唤,以此发泄自己的激动心情。   一曲吹罢,楼岚一手随意转着竹笛,一边稍稍凑近,想要看看观众们的反馈。   只看见满频幕的嗷嗷叫,于是有些茫然地用笛子戳着下巴问:“这是什么意思,是难听到让你们群魔乱叫了吗?”   网友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花式吹彩虹屁,一再表示主播吹得很好,还有被朋友临时拉过来听的专业观众,也中肯地赞美主播是专业级别的。   另外又有人问他吹的曲子叫什么。   不是难听就行。   楼岚松了口气,挑拣着问题回答:“自己写的,名字嘛,暂时取名叫《别红尘》,告别红尘。”   好歹也是在古代世界生活过几世的,写几首纯正的古典乐曲可说手到擒来,只是以前多是自娱自乐消遣时间,现在要拿来卖弄,少不得担心众口难调。   稍后楼岚又应粉丝要求,唱了几首最近网上流行的歌。   原主本身就一门心思要当网红,加上自己长得不错嗓音条件也好,自然也考虑过唱歌,所以掏钱买装备时也有相应配置设备。   等到两个小时后下播时,楼岚居然收到了想要购买这首曲子的私信。   这倒是给了楼岚一个想法。   没急着回复购买曲子的私信,当天晚上楼岚又写了几首曲子,另外再网购下单了一把吉他。   古典乐虽然在这几年有复苏的迹象,可多时混合了现代乐调和而成。最抓耳最热门的,还是现代元素的歌曲。   单是唱歌也有些腻,楼岚偶尔也会改些别的内容调剂下口味。   比如说刷花牌,比如说翻花绳,总之就像刚开直播准备卖艺时他自己说的那样,卖艺卖得很随便。   在楼岚看来随随便便到甚至有点儿瞎糊弄的直播卖艺内容,却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就让他有了个“多才多艺岚老师”的称号。   粉丝量也从原本的临近十万飞速上涨到五十多万,这样可怕的关注量变化,还是托了他已经卖出去的两首古典乐的功劳。   网络平台的发达,让很多东西成为流行,或许只是一夜之间的事。   自带仙气的竹笛声成为了新一轮古装类视频的热门新宠,很多网友喜欢上这首背景音,被科普安利过后就顺着爬了过来。   翻看这个主播的作品后更加喜欢,关注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热度还在攀升中,很多网友或者想要蹭热度的同行想要来找他,却无奈根本不知道“山风为岚”到底是在蜀川边哪个大山里头。   这两年,不少没有团队经营的网红都被这样突如其来的热度弄得生活一团糟,可以说是苦不堪言,还有人红了就被人当成猴子似的每日里组团围观。   可到了楼岚这里,嘿,好嘛,知道他是在某个大山里当支教,知道那个小学叫什么名字,可小学名字重合的不知凡几,深山老林的,连地图里都不一定能找到。   这让有心人如何去找主播本人?   这会儿楼岚却没有身为几十万粉丝大网红的自觉,而是跟老赵校长一起打着火把,行走在前往学生家里的山路上。   这学期已经过半了,眼见着四年级的几个孩子就要离开落虹村小学,去往山下小镇上的小学继续念书。   每年的这个时候,老赵校长都要前往每一个孩子家里做家访。   毕竟不是每个家庭,都愿意承担,或者都能承担让孩子去镇上继续念书的开销的。   山路很难走,特别是在夜里。   好在这会儿五月末,天气不错,夜里也有漫天的星子相伴。   楼岚原是带着手电筒的,可老赵校长说还是要打火把。   “山里的畜生都怕火,只打手电筒,嘿,怕是都要盯上你这一身肉!”   渡过一条浅溪,两人坐在岸边穿鞋,索性就停下来歇歇气儿,喝口水,吃口干粮。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一整天他们也只走访了三个孩子的家里,另外还有两个,在雀儿山的另一个山头。   看山跑死马,落到这地儿,也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明明站在高处就能看见那边的炊烟了,可要真走到地儿,敲响学生娃子家的门,却还要几个小时的跋山涉水。 第225章 Z《支教老师6》 为什么要怕?……   蜀地的山里, 便是到了夏日,也是多属闷热。   因为身处山林间,周围植被丰茂, 空气里总也朦着一层水汽。白日里才晒过的干柴丢到屋中间的火坑里烧,也因为迅速沉淀的水汽浸染而发出频繁的哔哔啵啵声, 给屋子里的谈话声添加了一点平凡烟火的伴奏。   “不是我们不想让孩子继续念书, 哪个不晓得念书才是孩子的出路?哎, 可你们也看见了,我们这个家, 哪里还读得起哦!”   面色黝黑鹳骨凸出的男人叹了口气, 隔着半堵泥墙, 看了看里间正在拼命捂着嘴压抑咳嗽的女人,最后又摇了摇头,起身,跛着脚给翻找出一把炒黄豆,装在一个还算干净的碗里, 端给递到老赵校长跟楼岚面前,让两人别客气,吃一点先垫垫肚皮。   老赵校长也是知道这个学生家里的情况。   早两年, 女人还没生病的时候, 男人跛着脚也能去外头工地上打打小工,挣点钱回来。可后来女人生了病, 自己都需要人照顾,男人只能回来顾着家里。   除了卖点山货,在地里刨刨食儿,没有额外收入,还要额外负担女人的医药费, 这个家已经是撑得风雨飘摇了。   再来点风吹雨打,怕是随时都要垮掉。   老赵校长叹了口气,说不出话来。   楼岚也在旁边安静地打量这个在现代绝大部分人看来,都算是穷到难以想象程度的家庭。   里间屋子里,知道校长跟老师来家里是跟父母谈自己学习的事,十一岁的孩子闷在里面没吭声,只是一下又一下徒劳地给母亲顺着瘦骨伶仃的背脊。   仿佛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他的父母长辈,乃至一些熟悉的大人们总爱念叨一句话:认命。   人要认命。   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可穷这个字,就跟绳子似的,一道一道缠在他们祖祖辈辈的身上,最后织成了细密又结实的网,网得人再努力挣扎也是徒劳。   所以啊,人这一辈子,就得认命!   家里还有两个妹妹,男孩子就应该早些撑起家,他舅舅家的两个表哥都已经在一个包工头手底下干了三四年了,算是站稳了脚,到时候他也过去。   年纪太小了,正经是肯定不能用的,不过舅妈说,工地上也不单是干活才能挣钱,捡捡废铁钉子,帮着干些杂务,也是能拿到一份工钱的。   再不济还能去外面找些别的零工。   总归是走出了这片大山,哪里都能挣来钱分担家里的压力。   这是楼岚他们走访的最后一个家庭。眼看着都是家徒四壁的情况,两人哪里好意思在这里吃晚饭,且这会儿也已经晚上十一点多,早就过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所以两人刚来时就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男人却还是坚持给两人烤了番薯跟土豆,又找塑料袋给装了大半碗的炒黄豆,让两人带在路上当宵夜吃。   都已经快十二点了,两人却没留宿。   老赵校长在应对这样的情况上,很有经验,带着楼岚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废弃的山洞。   里面有柴有干草,还有烧过火堆着凌乱灰烬的火坑,洞壁一角甚至还有个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石头水缸。   “这是采药的人进山时会留宿的山洞,用了柴火跟水,明日走的时候要补上。”火把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老赵校长直接把火把丢到火坑里,上面再呈圆锥型的架起柴火,很快就把篝火给点了起来。   烤熟点土豆红薯已经凉了,老赵校长把它们一个个挤挤挨挨排在火坑边的石头上。   水是没办法烧热的了,因为也没带小锅,只能就着深更半夜的凉风胡乱喝一口润润喉。   “今天跟着走了一天,累了吧?”   老赵校长声音有些沙哑乏力,整个人显得很疲倦。   说来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平时也不是什么运动健将,哪里能跟年轻人比。   楼岚摇头,往篝火的木柴缝隙里塞了根随手捡的小树枝:“还好。”   老赵校长叹了口气,饱经风霜的脸上是深沉的疲倦:“其实每次这样的家访,大概率上都是徒劳的。除了一些重男轻女的,但凡有能力,做父母的不至于连个小学都不让自家孩子上完。”   一来,是现在社会在进步,思想跟不上社会发展的父母辈也有各种渠道接触外面的一切。   不说多聪明,只要不是脑子蠢笨到有病的程度,都知道读书,有点文化,到了社会上更好讨生活。   二来,义务教育普及,学费已经不再是什么重担。   还有一个,比较无奈,但也占很关键的因素,那便是孩子年纪太小了,出去打工都没人会要,连工地上都不敢要。   至于让孩子回家种地?那又能给家里添多少助力呢?还不如占占国家便宜,把九年义务教育给读完,好歹还能得个初中文凭。   可有些人,确实是穷到连孩子外出求学的生活费都负担不起了。   这种情况,是最让学校老师无奈的。   老赵校长见多了,家访开始的时候就知道结果。   可这样却更让楼岚敬佩。   因为知道结果无用,却依旧凭借本心去做,去努力。   哪怕是徒劳,是一场空。   或许是年纪大了,或许是心理承受能力到了一个极限,辛苦奔波了一整天的老赵校长身体很疲倦,精神却安静不下来,对着篝火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   说落虹村小学这些年送走了多少孩子,说这些孩子里多少人念完了小学,念完了初中,上了高中,考了大学......   说下半年能有几个孩子入学。   “其实我倒是希望哪一个九月,没有一年级的孩子来咱们小学入学。”   因为那样,便是代表着孩子被父母带到了外面去,带到了不用走这条艰难上学路的外面去了。   沉默了许久,楼岚终于开口,却是说:“等到放暑假的时候我要回老家一趟,考个教师证。”   老赵校长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   楼岚用手里的棍子捅咕了一下火堆,没抬眸,只是陈述自己的决定:“等考完了,就正式来落虹村当老师,以后接你的班儿。什么时候没学生了,什么时候我再走。”   “这、这......”老赵校长浑身一震,眸光闪烁,结舌半晌,终于抬手顶了顶眼镜,表情半是激动,半是复杂:“你怎么有这个想法?”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该高兴好,还是该把人给劝住,让他不要一时冲动做下错误的决定。   这个决定错误吗?   对于他,对于落虹村小学,对于这一片山的山民来说,当然是很好的。   可对于楼岚,对于这么一个多才多艺又脾气好有想法的年轻人来说,年纪轻轻就要来到这样的大山里头呆着,做这样一份注定没有前途的工作,绝对是不好的。   楼岚抬眸笑了笑,手上的棍子往火里一丢,拍了拍手,去摸挨着烘烤的烤土豆,确定热了,就摸了一个给老赵校长递过去:“其实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还在琢磨。”   却不是琢磨该不该这么做,而是在琢磨该如何做。   老赵校长呐呐接了土豆,握在手里,却没急着吃,而是依旧看着楼岚。   楼岚自己也摸了一个,开始剥皮:“我现在也算是个小网红了,不用正式上班也能挣点钱,在山里反而可以拍很多素材,还都是其他网红不好模仿的。”   这其实就有点扯了,一处风景是美,可看久了,也是会腻的。   “况且我家里也没什么亲近的人了,去哪里都使得,来这里也快有小半年了,除了伙食差一点,其他的都挺喜欢的。”   原主父母早在他幼年时就因为感情问题离了婚,离的时候跟仇人也差不多了,对这个流淌着另一半仇人血脉的儿子更是谈不上喜欢,真是看一眼都嫌烦。   原主便在奶奶的抚养下长大,等刚上了大学,奶奶也去世了。   念大学的学费都是贷的款,平时还要辛苦地跑兼职挣生活费,没走出大学校园就已经欠下一屁股债,经济上压力很大,也怪不得原主一心要当挣钱容易的网红。   这些钱还是楼岚前不久才从直播平台上提现后还上的。   土豆刚烤熟的时候还能有一股清香,可冷了后再烘热,味道就不咋样了。   不过楼岚还是一口一口啃了咽进肚皮里,因为实在太饿了。   看楼岚说得一点都不犹豫勉强,老赵校长又忍不住叹气,迟疑半晌,还是忍不住劝说:“你是大学生,在外面要找份体面工作,还是不会太难的。就算你在网上能挣到钱,留在外面大城市生活不是更好?”   顿了顿,老赵校长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颇有感触地说:“人啊,还是生活在大环境里,更不容易被这个社会抛下。”   留在大山里,说起来是很伟大,可伟大有什么用?   一天天的过去,等到恍然回神时,才会发现,自己已经被这个时代抛下太远太远了,远到仿佛隔着几个世纪,连踏足出去,都会处处透着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楼岚轻笑一声,嘴上留着因为啃烤土豆而沾上的灰烬,一双星眸却闪烁着老赵校长看不懂的光彩:“被社会抛下?为什么要怕?”   抛下也只是相对而言,若是心志坚定者,自成一个小世界,谁也谈不上抛下了谁。   既然楼岚打定主意,老赵校长也就不再劝阻了,转而开始高兴起来。   正当老赵校长掰着手指头算计着能申请那些政策福利时,又听楼岚轻飘飘丢下一句话。   “以后落虹村小学的孩子,家里条件困难,自己又喜欢念书想要念书的,都算我的,只要他们愿意读,读上大学我也供。”   这可不是说说话而已,虽然落虹村小学的孩子不多,可若是楼岚真要以一己之力去供养孩子上学,甚至上到大学,长年累月下来,那也不是一笔小开支。   不等老赵校长说话,楼岚就简单算了一下自己的挣钱能力。   “现在这样搞直播肯定是不能算稳定收入,不过我大学学的是金融,可以搞搞理财,另外编程之类的也会一点儿,在网上赚点外快还是没问题的。”   其实到现在,楼岚自己都要忘记自己会哪些东西了。   想要挣钱实在不是什么难事。   无论是写歌、直播、写字画画,还是采草药,甚至用预言术去股市里随便割几茬韭菜,都是随手拈来的玩意儿。   说这些,不过是让老赵校长安心。   老赵校长也确实安心了,土豆也不吃了,搓着手激动半晌,又掏出笔跟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时不时地问楼岚几个问题,摩拳擦掌准备明儿个再去走一趟那三个决定不再继续念书的孩子家里跑一趟,浑身的疲倦都一扫而空。 第226章 Z《支教老师7》 放暑假   原本以为自己求学路就要这么断了, 忽然又被告知楼老师愿意作为他们的资助人,只要他们有能力,连在此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大学, 楼老师都愿意予以资助。   若不是来告知的人是在这里扎根了一辈子,让村民们无比信任的老赵校长, 任是谁都要怀疑这是一场骗局。   这确实是让人心情振奋的好消息。   让整个落虹村小学都多了一股子奋发向上的劲头。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学校里的孩子们多多少少对自己的家庭经济情况都是心里有数的。哪些人知道自己能继续念书, 哪些人知道自己上到什么时候就没机会继续留在校园里了。   仿佛刚懂事,就已经一眼看清了自己未来的几十年。   很沉重的一个现实, 却在日积月累的侵蚀着他们尚且还没展翅, 就已经被迫凋落的理想。   现在却忽然有了一个让他们奋斗一把, 搏一个展翅高飞的机会,哪怕是懵懂的孩子,也有向上的意识。   没有人不向往美好的未来。   原本消极混日子的孩子开始收敛玩心,拿起课本早起晚睡,抓紧一切时间认真学习。   这让楼岚有些无奈, 因为他好不容易带出来的“娱乐课”都要被孩子们当成浪费时间耽误学习了。   楼岚不得不花了一节思想品德课来给孩子们做思想工作。   “学习勤奋,是好事,这一点无数先贤都得承认, 也都在赞美。可学习的劲头, 却不能一股脑儿的全放在了‘勤’和‘奋’这两个字上。”   “现在你们年纪不大,课业也不算重, 正是挖掘、开发、培养学习能力的时候。知道什么叫学习能力吗?”楼岚背着双手,站在讲台上环视下面的十几个孩子。   学生们认真思考了半晌,纷纷苦恼地摇头。   学习就是学习,学习能力不还是学习吗?还能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楼岚举起一只手,握拳, 一一列举囊括在学习能力中的内容。   说一例,竖起一根手指头:“事实上,学习能力,并不单指我们学习课本上知识的能力,而是包括了感知观察能力,记忆能力,阅读能力,以及解决问题能力。这还只是我们人的一生中用到的最多的几种能力的大致概括。”   这么说,才几岁到十二三岁,见识也不怎么广阔的孩子们自然听不懂。   所以楼岚又继续详细解释,用他们能听懂的,就发生在他们周围的实际例子来一一说明。   譬如感知力观察力,在学习上,如何有意识的练习,如何将有意识变成潜意识,而这样的能力,又能给此后他们的人生求职、创业上带来怎样的助益。   “你们觉得,学习只是一段时间里的事吗?”   楼岚又问。   学生们虽然已经从老师详细的说明以及频繁的举例里领悟到了什么,却又一时半会儿说不分明。这会儿又被老师提问,一个个绞尽脑汁思考过后,还是惴惴地选择了点头。   因为他们目前的认知里,就是这样的。   在学习上求真务实,这是一开始楼老师就教导过他们的,也在每一次的教课、玩耍甚至随意闲聊谈话中给他们灌输的一种理念。   所以虽然觉得自己点头了,楼老师会对他们失望。可他们还是选择了诚实地表达自己所思所想。   楼岚并为失望,反而是笑了笑,不提对错,先说自己当学生的时候,其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而后话锋一转,说:“可直到有一次,我被几个社会混混儿堵着交保护费的时候,我就忽然顿悟了:我在学校里,在课堂上的学习,其实在以后的人生中,真正会去用到的课本知识,其实并不多。”   “毕竟你看,遇到地痞流氓了,你能用一首诗去感化他们吗?你能用一个数学公理去打败他们,保护自己吗?”   这说法让孩子们忍不住笑起来,课堂上的氛围轻松活跃起来。   这样放松的情绪下,本身大脑就处于全面接收整个世界反馈灌输的信息的孩子们,对于他们所信任,所信服的人说的道理,会记得更深刻,潜意识里也更加认可。   楼岚并不是要给他们洗脑。因为谁都不敢保证自己的思想认知观念,就是绝对正确的。   哪怕是千年前的孔孟圣贤。   更何况他。   楼岚知道自己担不起“人生导师”这份职责,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将懵懂无知的孩子们往好的、积极的方向引导。   在给了引导的基础上,再慢慢的,一点点一步步教会他们主动地去认识、去思考这个世界。   一堂思想品德课,上得孩子们打了鸡血一样热血沸腾,精力也旺盛起来。   下课也不再埋头死读书了,而是学以致用,跑去观察所有东西,时不时就跑来楼岚的宿舍兼办公室扯着嗓子问问题。   真正是让人头秃的“十万个为什么”。   老赵校长都被波及到了,下课后哭笑不得地跟楼岚说:“你这一顿思想课上得,让老头子我一个头两个大,现在真是听见孩子们大喊校长我就心坎儿里头打哆嗦。”   楼岚也没得空闲,甚至时不时就要因为孩子们过于幼稚天真的问题脑袋宕机。可是这是好的,提问是思考的初阶段,他要抓住契机将孩子们引导进“思考”的世界。   因为楼岚的这场“头脑风暴”,整个落虹村小学在接下来的小半个学期里都过得十分丰富多彩,就连每个月两次的村民轮流送孩子们返校上课,楼岚跟老赵校长都频频收到家长们的“诉苦反馈”。   “现在娃娃们一回来我就脑壳大,什么为啥子天是蓝的,为啥子煮饭要用火,为啥子一麻袋山货用手提感觉比用肩膀背更重,老子哪里晓得为啥子哟!”   那不都是祖祖辈辈理所当然在干的事嘛!   更有家长表示娃娃子不学好,回来就问他们是咋个出生的,男的跟女的又为啥长得不一样。   这就涉及到了生理学科的问题。   老赵校长一把年纪,思想上说不上保守古板,但也谈不上开放时髦。所以琢磨来琢磨去,老赵校长最后还是麻着头皮把这个问题丢给了楼岚。   反正年轻老师嘛,思想上肯定比他这个糟老头更开放,想问题也更活跃。   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问题的楼岚也是一阵抠脚,深思熟虑了一宿,第二天就在网上下单了医学生专用的两样东西。   既要让孩子们对男女构造有清晰的认知,又要防止他们对男女身体产生好奇心,进而犯错,那还有什么比人体解剖图以及骨骼模型来得有效?   另外,在感情的认知上,也需要加以引导。   埋头狂写了十几页教案的楼岚揉着手腕儿,深感自己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语、英、体、德、美、乐老师了,更是青少年心理健康师。   哦,既然都有人体解剖图以及骨骼模型了,那到时候顺便教一教穴位按摩、简单正骨以及简单草药的辨认与使用吧。   反正小学生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聊且枯燥。   下山拿包裹的时候,楼岚顺便去相关政/府部门申请了一个直播间售卖山货特产的手续。   从四月到六月,眼看着学校马上就要放暑假了,说好的资助,也一一落实。   虽然得到资助的只有三个孩子,可楼岚在山民们心目中的地位却一再拔高。   这位大城市里来的大学生老师,不仅没嫌弃他们这旮旯,跟孩子们还混得很熟,教给孩子们的知识也多了许多。   虽然前一阵家长们都反应,家里娃娃越来越人嫌狗厌了,听到声音就让人头疼。   可他们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看见了孩子们的变化。   首先就是更礼貌了,更会思考了,更有担当了。   说起话来有理有据,像个小大人。   更让家长们赞叹的是,娃娃们在学校学到的知识,终于可以用在家里了!   以往大人们骂孩子,总会忍不住不约而同地骂一句话:你不是读XX年级了吗?怎么啥都不会!   知道是没道理的,可一代代的人,潜意识里就是留下了这么一个认知:娃娃们在学校学的东西,在家里根本用不上。   哎,可是现在好了,因为娃娃们不仅会修电插板了,连家里老旧的大屁股电视机坏了都能捣鼓两下。   一看屏幕跳闪电了,就能说出大概是哪哪哪出问题了。   还有修锄头,不仅能嘴巴上叨叨个什么角度斜度受力度啥的,还能上手调整调整。   关键是弄过之后,锄头还真好用多了!   这究竟是什么学校啊!   咋啥都会那么一手呢?   其中有个孩子的家长,更是跑来问楼岚大学里是不是学的那什么兽医专业。   “我家娃子看见鸡软脚了,出去找了些啥乱七八糟的草草叶叶的,回来一喂,嘿,还真就好了!”   大热天里,家畜是最容易生病的时候,以往总要损失几只鸡,现在居然让家里还在上小学的娃娃给治好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只是曾经在寨子里跟着学过给人给动物甚至给植物看病的楼岚表示自己不是兽医专业的。   “那楼老师你是啥专业的?”   楼岚也没隐瞒,说了是金融专业的。   然后回头就被传成可以教娃娃们挣钱的专业老师。   后来辗转听说这事儿的楼岚:“......”   七月初,孩子们跟楼老师在一起的第一个学期顺利结束了。   即将去镇上继续读书的几个孩子都快哭成泪人了,楼岚一再表示自己还会在落虹村小学,以后上下学的路上都可以来找他,几个孩子才抽抽噎噎地背着书包,跟着已经扛好铺盖卷儿的家长离开了。   楼岚也在几天后收拾好东西,回大学所在地准备参加教师资格证的考试。   原主上大学的时候,户籍就跟着学籍一起迁走了,后来再要落回老家,家里却已经没人了。   村里的户籍并不好迁回去,哪怕原主的父亲户籍都还在老家,祖宅也好好杵在那里。   可一来没人帮忙,二来没人接收。   于是户籍就一直挂在学校那片的片区派出所里。   这次倒是可以跟着工作一起迁到雀儿山这边,老赵校长也表示愿意帮忙。   直播间里的粉丝都知道主播要去考证儿,正式到落虹村小学任教。这事儿确实挺让人有触动的。现在不少人去支教,都是为了相应福利。   还真没几个支教支到最后,自己真跑去当正式教师的。   考试并不困难,调任申请也很顺利,毕竟想要塞钱走关系往好的地方调的人很多,像楼岚这样一门心思要去大山里头当个土老师的却少之又少。   负责给他办理相应手续的几个工作人员都忍不住一再跟楼岚本人确认他要去的地方有没有写错。   调任手续还要慢慢走流程。   楼岚本人却借着在钢铁之都的城市里这份便利,跑了几处钢材市场,了解一些市场情况。   中午在所住酒店的餐厅吃饭的时候,忽听有人喊他名字。楼岚回头一看,竟是凑巧遇到了原主的大学室友。   这倒是真的凑巧了。   毕业后大家都走的走,忙的忙,楼岚回来母校办理了几回手续,连授业恩师都没碰上一回。   “楼岚,还真是你啊!”来人理着个小平头,穿着白衬衣黑西裤,手里还拿着个公文包,一派上班族的打扮,上来就笑着举起拳头怼到楼岚面前。   楼岚笑着站起来回以拳头,在半空两两相撞,两人又抱了一下:“是啊,这次回来办点事,没想到居然遇到你了。嘿,你不是说要回老家工作嘛!”   原主跟这个名叫周正的室友关系不错。   周正也是满脸感慨:“哎呀,明明才一年时间不到,就感觉好久不见了,你改变真的好大,刚才我喊你名字的时候其实心里都在打鼓,怕认错人。”   这话确实不是虚的,刚才周正真没敢百分百确定楼岚就是自己认识的往日小伙伴。   要不是五官长相身材都是记忆里那般模样,光看那举手投足间从容雅致的气质,周正一点不敢认。   不同的成长环境,不同的人生经历,滋养出来的气质自然是天差地别的。   楼岚但笑不语,只是拉着人一起坐下,又抬手召了侍应生,让加了一副碗筷,又点了几个菜。   “你小子也变化不小。说吧,你今天怎么在这儿?”   楼岚一点不生疏冷淡的态度让周正安了心,也不客气,放下公文包就说起自己的事儿来。   “本来我舅舅不是在老家给我找了份工作嘛,可你知道的,小小要留在这里发展,我是不敢相信异地恋的,所以最后思来想去,还是跟着留下了。”周正喝了口水,苦着脸摇头:“结果你猜怎么着?才出来工作两个月不到,我就被踹了,还说我没本事,一个月拿那么点实习薪水啃土都不够。”   应届生出来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他们又不是第一天谈朋友了,还能不知道他一不是小开二不是公子哥儿嘛!   况且他刚决定要为爱留下来的时候,是谁哭晕在他怀里的?   要真嫌弃,早干嘛去了?这让他去哪说理去呀!   这就是别人的感□□务了,楼岚不做评价。   所幸周正也不是真要找个人帮自己评理,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该伤心的也都伤心完了,最近他还准备着开启新恋情呢,也就是见到老朋友,顺嘴吐个槽。   “对了,过两天咱们班上有个趴体你怎么没冒泡?群里好些人都在艾特你呢。”   侃了一通彼此的事业,知道楼岚考了教师资格证,要去当正儿八经的老师,周正也没说啥,只是说这职业其实也挺好的,算是吃公家饭的。   饭吃到一半,周正又忽然说起老同学聚会的事。   说是老同学聚会,其实也算不上,就是有人发起,然后邀请能去的老同学去一趟。   发起人还是他们班上出了名爱炫耀的白富美,那意思,就有点儿值得品了。   楼岚成天忙得晕头转向,连手机都没时间玩,顶多就是打开自己签约平台的后台,看看数据留言私信之类的,看完就关了。   早就被开启了免打扰模式的班级群自然也是被忘到了九霄云外。   要不是周正现在这么一提,他都忘了自己还有几个班级群这事儿。   对此楼岚没兴趣,搁了筷子擦嘴,“你要去?我忙完这两天就要回去了,还要办迁户口的事。”   周正也没劝,只说自己到时候空的话,就去蹭顿饭:“有得白吃的大餐,就当周末公费打牙祭了。现在当社畜,难啊,啥啥都涨,就工资不涨,你说气不气!” 第227章 Z《支教老师8》 直播卖货   说是Party, 其实就是在一家会所包间里聚一聚,看在白富美的面儿上,来的有二十多个人, 有些还是抱着跟周正一样的心态,带着对象嘻嘻哈哈来蹭吃蹭喝蹭个节假日娱乐。   白富美端着千金范儿, 等来等去, 等到聚会都开始了还是没等到自己想看见的那个人来。   要主动去问, 又实在太跌份儿了。   倒是周正那边,跟玩得好的几个男生随口提起前两天碰见过楼岚的事。   “他这次回来是考教师证的, 应该是考完了。”   “以前他不是说不当老师嘛, 又累又没赚头。”   “毕业都一年了, 怎么忽然想起要当老师了?”   “嗨,不是前段时间去支教了嘛,估计是在那边有感触了,思想转变了。”   “考过了吗?”   “肯定的啊,又不难......”   “是在大雁山那边支教......”   “说是考完证也要留在那边......”   “感觉这么活着不累吗?我现在都觉得累死了, 天天睁开眼睛就觉得累,担起自己的人生都太累了。”   “上学的时候他就天天干兼职,学校里那么多女生喜欢他, 结果一个都没谈, 说是没时间又费钱。”   “哈哈哈费钱,那不是可以找白小姐嘛!”   “嘘――瞎说啥?喝多了?!”   白小姐就是班上同学对白富美的戏称, 谁不知道白小姐从入学第一天就对长得好的楼岚一见钟情?   可惜榆木不开花,愣是每天被各种兼职塞得满满当当的。   也是因为明明缺钱,却从没把歪心思打到女朋友身上这一点,虽然有人说酸话,可大体上同学们对楼岚都是比较有好感的。   甭管出了社会如何如何, 不在感情上挣钱的人,总归是有底线有道德的。   白富美恰好听到这一段,又是羞恼又是愤愤,心说这男人也就长得不错,可惜了脑子不好使,居然跑去支教。支教就算了,现在还真要跑去山里头当老师?   以前估计也就是随便找个土了吧唧的农村妇女结婚生娃,说不定还要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耕地才能有口饭吃。   单只是想象一下那个男人浑身脏兮兮,咧出一口大黄牙,扯着衣角兜着一捧泥花生招呼大家吃,白富美打了个寒颤,仰脖子喝了口香槟,把那幅画面给甩出脑海。   太可怕了!   昔日大学同学享受灯红酒绿惬意周末的时候,楼岚则是穿着透明雨衣,戴着直播时自制的宽沿草帽,顶着夏天里山区特有的局部暴雨,跟政/府部门的两位工作人员一起验收从钢铁之都运送过来的建材。   “这些是全部?”   “一部分,后面的还在定制中。”   “施工队找好了吗?”   “还要先勘测一下......”   “之前的图纸......”   几个人在雨中扯着嗓子大声交流,还有人胳肢窝下夹着厚厚一大卷图纸。   小半年的时间里,敛财数额已经到了足够迈开第一步的程度,楼岚就不再耽搁,准备先把上山的藤梯给换成钢筋焊接的□□。   原本的藤梯都是村民自己做的,主要材料是竹子、藤条以及耐受度高的木材。   虽说每次上下都会注意查看破损情况,到底算不上多安全,甚至还没有借力或防护的扶梯。   再稍微靠外一点的山区,其实已经有由政/府牵头修建的钢筋焊接梯。   因为是在现有的崖壁道路上用钢筋焊接的□□代替藤梯,再添加防护栏,施工上问题不大,消耗的资金却大到吓人。   另外还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那就是如果由政/府出资主建,那么该如何规划道路图的铺设?是这个村修还是那个村修?修完了上下山的□□,是否应该把与之相连的道路也铺设成公路?   若是要每个村都替换修建,所需资金将是一笔可怕的数目。   所以这也导致了钢筋梯的替换进展很缓慢。   如果是在其他地区,政/府出资一部分,另一部分还可以由本地住户一起集资。   然而山上的住户少,又穷,可以集中的资金实在太少。换句话说,便是投入和产出极不相称,结果便是政/府无力筹建。   制约于交通,“精准扶贫”的相关措施政策也便无法落实,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的闭环圈。   暂不提雀儿山这边的乡镇官员是否有为民为国那份心,单只说搞出政绩,谁不想?   都说越穷的地方越容易出政绩,以后的前途也越好升迁。   可巧妇尚且难为无米之炊,更何况是涉及到上亿资金的事儿。   说实话,突然有个面生的外地年轻人跑来说自己要出资建雀儿山几个村的钢筋梯时,真没人敢相信。   动辄就是几千万,找上门的这个年轻人自己都穿着淘/宝款短袖短裤,鞋子都是镇上路边摊摆着卖的那种,大街上丢一块砖头,砸中十个人里,有八个男人都穿这种款式的凉鞋。   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人。   现在这样一个人,跑来说自己要修路?   玩儿呢?!   可不敢相信归不敢相信,在楼岚拿出各种证据,一再证明自己决心之后,几乎整个小政/府都震惊了。   又破又小的政/府办公楼里,直接就囊括了所有部门,负责建设规划那部分的人员也就小猫三两只。   平时都是端着茶杯看看报纸吹吹牛,坐一天办公室下来,屁事儿没有,只落了个腰疼腿疼屁股疼。   忽然被领导叫过去,说是有特大要事,几个人都不信。   可这一天,注定了要让这群闲得蛋疼基本上提前过上养老生活的工作人员震撼一生。   楼岚在去钢铁之都考试之前,就自己买了简单的设备器材,对雀儿山几个村子的藤梯进行了相关数据勘测与记录。   这样才能在钢铁之都找到愿意接单的厂子进行特殊地势地貌的定制。   专业程度,不比专业人员。   实在让人佩服。   等知道楼岚大学学的根本不是建筑施工类的,而是金融类的,其他人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说一句牛逼。   闲话休提。   因为以前政/府就有过相应的想法跟规划,图纸是有的。   恰好现在又是暑假,学校不用上课,楼岚成天戴着个草帽跟着跑,把路径图又稍稍修正完善了一下,等到施工队过来,雀儿山的山道上就热热闹闹地开起了工。   老赵校长根本没想到楼岚一声不吭就搞了个大的,刚开始还担心楼岚资金搂不足。   等确定楼岚没开玩笑,预算清单都做了好几回了,才纯粹地高兴起来,自己也不回家了,成天也穿着双胶鞋,跟着施工队忙里忙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在帮施工队打免费工。   雀儿山上有四个村子,都不大,最大的也就是山顶的落虹村,七十多户。最小的才十几户人家,村里的年轻人还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十几个中老年人带着几个娃娃。   知道落虹村小学的楼老师出资给他们修钢筋山梯,众人都是感激到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了,看老赵校长一把年纪了还在跟着忙,于是一个个也自发地去帮忙。   有力气的就出力,没力气的,就背着背篓去给上上下下忙活的人送水送茶,甭管是拿钱干活的施工队工人,还是勘测监督的政/府官员,只要是在这条山梯上忙活的人,都送!   每日里钱花出去,跟大瀑布往下垮的水一样,哗哗声大得很。   要不是楼岚捞金的本事着实超凡脱俗,换一个人来怕是遭不住。   身为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人忽然能拿出这么多钱,不需言明,有关部门要动用楼岚出的这部分资金前自然是要简单查询一下。   倒是因为原主的专业,楼岚用预言术在国外股市捞金的事虽然神奇了些,却也并非说不过去。更何况楼岚并非明目张胆地显露出自己的非凡,而是有节奏的有盈有亏。   盈的时候一夜暴富,亏的时候亏到底裤都没了。   数据调出来,随便哪个专业人士来分析,也只能摇头感慨一句:年轻人,胆量非凡,赌性与运气齐头并进,走不长久。   再一看,这个年轻人还有其他大手笔的经济来源,也便多少能理解这是有自保的后路,才能在股市里大开大合乘风踏浪地胡乱闯荡。   于是最后一点替他人担心的关注必要也没有了。   ――――   眼看直播间粉丝关注已经达到上百万,楼岚准备忙完这段时间就要在直播间开始带本地山货了。要保持这个流量,每日白天忙完,楼岚晚上的直播并未断,每隔两天就要出一个的剪辑作品也依旧坚持着,希望能尽量扩散引流。   直播间的粉丝只知道主播最近白天有些忙,好像所在的地方还在大动工,因为剪辑作品里偶尔会有施工队入镜。   有粉丝询问,楼岚也只说山上的藤梯要换了。   因为没有特意主动说是自己出资,又说是政/府出头,粉丝也没多想,只当是扶贫工作做到这里来了。   这一条山梯,因为资金充足,建材也有钢铁之都那边专门的厂家定制输送,工程进展很快。   一个暑假的时间,原本费时费力又不安全的藤梯,全都被坚固又安全的钢筋梯取代了。   后期楼岚又追加了资金,于是原本直上直下近乎九十度的山梯,到了钢筋梯这里,就能够在空中做出一定的转折,减缓弧度坡度,让人走起来更轻松便捷。   施工队并没有撤离,已经修到了山下地势更平坦的地方,从那里开始,就要修建公路。   政/府方面也给力,大部分都有私人承担了,他们也及时申请了有关资金,准备要修路就修好,乘着这股名叫“楼岚”的东风,一次性解决雀儿山这一片制约扶贫工作推进的交通问题。   接下来楼岚就不需要跟着一起忙了,只需要在资金上关注一下。   现在他也不缺这点钱。   要卖山货,自然先得有货作为样板。   不过刚透露出这点意思,老赵校长就一声不响给他弄来了一大堆山货。   “品质都是挑拣过的,大家伙儿听说你要拿去网上卖,都挑得很认真,不好的都没要!”   老赵校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经过一个暑假晒得黑到发光的脸上露出一个惬意的笑,颇有老农民的范儿。   哪里还有曾经忧国忧民的文人气啊!   楼岚蹲在屋檐下看装在蛇皮袋里的货,一个个的,连晒得干瘪的蘑菇干都挑拣了长短大小。   这何止是不好的不要啊,简直就跟选美女一样,不是盘靓条顺的,进这些简陋蛇皮袋的资格都没有。   “这也太整齐好看了吧!”楼岚摇头失笑,起身给老赵校长倒了一大瓷缸的解暑凉茶:“好看是好看,质量也可以说是精品。但我也不能保证这样的能大批量供货啊。总不能给买家推销的时候看的是这样的,发货的时候却又差了许多吧?那可不厚道,是骗人。”   老赵校长一愣,脸皱巴起来,端着瓷缸都没急着喝。   本身就不是那种不厚道的性子,老赵校长被楼岚这么一提醒,也才后知后觉想到这一茬。   “还真是,骗人的缺德事可不能干。”   选的时候他们一心一意只想着要把最好的给楼岚,倒是把这一点给忘了。   最后楼岚敲定,山货可以分品质等级,价格也分开定。   新的学期即将开始。   “山风为岚”的直播间,这一天却提前开了。   不再是怼脸的“卖艺”直播,而是在室外,入镜的是一个简陋大锅。   岚老师穿着一身朴素的碎花小围裙,拿着锅铲入境,开始了他的第一次带货直播。   “大家好,我是山风为岚,你们的岚老师,今天直播时间提前了,大家有没有好奇为什么提前?”   因为之前就已经提前了好几天预热,还在专门的W博上挂了通知以及直播链接,刚开始直播,房间里的人数就达到几万。   观众数量还在快速攀升。   老赵校长还是第一次当助手,虽然入境大概也就一只手一个衣角啥的,可还是很紧张。   楼岚却一如既往的稳。   互动了一会儿,把场子热起来了,楼岚便开始正式介绍自己今天要干的事。   那就是做美食!   【直播间】   【“多才多艺岚老师,不愧是你[大拇指.jpg]”   “2333333百变岚老师,今日份是大厨师吗?爱了爱了”   “gkdgkd厨子,上菜!!!”   “外面的风景真是百看不厌,啊,岚老师可以转一下身吗?你的脸挡住我看风景了[斜眼笑.jpg][斜眼笑.jpg]”   “前面的姐妹,带我一个,我也只是想单纯地看看岚老师背后风景而已,求转身[微笑.jpg][微笑.jpg]”   “风景有什么好看的!我要看岚老师做饭!”   “哈哈哈哈笑死,懂的人自然懂,lsp了[斜眼笑.jpg]”   “大铁锅做饭啊,现在在山里做饭的吃播很火啊,这个主播也在跟风吗?失望,取关了[再见.jpg]”   “lsp们到底在搞什么hs?老司机带带我,我也想上车啊![跑跳追车.gif]”   “取关的人笑死劳资了,说之前可以清理一下主页的评论记录吗?同一句话说了十多回了,请问你是复读机吗?[叉腰大笑.gif]”   “啊这个腰这个腰这个腰腰腰――吸――”   “真的戳中我了呜呜呜我也要ghs!”   “鸡笼摆好了,各位姐妹注意点影响,别搞砸了咱们岚厨师的首秀[顶墨镜.gif]”】   已经转身认真介绍起食材配料的楼岚自然不知道自己直播间里的lsp们一心一意看他被围裙带勒出来的腰肢,老赵校长倒是在旁边关注着,可身为2G老年人,一堆弹幕嗖嗖往上跳,还频繁夹杂着各种字母表情包,就盯着看了两秒钟,他就眼花得很。   “今天的主题是山珍,当然了,保护野生动物人人有责,所以我们这里主要是素食的,这个鸡跟猪肉,都是咱们校长今天中午才刚带回来的,村民们自己养的。”   “......为了节约时间,山货已经泡发好了,调味料我尽量用少一点,我个人是不太喜欢太过繁琐的调味,会掩盖食材本身的味道......”   没做过厨子,但吃过的江湖美食宫廷御宴却不少。漫长的岁月里,楼岚也曾跟人一起研究过美食。这会儿做起来,也是轻车熟路,一举一动间还不自觉地带着几许轻松写意。   仿佛他手里拿的不是锅铲,而是吸饱了墨汁的毛笔。烟火缭绕的大铁锅也不再是沾染着财米油盐人间烟火的锅,而是一张任人挥笔泼墨的宣纸。   加上楼岚堪比声优的贵公子音不急不缓地讲解着,看得粉丝们不仅眼馋了耳热了,大脑也发出了想要进食的指令。   【“噫噫呜呜我好馋啊,口水兜不住了[落泪.jpg]”   “馋是真的馋[口水.jpg]”   “馋就一个字,我要说一万次!!!岚老师我要吃!!!!”   “万万没想到,岚老师多才多艺长得好身材好,还有一手好厨艺,姐妹们我悟了,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现在还是单身了!!”   “情敌拔刀吧!”   “闭嘴你们不准馋我老公!!”   “呵呵,本宫都没吭声,你们瞎嚷个什么劲[白眼.jpg]”   “有一说一,我也悟了,我也明白为什么我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了[再见.jpg]”   “前面的兄弟,虾仁煮心啊你!”   “就我觉得主播做饭都贼他娘好看吗?想到了古代贵公子...”   “多才多艺到这个程度,是男德学院的高材生吧?[仰望学神.jpg]”   “有二说二,这哥们儿比ylq好多小鲜肉都牛掰,我一个男的都喜欢看[大拇指.jpg]”   “虽然我也关注主播,可娱乐圈跟网红圈差的不是一个壁,还是不要碰瓷月球得好。”   “小道消息,主播那边修的山梯是主播出的钱,现在还在修公路,这消息要是真的,我给主播当一辈子的铁杆儿。”   “笑死,这是碰瓷ylq不够还要碰瓷有关部门?不怕碰死你们蒸煮啊?”   “人家都说了是小道消息,怎么就碰瓷了,碰宁马呢?[微笑.jpg]”】   弹幕里一部分吵起架来,有吃瓜了猹美滋滋一边看美食直播一边围观,还有远方的外地猹闻讯赶来,乐滋滋蹲在瓜田里一起吃瓜。   争吵不休越扯越远,热度自然而然迅速攀升,平台发现了流量聚集,数据上来了,就推到了首页位。   一群人真情实感争吵得越发水火不容时,就见主播结束了美食烹饪,开始坐下来享受美食,一边还从旁边拿了几袋东西出来,对着镜头满脸认真地推荐:“这些山货都是村民们自己去山里采的,晒制的手法也都是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不能说比得上专业人士,但在美味的留存方面绝对靠谱。毕竟咱们这个民族大家庭,别的不说,对美食美味的追求绝对是融进了骨子里......”   这说法绝对是能引起共鸣的,吃瓜的猹们纷纷冒泡表示赞同,吵成乌鸡眼的粉丝也临时抽空对主播的说法进行花式捧场。   原本对战的另一方憋着一股气想要嘲一波。可手指头都搁在键盘上了,脑子里打了几个转儿,都没能从这番话里找出一波黑点来抠。   总不能说我华族人民对美食美味其实根本不care吧?那不是华国黑才喜欢用的谬论嘛!   楼岚哪知道自己就是带个货还能引起这么多事儿,真诚无比地介绍了一下山货的种类以及村民们平时会如何如何采摘如何如何收集。   当然,还机智地记得点一下环保主题,表示山里的人都知道不能竭泽而渔,收获之后也会帮着留种或回种,回馈森林,坚定不移地走在可持续发展道路上。   插科打诨地介绍完,楼岚就放了链接,正式介绍自己要开始卖山货了。   “山货的价格都是我在有关部门报备过的,绝对不会乱标价,另外我也在这里郑重声明,你们买的时候是什么价,除开运费,供货的山民能拿到手的就是多少钱,我本人就是个平平无奇山货中转站......”   这一波操作别粉丝们惊住了,便是旁边当临时助理的老赵校长也是一惊,都忘了现在还在直播,一口山里土话入了镜:“岚娃子,你咋能白打工哇!”   【“233333本来还很感动的,结果这一句岚娃子让我成功出戏地笑了出来。”   “这是校长的声音吧?哎呀校长都吓到了,主播真的是闷声不响干大事的人儿[大拇指.jpg]”   “岚娃子,听见没有,别干白工哈哈哈哈!”   “主播真要这样?szd就主播现在这个人气,其实早就可以接广告捞金了。”】   这会儿手机就摆在面前,楼岚刚好看见这一条,笑着说:“我现在不就是在打广告嘛,其实之前开直播就是有这个打算,想着要直播卖货总得有人气啊,于是就千方百计把你们给骗进来了。”   说完还挑眉勾唇,做出个奸诈阴险的表情。   直播间里齐刷刷地刷起了“阴险狡诈岚老师”的弹幕,有人破坏队形还被其他人围殴,看得楼岚乐不可支。   于是直播间里又刷起了“花枝乱颤岚老师”来,楼岚抬手挡着半张脸,真是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这一届网友真多够沙雕的。   说归说笑归笑,货还是要卖的。   直播间里粉丝刷得欢快得很,下手却一点不慢,后台货单数量竟然很快就逼近楼岚上架的数量。   第一次卖货这些网友就这么捧场,楼岚也挺有感触的,干脆也不急着下直播,取了支架别了耳麦,“感谢金主们的捧场,还挺受宠若惊的,无以为报,听说你们喜欢看风景。走吧,我带你们去散散步消消食。”   散步就散步,还消食?这不就是在炫耀自己吃饱喝足,网友们只能眼馋干看嘛!   在一大波齐心协力的追讨中,楼岚笑着带他们走在山林小径间。   此时正是傍晚,天边的太阳使了一天的劲儿,已经疲惫不堪,只能挂在天边,有气无力地散发着橘黄的余晖。   山里多风。   吹去多余的炙热。   远处有不知名的陌生人扯着嗓子吼着什么,听不懂,应当是山野俚语,却带着特殊的节奏韵律,仿佛是一首粗狂的歌。   吵吵嚷嚷的网友们看着风景,听着主播不徐不疾,从容自然的闲话家常,心灵得到了莫大的抚慰。 第228章 Z《支教老师9》 夏去冬来,寒假入深……   卖山货的任务进行得过分顺利, 顺利到楼岚都深感诧异。   回头好好捋了捋粉丝们的留言,基本上归纳总结出了顺利的原因。   一则,楼岚厨艺确实不错, 美食本身色香味俱全也就罢了,连下厨的主播都赏心悦目。   刚下直播的当晚, 楼岚翻看留言的时候就发现网上已经有了自己穿碎花小围裙的截图被网友传来传去的, 一堆仗着在网上就无法无天的lsp在那里嘻嘻哈哈大喊老公。   二则, 直播间里展示出来的山货看起来也不错,价格也公道。   有楼岚之前的努力, 粉丝们对他的人品还是很信任的。   他本人一再保证这些山货都是采摘自大自然, 绝对没有人工种植的, 想吃点“山珍”的粉丝网友都挺乐意从他这里下单购买的。   更别说还有一点,就是“云慈善”,在网上通过购买自己想要的商品,同时还能献爱心,帮到山里的村民, 几相对比之下,选择在他的直播间下单也就不奇怪了。   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 衣食足而知荣辱。   当今时代, 一群在基本上可食足,可衣暖, 于良好社会环境下长大的普通人已经逐渐成为这个国家的中坚力量。   就像楼岚前些日子才偶遇的同学周正,虽然总是感慨压力太大,人生太艰难,可心中的慈悲心、责任感、道德观等,却都是被滋养在心田, 无法轻易抹去的。   大概这也是为什么,现在越来越多乱七八糟的人渣在网上利用爱心、慈善等名义骗钱的事。   有感而发,大半夜的楼岚也不睡了,翻身起来将电脑扒拉到床上,顺手捅穿了十几个网络骗子的窝点,将骗子公司、参与者信息、各方面详细证据连同定位一起打包批发给了相关区域网警点。   免费发货0元购。   第二天网上社会新闻页面热闹非凡。   楼岚正跟老赵校长一起砌砖墙。   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老赵校长想给孩子们重新腾出半间房当宿舍。   原本的宿舍就是教室,白天上课,晚上桌子一搬就当床,男女生不分开。   当然谈不上多方便。   可学校一共就三间屋子,楼岚的宿舍现在还兼顾着“图书室”的功能。转来转去,老赵校长就准备把自己的房间隔出来一半――虽说隔完了他那边也就够放一张床,再留一条侧身而过的过道了。   “要不然还是单独再修一间吧,这么窄,您老不方便,孩子们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长期生活,对身体,对心理,都不好。”楼岚一手红砖,一手砌砖刀,皱着眉左看右看,摇头,不肯跟着老赵校长一起动手。   原还不当回事的老赵校长一听楼岚说这样的空间对孩子们不好,也跟着迟疑下来,“咋还对心理不好了?”   至于对身体好不好,想着凑合凑合也没什么大问题。   可心理健康这一块儿,老赵校长自己没学过有关知识,可网上电视上也没少看。   有许多犯罪分子,就是因为成长阶段心理这一块儿出了问题,才最终走上了那条祸害社会祸害国家的不归路。   在老赵校长老旧的观念里,自己教出来的孩子,以后能不能挣大钱,能不能成才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品不能差。   不能给国家做贡献,可也不能拖国家后腿吧?!   楼岚觑了他一眼,果断弯腰把工具一放,回屋子将水平测量仪扛出来:“反正都要动工,干脆就自己砌两间房吧,就在校门口外边儿挨着,娃娃们也都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了,男孩儿女孩儿还是该分开睡觉。”   要问老赵校长想不想多修几间教室宿舍?当然想!   可干想,没钱动,有什么用?   眼看楼岚风风火火跑去外面都把三脚架给架上了,老赵校长提着空灰桶跟着,满是为难犹豫:“要修两间宿舍啊?那可不是简单事儿,还得去要个批条,再看看给不给点资金啥的......”   其实就是想着拖一拖。   像以前一样,首先是想,特别想。而后就是去有关部门眼巴巴地询问,想要点儿资金啥的。   可每回都没成,于是这事儿就一拖再拖,拖到现在,老赵校长已经许久没想过了。   楼岚却是说干就干的性子,“这一片地的使用权都归在学校,没什么好批的,回头先把地基挖出来,防地震这一块儿还是要做一做,得灌钢筋水泥下去夯地基......”   已经跟山下正在修路的施工队负责人熟悉到称兄道弟的程度,楼岚说着话就给下面打去个电话,三言两语便把工人、水泥钢筋建材等东西都给订好了。   老赵校长在旁边听得干着急,等楼岚挂断电话开始摆弄仪器,这才说:“你这小子,真是说风就是雨!咱们学校已经好些年没申请到上面的拨款扶助了,修宿舍应该也有一点补助,等我明天去镇上问一问,再不行,我就去城里问问。”   看他刚才的架势,怕是又想自己掏钱包揽了。   年轻小伙子是挣钱,可他挣的钱给修了路,现在直播卖货又是无偿给山里村民们帮忙,老赵校长再是不要脸,也不能够继续心安理得地让他掏钱修宿舍啊。   楼岚笑了笑,踩着水平测量仪的尖脚插/进泥巴地里,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到:“我这不是户口迁过来了嘛,刚好还没个房子落户,以后这里就是我家里。”   说完回头,对老赵校长说:“您老不介意我把家安在这儿吧?”   老赵校长哪里会介意,反而乐得跟什么似的,“这有啥好介意的。”   想了想,又犹豫:“不过你真要把家安在这儿?”   这半山腰的,平坦地儿不算大,等于是镶嵌在雀儿山山腰处的一个凹地。   周围除了学校,就没一户人家。   真把家安在这里,以后难不成还要独门独户的过日子?   就连他这么个五十好几的老头子,都觉得寂寞冷清得很。   楼岚活了这么些岁月了,早已不在意孤单寂寞,似他这般,若是不能享受孤独,怕是早就该出大问题了。   既然楼岚都说这房子等于是他的家,回头先让孩子们当宿舍用着,房产本上还是写他的名字。   老赵校长也就不再阻拦了,甚至主动表示明天就去镇上,帮忙先把地基证给批下来。   修房子这事儿他没具体干过,修路修隧道修大桥这些倒是干过不少。   不过触类旁通,简单的测量之类的还是能干的,忙了一个多小时,该测的数据都收集好了。   第二日山下的施工队负责人给抽了几个工人过来,当即就开始动工。   新学期开始,送走了五名四年级学生,又迎来了六位一年级小朋友。   ――据说原本应该只有三位的,可有三个小朋友的父母得知老家小学里来了个有本事的年轻老师,左右衡量之下,就把一直带在身边的孩子给送回来了。   没办法,在外面要给孩子报小学,实在是太难了。   一种是自己在外面买了房子的,一种就是异地借读。   后面一种情况很麻烦,不仅要暂住证的年限足够,还要各种租房合同工资证明等。   像他们这里出去打工的,多是到工地上干活,哪有什么具体的工作单位呢?   许多人想方设法,都很难找到门路弄到单位证明。   虽说政府这两年已经在大力解决这方面的问题,可到底还是难。对于没门路又没钱的人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既然老家有位靠谱的新老师,那把孩子放在老家先读着书也稳妥。   楼岚倒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给落虹村小学吸引来新生。   更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事在以后竟会越来越多。   八月新花椒上市,楼岚正式开通了网店,取名便是“雀儿山山货铺”,营业额持续增长。   山里的村民们眼看着往年落在地里自生自灭的花椒居然有了销路,也是激动万分,花椒成熟那段时间,起早贪黑努力采摘,争取在成熟期阶段将花椒全部顺利采摘完成。   同时,九月的山核桃也大批量成熟。   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大家忙碌的身影。   虽然很累人,可想到这些东西都能变买成钱,成为家里的收入,大家忙得高兴,遇见彼此也都是笑容灿烂,山里人特有的大嗓门儿让说笑声响彻雀儿山的角角落落。   为了刺激销量,楼岚也是忙空的时候都会举着自拍杆,去山民们采摘的地方搞直播,让网友们看见自己要吃到嘴里的山货都是如何来的。   鉴于直播卖货的事业越干越红火,楼岚的宿舍彻底不够用了,村民们自发帮忙,让学校旁的新宿舍在两个月内就顺利竣工。   新房还不能住人,倒是挨着新房搭建的茅草屋能让楼岚暂时存放一下山货,好歹不至于让他住的那间宿舍连个落脚地儿都没有。   冬日,雀儿山刮起了白毛风。   在外打工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村子里渐渐多了人气儿,忙碌了一年,冬日里也没甚活计,村民们三三两两串门儿闲聊。   燕儿村的刘家,这会儿几个妇女正各自拿着背篓簸箕,一边手脚利索地挑拣山货,一边嘴上叭叭地闲聊。   “刘三媳妇儿,你们家今年挣了多少钱?得有这个数吧?”说话的妇女用手比了个鸡爪的样子,意思是“五”。   刘三家在这个村里,算是不错的人家,因为他们家两个年轻的都在外面打工,说是帮馆子,一年能有了好几万的收入。   当然,这是没除去一年一大家子各种花销的数额。   刘三媳妇笑了笑,聪明地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抓着瓜子好奇地问来家里串门的几人:“你们这些都是要送去小学那边卖的?一斤能卖个多少钱?”   说起这个,话最多的那个五十来岁妇女就止不住地咧嘴乐呵,手上动作速度不减地说:“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是看数量,是根据质量来分的!像我家这个,楼老师说能分到上品,上品一斤五块多!”   旁边的老婆子羡慕地扭头看了看:“还是你家铁牛能干,眼睛好使,又会爬山。像我家就两个老胳膊老腿儿的,哎,这些品级都分不高!”   又有妇人接嘴:“张婆子你可别说这个了,你家那片山长的山核桃今年可卖了不少钱吧!”   以前都是落在地上不值钱的玩意儿,现在可都成了香饽饽。   已经有许多人家都商量着来年要多移栽一些山核桃树野花椒树到自己的山林里呢!   长在野外的,大家都能摘。只有长在自己那片林场里的才正正经经只属于自己家。   几个妇人婆子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凑到一堆说起了各自今年都靠楼老师挣了多少钱。   有的家里男人腿脚利索,还有一把子力气的,竟挣了两三万!   甭看拉开了一整年算下来,一个月才那么点儿,可这仅仅是八月开始到现在短短三个来月的收入!   按三万算,居然也算是月入过万了。   比刘三媳妇两口子在外面辛辛苦苦打工一个月挣的还多。   这让刘三媳妇儿心里有了些介意,接下来就不动声色打听了不少老家最近发生的事。   等到晚上男人从外面回来了,刘三媳妇儿就跟他说起。   男人说:“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就咱们村到镇上的路,都是那位楼老师出钱修的,这得花多少钱啊。”   是啊,这得花多少钱啊?   几百万?几千万?   无论哪一个,都是他们穷及一辈子也无法挣到的。   这样有本事的人,怎么就留在他们这个穷乡僻壤呢?   换做是他们,有这么多钱,第一件事当然就是在城里买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村子里另外一户人家,夜里也在算账。   算这三个多月他们家的收入。   “只要楼老师这个卖山货的生意不断,以后我一个月都能有稳定的工资。”   男人惬意地抽了口叶子烟,在袅绕的烟雾里舒展了眉眼:“咱家们现在已经有一万多的存款了,大娃子上学的开销,咱们也可以自己负担了,明儿个我就去跟楼老师说,这个资助的名额可以留给别的孩子。”   躺在床上就着烛火挑拣干蘑菇的女人扭开头轻轻咳嗽几声,声音里也带着笑:“真好,咱们也是有存款的人了。”   说着话,伸手给挨着自己睡得正香的孩子们掖了掖被角,手收回来时顺便揉了一下棉被:“棉被也用了好些年了,都有些硬邦邦不保暖了,这段时间咱们先添床新的吧,也好让孩子们盖得暖和些。”   男人心有成算,虽然心疼动用钱财,可想到自己冬日里也能去楼老师那里帮忙,还是有工资领,也就点了头:“买,得买两床。另外你的药得换一换,听说有种新药好用。”   女人不赞同:“那种新药不给报销,还是就用原来的吧。”   两人轻声说着话,说过年了要给孩子们添新棉衣,说努力挣钱,争取明年能把家里的房子整修整修。   为了防止村民们见有钱可赚,就使劲刮山林地皮,楼岚对山货的品质把关很严,品质过差的,价钱压得很低。   村民们眼见楼岚卖山货的生意也不是一锤子买卖,渐渐心安,看见没长大的山货也就不再扒光了,而是顺手埋了埋堆了堆,希望这些山货能快快长大。   冬日里,山里的山货基本上都没了。学校也放寒假了,就连老赵校长也被儿子接回了在镇上的家里,准备入冬过年。   楼岚一个人留在山腰学校里,也不觉得无聊,而是每天都扛着新买的摄像机去山林里转悠。   仗着有功夫在身,身边也没人管束,楼岚时常一入山就是十天半个月的,直播间里的粉丝可是饱了眼福,整个冬天不出门就看遍了山林深处的青山绿水飞禽走兽。   有一回楼岚遇到山狼群,又是惹来网上的一波大讨论,流量直逼娱乐圈小明星,粉丝量蹭蹭飞涨,已经从当初的几十万涨到了上千万。   蜀地的冬天,不缺绿色。   山林里长青的数目依旧郁郁葱葱。   “这里已经基本上没有人烟了,现在是下午两点,我要开始寻找一个晚上能睡觉的地方。”   楼岚头顶戴这个直播摄像头,以第一视角正在直播深林冒险。   【直播间】   【“我靠才两点多,这里树木好茂密啊,看起来像是要天黑了,好可怕!”   “绝对深山老林恐怖片的最佳取景地![裹紧小棉被瑟瑟发抖.jpg]”   “我听到鸟叫了,感觉很美啊,好想跟主播一起去深山里冒险。”   “老公注意安全[爱心.jpg][爱心.jpg][爱心.jpg]”   “窝在温暖的狗窝里欣赏真正的原始大自然,幸福感蹭蹭往上蹿[狗头.jpg][狗头.jpg]”   “才两点睡个鬼的觉!打猎!烤肉!快快快,美食岚,快上菜!”   “嘤嘤嘤好可怕,要老公抱抱才能继续陪老公冒险[亲亲.jpg]   “老公看我!”   “岚老师,你上周视频里那只绿毛鹦鹉是在哪里拍到的?”......】   楼岚一手拿着手机,看直播间的弹幕,以便及时跟观众互动。   发现有嚷嚷着上菜的吃货粉丝,楼岚抬手调整了一下头顶的摄像头,又原地缓慢地转了一下,让直播间的网友能清楚地看到周围的环境:“虽然有打猎证,不过这里太多枯枝落叶了,生火不安全,今晚还是得靠干粮将就,上不了菜。”   至于那些喊着老公的,楼岚自动忽略。   要在树林里找到合适的睡觉点可不容易,所以楼岚才在两点多就开始有目的地寻找。   一直走了几个小时,直到傍晚五点多接近六点,楼岚才终于在一片竹海外的山崖下,找到了一处能让自己窝进去的洞穴。   “前面是竹林,看规模还挺大的,明早我去给你们挖点竹笋,抽奖送深山大自然牌冬笋。”   既不忙着出去,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地,楼岚在山林里逛得很悠闲,偶尔遇到什么能吃的东西,都会给直播间的粉丝挖一点抽奖。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这些是他们陪着主播一起找到的,又是亲眼看着主播挖出来的,吃到嘴里自然是不一样的。   所以粉丝们听到楼岚说要挖冬笋给他们,一个个都很积极,弹幕跳动得能看花人的眼睛,屏幕上打赏的特效也接连不断。   楼岚掏着低矮的洞穴,没注意他们在刷礼物。   等掏干净枯枝败叶碎石杂草,从背包里拿出垫的东西垫上,一屁股坐下,才看见粉丝们打赏了不少东西,摘下头上的摄像头歪头,纳闷儿地真诚发问:“就掏个山窝窝,你们激动个什么劲儿?难不成是因为看见我只能睡个山窝,所以高兴坏了?”   又补充:“你们也太坏了吧!”   原本还没想到这茬的网友们乐出了声,有坏心眼儿的粉丝更是直接刷大礼物,真诚地表示感谢。   “感谢主播用自己艰苦的现状,衬托出了我等幸福的小日子。”   于是下面一串的粉丝跟着留言表示感谢。   【 “住地下室,原本还觉得自己太难了,现在看主播这样灰头土脸地露宿山头,顿时觉得自己太幸福了[抱拳.jpg][抱拳.jpg]。”   “同款幸福[微笑.jpg]。”   “感谢主播[拍手.jpg][拍手.jpg]”   “感谢主播[拍手.jpg][拍手.jpg]”   感谢主播[拍手.jpg][拍手.jpg]......】   看着一堆幸灾乐祸的坏胚子,楼岚无语:“你们这群复读机,我不跟你们玩儿!”   直播间又是一堆“他急了他急了”的复读模式,看得楼岚眼疼,干脆去附近找水源去了。   有专门的睡袋,又有自制驱赶蛇虫鼠蚁的药粉,楼岚就着冷泉水啃了两个饼子就准备关直播睡觉了。   直播间的粉丝却大呼别关别关。   【“老公我失眠,你陪我睡嘛[羞涩.jpg]”   “老铁别关啊,我陪女朋友看恐怖片呢,你陪我一个呗!”   “岚老师,月黑风高正是好时候,睡觉作甚?起来嗨!”】   一群不靠谱的家伙。   楼岚无情地用手往镜头上一盖,关直播!   没了沙雕网友作陪,独自一人在深山里过夜,又没个篝火,确实有点儿恐怖片那味儿了。   楼岚睡了半晌,越睡越清醒,干脆起身穿好外套,仗着四下无人,运起轻功跃上枝头,准备去附近转转。   不知在树木枝头间穿行了多少距离,前后约莫也才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刚踏上树桠,惊得树洞中休息的松鼠唧唧逃蹿。   楼岚忽听不远处有一阵嘤嘤嗯嗯声,声音嫩嫩的,带着不安。   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幼崽。   楼岚迟疑了一下,最后想着左右自己也没事可做,干脆就过去看一看。   却不想穿过一片林子,到了竹林另一边的边沿,夜视能力极佳的楼岚一眼就看见了一只正被黄鼠狼拖着后腿试探着要咬死的黑白小崽子! 第229章 Z《支教老师10》 再次爆红……   看清楚黑白配色的小崽子具体模样时, 楼岚也是一惊,连忙一个纵身,从树上跳下。   忽然有庞然大物跳将下来, 那原本一心一意对付小幼崽的黄鼠狼也是吓了一跳,整个瘦长的身子都跳到了半空。   发现来的是比自己大好多的陌生动物, 黄鼠狼二话不说扭头三两下就跑掉了。   被黄鼠狼一路拖过来, 又咬了几口的小崽子嘤嘤嗯嗯, 梗着脖子扭头往楼岚的方向耸动着鼻头,看起来像是在通过闻嗅, 想要判断突然出现吓跑黄鼠狼的动物是敌是友。   怎么看怎么傻乎乎的。   楼岚叹了口气, 蹲下身, 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手指去拨弄小幼崽,检查它身上的伤。   好在骨头没伤到,都是皮外伤。   舒了口气,楼岚小心翼翼把它抱起来。   这只黑白幼崽看起来着实不大,捧在手心里也才比他两个手掌大不了多少。   对熊猫也没具体了解过, 楼岚只能从它的牙齿以及骨头上判断出这只幼崽大概只有一个多月,不到两个月。   重量在三千克到四千克上下。   现在是十二月中旬。两个月,也就是十月份才出生。   熊猫一般都是八月份生产, 看来这只小幼崽的母亲是位新手妈妈, 也不知不靠谱的新手妈妈现在发现孩子不见了没有。   随身携带的包没在身上,楼岚就近找了些对动物有用的草药给小幼崽用上, 简单处理了伤口,楼岚便捧着折腾累了,在他手心就着体温打起盹儿的幼崽在附近搜索踪迹。   好在那黄鼠狼留下的痕迹并不难找,楼岚顺着痕迹一路寻根溯源,顺利找到了幼崽的家――一个与他今晚暂住的山窝窝十分相似, 但是稍微大一点的山洞。   可是里面却没有大熊猫的踪迹。   这是怎么回事?当母亲的大熊猫,少有独自外出觅食到晚上都不回来的,难道是遇到什么意外了?   蹲在山洞外,楼岚看看已经在手心里睡得打起小呼的幼崽,再看看没遮没拦毫无安全感的洞穴,到底是不敢让它独自留在山洞里。   好在幼崽不知是累了还是知道自己得救了,很是安分,没有吵吵闹闹。   楼岚左右看了看,最后单手脱下自己的棉服外套,将幼崽整个儿小心地裹在里面,留下足够的蓬松空间,给它营造出一个可移动的窝,这才抱着加快速度,脚下踩地留下痕迹的同时,不被树木地形阻挡。   也不清楚幼崽母亲平时的觅食范围是哪一片,楼岚以洞穴为圆心,扩散着找了一个多小时,方才在一处悬崖下看见受伤不轻的大黑白。   上前简单做了下检查,又喂药唤醒了幼崽母亲意识,而后楼岚果断跑回自己暂时落脚的山洞,找到手机拨打动物救助中心电话。   因为涉及到野生熊猫,听说受伤还不轻,救助中心连夜派人过来,第二天上午就顺利抵达雀儿山。   又根据当地向导以及楼岚的电话指路,下午时,摔下山崖的受伤大熊猫以及饿得嗷嗷叫的幼崽得到了及时救助。   楼岚被例行询问。   因为提前做好了痕迹,楼岚本身也早就办理了进山林的各种证件,询问得知楼岚是附近的小学老师,冬天闲来无事进山林冒险,半夜听见动静,救下即将被黄鼠狼伤害的熊猫幼崽。   ――暂时落脚地已经被楼岚提前转移到了距离发现幼崽不远的另一处树洞。   一切都没问题,救助中心的工作人员握着楼岚的手,十分真诚地表示感谢。   “雀儿山附近已经很多年没发现野生熊猫了,没想到还有,感谢楼先生的及时帮助。”   楼岚摆摆手:“也是凑巧了,小幼崽这么乖,谁遇到也得出手救一救。”   这倒是真的,毕竟黑白配在华国人心目中,绝对的毛茸茸萌宠榜单万年第一名。   这事儿楼岚本以为就这么过了,倒没想到过了几天,那边打电话让楼岚过去一趟,说是也亲眼看看自己救下来的熊猫母子俩。   “安安已经醒了,小安也一切适应了现在的新生活,等安安养好了伤,我们会把它们放回原来那片地区。”   不用问,楼岚就知道安安应该就是那位倒霉坠崖的大黑白。   好歹也是自己救下的,楼岚自然是答应了。   镇上的救助中心就是个小破站,根本没能力救助大熊猫,所以这次下来的是城里救助中心的人。   为了让黑白母子适应救助环境,救助中心的人便把临时动物医院设立在小破站后院。   楼岚过去时就看见两母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当妈的把自己摊成肉饼,一手护着小崽子在自己毛茸茸的肚皮上打盹儿,一手握着竹子往嘴边送,有一下没一下地咀嚼着,看起来惬意无比。   眼圈黑漆漆的,衬着眼睛周围的黑圈,打眼看去,都分不清它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的。   稍微走近,楼岚定睛一看,才确定它是睁着眼的,眼神儿呆呆愣愣,盯着半空,也不知道是在看天还是在纯粹发呆。   或许是听到动静,也可能是感应到有人来了。   倒霉大黑白扭头看过来,刚好就跟楼岚带着笑意的眼神撞上。   又愣了愣,大黑白慢吞吞地收回视线,佯装无事发生地低头啃竹子,速度比之刚才可快了不少。   “安安状态恢复得不错,不过因为吨位不小,骨折的部位还要好好养一段时间。”陪同楼岚进来的刚好就是那天进山接黑白母子的那位王海风,对楼岚颇有好感,这会儿也是热情又周到。   楼岚笑了笑,“那就好,正准备趁着它们不在家,我好多去偷几根竹笋吃。”   不远处的大黑白圆圆的耳朵抖了抖,咔咔地吃竹子吃得正欢,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竹林被人惦记上了。   这也就是说笑的,王海风也是性子幽默的人,顺势接了话头:“偷人家竹子还好意思当着主人家的面儿念叨啊?也不怕安安急了要追来揍你。”   看了大黑白母子,楼岚又受到一面锦旗,并几位据说是记者的拍照采访。   这事儿还挺新鲜的,楼岚拿好了热心市民的人设牌,顺利亲身上了一回社会新闻。   等到第二天重新开直播的时候,直播间里就有不少人刷问题。   【“主播是不是真的救了两只黑白喵???”   “听说这个主播在深山里搞野外生存直播遇到野生熊猫了,来看看”。   “岚老师,你几天没直播了是不是因为野生熊猫?”   “呜呜呜羡慕死了野生的,可以rua的,还是两只!看了新闻,小的那只崽崽好可爱!”   “这什么鬼,炒作也太过了吧,居然敢带上国宝名号?不怕被敲门□□?”   “前面说rua国宝的那位,是不是脑子有大病?食铁兽都敢随便上手rua?怕是嫌活太久了[抠鼻.jpg]”   “你全家都有大病!炒您慈祥可爱的祖母呢?谁他妈炒作能让央爸爸帮你站台?回去多喝点脑X金叭!”】   楼岚还真不知道原来自己还上了央爹平台,好奇地拿手机搜了一下,才知道是央爹的短视频官网转发评论了一波。   评论是几个点赞的大拇指,以及抱拳的“感谢侠士”四字,下面评论区跟了上百条同款道谢。   没有理会直播间里吵吵嚷嚷的新老粉丝,楼岚就事论事:“确实是那天晚上遇到的,说起来还是多亏了你们。”   “那晚上要不是你们非得变着法儿地吓唬我,一会儿说什么森山老林恐怖片,一会儿说什么蛇虫鼠蚁毒蜘蛛啥的,还真吓得我睡不着,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你们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   正在直播间里挽袖手撕挑刺儿键盘侠的粉丝们闻言,顿时一片哈哈声,连撕逼都顾不上了,手指飞速发弹幕。   【“可爱的国宝,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挺胸骄傲.jpg]”   “看来以后要多多吓唬主播,毕竟万一下次再救两只珍稀保护动物呢?[狗头.jpg][狗头.jpg]”   “吓唬主播!”   “吓唬主播!”   “吓唬岚老师!”   “吓唬主播!(楼上不准破坏我等复读机的阵型!)”   “吓唬老公!(四个字,没破坏阵型)[奸诈.jpg]”】   某些粉丝夹带私货,成功引起了众怒,被弹幕按着一顿狂扁,最后自曝是货真价实钢铁直男本直,却依旧没能逃过小伙伴们的追杀。   【“怪不得关直播的时候岚老师是在山洞里,新闻里却转移到树洞里了。”】   看见这条弹幕,楼岚暗笑一声:就知道会这样。   现在的网友们可都是人均福尔摩斯,做手脚抹除不科学的痕迹,自然要万般谨慎。   “还有啊,上次直播不是说要给你们挖笋子抽奖嘛。”楼岚关掉手机屏幕,慢悠悠说,“笋我已经趁着安安它们俩不在家,给你们挖回来了,有三大麻袋,不算多,今晚就给你们抽奖。”   居然偷挖国宝家的笋!   粉丝们深吸一口气,捏紧的拳头剧烈颤抖着,只想大喊一声:干得漂亮!   【“国宝家后院的笋一定都被岚老师夺完了[滑稽.jpg][滑稽.jpg][滑稽.jpg]”   “真・夺笋啊[狗头.jpg][狗头.jpg]”   “崽崽:妈妈,就是这个坏人偷了我们的笋!”   “哈哈哈岚老师干得漂亮!”   “看我看我!我要吃熊猫牌野生天然笋!”   “国宝安安同款野生笋,又香又脆,你值得拥有[微笑.jpg]”】   原本只是想要尝个鲜的野生冬笋,现在却仿佛自带金光,直播间的粉丝一个个都疯了,嗷嗷叫着给主播刷礼物。   虽然主播早就说了抽奖不会看礼物数量,可刷礼物攒人品嘛!   一时间直播间里热闹得跟提前过年了一样,事后还有蜀地动物保护中心的官方在直播录制短视频下发了个揣手阴险笑的表情包评论,也是惹来一堆网友的围观调戏。   楼岚这也算是在官方爸爸的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偷笋了,被网友戏称“恃宠而骄岚老师”。   虽然在短视频平台上,央爹流量不是最大的,作品也向来都是点赞多过评论上千倍,可这就是一种政/治风向标。   楼岚作为被点名感谢的网红主播,后续得到的好处是肉眼可见的。   首先就是平台的看重,好的推荐位不用说就主动给了,另外,楼岚还在腊月中旬里接到了好些个什么典礼的邀请函。   其他的楼岚都没放在心上,连签约时附赠的“经纪人”推荐的几个颁奖典礼也没接,只接了一个流量颇大的W博之夜典礼晚会邀请函。   第一次正式出现在荧幕上,面对更大的观众群体,今年下半年如黑马横空出世爆红网络的网红岚老师,在红毯上也在努力为雀儿山山货带了一把盐。   此种行径,绝对是前无古人后也不知有没有来者的,一举闹得上了热搜,流量又迎来一夜暴涨,成为拥有几千万活粉的网红,比之不少略有名气的明星也不差了。   爆了一波后,楼岚依旧回到雀儿山山腰上与世隔绝的落虹村小学,安逸地闲来无事就去林子里玩一会,心情来了就开开直播,跟一堆沙雕复读机粉丝唠唠嗑。   后续想要蹭热度搞采访的人想找都找不到,也是郁闷至极。   晚上周正给打了个视频来。   上次偶遇后,楼岚自己也想不通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无意间泄漏出了“知心哥哥”的气质,周正时不时地就会找他唠嗑。   这次视频一接通,就是周正那张怼着屏幕的大脸,吓了楼岚一跳。   “老楼你行啊!嘿,你是不是就是网上那个岚老师?!”   之前周正是听楼岚说过自己在支教的那地方喜欢拍些自然风景分享到网上,偶尔也做做直播。可现在这个社会,便是隔壁的老阿婆也可能有个分享生活的D音账号,周正根本就没往网红那方向上联想。   平时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在视频网站上瞎逛,直到昨儿个W博之夜过后周正一上网,就看见了自己熟悉无比的哥们儿居然也出现在了那样众星云集的典礼视频上。   这可真是平地炸了颗□□的程度!   纠结了许久,周正一会儿琢磨着楼岚是不是故意隐瞒,不想让以前认识的人知道,一会儿又犹豫自己戳破了,是不是就有抱大腿势利眼之嫌。   到最后,周正一拍脑袋,干脆也别纠结了,直接干就完了!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通视频通话。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楼岚自觉没有刻意隐瞒的必要,既然朋友问起,便点点头承认了。   周正在那边嗷了一嗓子,陷入楼岚无法理解的独自癫狂中。   “没想到啊没想到!大家都以为要去山旮旯里种地的楼大帅哥居然成了身价千万的大网红!”   “嘿嘿.....对了!我还没去班级群里刺探敌情!我都看见了,其他人肯定也看见了!”   自言自语说着话,就直接切出去翻班级群去了,留下一个固定的大脸在镜头里让楼岚看。   委实有些辣眼睛。   楼岚摇摇头,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埋头去剪辑今天新拍的素材。   冬天里万籁俱寂,森林里却一点不冷清,甚至还有了许多平日里很难碰见的动物身影,今天楼岚就凭借着灵敏的身手,成功拍到了一只在白天惬意地躲在一棵歪脖子古树上休息的金钱豹。   野生动物自有一股天然存在的魅力,这是镜头都无法完整留存下来的。   剪辑着视频,过了一会儿,旁边的手机里又突兀地响起周正嘎嘎的鸭笑声:“哎呀妈呀笑死爹了,就张坤儿那小子,上次聚会也去了,为了讨好白小姐,一个劲儿说你到了山窝窝里肯定一年不洗澡,头发也邋里邋遢没办法剪,还说以后你要娶个村姑当媳妇,睡土炕,生一窝灰头土脸的娃娃......”   “现在可好了,群里有人发了你在W博之夜上穿礼服的照片跟动图,帅死一堆妹子,张坤儿还被人艾特了几十回都没敢冒泡......”   周正直呼太爽了,比看爽文还爽,这就是现实版大男主爽文。   楼岚是不太能理解爽文不爽文的,自己的人生,难道还是活给别人看的?   不过有一点他必须得为自己辩驳:“我这边是不睡炕的,都睡床。还有,虽然现在据说准备开放三/胎政/策,但是优生优育还是当代青年应该注重的,可不能一拍脑袋就生一大窝出来,管生不管养,那就是人渣。” 第230章 Z《支教老师11》 风景区和自然保护……   虽说不能理解小伙伴的爽点, 楼岚还是保持着一个尊重的态度,任由周正问了不少问题,能回答的他都说了, 不想说的或者涉及私人信息的,周正也没问。   这一点也是楼岚会愿意继续跟周正保持联系的一个重要原因。   大学班级群里确实是热闹到炸锅了。   甚至比周正炸得还要早一些。   起因是一位同学忽然转发了一个视频进来, 问视频里的人是不是很像他们那位系草。   虽说因为楼岚没有上进心, 一天天就窝在那山窝窝里什么商业活动都不参加, 相对而言削减了自身的商业价值。   可到底被央爹亲自点赞过,还上了社会新闻, 现如今流量也正盛, 商业价值减少也只是相对而言, 本身给平台带来的关注度以及正面形象是不可忽视的。   好不容易出山来出戏一次正式活动,楼岚签约的经纪人自然要全心全意带着做做造型什么的,连礼服这些也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加上镜头会有些失真,视频里出现的楼岚,其实要不是认识的人往那方面去想, 或者认真探究,真不一定能第一时间就认出他。   转发这个视频进来的同学也是凑了巧,刚好最近她接了个新明星的站姐单, 靠着关系混了个临时证近距离围观拍摄。   长得好看的人, 不分性别年龄,总是会成为镜头的宠儿。   当时那女同学就是觉得长这么帅又这么有气质, 站在一群大明星里也毫不逊色,甚至隐隐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这样的人,除非霉神转世,否则怎么着都会火。   秉持着多拍一张也不算浪费内存, 指不定以后能卖大价钱的心态,女同学调整焦距怼着红毯上的楼岚拍了一堆,结果拍着拍着,忽然觉得这个人眼熟得太过分了。   事后去问才知道,这人不仅长得有点儿像自己以前那系草,连名字都一毛一样!   如此这般,哪里还能再认不出来?   其他同学还好,只是惊叹于曾经除了长得好看,可过分寒酸的系草居然摇身一变,短短一年的时间就变成了如今风头正盛的大网红主播。   “以前一点儿没看出来有当网红的天分啊,天天的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去兼职的路上,鞋脱胶了都能补一补再接着穿。”   “说得好像你们多了解他似的,其实那会儿虽然都是一个班的,还是系草,真接触的机会却少得很,现在想想,好像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他好像做事一直都很认真吧。”   “能不认真嘛?学费是助学贷款,生活费都要自己挣,连病都不敢生,就怕耽搁学习拿不到奖学金,耽搁兼职丢了工作。”   “这就是所谓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啊,楼大系草牛掰![点赞.jpg][点赞.jpg]”   “都能参加W博之夜了,看来现在是发达了,咱们下次搞个同学聚会让他请客呗,怎么说也是几百万分分钟的事儿了哈哈哈哈~”   “人家发财你出力了吗?人家发达了就该得请你白吃白喝啊?”   “男人婆有你什么事儿呢?合着是还惦记着老情人,这就心疼上了?”   “情个毛,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说起老情人,赵狗蛋儿你提男人婆干啥?不该@ 一下白小姐吗?”   一群人东扯西扯闹闹腾腾的,不知怎么就扯到白富美身上了。   另外一群十几个刚好在不久前才刚参加了一回白富美做东请的聚餐,这会儿围观着都没好意思冒泡跟着一起瞎吹。   毕竟要点儿脸的人都能想起来,当时聚会上一部分人对楼岚贬得多痛快。他们旁观的人虽然没跟着说,可也没帮楼岚说一句话啊。   也就周正那小子傻不愣登地帮着说了几句话,后来还直接吃饱喝足了把白富美身边的几条狗都给怼得脸红脖子粗的,自己却拍拍屁股就走了。   W博之夜过后的几天里,楼岚忽然多了一大堆添加好友的申请,还都是从群里来的。   连W信楼岚都少用,这些申请一个都没看,全部点了忽略选项,自然也就不知道其中有某位曾经对原主穷追不舍四年,但四年里又从来没缺过男朋友的奇葩白小姐。   雀儿山山货店因为楼岚的红毯倾情代言,热度直逼几个老牌山货店,成为T宝平台的首页推荐常客。   每当有人点击山货相关标签,跳出来的第一页商店里必定有“雀儿山山货店”。   如此,走货量自然是陡然暴涨。   单单是雀儿山这一片的村民能提供的商品数量已经不能满足需求,所以楼岚年前又趁着政/府还没放春节,找了相关人员带着自己一起去走访了方圆的其他村子。   山里人对外界网络上的信息是很难接收到的。如果只有楼岚一个面生的年轻小伙子找上村子,说什么要收他们的山货,还要给个什么规格品级。   村里人要么拿他当冤大头,要么就该拿他当骗子了。   久居大山的人,对外界有向往,可落实到现实生活里,更多的却是排斥,是一种潜意识的自我保护。   所以楼岚一开始就走了政/府的路子,有相关工作人员的带路,货源的拓展以及收货标准的推行,都很顺利。   货源扩充了,总让卖货的村民来落虹村小学也不方便。   下山一趟,楼岚也怕麻烦,干脆就在镇上临时买了几套连排的房子跟门市,回头请来负责收货的员工就在门市定点收货,楼上再进行验货以及货品分类、货品储藏的工作。   到时候要发货给下单的网友,也更方便快捷。   春节是楼岚在山上一个人过的。   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冷清,看着春晚,听着周正躲在屋子里猛吐被催婚的苦水,再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吃着山上山下村民们特意冒着寒风爬着钢筋□□送来的各种年味十足的食物,这个年也过得挺有味儿的。   守岁到半夜时,楼岚还拍了个武侠风的Vlog,文案就是:#不装了,其实我是隐世古武家族最后一代传人[狗头.jpg][狗头.jpg]#   后面的狗头就加得很灵性了。   Vlog中一出镜,便是陡然垂直俯冲的画面。   而后一个让人头晕的旋转,一身白衣,披着红色披风,腰坠白玉,手握宝剑,一头青色尽数挽起的年轻俊美侠客便突兀出现。   用以拍摄的镜头留在了树梢,侠客几个起起落落,灵巧如燕雀,轻盈若白鹤,红色披风于寒风中猎猎作响。   锵地一声,寒光乍现,侠客一个旋身回眸,眸光流转,带着无尽寒意,利剑刺转挽挑,忒地是又煞又飒,英姿勃发,好似真的有一位俊逸非凡的古代侠客,穿越千年出现在镜头中。   侠客一阵乱人眼的腾挪转移噌噌锵锵,最后镜头一转,就见旁边一块石头上被刻下两行笔锋锐利气势如虹的大字。   却是两行新年祝福语!   这一幕绝对是最拉kua的一段,让许多观看过程中又一次说服自己“主播侠客是真的”的网友心头一口气堵在那里,上不得,下不得,最后只能化悲愤为呐喊:“主播不做人!”、”还我武侠梦!”   逗一逗粉丝以及误入的路人网友,新的一年,就挺开心的。   此视频一出,无数网友沸腾。   有人坚持这就是真的轻功,主播就是真的在自曝马甲!   可惜许多技术大佬被炸出来,一鉴定,视频里确实有不少剪辑和特效的痕迹。   有人怀疑这样的视频,主播一个人住在深山老林里,到底是怎么拍的。   楼岚没出来亲自解密,自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帮忙“揭穿网红拍摄秘密”的。   同时,视频网站上也掀起一股武侠风,不少人都拍了同款的,或是蹭流量,或是跟风,或是以此来证(打)明(脸)“山风为岚”的拍摄手法并不是独此一家别无二致。   他自热闹他的,清净的惬意总归是自己的。   开年过后,楼岚依旧不紧不慢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国外股市里捞捞钱,修路造桥上撒撒金,网上发发作品卖卖山货,期间又抽空去镇上的初中高中参观了两趟,回来时就多了十多个孩子的“资助人”身份。   年后三月,学校开学,所有人新的一年生活、事业、学习都渐渐恢复正轨。   不过今年雀儿山的几个村子,却发生了一些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改变。   留在家里的年轻人多了一些。既然在家里也能挣到足够多的钱,没有人希望远离家乡以及家人孩子的。   同时,也有发现了商机的商人,不远万里来雀儿山,计划着包山搞种植。包山地之前,原本就是冲着楼岚名头来的那些人都怀抱着各种想法,先来楼岚这里“拜码头”来了。   “这种事,跟我能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乡村小学老师。”楼岚端着老赵校长煮的一碗蔬菜碎肉粥,坐在垫了干草蒲团的台阶上,喝一口粥,咬一口咸菜疙瘩,嚼得嘎嘎的。   春日里还有些冷,不过今天天气好,出了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   不远处,十几个孩子也正端着自己的饭碗,三五成堆的或站或坐或蹲,稀里哗啦吃肉粥。   大中午的吃粥虽然尿多,可粥里有肉啊!   这样的伙食,也就今年才得见儿,校长说楼老师自掏腰包给大家改善伙食,以后每天都能吃到荤腥了。   一年级的小孩儿经过一学期的相处,已经紧跟大孩子们的步伐,对楼老师喜欢得紧。   这会儿正一个个虎头虎脑地瞅着楼岚这边,眼巴巴地就等着那几个来找楼老师谈事的奇怪大人快点谈完快点走,他们才好跑去跟楼老师一起坐着吃饭。   等楼老师吃完了,他们还能听楼老师说店小二行侠仗义的故事哩!   今天来的有三个人,来之前当然是没有约过的,现如今山里人还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这位楼老师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吗?   七千多万粉丝,随随便便发个什么武侠视频,就能上央视。   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这些是啥?这些可都是钱啊!   这么一个金疙瘩,虽然知道自己不能独占,可那还不兴让人抢个头彩嘛!   据说先前也来了几个人,可都铩羽而归了。   你说都这样了,为什么他还要来?   嗨,这不是都想着自己是不一样的嘛!   三位老板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一群小娃娃虎视眈眈着,想尽办法劝说楼岚。   拿爽朗仗义人设的周老板哈哈大笑:“楼老师说笑了,就您这样的人物,那还能是平平无奇?”   以利益为先的赵老板分说自己能给楼岚带来的好处:“楼老师,您现在的流量确实不错,不过到底是虚的,不像明星,有固定的作品。我这边包下山头,就弄个有机绿色山庄,到时候我给找找关系,拉几个节目组过来拍拍戏,录录综艺之类的,都是没问题的。”   另有擅打情怀牌的王老板拍着肚皮,看着穿着破烂,脸蛋儿也嘿嗦嗦的小孩儿,颇为伤怀地感慨:“看见这些孩子,就像是看见了我小时候。楼老师,他们能遇到你这样的老师,是他们的幸运啊。可是学习知识虽然重要,改善生活环境也同样重要。想想现在外面的孩子,哪个不是今天学这个明天学那个,小小年纪就有了很多本事傍身......”   “......要是楼老师愿意,咱们合作,就弄个生态园,创造出更多的就业岗位,让这些孩子们都能在父母身边长大,以后产业链搞起来了,各种人才也就过来了......”   说来说去,都是些“以后如何如何”的空头支票。   楼岚一点没心动,甚至还有点想摸摸自己的脸,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一副傻白甜的样儿。   说来说去,楼岚还是那个话,“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不过你们找我是找错了,该去找政/府。”   还很热心地给他们介绍去了政/府该去哪个办公室找谁谁谁。   三个老板碰了一鼻子灰,无功而返。   前后一个多月,来来回回得有二十几位老板了,有的人认为楼岚虽然现在流量大,可他打响的是“雀儿山山货”这个招牌。   只要他们提供的商品是产自雀儿山的山货,那就是可以直接挂同样招牌的正规产品。   ――来拜访楼岚,不过是想要合作共赢。   既然对方敬酒不吃,也不需要太客气。   商业竞争可以教他做人。   于是先后便有了几位老板投资,正式开始搞山货种植开发。   也有人觉得山货这东西,市场已经被瓜分殆尽,现在的雀儿山山货不过是在吃楼岚这个网红的流量。   现在借不到楼岚的流量,继续往这方面考察也没有意义,便退出了这个项目的考察跟计划。   最后只有两位老板斟酌过后,选择先顺着楼岚的热心指引,找上了政/府。   事后的很多年里,这两位老板都无比庆幸自己当时的选择。   因为两个多月后,雀儿山附近的乌孜岭就成功被划分为了国家3A级风景区,同时,雀儿山也被划分为地方级自然保护区,有望在不久的未来升级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有关规定,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在不影响自然环境和自然资源的前提下,可以组织开展参观、旅游等活动。   不得擅自开发。   先前擅自在雀儿山搞山货种植产业的几个老板血亏数百万的启动资金。   而乖乖通过政/府牵线搭桥的两位老板,却得到了风景区跟保护区联合开发的机会。   乌孜岭的风景条件是出了名的优越,先前一直在努力申请中,希望能通过开发旅游资源的方式脱贫致富。   可惜一直以来,都因为交通限制,没能成功。   楼岚出资修完了山下小镇的公路,眼见着账户里的钱只进不出,也挺愁的,先前去联系其他村村民供货源的时候,便顺路实地考察了一番周围的道路。   最后愉快地决定继续出资修路搭桥改建藤梯。   一直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在“扶贫攻坚”上作出一番成就的政/府眼见着财神爷驾到,哪里还舍得继续咸鱼下去,刚过完年就加班加点努力干活。   终于在又一次递交申请后,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关评鉴,顺利申请下来了风景区的品级。   至于自然保护区,则归功于终于养好伤,即将被放归的大黑白母子俩了。   另外,楼岚在山里钻来钻去拍到的不少珍惜保护动物,也有一份功劳。   既有不远处风景旅游资源的开发,又有自然保护区的补贴以及适当商业开发,这下不仅仅是雀儿山,整个大泽市的经济都将得到一次飞跃增长的机会。   经济开发了,就业岗位增加了,本地人也多了创业致富的机会。   站在山巅,目之所及的绿色大地,在不久的将来,很快就会变得更加繁华。   先进的一切,也将顺着繁华的潮流,从外面涌到这里。 第231章 Z《支教老师12》 结束任务,回归原……   “楼岚先生, 著名的野外摄影师,伟大的终生慈善家......于公元2X8X年5月雀山市落虹镇疗养院逝世,享年......楼岚先生一生资助上万人, 修路数千公里,筑桥数百座......”   #震惊全世界的HE街金融天选儿竟是楼岚先生!#   #解密困扰全球经济学家五十年的股市奇才MR.L#   “近日, 著名的野生动物保护者、野外摄影师、大慈善家楼岚先生遗嘱捐赠所有遗产给国家, 终于暴露了隐藏数十年的HE弄潮儿身份......”   最近不止华网, 连国外的网上几乎都在为同一个人而沸腾着。   外国网友震惊的是在著名HE金融街上让无数大佬头疼,令无数专家费解的神秘人士MR.L竟然是华国人!   要知道这位MR.L自几十年前横空出世后, 凭借着横冲直撞毫无规律的手段, 在HE街堪称是一条浪里白条, 浪到让无数年轻人为之狂热。   为什么会用“浪”之一字来形容这样一位传奇级别人物呢?   完全不是在故意坏这位MR.L的名声,而是这个人实在是太浪了!   有数日狂揽上百亿美金的高光时刻,也有疯狂抄底结果赔掉底裤的落魄时刻,每一次,都有人松了口气, 认为这个MR.L绝对没机会翻身了。   可不久之后再一看,这个疯子居然又突然冒出来了!   手法还是那么不管不顾野蛮专横!   这样的手法,绝对是扰乱秩序的存在。HE街的老牌大佬们自然看不过眼, 想要把人弄下去。可惜此人却跟泥鳅一样, 滑不溜手不说,还从来没冒出过头来, 让人连TA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谈何找到本人将TA弄去公海喂鱼呢!   ――虽然对方自称MR.L,奈何此人从来不按规矩办事,说不定就是故意放出来的性别误导!   外国从来不缺少对强者的崇拜。   渐渐的,这样疯狗一样桀骜不驯的家伙, 竟然在外网上有了越来越多的追随者。   每次MR.L冒出来搞事,都会有一堆人在旁边围观喝彩,也有同样的疯子跟着疯狗一起发疯。   有的人成功大赚一笔,有的人赔得倾家荡产。   也有的人偶尔跟着一夜暴富,却很快又成为了后者。   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善始善终的也几近于零。   总之能像疯狗MR.L一样始终浪荡在HE街的人,绝对没有第二个。   饶是如此,追随崇拜TA的人依旧越来越多,最后更是形成了一种名为“MR.L”的崇拜教徒。   可惜这些人搞得再热闹,MR.L本人却从来不Care,不论追随者是生是死,是富是穷。   这样的作风,让追随者们越发坚定这位神秘人物绝对是一位强大、冷漠、无情又冷酷的人。   可现在忽然曝光,华国那边用如山的铁证忽然告诉他们:你们错了,MR.L是一位温和善良,一生都热衷于做慈善的好人。   好人!   哈!   疯了!   外网的网友们全都疯了!   有人号啕大哭着要跳楼,有人疯狂地□□要来华国寻找否定一切的证据!   肯定是阴险的华国人在编造一个世纪谎言!   原本也深陷“震惊我全家”情绪中的华国人见一群外国人为了楼岚先生要死要活,顿时就镇定下来了。   甚至还有闲功夫装装逼,作出一副“就这?”的淡定从容样儿,对着外网网友们啧啧摇头。   当然,私底下的讨论肯定是没有停止过的。   金融专业某班的专业课上,就有学生提问,问到教授是否能跟大家讲讲MR.L的经典案例。   满头银发的教授一手按着讲台,一手抬着眼镜,在那里深思半晌,最后还是苦笑着摇头:“说实话,MR.L跌宕起伏的一生,从几十年前就开始有人在研究了,其中更是不乏各种国际相关领域的牛人。但是最后,研究分析出来的结果,就是:没规律。”   学生们其实也知道,可就是想再听听教授怎么评价这位神奇先生。   大概教授本身也对此疑惑费解了不少年,这会儿MR.L的真实身份曝光,各国学者也就多了一点“推测”的依据。   虽然这个“推测”,大部分还是依托于“臆想”。   教授斟酌着用语:“现在大家也都知道MR.L就是终生慈善家楼岚老先生,那么我们就可以再推测的过程中,借鉴一下他本人的相关经历。众所周知,在这个身份曝光之前,楼岚老先生是一位热心慈善事业的人,同时也是一位野生动物保护者,还获得过国际终身奖。”   说到这里,下面的学生哄堂大笑,因为他们都想起了同一件事。   有大胆的学生举手高声道:“知道!他还是野生熊猫货真价实的终生奶爸!”   教授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是啊,因为年轻时在山里直播冒险,恰好救下一只熊猫幼崽。   再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救后对他产生了无可取代的信任感,那只幼崽的母亲每次怀孕要生崽了,都会偷偷跑去找楼岚老先生。   这种习惯从幼崽母亲安安,顺利延续到它的崽崽们长大成年也开始繁衍。   到最后,楼岚老先生几乎成为了这个熊猫家族的家庭医生。   大概也正因如此,把楼岚老先生硬是逼成了博学多才的人物,连兽医都自学了。   当时村里人见楼岚老先生连国宝都会接生看病,也不知道是怎么个脑回路,总之就是莫名其妙认定了他医术高超。   此后,山里的人头疼脑热爱去找他,家里婆娘生娃也爱去找他。   据说楼岚老先生为此十分苦恼,憋了许多天,终于大手一挥,又撒钱建了一座山间医院,高价聘请了各国相关领域的专家团队入驻,成为了华国第一家“能报销”的私人医院。   现在想来,那段时间已经消失半年的MR.L重出江湖,指不定就是因为又需要钱了。   课堂上讨论得热火朝天,网上各处也是议论纷纷。   某论坛上,以#楼岚#为标题的帖子数不胜数,但凡沾了这个名字的,都会热度直接上升。   以至于就连总是明星包年的W博热搜上,前五十名里都有三十几个热搜与“楼岚”有关。   明星们见状,也不敢硬去抢热度,怕被群嘲。   【“我听我爷爷说他年轻那会儿就是楼岚老先生的铁杆粉,一个直播间蹲了好几十年,他现在还说虽然他一辈子也没去过什么远地方,可跟着岚老师却看遍了全世界的风景。”   “我奶奶也是,年轻那会儿还跑去现在的雀儿市,那时候的雀儿山找岚老师呢!这追星的狂热劲儿真是一点不减。”   “我今年十八,几年前也就入了岚老师的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其实到现在都还常驻经典歌曲榜榜首的十几首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岚老师写的,可惜后来他就没再卖过歌曲了,只是偶尔在直播间里给粉丝自弹自唱。”   “楼岚先生本身就是个很会享受生活,自己也多才多艺的人。我表舅公就是从落虹村小学出来的,那时候落虹村还没现在这么发达,从小镇里走出来的学生到了城里,都是要被鄙视的。我表舅公说,他第一次在城里高中报名参加文艺表演的时候,很多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等到后来新同学发现他既写得一手好书法,又会做笛子吹笛子弹吉他,还会画国画,全都对他刮目相看。我听我妈说起这个事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在看Q点风的男主打脸爽文。”】   一大段的叙述,因为涉及到“落虹村小学”这个已经被神话的山腰小学,引来很多人关注点赞以及留言追问。   也有同样认识落虹村小学出来的学生的网友纷纷留言,写下一个个他们知道的,关于“落虹村小学毕业生”的故事。   无一例外,从这里出来的,或者说是被楼岚老先生教导过的学生,必定都是多才多艺,爱好兴趣很是非同一般的。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这些人的学习能力都很强,强到什么程度呢?强到百分之九十的人都进入了高档学府,最后又有百分之五十的人进入了国家相关研究机构。   至于另外的一部分人?   他们思维跳脱活跃,善于观察这个世界,好奇心饱满,对这个世界的探索欲充沛到几十年的人生都无法磨灭。   这都是楼岚老先生给他们的终生财富。   讨论到最后,许多网友都跑去发楼岚老先生讣告的央爹官网下请愿,认为楼岚老先生应该还有一个“教育家”的称号。   这样的请愿从未有过正面回馈。   可这一次,却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央爹一台的某颁奖典礼上,给永远也无法出席的楼岚老先生颁发了“教育启蒙家”的终生奖项,许多行业的大牛不约而同转发这一条颁奖词,并写到:我的人生导师,敬爱的楼老师,一路走好。   ――――――――   庞大的耀眼白光充斥着整个初生点。   许久之后,楼岚恢复意识。   渣男系统机械冷淡的声音似乎也多了一分情绪:【尊敬的楼岚先生,您的任务已完成,请问是否解除绑定,并回归属于您的原世界?是/否】   楼岚怔愣半晌,没想到总看不见尽头的任务之旅,忽然就到了终点站。   真到了这时候,他反而有种无措与茫然。   渣男系统也并不催促,只是安静的等待着。   不知又过了多久,楼岚感情渐渐淡去,理智收拢,揉着眉心问:“解绑之后,你就会离开吗?”   渣男系统:【天道无处不在,只要你想,我在,或不在,皆随你愿。】   深吸一口气,而后又缓缓吐出,拉长了呼吸。   “回归。”   渣男系统:【是,解绑成功,回归中......】   ―――――   “岚哥,喝口水,闭眼休息一下吧。”助理小隆递上来一瓶刚拧开的矿泉水,手臂上还挽着一件风衣。   这会儿正是春夏交替的时候,冷热不定。昨天还是艳阳高照,热得大家都穿上了裙子短袖。   一夜细雨,今儿一出门,就又有了冬天的感觉。   这绝对是一年中最恼人的时候,最近赶档期,岚哥熬了几个通宵拍戏,终于在今天杀青。   人在熬夜过后忽然松懈下来,最是容易被病痛找上门的时候,小隆可不敢掉以轻心,就怕一不留神就让岚哥感冒了。   那样的话,吴哥肯定得打个飞的直接从北京赶过来千里追杀砍死他!   坐在宽敞的保姆车里,楼岚揉着眉心往后靠在靠背上,接过水仰头闭着眼慢条斯理喝了几口。凉爽的水流从喉咙滑进食道,冰凉的感觉很好地刺激了大脑。   幸好回来的时候是刚结束一部电影的拍摄工作,要不然中途回来,饶是对自己演技有足够的信心,楼岚也不敢保证自己能迅速抓到之前拍这部电影时的感觉。   演员在拍摄一部电影的时候,但凡是对自己要求高一些的,都会尽量避免轧戏。不管你演技是好是坏,同一部电影,如果在拍摄途中造成了“断层”,都是很不好的现象。   虽然绑定渣男系统进行任务之前自己演技也不错,可经历了几百上千年的人生,楼岚各项技能包括观念、认知以及气质,绝对都会有多变化。   有的没有思绪散漫地随意想了一会儿,楼岚闭目养神,就在化妆师跟助理几人的低声谈论中迷迷糊糊陷入了半睡半醒的混沌状态。   结束了电影拍摄,此后楼岚特意跟经纪人吴锋要了一个短暂的假期。   “怎么忽然想起休假了?是不是这部电影拍得有压力?”   吴峰是个不错的经纪人,当初看中楼岚的潜力,直接从公司新手部那边把他抢了过来,此后也精心培养,对他的事业认真规划,一步一个脚印,绝对没有着急过。   若是换个艺人,可能还会浮躁。可楼岚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没有浮躁冲动的劲头,年纪轻轻就像个老干部,沉得住气,也耐得住寂寞。   出道三年,沉淀三年,最终楼岚凭借着一部作为配角的仙侠剧一鸣惊人,从此横空出世,迅速在娱乐圈占据一片天。   娱乐圈里一夜爆红的人不是没有,可更多的却是爆红之后渐渐式微,最后不知不觉间就泯灭众人。   似楼岚这样一飞冲天,此后鲲鹏展翅无人可拉踩下来的,实在少见。   在事业走上一定高度后,楼岚没有急着像其他人那样建立自己的工作室,而是转而成为了老东家的股东之一,成功从打工仔晋升为老板之一。   经纪人吴峰也成为业界有名的金牌经纪人。   同时,感念于楼岚秉性知恩图报不骄不躁也不贪心,公司也对楼岚这边资源倾斜,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一哥”。   因为楼岚贯彻始终的“稳”字,现在对方忽然打破原本计划,找他要假期,不怪经纪人吴峰会第一时间往这边想。   楼岚早有预料,嗯了一声,却是带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道:“确实有点压力,我拍戏的时候忽然顿悟了,冲破瓶颈,演技有了更新的突破。可是不能断层啊,所以只能使劲压着。”   悠悠叹了口气,颇为凡尔赛地感慨:“太过优秀的天才,想要装作平平无奇小人才,实在是太难了。”   原本还有些担心他心态问题的吴峰顿时无语:“岚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楼岚哼笑一声,作怨妇状:“吴哥哥,你居然现在都还没了解真实的我,我太伤心了。”   吴峰被他故意捏着腔调的撒娇卖痴搞出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服软认输:“得得得,全世界最优秀的小天才,您啊,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他现在是真相信这厮演技有了全新突破,毕竟以前哪会这一手啊!   太恶心人了!   说是这么说,楼岚也没有真的直接撂挑子随心所欲地休假。毕竟整个团队还都靠他吃饭呢。   他也只在自己北京南山的别墅里休息了一个星期,之后就正常接通告。   每天忙忙碌碌,像以前一样,渐渐的,楼岚都偶尔会怀疑,此前的种种,是不是只是自己的臆想。   可是被带回来的那些金手指,却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   一切都是真的。   他也曾在那些异时空里有过诸多爱恨情仇快意江湖。   忽然之间从灵魂里,像是破了个大洞,堵不住,有浸入骨髓的凉风呼呼地往外吹。 第232章 原世界 寻找下一任任务者,出发!……   “卡!过了过了, 各位老师都休息一下!”   “楼老师,不好意思,刚才有些不在状态, 连累您跟着一起NG。”一起打戏的小年轻满脸歉意地过来送饮料。   知道对方是诚心诚意道歉,作为片场地位最高的前辈, 楼岚也没端架子, 笑着接了饮料, “都有这个时候,不用放在心上。”   自上次休息了半个月, 再进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这部电影拍的是山村题材, 条件艰苦, 大家都熬着。   小年轻是刚进组不久的配角,戏份不重,但态度很端正,也很好学,看得出是真的在用心拍戏, 也想要好好拍戏。   没必要为难人。   此前从没跟这位当代演艺界传奇人物正面接触过,听到的多是一些对方态度认真,性子颇淡, 不爱与人多来往的评价。   这次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来道歉, 小年轻也是做足了会挨一盆冷水的准备。   却没想到真接触了,对方却意外的好脾气。   同时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 但就是让人在彷徨茫然的时候忍不住想要依赖的气质。   小年轻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豁出去地想:反正都已经在前辈面前丢了一回大脸了,现在前辈也没撵人,干脆就再厚颜无耻一回, 顺杆子往上爬!   不是他不要脸,而是这回的角色,实在是让他捉摸不透。   刚才那一场虽然NG十几回终于过了,可那也只是他耍了小聪明,用小技巧暂且掩饰过去了。   与角色产生不了共鸣,注定他对这个角色的演绎入不得骨。   想想自己入圈的初衷,他是想要像前辈这样成为一名演什么是什么的合格演员,而不是靠耍技巧上的小聪明蒙混糊弄谁。   小年轻紧张地转着饮料瓶盖,吞吞吐吐地说:“楼老师,其实我到现在对我这个角色,都还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   说完还小心翼翼试探地观察楼岚的脸色。   上个世界才教书育人了一辈子,为人师的习惯都已经融进了骨子里。   这会儿听小年轻说有疑惑,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楼岚自然是抬了抬手,欣然让他说出来。   小年轻放了心,迫不及待从自己助理那里拿来自己的剧本,蹲下、身倚在楼岚的椅子扶手上,求知若渴地翻到某一页说:“楼老师,你看,首先我的理解是,这个角色是山村里对法、律没有任何观念,在道德上也没什么意识的纯恶人......”   这部电影的主题是山村落后贫穷、人心险恶,以及主人公坚韧向上。小年轻拿的角色就是山村里一个反面角色。   楼岚眯着眼看他的剧本,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各种笔记小传,还有思路分歧的图文,看得出来是用心了的。   对待这样好学的后辈,楼岚更多了几分欣赏,自是不吝惜引导:“你的理解大致上是没问题的,但是你也说了,这个青狗的生长环境导致了他对世俗观念传统都没有概念,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发散一下,他对善恶之分也是没有概念的......”   不提本身在演技上的造诣,单单是经历了这么多世界,见过的人可谓各种各样,这样类似的人楼岚都真实地看见过、观察过、接触过。   所以这会儿稍稍整理思路,便能轻易对小年轻循序渐进地加以分析、引导。   从浅而深,又在深的时候收拢,小年轻听完一番话,恍然大悟,整个思路就瞬间清晰起来,也形成了一个完满的框架。   迷茫的眼睛里换成了明亮的光,小年轻对楼岚一再感谢,楼岚摆摆手,让他自己去抓紧时间好好融会贯通一下。   始终在旁边照顾着的助理小隆见状,不无感慨:“岚哥真厉害,演技都要成圈里的天花板了!”   这样的大话,楼岚让他不要瞎说,眼见场务还在布置下一个场景,便抓紧时间拿了薄毯往腿上一盖,颇有种安逸养老的架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些年轻人只要努力,才叫一个未来可期。”   像他这样的老年人,可就差不多就这样啦!   小隆乐呵呵笑:“岚哥,你咋说得跟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一样,可别忘了今年你也才三十不到!”   更别说,男人三十才一枝花呢,岚哥可是越开越好看了,那长相,那气质,啧啧,都跟真要飞升成仙儿了似的!   楼岚笑而不语,心说:你岚哥我可不止是七老八十,这都把我说年轻了。   因着开了个头,片场里原本被楼岚一身金光闪闪前辈光环压得不敢冒昧的年轻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牟足了劲儿挤过来请教。   其中有真心实意讨教的,楼岚就耐心引导。   也有怀着其他心思想法的,楼岚就不冷不淡三言两语堵了回去。   多来几回,众人也就都知道楼岚是个什么脾性了,一时间在片场里呆得倒也安逸。   一部电影剪辑出来,往电影院里一放,也就两个多小时。   可从开机到杀青,却是一个漫长而又枯燥的过程。   楼岚在深山里拍戏拍得真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等到戏份杀青离开大山,重新回到外面,才知道近日国际上发生了许多波折。   #芯片封锁战打响!#   #M国与E国、R国于N海联合军演,公然挑衅!#   #M国对华计划曝光!#   随着华国近年来的逐步崛起,几大巨头对华政/策也越发多变, 国际形势日渐紧张。网上不少网友都叫嚣着要开战,可谓是群情激愤。   对于普通民众来说,似乎战争爆发近在眼前。   可当作皇帝的楼岚却知道,一个国家要对外用兵,是需要考虑许多因素的,即便是古代,也是牵一发动全身。更何况现在是全球化时代。   稍不谨慎,便是又一次世界大战。   现在各个大佬都有灭绝种族程度的杀伤力武器,等打上火了,谁拍拍脑子就动用这个武器了,那到时候,等待这颗美丽星球的结局,将会是什么?   楼岚翻看着官方御用新闻网的新闻,眉头紧锁。   因为回归,却隐约察觉到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而恍惚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神思惊醒过来。   现在自己所在的是生他养他的祖国,这里是他亲人的埋骨地,也有许多朋友同事存在,再不是其他“客居”的任务世界了。   扒拉着渣男系统留给自己的诸多金手指。   算来算去,竟是没有科技方面的。   转念一想,恐怕这也是系统,或者说天道的谋算。   或者是因为连续几天都忧思过度,这一天晚上,梦里竟是恍恍惚惚间又遇到了渣男系统。   【解绑之后,你就会离开吗?】   【天道无处不在,只要你想,我在,或不在,皆随你愿。】   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晚于自己平时起床的时间了。   好在这几天还是拍完一部戏的休整期。   楼岚自己没觉得有什么,经纪人却说上一部戏的题材太压抑,非要他在家休息一段时间,调整好状态再继续工作。   对名利没什么欲/望的楼岚无可无不可。   少见地放松了心神,在床上靠着床头愣愣发了会儿呆。   忽然,楼岚眼眸转了转,在意识中喊:【渣男系统?】   一分钟的时间,没回应。   楼岚失笑,抬手要捏眉心,忽听一阵熟悉的冷淡机械音凭空出现:【楼岚先生,早上好。】   楼岚惊诧:【你还真在?】   渣男系统:【天道无处不在,只要你想,我在,或不在,皆随你愿。】   楼岚失笑:【跟上次的一字不差,跟复制黏贴的一样,难道你是自动回复机器人?】   渣男系统沉默片刻,语气里有了细微地波动:【没有自动回复机器人呢,楼先生。】   这还带上点儿怨怪了。   倒是难得一见。   压下心底升腾而起的再见老友的喜悦,楼岚认真询问:【任务完成以后我身上的金手指你没有收回去,那是否可以说天道其实是不管我会不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特别大的变动?】   虽然在科技上没有什么可用的金手指,可无论是苗蛊还是武功心法,若是楼岚想,传播出去,依旧能让这个国家,甚至这个世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渣男系统声音恢复正常,假装自己从来都是正经统:【这些金手指都是楼先生靠莫大功德带回来的,自然可以随意使用。不过这边建议楼先生慎重考虑,毕竟这个世界的发展目前是完全落在科技上,如果中途忽然改成其他,导致的结果无法预料是好是坏。】   楼岚凝眸深思。   本世界的发展,从千百年前开始,就是落在了“科技”这方面。   用小说一点的说法,就是点亮的是“科技树”。   如今科技树正成长到中途,忽然被他强行掐断,硬生生逆转世界发展,改成其他道,结果会如何,确实无法估量。   楼岚:【依照你这么说,那我是否可以从某种途径得到更发达的科技?】   仿佛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渣男系统这回声音里有点儿飘,还有点儿轻快:【是的楼先生,这边建议您接受一个挑选并培养下任渣男系统绑定者的任务~】   楼岚若有所思:挑选?培养?   楼岚的沉默给了渣男系统亿点点压力,从来都是只答不问的系统这次少见地主动说了话:【经检测,楼先生本世界所在祖国的处境似乎不容乐观。M国的P&E秘密研究室两个月前突破了新科技,掌握了全新能量,破坏力极强,可直接摧毁物质结构,包括生物基因链条。】   楼岚恍然,难怪对方一个月前开始频频搞小动作,最近摩擦更是日渐升级。   全新的,优越于目前杀伤力已经骇然的核能量,甚至能直接影响生物基因链的新能量。   这将带来怎样的威胁,已是不言而喻。   楼岚不再斟酌,稍作询问后,便选择了接受。   再次进入熟悉的初生空间里,渣男系统在屏幕上炸了几簇七彩的烟花,而后便迫不及待开启了新任务。   【寻找下一任任务者,目标:末世星系E,出发!】   这是高兴之意不再掩饰了?   楼岚失笑,内心亦是轻快愉悦,回归原世界后仿佛戴上枷锁的沉重灵魂也疏朗开来。 第233章 大恐怖末世1 从科技强行破壁至灵异……   裹挟着陨砾的暴风狂躁地席卷废墟之城, 所到之处嗑嚓声不绝,肉眼可见的留下一个个雨点般的坑洼。   有仿若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轰隆隆, 不知哪个方向的废墟终于坚持不住,于暴风中轰然倒塌。   躲藏在废墟之城各处角落的幸存者麻木地各自做着自己的事。   一场暴风过后, 整座原本就残破的废墟之城更加破败了, 仿佛已经腐朽到极致的骸骨, 再来一阵风,大概就要彻底灰飞烟灭, 不复存在了。   暴风刚结束, 正是“鬼洞”行踪诡秘不定的时候, 倏忽之间就可能陡然出现在某处,将恰好行经该处的人畜吞没进去。   没有人敢随意走动,就连凶残的变异动物也耐心地潜伏着,等待外出猎食的最佳时机。   嚓,哒――   身穿灰绿迷彩作战服的男人身形高挑飒爽, 头上却戴着一只可笑的复古狗耳朵防风帽,把头脸都遮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形状姣好的内勾多情桃花眼。   偏这份多情却被眸子里的锐利压制, 是留下烁烁星光, 着实与这个充斥着绝望与麻木的世界格格不入。   男人也不知是故意找死,还是艺高人胆大, 竟敢在暴风后单独行走在外。   有躲藏在隐蔽处的幸存者人类看见了走动的人影,眸光闪了闪,而后很快恢复沉寂。   ――不过是又一个活不下去,想要结束生命的家伙罢了。   这种地方,怎么可能还有视“鬼洞”为猎场的能力者?   呵, 那些能力者,早就去往诺亚城或者女娲城了,哪里可能还留在这样的废墟之城等死呢!   星元52年,地球经过漫长的科技发展,终于突破了光年限制,与外宇宙智慧生命成功达成初步外交交涉。   眼看着整个星球即将正式跨入星际大宇宙时代,积极准备着进入新时代的地球却忽然遭遇外星人的野蛮入侵。此前的初步外交协议书被无尽的炮火与杀戮撕毁。   从此,地球进入了持续一百年的保卫地球赶走侵略者的抗战时期。   在炮火战乱中,地球人自主研发出了精神力的攻击,终于,凝聚所有地球人的精神力对来侵者施展了最终一击。   他们成功了。   成功打败了侵略者。   可同时,他们也失败了。   蕴含着所有人精神力的攻击波摧毁了外星人的精神屏障,同时也摧毁了整个银河系的磁场,使之产生了异化。   鬼洞悄然出现,一夜之间如同最强悍的瘟疫病毒,席卷了整个星系。   甚至还跟着仓皇逃离的外形侵略者感染到了它们的星球。   从此两百多年,整个星系都笼罩在名为“鬼洞”的恐怖中,被称为“大恐怖时代”,即:星系末日。   楼岚一双眼睛观四面,一双耳朵听八方,意识中还在让渣男系统当导航电子狗。   【已经到这个世界一个星期了,怎么还没找到人?别是已经死翘翘了吧?】   楼岚有理由怀疑系统锁定的预选人已经嗝屁了。   毕竟这个世界的生存环境实在太糟糕了,连大人都随时可能被卷入“鬼洞”陷入可怖的死亡中,更何况还是个小孩儿。   渣男系统滴滴叫了两声,在导航图上标注出几个酝酿中即将神出鬼没的“鬼洞”,才回答到:【本世界天道还未将我们踢出去,所以楼先生,请尽快找到预选人进行教导与培养!】   楼岚想翻白眼,可惜刚开了个头,就被风里的沙粒打了脸,赶紧眯着眼,以眼睫毛保护眼睛。   因为这个世界有大危险,同时天道待崩,不敢再将本身就孕育着小天道的道心珠拿出来扰乱秩序。   为防“前任”死掉,系统也是煞费苦心,在楼岚进来的时候就直接把修为最高的一世内功渡入了楼岚体内。   这会儿看起来是没有保护措施,却因为内功护体,差不离也能勉强有个“金钟罩铁布衫”的功效。   闲得没事,楼岚随意逗弄系统:【这个世界的鬼洞还挺有意思的,跟人长了疮一样,一个一个洞排得密密麻麻的。】   渣男系统不是很能理解自己这位“前任”的思维,人身上长了密密麻麻的疮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吗?   楼岚还在嘀咕:【也不知道鬼洞能不能自己选主题,我想进小红帽副本,要不然田螺姑娘的也成,小时候听了这个故事我就在好奇,这田螺不是被男主捡回家养在水缸里吐沙准备下锅的吗?怎么就忽然干起贤妻良母的事来了......】   嗦归嗦,楼岚一双踩踏在废墟道路上的长腿看似随意,却始终积蓄着足以躲闪致命一击的力量。   进入这个世界之前,楼岚表明了自己要带回更先进的科技。可单靠自己学了再带回去传播,是绝对不现实的。   最后渣男系统建议他可以去寻找已经覆灭的科技树,一来,只有已经覆灭的科技树,才能跨时空带走。   二来,这样系统也能辅助楼岚,把已被世界彻底抛弃的科技树逆溯成科技树种。   完整的科技树代表着一个圆满的系统,更最有效的防止偏科,带歪世界发展。   到时候楼岚带上科技树种回到原世界,将之种在华夏龙脉上,便可让科技树种在华夏大地发芽生根,自此与华夏相生相依,互相滋养。   作为心怀还不够宽阔,一心只想着自己祖国繁荣昌盛称霸银河系的平平无奇小市民楼岚,对此十分满意,于是便在诸多预选世界里,选择了现在这个进入大恐怖末世的世界。   同时,这个世界的末世之景,也给楼岚敲响了警钟。   因为系统说,这个世界就是因为科技树半路夭折,被强行改成了灵异元素,方才导致了现在的一切。   科技的尽头,或是神学。   这是楼岚原世界在百年前就有人提出过的。   根据系统所说,这只是科技树发展到一定高度后存在的一条分支,是诸多可能中的一种。   这个世界的人,就是以科技强行冲破了灵异,人为地改变了世界进程,让科技世界陡然转入灵异世界。   “鬼洞”只是一个统称,里面自成一个小世界,小世界的框架,则是人类创造的凝聚了数百上千年的故事恐怖化。   因为它在表世界出现的形象是一个个冒着黑色鬼气的深不见底的洞,所以被称为“鬼洞”。   它们大小不一,分为鬼城、鬼镇、鬼村。   这个世界进入“大恐怖时代”已经两百多年了,全球各地苟延残喘的人类现如今几近灭绝,只有在鬼洞中获得了特异能力的“能力者”占据多数。   普通人或是依附强者成为奴隶附庸,或是像楼岚现在这样,成为流浪在各个废墟之城里的拾荒者。   可惜拾荒者中,能拥有像楼岚这样能力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很多拾荒者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去,或是一点点腐烂在这片土地中,或是被变异的异兽当作食物吞吃入腹。   花费整个白天将手里的地图向东三十度辐射范围推进了二十公里。   傍晚,眼看着必须往回走了,楼岚半路上点兵点将挑选了一个泛着苹果红的鬼洞,奋战一小时,成功薅出一小袋脱壳大米以及几颗青菜、一只老母鸡出来。   迎着血红的落日,楼岚如同辛苦打工的农民工,背着半满的麻袋回到家。   要进入异世界,自然要有个载体。   楼岚现在取代的载体同样叫楼岚,不过因为不是正式任务,所以没有记忆,也没有剧情,连要找的人也不知道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只知道是个性别为男的小孩儿。   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   阳台上的能量炉点燃,大米下锅焖上,楼岚坐在破旧的单人沙发上,拿着自己这些日子画下的地图,研究了一下,说:“只剩下东北32度到51度方向了,明天再找不到人,我们就往科技树的方向推进。”   系统并无异议。   当天夜里楼岚便简单收拾出了一个背包,准备好了明日探查完就不再回来,直接离开这座废墟之城。   谁料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楼岚就忽然惊醒,察觉出门外有一道清浅的呼吸。   那呼吸似并不懂得隐藏自己,停留在一门之隔的外面,轻缓中带着一丝沉闷。   从呼吸上来看,对方此时的情绪似不太稳定。   楼岚脑海中闪过诸多猜测,系统却突然冒出来,说探测到要找的人。   要找的人冷不丁就这么送上门?   楼岚是持怀疑态度的。   可系统又不可能骗人,也不致于轻易出现故障。   好歹生产商乃大天道爸爸。   *   门外确实有个男孩儿,瘦瘦小小,约莫八、九岁,头发脏兮兮,纠结成一股一股,长到将鼻梁遮挡了一大半。   此时小孩儿站在门口,面对着腐朽得一层层剥落,不知存在多少年,也不知还能存在多少年的金属门前,鸡爪似的的手里捏着一枚戒指,以及一张简陋的纸条。   楼岚现在所在的“家”,只是一间保留相对还算完好的房间,上面也不知原本该有多少层,总之一层层都消失了,只剩下残垣断壁下这间同样皲裂破损严重的二楼房间。   房间有个通向外面的阳台,其他门都被封死了。   楼岚看过,那些房门通往的房间,要么已经垮塌,要么已经破烂不堪。   危房中的危房。   可就是这样一个有阳台、有金属门,且位于二楼的房间,在废墟之城里已经算是比较不错的居住环境了。   阳台可作逃生口,金属门能勉强挡一挡夜里总会出来游荡的异兽。   二楼,许多异兽都是不喜欢爬楼梯的。   楼岚没有原主的记忆,到了这里后通过观察生活环境,判断出原主在这里安家应当是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现在忽然有人找上门,恰好又是他们要找的人。   看来是原主的故旧。   吱嘎嘎――   腐朽的金属门在抖落一层锈屑下,发出刺耳的转动声。   站在门口正踌躇不前的男孩怔怔然睁大了眼睛,缓缓地,僵硬地抬起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过长长的刘海,去看打开门的人。   入目的,站在门里的一个高大身影,正背着光俯视着他,看不清表情。   看不清,所以可以展开的联想便多了。   小男孩暗暗咬着牙,硬梆梆挺着瘦削的脊背,不甘示弱地仰着头注视高大的身影,想象着自己正面对冷血异兽的审视。   僵持了不知多久。   小男孩儿只觉得浑身骨头僵硬到渐渐失去感知。   终于,那同样保持俯视姿态一动不动的男人右脚后退半步,稍稍侧身,歪头冲他抬了抬下巴:“小孩儿,进来。”   小男孩想:真像哄人进屋的狼外婆。 第234章 大恐怖末世2 认亲   失去了任何发光体照耀的星球, 在夜里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荧光中。   一株株在白天里看不见的菌类异植舒展着,从每个角落探出身躯,散发着白绿色荧光, 看起来很美好。   像童话故事里的奇妙世界。   可惜若是你以为它们是美好的,那必定要被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借着外面的光, 楼岚看完纸条, 再沉默地打量小孩儿, 【渣男,你不知道要找的人就是原主的儿子啊。】   一个处处透着廉价的戒指, 一张说明小孩儿出身年月日以及父亲是谁的小纸条, 这就是小孩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单身母亲去了鬼洞, 一去不复返。之前就交代过小孩儿如果自己回不来,就拿着信物跟纸条,去XX处找亲爹。   渣男系统也说不上来,只好说:【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小天道在有意识地自救。】   冥冥中自然而然将他们安排在这里,并且无耻地直接扯上了因果。   现在楼岚占据了小孩儿父亲的身份――哪怕原主已经死了, 并且还有点儿渣。   哪怕没有培养下一任绑定者的任务,楼岚也需要带着这位被本世界小天道选定的“救世主”一路成长下去。   当然,在渣男系统看来, 这样的强买强卖没所谓的好坏评判, 因为小世界的存在或是消亡,对它而言, 是没有概念的。   它只接受一切既定现实。   总归是人找到了。   楼岚也是这么个意思。   既然人找到了,那明儿就除了个行囊包,多带个小孩儿呗。   屋子里一片沉默。   楼岚收了纸条,戒指本来是准备一起收的,可看小孩儿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楼岚动作一顿,干脆起身,在屋子里找来找去,找到一条绳子,把戒指穿进去,丢给小孩儿:“戴上,这是你爸妈当年的定情戒指。”   渣爹已经死了,苦命的妈也没了,这戒指就当给小孩儿留个念想。   从进门到现在始终一声不吭的小孩儿眨了眨眼睛,安安静静把绳子打个结,抻着脖子戴上了。   “饿不饿?”按照纸条上说,小孩儿妈三天没回来就让他来找人,这小孩儿应该已经孤孤单单过了三天了。   鬼洞里的时间跟表世界时间流逝是不一致的,无论里面度过多少年,在外面,也就是短暂的几个小时。   一开始有能力者不惧怕鬼洞的恐怖,发现这一点后,欣喜若狂地将之当成延长生命的“仙洞”,最后却因为在里面停留太久,被鬼洞世界的神秘力量同化了。   成为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再也出不来,只能留在鬼洞中,最后被彻底同化成怪物。   也不知小孩儿母亲有没有给他留食物。   小孩儿依旧睁着黑眼睛清泠泠看着楼岚,不言不语。   楼岚这才反应过来,嘶了一生,上前俯身,掐着小孩儿瘦削的颌骨左右上下地查看:“怎么不说话啊?难道是个小哑巴?”   小孩儿眼也不眨地看着凑近的男人,眼神没有波动,既没有了害怕,也没有欣喜,或是不安忐忑。   跟个傻子似的。   楼岚感觉这事儿有点棘手:【这样的,能治好吗?看起来有点傻。】   傻乎乎的小哑巴,也能绑定系统去做渣男任务吗?   系统闪烁着蓝光,将小孩儿笼罩着查看了一番,确定他既不哑也不傻:【应该是心理上的问题,楼先生加油!】   这屁话说得,楼岚都气乐了。   系统却打死也不冒泡了。   自从再见面,楼岚发现这系统越来越皮了,多了丝人气儿。   不过这样挺好的。   既然不吭声,楼岚往小孩儿胃部按了按,确定空瘪瘪的,就去厨房把原本留着当早饭糊弄自己的剩菜剩饭热了热,端出来让小孩儿吃。   从进来就跟个木头桩子坐在沙发边边上的小孩儿闻到饭菜,第一次主动给出了反应――顺着香气扭头看向吃饭的小桌子,嘴巴还动了动,偷偷作出吞咽的小动作。   “吃吧,等着喂啊?又不是奶娃娃。”   楼岚见他不动,将人直接拎过去坐好,又把饭菜往他面前推了推。   看看饭菜,又看看楼岚。   再三确定这些饭菜真的是给他吃的,小孩儿抻了抻脖子,小心翼翼拿了筷子,埋头吃起来。   可算是有反应了。   楼岚还真是松了口气,撑着脸坐在旁边看他吃,一边犯愁:“你这样儿,我怎么带你走?今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小孩儿吃饭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埋头加快了速度。   明明就是对外界有反应,却不愿意给回应。楼岚想了想,忽然问:“你妈是去哪个鬼洞没回来成的?想不想去找找看?”   果然,小孩儿终于有了回应,嘴里包着饭,却倏然抬头望着楼岚,眼神里闪烁着光。   楼岚笑了,伸手去揪他过长的头发:“怎么样,想去?想去就给我好好说话。”   过了一会儿,小孩儿强行咽下嘴里还没咀嚼的食物,哑着嗓子一字一字,慢吞吞,却格外认真:“要、去。”   可以去吗?   鬼洞是让许多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小孩儿被母亲保护着,从来没去过,可也知道它的可怕。   其实小孩儿已经当孤儿当了十来天了,纸条上所说的“三天”,已经过去很多天。   这是小孩儿第一次没有遵循母亲的叮嘱,因为他想留在家里等母亲。   三天而已,说不定母亲是有事耽搁了,再等等就会回来了。   家里的食物并不多,没得吃了,小孩儿就在白天,没有风暴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找东西,只要是没毒的,他都能往肚子里塞。   所幸他母亲选择的住所附近,拾荒者都死光了,小孩儿也没被人发现踪迹。   ――独自一人没有依靠的小孩儿,多数时候都会成为别人餐盘里难得一见的美味。   在小孩儿以及楼岚所不知道的原轨迹中,小孩儿按照母亲的叮嘱来找到即将被饿死的原主,让原主发了一笔横财,而后找能力者换取了一个弱小但尚算有用的异能力晶芯,成为了能力者。   这次在半路上,小孩儿又跑了回去,倔强地继续等待,倒是阴差阳错,等到了已经取原主而代之的假爹。   一念之差,结果却相去万里。   十几天的孤独惶恐,让小孩儿言语上有了些许障碍。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他已经不想开口说话了。   可忽听可以去找母亲,小孩儿张开了口。   因为他急迫地希望能去。   找到突破口,楼岚又故意引着小孩儿说了几句话。   譬如问他知不知道母亲去的是哪个鬼洞,是否有一起进去的同伴,去了多久了,等等。   都是与他母亲有关的。   小孩儿说话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滞涩,到后来的顺畅。   虽然还是不爱说话,到底是能说了。   “好吧,那我们明天先去你母亲失踪的鬼洞。”原本就只有他们母子相依为命,母亲是个小能力者,每次出门猎食之前,都会跟小孩儿交代一番。   大致意思就是:我去了哪里,如何到哪里,路上要花多少时间。   然后就是从小孩儿有记忆开始,就始终重复的一段:如果三天时间我没回来,你要去XX处找你父亲。   看来小孩儿母亲始终知道原主在哪里,并且对他知之甚深――知道他始终都不会搬家。   楼岚若有所思:“既然你母亲是能力者,为什么还要去不同的鬼洞?”   鬼洞是移动的,可也有固定不变的。   小孩儿的母亲既然有能力独自抚养大一个孩子,必定是经历过许多鬼洞,且有一定手段的。   如果要追求稳定的生活,找到一个固定鬼洞,然后将之摸清,此后一直只进那一个鬼洞,危险性必定能大幅度降低。   可小孩儿却说他母亲摸清一片鬼洞后,都会带他搬家。   小孩儿抿了抿唇,垂着眼睫毛不说话。   楼岚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她是在给儿子找异能力晶芯。   这个世界破破烂烂,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怎样。可无法否认的是,没有异能力的普通人,必将被迅速淘汰殆尽。   就像原主。   就像这座废墟之城里的许多拾荒者。   “不说算了,那你总要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楼岚不再追问,回到刚开始就应该问的问题上。   已经有了沟通基础,这回小孩儿不再抗拒泄漏自己的信息:“我叫小楼岚。”   大・楼岚:“???”   这是亲妈该干的事?   两人大眼对小眼,楼岚唇角动了动,最后摇头叹气:“算了,那我叫你小岚吧。”   小孩儿无所谓,认认真真吃完碗里最后几粒米饭。   碗筷也懒得洗了,楼岚把它们往厨房里一放,转身将小孩儿拎起来丢到自己睡的床上:“先睡觉,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   床上的东西都没收,是准备直接放弃的,现在也不用顾忌小孩儿身上多脏。   知道出发是要去找妈妈,小孩儿乖乖被拎,乖乖躺着闭眼睡觉。   已经十来天没有好好休息,满心疲倦的小孩儿吃得饱饱的,往舒服的床上一趟,几秒钟的时间就睡着了。   楼岚叉着腰站在床边盯着小孩儿的脸看了半晌,啧了一声,转头去外面抖空了背包,往背上一甩,也不走门,直接从阳台上跳出去。   按照纸条上的出身年月日来算,这小孩儿今年已经十一岁了,可看起来才八、九岁的样子,又瘦又矮的,得多准备点吃的使劲养养。   头发长了,也要找把剪刀给理理,老挡着眼睛,成了近视眼怎么搞?   衣服也要准备几套合身的......   说是两个小时后出发,其实真正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找回了需要的东西,小岚按时醒来,满心期待着立刻出去找母亲,却被这个刚认的看起来不太靠谱的亲爹按着从头到脚洗刷了一通。   穿上带着蕾丝花边的衣裳,头发也被理得无限接近于光头,小岚感受着头顶凉飕飕的,忍不住一再伸手去摸。   刺儿手得很。   摸得楼岚有点心虚。   那没办法,他也没自己动手理过发啊,原本想的是剪个小男孩儿帅气的发型。可一个不注意就剪出了一个坑。   要想不让这个坑显得太突兀,总要把其他部位也剪短一点吧?   谁知道这里短那里短,短到最后,几乎就是贴着头皮刮了。   翻找了一下包裹,楼岚从里面找出一顶英格兰风格的堆砌着花朵羽毛的遮阳帽,有绑带,也不怕脑袋大小不合适。   “外面有点冷,把这个帽子戴上。”   大檐帽明明是遮阳的,现在却用作保暖的。   从来没穿戴过这种样式衣帽的小岚不知道其中说法,乖乖抬着下巴,等着楼岚把绳子系好。   眼看着面前就是个西方混搭风小姑娘,楼岚绷紧了嘴角一再想要上翘的弧度,握拳抵唇干咳一声,一本正经地再给小孩儿背上个小黄鸭书包:“这里面都是给你准备的零食,饿了可以自己拿来吃。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第235章 大恐怖末世3 冰雪皇后   小孩儿的记忆力很好, 方向感也远超常人。   或许正因如此,他母亲自他记事起,就在有意培养, 以日常谈话的方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灌输给小岚。   这让楼岚带着他去找人的路很顺利。   “走吧,进去。”找到小孩儿母亲进去的鬼洞处, 楼岚把人往臂弯里一夹, 纵身跃入。   眼前是一片刺目的流光, 流光以肉眼无法承受的速度后退着。   小孩儿到底还是普通人,刚进入就眼前一黑, 失去了意识。   楼岚却保持着清醒, 在足下触及实物的瞬间, 丹田提气,足尖一点,以最快的速度寻到掩体。   鬼洞是以人类创造的故事为蓝本,恐怖化出来的小世界。   两百年间,幸存的人类也逐渐摸索到了一定的规律, 如何保命,如何规避危险,如何获得丰厚的神奇奖励。   像个游戏副本地图。   有擅长此道的人, 便逐渐把它发展成一个信息交易, 以此牟利。   现在大部分都掌握在大公会手里,有需要的人可以花“积分”进行购买, 也可把新发现的,公会还没有收录的信息卖过去。   鬼洞对人类来说,是不幸,也是幸运。   不幸于它带来了恐怖与灾厄。   幸运于它同时也给物资匮乏的星球带来了新的物资供应。   只要你有胆量,有能力, 就能在恐怖的鬼洞中寻找到足够的物资。   若是运气绝佳,从神奇类鬼洞带着神奇物品活着出来,诺亚城女娲城这一西一东两大城市,必定有你的一方天地。   带来毁灭的同时,也带来了生机。   ――――   入目的是一片雪白,稀稀拉拉高低错落的树都挂上了冰晶。   带着童话般的美好。   可惜有人却做着与美好童话截然相反的事。   一颗松子破空而出,正在蹬着雪翻草吃的灰兔子应声而倒,脖子处有个小洞浸染出血色,很快又冻住了。   穿着童话欧洲风蕾丝叠层衣服的小岚垫着脚,好奇地伸手敲了一根冰凌,那冰凌霎时便闪烁着光芒破碎成一截一截地摔到了地上,碎成冰渣。   嘎嘎的脚步声中,楼岚把兔子拎起来,摸了摸它肚子,脂肪层还算厚实,看来这里是才进入冬季没多久。   秋天里养的膘都还没消耗多少。   回头看见小孩儿还在那里盯着冰渣看,楼岚招呼了一声:“走了!”   小岚没吱声,一手抱着不太方便的长衣摆,一手按着帽子,蹦哒着往楼岚这边跑。   估摸着是想要跑快一点,怕慢了惹人不耐烦。   奈何这一片积雪的深度对他来说有点儿深,踩一脚膝盖以下就都在里面了,跑得急了直接后脚拖前脚,一声不吭倒头栽进了雪里。   挥舞着双手要把自己□□,奈何本身就是手短脚短,扑腾半晌,最后只得个把自己全部栽进去,只剩下一个倔强拱起的屁股。   楼岚:“......”   见他扑腾得厉害,楼岚抬手给小孩儿屁股上来了一巴掌:“别动!”   h在雪里出不来的小岚乖乖停止了挣扎,下一秒就感觉腰上一紧,自己就被某位名义上的亲爹拽着腰带提在了手里。   这边积雪都挺厚实的,也没人走动过的小路,楼岚干脆就一直把小孩儿拎着出了树林才将人放下来。   也亏得小孩儿不重,拎起来也不会对他腰部造成太大的负荷。   看时间,天边蒙蒙亮,也不知是即将天黑还是即将天亮。   楼岚燃起篝火,用积雪擦洗干净了兔肉,又从背包里翻出调味料腌制一番,串上树枝架起来烤。   油脂层在火焰的舔舐下很快发出滋滋的声响,肉食的香味也晃晃悠悠弥漫开来。   等了一会儿,天边的亮光越来越明媚,看来不用在雪地里凑合一晚了。   【渣男,给我查一查这个鬼洞的背景故事。】吃过早饭,带着小孩儿,楼岚背着背包往隐约冒出炊烟的方向行进。   两大圣城里有专门收集鬼洞背景故事的,还都分了类,楼岚现在自然是没办法自己去买线索,好在还有个工具统能用一用。   潜水的渣男系统并未意识到在某种程度上,自己被某位前任当成了“贼”,而是尽职尽责搜尽来相应信息:【本世界为“鬼城”,背景衍生自童话故事系列《冰雪皇后》。】   冰雪皇后的故事也很简单,围绕着魔鬼制造的镜子、青梅竹马后来闹翻的小男孩小女孩,疑似有恋/童/癖的冰雪皇后,行迹鬼祟的老人。   一如既往的不可深究童话系列。   似这样本身就带着微恐元素的故事蓝本,衍生出来的鬼洞,危险程度略高。   但同样,这个鬼洞也拥有着像魔镜、冰雪皇后这两者一看就知道必定有异能力的相关物品。   难怪小岚的母亲会选择下这个鬼洞。   与孩子有关,与异能力有关,危险程度不算太高。   都是她做出选择的因素。   知道这个背景故事后,楼岚大概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只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故事重复循环到哪一段了。   ――因为本身就只是自人类故事中衍生而来的存在,鬼洞说是一个小世界,却根本就没有自行发展的完整度。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故事走到结局,都会整个世界倒带重来。   每一次也因为在不同阶段有外来幸存者的介入,故事走向也千变万化着。   ――――――   被冬雪覆盖着的小城,像是集体陷入了冬眠中。   街道上很少有人走动,便是那些做买卖的商店,也都是关闭着门户,只从擦得光洁透明的玻璃橱窗里透出些许代表着温暖的壁炉光芒。   往日里衣着靓丽的富贵老爷夫人们早就乘坐着马车,离开这个在冬日里枯燥乏味的小城市,前往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热闹繁华的大城市。   至于穷苦贫民们,冬日里哪里有衣裳鞋袜让他们奢侈到能够出门呢。   整个贫民窟每日里都会有被冻死的尸体需要清理,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带着粘腻的压抑沉闷。   然而有一行人,却与周遭格格不入。   简陋的阁楼上,五个穿着平民冬衣的人正围在炉火前讨论着什么。   虎背熊腰的大胡子占据主导地位,“现在重新刷新了,之前的都清空。这次我们一定要抓住机会,不能再像上次一样犯错了。”   说罢,大胡子用一双极具压迫性的欧式双眼皮大眼,挨个挨个看着另外四个同伴。   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手里常拿着支破损严重,还裹着透明胶带的红色圆珠笔。   一对扎着浅蓝色碎花头巾,穿着女仆衣裳的双胞胎姐妹。   另一个则是穿着破烂,一身也脏兮兮,头发油腻成股的矮瘦男人,一双眼睛小而无神,看起来与街边随时会被冻死的流浪汉没太大区别。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大胡子带来的威慑,整容肃目点头表示明白。   大胡子这才稍稍放松紧绷的脸皮,打一棒子给个甜枣:“这次我们损失惨重,不过也摸清了故事性质,再走一次肯定能通关。只要我们拿到了魔镜碎片跟冰雪之心,回去以后,晓天公会的正式成员名额你们三个人人都有份。”   大胡子跟眼镜都是晓天公会里的人,这次出来,不过是公会的日常物资搜集。   至于这些被正式成员名额吸引而来的人,不过是两人顺手为之,也是晓天公会的基操。   ――既能有足够的苦力炮灰使用,又能搜罗到可用的公会成员发展公会。   双胞胎跟瘦小男人眼神里泄漏出激动的神色。晓天公会属于女娲城中的中型公会,只要能顺利加入,单是公会福利就能让他们活得更轻松不少。   比起在圣城最底层混迹度日,有了公会作为靠山,无论是在圣城中自保还是出来“刷副本”。   等到大胡子说完,吩咐三人各自离开后,眼镜才一边转着破烂圆珠笔一边道:“又有两个人进来了。”   大胡子眉头一皱,而后很快舒展开:“看来想拿到这颗异能力晶芯的人不少。”   不过刚来的人,当然比不上他们。   毕竟他们是已经经历过一个轮回,用数条人命探出了路的。   眼镜不置可否地收了笔,顶了顶黑框眼镜,站起身走到窗前,撩开一点窗帘缝隙,观察着对面的破陋房屋。   在那里,住着一群冬日里衣不蔽体的穷人。   而他们需要的很多东西,都在里面两个孩子的身上。   ――――   加伊和格尔达穿上了爸爸妈妈给他们准备的新衣裳――红裙子,小马甲,小靴子。   甭管贫穷的父母是从哪里来的这些花花绿绿的衣裳,两个孩子很高兴,穿上就携手出去玩去了。   能在冬天里出来玩,多让这条街上的同龄小孩子羡慕嫉妒啊。   两个人开心极了。   “教堂那边的废弃庄园里长了好多漂亮的玫瑰,我们去摘一些玩吧!”加伊是个男孩,在两人中常占据主导地位。   格尔达一听有漂亮的玫瑰,自然高兴得连连点头,并好奇地问:“冬天里也有玫瑰开花吗?”   加伊得意地一擦鼻涕,故作神秘地大声宣布:“我知道原因,但是我不会告诉你!那是我跟花仙子的秘密!”   花仙子便是种植照顾这些冬日娇艳红玫瑰的人,她对加伊很不错,甚至允许他带最亲密的小伙伴去种植玫瑰的水槽下玩。   这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可对于加伊来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   要在本身就不算大,人口流动也并不频繁的小地方隐藏踪迹,是一件不算简单的事。   所以楼岚并没有选择白天进城,而是在城郊的一个废弃猎人木屋暂且安顿下来了。   这里既有森林,也有湖泊,是冰雪皇后带着加伊离开的必经之路。   下午五点,楼岚独自离开,追寻着系统给出的标记点,收获了几枚魔镜碎片。   作用:未知。   同时,扮作流浪汉的矮瘦男人带回了一枚碎片,双胞胎女仆带回了水槽中根系盘蜷在白惨骸骨上的红玫瑰。   一切按计划进行着。   大胡子收拾东西,一声令下:“去广场。”   正当大胡子等人在广场守株待兔时,楼岚带着换了身华丽公主蛋糕裙的小孩儿离开小木屋,正行走在外出猎食的路上。   回来时,却在树林中遇见了一位穿着厚毛白皮袍,头戴白帽子,驾着一架大雪橇的女子。 第236章 大恐怖末世4 冰雪皇后   女子瞳孔与发丝银白如雪, 面颊瘦削鼻梁高挺,与美扯不上什么关系,额角耳下甚至还有反射着阳光的冰凌。   看人的时候, 从骨子里透出一股贪婪的恶意。   楼岚腰上挂着兔子野鸟,身边跟着个小尾巴似的小孩儿, 小孩儿穿着繁(保)复(暖)的绒裙, 头上依旧戴着配套的宽大蕾丝花边翎羽帽, 只露出一张小巧的脸蛋。   ――因为太瘦,只有一双眼睛显得清澈漂亮。   女子一双眸子始终定在楼岚的脸上, 在与楼岚视线相对时, 露出一抹微妙的浅笑, 与雪白肌肤完全相反,显得殷红如血的丰润嘴唇开合间,是略微嘶哑的声音:“真是一道漂亮可口的小甜点,不是吗亲爱的?”   虽然有些老了,可浑身散发的味道, 却让她着迷。   天地间忽地为之一静,仿佛时空都被雪凝住了。   女子从雪橇上站起身,缓步走过来, 整片小树林里连雪花落下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女子沙沙沙沙的挪动声。   不似脚步,而似蛇腹在地上摩挲拖拽的声音。   一大一小站在原地, 好似也跟着天空一起凝在了那里。   直到女子站在了楼岚面前,探出蛇尾似的舌头舔了舔唇,带着股甜蜜的雀跃踮起脚凑上前,准备在楼岚额头落下一个冰凉的吻。   嚓――   冰碎裂的声响中,女子惊呼一声, 迷眼的雪花迅速包裹住她全身,眨眼间便退出了数米之远。   既已出手,楼岚自然没有半路止步的道理,脚尖一点,提气纵身,整个人如影子般紧追而去,手上化爪为掌横劈而去,目的依旧直至刚才以偷袭得手之处――已经在表面产生一层龟裂的心脏部位!   并不知道她的要害在哪里,楼岚刚才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看女子反应这么大,想来哪里是她的一处软肋,自是要一鼓作气穷追不舍。   小小的树林中,哗哗声伴随着清脆的折断倒塌声中,一灰一白两道身影眨眼间便碰撞了数百次。   最终,那道白色的身影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空中洋洋洒洒的雪花骤然被一阵狂风裹挟着越发猛烈,脆弱的雪花发出破空声,卷成一道龙卷风蓦然向始终站在战斗安全区的小孩儿袭去。   这一击声势浩大,颇有拼死一击的气势,缠斗中的楼岚迫不得已,须臾间改变攻势,回身扑向被龙卷风锁定的小孩儿,撑开屏障硬扛。   小小的屏障被铺天盖地的雪花完全包裹住,劈劈啪啪声中,每一片雪花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密密麻麻,完全阻挡了人的视线。   等到雪花龙卷风完全停歇下来,周围一片狼藉,在树林中形成一个中空地带,先前的那女子果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留在原地的大雪橇。   楼岚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心脏形状的冰晶,这是他终于打穿了女子心腔硬生生从中掏出来的。连心脏都被掏了,也没有死,看来要杀死冰雪皇后,还要再想其他办法。   腰带被人拽了拽。   收好冰晶,楼岚低头回望,对上小孩儿略微迟疑的眼神。   楼岚:“?”   小岚:“......”   两人大眼对小眼,僵持半晌,小孩儿才艰难地张了嘴,“对不起。”   楼岚没能第一时间理解他的意思,小孩儿垂了眼睫,盯着自己的裙摆,又小声说:“对不起,我太弱了。”   有一瞬,楼岚大脑里都是空的,因为在他还没能适应这个处于末世时代的世界法则。在他之前经历过的任何世界里,小孩儿都属于需要被保护的弱势群体,所以小孩儿弱=正常。   为什么需要道歉。   不过很快楼岚就缓冲过来了,没有轻飘飘地随口回应一句“没关系”,而是考虑了一下,说:“你之前没机会变强,太弱我可以原谅你。”   顿了顿,楼岚蹲身,手指掰着他脸颊,让他跟自己对视:“但以后就不可以了。”   小岚眨了眨眼,迷茫渐散,取而代之的是炯炯眸光。   他捏紧了双手,挺直了瘦削的脊背,狠狠点头:“嗯!”   人可以弱,但不能失去变强的决心。   楼岚笑了笑,赞赏地捏了捏他脸蛋,站起身,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顺便把那架看起来有点儿用的大雪橇带走:【渣男,你说的教导,是指我能将金手指分享给他吗?】   渣男系统:【知识类的传播,可以。】   可疑地停顿了一下,渣男系统又道:【楼先生,请问可以称呼我为系统,或渣男系统吗?】   只单单喊“渣男”,系统总怀疑前任是在内涵自己,可惜没有证据。   楼岚无可无不可地“哦”了一声,也不明确表示好还是不好,这让渣男系统很是苦恼。   仿佛被渣男钓而不自知的无辜少妇。   这边好爸爸带着乖儿子回了木屋,一边准备晚饭,一边研究起冰雪皇后留下的大雪橇。另一边,始终等待在广场的大胡子等人眼睁睁看着加伊和格尔达玩累了回家了,他们要等的人却依旧没有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上个周目,它明明是在今天来的。”   “是不是来的时间并不固定?”   “要不要去找找?反正也知道它的巢穴。”   “没有加伊在前面当炮灰,你敢直接上?”   眼镜把玩着破旧圆珠笔,忽然问:“新来的那两个人还没出现吗?”   正在小声议论的双胞胎流浪汉三人立刻噤声,大胡子摸摸脸上的胡须:“难道是他们做了什么,改变了冰雪皇后来的既定故事线?”   不能够吧,谁这么胆儿肥,直接什么都不做准备就冲着大boss去?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都生出这个想法。   眼镜也皱起了眉,眸中闪烁着戾气:“谁知道呢,总有些自视过高的蠢货。明天把加伊弄出来,直接去城外看看。”   这是不准备顺着故事线走了。   这是较为冒险的做法。故事线是他们的优势,如非必要,一般他们都不会主动破坏,自损优势。   “说不定,那两个人已经死了,明天冰雪皇后就会按照故事线过来?”观望片刻,双胞胎中的姐姐迟疑地小小声提议。   显然,她不希望冒这个险。   眼镜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投以鄙夷的蔑视:“怕死就别进鬼洞。”   毫不客气的讽刺,让姐姐涨红了脸,妹妹也心生愤恨,却又不敢透露出来,只好握紧了姐姐的手暗自忍耐。   流浪汉无动于衷,始终保持着最没有存在感的安静。   大胡子斟酌片刻,拍了拍手上的食物残渣,一锤定音:“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傍晚,如果到了故事线的时间冰雪皇后还没来,就动手把加伊弄出来,强走故事线。”   冰雪皇后喜食小男孩,到时候他们碰上了大boss,直接抛出加伊,同样也能起到一定的转移火力作用。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就不能全都躲在暗处,而是需要有至少一个人在明面上带着加伊......   大胡子的视线在双胞胎以及流浪汉三人之间轻飘飘转了个来回,最后收回视线,占据了床的位置和衣闭目休息。   眼镜在床的另一边,皱眉忍着厌恶,将圆珠笔抵在眉心处,似乎在与什么沟通着。   双胞胎挤在一起占据了沙发,流浪汉则是直接选了个还算温暖的角落,躺在潮湿的木制地板上呼呼大睡,好似什么烦恼都没有。   已经被掏了心的冰雪皇后自然没办法来走故事线,所以第二天傍晚时,双胞胎中的妹妹被选中,穿一身白色衣裳,架着大雪橇,出现在广场。   妹妹自然是心中惴惴不安的。   广场上人虽然不多,可到底并非空无一人,而等一下,她就要用□□(眼镜)给的东西,将加伊引过来带走。   谁知还不等她动手,原本正在跟小伙伴格尔达玩耍的加伊看见她,忽地眼睛一亮,凑过去不知跟格尔达说了什么,而后就跑了过来,笑嘻嘻把自己的雪橇系到了妹妹的大雪橇后面。   妹妹不明所以,却还是下意识调转方向,趁机将加伊带离了广场,直奔城门。   一直到了城门外,妹妹停下雪橇,等着其他人赶过来汇合的空隙里,带着一点点对小男孩的愧疚,下了雪橇掏出一把糖果,尽量笑得自然地对加伊说:“小弟弟,要吃糖吗?”   说完忽然想起这样子,就像圣城下等区诱拐小孩儿的人贩子,不由觉得好笑。   加伊却笑盈盈地看着她,看得目不转睛,眼睛里闪烁起奇怪的光,下了雪橇跑过来,“好呀,要吃,谢谢姐姐!”   伸手要拿糖,可刚触碰到糖果,他又停下,转而低头拉开自己衣服上的荷包,可可爱爱地说:“姐姐放到这里!”   妹妹不疑有他,弯腰伸手凑过去。   等到糖果放进荷包里,加伊说了声“姐姐真好”,妹妹脸上的笑还没完全绽放,就忽然化作不敢置信的惊惧:“你......”   穿着雪白衣裳的少女躺在了地上,胸口处插着一把生锈的匕首。   仔细一看,才发现匕首手柄处的绣红并非生锈,而是干涸没有擦洗干净的血垢。   加伊从荷包里掏出一颗糖,剥开塞进嘴里,品尝在嘴里绽放的甜味,加伊笑得更加甜蜜,围着少女转了一圈,又说:“姐姐真好啊。”   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就是贵族夫人才能穿得上的,胸口的位置破了,缝一缝,还是能找到买家的。   爸爸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他也可以跟着一起帮家里赚钱啦!   大胡子等人不过是慢了一步,却只看见了被剥光的尸体,以及正拿着匕首对着尸体膝盖处开始切割的小男孩。   “啊!!!”双胞胎姐姐尖叫一声,控制不住冲过去,一脚将男孩踹出去十数米远,手腕一转,一把短剑滑出,一跃而起,带着狰狞的怒容朝男孩狠狠扑去。   眼镜撞了大胡子一下,大胡子立即闪身出现在男孩身旁,将之提着闪开这全力一击。   姐姐不依不饶,连大胡子一起笼进攻击范围里,最后却被大胡子一巴掌甩飞出去,脸立时便肿得老高。   眼镜皱眉,一脚踩在姐姐拿短剑的手腕上,居高临下不满地叱责:“不能冷静下来,就去死。”   场面被控制下来。   加伊也被大胡子一掌劈晕,随手丢到堆放着女人衣物的大雪橇上。   看了看地上膝盖已经切割到一半的少女,大胡子撇开视线,“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处理后事。”   至于对方是否能在五分钟内收拾好情绪处理好妹妹的后事,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这已经是他的仁慈了。   对上一个小孩儿都能把自己的命弄没,这么没用的废物,死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末世时代,最不缺的就是死人。   五分钟后,一行人架着雪橇离开,路过木屋的时候因为木屋外表太过破旧,并未注意到里面有人活动的痕迹。   早在听见声响的时候,楼岚就已经带着小岚避开,直到雪橇过去,才从雪松上跳下来,拍拍小岚的帽檐:“走,跟上去。”   这些人一直在小城里呆着,必定已经拿到了做任务需要的物品。从一开始楼岚就没想过自己带着个小拖油瓶能单打独斗地完成整个任务线。   好在他只需要打得过其他做任务的幸存者就好了。 第237章 大恐怖末世5 冰雪皇后(结束)   出师不利, 刚出城就死了人的大胡子等人戒备了一路,然而雪橇载着他们以及加伊穿过森林,穿过湖泊, 穿过草地,穿过沼泽......   直到抵达了白雪皇后的冰雪城堡, 一路上竟顺风顺水, 除了恶劣的自然环境及气候, 竟然一点也没遇到白雪皇后的攻击。   这样的顺利,并没有让他们高兴, 反而越发忧心甚至迟疑。   “上周目的乌鸦雪奴都没出现,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胡子与眼镜对视一眼, 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凝重。   “一点力量都没有消耗,马上就要正面对上大/boss了,我们几个真的能行吗?”死了能与自己完美配合增强武力的双胞胎妹妹,姐姐在无能怒吼之后,更多是对自身未来的茫然恐惧。   流浪汉也皱起了眉头, 以怀疑的神态环顾四周的一切。   一行四人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眼镜跟大胡子窃窃私语片刻,有了决断。   “不管怎么样, 大/boss没有消耗, 我们这边一样没有消耗,自始至终都是相对的。现在有炮灰在手, 还是能拉一波boss尝试一下的。”眼镜视线在姐姐与流浪汉之间徘徊了一下。   大胡子也赞成,并且毫不吝啬地给出承诺:“确实,你们放心,我跟周正别的不说,保一波还是没问题的, 你们两个别束手束脚,反而拖了后腿。我们公会可以接受能力不强的成员,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是战斗型人员,可拖后腿的人是绝对不收的。”   又是保证又是承诺暗示的,姐姐果然安心了不少,捏着自己的武器短剑,深呼吸调整情绪。   矮瘦的流浪汉也露出意动的眸光,嘴角却不经意间露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眼镜抬手,展示了一下自己始终握在手上的破旧圆珠笔:“我之前已经给笔仙蓄好能力,等会儿我打头阵,大猫,野狗,你们两个居中,拿着浸了眼泪的玫瑰梗寻机插心,胡子会吸引火力给你们保驾护航。”   顿了顿,眼镜顶了顶镜框,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等推完boss,回头取了格尔达的心脏,给你们升体能素质。”   大猫、野狗分别是姐姐跟流浪汉的假称,这世道,谁也不敢保证自己遇不到能以人名施展能力的能力者,所以不是绝对信任的人,每个人都习惯了用假名。   死去的妹妹则是小猫。   格尔达的心脏充斥着力量,不能媲美能力晶芯,但对大猫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却是大补丸,能大幅度提升敏捷、耐力等体能素质。   这让姐姐很是振奋,反复捋了捋,认为眼镜这样安排,基本上危险都由他们俩承担了,留给自己与流浪汉的任务算不上特别危险。   如此这般,便是最后一点不安也强行压下,定下心神决意等会儿好好完成任务。   冰雪城堡外,四人既然定好战术,自然又行动起来。   不远处靠一身雪狐大衣隐藏行踪的楼岚扯了扯垂下来的帽子。怀里拱了拱,一个戴着绒球毛线帽的小脑袋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楼岚一双眸子盯着远处几人的动态,一手按着小脑袋,将之压了回去。   冰雪皇后本身就丢失了力量最强来源的心脏,本在城堡中养伤,并谋算着如何从那个怪人手中夺回心脏。哪知忽然又冒出来四个直接追来自己老窝对她喊打喊杀的人。   在这一片区域内从未有过敌手的冰雪皇后自然愤怒至极,面对四人抛过来的“小甜点”一个掏心,塞进嘴里后,速度不减,裹挟着极寒的暴风雪气势汹汹扑展而来。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一心一意好好表现的姐姐,至于跟她一起行动的流浪汉?竟是在第一时间就踹了她一脚,借力折身躲开了冰雪皇后饱含怒火的一击。   心脏冰冷透风,浑身冻成冰晶的瞬间,姐姐眼神里是刚刚涌上的茫然。   然而不等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就被暴风摧毁,成为一片片破碎的冰晶。   或许到死她都不明白,为什么打头阵拉boss仇恨的笔仙没拉住boss,为什么跟自己一起行动的人会毫不犹豫地卖她自保?说好保护他们的能力者胡子呢?   许多疑问,伴随着躯体的消散,彻底湮灭于人世。   不过是死个微不足道的“路人炮灰”,剩下三人各自保命。   胡子见流浪汉竟然有意拉boss到他们身上,不由大怒:“野狗,你在干什么!”   胡子本身是能力者,可同伴眼镜却能力有限,在boss的不间断攻击下狼狈躲闪,大胡子只好扛着他在冰雪城堡中躲闪攻击。   流浪汉冷笑:“你他/妈还想骗劳资?笔仙根本就对怪物无效!”   原来在刚开始他就明白这两人是打算用他和那个蠢女人当炮灰拉boss注意力,自然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眼镜在胡子肩上狼狈不堪,眼镜都几度险些甩出去,此时一边艰难地按着眼镜,一边强行冷静头脑:“胡子,这人有问题,我们先撤!”   真是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   之前只觉得这野狗怂,又是个贪利自私的人。   现在想来,上周目里死了那么多人,其中不乏能力比他强的,可那些人都死了,野狗却每次都能险中求生。   这时候也不是后悔复盘的时候,眼镜咬牙,反手将破损的圆珠笔插/进自己太阳穴,撕裂的痛楚过后,身体一轻,整个人进入了鬼魂状态。   野狗说得没错,鬼洞主要分为“怪物”和“厉鬼”两种,既“物理”跟“精神”。   精神类的能力,在物理怪物面前很难起到作用。像他这样把自身“鬼化”的能力,也只有在确认怪物不会吸食灵魂的时候才敢用。   否则就是面条躺在面碗里,等吸。   因为能力被上层公会人员垄断,像这样的内情,并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   看来这个野狗很可能是从上面伪装来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外面的那群自称浪者的野生鬼洞猎人。   此番思绪不过是在脑中一闪而过,眼镜鬼化后,大胡子也终于能施展开手脚,两人当即闪开冰雪皇后的又一波袭击,转身就要逃跑。   流浪汉如何肯让两人如意,轻叱一声,朝着二人背后就拍出一道黑气。   二人躲避开来,却没想到那黑气根本就不是攻击他们的,而是始终盘旋在两人周围。   两人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果然,原本还是对着三人攻击的冰雪皇后彻底忽略流浪汉,龇牙咧嘴裹挟着狂风暴雪对着二人穷追不舍。   妈的,这是用了拉怪仇恨的手段!   如此,胡子与眼镜自然不能继续逃命白白便宜了野狗。   两人没有商量,一个眼神对视就默契地做下决定,一个仗着自己鬼化的身躯,根本不怕冰雪皇后的物理攻击,转而缠上想要捡便宜的野狗。另一个则武力全开,竭力一个人扛怪。   冰雪城堡里打得冰屑乱飞狂风吼如野兽,楼岚在外伺机而动。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动静变小了。   眼看时机已到,楼岚一拎小屁孩儿,脚踏鬼魅也似的轻功,猛地蹿了进去。   里面已经打出脑花的三人只觉眼前白影一闪,再回神时,boss被打死后化作冰晶悬在半空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大胡子:“???”   眼镜:“??!!”   流浪汉:“!!?”   三人异口同声:“草!是他!”   刚才打斗的时候三人就发现了冰雪皇后的奇怪,后来打死了才发现boss的心脏早就不知被谁掏去了。   只是当时战况激烈,三人来不及多想,只准备打完以后再作他算。   没想到掏心的家伙早就躲在暗处,只等着做那得利的渔翁,真他娘的操淡!   拿了东西楼岚自然一刻不停立马就带着崽逃远了。   鬼洞中最大的boss本身就是整个地图存在的支撑点,现在冰雪皇后死了,这个世界自然也破出一个个黑洞。   接下来不外乎两种情况:一种,鬼洞中恰好有潜力股及时顶上大/boss的位置,成为鬼洞世界新的力量支撑点。另一种,则是鬼洞失去支撑点,彻底消散。   远在小城正为小伙伴失踪而郁郁寡欢的格尔达若有所觉,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仿佛砸碎的鸡蛋壳,出现一道道裂缝......   楼岚刚跳出鬼洞,鬼洞的入口就完全闭合了。   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楼岚低头,掀开皮毛大衣,将乖乖躲在里面的小孩儿拎出来放到地上。   “走吧,先找个地方好好煮顿饭,小孩子不好好吃饭,要长不高。”   想起刚刚才看见过的那个又瘦又矮还特别丑的陌生伯伯,小岚皱皱鼻子,认真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要好好吃饭。   才不要长成那样!   被男人温热的大手牵着,力道算不得多温柔,却足够有安全感。   小岚努力迈着相比男人而言实在短小的双腿,一边偷偷抬脸看他。   ――要长成爸爸这样的! 第238章 大恐怖末世6 开荒新鬼洞   【什么?融合度不高?】   狭窄却干燥的塌方小屋里, 楼岚眉头紧皱,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腿上睡得香甜的小孩儿,指尖轻轻触碰着刚刚能力晶芯消失的眉心。   养了一段时间, 小孩儿脸上的肉倒是比身上长得快。   眉心处透过皮肉,传递到楼岚指尖上, 便是骨头都带着些让人不忍心施加力道的脆弱。   在和平年代, 幼崽们靠着自己生来便具备的可爱柔软, 轻而易举唤醒成年人内心深处的柔软怜爱,以此获得生存的资源及成长的机会。   可是在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末世时代, 这样的脆弱, 却是原罪。   睡梦中的小孩儿感觉到眉心的一点痒意, 微微丰润的唇珠抿了抿。楼岚移开手指,仔细询问系统:【怎么之前不说?那他融合度高的是什么类型的晶芯?】   渣男系统也很抱歉:【第一次融合之前我这里也无法探测小楼先生的属性与天赋,他的天赋应该和这个世界的小天道洽合。】   楼岚若有所思:【所以是灵异属性?】   腿上蜷缩着的孩子忽然发出一声隐忍的闷哼,原本就曲着的双腿缩得更厉害了,一动之下却有轻微的抽搐。   这是最近长身体长得厉害, 腿又抽筋了。   楼岚俯身,将小孩儿瑟缩的腿强行压直,又用掌心用力撑着他脚掌, 提醒迷迷糊糊中的他双腿用力蹬。   腿部用力的踩踏, 让紧绷的肌肉得到舒缓。   疼过之后孩子就又很快睡了过去。   低头看着小孩儿,半晌后, 楼岚道:【先让他跟着我练一段时间武功,有了自保能力后再去接触两大城出来的人。】   灵异类的晶芯并不难找,但楼岚现在手上能用来对付灵异鬼怪的“道心珠”无法使用,只能靠久远以前曾顺手学过的符咒应付。   若是能找到一把对鬼怪有伤害的武器,自然再好不过。   另外, 要找晶芯,楼岚自然是想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给小孩儿。   无论是想要找的武器,还是灵异类鬼洞信息,都能从两大城出来的人那里找到。   ――――   没有暴风的时候,白天里他们不停的往前走,晚上则寻个安全的地方留宿。   虽是在赶路,一日三餐夜里睡眠,一样都没有少。   这样有规律的日子小楼岚很快就适应了,并且半个月的时间就学会了奇奇怪怪的“内功心法”。   ――据父亲说,这个东西很神奇,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古人类研究出来的。   确实很神奇,身体里自从感受到小蛇一般的暖流后,小楼岚夜里睡觉都不会觉得冷了,白日里赶路双脚也更有力气了。   若是遇到暴风日,他们就会停下脚步,父亲说这叫“天道老爷假日”。天道是什么?老爷是什么?假日又是什么?   ――父亲的语言总是如此奇怪。   如此日夜不停的往前走,小岚不知道父亲要带他去哪里,只说是要找一样东西。   “那你为什么以前没去找?”那张写着说明他身世以及父亲具体住处小地图的纸条早在小楼岚记事时就已经到他手上了,母亲每次出门时也都会叮嘱同一番话。   今年实际年龄已经十岁的小楼岚并不蠢,自然知道此前父亲是一直留在原地的。   当时正捏着汤勺搅拌吊锅中肉粥的楼岚笑了笑,不甚在意道:“自是在等你们。”   否则如何说?   说你亲爹胆子比老鼠还小,留在原地就是打定了能活多久就活多久的咸鱼心态混吃等死?   每个小男孩心目中都有个大英雄一般的父亲,他可不能自毁形象。   小楼岚抿着唇,双手环抱曲起的膝盖,将长出两团肉饱满了颊部的脸蛋挤在膝盖中间,一双映照着暖黄火光的眼睛里闪烁着小小的星子。   吃过热乎可口的肉粥烤饼,看着小孩儿蜷缩在披风上睡觉,体内的心法却在自行运转。   【一个月就能将运转心法融入潜意识,如此浑然天成的天赋,怪不得是救世主。】   楼岚感慨。   渣男系统有话要说:【救世主并非只要天赋卓绝就可以当的。】   这不就是“因为天赋所以救世”或“因为救世所以天赋”的辩证问题嘛,扯不出个具体结论,楼岚懒得理会最近似有进化成杠精体制的系统。   也不知小孩儿在梦里梦见了什么,嘴角抿成一道下垂的弧度,耷拉在旁边的右手手指头频频弹跳着。过了一会儿,指尖上甚至“噗”地一声,冒出两朵雪花来。   冰雪皇后的晶芯虽然因为融合度不够,没能让小孩儿得到强大的异能力,到底是雁过留痕,至少能偶尔嘣个雪花玩儿。   楼岚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抚了抚,小孩儿抿紧的唇松缓下来,打结的眉心也舒展开来,指尖的雪花化作两滴水珠,很快就被篝火以及小孩儿指尖的体温蒸发没了。   楼岚留存的功法本身就是顶级的,加之小孩儿天赋惊人,半年后,便小有所成。   同时,在刻意之下,楼岚也结识了一队与他一样流浪在外的野生鬼洞猎人,并获取了有关“新地图”的开荒任务。   所谓开荒,便是发现了新形成的鬼洞,第一批进去探索的人,风险高,收益却也不可估量。   两大圣城中如今排行前十的高手中,过半都是曾自某处新鬼洞中开荒获得过大机缘,自此一尘绝骑,成为常人无法轻易横跨的高手之列。   至于这样的好事为何要找楼岚?一则楼岚身手不错,对外的能力是“风使”,一手风刃(内劲外放)使得精准可怕,还能带着同伴乘风(轻功)疾驰。   另一则,自是因为楼岚孤身一人,还带着个明显是软肋的小孩儿。   等到事后得了好处,要杀人夺宝,也便利许多,不怕引来后患。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刺耳的阵阵铃声突兀响起,扎得人脑仁儿疼。   楼岚有些疲倦地睁开眼,第一时间转身按掉定时闹钟,再拔掉手机充电线,看看时间,五点半。   昨晚上下了一夜的雨,天气预报说今天也是阴天。   外面漆黑一片,楼岚却没有再接着睡的意思。   枕头旁边的女人睡得很安详,双手交叠在腹部,无论是闹钟还是丈夫起床的响动,都没有对她造成丝毫影响。   沉睡的面容透着一股诡异的死寂。   身为丈夫的楼岚却好似习以为常,并没有放在心上。   已经是初夏,穿衣服很快。   单手扒掉睡觉穿的大体恤,换上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再把金丝边的眼镜戴上。   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时,楼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莫名生出一种违和感。   视线下滑,落在洁白如雪的白衬衣上,楼岚脑子里滑过一丝疑虑――好像太白了?这是新的吗?   这道疑惑一闪即逝,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符合他日常的三问――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两室一厅家里,第一声响动出现,代表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睡在客厅外小沙发上的男孩儿听见父亲出来的脚步声,揉着眼睛也起床了,趁着姐姐还没起来,轻手轻脚去刷牙洗脸,然后把一切都恢复到原本的样子,免得被极度讨厌他的姐姐发现。   否则到时候又要发脾气说他弄脏了她的牙刷毛巾了。   ――哪怕他根本就没触碰过。   只要他去过那个空间,对姐姐来说,连空气都会是脏的。   这一切他都做得很熟悉,仿佛很久以前就这样小心翼翼地生活过。   不过转念一想,姐姐本来从一开始就厌恶他,男孩儿也就不再觉得奇怪了。   十岁的男孩懂事地进厨房帮忙,一直到一顿早饭端上桌,做母亲的女人才起床,去隔壁房间轻柔地叫醒要上学的女儿。   拿着筷子摆桌的男孩耳朵动了动,露出小狗般机警的神色盯着主卧的房门。   楼岚从厨房端出一盘拌菜,见状摸了摸他脑袋:“小岚,怎么了?”   小岚摇头:“没什么,姐姐房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楼岚笑了笑,吩咐他去厨房帮忙拿个勺子。   男孩儿就不再多想,迅速摆放好筷子跑进厨房里去了。   吃早饭时,饭桌上只有三个人。   楼岚给大女儿夹了个水晶蒸饺,仿若随意一问:“你妈怎么没出来吃饭?”   十七岁的女孩儿笑眯眯咬了口自己最喜欢吃的虾仁蒸饺,“妈贪睡,说要在我床上再睡个回笼觉。”   而后又抱怨:“妈嗓门也太大了,早上叫我起床的时候都把我吵到了。”   楼岚眸光微动,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关心起女儿在学校的事:“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不过燕燕也别紧张,保持平常心。”   被又帅又有气质,还对自己格外温柔偏爱的好爸爸关心,女孩儿十分受用,乖乖巧巧地点头:“知道了爸爸。”   “最近都是阴天,气温好像是有点降了,今年也不知道怎么,都四月末了北边儿还下雪,过几天我们这边该是要刮雪风了,燕燕在学校午睡也要注意盖好被子。”   “放心吧,我在教室也放了件外套备用,宿舍里其他几个人都是住校生,要是临时不够盖,还可以跟她们借。我们都是朋友,关系可好啦。”   “我家燕燕长得漂亮,性格也可爱,受欢迎是应该的。对了,你昨天不是说想吃饼干嘛,我给你烤了,待会儿记得带上,分量足,可以跟朋友分享......”   两父女的谈话十分和谐亲近,同在一张桌上的另一人却像是影子,毫无存在感,被父女二人默契地完全无视了。   安静吃饭的小岚内心却毫无波动,甚至想偷偷多吃两个蒸饺。   送走了念高三的大女儿,本该去上班,顺便把小学生儿子带出门的楼岚却没有一如往常那般,而是转头去推开了女儿燕燕住的主卧。   果然,早上进去叫醒女儿的女人已经身首分离地倒在地上,离奇地是切口顺滑的脖子处没有一丝半点的血渍流淌出来。 第239章 大恐怖末世7 鬼洞图中图   目睹这般诡异的景象, 楼岚却生不出半分应有的情绪。   拉着门把手准备重新关上,后又想了想,侧身回首, 朝小蜜蜂一样勤劳地收拾着碗筷的小孩儿招招手。   小岚虽然觉得奇怪,可还是乖乖跑了过来。   楼岚侧身, 让他看里面。   果然, 小岚身为十岁的小学生, 也没有产生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就像只是看见一块猪肉掉在了地上,有好奇, 有疑惑, 有探究, 但就是没有恐惧害怕。   门被轻轻合拢。   等楼岚按照平时那般带着小儿子出门,中午时接到了家里妻子的电话,电话里女人僵硬着声音细细念叨:“燕燕最近学习压力大,回来的时候给她买份西门家的脆皮泡芙,再买条鲈鱼回来清蒸......大樱桃上市了, 回来时看看新不新鲜,新鲜就买两斤,今天吃一半, 明天让燕燕带一半去学校......”   所有采购的需求都是围绕着“大女儿”的。   楼岚并不多言, 只是淡然应是。   如此过了两日,因为连续性气温起伏大, 流感滋生,放完五一长假返校,当天中午燕燕就兴致勃勃地要跟亲爱的老爸以及可爱的弟弟一起分享特效药。   “我这次不是跟婷婷她们一起去宿舍长家乡玩儿了嘛,她那里有个很厉害的乡村医生,配置的这个药很有效的, 最近流感好厉害,大家都喝了这个。”   楼岚颇感兴趣地把她摆在桌上的两个小玻璃瓶拿起来左看右看,嘴上却说教道:“担心得流感,还不如多花钱去正规医院打预防针,这些入口的东西宁愿多花钱当冤大头,也不能贪小便宜。”   燕燕自觉被说成“贪小便宜”,刚还笑颜如花的脸霎时间阴云密布。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随着她这么一变脸,好像外面的天气都变得越发阴沉森冷起来。   作为木头人似的母亲,女人坐在女儿的另一边,楼岚的对面,埋着头瑟瑟发抖,却又强忍着不表现出来。   隐晦打量着二人的楼岚不由心中生出些许疑惑。   不过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不等燕燕发火,楼岚又笑着抬手慈爱地拍了拍女儿脑袋,“不过既然是燕燕特意给我和弟弟带回来的,那就下不为例吧。”   而后像是反应过来,板着脸严肃问她:“燕燕,你说大家都喝了,那你是不是也喝了?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乱喝,身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爸爸下午刚好不用上班,我跟你班主任请个假,带你去检查检查。”   得到父亲的全心全意关心,燕燕脸色逐渐好转,不过还是有些不愉快,拉着眼皮子让楼岚跟弟弟现在就把药喝了。   一向对她格外偏爱宠溺的父亲这次却不赞同地再度皱眉,却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先给女儿夹了一筷子她喜欢吃的菜,而后才斟酌着尽量温和地说:“燕燕,先吃饭,吃完饭爸爸想跟你单独聊聊。”   看得出来被违逆了意愿燕燕很不高兴,想发火。可同时又因为父亲强行按捺着脾气尽量温和地要跟她“单独聊聊”,这让燕燕又得到了不可言说的满足感。   迟疑犹豫间,身为偏爱女儿的父亲已经给她夹了不少好吃的在碗里,还笑着满眼温和地叮嘱她多吃些。   满满都是慈父的爱。   最终“燕燕”到底还是选择了低头吃饭,享受父亲的呵护与偏爱。   对面的女人既不可查地松了口气,也笑着一派优雅慈母的模样温声关切女儿。   可惜燕燕对此并不领情,因着女人无意中带了一点蒜末进她碗里,沉着脸冲女人发了一顿火,“一天天的在家里也不工作挣钱,尽是坐享其成,结果饭做得没有爸爸做的好吃就算了,连我不喜欢吃蒜都忘了!你烦死了!滚回房间里我不想看见你!”   对待女人,燕燕可谓是尖酸刻薄又充满恶意。   楼岚已经见怪不怪,因为目前还分辨不出自己“妻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便只当没看见女人满脸的惊恐却依旧像牵线木偶人一般起身乖乖回了卧室,安慰女儿不要生气,气多了撑着胃,别吃不饱饭下午要饿肚子。   约莫是对楼岚的表现很满意,燕燕转瞬变了张笑脸,眼神粘腻地看着楼岚,撒娇道:“爸爸真好,要是我以后能嫁给爸爸就好了。”   楼岚差点没绷住表情,心里翻腾了一阵,好歹凭借高超的演技暂且稳住了。   倒是旁边始终当隐形人的男孩儿闻言皱起了眉头,抻了抻脖子,像是要准备第一次在饭桌上发言的样子。   饭桌下楼岚赶紧用脚轻轻踩了他一下,男孩儿疑惑地看看父亲,犹豫了一下,才算是接受了父亲莫名其妙给出的暗示,乖乖埋头重新当空气。   收拾碗筷的时候燕燕一反常态,始终像蜜蜂一样围绕在楼岚身边帮忙。说是帮忙,却是借机亲近楼岚,拿筷子时挨着楼岚,交接饭碗时更是手指擦过楼岚手背。   心知不能再等的楼岚果断把洗碗的任务交给儿子,并对燕燕表示弟弟已经长大了,理应承担起家里的家务。   “现在练习好,以后才能交到女朋友。”   可以说很符合他目前重女轻男女儿奴的人设了。   果然燕燕很高兴,没作多想就顺着楼岚的引导去了家里唯一可以单独形成小空间的小阳台。   小阳台原本采光不错,与客厅之间安装了木质夹玻璃的推拉门,兼作家里晾晒衣物的地方。可自楼岚有意识开始,外面的天空总是阴云密布,就连空气里都好像弥漫着化不开的水汽。   小阳台上自然也称不上多明亮清透。   一步踏进去后,楼岚就背对着拉开的玻璃门贴门站着,似在等女儿过去后再把门关上。因着生出的心思,燕燕正是欢喜与爸爸独处的时候,完全没有多想,甚至还为爸爸体贴绅士的行为越发痴迷。   然而等到她娇俏地背着手垫着脚走到阳台靠窗的位置旋身转回,想要展露出自己属于十八岁少女气息的笑颜时,却只看见了拉上门的瞬间便凝眉敛眸双手掐诀,一身肃杀的男人。   脸上的红晕化作青紫,燕燕双手垂在身侧,阴测测问:“爸爸,你在做什么?”   是在找死吗?   下一瞬,整个逼仄空间凭空灼烧起来的烈焰却让燕燕再顾不得气恼,胡乱挥舞着胳膊尖声厉叫,声音嘶哑如老妪,哪里还有刚才的俏皮甜蜜?!   原本在厨房乖乖洗碗的男孩听见异响,跑过来一看,就透过玻璃门看见里面烈烈燃烧的大火,那火古怪非常,并不将其他东西点燃,只仿佛被阵阵大风卷着往中间那团尖叫的人影上一层又一层地包裹着。   如绽放的红莲在一瓣一瓣地收拢起红到灼目的莲瓣。   这业火红莲本身就是楼岚准备多时的杀手锏,原本该是用在开荒副本最后打boss的时刻。但现在他跟小孩儿莫名其妙失去记忆陷在这厉鬼编造的小世界里,根本无从探知作祟厉鬼的实力深浅。   兼之要顾虑小孩儿以及分不清是人是鬼的女人性命,万般思虑之下,楼岚咬牙直接用了杀招,准备一举破了目前的困局。   幸亏在每日的生活里察觉到违和之处后联系到了渣男系统,记忆全面恢复,又趁着“燕燕”五一长假去同学家玩时提前准备了各种符咒摆好阵法,只待今日引鬼入翁。   被困在红莲中心处的厉鬼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渐渐止歇,身形也寸寸萎靡。   终于,当燃烧到只剩一团跳动的鬼心时,周围的空间开始剧烈颤动起来,窗外的世界也开始化作漆黑一片的虚无。   原本被困在卧房中的女人尖叫一声,疯子一般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强行撞碎小阳台的玻璃门后,越过燃烧的红莲头也不回地跳出了窗。   楼岚见状,一手捞出红莲中心的鬼心,一边回头冲小孩儿大喊一声。   小孩儿明显也瞬间恢复了记忆,一个冲刺就踩着轻功扑到楼岚背上,双手灵活地缠住他脖子。同时楼岚默契地毫不犹豫冲向窗外,在身后寸寸碎裂的暗黑空间吞噬过来的前一瞬顺利逃了出去。   一阵如同凝滞的永恒漆黑过后,刺目的阳光久违地洒在身上。   楼岚早在跳出窗外的同时就把鬼心收到了怀里。   这会儿隔着衣裳一按,鬼心已经化作了一片晶芯。   不是完整的。   看来还要继续搜集。   这时候楼岚才有空打量周围。   入目的是一个位于荒郊野外的公交站台,站台十分破旧,没有具体的公交路线牌,也没有遮风挡雨的篷子,只有一根铁柱子插在地上,上面顶着个“102路”的字样。   公路也很破旧,在现代社会,像这样坑坑洼洼的水泥公路已经很少见了。   当然,现在是在末世时代,这样的公路在表世界里其实也很少见,只有某些鬼洞里才能看见。   因为目前情况不明,楼岚不敢把小孩儿从背上放下来,只是双手往后垫着他屁股,将人往上颠了颠,让小孩儿在自己背上呆得更舒服些。   小岚在爸爸背上也在转着脑袋观察周围,只觉得这里气息很清新,很舒服,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空气。   楼岚被他这模样给逗笑了,问他:“这鬼地方,空气还能是甜的?”   本来就是逗小孩儿的。   没想到小孩儿却认真点头,说:“是甜的!像爸爸给我找的蜂蜜!”   其实气味跟蜂蜜是不一样的,只是小岚从出生到现在也没吃过多少甜味儿的食物,也只有跟爸爸在一起后,才吃到了烤肉时单独给他挤的浓稠蜂蜜。   在小岚心目中,蜂蜜就是最甜的。   现在的空气里飘荡着一股甜腻腻的味道,于是自然而然就跟蜂蜜画上了等号。   楼岚疑惑地挑眉,也悄悄地吸了几口空气,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气味。刚要再细问,旁边自半空陆陆续续摔下几个人来,打断了父子二人的闲聊。   摔下来的总共有四个人,其中一个女人刚落地,就双手捂着脖子,整个身子仿佛被钉在了地上,长大了嘴无声惨叫,眼珠子都凸了出来,眼球上很快绷出了血丝。   因为血丝太密集,晃眼一看,竟好像双目变成了血红色。   不过半分钟不到,这女人就身首分离,一双绷出股股青筋的手却还掐在分离的那条线上,好像是在努力把脑袋跟脖子按到一起去。   这般诡异的死状,让另外三人也止住了痛呼闷哼,默默看着女人死不瞑目的尸体。   破旧的公交车左右,是看不见来路与尽头的蜿蜒公路,前后则是绿绿葱葱的树林。   此时有微风拂过,树林里就响起了树叶互相拍打的声响。   三人中的一个壮汉率先开口,打破这片充斥着恐惧不安的空气,“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很明显我们都掉进了厉鬼编织的小世界里,看来这次新副本的boss不止一个。”   这是涉及到众人利益以及生命的话题,另外两人也很快回过神来。   这三人,包括刚死的女人,都是这次找到楼岚一起来开荒的野生鬼洞猎人。原本进来时不把小孩儿算进去,一共有九个人。   现在出来的却只有五个成年人,其中一个还是跟楼岚一个小世界,逃出来后却依旧以小世界中的死亡方式死去的“妻子”。   三人中的壮汉看了一眼背着儿子的楼岚,而后状似无意地稍稍靠拢过来,语气很和善地主动询问楼岚:“山哥,现在看样子,好像是还有boss要打,不然我们先抓紧时间,交流一下彼此刚才遇到的情况?”   颇有要以楼岚为首的意思,另外两人也没有反驳,都靠拢过来等着楼岚率先发言。   楼岚也不以为然,哪怕刚开始这几人就因为他带了个小孩儿而隐隐对他生出排挤,可现在他需要的是这些人的情报。   不管真假,即便是编谎话,现场撒谎,也一定是需要有“真实”作为整个谎言的依托。   若有所思地围着唯一出现的队友尸体转了一圈,楼岚说:“她是跟我在一个boss的小世界里出事的,boss应该有厌女症,又渴望有个对她百分百偏□□,所以编造了一个有爸有妈有弟弟的家庭,世界背景是几百年前的古华夏都市。”   大概说了一下,楼岚又说:“当时她在小世界里就有多次断首,可每次转眼又复活了,所以当时失去记忆的我不能肯定她是人还是什么玩意儿。”   壮汉有意表现自己,也跟着观察了一下女人尸体,说:“我跟蝴蝶是一个boss世界,那里应该也是古华夏都市吧,我跟蝴蝶也是boss的爸妈,不过我们一个是赌鬼,一个是酒鬼,对boss女儿动辄打骂。”   蝴蝶是没能出现的队员之一。   看来蝴蝶是在里面出事了。   果然,壮汉叹了口气,露骨一抹带着点刻意的悲伤:“蝴蝶有一天早上不舒服,就没喝酒,也没骂boss女儿,结果第二天出门买酒,在小区里就被车给撞死了,血糊糊的,没个完整样儿。”   另外两个幸存者都是男人,分别叫老吴跟老郑,称呼里带个“老”,年纪却不一定都大,约莫是三十多岁的样子。   两人也分别有其他同伴,却都是在失忆的情况下死在了boss编织的小世界里。   “看来只有她是有过死亡,却又反复复活......”楼岚心头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按贴身放着的那块晶芯。   不过也只是手指一动,就克制着压下了。   四人又交流了片刻,确定他们应该是遇到了四个能让人失忆,并且编造出小世界的boss,楼岚,壮汉,老吴老郑都是带着同伴进去的,最后活着出来的却只有他们。   原本队伍里只有三个女人,跟老吴一起进去的是个男人。   正是因为性别带来的违和感,与老吴一起进去,却恰好倒霉地被分配到“母亲”角色的男人,哪怕失忆了也潜意识里无法接受自己是“女人”的,怒气冲冲摔门离开,很快就在坐电梯的时候出了意外,从二十八层楼直接摔到了负二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人都已经成肉酱了。   另外跟老郑一起进去的女人茉莉,本身是个聪明人。可就是因为聪明,在察觉到自己所在生活的违和后,没能谨慎小心,有所行动后违背了“人设”,做饭时直接被滚烫的油泼了满身,挣扎时将灶台上的火引到了自己身上,最后被活活烧成灰烬。   大概死去的几个人里,共同点就是都流血了,只有跟楼岚一起的那个女人,每次死亡时都没有血。   看来这就是她能复活,并且逃出来的原因。   可惜逃出来后,死亡依旧没有放过她。   四人又合计起稍后还会遇到什么情况。   楼岚随口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心里却是有了条逐渐清晰的线索。   另外三人自然也都有所隐瞒,譬如杀掉boss后拿到东西没有,譬如在虚构的小世界里发现的重要线索......   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各有算计。   楼岚也不例外。   面上表现出的是愁眉不展,其实手里多多少少都压着保命的手段。   说话间,不远处摇摇晃晃驶来一辆掉漆的老旧公交车。   到了站台,公交车自动停下,车上一个司机,一个售票员,二人都不吭声,只是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冷冷注视着下面的几人。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壮汉老郑老吴都踌躇着挪不动步子,不约而同把目光放在楼岚身上,顿了顿,又识趣地移开视线,却是把目光放在了安静趴在楼岚背上的小孩儿身上。   看起来像是想要“劝”楼岚拿小孩儿去试水。   楼岚却不等他们开口动手,就爽快一笑,转头对三人说:“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兔子,那我就先上去,下次需要试探深浅的时候,就该轮到三位兄弟了。”   说罢,就干脆利落地背着儿子上了车,又从兜里掏出在boss小世界里顺手带出来的钱交了车费。   ――到了每个鬼洞小世界里,楼岚都不忘收集些当前的财物放在身上。   楼岚都这样说了,原本还想着如何“劝服”楼岚的三人反而有点摸不着头脑,面上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干笑着说本该如此。   三人眼见楼岚父子上车后没出什么意外,那脸色惨白的长脸女售票员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收了钱撕了票给楼岚。   如此,三人也陆续上车。   楼岚以路上颠簸为由,主动询问售票员自己是否可以带着孩子坐前面的副驾驶座。   售票员默默注视了楼岚半晌,便是那始终没什么反应的死人脸司机也忍不住回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头,来看楼岚。   楼岚跟小孩儿脸色如常,连眼神都没波动一下,就好像在他们父子俩眼前的,就是平平无奇公交车售票员及司机。   老郑三人都看傻了,毕竟任谁遇到这种情况,不都是应该有多远就离这样明显非人类的玩意儿有多远吗?   就如他们三个现在,就是坐的公交车最后一排,还是左右靠窗便与随时跳窗的那种。   沉默。   沉默......   本以为会有什么事发生,结果售票员在盯着楼岚看了一分多钟后,脸色不太好看地僵硬地点了点头,又僵硬地开口说了话:“看好小孩,别甩出去了。”   可以说是一位很负责任的工作人员了。   楼岚笑着道谢,又教小孩儿跟阿姨说谢谢。   已经被楼岚带着看过很多人,遇见过很多事,也学到过很多的小楼岚已经不复刚开始那样阴沉内向了,被爸爸一教,便很乖巧有礼地对售票员摆了摆手,说:“谢谢阿姨。”   售票员的脸色好了些许。   ――原本是生气的青紫色,现在恢复到了一开始的青白色。   按照规定,已经十岁,身高也长了不少的小楼岚应该是不能跟楼岚一起挤一个位置的。   但显而易见,眼前这个还保留着售票员的公交车很有些年头了,便是落在地球华夏的现代,也得往后推个至少十多年。   所以只要交了车费,坐哪里,怎么坐,是站是坐,都没有具体规定。   好在楼岚也不胖,小孩儿也只抽条没长胖,两人挤在副驾驶座上也并不拥挤,楼岚还拉着脏兮兮的安全带,把自己跟小孩儿一起绑上。   虽说如此绑,按照常理,并没有什么卵用。   楼岚却发现司机眼角余光瞥了他们一下,瞧着像是有点儿欣慰的意思。   心下某个想法越发清晰。   从上车买票时售票员就没问他们要去哪里,现在也没人(鬼)问,好像要送楼岚等人去哪里,是早就定好的不允许更改的事实。   楼岚也没多问,只是寻机与靠站在司机座位后面护栏上的售票员搭起话,问他们两人跑这条线跑了多少年了,这附近又有没有什么可以去走走看看的风景,或是问两人是不是夫妻搭档,成家没成家,有没有孩子,孩子多少岁了,念几年级了......   很好的演绎了一个带着孩子婆婆妈妈的中年妇男的形象。   一开始自然是没反应,楼岚一个人演独角戏也不尴尬,反正还有乖儿子捧场呢。   后来问着问着,也不知是被楼岚烦怕了还是哪个问题触动了内心,售票员就用沙哑的仿佛被割破了声带的诡异嗓音,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楼岚说话。   司机从始至终都在目视前方,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开得很认真,哪怕破旧的公交车频频往空中“飞翔”,至少人家工作态度是摆在那儿了。 第240章 两个人的旅程 终结,踏上属于他们各自……   破旧的公交车蹦蹦跳跳地在坑洼不平的公路上行驶了大概十多分钟, 最后停在了一户农家平房外。   此处并不像什么正经终点站,因为平房周围,都是一片扭曲的光影, 光怪陆离间看不清那红红绿绿灰灰白白的到底是什么。   公交车停下后售票员跟司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只像个发条耗尽的木偶人一坐一站静止不动。   好在之前楼岚就借机从售票员的态度上套出了这辆车不会再有返程, 此时壮汉老郑三人还在纠结公交车停靠多久, 楼岚就已经放心地下车, 站在平房外观察周围。   小孩儿就紧挨着他的腿边,也跟着像模像样地打量四周。   壮汉三人慢慢吞吞刚下车, 一回头的功夫, 公交车就原地消失了。三人惊异不定地挪到楼岚身边, 壮汉问:“山哥,那车不见了,一会儿打完boss应该不用坐车回去了吧?”   老郑也问:“山哥,刚才看你跟那售票员聊得挺投机的,嘿嘿, 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规则杀?”   老吴没问,却也眼巴巴望着楼岚。   楼岚双手环胸,挑眉似笑非笑斜睨了三人一眼, 不答反问:“那我看你们仨刚才在后面还开了什么能力说悄悄话, 说了些什么?方便先给哥哥我透个底吗?别是在商量着怎么卖我父子俩吧?”   这话说得,多让人难为情啊。   三个大男人嘿嘿哈哈地干巴巴傻笑, 也不敢偷奸耍滑地故意给楼岚抬架子了,假装自己刚才没有想白piao重要规则线索。   壮汉还一副赌咒发誓地样子表示绝对没有商量这种事:“我们都喊您一声哥,那是绝对当亲大哥来尊敬的,怎么可能干那种缺德事!”   可惜在末世时代,品德这种玩意儿, 早一百多年就已经断绝了。   至于当成亲大哥?真同父同母一个肚皮钻出来的大哥都能卖,卖个路上随便认的大哥,那不是分分钟理所当然的事吗?   楼岚懒得跟这三个男人打嘴战,单手揽着自己儿子肩膀,父子俩排排站地齐齐侧身,让出个通往平房大门的位置:“三位,甭嗦了,先选个人去推门。”   推门杀这种东西,再过几百上千年都是屡见不鲜的,区别只在于以前是只存在于影视文字作品中,现在却是实打实地出现在现实中。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选出哪个来当第一个探雷的。   三个大男人深情凝望,着实眼疼,正当那三人眼神闪烁不定之时,旁观的楼岚仿若无意地蹲在地上给儿子掏吃的,一边还轻声感慨:“儿子哎多吃点,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老爸就不用这么辛苦养你了。”   养儿子确实辛苦,还要带着下鬼洞,明明本人能力不错,却因为带着个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儿子,连圣城都不敢进,平时也不敢轻易跟其他幸存者接触。   平心而论,要是换作他们,他们是早就把儿子给丢了。   反正自己有了能力,寿命增常,要找女人生孩子,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便是直接找个能力者女人生孩子,也是有可能的。两个能力者的结合,更有可能生出天赋型能力者,如此,一家人岂不是直接在圣城里就可以安家落户了?   也不知为什么,总是沉默寡言的老吴只听得这么一声若有似无的感慨,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一大堆这样的想法来。   且这想法越落越实,最后化作一声厚颜无耻地提议:“山哥,你看现在里面肯定是有boss等着我们去打。这次开荒已经死了一半的人了,在之前的小世界里咱们也多半都用了保命技能。现在随便牺牲我们四个人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不明智的选择。”   说到这里,老吴停顿下来,去观察另外三人的反应。   壮汉跟老郑都是恍然大悟并立刻赞同的模样,便是他最害怕发火的楼岚,也保持着沉默,似乎有所动摇。   这让他心更定了,便接着说:“这次的开荒,太凶险了,里面的boss说不定还不止一个,目前局面已经是九死一生,再禁不起无意义的损耗了。山哥,老弟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我们这支队伍里,能够在开门这种事上牺牲的,只有你带来的这个......”   话未说完,可意思是表达完了,不外乎就是要让楼岚舍弃无用的小孩儿,以大局为重。   壮汉也跟着劝:“老吴说得也不是毫无道理,山哥,虽然这事儿是那啥了一点,可孩子没了不是还能再生嘛。只要这次开荒顺利,咱们出去就都是人上人了,在两大圣城里,也是被前十大公会抢着要的人物,还愁没愿意给你生崽子的女人吗?”   老郑深以为然地点头附和。   被“牺牲”的小岚没什么反应,像没听懂似的安安静静啃爸爸给的肉干。   刚才还状似有所意动的楼岚缓缓站起身,却并非作出如他们所愿的抉择,反而是捏紧了拳头陡然发难,一拳揍在了老吴肚子上。   这一圈力道十足,立时就痛得老吴肝肠寸断也似的,捂着肚子脸颊脖子都红得跟煮熟的虾一般,长大了嘴声音都发不出来。   楼岚还不解气,掐着老吴后脖颈就是一连的拳头伺候,嘴上没说话,却是牙齿咬得嘎嘎作响,一副气狠了咬牙切齿的模样。   壮汉跟老郑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楼岚说翻脸就翻脸,下意识就要上来拉架。   楼岚却当二人是要对他动手,甩开老吴,对着壮汉跟老郑就是一阵挑衅地推搡,“怎么?现在就想对我动手?来啊,谁怕谁?他妈的,要死大家一起死,来啊!”   直把不愿意闹翻的两人推得跟陀螺似的转了好几个圈儿。   是人都是有脾气的,更何况像他们这样的亡命徒,被楼岚如此挑衅推搡,两人也来了气,捏着拳头就要动手,却是被楼岚眼疾手快一人给了一耳刮子,再赏了一个侧踢。   也不知怎么的,这人打起他们来,忽然就力大无穷,打得人痛得倒抽凉气,站都站不稳脚。   等三人缓过神来,楼岚却已经骂骂咧咧拎着儿子就直接推开院门进去了。   这杂碎他娘的进去了以后还顺手就又把院门给关上了!   得,这下好了,也不用计较谁去扛推门杀了。   被揍得最轻的壮汉跟老郑对视一眼,两人一人伸出一只手,左右一架,架起还痛得缩成虾的老吴往前怼,由老吴快他们俩半步的距离以脸撞开了院门。   进去后才发现,明明只比他们快十几秒钟进来的父子俩竟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也不知是藏起来了还是遇到了什么推门杀剧情。   院子很小,就几洼青菜两棵果树,平房只有前面一栋,中间一个大门,两边各有一扇铁栅栏封着的窗户。   院子里明明光线不错,可就是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东西。   想着这鬼地方如此危险,那杂碎还带着个拖油瓶,再是艺高人胆大也必定不敢进来后就立刻寻觅到藏身之处。   所以三人认定,应当是遇到推门杀剧情,被拉进另一层小世界里去了。   如此一想,便是老吴也心情舒畅了不少。   三人开始正儿八经寻觅起线索来,自然不知道有的人就是能在第一时间找到藏身之处,准备故技重施,再当一回获利的渔翁。   计不在新,管用就行。   与此同时,已经进入探索模式的三人并未发现,自己小心翼翼藏在身上的晶芯碎片,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某人给摸走了。   感谢手巧技能包,落到身上的金手指久不使用也不是技艺生疏。   利用系统作弊,在院子外面时就将里面规格以及异能量分布摸清,如今正藏在柴房里半空构架的“二层”隔间里的楼岚谨慎地将四块晶芯合拢到一起。   原本各有形状的晶芯辅一接触,就如同融化的冰一般化作一体,成为了一枚只缺了中间一块的六角菱形。   且比起之前,体积也缩小了数倍。   原本是二指块不规则晶体,现在则只有拇指半指节大小。   看来这里的boss是最后一个,也是最核心的部分,也不知道献祭三个队友够不够耗成残血状态。   希望三位好兄弟给力一点吧!   乖乖窝在爸爸怀里的小岚始终安静地看着楼岚的一举一动。   等楼岚收起晶芯,他才小声问:“爸爸,你是在偷东西吗?”   问得没有任何褒贬意味,只是单纯好奇。   因为这个时代,是不存在真正的善恶观的。   哪怕是小楼岚的母亲有意教导他,但她自己也并非正常社会结构下成长的正常人,只能说在大是大非上偶尔会涉及到一点,却也不一定就是绝对正确的。   楼岚也没有要教化小孩儿成为圣父的意思,只是笑着摸摸小孩儿的脑袋,轻声告诉他,不同的社会体制下,有不同的规则。规则之下,还有个人的意愿。   而个人的意愿,则是建立在个人的三观上的。   至于是哪三观?   便是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这三个观又具体指什么?   楼岚一边用系统观察外面的情况,一边忙里偷闲地对小孩儿进行亲子教育。   “......做人可以不善良,但不可以没有善恶是非的分辨能力......比如说我今天利用了这三个人,但初始是建立在他们也抱着利用我们,并且已经付诸行动的前提下。换一种情况,如果有个人对我们怀有善意,并且没有做伤害我们的事,那如果爸爸还去利用他,那就是不对,我不会去做。”   隐约听得个半懂不懂的小楼岚抓住机会表现自己,插嘴道:“我也不会做!”   要跟爸爸一样!   楼岚轻笑一声,如他所愿地摸了摸小孩儿头发。   两人躲在柴房等待时机,外面三人却是正经打怪,不多时便与最后一只厉鬼战到了一处。楼岚也弄清了这个鬼洞依托的“剧本”。   高三的五个舍友姐妹,五一时到一人家中玩耍,那人便拿出了据说可以治疗流感的特效土方药,要跟好姐妹一起分享。   理由是流感太严重了,马上就要高考了,不能被传染了影响备考状态。   也不知是如何个具体原因,总之五人中包括拿出药的那女生,都喝了药,只有楼岚那位“女儿”偷偷藏了药,眼睁睁看着四个室友中毒身亡。   真相便是拿出药的女生跟“燕燕”说过,说高考太累了,意思有了心理疾病,于是就要带着玩得最好的室友一起喝农/药自/杀。   之所以跟“燕燕”说,是因为女生与“燕燕”关系最要好,女生还有些犹豫时也是“燕燕”极力劝说,一再表示这个世界就是太脏了,做父母的重男轻女偏心弟弟,另外三个室友家的情况也被“燕燕”编造得凄惨无比――看来老郑等人经历的人渣父母并非都是真实的,而是有“燕燕”虚构的成分。   总之,就是如此,女生下定了决心,并让“燕燕”与自己一起,要带好朋友们一起“解脱”。   结果便是四个女生“误服农/药”中毒身亡,唯一幸存者“燕燕”受到各界安慰,父母也是一阵心悸后怕。然而靠朋友死亡博得的关注,注定是不长久的。   过了一段时间就一切平静下来了。   “燕燕”不甘心,便将之前偷藏的药下在家里的饭菜中。   可惜药的分量被稀释,只是让三人进院躺了一段时间,同时因为药的相同,也引起了有关方的关注,进而顺藤摸瓜,查出了“两次幸运儿”的真相。   “燕燕”便是在看守所里数次自杀,数次救回中慢慢磨死自己的。   楼岚猜测这应该就是“妻子”多次死而复生的原因。   鬼类无法用物理打击到,但它们的死因往往会成为它们的束缚,同时也是软肋。   等到外面打得差不多了,楼岚根据猜测出的方式,用收起来的那两瓶药临时将boss实体化,让其唯心(自我认知)地恢复到尚且死亡之前的人类躯体状态。   而后在其最脆弱的时刻,一剑了结了残血状态的boss。   boss都死了,另外几个boss也提前被他们杀了,没有下一个支撑点,这个开荒副本即将消失,农家小院外面开始出现碎裂的缝隙或洞口。   回头看老郑跟壮汉还都有一口气在,楼岚秉持着要给儿子做榜样的心态,背着儿子再一手一个,倒提着脚,将两人顺手一起拖了出去。   至于已经凉透的老吴?还是让他尘归尘土归土吧。   总比带出去让外面的异兽植物给吃了消化了来得稍微好一点儿。   集五只厉鬼的能力于一体,其中蕴含的能量是绝对评得上S级品质的。   出了鬼洞寻到安全处,将晶芯融进小孩儿体内,不过一夜,小孩儿一双眼眸越发黑白分明,皮肤也更加苍白。可这股苍白却不是无力的虚弱,而是封锁着浓烈能力气息的伪装。   有了灵异类能力,楼岚之后也专注于带小孩儿下灵异副本历练。   如此一路走一路练,等十年后终于凭借双脚横跨半个星球,找到废墟中心处的科技树时,曾经凌晨徘徊在他家门前阴郁内向的瘦削小儿,也一点点成长为了能力卓越,能轻轻松松将所有灵异鬼洞当成自家后院的青年。   哪怕他身上尚且还带着青涩的少年气,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已经深邃如渊。   眼睁睁看着一片废墟,在眼前被神秘的力量压缩变幻成一枚小拇指大小的银绿色种子,青年依旧如曾经那般一言不发。   只是等到傍晚两人点起篝火,等看见男人忙里忙外,额外准备了一顿难得一见的大餐时,青年才抿了抿唇,垂着细长的睫毛,轻声询问:“你要走了吗?”   楼岚在他面前从未特意隐藏过什么。   在一起十年之久,青年早就隐约察觉到了许多。   他说他要找一样东西。   于是十年如一日,他们都在前进的路上,前面是巍峨雪山,他们便翻阅过去。前面是汪洋大海,他们就自己制作简易的船,一点一点划过去。   期间经历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危机,他总能有办法带着自己渡过难关,永远向前。   永远向前的他,似乎知道他要找的东西在哪里,从来没有迷失过方向......   所以小岚早就明白,男人跟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   包括他自己。   楼岚回眸,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从豆芽草,到挺拔的小白杨。   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似乎还都在昨日,清晰可辨。   但该走的时候,也是要走的。   收回视线,楼岚把手上烤好的肉片递过去,嗯了一声。   气氛有些冷。   小岚低头静静吃着烤肉片,心里却堵得慌。一会儿自责应该好好说话,让他走得轻松一点。一会儿又赌气,想着说不定自己不吭声不表态,他就会多留一时半刻。   总之心情很是复杂纠结。   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像个成熟的男子汉一般,轻描淡写地送上离别祝福。   感情上却又忍不住奢求多得到一些。   真实可耻。   一顿沉默的晚餐过后,楼岚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衣服,笑着看向也跟着站起身的青年,如往常一般拍了拍他肩膀,脸上是洒脱的笑,眼里是真切的暖意:“我们那里有句话,叫做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也有我想要去完成的使命,所以我现在要回去了。不过若是有机会,说不定还能在你奔向使命的途中偶遇。”   至于特意来看他?   这样的话,楼岚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给人留下期待,有时候,是一种温柔的残忍。   不能因为它套着一层温柔,便忽略了它本质的残忍。   相信在以后的路途中,这个有着与自己同一个名字的青年,会找到更多寄托,也会感受到更多温暖。   小岚用力抿着唇,让唇角下垂着,喉结滑动,最后他低下脑袋,握着肩膀上温暖粗糙的手,放到了自己脑袋上。   两人身高都已经相差无几,都是一米八几直奔一米九的高个儿。   摸头已经没有他小时候那么方便了。   可小岚还是想再被这位不是父亲的父亲,再摸一摸自己脑袋。   就好像自己还是个小孩子。   楼岚软了眼神,轻轻摸了摸他柔顺的发丝,最后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假装没有看见他眼睫上的湿润,爽朗地笑道:“走了!以后再偶遇的时候小岚成了大佬也不能忘记爸爸!”   临走了还要占占口头上的便宜。   小岚却心情轻松了不少,在内心默默咀嚼着父亲说了两次的话。   再遇见。   所以他也会踏上父亲的这条道路吗?   目送着父亲消失在远处,小岚站在那里,直到许久之后,才缓缓地重新坐下,看着父亲生起的篝火,俯下身躯,像小孩一般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膝盖之间,只露出一双眼睛,透过略长的刘海看着跳动的篝火。   这堆篝火小岚始终照顾着,直到天亮了,才没再往里面添柴火。   等到东方天光乍亮,伴随着朝阳出现的,还有一道机械的自称是渣男系统的声音。   【这里是天道出品的02号灵异系统,很高兴为你服务,请问楼岚先生是否选择绑定系统,进行灵异任务?】   等待着询问,然后就可以顺势给这位新宿主解释绑定系统完成任务后可以得到的好处,其实刚被复制出场,但承载着前一位前辈丰富经验的02号系统老神在在,等着走流程。   然而这位楼岚先生却很不配合,直接就回答了一个字:“好。”   02号灵异系统:???   就很秃然。   卡机的空档,这位宿主先生还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迫切。   “怎么还不走?是要积蓄离开这个世界的能量吗?”   02号灵异系统发现,自己的重大难点竟然不是说服宿主自愿进行任务,而是要如何让他对这个世界产生归属感,然后一点点完成任务再带着得到的能量回来给这个小世界打补丁堵窟窿。   被怀疑能力的02号灵异系统选择了先给新宿主展示自己要穿越时空绝对不需要什么积蓄能量的本事,离开的同时,对这个小世界的天道洒下一滴廉价的同情之泪。   ――抱歉,宿主先生会不会回来补你我也不知道,就这样吧,一切都是天注定【渣男摊手.jpg】   满身窟窿眼儿的小天道:......我可谢谢您嘞!   ――――――   回到原本的世界,在华夏的龙脉上顺利种下科技树种,之后的一切,就不属于他了。   站在充斥着祖龙龙气的昆仑雪山之巅,系统自动形成的保护圈内,楼岚有一瞬的失落,而后发现了一点不对劲,歪头问:【渣男,你怎么还在我这里?】   渣男系统隐约似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说:【嗨,对啊,我怎么还在你这里?】   楼岚想了想,笑了:【舍不得我?早说嘛,上次还说什么要走了,结果一叫就又回来了。】   说得好像它是挥之即去招之则来的什么什么似的,系统哼哼两声,表示自己也是有统权的,【连续性工作这么多年,我也是要养老的好嘛。】   末了又问,楼岚是不是不欢迎它。   楼岚自然说不是:【反正也是上千年的老熟人了,一起养老,也挺好的。】   又沉默许久,眼看着人还站在这儿吃雪疙瘩,系统忍不住问:【所以你为什么还不安排咱们俩的养老事宜?】   楼岚轻笑,有种怅然若失:【只是忽然失去了目标,不知道该做什么。】   还是回去做一名平平无奇的大明星?   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什么都乏味得很。   提不起劲。   事关自己的养老生活,渣男系统积极提议:【现在你有了本系统,又完成了天道爸爸给分派的工作,所以你可以作为天道使者,行走在不同时空里。还能顺便滋养道心珠,等道心珠孕育出完整的天道,你就能一个属于你的世界当作自己的家啦。】   以一个世界作为自己的家,听起来不错。   楼岚终于问出一直想问的问题:【拥有属于我的世界?那届时便是成神了吗?】   系统不答反问:【什么是神?什么是人?】   楼岚怔然,而后失笑:【确实,神始终只是人的臆想,本身就是从人的基础上构建出来的。】   系统赞同:【对,如果你把自己与人剥离开来,让自己凌驾于人之上,无论善恶,你便是神。】   楼岚摇头:【那我还是当人来得好,能入红尘享喜怒哀乐贪嗔痴恨,能出红尘享惬意自由随心浪荡。】   渣男系统再次发出搓手手的声音:【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出发吧皮卡楼!】   楼岚的身影消失在雪山之巅,【我怀疑你在据说应该离开的时候偷偷留下来,还偷了我家的wifi联网。】   系统理直气壮:【切,本系统联网还需要愚蠢的wifi?!】侮辱谁呢!   楼岚:【哦,非法入网,实锤了。】   系统:【......】   前任同志,说实话,你是不是有病病?   两个人的旅程,从不同方位出发,在未来,或许会有交集,也或许没有,谁知道呢。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