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   《疯狗梅七》作者:水不在深   文案:   其实是吐槽近年X点流行的人妻男二(X)   假老实人挂比杠精攻x死宅奶妈脱线咸鱼受   社畜梅原因996猝死,不幸穿(老板写的)书重生,成为炮灰男二――七杀剑梅七。原作中,梅七作为主角安平的人生导师、抱大腿抱得比女主角还紧的男二,死于真爱挡刀。于是机智的梅原为从源头断绝悲剧成为麦麸警察,开始了一边助攻一边求生的地主阶级新生活。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是梅七本七,而安平可能是盗版安平,并且他们的确有一腿。   ?沙雕无逻辑,修仙体系基于忘语的《凡人修仙传》(2003年起点首发,即从炼气筑基到大乘渡劫的修炼体系)并进行了一些剧情需要的改动。随便搞搞,胡说八道,快乐吐槽,没有考据,全靠脑补,全员二货。三观不正,支线不收,逻辑不对。   ?大部分时候是年下其实是年上,说是穿书其实是复活,说是疯狗其实是人妻,说是老实人但其实是小滑头并且陷入火葬场(?)总之是个乱七八糟一群满口胡话的家伙的故事。   ?大量缺德玩梗注意,非大众梗会标注(暂时以我为准)。 第1章 楔子   《长生剑》是○点年度养生之作。   在○点主频这种连载动辄三年又三年、月票之争比天道之争还要惨烈无情的地方,《长生剑》经受住了后宫全禁地图炮的打击与传销狂魔主角们的包围,以开头二十章详细描写大学生主角安平在工地打工的贫困苦逼生活、此后老实人安平一直苦逼一直穷的魔性――并没有脱颖而出。   在设计事务所奋斗了五年的社畜梅原,是这本书的忠实读者。主要原因是此书作者是他老板,并且意外的在平均水准以上,还融入了不少老板的经营理念,梅原当单元剧看,也看得挺有味道,还会去点点圈跟人一起刷沙雕段子猜沙雕剧情。每天上午下午两个七点准时更新三千字,不拖不欠,让读者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故又被称为养生剑。   新的时代,新的套路。种马后宫已在历史车轮与法律铁拳双重作用下销声匿迹,现在一心求道的男主角有着金庸式的莺莺燕燕环绕,或许没有女主,但必定人均一个小棉袄男二。无论后者是主角的同辈还是师长、敌人,总之得是个大佬兼老实人,前期负责送挂送装备送助攻,后期则可作为最耀眼的绿叶起衬托作用。如果作者有点良心,男二可以风光出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但在这个人情冷漠的时代,此类角色会被用于钓鱼。   和主角亲亲密密,搞些亮瞎人眼的暧昧和似是而非的句子,钩咸饵直,评论撕逼说来就来。这种操作,非常考验作者的节操和逼数,因为实在容易翻车。大多直男写的女主就是个送货工具人,因此好兄弟总比女主角亲密得更肆无忌惮,一不小心女主感情戏就会被对比得很不自然。虽然读者并不是为感情线而来,但翻车太严重,BG线甚至会给人以生硬的尴尬感,处理不好,还会被批判这不女权。   ――梅七,就属于无良老板在钓腐女路上720°死亡漂移大翻车的工具人。   根据○点小数据显示,用数字作名的角色,要么是活不过两集的炮灰,要么是主角身边的重要人物。作为千百年来唯一达到人剑合一境界的剑修,梅七自带失忆高手、长发美男等属性,是主角安平修仙路上的指路人与护道者。连载后期,梅七股对女主股呈碾压之势,显然“不利于青少年成长”。于是,在本书被腰斩前的最后一个大事件中,安平因为各种原因身受重伤,梅七率领全族抗击异族联军,梅家庄上下除在照顾安平没能赶到的女主角,无一人生还。梅七本人更是引下天雷与boss同归于尽,尸骨无存,佩剑都在雷劫中化为齑粉。   而之所以是年度养生作而没有后文,是因为作者不知道被夺舍了还是传销了,不仅杀了梅七,还企图用生命大和谐的方式强行推正在搞事业要证道的女主上位。结果起哄期待的读者和破口大骂的读者还没撕起来,正好遇上净网活动扫黄打非,一波送走。一时间梅七党也好,女主党也罢,普天同庆,大快人心。   ――《长生剑》就这么被腰斩了。   梅原加班到晚上十点,准备喝杯水回公寓,在○点APP上看到了通知。   写小说的老板正好是前一周离职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自暴自弃放飞了自我。要梅原说,这就是报应。老板缺德,离职的时候很多事情没交接,还选在年底这么紧要的时候辞职不干,梅原为此朝七晚十地加班两周了,中间只回家洗了个澡,天天外卖扒拉两口继续干,唯一的乐趣就是刷刷○点看看更新,结果老板搞出这种狗屎剧情,气得他多吃了两顿夜宵,多掉了几撮头发。   今天晚上,他梅原做完了工作,即将迎来一个小长假,无良作者也被关了小黑屋,不得不说,这是他的幸运日。梅原隔着羽绒服摸摸肚皮,决定和项目组的同事们一起去吃顿夜宵再回家,补足能量睡个一天。   结果这顿夜宵成了他的断头饭。作息饮食不规律,心态也不健康,一顿重油重盐高蛋白的烧烤下去,胰撑不住了,疼了半天想想能忍,回家洗漱后又喝了几杯水,梅原走得很安详。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停止了呼吸。梅原耸然一惊,脑中闪过千百条经典灵异套路,几息后发现自己穿越了,被附身的这位是个陷入沉睡的大佬,已经辟谷,用皮肤在呼吸天地灵气。   感受了一下,梅原明白了。这具身体的主人没留下什么可参考的记忆,但肉身感觉不会有错:天地灵气过于稀薄。近几年○点很流行这种拯救末法时代的设定,梅原立刻领悟了自己穿越的责任所在:从基层做起,一步一步怼大佬,最后证道天道让灵气复苏,拯救修仙界。只是这开局不带系统,条件比较艰苦。   那么就让我看看这是哪位高人前辈的舍……说实话,在最近大热的几本书里,虽然老板写的最烂,但梅原还是很喜欢安平的,主要是脚踏实地人狠话少。而且安平用剑,剑承载了多少中二青年的武侠梦,近年却在玄幻区式微,单纯的剑道就像单薄的剧情一样活不下去,用刀的和近战法师都比剑客强。梅原的武侠入门读的金庸,是剑派,此时拿到了穿越大礼包,也就希望能圆梦剑神。   梅原心算完自己的保险和存款够父母颐养天年甚至生个二胎养条狗,叹口气,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望向了手腕上的白玉手镯。这只白玉环光滑剔透,里面有一道鲜红血痕正缓缓消散。   他刚刚检查过,这具身体皮肤光滑水灵,长发厚实,是个男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就是腰间没剑。这个黑漆漆的空间估计是这位前辈的沉眠之地,应该有个封印或阵法保护,不知道怎么出去。这只半点杂质也无的手镯应当是个储物用品,但他试了半天,模模糊糊感觉里头空间很大,东西不少,最后只掏出半块带牙印的糕点――看样子这位前辈生前一定过得很辛苦,有点故事啊,希望别是事故。   又试了一会儿,梅原福至心灵,一反手,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剑。   这双高人的眼睛在黑暗中也看得清楚,近视了十多年的梅原顿时泪流满面:NMD为什么,我看要安息的是我!   这把剑长三尺七寸,普通人单是挥舞都找不好重心,对于一般剑客而言也长得过分了,鲜少有人使用这样的剑。剑身狭窄,中央紧密排列着七颗虚幻的白星。整把剑看起来都不太真实,杀气四溢,仿佛它的铸造者屠杀千百万人,用杀气凝聚成了这把剑。   梅原一眼就认出这是七杀剑。昏睡失忆的长发男子,白玉手镯七杀剑,综合其余种种开局因素――这具身体的正主不是“七杀剑”梅七还能是谁!   因此,根据目前已知的情报,虽然梅原穿越重生,但再过不久他又要死了,且是被天罚吞没,形神俱灭。还不如原地自杀投胎去。   但梅原知道自己不能跑路,得负起培训、保护主角的责任,否则这个位面就废了,生灵涂炭。虽然牺牲我一人幸福千万家听起来很划算的样子,却会导致作品被腰斩。作为一个有追求的读者,梅原不能坐视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他得接受这个绝地求生剧本。   现在理论上是在梅七的存档点,过段时间“梅七”就要出关,踏上炮灰男二之路。梅原以前在本章说点的赞在点点圈灌的水这会儿孽力回馈,给他一个重来的机会他一定杀到楼上办公室叫老板好好推女主线。然而他现在能做的只是梳理一下书中情报,提前出关找点替死的神器,争取在保住小命的前提下保住屁股。   定下目标,整理好情报,接下来就简单了。梅原准备熟悉一下这具身体的力量和战斗招式,以免出师未捷身先死,被天罚之外的咸鱼砍死――那可就太掉价了!   这么想着,梅原提起真气,先试试灵力再说。   他还没找着经脉,四周灵气一阵激荡,整个闭关处猛地炸开,冰凉的水流一瞬间淹没了他。   在灵流爆炸中昏迷的梅原再次泪流满面:千算万算,他忘了梅七初出场时,是被男女主角从西湖里捞起来的!   ※※※※※※※※※※※※※※※※※※※※   总之珍惜生命不要熬夜! 第2章 梅七杀狗-1   梅墨像她七爷爷。七爷爷只读过一年书,之后沉迷剑道,二十岁不到提着剑上了天山,再没回来。   梅家最后一次听到梅七的消息,是天一城的信使传来的。那也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皇帝给梅家又是封地又是封侯,表彰七杀剑梅七平定七贤城。当时的家主是梅墨的曾plus爷爷,梅七应当比他多两个曾,梅墨认为应该是曾x7爷爷。   寻常修仙世家不知道九州十三城的具体情况,梅家家主便问信使,七长老究竟做了什么?信使说:“梅将军疯了。”   这下谁也不敢问了。梅七是代表梅家当炮灰去的,结果混成了将军,他这是杀了多少人?幸好,他已经死了。于是风光大葬,甚至专门在西湖边立了个祠堂。照梅七离家时的少年模样立的像,明眉善目,朱唇含笑,乌发及腰,长剑指地,几年功夫被人传成仙女祠,天天有人来求姻缘。说来也是邪门,姻缘的确还给人求到了,就是无一例外,这些求来的夫妻七年之内不是家里死人就是感情破裂,梅家除了几次灵,没用,最后不得不推倒塑像,重立了一个虎背熊腰威风凛凛的梅将军像。   梅墨人如其名,肚子里没墨,是个武痴。她爹梅庸扼腕叹息:我们梅家庄千年传承,从抱○书院经营到西○印社,怎么到了这一代,庄主之女连句诗都不会背!   梅墨当即就念了两句诗。被赶出家门。   二十七岁的梅墨年轻气盛,掐诀隐去背后长剑,剪掉乌黑长发,离家出走前还对着大门竖了个中指:二十一世纪了,爹,生男生女都一样,每年千万考生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不差我一个,待我证道大乘,就把梅家庄改姓墨,墨梅,听起来多有文化,您说是吧!   金丹梅墨在化神梅庸发作前大笑三声,拍拍屁股溜之大吉。   但梅墨并非纯粹的叛逆少女,她拜托“江湖上”的狐朋狗友给自己办证,跑去南江大学读书了。就在城市另一头与梅家庄遥遥相望,元婴后期的梅庸跨两步能把她在校门口就地正法。   在以满绩结束第一学年后的大二上学期,梅墨在大学城的美食街认识了学弟安平,并收了后者做小弟。   梅家庄的同龄人不知道,长老堂也不知道。她梅墨天资纵横,即将破境,是特意离家跑来红尘历练的。一开始,她也只想跑这么远,大学城两步到家门,她离元婴境界也只两步。没想到她的小弟安平,一个勤工俭学的老实人,在她提点下五天炼气三天筑基,给了她莫名的教学自信,于是她决定多待几天,看看这小子能不能结丹,到时候一块儿带回家去给梅庸见识一下自己的教学能力,证明一下自己是个文化人。   几天后,他们在西湖边遇到了梅七。   要梅墨回想起来,那是一个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初冬。西湖边落叶纷飞,游人如织。她布好幻阵验收安平的轻功水上漂修炼成果时,荷花池里异彩连连,咕嘟冒泡,荷叶返老还童,荷花竞相绽放,随后水中浮起一具肤如凝脂乌发如墨的白衣丽人尸。连块尸斑都无!――肚子里没墨的梅墨,满绩的是工科。   梅墨一眼看出这位美女是同道中人,可惜骨架大了点,没胸,腰倒还算细,仰头漂在水上看不出屁股怎么样。想了想,没忍住,吹了声口哨。吹完口哨,尽职尽责地掏出手机跟上级部门打报告。   安平倒是没认错,叹了口气:“学姐,这是位仙长。”   梅墨仔细一看,果然,有个喉结,骨架也不像个女孩儿。于是清清嗓子,一抱拳:“这位前辈,方才实在是失礼,麻烦您当做没听到!”   那位仙长缓缓在水面上站了起来。半晌,睁眼道:“好说。不过,这是在哪儿?”   梅七当然知道,杭城西湖荷花池。面前一身蓝色低领短袄配过膝裙的是梅墨,眉目乌黑,十足的英气中又有几分媚气;穿洗得发白的运动外套加长裤的是安平,此时筑基完毕,已然是一个帅哥坯子。安平的相貌设定也随大流,中等偏上,面貌端正,适合越修炼越好看从而对配角造成打脸效果。   但台词还是要说,哪有刚出关就对周边环境一清二楚的,梅七修的也不是神机术。   安平和梅墨愣了一下。这位仙长笑得温和,声线温润,眼瞳乌黑,两道乌眉与眼角略微低垂,有些抱歉的样子,比尸体状态还要好看几分。梅七也想到了这段,缺德老板就是这么钓鱼的,立刻摆手道:   “抱歉,二位是附近的道友吧?真是年轻有为。我这个,这个相貌,修为高了都是这样的,认错了也正常。”   “多谢前辈海涵!”梅墨再次抱拳,正色道,“虽然前辈刚出关,但还是麻烦前辈跟我们走一趟。现在时代变迁,风土人情都有所改变,还得麻烦前辈跟我们去相关部门登记,政府会派专人引导前辈融入社会。”顿了顿,又一拍脑袋,“抱歉,前辈,在下梅墨,师承杭城梅家庄。这是小徒安平。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梅七走流程念台词:“那可巧了,我名梅七。虽确实是临安梅家之人,有好些年没回家了。不过除此之外,也不记得什么了。”   梅墨一愣:“可有凭证?”   梅七手腕一翻,一柄七杀剑出现在手中。   若说梅墨此前的神情是对前辈大佬的恭敬,此时就多了几分迷妹见到爱豆的激动。她踏空上前两步,双手握住了梅七持剑的那只手,摇了摇,深沉道:“曾曾曾曾曾曾曾爷爷,我两岁起就特别崇拜您,没想到有生之年摸到了七杀剑,我的生涯一片无悔!”又道,“这样,您稍等一下,以您的身份哪还需要去部门里检验,麻烦您等等,我给人说明一下情况。”   “没事,麻烦你了……呃,梅姑娘。”   “您可以叫我画画,我小名,长辈们都这么叫我。”梅墨一边拨号,笑得眉眼弯弯。安平还没见过学姐这么狗的样子,梅墨刚才说的敬语加起来超过了他们认识这么多天的总和。   她号还没拨出去,异能管理局的人已经到了。   人间界灵气稀薄,修行者数量骤减,现在这个管理局只是军部下属的一个部门,主要管管散修、异能事故之类的,梅家这样的大家族带头被招安,每年为镇守灵界通道的十三座城输送人才,在局里也说得上话。这次负责处理的是一个小队长,叫廖新亭,普通家庭的励志典型,年纪轻轻初入金丹,想追梅墨很久了,看到电话号码就抢着来了。――大家都是无产阶级,公务员追个富N代又不犯法,大家还在同一个本地修仙群里呢。   不过廖新亭的工作态度还是很端正的,对梅七老前辈抱了抱拳,自我介绍:“前辈您好,在下廖新亭,身边这位是记录员宁孟。麻烦您通报一下境界实力,我这就通知局里着手准备相应的材料。”   梅七尴尬道:“我修的是人剑合一。”人剑合一,没有等级。   对方肃然起敬,抱拳道:“英雄!”――人剑合一不仅意味着化神期以上的战斗力,更需要这个境界以上的修士自废修为,自主将元神与肉身粉碎,与本命剑意融合,对神识与力量的掌控度要求极高,既得是个天才,更得是个狠人。   安平提醒道:“学姐,登记。”   梅墨一拍脑袋,说,对,见到爱豆有点上头,不好意思。梅七很是怀疑梅墨的爱豆其实是七杀剑,但没有证据。听了梅墨修改后的情报,廖新亭道:“不好意思梅小姐,梅七前辈这个情况,建国后首次出关是一定要去管理局登记的,我们这边最多给压到本地分部,本来按规矩是要去燕都总部的。这几年十三城都缺人手,军部管得严,我也没办法。这样,您给梅书记打个电话,我也让我们分局长准备一下,争取今天就办完。”   梅墨也不是那种横着走的二世祖,立时就答应下来。廖新亭开了辆车过来,加上记录员五个人坐车刚好。他解释说,根据最新《御空法》规定,一般情况下城里只有得到特别许可的相关部门执法人员可以御空,郊外御空高度不得超过两千米,再高要提前打报告。   记录员在开车,廖新亭正想开口来一句今天天气不错,梅墨笑眯眯地对梅七说:“七长老,这个铁盒子叫汽车,今后我们给您详细介绍介绍,还有更好玩的哩。您这回出关真是我们梅家的大运气,现在灵气稀薄,您这样境界的很少了。今晚我们几个小辈为您接风洗尘,望您不要嫌弃,以后也多多指点我们。”   我还想你们指点一下我这个菜鸡啊!梅七面上笑得和善,心里苦巴巴的,余光看到安平在边上缩着脖子,更不好了。他心里为梅七的奇妙冒险加了几次油,温声问道:“那我就先谢过了。――这位小友是?”   “安平,我徒弟。”梅墨笑道,“怎么样,根骨还不错吧?这才修炼不到一周,我爹――就是梅庄主,准备破格收他入外门,以后表现好,可以考虑内门。现代社会人人平等,我们也在改,不拿血统说事。”   “挺好的。”梅七点点头,又补充一句,“比以前好得多。”廖新亭始终没找到地方插话,记录员倒是盯着镜子里头的梅七踩错了好机会刹车油门,被他掐着后脖子道歉,还一个劲儿傻乎乎地笑。   众人下车的时候,梅家庄现任庄主兼支部书记梅庸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异能管理局的杭城分局长也在。分局长叫梅霖,自称原梅家外门子弟,长期在灵界潜修,近几年才回归修真界;此人论起辈分还是梅庸的长辈,在军部的职衔也高,梅家庄为了继续苟,认了他做客卿长老。梅霖看外貌是位英气而儒雅的中年人,整了个大背头,戴着副金丝框眼镜,很斯文的样子。   几人寒暄一番,上楼去局长办公室,直奔主题。   按梅家的意思,现在末法时代资源紧张晋级困难,自家突然回归了一个大佬,肯定得昭告天下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梅霖首先就谴责了这种铺张浪费的作风,认为这个情报应该慢慢散播出去,否则国内高手一共就这么多,突然多出一个有家族归属还失忆的,不利于社会稳定,还容易被境外势力利用针对。另一方面,出关者是需要经受一个月及以上的观察期的。   梅霖是个比较死板的人,做了客卿长老,没拿过什么好处,也没开过后门,挂个名也就让梅家庄在本地多张虎皮,这种牵扯到人形兵器的大事更不容马虎,不知道是怎么在短短几年内完成思想改造的。梅庸也没真想开后门,就想着先声夺人,还个价再说。   根据9102最新版本《修行人员闭关管理条例》规定,像梅七这样有家族、组织传承,但闭关时间过长、记忆丧失、没有证明文件的金丹及以上修为的人员,需要由所属组织负责人签字保证,并由至少一名熟悉当代生活的修行人员监督、引导,共同生活一个月及以上,让出关人员顺利融入人类社会,为日后的修行与战斗打下基础。一个月后会有思想与常识等多方面的审查,像梅家这样特别遵纪守法还有闭关管理执照的,自家派人审查并按时提交报告,报告通过审核即可回归家族。只是在此期间家族中人不得频繁接触,以免封建宗族思想影响当事人的思想改造。   家主梅庸的意思是,既然是梅墨发现的,那么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个光荣的任务就交给安平同志吧!梅墨不服,梅庸和蔼道:“这个月画画你回家专心冲击元婴,安平反正离金丹还有一段,正好让七长老替你指点指点。”   这就都叫上七长老了。毕竟人家水平肯定超过了化神,闭关太久和时代脱节不说还失忆,肯定不能管事,就挂个闲职,领领俸禄,到时候哪怕不出战,一把七杀剑镇在院子里也是不错的吉祥物,梅家的势力不说水涨船高,百年安稳总是有的。   梅墨举手:“我也想学!让我听几堂七神讲课,把金丹境界打磨炼得圆融如意,冲击元婴才有更高的成功率,日后成就也会更高。”   梅庸胡子一抖:“你一个女孩子成天打打杀杀的干嘛!叫长老!而且七长老情况特殊,功法和你们不一样,是吧,七长老?”   梅墨一挑眉毛:“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品德高尚,书留给哥哥们读吧,我要学剑。七长老的人剑合一么,我也想试试。”   安平也摆手拒绝:“我还要上学,不行的,没办法……”   梅庸眼皮狂跳,和蔼道:“男人怎么能说这种话!”   梅墨笑出了声。梅七看看几人,疑惑地看向了梅墨,梅墨便给他和安平传音道:“梅庄主的字叫半法,一半的半,办法的法。”她一个小小金丹修士的传音哪里瞒得过梅庸和梅霖,一时间连梅霖的嘴角都抽了一抽。   众人望向梅七。老实说,在场诸位既没见过几百年前的老古董,更没见过人剑合一的大佬,此时怀着围观国宝的心情等待下文。梅七正拿着个茶杯准备尝尝局长的龙井,又放下手,讪讪道:“我忘了人剑合一的功法了,不过总是需要自废元神、经脉,现在的天地灵气稀薄,这条路风险很高,很浪费资源的。我自己的事记得也不太清了,应该是在灵界完成的。说不定这记性就是后遗症,现在形势似乎好了不少,大家没必要走这条路。”   梅墨想想也是,重修死路一条,笑道:“是我无知了,多谢七长老提醒。不过我还是需要积累一段时间,那什么,厚积薄发嘛,这个月我先带您熟悉一下。读大学也是潮流,跟着上上课了解一下现代知识体系也好。安平一个男生,带起来……”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对味儿,挠挠头,朝梅七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下。   梅七道:“无事,不用在意这些细节。”沉思了一会儿,翻手从空间手镯里取出一瓶丹药。熟悉了这个时代的灵气之后,他就可以从里头取出一些小物件了,灵力扫过去也能靠身体直觉分辨出来。小瓷瓶朝梅墨飞去:“这是金丹境到元婴境的破障丹,应该足够破境所需。画画的基础不错,再配合两粒雷霆化灵丹,应该足够抵挡天劫。”   那边梅庸正抖着胡子看他呢,虽然没表现得很不乐意。梅庸跟梅墨这一辈不同,男的就是男的,女的就是女的,分得很清,哪怕是长老,长得再秀气,也不能跟自己女儿一起住啊,修仙界普遍长寿,这种儿子变祖宗的事儿又不是没有。现在看梅七的做法显然是让梅墨好好破境,还有点跟他这个家主示好的意思在里面,他就又眉开眼笑了。   梅七不安排不行。所谓的蝴蝶效应,就是原作中梅墨的这一次渡劫出现异常,伤到了根基,虽然对修为无损,但再进一步的希望渺茫。梅墨又是个硬骨头,当天就离家出走去给自己治病,途中遇到安平,安平一直想报答梅墨引导自己踏上仙途的恩情,打听到一条线索,跟主线阴谋双线并进追查了很久,最后为了那株雷魂草丢了半条命,成功缺席灵界入侵的第一场大战,然后梅七就死了。所以梅七决定,要从源头上解决死亡危机。如此一来,死亡逻辑链被斩断,剩下的就是保持在主角那儿的好感度低于女主。   梅墨可以顺利渡劫,梅七可以顺利保命,安平也能沾光升级,梅家和异能管理局更是省了一笔找监护人时你不信任我我不信任你的麻烦,皆大欢喜。大家又商讨了一些细节,期间也探讨了一些武道上的问题,被梅七用失忆大法糊弄过去。最后一锤定音,就在大学城范围内买个房,让安平负责帮助梅七融入社会。   三位长辈握手道别,梅霖还祝福梅墨渡劫顺利。结果出了办公楼大门,梅庸便大手一挥,接风宴还是需要的嘛!梅墨也不是傻子,转头安抚一言不发欲言又止的安平:   “平平,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刚才环境不合适,而且你现在其实是散修,跟七长老一起住,也是你的大机缘,为师就替你做主了。”   安平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学姐,下个月好几门课结课考试,你渡劫来得及吗?” 第3章 梅七杀狗-2   梅家庄属于地头猪鼻蛇,怂,但人脉广阔,势力庞大,梅庸跟几人谈话的功夫,一套南江大学附近的公寓已经办好证了,高等学府学区房,毗邻地铁站,小区环境优美,顶层视野开阔,由于梅七暂时没法办理身份证,房子挂在监护人安平名下。   根据最新修订版本的《管理条例》,独栋小楼也是不允许的。主要是此前有过相关案例,一位刚出关的大佬买了栋小楼,结界一布禁制一开,宅在里头不出来了。   接风宴最后也没办成。梅庸接到消息,梅家的护族大阵问题恶化,前几天还是不能承受化神期出入,现在打开一道供元婴期出入的口子都麻烦,整个结界灵气激荡分布不均,再这样下去梅家庄都要一个地图炮没了。梅庸急忙给梅七道了歉赶回去,临走叮嘱女儿好好带七长老逛逛,晚上记得回家。   房产证是梅庸直接给安平的,还送了几张银行卡和两部手机,要安平好好照顾师祖。梅七看原作这章的本章说都在吐槽这不就是嫁妆,实地一看,安平这人还是很脚踏实地的,老老实实收起来,也不说谢谢,只是认真保证自己会好好负责。   保姆的工资比搬砖高。安平同志的思想其实就这么朴素。   最后梅墨带着两人坐地铁回美食街那边吃的晚饭。本来梅庸准备在西湖边订馆子,但周末人流量大,根据《管理条例》细则,梅七也是不能去的。梅墨很不高兴,说你拴狗呢,安平倒是松了口气。   梅庸也给派了专车,但梅墨和安平都提议坐地铁感受一下普通人类的奇迹,梅七拿着个触屏手机,按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指导,下载APP注册,居然还觉得有滋有味的,这人闲下来看蚂蚁搬家都能看出宇宙洪荒世界真理。梅家还挺爱国,给配的手机是国牌的,正好梅七没用过安卓系统,学学。   湖滨玩街拍的人多,大学城穿古装的也不少,梅七和梅墨混迹其中,除了脸比较招人眼球,最大的违和感反倒来自没怎么说话的安平。安平倒也不是自卑,他在算工资,这份保姆工作算是天降横财,他当然会好好干,而且最近陆陆续续开始结课,他也该把美食街的打工给辞了。这样每个月除去生活费――不对,虽然没签劳动协议,但显然是包吃包住,他这个月可以给妈妈打回去一千两百块钱呢。前些日子他就知道刘慧娟身体状况不太好,这些钱可以先让她休息一个月。安平算着算着还笑了起来,看看梅家祖孙,觉得真是自己命里福报。   梅七也在盘算如何让安平天降横财,专注修炼,主角强大了他划水才安心,社畜穿成土财主可不就该好好享受人生嘛。   不过在美食街一路走过去,梅七发现安平这人不愧是主角,挺神奇的。他跟每个小店的店主都熟,这个谢谢他上次帮忙搬箱子,那个问他啥时候再来打下手,还有个老板娘乐呵呵地送了他们仨一人一杯绿油油的饮料。比起梅七和梅墨,这里的人们更关心安平。安平一一问候,从兜里摸出几颗奶糖给一个坐在门口玩水枪的小孩儿。换成梅七,他自认没法做到在大学城美食街这样的地方笑呵呵地为同学们服务。   梅七道:“安平小友人缘很好啊,我也不用担心了。”   “是啊。”梅墨随口道,“平平手艺也不错,您有口福了。而且这么几百年过去,我们人族在衣食住行方面进步都很大。”   “我看到啦,不用法术都能有别的季节的水果。”梅七附和了一句,又好奇道,“你跟安平小友认识多久了?”   梅墨一歪头,想了想:“一周?有吗?”挥挥手,“不过他在我们学校还挺出名的。呃,我有说过我们学校的事吗?现在的学校跟以前也很不一样,人人上得起学,实在是非常厉害的一件事,对吧!毕竟之后您得跟我们一起过一个月。啊,好,”见梅七点头,她继续道,“反正我们院都挺喜欢安平的,他白天上课,晚上上班,我们半夜画图,他在烧烤店打工的时候我们经常去吃宵夜,手艺可绝了。可惜后来刘老板回老家,我们正准备众筹买店呢,这小子居然就找好了下家。”   梅七才活过来不到一天,听到烧烤,胰脏隐隐作痛。他又问:“那你们没有跟安平小友商量吗?他看起来是会乐意的。”   梅墨说:“没来得及嘛,这不就开始修仙了……”   这时候刚刚几步跑出去的安平又跑了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她:“学姐,可以借我五千块钱吗?我十二月份还。”   梅墨正要小手一挥说还什么还,梅七便笑道:“用我的吧。正好,算小友之后一个月照顾我的报酬。”   “那不一样的,多谢前辈,我会还的!”安平笑笑,朝他鞠了一躬,转身又跑了,不一会儿拿回来两张欠条,一张皱巴巴的撕了,另一张递给梅七,梅七点点头,收进储物手镯。   梅墨带他们继续往前走,街尾新开了家粤菜,装潢干净整洁还算不错,她的计划是在这儿给七长老接风,然后就去宿舍收拾东西,带梅七去公寓住下。新时代新法规,大乘期来了也得老老实实走路不能超速,时间安排就很重要。   新餐厅在找服务员,安平有些蠢蠢欲动。梅墨哭笑不得:“安平!你清醒一点,我可是要培养你接班的。说到这个,下学期你去报经管院的辅修,以后还能给我算账,给你涨工资。”   “辅修要一万多块。”安平笑呵呵的,“不了吧,而且平时还要画图和训练。”   梅墨想想也是:“算公司培训,给你报销。时间是挤出来的嘛。你这个修炼速度值得投资,再接再厉。”   安平给两人拉开座椅:“那你做什么?”   “师父我自然是安心修炼,搏无上武道啊。”梅墨哈哈笑道,又问了两人忌口,麻利地手机扫码下单结账。安平有些迷惑,那你来上学干什么,想想还是没问。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几人又在席间交流了一阵,一开始梅墨和安平还有些拘束,很快三个本质年轻人就其乐融融地聊了起来,梅墨拍着安平的肩要他好好跟着学习,她渡劫回来检查进度。安平说过一个多月就是元旦了,他得回老家一趟,带妈妈进城做个体检。梅墨说,假期里人多,姐替你安排,你不要拒绝,用省出的时间好好修炼,顺便帮我做一下工程算量。安平笑笑,道,行。梅墨又说:到时候我带阿七来找你玩儿,顺便体验一下高铁。安平立刻道:我家不行!梅墨晃了晃杯子里的酒,朝梅七使了个眼色,后者微微摇头,她对欺负徒弟这事儿也没负罪感,嘻嘻笑道:那再说,指不定姐就渡完劫了。   安平笑笑,不提了,梅七见他笑得有些勉强,开始给他俩布菜。他活着的时候――也不能这么说。总之梅原有几个侄子侄女儿,他工作那会儿他们上小学呢,家里人聚会吃饭,他们要是乱讲话,梅原就给他们夹他们最讨厌的菜,人家爸妈盯着,还得憋屈地吃掉。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帮人管管嘴臭的熊孩子,多吃点蔬菜总是好的嘛。   梅七这个身份有个好处,虽然原作给了人设,可此前没人认识梅七啊,他不用担心OOC引发夺舍猜疑。   安平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金丹以上的修为不是辟谷了吗?”   梅七夹起一个点心:“吃也是一种修行,不然吃食就该把营养放在前面,而不是讲究色香味俱全。”   哦。安平将信将疑。对面梅墨手机响了,她一看屏幕,朝对面两人晃晃:“过会儿我堂哥要来,他也在这儿读书,之后有什么事可以问他。”   安平老老实实应了一声,毕竟他是小地方来的,大学生活没怎么享受就一个劲儿地打工赚钱,一开始地铁都不会坐。之前觉得自己过得挺好,自给自足问心无愧,面对梅墨这个没良心的也不需要花心思,现在身边多了个老前辈,他反倒有些脸红。   梅七又觉得安平这样子有些可怜了,分明是个面貌端正眼神清澈的青年,在原作中一直微笑面对危险,在自己面前却耷拉着尾巴。但万事开头难,他暂且不管,心理问题日后慢慢疏导也不迟。他好奇道:“画画堂哥是什――做什么的呀?”   好险,他差点直接问人专业了。   梅墨说:“我是一个剑修,我哥是一个剑修。”   安平想了想,说:“我觉得后半句也许可以加个‘也’字。你哥也是一个剑修。”   “非也。”梅墨得意洋洋,不知是因为耍到了安平,还是自己终于说了“非也”这么具有高人气质的台词,“此剑修非彼剑修。”   “流派不同?”   “可以这么说。”   安平又问:“那请问,师伯名讳为何?”   “梅谦。”梅墨卖堂哥毫不犹豫,眉眼弯弯,“字闻题。这些修仙的,现在也就时兴给自己整个字了。但要我说,还不如没有,你看我爹,梅庸梅半法,听着像长安人。”   安平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人,往往有作死的灵魂。他脱口而出:“那学姐你也有字?”也许跟“画画”有关,安平一直有点好奇。   “自然。老祖给她起字叫闻画,寓意卿本佳人、贤良淑德。可惜那时老祖病重,忘了我们家姓梅。”   梅墨脸色一黑。但是晚了。一个清朗而疲倦的男声由远及近,一名短发如墨、唇红齿白,眉眼间与梅墨有六七分相似的青年踩着一双小牛皮鞋哒哒哒进了门,毫不客气地在她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舒了口气,往后猛地一瘫。   梅墨啧了一声:“有必要吗?您一身轻功冠绝南江,走路这么大声,我要是你,就拿裤腰带吊死在大门口。”又批评安平:“你叫我学姐却叫他师伯,大逆不道!”安平笑着摇摇头,给她续了杯茶。   “裤腰带Gu○ci的,我没钱,舍不得,换一个吧。”梅谦一摊手,推了推半框眼镜,半晌,缓过来,起身朝安平伸手:“安平学弟,你好。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舍妹劳烦你照顾了。庄主跟我说了,之后一段时间梅闻画不在,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谢谢学长。”安平伸过手去。梅谦握手的力道恰到好处,皮肤温热,很是让人舒服。   梅墨则是呵呵两声:“等我回来就把你按在计院地上摩擦。”   梅谦亮相的时候,安平就意识到,此剑修非彼剑修。无他,梅谦是他校计算机学院大佬,著名007狂魔――传闻此人曾为竞赛24小时不间断一连七天写程序搞算法,一人更比六团强,在全国电子信息技术竞赛上单兵作战拔得头筹,又因专心事业无心恋爱,人送外号代码真君,中二却颇得本人赏识。现在安平知道了,梅谦的金丹修为足以支撑他搞007,而真君是比金丹修士高一阶的元婴大佬的称号。   所以显然,梅谦是个键修。   梅谦没继续跟梅墨扯皮,直奔主题:“听说你们在西湖里捞到了七长老?”   梅七方才去找服务员多要一份餐具,竟无人觉察到他什么时候离席的。此时他坐下来,笑道:“也就是我。”   梅谦一抱拳,躬身道:“七长老。在下梅谦,梅家庄本家第我忘了多少代弟子。”   梅七笑眯眯道:“我也是梅家庄本家第我忘了多少代弟子,所以你们不用拘束,叫我梅七就好。我可连字都没有。”   然而梅墨十分恶霸,自己立刻管人叫起了梅七、小七、阿七,却勒令徒儿安平要叫前辈、师祖,说是有事弟子服其劳,她说不习惯敬语,让安平多讲讲。   梅谦揉着她的脑袋:“七……七前辈,不好意思,画画就这个性格,没大没小的。”   “这挺好的,新时代了,大家都随意一些吧。”梅七心里过了一遍梅谦的人设,此时对这个跟着自己带头冲锋死无全尸的年轻人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手腕一翻也递了一瓶丹药过去。他这时候也发现梅七这个角色有点牛逼啊,手镯里头东西看着不多,丹药也就那么几瓶,但装着天材地宝的玉石盒子水晶盒子占了大半,不知道里头有些什么。   梅谦笑了:“那么恭敬不如从命,老实说,您看起来也就跟我们差不多大,叫长老让人压力挺大的,本来我这几天赶一个作业,头都要秃了。”   梅七赞同:“是啊,修仙之人,外貌同年龄本就没什么关系。我对那些繁文缛节向来头痛,还是现代社会好。”   梅墨质疑梅谦:“我看你头发也没少啊。对了,老头叫你这几天回去加固一下阵法,你看到消息了吗?长老堂在群里说你往结界里加了多余的东西,今天出大问题了。”   梅七在“指导”下也注册了聊天账号,刷刷刷被拉进好几个群,有什么同城修仙,组团渡劫,符等级考试倒数30天,最后一个他也不会,反倒暗搓搓下了群文件准备学学。梅墨说的群是“梅花山庄”,安平顶着长老监护人的备注也在里面,群主梅庸在大骂西南角的修士为什么补个结界把外面的幻阵也捅坏了,差点被游客发现,要三长老去看看情况。还挺与时俱进。   梅谦一脸无语:“上回我妈催我相亲,群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屏蔽了。阿七,你也注意一点,谁都逃不掉,你看起来年纪不大相貌又好,我们家的人不开口别家也要动手的。”   梅墨点点头:“这倒是,唉,我跟你们说,别看三长老百来岁的人了,上个月二伯还给他介绍三清山的道姑呢。”   梅七听得津津有味,安平大惊失色:“你对道姑做了什么!”   梅墨当即就黑脸了。安平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问题,梅墨这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十年磨一剑,没事记这种八卦绝对有鬼。   梅墨黑着脸说:“……我以为她是来踢馆的,跟她切磋了一下剑术。”   梅七哈哈大笑,梅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摆摆手:“这有什么,切磋一下又不犯法,画画对修行如此用心,前途无量。”安平小声说:“您就惯着吧,以后要出大问题。”   梅墨吐槽:“是吧。世上还有比我们梅家庄更遵纪守法的修仙世家吗?地名大换水,临安梅氏立马改杭城梅氏,搞得像食品批发就算了,梅花坞要开发旅游景点我们还乖乖搬家,扫黑除恶那会儿我们把孤山梅庄的外门门生都召回闭关了,还是因为旅游旺季人手不够被文旅的召回去的。”   梅谦说:“西湖上房价不比梅花坞那边贵多了,搬到就是赚到。”   安平和梅七都惊呆了。一个修仙世家,少说几百口人,梅家这地头蛇的阵仗内门外门加起来得成千上万,容纳起来总需要一个大岛。西湖上,不是西湖边!哪怕西湖区的房价也不是白菜。   梅七温和笑道:“原来如此。我说出关后怎么找不到家了,还以为梅氏……不说那个,梅家庄现址是在何处?”   梅墨随口道:“三潭映月了解一下。那三块石头是阵眼,老爹没看新闻,昨天有一艘游艇撞了一个,估计结界问题出在这儿,不过梅谦加的符文肯定也有问题。”   懂了。芥子纳须弥之法。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点必备设定,梅七还是能理解的。   安平问:“那为什么不告诉梅庄主?”   梅墨伸了个懒腰:“左右最近风平浪静,给他找点事做做,不要一天到晚那么死板,管这管那的。”   安平说:“你就是想多在外头玩几天。”   梅墨说:“怎么说话呢,我这不是为了下个月的考试周吗。对了,有高数复习资料吗?我们课代表不行啊,还没要来。”   梅谦看不下去了:“我给,我满绩,资料明天给你。画画,你欺负学弟也就罢了,向徒弟要学习资料,丢不丢人啊!”   梅墨朝他吐舌头:“有教无类晓得吧?”   梅谦卡住了。半晌,摸摸脑袋:“这词……是这么用的吗?”   一桌四名工科生面面相觑。   ※※※※※※※※※※※※※※※※※※※※   没有地图炮工科生的意思,此处仅指本人作为工科生没啥文化素养…… 第4章 梅七杀狗-3   梅七发现了。   半夜修仙,快乐无边。   他玩灵力玩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安平和梅墨发现他们扔在洗衣机里的衣服不仅干净了,还被翻新了。梅七还把储物手镯里头的东西检查了一遍,除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点心银钱,大都是好东西,就是他心里有点发毛,正版梅七莫不是真修神机术,不然为什么每种天材地宝的包装盒上都贴了标签,里头还有说明书。   不过梅原是个乐天派,当天早餐饭桌上就出现了洗髓灵果和灵液。梅墨是富家小姐,安平却从没喝过灵液,当白开水咕嘟咕嘟一口干完才发现大事不好,脸色一变,当场踏入结丹期,衣服没换就被梅七夹在胳膊底下跳下楼,梅墨一脚油门载着三人冲向郊外渡劫去也。   中途梅墨差点被引动气机一道渡劫,幸好梅七经过一晚的操作熟悉了灵力,两掌拍下暂停进程。组团渡劫一时爽,身死道消火葬场,○点在这点上还是很讲道理的。   安平的雷劫一渡就是一个上午,天空异象纷呈,梅七啧啧感叹不愧是天命之子,梅墨心有余悸,我靠了半天安平的晋级速度和狗屎运,转头说,阿七啊,虽然你出发点是好的,但我们等级低,好东西不能乱吃,下次提前说一声……   为了方便管理登记,现在其实已经废除金丹元婴那套说法了,都用数字等级代替,一品炼气,二品筑基,三品结丹,四品才是金丹。筑基还可以算是强身健体,结丹期却已经需要逆天而行,将精气神与灵力结合,向金丹期转化的过程也是一个脱离普通人类的过程,因此三品之上必有雷劫。《长生剑》的设定是末法时代,天地灵气可以支撑的修士更少,所以雷劫更严格一些,劈死人的几率更大。不过梅七不担心,主角嘛,雷劫那都不是劫,是位面之子的排面,一劫不比六劫强那都没脸在○点混。   雷劫结束,三人回到城里已经是中午了,梅墨一边辛苦压制境界,一边对安平的排面啧啧称奇。安平错过了上午的答疑,梅七对此很愧疚,他知道学分积对安平很重要,意味着一年一万多的奖学金。安平渡劫出来跟他道歉,他犹豫了一会儿说:   “抱歉啊,安平小友,是我考虑不周,不如这样,我来教你高数……”   梅墨猛地看向他,一脸震惊。安平愣了一下,笑道:“破境的机缘比答疑重要多了,我感谢前辈还来不及。而且……我,我上周就复习完了。”   梅墨痛心疾首:“你还跟我说你没开始复习。”   安平咧嘴一笑:“学姐,这是近年的客套话。人家跟你说复习了一半,应该是真的;才看了几页,也有这种人;完全没复习,那大概率是复习完了。”   梅墨恍然大悟,又有些气愤:“原来如此!”   梅七笑出了声,转念问梅墨:“安平小友晋级了,这事要去管理局登记吗?”   梅墨说:“对的对的。乖徒儿,你带你阿七前辈去登记,我去学校办手续。”   安平乖乖应了一声:“哪个窗口?”   梅墨想了想:“户籍管理。”   说完,她脸色一正,朝梅七抱了抱拳:“谢七长老赐下的机缘,小女破境在即,现在马上得离开了,还请七长老多多照顾小徒。”   “初来乍到,是安平小友照顾我才对。”梅七笑道,想了想,手中凝出一柄七杀剑,“梅家庄想必有许多渡劫手段,符丹药方面我就不给了。这柄剑你带着,相当于我的一个化神期**。”   梅墨郑重地收起七杀剑。她知道凝聚这样一具**的代价必然不低,甚至有可能自降修为,现在的她还不起,只能认真地记在心里。她朝梅七鞠了一躬,道:“多谢七长老。梅墨必不负所望。”说完,匆匆向学校方向去了。   梅家人遵纪守法,即使雷劫已经顶在头上,也要去学校办请假和缓考手续。   一来一去,只剩下安平和梅七两人。安平想起了自己的工作,笑呵呵问道:“阿七前辈中午想吃什么?”   梅七说:“我加……闭关许久,尝尝现在的杭帮菜吧。”   两人叫了辆车去异能管理局,工作日人少,安平带着身份证,跟工作人员进一个屋测试修为,很快就拿到了一个沉甸甸的玉石盒子。盒子里面有五块中品灵石,一份证明文件,一枚通行徽章。徽章是自由进出九州十三城的凭证,现在人间界灵气枯竭,灵界近百年也没有什么大型入侵行为,因此不少修士会去镇守灵界出入口的十三座古城蹭灵气修炼。军部对间谍戒备严格,但资源部又鼓励节省灵石和本土灵气的行为,两边协商了一下,搞出了这个通行证政策。安平祖上八代工农出身,本人又是预备○员,清白有保障,所以晋级三品就拿到了。   安平听梅墨提过几嘴九州十三城和灵界的事儿,但具体就不清楚了。登记完信息,梅七请他在西湖边吃饭庆祝,他便问起了相关事宜。梅七说了几句,想了想:“你什么时候空,我带你去看看。”   安平便很感动。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头一回有这样素不相识的人对他这么好。梅墨是他的朋友,而梅七和他无亲无故,只认识了不到一天。早上他就发现,他的旧衣服不仅是洗净翻新,还变得合身了许多,也许梅七前辈是改着玩,但不妨碍他记下这笔人情。   实际上刚才安平在屋里测试的时候,有办事窗口的小姑娘见梅七生的好看,找他聊天,梅七得知九州十三城中的十三城地处沙漠,昼夜温差大,水果特别甜不说,还都是灵果,市面上都买不到,说的梅七心动不已。而且十三城嘛,他知道,这是十三座镇守灵界的城里第一个给主角安平下副本的,一举两得。   安平不知道啊。他默不作声地埋头扒拉米饭,一抬头梅七给他盛了一碗老鸭汤,油撇干净,鸭腿的骨头还去了,边上挤着几根笋尖。   梅七正觉得灵力真好用,撇油去骨很方便,而且一锅老鸭汤两人平分不是正好么,就见对面安平从脸到眼眶都红了,半晌憋出一句“谢谢前辈”。他心里叹了口气,想这孩子比老板写的还实诚啊。   他也有问题需要解决,只是现在安平出于升级阶段,长生剑都没拿到手,得先猥琐发育。之前和安平走出管理局的时候,他们又遇上了梅霖。梅霖跟他们打了招呼,忽然说起自己要去燕都总局工作了,以后有缘再会。梅花山庄的聊天群里这事也讨论了半天,家族长辈小辈们在复读祝福,但梅七还是觉得梅霖的行为怪怪的,让他心里发毛,以后要有什么大事件,这人金框眼镜大背头的一脸反派相,肯定有嫌疑啊。说起来梅七也挺不是滋味的,穿越不到一天,心里发毛多少次了,没助攻成功都快要成人家婚宴上的一颗喜蛋了。   为了赶上安平下午的课,两人最后还是打车回的学校。同时为了不刺激在梅七出关之前打工二十章的安平,梅七自立活泼人设,自告奋勇使用打车软件。   这段时间对梅七来说就是熟悉世界观熟练技能认识出场人物嘛,至少自己死前的几个重要副本他都了解,安平上课的时候他就坐在一边玩手机,上辈子没追完的小说这边竟然也有,无删减无修改,他津津有味地点开了《我有一座○○屋》。第二节 课换教室,安平还带他绕路去小超市买了几包零食。   梅七觉得自己的形象有些崩塌,安平一副认定他会咸鱼一个月准备让他熟悉校园环境自己买零食的样子,不过想想刚开局又没人认识他,也没有系统或老爷爷指责他OOC,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除了性命危机,梅七觉得这个身份很不错,修真大佬和997画图狗,孰优孰劣公道自在人心。   上午安平渡劫的地方离南江大学的这个校区近,劫云覆盖了半个杭城,下午梅墨就在城市另一头开始渡劫,杭城上空乌云翻腾,雷声阵阵,第二节 课上到一半,淅淅沥沥的雨就越下越大了,转眼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安平昨天突然从宿舍搬出去,上午也没见到人,几个舍友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这会儿看他来上课了,就过来问问。安平是北方人,小时候营养不好瘦了些,个头还是比梅七大,梅七又披头散发的,法袍出门时变成了普通衬衣长裤,还没法被误会成古风社仙男出街。说起来梅七也是奇怪,这位大佬的储物手镯里一堆天材地宝和鸡零狗碎,法袍品质却是一般,而且别说发冠,连个发带都没有,不至于梅七死的时候还没及冠吧。大概率是老板瞎几把乱写。   一个舍友就在后排戳安平的背,低声笑:“喂,平子,行啊你,我们还以为你被梅墨包养了,没想到……”   安平记笔记的手不停,往后扔了个纸团:“画姐堂哥,国外留学刚回来,旅游呢,别瞎想。”   老李肃然起敬:“原来是大舅子,失敬失敬。”   老徐难以置信:“大舅子比梅学姐……”   安平知道这个死宅要说什么,回头龇牙警告道:“比学姐能打,你们老实点啊。”   三位蠢蠢欲动的舍友心怀感恩地闭上了嘴。安平偷偷看了梅七一眼,在宿舍群里发消息:“杭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我带人旅游拿工资的,考完请你们吃饭。”   老李说:“吃饭就不麻烦了,这学期笔记借我复印一份,甜点首推百年老店梅香园,别跟梅墨检举我。”――梅墨跟经营梅香园的那位表叔有点矛盾。   老陈说:“看来是遇到了大喜事,哥们先恭喜你了。别去河坊街,骗外地游客的,你们两个一骗一个准。”   老徐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新建的城隍阁不错。”   老徐此前被梅墨暴锤过,此时看向更能打的梅七,那头长发一下子脱离了娘炮的低级趣味,变成了武林高手潇洒恣意的证明,那瘦削的背影甚至多了几分江湖萧瑟。安平不管他们,在笔记本后面几页上抄录舍友推荐,重点关注美食。   梅家的人身上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梅花香味,安平昨晚得知那是他们家特供的洗漱用品的锅,但这时梅七离他近,他闻着还是有些不自在,于是他说:“阿七前辈,附近有一家新开的小龙坎,火锅店。”   梅七眼睛一亮:“这不太好吧,吃火锅多费时间……”   安平平静道:“我复习完了。”   “那还等什么呢!”梅七说。   安平认真答道:“等下课。”   下课后,安平将笔记借给几位舍友,两人就愉快地去吃火锅了。   安平发现梅七喜欢给人布菜,如果换个家庭条件,他会发现这是年夜饭桌上给孙子夹菜的外婆行为,可惜他从小穷到大,于是他一个白龙江人被一个南江人的热情搞得有点懵,一边给梅七详细地介绍现代各种建设,一边看梅七卷起衬衣袖口往锅里下菜。   梅七也很开心,他很久没这样优哉游哉地吃火锅了,没有加班多日积攒的疲惫,也不用担心之后的工作,外面下着暴雨,他在吃火锅,有一群学生顶着外套在雨中狂奔,他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开口却是一句中二台词:“年轻真好啊。”   安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乖乖地吃掉碗里的牛肉。梅七原本只是本着和万千书友相同的怜爱贫穷主角的心理承担起涮肉重任,此时眉开眼笑,莫名有成就感,又给安平捞了份虾滑。安平咬了一口,问:“这是什么?”   梅七说:“虾肉。没煮过头吧?”   安平低头吃虾,梅七便又给他捞了一块。   回公寓之后,梅七洗澡换了睡衣,瘫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不得不说长头发实在麻烦,他洗头的时候一股火锅味,最后偷懒用灵力洗的。安平烧了热水,在茶几上摆好茶水点心,又把屋子打扫了一遍,在地上打坐。这是梅墨要求的,他刚刚突破,运转灵力最好有人监督。不过这孩子有天赋又肯努力,梅七见他闭着眼睛不停留地运转了七个小周天一个大周天,一点没走错,还在加速,不愧是学霸,不愧是挂比。   到了九点,杭城上方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一点停下的迹象也没有,客厅阳台的玻璃门被风吹得哗啦啦的,紫色雷霆猛然如天空裂缝闪现,亮如白昼的一瞬之后,远处雷云碰撞发出高楼倾塌的闷响。   梅七一忍再忍,还是脱口而出:“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我说出来了!爽。   安平道:“是梅墨。”   梅七十分尴尬。   不过他摸了摸下巴,意识到,要什么自行车,自己的人设就是最好的虎皮。所以他沉吟两秒,改口道:“我自是知道,方才不过有感而发。自我出关以来,天地灵气异动,小乱不断,不久的将来恐有大事发生。安平小友,你这段日子就跟着我专心修行,除了学业,其他都不要太过分心。过段时间,我需要你和梅墨帮忙调查一些事。”   这段○点老头NPC味浓重的话翻译过来就是“前辈我要送你一场大机缘,小火汁你要懂得珍惜”。然而安平闭上眼睛,把方才暂停的真气循环完绕回丹田,睁眼道:   “实在对不住,前辈,如果前辈需要的时候我还在的话,必当全力以赴。只是下个月末,就是元旦,我得回老家了。”   “如果我算的不错,”梅七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微笑道,“是令堂的健康问题吧?事实上,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方便的话,希望安平小友回家的时候捎我一程,我需要去趟你们那儿的老虎山。”   安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只是……”他忽然又有些腼腆,抓了抓头发,抱歉地笑着,小声说,“我家……条件不好。村里也没有招待所。”   梅七笑道:“安平小友,修仙之人连年累月在荒山野岭露宿修行都是正常的事,享受生活归享受生活,我们可不娇贵啊。”   安平正想道歉,西湖方向一阵格外剧烈的雷霆轰然炸开,灵流猛然朝四面八方扩散冲击,一时间整座杭城都在震颤。安平境界尚未稳定,此时空中灵气剧烈波动,雷劫被打散了般四处胡乱蔓延,杭城四处都有腾空而起稳定雷云的管理者,他倒抽一口气,紧忙闭上嘴调整内息。   梅七皱紧了眉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女主角再有排面,突破也得按基本法,这不可能是金丹晋级元婴该有的天劫威力。   果不其然,第二天异能管理局下达通知,梅家庄有修士渡劫时遭到数名邪教人士攻击,伤亡情况保密,即日起梅家庄及周边景区全面戒严,开放时间未定。   ※※※※※※※※※※※※※※※※※※※※   1.打码处为《我有一座冒险屋》,原名恐怖屋。   2.南江大学本体就是浙江那个。 第5章 梅七杀狗-4   梅花山庄的群直接解散了,其他几个群八卦得热火朝天。梅七列表里的那几位梅家的也一直没上线,致电管理局,那边说时间没过,不能给相关资料。最好的情况就是梅家庄只是信息隔绝,不好的情况他也不知道死了几个。   安平得知消息后沉默了一下就继续打坐,课照上,试照考,还兢兢业业地带梅七逛吃逛喝逛展览,但梅七注意到这小子走着路还在运转灵力修炼,得亏结丹期的伪金丹不是引擎,不然按他的修炼功率丹田都冒烟了。   梅七没有拒绝安平的美食安排,他知道安平需要这份工作,更不愿意白拿一分钱。因此,安平多了一项日课,与梅七拆招。   每天凌晨三点,安平起床去楼顶练剑,等六点半梅七起来,两人就在楼顶上拿树枝比划。不用灵力,不靠身体强度,纯粹的技巧比拼。梅七自己也不会,但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实在厉害,他随手就是狠辣刁钻的一剑。他看的○点小说里多是精神境界超过肉身境界以此提高掌控度的,他自己却是肉身带飞。这也是他不用木剑的原因,头一天安平坚持用木剑,第一招就被击中要害,脸色惨白地躺了两小时,到傍晚都没缓过来。   用树枝也没好多少,梅七一出手便杀气滔天,一个小时下来安平总被抽得体无完肤。安平也是个狠人,多疼都不喊停,被打趴了爬起来继续,打完自己抹点药膏,穿上毛衣长裤,戴个口罩装感冒,照常乐呵呵地去学校,梅七就趴在他边上睡觉、玩手机。   他第一天早上就对安平说了,修行是很残酷的,也不要把人想的太好。你要复仇,就要有杀人的觉悟,也要有被杀的觉悟。其实他觉得安平的觉悟比他高,他只会嘴上说说,暴打完安平还做噩梦,毕竟算起来他才是文明社会来的温室花朵啊。   第二天梅七起来,很有仪式感地穿好法袍,变成一身原装白衣,一上屋顶见到安平穿了条裤衩在挥木剑。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肩宽腰细,肌肉分明,原本因从小干农活而粗糙偏黑的皮肤在修了仙之后脱非入欧,光滑细腻仿佛一颗白煮蛋,汗水顺着脸颊脖颈往下滴。当然,离梅七这种钓鱼角色还有些差距,梅七照镜子鉴定过,他觉得自己是颗温泉蛋,白到半透明,这要是个女的他就自己上了。   安平见梅七上楼,挥完最后一剑,有些尴尬地笑了:“抱歉,前辈,我这就去换衣服。”   梅七轻咳一声:“没事,这样也行。你也好看清楚剑招。你继续拿着剑。”   语毕,两人在一块平地上站好,梅七道一声“来了!”,同昨日一般轻快地递出一剑,安平抬剑格挡,没想到这是虚晃一招,梅七错步闪到他身后,一枝抽下。安平只来得及转半个身,几条深浅不一的血痕从右肩一路划到后腰,梅七顺手一挑,击打声惊雷般炸响,安平手中木剑脱手而出,小臂上多了一道血痕。   梅七借势往后掠出几步,还没说什么,安平背上的伤已经开始愈合。原本正面那一招他不必放弃,还有十几个变招,安平绝对挡不住,但他怕和昨日一样把人打坏了,便到人身后轻划一鞭,没想到还是重了。见伤势修复,他松了口气,安平捡起木剑,朝他点点头,足下发力,一剑刺来。   梅七劈手就是一树枝。不是,少年你点什么头,你理解了什么,梅墨就教了你一周,感情她的教学那么凶残的吗,金丹也不是这么个玩法啊!   他自己不会使剑,答应了安平陪练也最多收几分力气,打了十几分钟,安平还没喊痛,他自己先崩溃了,捂着脸丢出一个小瓷瓶:“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安平小友,这瓶药拿去抹抹伤口。”   安平顶着一身的血,急道:“对不起,前辈,我太笨了,我会更努力……”   梅七说:“不不,小友天资过人,是我实在……下不了手。”   安平恍然大悟:“是我太弱了,我会好好努力,谢谢前辈!”   就结果来看没差啊。梅七道:“这样吧,你以后还是穿上衣服……”   又指点了几句,安平心情复杂,眼神也很复杂地看着梅七帅气地衣袂一翻从屋顶空降阳台。梅七这时候也顾不得主角了,他把人家打出血了啊!虽说他爽文看得多,○点主角三天两头不要说缺胳膊少腿流血量超大,隔三差五死一死的都是赶时髦,但他本质只是个熬夜画图的工程师,一出手把人打成这样,搞得他手脚发软,落地的时候差点摔进客厅。   梅七坐在沙发上假装打坐,闭着眼睛恶心了好一会儿。快七点半,安平才换好衣服出来,走路还有些不利索。他早上第一节 有课,梅七指指茶几:“把灵液喝了,跟我去楼下吃葱包烩。”   安平道了谢,默默照做。出门换鞋的时候梅七揉了把他的头发:“年轻人努力是好事,但也不要太拼命。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安平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道:“……前辈,老虎山上有什么?我帮您去做吧,那里我熟。”   梅七半天想明白这是在针对他此前“我们可不娇贵”的发言,方才对杀人见血的膈应顿时烟消云散,甚至想再抽安平一顿。   事实证明让安平穿上衣服挨揍并没有什么卵用,还给梅七增加了一项施法补衣服的后续工作,搞得安平很不好意思,求着学来了这个法术。梅七渐渐也习惯了,出血而已,只要不打折骨头,自我修复一下也留不下病根。   安平的一天充实而忙碌,早上三点练剑法和其他法术,八点第一节 课,下午五点半最后一节课,七点半开始写论文做课程设计,十一点睡觉。梅七知道剧本,暂时没什么危机感,吃完晚饭散步时去超市囤了些牛奶黄油之类的,回家倒腾起点心来。说起来人就是贱,咸鱼生活才过了几天他就闲不住了。   除了第一天因为控制不住揉面的力道打碎了料理台,梅七也没做出什么岔子。他心里有碧树,选的是西式点心,按网上的教程一步步走,这双大佬的手也很给力,做出的点心卖相甚佳。无产阶级代表安平同志惨遭小地主荼毒,逐渐习惯了晚上十点来一块黑森林红丝绒的腐败生活,只是梅七觉得睡前喝茶不好,非要他就牛奶,他有些腻得慌。   做多了的点心,梅七会第二天带去教室。安平的同学们人都不错,梅七给他们分点心的时候,安平会特意来讨一块。安平参与的社团活动也不少,期末了交接这个布置那个的,倒也带着梅七把偌大的紫荆花校区逛了个遍。梅七就想,他修仙之前是怎么平衡学业和打工的?   梅原是独生子女,父母工作稳定,不说富二代,衣食无忧总是有保障的。读大学的时候,白天和同学咸鱼吹水,晚上听书熬夜画图,参加了动漫社却没去过几次。他实在是不明白安平究竟是如何把这么多事做完做好,还整日神采奕奕天真快活的。   几周下来安平进步神速,被打趴的频率低了,偶尔还能回上一两招,梅七也乐得给自己找点事干。他有些心酸也有点欣慰,主角嘛,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现在吃的苦都是将来装的比,不变强说什么都是白搭。   一个月结束后,安平跟梅七去管理局提交报告。梅七拿到了一系列证件,安平立刻就把梅家给的银行卡和房产证的注册信息改了,梅七甚至觉得他松了口气。   梅七问安平之后有什么打算没有,安平笑道:   “我也该去找下一份工作了。前辈无需担心,托您的福,我现在也算正式踏入修仙界了,可以接任务。前辈不介意的话,我订三十号的高铁票,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梅七高兴道:“我来我来,我刚学会网上购票,我请客!我还没坐过什么高铁呢。”戏演多了他都不觉得请人坐高铁有什么问题,安平也没笑他。他继续道:“安平小友也别搬出去了,平日帮我打扫打扫屋子,算是学费吧,练剑不能半途而废。”   安平顿了顿,笑道:“多谢前辈。”   “谢什么呀。”梅七乐在其中,“好好考试,继续修行。老虎山……有你的大机缘。但我帮不了你,你得自己去争。”   安平有些疑惑,却是什么也没说。   走完了流程,便有人带梅七去看梅家庄案件的资料。安平到底是外人,而梅七作为新晋长老,自然是有知情权和解决问题的责任的。   这个案件的保密级别是A,虽然天劫差点荡平杭城,但从结果来看没出大事,所以没到S级,也没有移交给燕都总部处理。梅七还是有些怀疑梅霖,在案发当日跑去燕都,未免太过巧合,但一没证据,二来现在人家才是管事的,他就什么都没提,免得害人。   新任分局长亲自接待了梅七。算起来梅七的战斗力在杭城是天花板了,梅家庄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被拖了一个月才被告知真相,不是每一个局长都跟梅霖一样头铁,他有点怕这位大佬闹事。   梅七也不在意,这位新局长也是惨,刚上任就遇到这种事,还是年底,雨果听了都流泪。   但配合解说看完卷宗,梅七开始蛋疼。这事说起来跟他也有点关系。当时的天劫确实有一部分是梅墨的,梅墨看起来不靠谱,基础却是很靠谱的,迎来了一波被誉为天骄资格证的九重天劫,渡到第八重的时候,在梅家庄卧底的五名邪教修士冲进道场,强行破境,组团渡劫,天劫按行规增强了二的五次方倍。邪教修士里应外合,五名渡劫,两人打开结界接应外界,一共二十多人的团队在梅家庄烧杀抢掠。修仙界太平久了,至少九州十三城之外很少有杀人夺宝的事情,杀进大本营的事更是少见;小队队长还是一名元婴巅峰的修士,梅家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关键时刻,梅墨动用那柄七杀剑**,一剑斩杀了小队队长与那五名渡劫修士,但由于化神期**的参与,天劫威力不降反升,直接在化神破境合体的威力上翻了一番。   其实原本那把剑是用来对付九重天劫的终劫的,终劫威力最大,很可能让人身死道消,但一剑下去天劫也结束了,不会有大问题,偏偏梅墨不得不在第八重的时候动用了它。最后梅庸与三位长老拼着重伤击散劫云,邪教修士也在梅家庄留下了十六具尸体,根据现场的战斗痕迹,逃走的有五人。梅家现在全面戒严,只有一位受伤不重的长老定时出来与管理局联络汇报,一方面是为了休养生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进一步排查卧底。   这个世界观里的邪教不是轮子那一套,而是指灵界修士,包括人和各类妖魔鬼怪。那边的统治团体自称日月神教,九州十三城都叫他们邪教。人界这边灵气稀薄,人族有灵智有传承,勉强可以修行,其他生物基本别想了,非常符合建国后不许成精的政策,所以但凡是妖怪一律打成灵界间谍,这也是管理局规定精怪类邪祟一经发现允许无差别击杀的原因。   梅七将卷宗看了两遍,记清楚细节,问:“动机有查出来吗?”   “暂时没办法确定。”苟局长在梅七看卷宗的当儿沏了茶,用的是梅霖留在办公室标明接待客人专用的茶叶,他自己都没敢喝。   梅七见他面色犹豫,温声安抚道:“你不要担心,真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会怪你们,我们梅家人都遵纪守法,会配合你们工作的,况且还是年底。您说真话就好。”   苟局长叹了口气:“陈玲玲与梅决前辈的墓被毁了。报告里说是……挫骨扬灰,洒在了西湖里。”   梅七愣了一下。他从梅墨那里得知,梅家庄从梅花坞迁走的时候把祖坟的那座山也挖走了,祖坟在结界里不稀奇。问题是……   “这两位前辈……是谁?”   苟局长一惊,随即一拍脑袋,小心翼翼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刚刚接班,没及时了解您的情况……咳咳,是这样,这两位是,令堂和令尊。”   梅七差点一口茶喷出来,最后呛住了,拿衣袖挡着脸咳了好几声。尼玛,这一上来就挖我祖坟挫骨扬灰,显然是冲我,啊不是,梅七来的啊!这什么扫把星人设,难道他企图逆天改命触犯因果律导致梅家团灭事件都提前了吗!   苟局长如临大敌,蹭地站起来不知该不该给人拍拍。偏偏这时候有人敲门,苟局长苟了半天,毅然决然放门外的主任进来。   主任在门口跟苟局长解释了两句,见梅七也在里头,一拍脑袋,打开手里提的箱子:“正好,梅长老您也在,是这样的,门外的这位安平同志立了大功,在拱墅区击杀了一名邪教修士,还获得了相关情报。麻烦二位看一下。”说着递上了一式两份的报告书,箱子里是一只几乎被劈成两半的杂毛兔子,还有一枚储物戒指以及一些零碎杂物。主任继续说:“安平同志在消灭这只兔妖的时候得到了一些情报,包括此次行动的计划和部分成员名单。我个人的意见是,可以对安平同志开放一定的权限,让他也参与进来。这其实也是为了安平同志的安全着想,邪教的就是群疯狗,既然牵扯进来,还是得多知道点才能保命。”   梅七翻着报告,随口道:“没事,安平是我家内门子弟,这段时间跟着我修行,让他参与进来历练历练也好。邪教真要找上门,不过是一剑的事。”   苟局长连忙道:“那就请安平同志进来吧,我们一起商讨一下。只是这边提前声明一句,实在不好意思,由于您身份的特殊性,在行动上局里是更希望二位配合我们……”   梅七摇摇头:“这个没关系,国有国法,你们内部不出问题就好。”   梅七之前呛到了茶水,这时候那双黑目的眼睫上还挂着水珠,红润饱满的嘴唇更让他像是刚哭过一场。安平一进门就见他垂眼捧着杯茶坐在那儿,抿了抿嘴唇,结结巴巴安慰道:   “阿七前辈,现在已经有线索了,真相很快会水落石出。况且这件事里您也是受害者,梅家没理由怪罪你。你……不要太伤心了。”   梅七还没来得及辩解,安平又急忙道:“当然,这种事情,伤心是难免的,我是说,前辈……”他抓了抓头发,最后认真地道:   “您不愿杀人的话,我来杀。您不愿意想起来的事情,我来查。梅家给了我修行的机缘,这就是我的因果。您守了平城七百年,剩下的,都交给我吧。”   ※※※※※※※※※※※※※※※※※※※※   紫荆花校区:改自紫金港校区 第6章 梅七杀狗-5   梅七最后也没弄清楚安平给自己立了个什么人设,他怀疑是天杀的女主剧本,不然好好一985大学生怎么突然就说出了这么中二的话。   但他也没拒绝,毕竟讲道理这条线确实是安平变强的必经之路。所以他要求安平在老虎山之行后再做决定,又跟苟局长约法三章:苦谁不能苦孩子,穷啥不能穷教育,三品逆伐四品怎么了,管理局再缺人也得让人读完大学啊。安平意外的有些虎,坚持要他答应下来,被他照脑袋巴了一掌,闭嘴。   梅七想了想,还是在管理局登记了梅家长老身份,现在本家出了事,外头有个相当于**品的长老镇镇场子也好。梅家为数不多在外面管事没回家的几名修士很快就赶着来了,梅七各自分了些修炼资源,交换了联系方式,叫他们没事不要打扰,便做了甩手掌柜。   安平积极剿灭、举报邪教修士有功,但为了保密不能宣传颁奖,异能管理局跟他协商了一下,功勋换成了两枚上品灵石外加三万元的物质奖励,安平听得眼前一亮。梅七觉得按近几年○点的套路,他怕是已经迫不及待去灵界把当地居民变现了。   事实上比起追查梅家庄这条线,还是变现灵界修士比较安全。前者牵扯到灵界出入口,也就是九州十三城的渗透问题,没有一定了解的当下,梅七自己去查都怕是送死。   ――至于杀人么,这年头的○点主角谁手头还没万把条人命。少的隔三差五拣选幸运海盗,多的逢年过节爆破敌方王城。安平这点心理素质总有的。   异能管理局的办事效率挺高,物质奖励当场就发放了,只让安平签了份保密协议。安平把上个月借的五千块钱还了,晚上还请梅七吃火锅。梅七总觉得安平是故意把牛肉扔在锅里那么久以此来卖惨的,但没有证据,安平还憨厚地笑着给他夹煮过头的牛肉,他就和往常一样接下了涮肉夹菜的使命。他是长辈嘛,照顾一下小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事。   睡前梅七躺在床上看小说,奈何耳朵太灵,还是断断续续听到了安平在客厅阳台打电话的声音。语调温和欣喜,仿佛生活里照进了一片光。   安平说,对,我元旦回家带你去看病。对,有钱的,我参加比赛拿了奖,快过年了,二伯那边不要去催了,小田那个病……对,五千块不够的,很少了,二伯真没骗您,妈。咱们过年也不缺这五千块,啊,今年真不缺。……你是我妈,没你哪有我,哪来的什么拖累,您生病了就好好待在家里休息。……真没事儿!没犯法!跟政府合作的项目,您别担心那么多……   说到后面安平有些哭笑不得:刘慧娟听他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以为他涉黑了。不过安平转念一想,修仙在现代社会的性质真不好说。连忙转移话题,说起元旦要带人回家。刘慧娟又惊了,安平跟她解释了半天是学校老师要来考察。安平说到这儿,语气多带了点笑意,刘慧娟就问平平在学校里交女朋友了没有。安平说,女朋友没交,女性朋友有一位,这次来我们家做客的就是那位的哥哥。妈,家里收拾一下,没事,人家不嫌弃,专业的……没必要。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们照常过年就行,我在南江学了做菜的手艺,回来给您尝尝。   梅七听着也挺佩服安平的,每一个寒门学霸都不容易,修了仙还这么不骄不躁,顶多琢磨着过年多宰口猪的就更少了。梅七也想过是不是自己太菜了没好好教人家修仙基础知识,可原文作者以腰斩前的几百个大章告诉他安平的确是一个欲望不随着眼界与能力上升的家伙,不然他早八百年去跟梅墨卿卿我我了,原作也不至于被腰斩。   虽然不是故意的,但偷听多少让他有些愧疚。梅七悄悄掀开窗帘一角,晴朗高远的夜幕之下,冬季的星辰此起彼伏地闪烁着。   安平匆匆挂断电话:   “妈,我明天还要上课,考完我就回家。先不说了,你也早点睡。”   “晚安。”   安平这学期的结课考试都早,在十二月的最后几天昏天黑地地赶了两篇论文,拜托室友帮忙提交。梅七暂时也闲着,去管理局借了几本书补补修仙基础理论和丹符器阵的相关知识。   忙归忙,安平雷打不动地凌晨三点起来练剑。倒是梅七有点起不来,这具身体不怕冷,但冬天睡懒觉不是冷不冷的事。   最后一门考试正好在元旦前的周五,也是之前定下的监护人身份的最后一天。梅七坐在考场对面的教室里,没玩手机,闭着眼睛消化和安平对战时所出的剑招。   杭城下起了雨夹雪,冰渣子簌簌下落,在石砖与常绿阔叶树上细密地响。安平出考场的时候,梅七给他递了瓶水。   走出教学楼,梅七撑起伞,冷风一吹,水瓶掉进水坑,安平昏在了他身上。   梅七手一摸,发烧了。   梅七转念一想,三品了发什么烧,这怕不是走火入魔。赶紧折返回去,找了个空教室,门一锁窗帘一拉,布了个结界开始帮忙梳理经脉。   灵力一走,梅七吓个半死,这小子真他妈艺高人胆大,拿暴走的灵力拓宽经脉,有几条细点的都快断了。早上他打出来的外伤还有几处没愈合,这会儿在漏气,甚至不少地方的淤青和灵力来了个禁忌的双重存在。梅七心惊胆战地给他引导灵流,中途捏着他的脸灌了几口灵液,最后安平是救下来了,梅七自己大汗淋漓,像从天劫里杀了个七进七出。   他生气归生气,没办法啊。他这个角色定位就是主角的奶妈,安平再怎么作,都是他的命,不公平的命啊,配角还能砍了主角不成。所以与其生气,不如休息休息,为下一次烂摊子做准备。   其实梅七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本来安平这个情况不管也没事,最多修为倒退点,细弱的经脉断了就断了,结丹期修士能自己接上,不会伤到根基。他这么一通下来相当于人工帮安平拓宽加固全身经脉,不累成狗才有鬼。   安平醒来的时候躺在课桌上,梅七趴在他肚皮上睡得昏天黑地。他只记得自己跟往常一样运转灵力冲击关卡,这几天太累,他写完卷子检查的时候一个恍惚走岔了,之后就不太记得了。可现在他内视一番,经脉宽阔坚韧,灵力纯粹浑厚,修为也直接跨了一个小境界,到了三品中期。   他起身的动作惊扰了梅七,然而梳理经脉这种细致活对于人剑合一选手还是耗费太大,后者抬手摸了两下,往安平额头探去,发现烧退了,便又迷迷糊糊睡着了。今天那身法袍变成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手镯挂在衣袖外面,冰冰凉地压上了安平的脸。安平握着那只手,沉默许久,翻身下桌。   梅七睡得神清气爽,一掀被子发现,不对啊,我不是该在教室吗?拉开窗帘,雨夹雪糊满了玻璃,噼里啪啦细细地乱拍,外头一片漆黑,窗玻璃上的冰雪细碎地映着点光。推门出去,厨房亮着灯,安平在烧开水。他的床头的确有一杯温水。他想起来,穿的那双毛绒拖鞋也是暖的。   见他出来,安平脸色一白,啪地跪下,就要磕头谢罪。梅七一步踏前,法袍变回原形,一袖子把他掀了起来:   “好端端的哪里学来的封建糟粕,我们那个年代都不流行下跪了。我知道你并非急功近利,况且也有我指导不力的缘故,起来吧。”安平眼眶泛红,长长了些的头发湿哒哒地趴在脑门上,活像条落水狗。梅七顺手给他烘干了,揉了一把:“你这也是在生死关走了一遭,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比起别人,你也该多关心一下自己了。”   安平微微躬身,方便梅七教训,却是咧嘴笑了起来。梅七浑然不觉,继续揉着狗头说:“晚上想吃什么?我叫人来家里做。今天晚上你就不要学了,好好休息,睡一觉,放松一下精神。”   安平想了想:“笋干老鸭汤。”   梅七摸摸口袋,没有,偷偷开了个空间通道去床头柜拿手机,面不改色地打开聊天软件:“还有呢?”   “晚上喝小米粥吧。”安平说,“比较养生。”   梅七说了句“几百岁又算不得老年人”,终于放过了他的头发:“吃完去洗个热水澡,等会儿把电脑和手机都放客厅。睡前打坐一小时,明天早上暂停一次,好好睡到八点。”   安平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反驳。   洗完澡出来,梅七正坐在客厅一边看书一边拿灵力烘头发,见到他,招手让他过去坐在地毯上,顺手帮他弄干了头发:   “夏天也就算了,冬天不吹头发对身体不好。而且你这头发有点长了。”   安平问:“您要替我剪了吗?”   梅七在他脑门上拍了一掌:“我怕把你脑袋削了。”   安平说:“阿七前辈剑术精湛,是生是死完全看您心情,您要是乐意,一剑下来我就成和尚了;要是不乐意……”   梅七嘁了一声:“我还能怎么办?你要是三天两头走火入魔,也没有庙肯收你。”   安平背对着他坐在沙发前头,闻言顿了顿,道:“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梅七叹了口气:“你跟我非亲非故的,我担心你什么,担心曾孙女找我麻烦?倒是你自己要想清楚,画画肯定是没出事,但你要是走火入魔死在这里,你母亲怎么办?”   安平是单亲家庭出身,虽然叔叔伯伯那边对他们母子多有照顾,但穷乡僻壤,且近几年不知怎地接二连三有人生重病,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他是想回去帮忙的,亲人们却叫他安心在南方读书。因此他虽然成绩好,得奖多,打工也努力,却一直攒不下来钱。梅七这么一说,他抿起了嘴唇,一阵剧烈的恐慌与悔恨袭上心头。   梅七说的不错,他修炼才一个多月,看起来是机缘巧合修到了三品,口头也一直谦虚谨慎,可膨胀总是难免的。他的天资并不一定就比梅墨好,只是这一个多月的修炼进度,梅七每日笑吟吟的夸赞,都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了。   安平盘膝坐着总结反省准备重新做人,梅七却以为自己说的重,把人吓到了,改口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修仙的总要死几回,尤其是高手。”   安平哭笑不得,又问:“那前辈你……过吗?”   “自然啦。”梅七笑眯眯地说,“人剑合一,可不就是死了一次吗!”   安平舒了口气,往后靠在沙发上,被梅七用脚尖顶着脊梁骨戳回去:“坐好,这便算你睡前打坐的一小时。”   安平挺直腰背坐好,半晌,说:“日后我会小心谨慎、认真对待的。谢谢前辈。”   梅七嗯了一声,开始看今天的更新,左右安平背对着他,看不见他懒洋洋的咸鱼模样。这一个月下来,他已经放飞自我,有人在场也想方设法舒服地瘫着,靠着这副好皮相,竟也没人说什么,上周在课堂上睡觉还有女同学给他递枕头。今天更是累到了,他得瘫会儿。   安平还是忍不住问道:“前辈是如何得知学姐现在没事的?”   “这个简单。”梅七心不在焉地把眼睛从手机上挪开,“首先,邪教跑进梅家庄,根本原因是十三城监管不力,他们和管理局要负全责。其次,梅家家主哪怕除去长老堂,都能抵上这儿的管理分局了,别看他们怂,真要闹起来,管理局退让的可能性很大。画画是庄主的独生女,而且天资不要说在这个时代,哪怕放在过去灵气充沛的时候也是盖压同代,她要是死了或者废了,长老堂理智一点呢去燕都告状,不理智一点,那个规模的天劫再来一次也不是大问题。”   安平笑了:“看学姐那副无法无天的样子,显然长老堂会选后者。”   梅七也笑:“你看,你悟到了。”   安平严肃道:“可我的作业明天就要交。”   梅七微笑道:“那你就挂着,算是教训。左右奖学金还抵不上你杀个邪教修士。”   安平略微沮丧道:“好吧。”很快又高兴了起来,“说的也是。我今天运气够好了。”   梅七奇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开心?或者说乐观?我难道不是在欺负你?”   “吃个教训。”安平哈哈笑了两声,“况且,我从小运气就很好。虽然和我妈日子过得苦了一点,但我们到底没有饿死,不仅如此,我还考来南方省城读重点,遇到了学姐和前辈,开始修行。世上比我幸运的怕是都没多少,要是一点教训不吃,我才要担心。”   梅七想了想,笑道:“那你运气的确不错。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睡到八点。之后么……给你放几天假,我就不揍你了。”   安平问:“您怕一生气把我打死?”   梅七说:“是啊,你运气实在太好,我嫉妒。”   安平说:“我运气好,你应该打不死我。”   梅七便踹了他的背一脚,直踢得他往前一扑,又照着屁股补了一脚,不轻不重地把他踹了起来。安平见他缩着膝盖靠在一边扶手上,浓密黑发直往地上垂的模样,忽然就知道方才坐着的时候那阵梅花香味是怎么回事了。他原本以为是梅家给配的洗浴用品,想着自己是不是没冲干净,可那阵花香又暖融融的,带着在暖春里发酵了的醉意若隐若现,挠得他心里发痒,实在不像沐浴露洗发水的味道。   梅七见安平愣住,立刻若无其事地坐正,咳了两声:“要是你醒的早,就还是躺到八点。总之,这段时间不许修炼,尽量放空。”   安平低头笑出了声:“您这不还是在关心我吗?”   梅七撕开条空间裂缝,低喝一声,一脚把安平踹了进去。后者茫然地在床上弹了一弹,屋里便一片漆黑了。   梅七抓抓头皮,叹了口气。他听到安平在屋里笑,莫名有些烦躁。阳台的地面和不锈钢栏杆上积满正在融化的碎冰,外头的雨夹雪声势越来越小,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听来,寒风中丝丝缕缕的尖锐呼啸仿佛这场雨的苟延残喘了。   经验丰富宝刀未老的工程师梅原同志摩拳擦掌,找了根绳子把头发一绑,干回老本行,加班加点保质保量地画完了安平的工程图,做完了相应的算量表。不得不说这具高手的身体真的好用,反应快操作准,做完这些还有时间,梅七有些意犹未尽,见桌面上有个设计竞赛的文件,打开一并做了些。   第二天早上,安平老老实实吃完早饭准备继续干活,发现课程设计自己完成了,吓了一跳,赶紧问梅七。梅七蜷着腿在一张单人沙发上看手机,随口道:“可能是这里灵气浓度高,电脑成精了吧。在灵界,这种事情常有的。”   安平:“???”   ※※※※※※※※※※※※※※※※※※※※   杀幸运海盗:《诡秘之主》主角克莱恩?莫雷蒂   爆破王城:《全球高武》主角方平   两本都是起点名作堂的五本五星神作之一,这里玩一下梗。 第7章 梅七杀狗-6   安平还是被前舍友推去做了个发型,回家被梅七笑了足足一分钟。他黑着脸辩解:“去交作业的时候遇到了老陈他们,一起去理发店,组团打折……行了别笑了!我第一次去那种店,听他们说要半个多小时,修炼了会儿,醒来就这样了!”   梅七诚恳道:“挺帅气的,就是和你的气质不太符合,怎么看你白就给你染了个褐色……还卷了哈哈哈!”   安平抓了抓头发:“有什么办法吗?唉,前辈,别笑了……”说着一拧眉毛,“反正还在搞活动,不如带您去体验体验,前辈不是很喜欢这个风格吗?”   梅七嘿嘿一笑:“我可以变啊,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一边说,啪地一个响指打下,一头乌黑直发换着法子变色变卷,还学着安平的新发型弄了几撮刘海儿。安平倒退几步,啊的一声捂住了眼睛。梅七变了回去,从中分开的黑发依然披在背后,还是忍不住笑:“你肯定被舍友笑过了。”   安平叹了口气:“是啊,我的舍友现在正在笑我。”   梅七说:“那你可以剪掉,现在不是流行说寸头是检验帅哥的唯一标准么。”   安平郁闷道:“前辈前几天说长点好看的。”   梅七愣了愣,好像确有其事。但长归长,根正苗红的中特修仙背景男主角怎么能烫染呢!安平跟着他是不是走歪了啊……   安平见他不说话,从书包里摸出一包发带:“北方冬天风大,还是把头发束起来的好。”将发带放在桌上,又摸出一副平光眼镜,道,“这回得麻烦前辈伪装一**份,做我们南江大学的历史教授。”   梅七手指一弹,叫一条发带径直飞到脑后,自己在后颈处打了个结,又戴上眼镜:“我这么年轻,最多是个助教吧。”   安平说:“助教未免和前辈的身份……”   梅七笑道:“我看你也就挨打的时候记得我是个老前辈。”   安平假装无事发生:“我再提醒您一遍,我们村山穷水恶,而且近年来怪病频发,既不热闹,也没有好吃好玩的,有时候手机信号都没有,我们家还没通电。”   “既然说是怪病,也许就涉及妖魔鬼怪,那更是我们的领域了。安平小友,你的修为上去了,意识还要加强,修仙可以影响到生活方方面面,比如节约用电。”   一边说着,梅七竖起右手食指,滋啦放电。梅七觉得原版梅七必然是个作死大家,他这几天翻阅管理局的典籍和几个修仙群的群文件,想着学些实用法术,他对其他类型理解起来不算很快,各种雷电系倒是手到擒来,生前肯定经常遭雷劈。此时这个法术触动了贫穷的主角,安平道:“……还请前辈赐教。”   梅七问:“你拿什么来换呢?”   安平想了想,严肃保证道:“阿七前辈要是来我家做客,我每天去镇上买新鲜的菜回来,不重样地给您做着吃。”   七杀剑在你眼里只是一个吃货吗?梅七摘下平光眼镜,说:“也不必如此,要是有特别好吃的,大可以隔几天就做一次。”――新鲜菜叶是梅七作为一个江南人最后的坚持。   “哦。”安平说,“谢谢前辈!”   梅七莫名其妙地拿着发带和眼镜,回屋百度怎么穿比较像历史系教师,安平也去收拾行李了。他哪里知道安平吃定了他在打发自己去买菜前必然传授御空要诀,这才提前感谢。   行李不多,梅七全都装进了储物手镯,临走趁安平先下楼垃圾分类,还往里头塞了个沙发。老虎山副本里安平要下墓领取橙武长生剑,梅七在地面护法,他觉得还是带上沙发比较好,反正这储物手镯空间够大。   坐高铁最快也要将近十个小时,梅七本能警惕久坐这种社畜行为,安平又提前做完了学校的事,他就订了二十九号的机票,出示九州十三城的通行证还可以享受折扣、走快速通道。安平头一回坐飞机,梅七也不能表现得太熟练,去管理局请了一位有空的出关引导员带他们去的候机室,没敢也没好意思惊动梅家人。   管理局的专业服务显然比安平这个兼职人员周到得多,嘘寒问暖饮料茶点无微不至,还兼任修仙界时事播报、八卦分享,一路把两位送进头等舱,临走跟梅七要了个签名。   安平停下玩弄座椅的手,有些狐疑地看向那位引导员。梅七笑眯眯道:“多谢。”   引导员小王笑得更灿烂:“是我该谢谢您。前辈的剑法造诣当真了得,在下受益匪浅。”   梅七摇摇头,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该离开了。小王面向他们,笑着退后,倒步走出了舱门。安平转回头来,便见梅七有些促狭地看着他:“你在怀疑什么?”   安平说:“或许是我多虑了。从修仙的角度来讲,亲笔签名这类物品可以用于诅咒、下蛊等多种术法仪式,况且梅墨有跟我提到过您,除了梅家内部还有些与您相关的资料,其他人是不了解的,他为什么表现得那么狂热?”   “狂热?”梅七愣了愣,笑道,“你未免想得太多了。字画是传统的传承用具之一,我的签名里总会有几分剑意,小王才来要的,这也符合他给出的服务价值。刚才我们去管理局请人,不是服务部的修士都来申请,就是为了这个。”   安平平静道:“阿七前辈,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老家穷,人贩子多,趁现在飞机门没关,您还可以下――”   梅七啪地在他脑袋上巴了一掌:“你当我听不出来吗!”又顺势揉起了安平的头发,它们被理发师做得柔软顺滑,梅七挺喜欢这个手感,“没有必要这么紧张,世界上好人还是比坏人多,不然你哪里读的了大学。而且,随着你的修为和地位上升,你会遇到更多这种人。人家是公务员,服务人员也要吃饭,顶多是墙头草罢了,谁能拦你的路啊。”   墙头草?安平琢磨着这个词,最后杠了一句:“我的服务水平比王先生差那么多,却有前辈亲自陪练,前辈不是被骗了是什么?我是我们那地最老实的人了。”   “幸亏高考语文不考老实这词的词义辨析。”梅七噫了一声。他觉得自己穿了假书,这个安平也是盗版安平,老实程度也就○点主角平均水准,跟自己混熟了之后,作死、开挂、杠上开花,一个不落,有时候甚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恶意倒是没恶意,就是让他有点惴惴。   飞机在地面滑行,准备起飞。梅七往窗外看了看,说:“十三城的通行证未免太便利了些。小王刚才说的你也听到了,城里城外,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可以凭证件享受优惠,比军官证还好用。”   安平低声说:“九州十三城几百年没打仗,但显然管理局已经做好了征召各路修士的准备。届时一定会有强制政策,我也不反对,只是看起来局势不容乐观。权利和义务成正比,十三城的危机也许比我们想象的更大。”   梅七赞同地点点头:“是这个道理,连我都失忆了……按梅家的说法,我应当是在天山那边守城的,可管理局的资料显示,七百四十多年前开始,派去天山的修士有去无回,而一百多年前,那条第七通道彻底塌陷了。”   “阿七前辈走的是人剑合一道,消除记忆理应比肉体元神分开修行的修士更难。然而您至少在西湖底下沉了一百年,我和梅墨见到的时候,没有伤口也没有什么脏污。”安平目光灼灼,“前辈,这么明显有针对你的阴谋,你把情况都说了,不怕我才是墙头草吗?”   梅七失笑:“你为了讽刺我,什么话都说的出来啊。更何况,你又怎么知道我说的就是实话?说不定我没失忆呢。”   安平笑了笑,没杠,心里却想,按梅家祖宗的起名天赋,你这没失忆该是姓梅字诗意,跟梅闻画一个路子。梅七忽然冷哼一声:“停止你的想法。”   安平心下骇然,随即笑出了声:“看来前辈心里很有呃呃呃呃――”   梅七若无其事地拿灵力堵住了他的喉咙,看他憋得面色发紫,转向他道:“安平小友的修仙意识有待加强啊。既然正式踏入修仙界,就是时候放弃呼吸道这么低级的呼吸途径了。”   说着,面色变了变,玩味道:“……你……企图突破我的护体灵力?”   方才安平胡乱挥着手,竟是企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灵力攻击他,不能呛他一口,也要叫他闭嘴不说话。然而作为原作初期的战力天花板,梅七的护体灵力哪是那么好突破的,安平也没碰到他,几缕灵流如泥牛入海,瞬间消失无踪。   安平每次对那道封堵咽喉的灵力的强行冲击都无功而返,那道灵力还有余裕替他消弭冲击失败的反作用力,护住他的身体不受伤害。他实在不得要领,想了想,朝梅七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本着○点主角的坚持不懈精神,他冲击了很多次,此时呼吸困难,导致求助的目光看起来有些像不屑的白眼。   “安平小友,膨胀是最要不得的。有些话不能乱说,毕竟不是每个修士都跟我一样好脾气。”   装完这个比,梅七将双手搭上安平的双肩,沉声道:“凝神内视,我给你演示一个循环。”   安平便闭上了眼睛。   梅七的肉身、剑体、元神全部合一,他自己无法内视,且实际上没有经脉,甚至内脏与各大系统都已经与人类大不相同。但正因如此,他用身体呼吸的方式更加全面、深入,安平只觉两道温凉的灵流从肩头涌入,涌向胸口,以一种可怕的精准游走在他的经脉之中,渗入肉身。它们并不是在循环,而是一种渗透,所到之处舒爽得几乎失去知觉,当灵流经过咽喉的时候,安平屏住了呼吸,当它沿着后颈进入灵府时,他悄无声息地炸裂了。   这一方空间的氧气与二人的灵力、血肉骨骼相溶交织,安平感到自己仿佛碎成了无数比细胞更小的碎屑,散布在机舱之中,每一颗粒子都与空气、灵力以及梅七纠缠不休、难舍难分。他溶化进了这尊容器中,随着飞机的颠簸被摇匀。他的每一个单位都在这无规则运动中呼吸着天地灵气。   他从来没有想过,呼吸竟可以是一件如此奢靡、令人飘飘欲仙的事。   梅七一声暴喝唤回了他的神志。他睁开眼睛,一阵恍惚,直接摔进了梅七怀里。他一时间没法适应肉身与灵魂凝实不变的现状,碎裂的幻觉几乎让他适应了。   他还有些恍惚,对面的梅七却是面色凝重地犹豫半晌,啪地抽了他一巴掌,担忧地道:“你醒了吗?安平?”   “啊?”安平本能地问了一句,灵识还没彻底归位,身体不听使唤。梅七便以为他还陷在神游状态中,另一边的巴掌落了下来。   安平惨叫一声,清醒了。梅七这回打他的那只手手腕上挂着镯子,匆忙中磕在了他的颧骨上。梅七问道:“安平小友?安平?!”说着又伸手过去,被安平一把捉住:“我醒了,醒了!”   梅七松了口气,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安平说:“让我组织一下语言。”说着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片刻,他看向梅七,道:“我学会了,多谢前辈指点。这篇功法实在高深,我差点陷进去了。”   梅七道:“没事就好。这次是我的错,没有考虑到我们体质不同。”   “不,前辈由于人剑合一,与这个呼吸途径的契合度更高,只是我一下子……我以前没体验过,太……”安平顿了顿,苦笑道,“这是我这辈子最奇妙的体验。实在是太舒服了。”   “那就好。我是说,你没事……呃,”梅七抽回了手,不动声色地拢进袖子里,“总之,不管你有没有事,这次都是我考虑不周,差点害了你。我欠你一个人情。”   安平愣了愣:“可分明是前辈教会了我呼吸灵气的方法。为什么反过来……”   “很多事情的初衷、过程和结果都并不一致。”梅七打量了这个十几分钟前还扬言要卖了他且分明已经接受过社会毒打的大学生一会儿,有些无奈,柔声道:“我的确想教你正确的呼吸吐纳之法,但是我没有考虑到肉身条件的差别,让你承担了很大的风险。要是我真的彻底脱离了人类范畴,你必死无疑。”   安平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笑道:“那么我先谢过前辈了,毕竟我现在实力低微,很多事情还需要前辈的帮助。”   梅七松了口气,不料安平继续道:“可我感觉……没有不敬的意思――阿七前辈你,是不是快要死了?”   梅七心里惊涛骇浪,面上似笑非笑道:“你看到了什么?”   安平仿佛是确认了,有些着急地说:“我闭上眼睛的时候看到了您的肉身和七杀剑,它们重叠在一起,看起来好像不是真的,轮廓上有一圈雾状灵气,非常不稳定地波动――就像在燃烧!”   梅七眨了眨眼睛,想到了剑上那七颗虚幻的白星。经过将近两个月的研究学习,他也具备了一定的修真基础知识,此时凝神思考起了其中缘由。身轻腰软首先是直男作者的常规钓鱼手段,但每个现象背后都有相应的原理,不能抱侥幸心理。   安平只见他一对乌黑的眉毛微微拧起,不由担忧道:“前辈,我每一次晋级,肉身与灵识强度都会增强,可你……”   “啊,这个啊,没事,肉身强度有时与修为没什么关系。”梅七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小问题,不用担心。你顾好自己。” 第8章 梅七杀狗-7   白龙江本地的管理局派了人来接机,二人就先去管理局登记,顺便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打听些情报。登记主要是因为各地管理局人手都不够,如果有大事发生,管理局希望能及时联系到当地修士,也会根据危险程度给予一定的报酬,性质其实跟志愿者差不多。   梅家家大业大,本家闭门不出,外面的生意还是做得如日中天,消息网络在北方还更发达些。梅七和安平前脚走进管理局,梅家派来的人就到了,是个相貌端正的中年男人,叫吴晓峰,金丹中期的实力,在当地负责一些梅家的产业经营。吴晓峰很热情,说长老叫我小吴就好,老吴也行,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联系我!说着带人去地下车库取车。   老吴充分证明了安平不仅是个假主角,还是个假白龙江人,一路热情地给他们介绍本地风土人情、山野怪谈,还请他们去搓背。梅七生前是个死宅兼社畜,没到这么北边来玩过,对北方的了解仅限于被网络夸张放大的一些特质,更何况这个世界与他所在的世界不太一样,便也听得有趣。安平见他有兴趣了解,之前也习惯了为这位“老古董”前辈解说现代人文科技,就时不时插几句话补充说明。老吴高兴道:“这位小兄弟是本地人?”   安平有些不好意思:“是,不过老家北得很,小地方来的。”   老吴道:“小地方好,卧虎藏龙啊。这回把七长老都带回家了,前途无量!”   安平脸红了,梅七哈哈大笑。虽然是原作经典钓鱼台词之一,但最近听多了,梅七只觉得安平的反应很好玩,且由于是别人在无意识调戏直男,他也就没什么罪恶感。梅七小手一挥:“别整那些有的没的,叫我阿七就行。我看着年轻多了吧?”   老吴嘿嘿笑道:“这不是规矩还是要有么,要给别人听见我这么叫您,影响不好。”   梅七说:“我曾孙女也这么叫我哩。这才一天,我们明天早上坐车走。”   老吴也不多说:“那我也不打扰七长老办事,但中午得让我请二位吃顿饭。七长老,您在本地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家族子弟们都听您调遣。――说起来,二位这是要去哪儿?”   梅七想了想,转向安平。安平说:“平安屯。”   他原本想这么偏僻的穷困地区应该没什么人关注,不料老吴一拍脑袋:“平安屯?大岭里头那个?那可不是小地方!”安平连忙说是,老吴神色凝重,“这个事交给我办,一个小时,但说实话资料也不多。管理局派人去过那儿,那几位修士没找到问题,反倒自己染了病,休养了两三天才好。修仙的都扛不住,普通人……快年底了,各处人手又都不够……总之,要是七长老方便,可否麻烦搭把手?”   梅七笑道:“你人很好啊,小吴。我和安平小友就是为了这事去的,不过你对群众的牵挂我还是会如实上报的,希望你这样的人更多些。修仙之人,该有这样的心怀。”   “过誉了过誉了,多谢七长老。”老吴眉开眼笑,“从市里去大岭坐车不大方便,这边会尽力安排。七长老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提出来。”   安平忽然问道:“吴哥,我想问问……咱大岭里头,冬天哪里有卖新鲜蔬菜的?”   梅七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还算老实。老吴说:“稍大些的城镇都有的,虽然冬天环境不好了些,但近几年国家发展的好,有还是有的,就是贵些,不会贵到哪里去。二位有需要的话,我叫人运进来。”   “诶,不麻烦您。”梅七摆摆手,拍拍安平的脑袋,“这小子升级太快,根基不稳,叫他多跑跑。”   安平先是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梅七看了他一眼,笑眯眯道:“可以报销。”   安平立刻笑道:“这不行,阿七前辈来我家做客,哪有客人出钱还出力的道理?”   梅七说:“你还不到二十岁,跟师祖求助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大不了过些日子我送你去十三城打工还债。”   老吴吓了一跳。在他心里,本家长老随便扔些破烂出来都是无价之宝,安平要是打工还债,要么杀邪教徒,要么当邪教徒。这位小兄弟才不到二十岁,本家要求未免太严格。他偷偷瞟了安平一眼,只听他道:“前辈,哪有债主追着人要人借钱的道理?”   梅七大怒:“小白眼狼,师祖见你天赋不错对你好些,你还当我非对你好不可?岂有此理!”   安平脖子一缩嘿嘿一笑:“对不起,是弟子逾越了。”又正色道,“那就先谢过前辈。”   梅七说:“你倒是叫我省点心。”   安平自小就是很省心的一个人,此时理亏,只得嘿嘿赔笑,心里却觉得这位祖师爷比梅墨还不省心。老吴适时问道:“前面就是市中心了,二位中午想吃些什么?”   梅七想了想:“难得来一次这儿,吃烧烤吧。”   老吴就电话安排上了。七长老此前说了,想低调点,他便在一家小有名气的店里要了个包厢,备好灵液灵果酿的陈酒。中午时候人多,梅七倒也不在意。   等菜的当儿,三人又聊了一会儿。梅七修为比老吴高出不少,前两个月狂补课,再加上高手自带的领悟属性,帮老吴解答了一些修炼上的问题,老吴连连道谢。   安平难得手上有那么多闲钱,就想给村里人多买些东西带回去。梅七从他口中得知,近几年平安屯的村民一个接一个地衰弱下去,是一种怪病,患者气息虚弱,看起来还是个青壮年,检查也检查不出毛病,偏偏走不动路了,渐渐地话也不会讲,东西也吃不下,生生以活人的模样死了;有人东拼西凑借钱去城里看病,医生说是营养不好,多吃点,病人硬是灌下去,消化不了,差点死了,那户人家在医院闹了一通,拿了一笔赔款,医院答应承担所有治疗费用,可病人越来越虚弱,几周前就在吊营养液;村里人倒是想找赤脚大仙,可那块地方近年来扫黑除恶力度很大,眼看到了年底,骗钱卖护身符的都找不着几个。   原本安平也以为是病,修了仙再加上老吴提了一嘴管理局的人也去调查过,对此就有了疑惑。一盆羊肉上来,他化气为刀,刷地按纹路切好,将腿上最肥嫩入味的部分递给梅七。老吴一脸苦笑,他本想展露一下刀工,再蹭蹭七长老的指点,不过贪多嚼不烂,他自我安慰了一番,倒也不觉得安平作为徒孙这么殷勤有什么问题。   梅七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块肉,喝了一口酒,道:“这事要是发生在别的地方,也许可能是怪病、瘟疫之类的;但发生在你身边,肯定有鬼。”   安平有些不服:“您说的我跟衰神似的。”   梅七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天赋好,遇到的麻烦事肯定少不了。某种意义上,天才和瘟神的确是一个命格的两面。”   安平将信将疑:“我总觉得前辈是在安慰我。”   梅七说:“自作多情。”   老吴见他们开始斗嘴,赶忙起身斟酒:“七长老,也尝尝这坛‘松露长青’,原本是年底要送去本家的,当年的皇帝都喝不着呢。”   梅七便高高兴兴地喝了酒。   梅家人的办事效率很高,吃完饭老吴就告诉他们资料已经准备好了,又问需不需要准备直升机。虽然修行者不能在市内御空,但交通工具可以适当魔改,暴风雪天气也算不得什么,十三城现在淘汰了马匹灵兽,也进入了机械化时代。梅七想了想,说不用,我们坐火车――我还没坐过火车呢。   下午的时候,梅七带着安平在商场里买了几套新衣服。梅七发现安平还穿秋裤,嘲笑了一番,安平闷声道:“我妈又不知道我修仙,她要唠叨的。”梅七说:“你也学点幻术,不要一天到晚只会武术,你又不是我。”安平道:“可是前辈很厉害。”梅七嗤了一声:“人剑合一当然厉害,只是你不要学。”安平说:“前辈之前还说我是天才。”梅七说:“你没必要走这条路。我不是家里长子,你却是独生子,你也看到我的情况了,练这个法门是要绝后的。生殖隔离,是这么说的吧?”   安平“啊”了一声,乖乖换上梅七给他挑的新衣服。他有些绝望地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被梅七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好像对方手里拿着他人生的剧本。这感觉说不上不舒服,但让他觉得憋屈,憋着一口气想变强,也不知道跟谁较劲。   年货和粮食之类的,都是老吴自告奋勇帮忙准备的,听说不要灵米灵果就要送一些。安平非要付钱,老吴便给他看账,按成本价收了点,笑呵呵地叫安师兄以后多多照顾这边的老乡。之前离开杭城的时候,管理局把安平缴获的储物戒还给了他,空间不小,能装下这些东西,安平呼了口气,觉得自己仿佛的确有些修仙人士的样子了。   管理局关于平安屯的任务报告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提交报告的也是两个下乡历练的筑基实习生,梅七翻了翻便收进储物手镯,准备实地考察了再说。   临走的时候,老吴非要让他们带些美酒和天材地宝走,一个劲儿地劝他,好像一热情起来就一点不怕本家长老了。梅七本质还是个社畜,推辞不过,想想自己可能也时日无多,便收下了这些小零食,最后指点了老吴一番,送他出了车厢。老吴还特别感动,说这位新来的长老真是平易近人,人美心善,说的安平和梅七俱是额头青筋直跳。   车厢是梅家自己造的,一个芥子空间,附加了减震、保温等阵纹,挂在车后。虽然外头大雪纷飞,里面却温暖如春,甚至布上了亭台水榭、枯石假山。原本还有三两位来服侍的女修,被梅七请了出去。   两人都是第一次享受这种服务,梅七相关的小说看多了,装比还是装得来的,安平却是又好奇地四处张望起来。等列车驶离了市区,梅七忽然平静道:“现在你可以下车了。”   安平应了一声。梅七又从储物手镯里拿出两袋米,微笑道:“下一站离这里有一百公里,你扛这两袋米去站台等着,不可洒出一粒。”   安平看着车窗外呼啸的风雪,咽了口口水,肃然道:“是!”   梅七道:“以后这就是你新的日课。习惯一下,你记得你还要给我买菜的。”   安平毫不费力地扛起两袋米,咧嘴笑道:“弟子不会让师祖失望的。”   梅七伸手封了他的灵力。安平脸色大变,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在控诉他的狠毒,然而梅七挥手打开车厢门,门框间有一道水光潋滟的灵力薄膜,穿过去就是因列车行驶速度更显猛烈的寒风暴雪。梅七看着他,道:“你晋级太快,基础不牢,炼体没有跟上。上个月你另有机缘,遇到了少林寺的和尚传你炼体功法,但这对你来说还不够。少林寺的功法也是残缺的,到了金身就顶头了,我希望你脱离桎梏。”   安平问:“什么桎梏?”   梅七不知道,熟练地神秘一笑:“你猜。”   安平一脸恍然大悟地跳下了火车。梅七心虚地吃了块桌上的点心,觉得好吃,又吃了一块。屋里点着安神的香料,他翻了会儿书,躺床上睡着了。   火车靠站的时候,安平已经在站台上等着了。只是看起来状态不好,梅七叫他负重的两袋米不见了,衣服也破了,还丢了只鞋,一个一八几的年轻人眼睛眉毛上全挂着雪,似乎是哭过了。   梅七一拍脑袋,暗道不好。他遗漏了原作的一个设定:安平小时候家里穷,有一年冬天闹饥荒,又遇上暴雪封山,村子还偏远,赈灾的队伍好几天都进不来。刘慧娟生了病,于是安平咬咬牙,冒雪跑去村子另一头的小叔家里求一把糙米;小叔家里也困难,实在帮不了,安平便翻了两座山,终于在十多公里外的一个小镇上讨到了一小袋米,装在口袋里往家里赶。他饿得头晕眼花,走路都没力气,跌了好几跤,在最后一个山头上看着满眼银白飞雪,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冷风一吹,他清醒了一下,才发现兜里的米已经漏光了。当时就万念俱灰,哭也没力气哭,幸好当时有一个小队的军人紧急接受任务,冒雪翻山赈灾,及时发现了他,把他送回了家,还照顾他们母子到痊愈,他们背进来的粮食叫村里人挨过了那个冬天。   这个桥段最明显的作用有两个,一是凸显安平幼年时的悲惨穷苦,用于烘托日后打脸之爽;二是歌颂了部队的正面、亲民形象,展现○点正能量。   显然,现在安平的PTSD发作了。在修仙背景下,这是心魔的一种。   果然,安平半天没进屋,梅七便裹好灵力出去,对方开口就是一句“对不起,前辈,我……”,他赶紧一拍肩膀帮安平调理内息,紧接着一碗鸡汤照脸泼上去:   “万事开头难,安平小友,你做的很好了。我原本只是想让你感受一下平衡之道,中途便接你上车探讨,没想到你坚持下来了。况且米洒了固然浪费,可冬季的鸟兽可以吃,而猎人可以狩猎鸟兽,这两袋米对现在的你来说算不得什么,却可能在这雪里救下别的生灵。”   安平看着他,还是有些闷闷不乐:“那我岂不是因为一点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的东西走火入魔了,有什么好的?”   梅七哭笑不得:“这难道不是证明了你的道心很稳吗?别人的心魔都是红粉骷髅纸醉金迷,克服起来很难,你只有两袋米。”   安平小声嘟哝了一句:“可两袋米好贵,到了冬天……”   梅七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的头发衣服弄干,安慰道:“现在你有很多。你已经是一名三品修士了。即使不再有进步,保护一个村子的人,让他们吃饱穿暖,护一方风调雨顺,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天下修士那么多,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挨饿受冻?安平忍不住问了一句,又觉得这个想法有些自私。   梅七平静道:“修士们不是不管,他们管不过来。天地灵气稀薄,能操控天象的、能移山平海的、能妙手回春的,哪怕有一点用处又能够信赖的,全都去填了十三城的窟窿。而且,普通人又不是离开修士就不行,让普通人能吃饱的还是普通人。即使是大乘期的高手,也不该小看任何人。你若只想救村里人,方法很多,也是一件大功德;想救天下人,同我去十三城。”   安平道:“增产粮食也是救人,抵御灵界也是救人。”   梅七笑道:“是啊。其实也就是现在条件不好,不能让那么多人修仙。修仙有修仙的难处,常人也有常人的精彩,后者没有法力法宝,依旧开山填海,与天相争,只是更难些。”   安平眉开眼笑:“我要让常人与天相争不那么难。”   梅七笑出了声:“你看,你悟到了。我是做不到啦,你可以。灵气衰退总有源头,我教你剑术,有朝一**去将它斩断!”   安平忽然扎进他怀里,抱住了他。梅七正心虚着,被他这么一抱,顿时心跳如擂鼓。安平的脑袋缩到了胸前,梅七低头可以看见辛苦讨生活的少年人宽阔劲瘦的脊背与头顶的发旋,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带他去杀人的。可他梅七还没有做好觉悟。   半晌,安平闷声道:“阿七前辈,我觉得您确实该注意一**体了。你好软。”   梅七站着没动,一只金色大手从天而降,拎着安平的后衣领子将他扔出了站台。   “既然你悟到了,就再跑一站路吧。”   安平咧嘴憨厚地笑了笑,舒展了**体,浑身筋骨劈啪作响。梅七坐在窗边,看这个穷小子快活地在雪地里乱跑乱跳。列车驶过一座大桥,安平跳上车顶,忽然弯**来,整张脸啪地贴在了窗户上;梅七吓了一跳,忿忿地拉上了帘子。 第9章 梅七杀狗-8   安平与梅七下了火车,已经有修士带着一辆越野车等着了。梅七客气地请他回去,叫安平开车;后者没有驾照,最后还是由梅七开车,安平跟在后面跑。   进了山区,梅七下车,也没把车收进储物手镯,笑眯眯地领着安平往山上走,净拣些崎岖陡峭的山路;安平扛着车跟在后面,车子撞到树时他都替梅七心疼。抗车与抗米不一样,一个锻炼重量,一个锻炼平衡与技巧。不过大岭树多,安平扛着一大块铁,时不时侧身绕路,还是走得艰难无比。   梅七轻快地走在前面,折了根枯枝比划着开道,一路为安平答疑解惑,安平偶尔打断,修正一下路线,两人继续前行。两人走了两三小时,梅七打了个哈欠,安平说:“阿七前辈,您可以坐在车里,里面有减震法阵。以现在的速度,晚饭前能到我家。”   梅七道:“现在开始叫我梅老师吧,安平同学。你说的也对,我的确有些困了,十三城回来,我就找人看看这具身体,毕竟……你笑什么!”梅七照着他的脑门巴了一下,一双乌目瞪着他,“师祖……老师我睡会儿,你别走大路,给普通人看见还得麻烦管理局的同志处理。”   安平帮他关车门之前还问:“阿――梅老师您不能处理吗?”   梅七呸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忘了。何况我是剑术专精,法术不怎样,幻术更别提了。”   安平郁闷道:“那您还叫我好好学幻术!”   梅七懒洋洋地在车内找了个舒服地儿:“你要救天下人,那就多学点,什么都得学。对了,我人剑合一,法术想学好也学不好啊。你见过一把剑用幻术的么!”   安平正要呛一句“人剑合一了不起啊”,却猛然发现人剑合一的确是可以为所欲为的,悻悻然关上车门,单臂扛着车,一边赶路一边拿着手机学起了法术。正好,有个文件是实用变形术合集,他把发型变了回去。   梅七打了个闹钟,两个半小时之后,他跳下车,安平竟没发现他,过了一会儿,轰地趴在地上昏了过去。幸好安平的炼体功法已经小成,越野车把他往雪地里压,却没压坏。梅七一早准备好了浴桶和药液,把安平泡在里头去除杂质,自己则把车放到路上,钻进了驾驶座。   车在小路上爬了一会儿,安平整个人噗通滑进了浴桶里,梅七往后看了一眼,见他自主运行起了呼吸的功法,便继续照着导航开车。大概是过两天就是元旦的缘故,梅七在山路上见到好几个扛着大袋小袋喜气洋洋地赶路的汉子和妇女,那些不那么喜庆的大概就是平安屯及附近的居民了。安平跟他说过,虽然今年是丰年,可生病的人多,劳动力少,治病的费用去掉国家补贴后还是一笔巨款。梅七当时安慰他说,过几天师祖带你去十三城杀妖赚钱。可现在看着夹在几张喜气洋洋的面孔里头的村民,他还是有些不是滋味,不知是对穷苦人家的同情还是从没缺过钱的羞愧。   他见药力消化得差不多了,叫醒安平,朝他指指路上山上的人,问他有没有认识的,要不要捎一程――顺便能了解一下情况。安平看了一眼,有平安屯的,也有临近村的,一共有四个,他擦干净身体换好衣服,梅七一阵操作,里头的空间就变回了正常大小,那些沙发电视、浴桶厨房不知去了哪里。梅七朝他笑了笑:“你要是想学就去学,不过我不会。”   安平也笑道:“梅老师在剑道上的成就正是来源于这份专一。”   梅七有些惊奇:“你哪里学来的,开始拍马屁了?我就说大学社团组织里盛行的官僚主义作风得引起重视了!”   安平痛心疾首:“我是真心在夸您的。”   梅七砹艘簧。常言道表情越蠢坑人越狠,信,鬼!这个安平和原作的还不太一样,正直是本分,老实不一定,反正梅七觉得自己得小心点。   两人便捎了几个村民一程。梅七挺热情地跟人自我介绍说是南方过来考古的,有两位村民就对山上的“古董”起了心思,梅七随口一说那都是得上交国家的,他们也就没再多想,转头问起了安平的大学生活怎么样。安平每次回来大家都要问一回,听着听着那些黝黑的皱纹便舒展开去,好像安平说的不算是他的大学生活,而是他们在太阳底下世世代代的美梦。陈大爷还笑呵呵地跟安平说,大学毕业了记得回来给这儿修几条路;大娘就推了他一下,埋怨道修路么国家会管的,平平是大学生,我听说还是什么98什么的,很厉害的,以后都是要做大事业的,你不要祸害人家!   梅七笑眯眯地说:“安平同学,听到没有?”   安平也笑得很憨厚:“做什么工作都一样的,没有大事业小事业这种说法。要是那时候路还没修好,我肯定得回来啊。”   梅七却又训道:“好好说话,别打官腔!”   安平说:“梅老师……”   梅七和四位村民都笑了起来。安平的脸一下子红了。这时候另一位同村的阿姨笑了笑,说:“平平啊,这么久不见,你变白了好多哟!”   安平有些羞恼:“姨,您别笑我了。别看我这样,干活的技术可没落下,这不学校没事,我回来帮帮忙吗,顺便晒回去。”   阿姨说:“白点好,白点好。我看电视上,那些在大楼里工作的经理都很白哩!”   安平笑了:“电视上有啥可信的,以后我带您去真地方。”   他往前看了一眼,梅七正通过后视镜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忽地碰上了他的目光,那笑容里便加深了一些。梅七原本就生的好看,这么一笑,面上的色彩更浓郁了几分,红润饱满的双唇像一枚落在雪景墨梅图上的朱果。之前说话的那位大娘赞道:“你们南方人是不是都这么白呀?梅老师长得真好看。”   梅七笑道:“谢谢阿姨!对了,大家在雪里走冷不冷的呀?车里有酒,大家喝点暖暖身子,也尝尝我们那儿的特产!”   说着作势往副驾驶座前面拿东西,安平说了声“我帮你找”,一瓶酒和几盒点心从储物手镯里落进了他的掌心。他没找着杯子,不过几位大叔大婶都带着保温杯,安平拿灵力热了热,给他们都倒了一些:“这是梅老师家里人酿的梅子酒,度数不高,不过还是蛮香的。”   梅七笑道:“安平同学早就说我们家的酒不够烈,要请我喝北方的酒呢。”   几位村民几口酒和点心下肚,俱是觉得神清气爽、念头通达,那两位平安屯和邻村的,原本不太好的气色也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一个个赞道“好酒”,这个夸梅七,那个夸安平,说的两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两人旁敲侧击地问了些关于怪病的事儿,这些长辈见他们年轻,又是两个学生,便不愿意多说。之前笑安平白的那位阿姨还补了一句,平平你放心读书,别想那么多,没事。安平老老实实应了一声,下意识看向梅七,只见后者微微皱眉,旋即露出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于是安平便放心了。   两人先把村民中两位住的远些的送到了大路口,后者再走十几分钟就能到家,接着送了邻村的大爷,最后在村口放下了陈阿姨。后半日的雪小了些,不过积雪比较深,要不是这辆车也改造过,说不定就陷进去了。梅七开着开着还有了几分心得,跟安平开玩笑说你可以开这车铲雪,你看它碾过的地方雪直接就往两边化开了。安平正要说好,梅七又说,我觉得你可以先从小事做起,比如扫雪,所以就不要依靠工具了吧。安平吸了口气,摇摇头笑了。   安平家里的房子是他父母结婚的时候盖的,那会儿连着好几个丰年,村里人家的条件都还不错。后来安平的父亲生了病,为了治病欠了不少钱,还没治好。安平对父亲没什么印象,随着年龄增长,也只知道刘慧娟那会儿又是照顾丈夫又是照顾儿子落下了病根。现在有好几间屋子用来堆了工具和粮食,二楼的屋子都租了出去,这次听说有客人要来,刘慧娟打扫了好几天才收拾出一间屋子,趁着前几天天气好,把她结婚时用的好一点的那床棉被拿出来晒了,放在客房。   刘慧娟一早就听到了车子的声音,穿着棉袄和棉鞋出院子来等。天黑了好一会儿了,这位个子还算高的中年妇女才开口寒暄了两句,安平与梅七就把她赶进了屋,前者还一个劲儿埋怨她瘦成这样了还不注意,病上加病怎么办。   安平这回买了不少东西,梅七也带了礼物来,在客厅堆了个小山包。说是客厅,也是刘慧娟睡觉的地方,床前是一张四方的桌子,临着就是厨房、卫生间和客房,还有一间屋子锁着,厨房出去是后院,老牛和鸡鸭就养在那儿。刘慧娟听说学校的老师来了,特意宰了一只老母鸡炖了汤,小火煨了一天。蘑菇是隔壁的大娘从山上采来分给她的。安平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一边笑着说:“我给彩姨也带了礼物,过会儿就给人送去。”   刘慧娟笑了句“算你懂事”,又热情地过来招呼梅七坐,倒了两杯热酒,叫安平也过来喝点。   梅七被刘慧娟抓着手摇了几下,腼腆地笑笑:“阿姨好,我是南江大学历史系的助教,梅七,安平同学之前也介绍过了吧?接下来几天要打扰您啦。我们院的老师都特别感谢安平同学提出的想法,趁还没过年,叫我先来看看情况。我也是代表院里准备了一些小礼物,阿姨不要拒绝啊。”   刘慧娟也没太看清那些小礼物,只知道不会便宜,苦笑了一声,说:“麻烦各位老师了。梅老师不用这么客气,倒是我身体不大好,这几天不能好好招待你啦。安平在学校没给您添麻烦吧?”   “哪有的事。”梅七说,“安平同学一直是模范学生,大家都很喜欢他的,阿姨您教的好。”   安平在边上挂衣服,闻言朝他吐了吐舌头。梅七瞪了他一眼,刘慧娟叫安平过来招待梅老师,自己站起来去厨房端菜,两个年轻人都不好意思,跟着就去里头帮忙。   几碗菜看起来都放了有一会儿了,在大锅上温着,冷油在表面凝固,起了层白花,两人哄着刘慧娟回了客厅,对视一眼,拿灵力温好了菜,端去客厅。刘慧娟生了病,也上了年纪,手艺却是很好的,两个修仙的也不怕撑着,劝吃就吃劝喝就喝,看起来都很满意,让她也很高兴。只是她自己还是有些虚,吃了两口白菜就没再吃什么了。   吃完晚饭,安平给刘慧娟换了新的被褥,被说了几句浪费,母子二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梅七捧着杯热茶,也没参与进去,只觉得安平笑得眼睛都没了,这时候倒像是个老实人了。他们之前说好,先在村里考察考察,查不出问题就带刘慧娟进城看病。后来确定了跟灵异有关,安平就一口气买了不少东西,生怕过两天查到问题根源他们又要离开,得把妈妈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会儿正蹲在床边捣鼓一个电暖气。刘慧娟一边继续嫌他浪费,一边跟梅七埋怨他,脸上却是跟她儿子一样,笑得眼睛都没了。梅七笑眯眯地听她讲,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农村普遍睡得早,安平烧了热水给刘慧娟洗漱后叫她好好休息,早点睡觉,又保证了些有的没的,把她哄进了被窝。梅七去客房捣鼓了一阵,安平跟去换被褥,却被梅七在角落里翻出了一只旧风车和一个涂鸦本,安平涨红了脸去抢,梅七问了句能不能给我瞧瞧,安平一把收了起来,他笑出了声,也没再说什么。   安平给梅七铺好床,又去卫生间修了灯泡,去厨房洗碗,隐约听到了些动静,擦干净碗筷放进柜子里,悄咪咪地摸到后门,就看见梅七偷偷摸摸地往雪地里扑,边上还有两个人形的印子。   安平忍不住出声提醒:“这里是后院,养鸡鸭牛的,地上不干净……”   梅七干咳了两声:“你什么都没看到。”   安平点点头:“是啊。南方没有这么大的雪,我能理解。”   梅七恼怒道:“杭城还是有的,南江没那么南!”   安平摊了摊手,笑道:“我没见到过杭城的大雪,刚刚一直在洗碗,也就没见到杭城人玩雪。”   梅七揉了个雪球往安平脸上扔。安平发动步法错步一闪,结果雪球绕了个弧打在了他的后脑勺。梅七无声地猖狂大笑,安平回头看了看客厅的方向,轻轻合上厨房后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两个雪球朝梅七扔去。   扔雪球和拆剑招不同,对于后者梅七有强大的身体本能作后盾,对于前者,作为内核的梅原不仅没有玩过这样的雪,还是个死宅画图狗,就经验和技巧而言完全干不过安平这个小土著,两人也没用灵力,一时间竟打了个平分秋色。   安平再次突突两个雪球投来,梅七顺手抄起一根柴,将两个雪球打了回去。安平猝不及防,被雪糊了一脸,一摸脸气急败坏道:“你作弊!”   梅七愣了下,拿木柴拍了拍掌心,忽然转身朝着后院一剑斩出,剑上分明没有半分灵力流转,院中厚实的积雪却带着地面原有的脏污瞬间冲天而起,接着整整齐齐地在院门口落成了两堆。   梅七将木柴抛给安平:“学会了吗?”   安平僵硬地笑了笑。梅七出剑向来是很快的,雪未落下便收柴回身,安平此前并不知道梅七转身是要教他剑招。   于是那个雪球经过了梅七一剑的时间,在他装完比时趁虚而入,准确地砸在了那张漂亮的小脸上。   ※※※※※※※※※※※※※※※※※※※※   直男.jpg   南北差异仅为玩梗,没有任何搞地域歧视的意思! 第10章 梅七杀狗-9   安平照常在凌晨三点出门练剑。他昨晚睡在客房地上,并不知道原本梅七是准备叫他上床睡的,他洗碗的时候,梅七把两床被子都放好了,反正是张双人床。大冬天的,哪有叫人睡地上的道理?但看他头那么铁,地上就地上了。   他认得到最近的小镇的路,现在可以用灵力,跑得快,还预留了充足的时间。但他没想到那个小镇还是太小,蔬菜都不够新鲜。他们家自己吃饭自然是不讲究那么多的,冬天花式做大白菜也吃得有滋有味,可梅七是个典型的娇生惯养的南方人,吃把苋菜要水灵的,青菜挑着叶子吃,在咸豆浆上撒的葱花都要把白的挑掉。算不得挑剔,只比南方人平均挑剔水平高一线,就他这个实力和身份,质朴亲民得该去参加感动南江十大人物竞选。安平也在餐馆打过工,知道小镇上的菜完全算不得“新鲜”。虽然梅七其实不见得会挑,但他既然保证了,就得做到。   他打开○德地图,查了个大点的镇子,搓搓手抄山间小道一路狂奔而去,身后雪粉飞扬,从地上往天上下起了雪。   安平汗流浃背、精神奕奕地提着一篮子菜回到家的时候有些迟了,梅七与刘慧娟正在吃面。前几个月吃不下东西、饿得面黄肌瘦的刘慧娟,竟拿着筷子,低头呲溜呲溜地大口吸面,像是饿了八百年,听到宝贝儿子回家,也只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吃。梅七也不阻止,安平知道这位前辈在这方面还是靠谱的,不至于叫母亲吃坏了胃,便把菜篮子放进厨房,用灵力裹好保鲜,脱了外套回到客厅。   梅七朝他招了招手:“冬天吃面暖身子。安平你回来的正好,再过会儿面都坨了,该没汤喝了。”   安平见他那晚吃了没几口的面上铺着炒过又煮进汤里的雪菜、冬笋和肉片,下面是粗细均匀的手擀面,油星点点的汤上还浮着一些葱花――是杭城有名的廉价平民美食“片儿川”,桌上还有两碟小咸菜。他刚读大学那会儿,打工的地方发了奖金,他会去食堂吃一碗这样的面犒劳自己。对于平日里馒头就咸菜的他来说,这是不错的享受了;对于其他同学来说,却是一碗很便宜的面,尤其是在大学食堂物价偏低的前提下。梅七平时花钱不说大手大脚,也看得出来是过惯了好日子的,安平没想到他竟然大早上爬起来煮面。   安平将外套挂好,梅七笑呵呵地从灶台上端了面过来,坐回去继续吃自己的面。刘慧娟这才埋怨了一句:“平平,你一大早跑去哪里了?外面雪是不大,但天那么黑,你跑出去还劳烦梅老师做饭,哪能这样呀?诶,梅老师,实在不好意思!安平这小子,唉……也是我……”   刘慧娟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安平实在从小十分省心,学校发的牛奶鸡蛋都要挨到晚上带回家同她分着吃,她自觉亏欠儿子很多,给他的比不上同村的其他父母,训斥的话便说不下去。梅七连忙打断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忘记跟阿姨说了,是我叫他出去的,一个小实验。不说那个,阿姨,味道怎么样?我也是很久没下厨,手艺生疏了。”   安平目瞪口呆。梅七自己是没注意,其他大多数人也被七杀剑的气场与脸迷惑,可这都骗不过他安平,他是知道这根本是条长在沙发上的咸鱼的,做点心消磨时间都嫌黄油拌面粉麻烦。今天怎么想起做手擀面?而且他们村里还在用烧柴生火的灶台……好吧,也许梅七对灶台还更熟悉点?   刘慧娟笑了:“你这孩子真是懂事。这碗面鲜得我牙都要掉了,也是奇怪,这几个月来我吃什么都没味道,这碗面我却能再吃一碗。梅老师啊,你要是个……”   梅七赶紧打断死亡读条:“阿姨要是觉得好吃,锅里还有的,我去给您添上。来之前我听说北方人饭量大,煮了很多,刚才还担心会不会是太想当然啦。”   那边安平拿起筷子,瞪着碗里的面,有些无语,夹起一片晶莹剔透的冬笋,看向梅七,传音道:“前辈,这是冬笋?”   梅七笑眯眯的:“是啊。”   安平叹道:“只怕是冬笋成精了。阿七前辈,不带您这样强买强卖的,我还不动啊。”   梅七道:“建国后不许成精,灵药罢了,吃你的吧。”   安平又挑起一片肉:“这是什么肉?”   梅七道:“不知道。我化了一柄七杀剑,它自己去山上猎的。还切得很干净,皮毛洗干净了挂在外头呢。”   安平说:“盗猎违法。”   梅七说:“修士有指标,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交手时不会不小心打死几只。”   安平认命,低头嗦了一大口面,差点喷了。安平吃不下去了:“灵米做面,灵液揉面,我这辈子吃过的东西……好吧,除了阿七前辈给我吃的果子,加起来都抵不上这碗面吧!”   梅七有些心虚:“……这是在锻炼你的眼界,作为修仙人士,你的思维要转换过来。更何况在我们那个时候,师门给弟子修炼资源是很正常的事啊。对了,梅家内门弟子有例钱拿的,画画之前给你开的是外门一品修士的工资,现在内门加三品,能翻好几番,你以后有空了记得做点任务就行,十三城的任务都是可以两头报的。”   安平愣了会儿,朝他笑笑,便又捧起碗吃了起来。刘慧娟低头吃面,并没见到他们俩笑眯眯地眉来眼去。   刘慧娟连吃了三大碗才停下,气色好了不少,瘦削的身体也肉眼可见地鼓起来,干裂的皮肤都细腻了不少,吃完收拾了下桌子,竟生出一股力气,想出去干活。梅七就说:“阿姨啊,平平买回来的被子褥子都是新的,今天不下雪,太阳也好,我们等下把它们拿出去晒晒呗,省的生虫子。”   刘慧娟一听也是这个道理,笑道:“梅老师说的也是,晒被子还是我来,等会儿叫平平带您去附近玩玩吧,而且你们不是还要做研究吗,至少让我这个做主人的干点活!”   梅七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安平抬头说:“妈,菜我买好了,午饭我回来做,晚上一起包饺子。你也出门走走晒晒太阳,难得嘛。我不忙的。”   刘慧娟出门去准备晒棉被的地方,安平一大早把前后院打扫干净,给她省了不少事。梅七问安平:“还合胃口吗?”   安平喝完了最后一口汤,眼眶发红地看着他:“阿七前辈,我要好好修行。”   梅七笑道:“为什么?”   安平道:“我想靠自己,让我妈每天都能吃上这样的东西。”   梅七道:“那很好啊,其实你已经能做到了。对了,你洗完碗就和我出门。”   安平肃然道:“去老虎山?”   梅七微笑:“不。先去村里治病。”   安平愣了愣,笑道:“那就先去我二伯家。听说小田的病,啊,是我堂弟,他有些严重了。”   梅七拍拍他的肩膀,看向他的目光忽然严肃了起来,有了几分前辈高人该有的模样:“无论如何,你记住,有些事情或许与你有关,可绝不是你的错。”   安平也看着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知道的,谢谢前辈!”   十多分钟后,梅七将法袍变成北方的冬装,与安平出门,还敬业地戴了帽子和围巾。安平告诉梅七,平安屯的路是很多年前修的,据老一辈的人说,那会儿工人和军人开着各种各样的车,从城里往山里修路,还有队伍扛着大包小包的工具和材料翻山越岭,帮村里人铺路修房子通水电,到了晚上就在村尾扎营生火,做工程的那段时间,各家也是有力出力;大夏天的,各家的漂亮闺女儿们在井里冰了西瓜,从村头挑去村尾,大家规规矩矩地吃西瓜,走的时候只留下新路和路灯,连垃圾都打包带走。   梅七露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外面,跟在安平后面走,隔两步跟着安平和人打招呼。走了一会儿,他说:“你明天早上练剑的时候,可以把街上的雪扫了。”   安平笑道:“正好前辈教我的那招我还没学会,一举两得,前辈有心了。”   梅七在围巾底下撇撇嘴,心道你是真没学会还是给我面子,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在我说解决方法之前,你来说说你的想法。”   安平想了想,说:“与灵力有关吧?我妈吃了灵食之后就恢复了不少。可我们村里人,哪怕是我之前也不是修士,没有引气入体啊。”   梅七解释道:“虽然人间灵气枯竭,踏上修行之路的人越来越少,可普通人体内仍然是有灵气的。不仅有,还是相当重要的部分。所谓人死如灯灭,灯芯为魂,灯油为灵。灯芯或灯油燃尽了,人便死了。”   安平脸色一变:“大家的灵力……与老虎山有关?”   “**不离十。”梅七边慢悠悠地走,边看他,“灵气也是气,是会流动的,多的时候流得快,少的时候流得慢。人间界的灵气少,流动得慢,通常会在一处聚集,有自然的也有人工的。像梅家的族地,就是在一处天然福地上加了聚灵阵后形成的。而老虎山就是所谓的穷山恶水,这种山的名字跟它的形状其实关系不大,应当是山里有大妖,从灵气还多的时代活下来的,即使不是有意为之,平时也会抽取附近的灵气,这种事在山林里其实很常见,偏远地区难出大修士的原因除了功法不行,其实这才是主要的。不过它复苏的时间应该不长,甚至可能还没复苏,否则我们来时遇到的那两个村子也会得这种病的。”   安平皱眉:“它并没有恶意,却害死了这么多人?”   梅七轻声说:“是啊。”   安平看着他:“但它也有可能是守护村子的妖怪。我是说……我们村里有相关的传说。”   “安平。”梅七打断道,“我没有叫你现在去杀它,一切等见了面再说也不迟。我希望你记住,即使那一只妖是你的同伴,其他的也是你的敌人。不要对妖怪抱有太大的期待,尤其是灵气枯竭之后。”   安平苦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是。”梅七说,“规则如此。以往不必如此,但现在不同。”   安平说:“按管理局的意思,只要不是人,只要有威胁,都可杀。看来十三城的形势的确不容乐观。”   梅七的一双眼睛微微弯了弯,却没什么笑意:“我们一路上都说过多少次不容乐观了,看来的确得去一趟,为安平小友将来拯救人类的计划打好基础。”   安平停下来看他:“前辈,您比我更该记住这个。您没有杀心。”   梅七反问:“你就有吗?”   安平点点头:“至少杀妖可以。我四岁就会杀猪了,上个月杀了妖。”   梅七恼道:“你们村的猪倒是蛮多的。”   安平笑出了声:“前辈也不必这样说我吧。我只是想让前辈放心,既然我答应了前辈,就会做到。您不想杀,我来杀。”   梅七嘴硬:“你不走火入魔,我更放心点。”   安平被他说得有些羞愧,就算不了解其他修士的情况,他也知道自己走火入魔的频率有点高了,平均下来一个月一次,比女同学的例假还准时。他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看向梅七:“前辈是不是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梅七这才又微笑起来:“你猜。”   安平呼了口气:“不愧是前辈,关键时刻……我是说前辈一直很可靠,非常让人安心。”   梅七照着他的脑袋拍了一巴掌:“又打官腔。”   “我实话实说!”安平叫屈,认真地看着梅七的眼睛,梅七也认真地回看他,好一会儿,从储物手镯里倒出一个白玉瓶:   “一品灵元丹二十三粒,每粒十枚标准中品灵石,附赠药瓶一只。虽然小吴是送的,但你得涨涨教训。”   “前辈总是这样。”安平笑着接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到了十三城,我做了任务就还你。”   “你诚信还过得去,欠条先免了。”梅七摆摆手,“你还是好好想想给人送药的借口吧。”   安平便又笑了起来。那张端正英气的面孔又明亮了几分,像他的祖辈站在丰收的田野上迎接朝阳,充满着生活的希望,直笑得梅七这两个月来对性命的担忧都散了不少,也跟着笑起来。他打量着安平硬朗的颧骨线条,心想点家男主不搞烫染还是有道理的。   安平又不笑了,愣了愣,忽然将不知何时伸出去的手揣进了兜里。梅七将围巾取下来搭在胳膊上,只觉得新雪与林木的味道叫人神清气爽,随口问道:“你还怕冷?”   安平“啊”了一声,郁闷地转移话题:“我的确是个老实人,前辈你的演技也太好了,我还以为你送陈阿姨她们的路上才发现病因。”   梅七嘿嘿两声,笑得狡黠:“你还是太年轻。”   安平笑着摇摇头:“我替您说,我的年纪还没您的零头大,您杀过的人比我吃过的米还多……诶,话说回来我们这儿吃馒头比较多。”   梅七笑骂:“油嘴滑舌!”   安平脖子一缩,假装一个巴掌从他脑门上飞过:“梅老师家学渊源,胡○余堂都是您家产业,此次提供医疗支援,我们已经很感谢您了,舌头上的小问题哪好意思再麻烦您呀。”   梅七用指关节拧了把安平的脸:“师门福利,免费医疗,在人间界足不出户即可享受十八层拔舌分狱至尊VIP服务。”   拧完他就收回了手,主角不愧是主角,靠着几本机缘巧合得到的炼体功法在三品就炼成了南方小强。安平看他尴尬,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那不肖徒孙也该回报师门。我会一些手部按摩,您……试试?”   虽然手的确疼,但梅七不是傻子,以他的经验,这个时候把手交给安平达成嘉宾牵手成就都不算钓鱼,那是捆了个电箱跳进鱼塘炸鱼啊。于是他冷酷地拒绝了:   “真当自己大乘了?把药分了,回去做饭,下午上山,过完元旦就送你去十三城打工还债。” 第11章 梅七杀狗-10   这日是个大晴天,明天就是元旦。在这个公历年的最后一天治好病,是再好不过的辞旧迎新的方式了。虽然只是元旦而不是真的过年,但村头到村尾,还是有烟花爆竹陆续响起,隐约间还有屋里人喜极而泣的声音。   这种“救治全村人”任务属于标准配置,梅七实地配合装比时却很不好意思,走完流程就催着安平回家做饭。按他的说法,早点吃完饭早点出门,争取赶上年夜饭。跨公历年也算年夜饭!   吃完饭,切了些灵果,又安排刘慧娟睡午觉,梅七和安平便出门“散步消食”。梅七轻车熟路地找到地方,眉头一皱。   那是一座沉在山体中的古墓,原作应该是安平和护山神兽大战三十章,炸开山体,获得墓主承认,获得长生剑传承,同时得到神兽挂件兼吉祥物x1。现在古墓大门敞开,灵气聚而不散,就差挂个红色横幅上书“热烈欢迎安平同志莅临打包”。   一道白光闪过,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从天而降,在梅七头顶安然着陆,安平拔出木剑就砍。   梅七叫了声“哎哟”,打开安平的手,摸摸那只猫瘦骨嶙峋的小脑袋,道:“打小猫做什么?这还是只三花,三花聚顶,吉利得很。”   安平有些无语:“前辈,你不要双标啊。”   梅七笑眯眯的:“是你自己说的非我族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是提醒了你么,别的可能是坏的,这只一定是好的。”   他将三花拎下来,那猫乖顺地舔了舔他的手指,一双绿眼睛滴溜溜地瞧着他。   安平忍不住靠了一声,接着奇道:“原来前辈你认识她?”   梅七说:“我忘了呀,等会儿你出来不就晓得了。”   安平面色一沉。梅七没注意,摸出个灵果给小猫吃,小猫一边吃一边小脸扭曲,仿佛在嫌难吃,但为了活命不得不吃。想了想,梅七喂了它一颗中品灵元丹,又喂了一颗上品的,小猫吃完就舒服地往他衣服里拱。安平伸手将它拎起来:“看,它想害你。这什么级别的大妖,还冷得发抖啊?”   梅七心里摇头,来了,禁后宫时代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擦边球行为。可怜这只猫妹等了主人千百年,一遇主角误终生。不过原作的猫妹股既然上市了,那我梅七就要操控一下。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回让猫妹留在家里照顾刘慧娟,看看能不能发生奇迹。   安平撇撇嘴,道:“她都饿瘦了,难怪山下的普通人受不了。”   梅七轻声说:“墓里有你的机缘,你要对她好些。”   安平伸手摸了摸墓门,闭上了嘴,又看了眼手上的三花,后者挥着爪子要往梅七怀里扑。他也不放,对猫说:“你别哭了。我得到这段传承,自然也会继承你主人的因果,向打开墓、打伤你的人要个说法。你也别这么看着我,墓里的灵气那么多,你却守在外面不肯进去,非要害死山下的人,这是愚忠。”说着,又看向梅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的想法瞒不过前辈,就直说了。前辈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跟此地的主人也很熟。您不进去吗?”   梅七手持剧本,微笑道:“不了。忘了就忘了,我这样子再见老朋友,徒增伤感。里面没有危险,我替他做主,你去吧。”   安平点点头,道了声谢,走了两步,回头问:“前辈去哪儿?”   梅七已经麻利地用七杀剑在墓前岩石地上削了块平地,从手镯里掏出一个沙发放下,拍了拍手,将身上的衣服变回了那身白色法袍:“只是一个机缘,也是一段因果。花的时间不会很多,我为你护法。切忌心浮气躁,明天才一月,别再走火入魔了。”   安平理亏,拎着猫进了大墓。   雕花模糊的青铜墓门轰然关上。   梅七再次皱起了眉。他用灵识扫视过,墓里既无危险,也没少安平该拿的,但一路上的阵法机关都被破了。总不会真有那个时代的老怪物学雷锋做好事给安平送机缘吧?梅七情况特殊啊。不过想想他也觉得算了,当务之急是提升主角实力,对方要算计安平,也不会在他才三品的时候动手。   他闭上眼睛,开始整理思路。众所周知,配角提升自己的实力没什么卵用,跟主角关系好也只活一半,主角要是强那才能苟下去,要是弱了或傻了,搞不好作者就杀个亲友祭天给他磨砺道心。梅七得想办法让安平变强,多个心眼,别被人算计了。   过了许久,树林里的细微声响干扰了他的思考。梅七差点压制不住这具身体在发现异常时本能的一剑,即便压制住了,他那一瞬间爆发的威压还是惊走了整个山头的鸟兽,山体里冬眠的穿山甲都开始跑路。   眨眼间两名修士从天而降,另有三人从山林中窜出,结成一个杀阵,无声无息地朝梅七罩去。梅七来不及弃剑,一剑将五人定在原地,接着五具身体砰地落地,许久才汩汩流出血来,生死不知。   梅七心里一愣,一时间有些害怕。但安平还在里面悟道升级,他得稳住。这五人上来就要对他下杀手,杀阵也结了,哪怕死了,他也是正当防卫。他害怕的是“梅七”究竟为什么这么熟练啊,他到底杀过多少人了!   那些仍然躲在树林里的散修见这名白衣青年面色苍白了一瞬。他罩在衣袖中的手指松松拢着那把长三尺七寸的白剑,低声道:   “这座大墓属于在下的一位旧友,劳烦诸位另寻他处吧。此路不通。”   大岭参天的树林中,又是几名修士缓缓从阴影中走出,踏着雪上前来,两人开始为地上的五人诊断疗伤。似乎是领头人的那位朝梅七拱了拱手。   梅七和善地朝他们笑了笑:“这座墓原本就属于里面的那位小友,现在是法治社会,杀人夺宝不好。为了各位的人身安全,现在下山去,离开大岭吧。”   那五人中有人悠悠醒转,血已经流到了沙发脚下。梅七小心地挪了挪脚,提了提衣摆。   一名修士见他不习惯法袍的模样,哼了一句“装模作样”。领头人脸色大变,一掌将他拍得跪下,再次朝梅七拱手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   梅七松了口气,道:“是我反应过度了。没出人命就好。冒昧地问一句,各位是哪家派来的?”   领头人道:“我们是散修。”   梅七摇头:“你们的功法的确不同,修为各有高低。可我此前没有见到过你们的踪迹,想来是刚刚传送来的。传送符、阵法、神通都是违禁品,散修是没有的。”他又往边上挪了挪脚,“你们想杀了我,所以一开始配合得太好了。派你们来的人想要你们死。”   领头人摇头:“他只是想试探你。”   梅七叹了口气:“那你们试探完啦。我的确是死了,不记得什么了。下次不要接这种危险任务了,要是我还是原来的我,你们刚落地就会被杀。你们的雇主不仅不会为你们哀悼,还会为我庆祝。”   领头人露出笑容:“他很希望你死了。”   梅七苦笑:“那我就不知道我是幸还是不幸了。你们需要伤药吗?我不想杀人。”   领头人摇摇头,取出一根长棍,沾着地上的血开始画法阵。梅七也不阻止,虚心学习。站起来正准备把沙发收一收挪个位置,安平从墓里出来,紧接着墓门轰然倒塌。那只三花尖叫一声,呲啦在安平身上抓了三道血痕。   梅七停下动作:“你出来啦?我们回去吧。”   安平看了看四周,最后看着他手下的沙发皱眉道:“沾过血了,阴气重,不要用了。”   几名修士听得有些木然。方才手一挥就杀倒一片的这位还真情实感地跟人讨论上了沙发阴气重不好,关键另一位分明也才从墓里爬出来。这实在是不能让人相信,“梅七”已经死了。   梅七想想也是:“你跟谁染上的浪费恶习,不过说的也对。破境了?”   “一个小境界。”安平笑了笑,“多亏前辈的指点,我在墓里……”他看了看周边还未散去的散修,语调不自觉上扬了些,“打好了基础。具体的回去再说。总之,我的修为是进境不大,不过前辈请看。”   他伸出右手,指尖哗地燃起一簇深色火苗。梅七看了一眼,赞赏道:“不错,灵力更加凝练,基础打好了,日后修炼不说一帆风顺,以你的悟性与毅力,一日千里总不夸张。”   安平有些脸红:“多谢前辈。我们接下去做什么?”   梅七反问:“你觉得自己现在欠缺什么?”   安平答:“修为、战法、剑术、装备都有了,我需要实战。”   梅七道:“好。安顿好伯母,我们去十三城。”   安平一愣:“……不过年了?”   梅七看着他:“怎么不过?不急这几天。不过我有预感,你最好还是做好年三十不回家的准备,可以先把伯母接到城里,请人照顾。”   安平警惕的捏紧了三花的后颈:“我不会让妖怪照顾我妈的!”   梅七失笑,朝他招招手,又朝那几名修士点点头,两人一猫下山去。梅七说:“你修仙的事,总要告诉刘阿姨的。请个人来照顾,一方面照顾阿姨,另一方面也能慢慢透露点信息,到时候好接受一点。”   安平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轻松愉快,好像梅七说要告诉刘阿姨的不是他修仙的事,而是其他的他暂时想不到的大喜事。安平正要开口问那些受伤的修士怎么回事,三花又挣扎起来朝梅七那边扑,他才猛然想起手里还有只猫,他看了看猫,低头看向梅七:“它叫长生。”   梅七接过猫来:“你得到长生剑了吧?”   安平说:“在我灵府中。前辈要看吗?”   梅七摸了摸猫脑袋,摇摇头:“不用。如果有人能被它承认,也只能是你了。但剑不是一切,兵器也只是兵器,你还要学很多。”   安平点头,右手一动,那猫忽然窜了出来抱住了他的右手。他对猫怒目而视,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要做什么,脸色忽红忽白,老老实实抱住了猫:“长生还是靠谱的。带她去十三城吗?”   走了几步,两人已到山脚,此时不过五六点钟,夕阳的余晖都要消散了。那点染着青黛的橙红光辉淡淡地映在梅七脸上,将原本多少还有些的男性特质映得模糊起来。安平低头看他,他低头看猫:“她这么多年下来没有灵气滋养,伤到了根基。十三城危险,你给她一件信物,叫她保护刘阿姨。好不好?”   最后一句是对着猫问的。   长生喵喵叫了两声,又要往他怀里扑,大概是抗议这个提案的意思。梅七摸摸她的脑袋:“长生,你跟着我才会有麻烦。我记忆缺失大半,战力十不存一,你又受了伤,还是好好静养吧。”   长生终于说了人话:“总比这小子强!”   安平怒气冲冲:“上山,我们打过!”   长生冷笑:“怎么,刚才被老娘揍得那么惨,你当涂了药阿七就看不出来?主上的圣药就那么被你浪费了,呸!”   安平也冷笑:“要不是阿七前辈要我对你好点,你过不了第二关!好啊,之前装聋作哑的,果然是想接近前辈害他!”   长生又要反击,梅七从兜里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当机立断:“五分钟,你们打一架。安平不许用长生剑。”   话音未落,长生变作一头两米多高的白虎,悍然一掌朝安平拍下;安平徒手劈断一株小树,抄起树干就砸!   五分钟后,老虎山一阵彩光氤氲,被打塌的山体恢复原状,鼻青脸肿的安平提着猫后颈从雪中走出。   梅七上前给他擦了擦脸,长生终于找到机会,喵地一声化为一道电光钻进法袍幻化的羽绒服中,呼噜呼噜地昏睡过去。安平大怒,但不好意思把手伸进梅七衣服里,身上也又痛又累提不起劲,只得作罢,闭上眼睛好让梅七给他上药。   缓过气来之后,安平从兜里拿出一枚储物戒指。说是戒指,其实是个纯黑的扳指,通体圆润无暇,泛着玉石光泽,看起来有些眼熟。安平将它递给梅七,说:“这是我在墓里得到的。”   梅七将双手拢在袖子里,没拿出来,继续老神在地往村里走:“既然是你拿到的,自然是你的。”   安平说:“可如果前辈不在外面……护道,我也与它无缘。”   梅七微笑道:“它原本就属于你。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安平有些不自在:“难道……是大家在群里讨论的那种吗?我是什么人转世,或者没死透?”   梅七赞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悟到了。”   安平便看着他,直把他看得心里发毛。他问:“怎么了?”   安平轻声道:“我不是您那位朋友,我是安平。如果有一天您的那位朋友要回归,我会……怎么样?”   要是长生还醒着,必然要大叫“混账东西!臭不要脸”。梅七失笑:“我会尽力帮你。你是你,是安平。”   “那您的朋友怎么办?”安平不解。   梅七不知为何有些笑不出来,好像这具身体在阻止他。他说:“我不记得他,但我相信你。”   “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安平问。   “是的吧。”梅七抿了抿嘴唇。但他很快说服了自己,反正主角做的肯定是对的嘛,躺平苟就好了,不要多想。   安平不自然地顿了顿,忽然道:“前辈你看。这只扳指跟你的手镯是不是很像?”   梅七定睛一看,脸色变幻一阵,勉强道:“不像吧。哪里像了。”   除了颜色,哪里都像。通体圆润无瑕,朴素无纹,尺寸比例也像。安平见他不愿承认,不知为何有些不高兴,抛了抛扳指,忽然朝其中输入一股灵力,扳指立时变大。安平眉开眼笑,持续输入了一会儿灵力,这只扳指就变成了一个手镯。安平拎起来给梅七看,笑眯眯道:“前辈,您看,一模一样。”   梅七撇撇嘴,浮夸地敷衍道:“我忘了,就是觉得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也不想想起来。”   安平忽然道:“前辈稍等。”后退一步,将梅七的发带拆了下来,捉着那束头发穿过手镯,又输入灵力,一枚扳指便将他的头发束在了后颈处。   梅七不自然地说:“别玩儿了,你不是学了变形术吗,自己变头发玩儿去。”说着又叫安平把扳指拿回去,发带绑好。安平磨蹭了半天,梅七心中警铃大作,赶紧反手扯过发带,自己操控灵力将它绑了回去。安平两步跟上来,解释道:“前辈,我对灵力的操控还不熟练,不会用这个,真不是故意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梅七警觉地说:“这枚扳指的事,我的确忘了。你不使弓箭,戴左手就行。我与这个人的恩怨,与你无关。之前的话是我说错了,人已经死了,因缘也就没什么好继承的。”   安平想想也是。墓中的那位和梅七用的储物戒指是一对,至少得是很好的朋友了,从管理局的资料来看,他们大概是一起死在了十三城中的第七城――平城,只是梅七没有死成。这么多年过去,梅七忽然在陌生的时代醒过来,一个朋友也没有,现在看到知交好友的大墓,一定很痛苦吧。   他说:“那我与前辈的因缘还是要继续的。我现在基础巩固了,拿了长生剑,一定会尽我所能平定十三城。”   梅七笑骂:“你这基础叫打好了?我自封修为,你敢不敢接我一剑?”   安平顿时有些失望:“不敢。可我打过长生前辈了,长生前辈即使根基受损,也比我高至少一个大境界。”   梅七哼了一声:“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你在骄傲什么!”   于是安平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了。梅七看着他,心想不愧是正能量代表○点主角,传说中的赤子之心上线了。就是希望这孩子能保持这份少年心性,好好把他当做前辈师祖。   安平高兴了一阵,又从那枚黑色扳指里掏出一只二十公分长的雕花木盒,道:   “这只盒子单独放在一间密室里,看起来对那位前辈很重要。既然是您的朋友,那至少请收下这个吧。看样子,它的主人原本就准备把它送给您,只是没来得及。”   他说话的时候低着头,梅七看不见他的神情,随手接过,用灵力打开那只盒子,又等待了一会儿,确认安全,才上前一探究竟。   看了一眼,笑容渐渐消失。   里面躺着一枝梅花。一段二十公分不到的枝条,一头岔开三段,七朵粉白梅花错落有致地盛开在枝头,晶莹剔透的花瓣层层叠叠舒展开,淡黄色的花蕊有几条承着晨露,在风中微微颤抖。   两人都看出来,那其实是一支发簪。七朵梅花栩栩如生,几乎散发出幽香,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枝头落下。   ――草泥马是这不是原作安平送梅墨的定情信物吗!现在看来这tmd是给梅七准备的啊,日了狗了!人家送都送了,难道要以爷爷の遗产的形式回到女主手中吗!……嗯?桥豆麻袋,说不定我可以苟在这根钗子上成为随身老爷爷,帮主角打下江山就能复活……不对,梅七是哪路衰神,人剑合一了连灵魂跑路都做不到啊!   话说回来,尼玛啊。原版梅七也太惨了吧。这踏马不是一个缺德作者拿来钓鱼让直男腐女皆大欢喜的情景喜剧,这是个一厢情愿弯爱直最后连灰都没留的火葬场啊!   ※※※※※※※※※※※※※※※※※※※※   梅原:早知今日死也要拉老板垫背.jpg 第12章 梅七杀狗-11   天色已黑,梅七失魂落魄地跟着安平回到家中,这才有了点人气。长生还没醒,他用灵元丹给她在客房床上布了个阵,盖了块毯子。安平一路很担心梅七的心理状态,看他还能照顾猫,便以为只是勾起伤心事,偷偷摸摸掩上客房门,去厨房帮刘慧娟做菜。   刘慧娟正问道“平平啊,你怎么回事?梅老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这大过节的……”,梅七就溜进了厨房,笑眯眯地要来帮忙,叫刘慧娟多歇会儿。安平跟着刘慧娟劝他出去,最后扛着一盆肉馅和一盆面团被母亲赶出来,陪客人包饺子。   难得家里有人,身体也有劲,刘慧娟一个人在厨房干得热火朝天,偶尔叫安平进来端茶水点心出去,叫两个人好好休息交流。梅七教安平控制灵力,伸出一根手指化作一把小剑,一指下去半个面团就变成了整齐均匀的小块。安平试了两次,成功了。梅七又叫他试试把面团变成小球,他也一次成功。梅七多少有点作为前辈的自尊心,便有些丧气,啪啪将面球拍成了扁平的饺子皮。   梅七是南方人,包饺子习惯给它们捏好几个褶子,而且通常是当做过年时的社交活动去参与的,一边聊着天,一边捏得很慢。他问了些关于大墓里的事,安平说没有危险,也说了些自己的猜测,他也交换了自己的看法。只是在修行这件事上,两人之间仿佛总有一层隔阂,都对真实的情况和想法有所隐瞒,聊了半天各自也都发现了这个问题,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安平便岔开了话题:“我妈的手艺很好的,毕竟以前没什么好食材。我快一年没回来了,你看我妈光是饺子馅就弄了这么多种,还好今年人多,不会浪费……就是不知道前辈吃不吃得惯。”   “吃得惯吃得惯。”梅七看着安平手上飞速地捏好口子往盆里一扔,再夹住一块皮子往里头扣一勺馅料如法炮制,企图偷师,“我也好久没回家了。”   安平惭愧道:“我平时说话不注意,常常忘记您是我的前辈。”   梅七笑道:“是啊,你就口头叫我前辈,还没画画直接叫我阿七来得尊敬。不过也好,我也觉得自己还年轻得很,不想被当做老妖怪。”   家里的灯泡是新换的,安平微红的脸色就很明显:“我……我之前应该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明年不会这样了。我还是很尊敬前辈的,您守护平城,付出了这么多……”   “你果然是故意杠我!”梅七骂了一句,手上动作越发慢了,显然是惰性被激发,等着安平干活,“不过你要是把我当前辈,讲话才难听……不对,你之前是故意打官腔恶心我吧?”   安平手上动作不停:“不是故意的,开开玩笑嘛。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还是把您当朋友。”   梅七嘿嘿笑了两声:“那你就是欺师灭祖,辈分比画画高了。”   “新九州成立七十多年了,学姐也就那么一说。”安平挑挑眉毛笑了一句,好奇问道:“学姐出关之后会去十三城吗?”   梅七看了他一眼:“梅家人肯定不希望她去,但她会去;画画不想继承家业,但又想证明自己能继承家业。所以,她至少会去十三城见见血。”   安平呼了口气,笑道:“我领先一步。”   梅七笑着摇摇头。安平又问:“我还以为前辈不吃这种东西呢。”   梅七就很诧异:“我还以为前两个月你已经习惯了呢。”   安平脸色一黑,含糊地说:“虽然前辈平时……的样子,但我才修炼两个月不到点,思维定式还没变过来。仙人总该是喝风饮露的,可前辈在储物手镯里藏了好几箱可乐,灵液都不怎么喝的。”   梅七脸上忽红忽白,显然是很尴尬,不知道安平怎么发现他网购了那么多快乐水的。他郁闷道:“你们觉得灵液好喝,灵果味道好,那是你们修为低的缘故。味道好的是里面的灵力和道意,这些对我没用,我就能尝出它们本来的味道。灵液还好,就是水么。灵果把劲儿都用在聚灵成道上了,味道能好到哪里去!”   安平震惊了好一会儿,羞愧道:“我明白了,以后有空了,我去多学些菜系。”   梅七正要说好,又警觉起来:“这倒不用,你还能一直跟我住不成?都快到法定结婚年龄了。这么说起来……”   他正要问安平对女朋友有什么想法没有,刘慧娟喊安平去厨房端菜。安平长长应了一声,将最后一个饺子扔进盆里,又随手从梅七手中抓过那个饺子放进去。梅七方才偷懒,聊得兴起,忘了自己还在包饺子,眼睁睁地看着安平达成握手成就,红着脸进了厨房。   梅七去洗了洗手,安平探出头来,问他喜欢什么馅的饺子。他说:“都行,我不挑的。”   安平缩了回去,神情有些狐疑,显然仙人也吃葱姜蒜这个事实突然对他产生了文化冲击。梅七觉得他思维太迟钝了,他们吃带葱姜蒜的食物都快两个月了才反应过来,这样的主角在传销成风的○点哪里混得下去,难怪要被腰斩!   晚上三人其乐融融地吃了顿饭,刘慧娟的手艺果然很好,梅七穿越后就要么下馆子要么请人来家里做饭,梅家关门太早,他没来得及见识仙厨,安平忙着学习修仙也不好意思展示厨艺,现在刘慧娟恢复健康大展身手,梅七吃了一口在心中为家的味道默默流泪。   他眨了眨眼睛,怪想爸妈的。这口饭让他开始愧疚,开始后悔,要是他规律作息健康饮食就好了,现在他无家可归,回去的希望渺茫,爸妈也会很伤心。他安慰过自己,可这时候骗不下去了。   偏偏这具身体也八百年没回家了,他一时间都不知道哪个梅七更伤心些。   刘慧娟见梅七情绪猛然低落下去,便有些担心地要问,安平扯了扯她的袖套,小声跟她解释:“妈,等会儿就好了,梅老师很久没回家……他父母都那个了。”   梅七正要说句“没事没事,小问题”,刘慧娟已经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觉得手感不错,又摸了摸:“梅老师,您家里的事我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说啥,但您放心把这儿当成家里,什么时候来,阿姨这儿都有你一口饭。你是城里人,阿姨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只能保证,都是咱们家自己的味道。来,尝尝这个汤,玉米是我们家自己种的。”   “哎,妈!”安平小声叫了句,很不好意思。而且家里的老玉米什么情况,亏他早上狂奔数十里买新鲜玉米回来!   “刘阿姨的手艺很好的,谢谢阿姨!”梅七笑着笑着眼眶一红,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认家长陷阱,小声说,“……我好想回家。”   长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摇着尾巴从房门穿了出来,窜上梅七膝头,踩了踩,自在地找了个舒服地趴下,喵了一声。刘慧娟咦了一声:“这哪里来的猫啊?”   安平哼了一声:“下午散步的时候死皮赖脸跟回来的,野猫呗。”说完蹬着猫,不爽道,“你瞅啥!”   长生呼噜了两声,梅七赶紧摸摸它的脑袋安抚:“大冬天的,也不好扔在外面不管的呀。”   “这时节还有野猫……”刘慧娟也是很惊讶,旋即笑道,“不过自来猫也是福气,现在我们家情况也好了不少,留下就留下,我去给他找个碗。”说着要去厨房,安平起身要她坐下,自己去拿,就见长生趁人不备,抬爪偷了只褶子叠得整整齐齐的饺子。安平大怒,一筷子啪地夹上去,筷子断了,长生狞笑着吞掉了饺子,看着他舔了舔爪子。   刘慧娟吓了一跳:“平平!你怎么这样子,要打死它啊?”   安平赶紧解释:“刚才筷子碰在一起才断的,没打到它。流浪猫身上细菌很多的,我之前都跟你讲过,喂鸡放牛回来还要洗手呢。”   梅七笑着安抚他们:“安平给它拿个碗就好,饭桌不是还有一边么?阿姨也别生气,这猫的名字还是平平起的,叫长生,哪会下狠手啊?他是个好孩子,别人不知道,您总是知道的呀。”   刘慧娟松了口气:“平平长大了,力气也大……是我总……唉。”她又摇摇头,“我也想让他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长大啊。”   安平正好拿碗回来,拎着猫后颈将它放在桌沿:“大过年的,妈,丧气话就别说了,我们现在过得不是很好吗,以后还会更好。您也尝尝饺子,这些有褶子的是梅老师包的,说是南方人的做法。”   刘慧娟赞道:“梅老师人长得俊,包的饺子也漂亮!”   梅七一脸黑线,不过丧气的主题总算揭过,梅七便提起过两天要和安平去帮学校老师做项目,会有专业人员来继续做老虎山的考古项目,届时还要借住在这儿。刘慧娟一方面有些心疼儿子到处跑,另一方面也高兴有人给自己做个伴儿。两人相谈甚欢,安平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在一边跟长生斗智斗勇,和善地笑着给这猫夹香菇青菜大葱,气得猫去抢他碗里的鱼肉吃。   晚上还是照常睡觉。梅七和安平的修为倒也不会吃撑,安平洗好碗去客房打坐,刘慧娟早早睡了,梅七借散步之名跑出去检查生病的村民们有没有扣下灵丹不吃。这在原作中属于社会毒打事件,有几个村民说着不相信安平,不吃药,实际上是准备卖了灵丹换钱,家里的病人本来对他们也没用处,还能跟安平卖惨多要几颗仙丹。这种情节可以但没必要,梅七今晚想做个好人。   毕竟是元旦跨年,他想,至少一个晚上,让刘阿姨的梦想实现一会儿吧。   睡前安平和长生又吵了一架,起因是安平要把长生赶到厨房去住,还说我们村的猫猫狗狗都不进屋睡的。长生则自称梅七的老朋友,大骂安平忘恩负义,结果修为没恢复,又被安平打了一顿,梅七上来调停说这猫是母的还会化形,你打她屁股不是耍流氓么!安平便福至心灵:既然是母猫,更不好跟我们两个男的一起睡了!   最后达成协议,安平手脚麻利地用旧的枕头被子做了个猫窝放在门边,依旧是梅七睡床上安平躺地上。半夜长生想跳上床,安平猛然睁眼一剑递出,大骂不知廉耻,猫则骂他大男子主义封建落后。他们也没传音,反正动静这么大,梅七哪还能不醒。来来回回很多次,梅七睡得火大,伸手把安平按在床上勒令他立刻入睡,将安平的被窝留给了猫。   安平到底还是根正苗红的○点男儿,拿到了长生剑也没有膨胀,凌晨准时起来,蹑手蹑脚地提着木剑上街扫雪。他扫得认真,但一剑剑递出,进步并不明显,街道上的雪被他弄得坑坑洼洼,歪七扭八地堆在路旁。   梅七其实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就是觉得别扭,观望了半天,穿好衣服鞋袜溜出门,不自觉地用上了敛息之术,追上安平,劈手夺剑,演示一遍,回去睡回笼觉了。其实他也是手痒,谁中二的时候没幻想过雪夜舞剑呢……   长生端坐在床头看他。梅七也是为安平的灵力和剑术修为操碎了心,想着去十三城就把安平放养了,自己好好休息休息,倒头就睡。结果安平回来见到长生窝在梅七边上,又跟她打了一架。   新年新气象,元旦这天,不仅村里人的身体都恢复健康了,街道上的雪也被不知哪个闲得没事干的活雷锋扫干净,连梅家人都有了消息。梅墨早上六七点钟就兴冲冲地打电话问安平他们在哪儿,安平正在做早饭,用灵力支着手机,听到她没事也很高兴,恭喜了几句,笑道:“我现在在老家呢,阿七前辈也在,不过还在睡觉。”   梅墨哦了一声:“我元婴后期啦!你的事我也知道了,不愧是我们梅家子弟,干得漂亮!回来师父给你申请奖金。这两个月憋死我了,那帮狗娘养的,老娘现在还要追查他们……不然过两天我就来找你玩了。”   安平摘着叶子说:“我三品巅峰了……”   梅墨大骂:“你有毒吧!不行,你把阿七还来,我才是亲的,我也要学!”   安平撇撇嘴,却也没揭发梅七压根不会教人的事实:“正好过两天我们要去十三城,前辈说你会去。”   梅墨兴奋道:“对对,你们去十三城里的哪一城?反正我也要入城调查的。你不知道,阿七这样的老……前辈都属于吉祥物,直觉很准的!”   梅七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厨房,饶有兴趣地往灶台上张了一头,回道:“就十三城。这名字怎么起的,很容易叫人搞混。”   “阿七!”梅墨笑道,“谢谢你的剑,救了大家的命啦。就是说啊,十全城后面也就三座城,至于偷懒起这种名字。”   “是我考虑不周,给的**境界太高,差点害了你。”梅七偷了块炒蛋吃,鸡蛋是后院的土鸡早上下的新蛋,安平炒得也嫩,“我给你准备了补偿,十三城见?”   “好好好。十三城见,我先走一步!”   “哎,等等,我降服了一只虎妖,师父您要不要坐骑……”   安平话没说完,梅墨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回头就见梅七笑眯眯地看着他,问他们聊了些什么。刘慧娟也起得早,过来要帮忙,顺口问他们在聊什么,梅七神秘兮兮地笑笑:“安平同学的女――同学跟他打电话呢。”   刘慧娟不困了:“啊哟,平平上个月还骗我说没女朋友!”   梅七笑道:“年轻人不好意思呗。”   安平恼火:“真不是!”说着拎起正在偷鱼吃的长生放到地上,长生扒着他的裤管往上爬,梅七感叹:“你们感情真好。”说的他自己荡气回肠,仿佛见到股市回温。   安平抬腿把猫甩掉:“女孩子家扒人裤子,成何体统!”   长生厉声叫了两下,刷刷抓破他的裤脚,扬长而去。安平借题发挥,对刘慧娟说:“妈,这猫太凶,可能有病,到时候我们送她去城里打针。老师和我平时也没时间管,现在收容所……”   梅七脸色大变:“安平!”   安平也不高兴:“梅老师,你这么相信一只野猫做什么?”他传音道,“还是送去管理局比较好,要登记的不是?几百年,您都失忆了,谁能保证一只猫妖的忠诚?”   梅七恨铁不成钢,只说:“这猫……总之没什么问题,留着看宅子也好。我叫管――我们同事带点东西来治病,手续也可以线上办理吧?”   安平就没什么话讲。他也知道长生是个忠臣,只是不是他的忠臣。不过长生既然不跟着他们,又有管理局的人来看着,总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他也就无所谓了。   安平将两人请出厨房,留了壶茶水,叫他们晒晒太阳喝喝茶,早饭还要等一会儿。刘慧娟便问起梅七这两日睡得舒不舒服,梅七乐呵呵地捧着杯茶:“很舒服的呀,床很大也够软,被子也是新晒过的。就是这边天气干了一点,地区差异嘛。这两天我睡得比在学校还舒服呢,谢谢阿姨。”   安平没来得及阻止,刘慧娟已经笑着开了口,看起来仿佛年轻了十几岁,竟带了几分初婚少女的羞涩:“谢什么,那是我和他爸结婚的时候他自己做的,用的是山上最好的木头。现在都不让砍啦……床垫还是我们借车,从城里拉回来的呢,就是我们睡不惯,还是上炕,我主要是怕你冷到嘛。你也是,平平也是,不要仗着年轻就不怕冷乱来,上了年纪就知道厉害了!对了,阿七从南方过来,平平有没有提醒你穿秋裤啊?这孩子经常偷偷摸摸不肯穿……”   梅七五雷轰顶。马德,这是安平他爸妈的婚床啊,老板那个缺德货到底埋了多少鱼饵等人上钩,这踏马也能踩雷?!   安平躲在厨房,磨磨蹭蹭地煮粥。他捡了机缘,还清一部分欠债,便又向梅七买了几瓶灵液,准备给刘慧娟补补身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小菜和粥端出去,又给长生拌了一碗猫饭,倒了一碗灵液。长生摇着尾巴过来,他便冷声道:“毒不死你!”长生也冷笑道:“幼稚鬼!”   两人又在平安屯逗留了两日,联系上了当地的管理局,很快便有人杀出重围来做梅七的同事。那竟然真是位考古界泰斗,五品元婴境界,看起来是名中年男子,沉稳成熟。安平与梅七同他说了注意事项,带他去看了那座平王墓遗址。此时墓中已经开始向外渗透灵力,过几年大概也能成为一处福地,两人给长生登记了妖籍,告诉老师平时可以来这儿溜猫。现在人间界灵气匮乏,平王墓已经是不错的修炼场所了,梅七还额外给人家塞了些灵丹,这才和安平扛着刘慧娟非要他们带上的大包小包吃食出发。安平又有些不好意思,但见梅七不仅不嫌弃,路上还夸烤馒头片香,不禁又多了几分好感。要是叫梅七知道,估计得舍弃良知,扮演一回不知人间疾苦的富二代。   十三城在九州西面,两侧是十一十二城,隔着十一城的西北边却是天一城,最后者跟好几个小国交界,也是管理最严格的一城。九州十三城的命名顺序是按照通道开放顺序定的,因而记起来总有些麻烦。   要是去九州十三城,各个县市的管理分局都是有专机接送的,不过为了保密,下了飞机还需要坐很久的车。现在资源紧张,传送阵也不是人人用得起,军部都紧巴巴的,管理局这种管理机构就更没钱了。   那日梅七正将一双长腿搁在控制台上,叫安平扛着车晨跑,梅墨给他打来电话,跟他们说自己捉到了好几只偷渡进来的妖怪,是一群特别可爱的小狗,到十三城给他们也摸摸,她快到了。梅七就说他们也快到了,还邀请梅墨来坐车,说说这两个月发生的事。   聊着聊着,异变陡生。梅墨捉到的那几只犬妖竟是诱饵,将她引入了一处山中遗迹,一座金碧辉煌的西洋宫殿。宫殿主人忽然发难,梅墨一剑破空,转头跳上剑身御剑就跑,遥遥千里外爆发精神力叫到:“阿七!救我!”   梅七腾空而起,锁定梅墨身后追兵,手持七杀剑,一剑荡出,同时一步来到梅墨身前,抱起她就跑。不过他小看了七杀剑,那十几只梅墨费了好大功夫好多资源、加上对面放水才逐个击破的金丹后期犬妖,竟在这一剑中灰飞烟灭、魂碎魄消!梅墨还叫了声可惜。   遗迹中人幻化出的一只擎天大手也被一剑打散。那人脸色竟变得比梅墨还快,反手撕开虚空往里钻,虚空裂缝还没愈合,梅七等人就听到他破口大骂:“他妈的严青!你办的好事!引来那条疯狗,本王要诛你九族!”   ――第一章 梅七杀狗 完――   ※※※※※※※※※※※※※※※※※※※※   下一章去杀人夺宝就有钱了(突然) 第13章 将军杀人-1   杨无邪是名个子高挑的青年,染了头卷着波浪的金色短发,细看那双总在假笑的狐狸眼睛还带点蓝,假洋鬼子似的。从名字到造型,无一不非主流,听说行事也邪门的很,被天一城的军部赶来镇守十三城,没几年把青青草原变成了一片沙漠。   据他本人说,这是他得到了遗迹中上古传承之后产生的变异,他原本是土生土长黑发黑眼的九州好男儿,修仙害我,金灵根多次提纯升级导致发色变金,只恨生不逢时没赶上大炼钢铁。作为证据,他拿出了十八岁前的生活照,还能凭空变出一柄阵纹繁复的偃月刀,比他人还高。   “我才十九岁。”杨无邪说,“我还能长个!是刀太大了,偃月刀都这么长的。”   梅七道:“杨将军,您已是合体期修为,骨骼定型,长不高了。”   杨无邪一呆。梅七同情道:“杨将军天资过人,但即使天才也最好脚踏实地,不能逃课。这些都是修仙基础知识,不考,但要求掌握。”   杨无邪撇撇嘴:“有志不在年高,而且管理局那边信息更新慢,我已经八品了。”说着,他的目光落在梅七身上,呼了口气,微笑着拱手道:“梅将军。久仰大名。”   梅七回礼:“杨将军年少有为。”心里奇怪梅七到底怎么个有名法。   杨无邪笑出了声:“大家都知道我这将军是怎么回事,前辈也别笑我了。最近局势紧张,刚才城外那人我会叫人去查,其他有什么事,还是麻烦各位按照十三城的规矩来。”   梅七笑道:“理解。我们梅家人是最遵纪守法的,那人也不一定是走十三城的通道来的。既然没出什么大事,我们也不会追究。对了,你们可以查查‘严青’这个名字,犯人逃跑的时候提到的。”   “感谢理解配合,这年头官不好做啊。”杨无邪老气横秋地感叹了两句,又笑起来,“我先带你们去外城,也就是人间这半边住下。过两天战况好点,我带你们到处逛逛,有意向的话可以加入我们十三城的队伍。这两天要是想去灵界,直接通道口登记就能进内城。”   他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却没多少血。大乘期的修士,的确没有冲锋陷阵的必要,这也是双方默认的规矩。他这回是感应到了十三城附近有撕裂虚空的波动,匆匆赶来,遇上了扛着车往这边狂奔的青年,车上还站了一对大约是兄妹的年轻男女。一问他就知道自己问题大了,国内连御空飞行都严格管制,更不要说违法撕裂空间,这种高手至少得八品大乘,又离十三城近,真要出了什么事,十三城城主难辞其咎。幸好这对兄妹――后来得知实际上是祖孙――没头没脑的很好说话,杨无邪邀请他们入住城主府,又聊了些有的没的,便糊弄了过去。   梅七一边跟他往城主府方向走,一边打量着城内的布置,随口道:“无邪小友有所不知……说来惭愧,我失忆了。那人逃走的时候还说了些话,似乎跟我很熟,好像被我打过。又自称‘本王’,该是灵界的伪神。这些信息对小友应当有些用处吧?”   梅七就差没明说对方叫明天启,是灵界日月神教的少教主,拿的是标准的被女主吸引但拼不过男主又被其人格魅力折服于是与男主发展苦大仇深亦敌亦友关系的传统炮灰男配剧本。之前提到的严青则是他的好友,原作知名计量单位,比如目前梅墨的战斗力为六分之一青,杨无邪能打十个严青。   原本跟在后头叽叽喳喳叙旧的安平和梅墨也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听八卦。不料杨无邪大笑道:“这不是很常见么,灵界伪神哪个没被您揍过?七杀剑威名赫赫,这才过去几百年,可没人忘记,您还是我们的榜样。什么时候有空了,我也想领教一番!”   他说的豪气,梅墨与安平脸上也浮现出了敬畏的神色,梅七却有些郁闷。原作没说啊!而且你们哪里找来的资料,管理局都没梅七的简历,难不成梅七还在九州十三城的教科书里,那么有排面?   梅七平静道:“是吗?我都忘了。这次来也只是带家里小辈来历练的。”   杨无邪没杠,反倒肃然起敬:“我们最近的确在盯着严青,没想到还是给他闹出事了,这是我们的疏忽。前辈为守平城舍生取义……”   “等等,我还活得好好的,成语不要乱用啊。”梅七苦笑着打断,“好汉不提当年勇,平城的通道早就塌了不是?我的使命完成了,现在就只是个梅家长老,混吃混喝的。倒是你们在前线作战,没有在这事上叫我前辈的道理。”   “――梅家也真是好意思!”   一行人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众人回头,只见一名虎头虎脑、脸蛋圆圆的少年从天而降,刷地停下滑板,朝杨无邪敬了个礼。少年个头不高,染了头金发,发根处有些黑了,头上歪歪地压着顶帽子,耳朵上钉了几个亮闪闪的环,脖子上也挂着些乱七八糟的金属链子;穿着宽大的外套和七分裤,两截白嫩的小腿没入高帮板鞋中,他方才踩着在天上飞的滑板上印着几个骷髅头,活脱脱一个叛逆中二少年。   杨无邪转身朝那人点点头,那张俊脸露出了少年人该有的青涩,倒叫他看起来有几分可爱了:“兰虎?里面结束了?”又侧身给三人介绍,“这位是兰虎同志,五品修为,我们十三城御空飞行资格证考点的考官。说起来,他的师父,陆老先生还是梅前辈同一代的。”   兰虎一双黑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抬头看向梅七:“师兄好。城主说错了,陆老师也教过梅师兄,只是师兄忘了。师兄,永安师兄很想您,知道您还活着,差点从六合城跑出来,被陆老师揍了一顿挂在城墙上。您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梅七看着他,心平气和:“我这次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陆老师是……算了,你们就当我真死了。”   “六合城城主,陆行云。永安师兄是老师的孙子。”兰虎皱起眉头看他,却发现梅七眉开眼笑――兰虎个头实在太小,梅七不算很高,这回却被仰视了,由不得他不得意。兰虎怒道:“你笑什么!你真失忆还是装来耍我?”   梅七说:“真的。我还跟徒孙一起上网课学法术呢。”   安平说:“对,我作证,前辈的确是对法术……”   梅墨赶紧打断安平的欺师灭祖之词,凑上来说:“你们早说嘛,家里藏书阁的资料更全。要什么法术,回头叫老头儿发一份过来。我也学过一些,可以教……互相交流。”   梅七笑道:“这就叫三人行必有我师。”   兰虎呸了一声。   杨无邪转过头去笑,转回来挥挥手:“进屋说话。”   一行人进了城主府,也没人迎接奉茶。灵界的战斗告一段落,杨无邪也就不急着回去,从柜子里摸出几个玻璃杯洗了洗,叹了口气:“狗娘养的邪教,最喜欢逢年过节地来闹事。我一直住内城,这儿没什么好茶,各位将就一下。”   安平赶忙道:“我辈分最小,这种事我来吧。”   杨无邪也乐得清闲,大马金刀往沙发上一坐,朝梅七他们笑道:“梅将军是个狠人,家里的小辈倒是很懂礼貌。”   梅墨坐在沙发上东张西望,最后跳到安平身边帮倒忙。梅七理了理衣服,在杨无邪对面坐下:“我也没怎么教,他们毕竟是文化人么,我们这些……呃,我们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比不了。”   安平道:“没有前线的各位前辈,我们也没书可读。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杨无邪大笑:“你倒是会讲话。你叫什么?”   “安平。梅家的外……”安平朝他微微鞠躬,见梅七看了他一眼,这才改口,“内门弟子。”   梅墨抚掌笑道:“看来你资质确实很好,阿七收你入内门了,师父得给你发奖金!” 安平撇撇嘴,小声说了句“你教我几天,阿七前辈教我几天”,被她踩了一脚。梅墨今日依旧一身短袖与过膝百褶裙,赤足穿着一双深色布鞋,普通人的用料,踩起来不怎么疼,踩完还骂一句硌脚。安平烧着水笑出了声:“你真是前辈的亲孙女,太像了吧。”   杨无邪看看梅墨,又看看梅七,恍然大悟,一双狐狸眼睛又狡诈地眯了起来:“你是……”   梅墨朝他嘻嘻一笑,又转回去看安平劳动。安平熟门熟路地烧水沏茶,茶叶还是之前老吴送的。老吴非要说是孝敬七长老他老人家的,他便无法推辞,因为他既没钱也没门路买好茶。现在便借花献佛,兰虎闻到茶香,抬起了头,随后怒道:“岂有此理!谁教你的茶道,暴殄天物!这种人活该被雷劈死!”   安平“啊”了一声,愧疚地看了梅七一眼:“我没学过……泡茶还有什么讲究吗?”   杨无邪大笑:“安平同志说得对,小虎,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爱瞎折腾。”   安平窘迫道:“我没那意思!”又转向梅七,“前辈……”   一想到他让梅七喝了这么久该被雷劈的茶,安平有些无地自容。梅七摇摇头:“我也不懂这个,可否劳烦兰虎小友指点指点?”   兰虎看向他:“我的茶道造诣也不行,陆老师却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茶道大师。师兄该去看看他。”   梅七岿然不动,笑得春风满面:“梅七已经死了。”   安平沏好茶端过来,一人一杯,四个人都喝得很香,只有兰虎难受得不行,闻了闻就没再动过。   梅墨好奇道:“兰虎,你之前说‘梅家也真好意思’,是什么意思?”   兰虎嘴唇拧了一下:“女孩子家家,没大没小。”   梅墨笑眯眯:“男孩子家家,心胸狭隘,比人还矮。”   兰虎大怒,杨无邪气息一凝,他便站不起来了。杨无邪轻声道:“虎子,你打不过她。”   梅墨朝他点点头:“好说。”又朝安平抬了抬下巴,十足的炫耀意味,接着才朝梅七眨眨眼睛,梅七猜那是“没给您丢脸”的意思。   兰虎看了她一会儿,只觉得这师徒祖孙三人面目可憎,奈何打不过人家:“梅家……永安师兄跟我说过的。梅家是怎么对梅七师兄的,你们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梅七耸耸肩:“挺好的。专车接送,随叫随到,俸禄也高,随我混吃混喝,日子很逍遥。来十三城也是我自己闲不住,没事找事罢了。”   梅墨挠挠脑袋:“术数我不懂,不过我学过高数。”又说,“父亲向来对七长老是很尊重的,西湖边还有他的专属祠堂呢……哦对,这两天会拆,毕竟七长老还活着。”   兰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跳动,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失望道:“梅师兄,我劝不动你。希望你早日看清。在十三城,你永远是英雄。”   梅七从手镯里取出冰镇快乐水:“往事如烟,时代在改变,梅家也在改变。就算祖上做过孽,那也不能怪现在的梅家人,封建社会连坐那一套不可取。我也不是原本的梅七,他为国捐躯,是英雄,我不是。各位喝快乐水吗?”   梅墨道:“谢谢!”   杨无邪道:“给我也整一瓶。多谢!”   兰虎撇撇嘴,摇摇头,起身拱手道:“好吧。将军,师兄,告辞。我回去工作了。”   梅墨与安平起身道:“前辈慢走。”   梅七与杨无邪道:“慢走。”   杨无邪接过快乐水,咕嘟咕嘟灌了半瓶。梅七想了想:“趁现在杨将军有空,一起去内城吧。既然这次是来历练的,那就抓紧时间,争取年前回去。”   杨无邪眼珠子一转,浮夸地说:“咱们十三城的将士哪还指望过年回家,能活到过年就不错了。”   梅七平静道:“前朝封的将军是不作数的。我七百多岁了,老啦,只希望家里的小辈平安。”   杨无邪长叹:“你的剑钝了!你不是我敌手。”   梅七摇摇头:“我当然不是。不仅不是,我还要阻止家里小辈给您打工。杨将军,请吧。”   杨无邪将塑料瓶子放在桌上,起身带他们去灵界通道。梅七心态平和,仿佛他的确是死过一次的梅七,而不是穿书重生的梅原,毕竟本色出演胸无大志的咸鱼,他很拿手。   安平在后面一言不发,一句“可我的确是来打工的”把他脸都憋红了。梅墨恶狠狠地掰开他紧握的拳头,叫他去找兰虎学御剑飞行,顺便把证考了,结果安平递给她一个储物戒,就是之前在兔妖身上缴获的那个,跟她唠叨了一通照顾梅七的注意事项。梅墨听完,长叹一声,照他脑袋巴了一掌:“老娘好歹是梅家大小姐,都没这么娇贵!”   安平笑了笑:“哪家的长老不比小姐难伺候些?”   梅墨对这个解释将信将疑,转头又忘了这事,问他:“那你准备选什么交通工具?”   安平缓缓排出一个问号:“什么什么交通工具,不就是御剑飞行吗?”   杨无邪看他茫然的样子,好心介绍道:“御剑飞行只是统称,你看到兰虎了吧?他是御滑板的,就为这个,他爹觉得他背宗逆祖,父子现在还没和好咧。内城还有骑兵队,但对面是妖族嘛,官方编制不适合用动物,所以骑兵队就是摩托车队,安平同志这个年纪的正合适――咳咳,没挖墙脚的意思。哦,我们城还有几位仙子,御猫飞行,美不胜收。时代在进步,只要灵力撑得住,附加几个阵纹,御什么都行。最狠的是九霄城城主,张鹃,那女人六品时候御过导弹,轰炸完御了个不知什么东西回来,落地才发现那是人家一位高手的尸体……”   安平瞠目结舌,连梅七都蠢蠢欲动,想去考个证玩玩。但一方面,御剑飞行主要是中低等级修士的需求,高级别修士基本上不是自己会飞就是哆啦○梦,能开空间门;另一方面,梅七当然是要发挥主观能动性操控股市,把男女主角放在一个交通工具上焊死车门!   安平哪知道梅七打的什么小九九,想了想,规规矩矩地道:“御剑也是要把剑放大的吧?储物戒指行不?携带比较方便。”   杨无邪哭笑不得:“你不如戴俩戒指,组一对风火轮。”   安平看了梅七一眼,有些脸红。梅墨左右看看,发现华点:“情侣手镯,喝!”梅七没来得及辩解,她风风火火道,“阿七,这几天你也给我喂喂招呗,我剑道好久没进步了。你就算真收平平作亲传,我也要做师姐!”   梅七哭笑不得:“小祖宗,我也就会点剑招,能教什么?不收,谁也不收。”   梅墨的蹭师计划宣告破产,又问:“过过招总行吧?安平这个臭东西,跟我炫耀你每天给他陪练呢。”   安平无语道:“我那是炫耀?我就跟你说,我剑术没什么进步,天天被阿七前辈暴打――当然前辈下手很轻了,我是说我没进步……怎么就成炫耀了?”   梅墨气急而笑,东北腔都蹦出来了:“你刚是这么说的吗?那不是炫耀是什么。不过换成我,叫七杀剑神陪练了整整俩月,我也炫耀。”   安平无话可说。梅七赔笑道:“我陪你就是了,早上平平也有别的练习,我先陪你打便是。”   杨无邪一路上跟人挥手打招呼,眼睛乱瞟:“可以加,咳咳,我可以路过吗?”   梅七肃然道:“我不是您对手。”   “小气。”杨无邪瘪嘴,带他们进入灵界出入大厅,七拐八弯,在通道前站定,请他们在一个机器上刷了一下出入证,挥手打开一扇门,呼了口气,转过身来微笑道:   “各位,欢迎光临十三城。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别的我不多说了。只记住两点:不要怀疑身边的战友,不要同情墙外的敌人。”   ※※※※※※※※※※※※※※※※※※※※   我不太会说好话所以正经的鼓励演讲什么的基本是这样跳过,总之先逃避一下ORZ   小杨:只是一个路过的假面骑士.jpg 第14章 将军杀人-2   十三城情况特殊,除了面前的灵界壁垒与通道,边上还与几个小国交界,几乎孤悬海外,容易腹背受敌,因此十三城是少有的在通道内外都建立了城区与生产设施的大城。军部送了杨无邪一个将军头衔把他赶来这儿,主要是想让这个年轻气盛的家伙去灵界那头搅浑水。通道不安定,周边背靠壁垒的小国就还得靠十三城活命,不敢乱来。人间界这边军部也留了几名军官和搞外交的,防止杨无邪真惹出事。毕竟灵界的可以随便杀,人间界的说不清。   内城给人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灵气浓度高,安平一伸脚就觉得浑身灵气蠢蠢欲动,隐约牵引天雷,梅七赶紧啪地拍他一掌,才叫他出了通道。   身穿银甲的杨无邪带着三人在内城甫一亮相,大厅里就是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梅七听了听,有“少年英雄”、“战无不胜”、“九州战神”等等乱七八糟的贺词,甚至有人叫出了“万岁万岁万万岁”这种封建遗毒口号。杨无邪这年轻人倒是随性,大手一挥,大声笑道:“大家都要万岁万万岁啊!推平了对面,来吃我的喜酒!”   有人就笑他:“杨将军连女朋友都没有呢!”   又有人说:“上个月李晓将军的碎魂枪启灵了,说不定杨将军的倾酒刀也能启灵。”   一个在交易窗口派对的中年男人接道:“是啊,最近的年轻人里头不是流行那什么?剑娘么!杨将军可以养个刀娘。”   “嚯!老李还挺时髦。”   “那是,我跟你说……”   “去去!”杨无邪不满道,“你才跟兵器过一辈子!追我的美女从十三城排到了天一城呢!我现在忙着保家卫国,没时间罢了……”   “老李连女儿都有了。”   杨无邪噎了一下,又跟他们闹了一会儿,才兴冲冲地给梅七三人介绍起来。   这边的通道口也是在一个大厅中,这栋楼是内城的交易中心与任务中心,任务中心支持灵石与功勋两种结算方式。安平一出通道就盯着滚动的大屏幕看直了眼,梅墨也看上了好几个功勋任务。杨无邪简略介绍了下十三城的规矩以及接任务的流程,便再次带他们去城主府。   中途梅七忍不住好奇了一句:“杨将军人气这么高,自己有什么择偶标准没有?”   “有啊。”杨无邪想了想,道,“就正常男人的标准呗,大胸细腰脸好看,还能陪我耍刀。可惜城里没有能跟我过招的仙子,也许过几年会有。当然,我也知道,我这个年纪机缘巧合升到这个境界,对方要能跟我过招,年纪必然是比我大的。不要紧,女大三抱金砖嘛,修仙人士,大我三百岁以内我都OK。”   梅七叹道:“三百岁以内啊,倾酒没戏了。――对了,我还不知道倾酒几岁?”   安平和梅墨吃吃笑起来,杨无邪翻了个白眼:“倾酒是我家开山祖师的刀,远得族谱上都没,你说呢?”   进出大厅位于内城大后方,城主府则在中心靠城墙一些。十三城元旦以来陆陆续续打了好几场,医院扩建了好几轮。杨无邪带着三人绕路去了趟医院,又吹了通十三城的医疗设施如何的好,医务人员都是正经修仙世家出身的老手。梅七转头就跟安平和梅墨说:“你们也听到了,十三城是最危险的,出去做任务的话都给我小心点!”杨无邪装作没听到,跟工程队打起了招呼。   “兰校长!快中午了,还带学生跑实习呢?辛苦辛苦!”   那名蓄着白胡子、身穿深蓝色道袍的老人一甩拂尘,从医院楼顶飘然而落,十足的仙风道骨。梅七三人也是眼皮一跳――有几辆挖掘机正浮在十多米处,不停地在窗户里面挖什么东西,还有一些穿道袍的年轻人拿着纸笔踩在拂尘上,飘在一边记录数据、指挥施工。   兰校长点头道:“杨将军。伤员要紧,也正好叫这些学生吃吃苦头,扩建芥子空间这种活都要这么久,年轻人一代不如一代了――没说您,您跟那帮小王八羔子当然不一样。这三位是?”   “哦,”杨无邪笑道,“这位是杭城梅氏的长老梅七,就是那位七杀剑。这是梅墨,这是安平,梅将军带来历练的小辈。”又给梅七他们介绍:“这位是兰翔兰校长,原本东林翔天派掌门,后来不是扫黑除恶打击拉帮结派么,管理局给改成翔天修仙专业学校了,兰校长是第二任校长,七品修为。兰虎小同志的祖父。”   兰翔哼了一声,面色不善,显然是不乐意听到不肖子的消息。将拂尘甩到另一边,兰翔空出右手来,道:“梅前辈,久仰。”梅七同他握了握手,笑道:“是我该向你们多学学,兰校长。我这一觉醒来,落后太多了。”兰翔感慨道:“是啊,时代发展真的很快,上个月我们校领导开会还在讨论要不要开设摩托车专业,一直跑后勤这些方向太单一了,影响招生。”   杨无邪听到这儿,急忙插嘴道:“兰校长,摩托车都加了,您为啥还对虎子玩儿滑板那么大意见?”   “就你会杠!”兰校长两眼一瞪,“那是滑板的事儿吗?不得赖你?他跑来十三城,哦,杀妖怪那是男人该做的,结果他呢,学你染头发,说脏话,穿得不三不四的,身上挂那些丁零当啷的,战场上遇上金灵根的都不知道怎么死!”   杨无邪一摊手:“我这是天然金,得赖我家基因。况且您也说脏话啊,十三城谁没说过几句脏话,咋就赖我了。哎,况且年轻人,穿着外貌都是小事,您不能让这种小事坏了你们家庭和谐嘛。”   兰翔道:“你也才十九岁,一丘之貉!要是兰虎跟您一个修为那也就算了,偏偏三十多岁的人了才几品?你看梅长老就很好,穿得正经站得直,你们都该跟他学学!”他话没说完,安平忍不住笑出了声。兰翔皱眉问他笑什么,他脸色一正,张口就来:“听到您对七长老的评价这么高,作为徒孙,小子与有荣焉。”   兰翔嘟哝了句“满口鬼话”,跟杨无邪告辞,又急急忙忙飞回去监工了,伤员还陆续被送来,杨无邪便也没有挽留。梅七也同他拱手道别,转头就嘲笑安平翻船。安平啧啧摇头,梅墨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深沉道:“不错,没大没小的,有几分为师的风采。”杨无邪在一旁哈哈大笑。   城主府是一栋塔型建筑,塔顶比城墙还要高出一层,在墙外看起来估计有巨人探头的效果,杨无邪就住那儿。中低层是办公区域,高层是客房、休闲娱乐场所之类的,要是城主府被攻击了,也方便下层带资料跑路,上层直接飞出去参战。   一行四人刚到门口,东边天空轰的一声,一时间仿佛天都裂开了一条缝。紧接着雷云汇聚,电光横行。几名城内巡逻队员腾空而起,领头的破口大骂:“哪个小瘪――”杨无邪给他使了个眼色,后者硬生生扭了个弯,“同志在渡劫?离城门远点!到对面去!渡完回来关禁闭!”   杨无邪打了个哈哈:“赶早不如赶巧,我看安平同志也是破境在即,顺便说下。雷劫威力大,城内是禁止渡劫的,我们一般推荐去风蚀峡谷那边,要是你们足够有奉献精神,可以去对面门口渡,最好能把人城门劈了。”   安平知道他就那么一说,点点头道了谢,梅墨倒是有些蠢蠢欲动。梅七横看竖看,觉得杨无邪传销的样子很有几分主角风范。   几人在城主府吃午饭,中途城外有动静,杨无邪跑去督战了。反正八品修士吃饭浪费资源还浪费时间,也就是梅七,吃完饭还要配个甜点,这才带上两个小辈,跟着城主府的人去客房。   《长生剑》的另一个卖点是节奏紧凑升级快,书中一天的剧情够写一月,梅七抱着手游刷经验的心态,将安平赶去考证;梅墨也正经起来,后脚就出门去调查邪教的事。梅七睡了个午觉――安平临走还把房间收拾了――,整整衣服上街考察地形。安平升级快意味着惹事多,他上街排查一下安全隐患,等安平打完城里人的脸再送去城外深造,缔结人妖两族友好关系。   现在虽然是一月初,十三城这边却还是初夏的温度。梅七好不容易在城主府见到个女服务员,跟人讨了根皮筋企图束个马尾,失败,只好依然绑在颈后。   内城的街道没梅七想的那么血腥肮脏,环卫工都是有至少五年经验的国家认证正宗扫地僧。不过素质还是有些良莠不齐,他亲眼见到有个扫地僧追在一位紫衣飘飘的仙子后头,两人说了半天,扫地僧当场还俗,接着巡逻队的就来埋怨那位仙子,怎么就不能等到明年再下手?年底到处缺人,战斗又频繁,现在的街道都快扫不过来了!那位仙子大约也是老牌战斗人员,跟他们嘻嘻哈哈闹了一阵,又要请他们喝喜酒,空气里充满了打完仗就回老家结婚的气氛。   梅七闲逛了一会儿,买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看看时间,安平也考完证了,按流程应该在符阵研究中心那边打脸,便想着去考点问问兰虎之前的事儿。防人之心不可无,几天前还有人组团来试探他是不是失忆了呢,现在得知梅七以前恐怖如斯,他更得多个心眼。   内城比他想的要大,主要是建了各种各样的大型工厂。天上到处是飞来飞去的修士,滑板算得上大众,还真有人御两个轮子的,用幻术加了火焰特效。有人骑着烧灵石的魔改摩托车围着他绕了几圈,刚说“美女”没来得及说“一起兜个风”,就被巡逻队逮捕罚款了。   梅七走得不快,到考点的时候,兰虎正好在一刻钟前带了一队人出城路考。梅七当时就卧槽了,一拍手想起来,原作安平御剑就像哈○波特骑扫帚似的上手就会,场地里的交通工具都耍了一遍,考官们就心悦诚服地给他打印证书并推荐他去符阵中心进修了。里头还有个桥段是安平遇到了翔天学校的人,对方不知道这位小哥在工地打工的过往,跟他比吊车驾驶,惨遭打脸。   于是梅七就往符阵中心去。符阵中心六点以后停止对外开放,他便御空赶去,准备在“正义市民安平追着嫌疑人出城”剧情之前逮住安平,给他加两个buff,比如七杀剑**什么的。安平这回是要去践行杨无邪的“在敌军城门口渡劫”flag的,晋级成功但被雷劈得很惨,严重拉低修行进度,在原作中主要起到让梅墨大小姐在照顾人的艰难中觉醒男女之情的作用。梅七此刻抛开现象看本质,认为实力才是硬道理――得先保证安平升级速度才行。   梅七到达符阵中心的时候,一群符阵大师正围坐在一个会议室里,对着安平布下的新型节能六合一大阵讨论得热火朝天,没人发现安平不见了。梅七赶紧提剑往城外飞,忽然折返回来提醒他们检查一下资料室有没有安全隐患,去请监察部门排查一下中心的研究人员还是不是本人,这才冲出城门。   他一路悠悠地往前飘,神识扫荡着大地。离十三城最近的是亚伯城,在内城西北方向五十里处,战场则在西面三十多里的地方。梅七看了一会儿,首先发现了梅墨。后者已经遇上了明天启,两人在一处沙丘上打得黄沙漫天。梅七心知那边不会有大问题,便继续往前去寻找安平。   又往前飞了一会儿,梅七觉察到不对了。安平的气息彻底消失不见,死肯定不至于,但要真跑进什么遗迹……他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难道这就是世界线的收束?逆天改命必遭报应?   他正摸着下巴思考寻人方案,下方一个正在指挥围剿十三城一支侦查队伍的人脸蛇身美女忽然抬头看向了他。他下意识朝她微微一笑,以示礼貌,反正这张脸长得好。不料下一刻那美女面露惧色,崩溃道:“杨无邪我**妈,背信弃义不得好死!”   梅七连问号都没来得及发出,那蛇妖大叫:“分散撤离!分散撤离!我来断后!”   说着,她抽出一条钢鞭,手都是抖的,抬头死死盯着梅七,眼神决然:“兄弟们,下辈子有缘再会!回去告诉城主,七杀剑――”   梅七见侦查小队的人冲散妖怪队伍跑远了,缓缓抬起袖子遮住半张脸,朝他们点点头,往北面飞去。另一名在美女蛇边上抖了老半天的狼头人身将领忽然不抖了,清清嗓子:“大家都没看到,对吧?沙漠里风沙太大,那几只小鹌鹑都给跑了。”   “……是,是啊。”劫后余生的美女蛇嫣然一笑,附和道,“杨将军年少有为,最讲诚信,怎么会违反条例叫……参战呢。”   两妖沉默了一会儿,同时崩溃道:“他怎么还活着?!”   ※※※※※※※※※※※※※※※※※※※※   1.剑娘/刀娘:捏他舰娘/刀剑乱舞   2.打完仗就回老家结婚:经典死亡flag,没记错的话起源于JOJO②   掩耳盗铃.jpg 第15章 将军杀人-3   梅七也没想到原主是那么个狼灭,他有没有在十三城的教科书上他不知道,但肯定写在灵界的童话故事里,上到八百大乘下到三岁炼气都闻风丧胆的那种。   只是他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啊,那么个狼灭怎么死的,难不成给平王殉情?那就太卧槽了。说实话,○点不是没有给男主殉情的男二,问题是他真殉了这些妖怪看样子能专门成立个纪念日庆祝梅七暴毙,每年燃放的烟花爆竹连起来可绕灵界壁垒一圈。现在看他们的怂样……大概率是传说梅七死了,大家偷偷摸摸高兴,没锤。   杨无邪没卖惨,十三城外的确到处都是战场。而且绿洲变沙漠,能躲的地方少了,也没处补给休息,原本这边还有好些荒山,这些年也被那些高手轰得差不多了。灵界的灵气浓度高,传承完整,能自己飞的高手多。幸好人类这边工业化水平高,梅七还跟一名返航途中的飞行员问了路。   梅七一开口也觉得有些不对。安平是长得越来越帅了,个头也高,但外头兵荒马乱的,大家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有些修士的脸跟后脑勺都分不清,谁在意一个路过的帅小伙?有编制的士兵是穿制服,但还有不少是散修,穿得五花八门,安平那身运动服又没啥特色,哈○波特来了都没人注意他脑门上的闪电――别说,天上还真飞着几名骑扫帚的外国友人,说是燕都那边某修仙职业学校的交换生。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灵界这边的灵气浓郁得一阵风过去光线都有些扭曲,橙红色夕阳被天上地下零零散散的修士们搅得波光粼粼,又像火焰般燃烧。一名御圆环的修士仿佛真踏着风火轮,持一杆长枪从天而降将一名元婴大妖连妖带婴钉死在地,霎时间欢呼遍野,火光冲天。   梅七将那修士从坑里拉出来,叫他不至于真同归于尽。好人有好报,这些修士一边清点伤亡组织回城,一边七嘴八舌地跟他说了灵界修士突然发疯的原因:亚伯城附近的柯西城被人抢了,城主府没事,库房空了。这伙强盗嚣张无比,把看守杀光,灵石和天材地宝也都抢了,连粮食都拿。这也就算了,城里戒严,附近几座城池发布通缉令之后,盗贼团伙竟然去而复返,还把粮食倒了一大半回去,摆明了是挑衅,可把大家伙整笑了。   梅七十分欣慰:是安平啊!小伙子打本的速度真快,明天的剧情今天就走了。粮食问题么,是因为安平去了一趟敌后,看到对面的贫民日子也不好过,先给人发了些粮食撺掇人家造反,又回城还了一些。不过直到作品腰斩,这些村民也没真的造反就是了……   他护送了这些人一段路,领头的那位风火轮伤势好了一些,他便告辞上路。又飞了一会儿,在天黑前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洞穴。要不是原主久经沙场,梅七还真发现不了背靠沙丘石林的山洞里有人。   这里距离柯西城还有四十多里,离亚伯城也远,可能是安平在里面养伤,又或者是其他友军,还可能是敌军的埋伏。他想了想,彬彬有礼地敲敲洞口,拱手道:“里面的道友……”   话音未落,几道刀光剑光夹杂着符暗器呼啸而来,梅七格挡时听到兰虎的声音在大叫“停一停,停一停,是友军!是刚出关的前辈!”,说着满身狼狈的兰虎就从禁制里探了个头,左右看看,朝梅七招招手,将他带了进去。   梅七还有些莫名其妙:“兰虎?这什么情况?”   兰虎翻了个白眼:“哪个憨批给您做的出关指导?您也留个心眼,现在已经取缔‘道友’这种说法了,你们在外面说说也就算了,来了内城,真道士也得遵循规章管理制度,都叫‘同志’。这不是大家把你当灵界来钓鱼的了么。”说着又打了个手势,“各位,这位是杭城梅家的梅七长老,也就是……”   梅七不想暴露身份,因为他真不会打架,他们要把希望放他身上那就是找死。他赶紧打断道:“我不是说那个,你不是带人去路考了?怎么在这儿?”   “这就是路考啊。”兰虎莫名其妙,又老气横秋地教训起他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正确性的唯一标准,一切理论都是要为实际生产服务的。御剑飞行是为了战斗,那当然要在实战中检验。”   梅七说:“原来如此――这不是重点,你们路考跑这么远做什么?”   兰虎脸色一红,又气愤道:“鬼知道今天邪教的发什么疯,我们前进二十多公里就被卷入大战,一路上到处都是邪教妖人,一直跑就跑这儿来了,好不容易找到个藏身处。不知道晚上还会不会继续,洞口的符撑不了太久。”   梅七有些心虚,环视一周,洞里面积不大,一群三四品的考生缩在一块,有医师副业的在给人疗伤,也有人在维修法器,洞中充满了汗与血的味道。已经几个小时过去,甚至有人的伤口开始腐烂。梅七带了不少伤药,帮忙处理了些,再分了些食物与淡水。   虽说大多数人是感激的,但看见他那么随意拿出这许多灵药,储物装备空间也大,肯定是个大佬,却不透露身份也不愿意带他们回城,多少有点小情绪。梅七也感觉到了这种情绪,有些无奈,说好的美女到哪儿都吃香呢,这是吃力不讨好。   他帮着处理完伤员,猫着腰走到洞口,问兰虎:“情况如何?”   兰虎盘腿坐着,看着洞口封禁,摇摇头:“这边快输了。”   梅七眯了眯眼睛:“你们准备怎么办?”说着骇然往外看了一眼:“这他……这就自爆了?”   “……等他们打完。”兰虎看他一眼,知道他大约不方便战斗,虽然心里不快,却也不勉强。他解释道:“外面是青焰团的,不是一般五品,都他妈是疯子,不知道那个王八犊子把他们引来的。老子他妈的就奇了怪了,严青那个狗东西平时不是一直驻扎在十一城那边吗!”   梅七心中默然。这么能拉仇恨的还能是谁,不管主动被动,肯定是安平带来的,套路么。他避重就轻:“严青是谁?”   “青焰团团长。”兰虎就当他是真失忆,“人族,八品中期。周将军跟他打过几次,有胜有负。”   梅七就有点迷惑:“那杨将军怎么一副不认识严青的样子?”   兰虎想了想,哦了一声:“你话太多,老杨那不是找了个重点么?这种事儿背后有严青正常,那就一搅屎棍,他的青焰团也大都是狗妖,妈的绝配。”   梅七胸闷。我话很多吗?贤淑美女的人设崩了所以你们才不给老子好脸色看?他教训道:“小孩子不要讲脏话,很酷吗?”   兰虎莫名其妙,切了一声。   一行人在山洞里苟了半天,外头的打杀声也没停下。方才疗伤的精神消耗有点大,梅七在他边上盘腿坐下,顺便警戒一下外面的战局。   过了会儿,兰虎露出了个微妙的表情,往梅七身边凑凑,小声问:“我说,安平那小子……是不是那个人啊?”   “什么哪个人?”梅七茫然道,旋即反应过来。兰虎说的大概是平王了,但他不准备说,麻烦。他总不好说平王啊我知道,几天前我刚带安平小友去盗了他的墓,收获颇丰。   兰虎哼了一声:“不管是不是真的……你什么时候去趟六合城。”   梅七道:“我去那干嘛,你说的陆老师和永安师兄,我一个都不认得,去了还不是徒增尴尬?”   他说着有些火气上涌,兰虎凭什么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得孝敬六合城那两位?他一个鸠占鹊巢的都感觉到原主对这两个人物的厌恶,那种厌恶和难过混在一起,还有一些畏惧,显然,原版那狼人还是个校园暴力受害者,所以这父子俩能是什么好东西?!   “你!”兰虎磨了磨牙,骂道,“你在这个时代也没什么朋友,他们好歹是你的老师和师兄,守了六合城几百年也是劳苦功高,你怎么这样忘恩负义?”   梅七移开了目光,不悦道:“我是不会去的,最近没空。倒是你,一个三十多了还闹离家出走的小屁孩,来教训我尊师重教?”   “你……”兰虎刚有些生气,忽然脸色一变,声线立刻软了下去,“你,你不要哭啊,我没,我没那个意思……我没想教训你,我,我不知道,我以为,以为你和永安师兄只是……”   梅七赶紧摸了摸眼眶,没哭啊。于是靠了一声,有些恼火:“骗谁呢,转移话题!”   “你眼睛都红了……”   “我那是气的!”梅七骂道,“你妈的,几百年了不起了?老子还死了呢!”   “好好好,你别生气了……我就那么一说,看永安师兄可怜而已……”兰虎听他骂脏话,神情有些怪异,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越发心虚,连带着怀疑起了自己的师父师兄。   梅七莫名其妙。靠脸这事儿还是个随机事件吗?不过他留了个心眼儿,如果这种情况能触发靠脸buff,在安平面前千万不能露怯。   兰虎灰溜溜地往边上挪了挪,梅七这才想起来这小子三十多了啊,怎么还一副傻帽样儿,个子也矮……不过修仙么,几百岁的人在主角团面前变傻帽也正常。他没多想,沉声问道:“你那什么永安师兄,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兰虎察言观色半天,小心道:“他就是,一提到你就难受呗。另一个师姐说,他听到你死讯的时候哭了好久,还走火入魔跑去黑风崖自残。他总是跟我说他很后悔什么的,我就想着让你们见见,有什么误会当面说呗……”   梅七嗤笑一声,奇道:“他后悔关我什么事?真要后悔自己来见我啊,哪有受害者上门慰问加害者的道理,我活过来都俩月了。何况,他要真心后悔到自残,哪会叫你们知道,这么明显的卖惨看不出来。”他想了想,摇摇头,“不行,我啥都不记得了,还是算了。”   兰虎道:“永安师兄他们镇守六合城,一般也不能离开的。”   梅七叹了口气:“那感情好。你要是遇到他,跟他讲我真死了,叫他也忘了。”   兰虎苦笑道:“几百年前他以为你真死了,现在也还没走出来,更何况你还活着。”   梅七温和道:“那怎么办,叫他后悔一辈子吧。我还准备培训完徒子徒孙,去讨个老婆呢。”   兰虎无语:“这还有顺序啊……不是,你――讨老婆?!”   “对啊。”梅七继续逗他,“我身份证上才二十,没到结婚年龄。”   兰虎满头问号,大哥这是法定结婚年龄的事吗?我……   一声巨响打断了兰虎的思路,洞中伤员也紧张起来。两人散发神识向外探测,发现这些接二连三的狂暴雷鸣是从柯西城的方向传来的。紫霄雷霆蔓延百里,几乎笼罩了小半个柯西城,后者的防御结界在几次雷击下都开始摇晃。   “……我操!”兰虎目瞪口呆,“还真有狠人在城门口渡劫?这是自爆吧我日!”   兰虎这就恢复正常了。梅七笑出了声,老神在地提剑起身:“是安平。我引开外头的人,你们赶紧回去。”   兰虎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也就你能教出这种学生!”   “什么学生,别乱说。徒孙,徒孙。”梅七摆摆手,“我去看看,这小子的雷劫真够劲的,别给劈死了。”   兰虎眯着眼睛转头看他:“你那么关心你那徒孙?资质真有那么好?”   “资质好不好不关你事,人品比那两位好不少。”   梅七说罢,一脚踹开洞口禁制,足尖一点,流星般朝外窜去,提气喝道:“借过!”   尚未开口,他身上浓郁的杀气与沉重的威压就已经叫人喘不过气来。不过青焰团的果然都是一群疯子,在此情况下竟然眼前一亮,血肉隐隐泛光,眼看着就是要自爆。然而梅七直接将它们镇压,一时间地上歪七扭八倒了一大片,再起不能,他便自顾自冲入漫天黄沙,去找渡劫的安平。粗壮的雷霆将天空映得惨白。   “……”   兰虎听着梅七的狂笑,忽然呸了一声,恼道:“说那小子不是安临平,谁他妈信啊!”   ※※※※※※※※※※※※※※※※※※※※   安平:我信啊!(X)   殉情男二:是真的,出自某名作堂神作,这里先不提名字…… 第16章 将军杀人-4   梅七找到安平的时候,后者正坐在高高的骨堆上面,穿的跟个暴发户似的,清点着战利品,尸堆边还倒着一辆十三城制式摩托。   安平看起来有些难过。他脚下的尸体里,妖族是多数,还有不少人类的。灵界原本也是人间界,妖魔鬼怪不过是日月神教的排头兵。第一次杀人,且杀了这么多,梅七不太敢想象安平的心情。身为男主,安平的心理素质肯定比他强,但这毕竟是杀人,他自己不敢想的事,也不想勉强安平这么快接受。   然而一看到梅七,安平那张被血和泥土糊满的脸就绽放出了快活的光彩,此刻上涌的暮色都无法掩盖。他迅速地收好了摊在外头的战利品,理了理衣衫,远远地朝梅七招手:“前辈!”   梅七松了口气,飞过去落下,拍拍衣服在他身边坐下。   “受伤了没有?”他避重就轻,没提安平真正难过的地方,“我给你看看。”   安平反手就捉住了他的手。梅七心里卧槽一声,安平这样的小孩其实心理很敏感的,他要是甩开手指不定被误会成嫌手脏,只好给里给气地任他捉着,缓缓将灵力输过去,帮他梳理经脉。   灵力才游上小臂,梅七就笑出了声。安平脸红了,转过去匆匆擦了擦脸,闷闷道:“前辈你笑什么……”   “你真的好准时,刚到一月份就走火入魔了。”梅七抿着嘴唇努力不笑得那么欢快,又道,“金丹圆融如意,基础不错,再接再厉。那种情况下还能结丹,说明你学得用心,我教的也好。”   安平哭笑不得,怎么一上来就是这种班主任发言。他定了定神,有些心虚地笑道:“昨天,多谢前辈相救。”   梅七道:“杨将军也就那么一说,你还真跑人家城门口渡劫?要是我没来,你准备怎么办?”他呼了口气,“幸好那终劫没成型,不然你就等死吧。”   安平一下子有些紧张:“您受伤了?”   “没。”梅七自己也奇怪,他昨天被那么壮一发天雷正面击中居然一点事儿也没有,就是脑子不太清楚,在坑里趴了大半天,这才追丢了安平。可能是人剑合一的福利吧。他歪过头一笑,“这时候倒是用‘您’啦?”   安平笑了笑,没回话。他失血过多,梅七温和的灵力越发让他昏昏欲睡,不得不咬了下舌尖。梅七叹了口气,给他倒了杯灵液,自己开了瓶快乐水:“受伤了就说,我还能怪你不成?好好休息,巩固境界吧。”   两人干杯。安平看着他,他说:“我不走。”安平应了一声,喝完灵液,晃晃悠悠地往他肩头靠去。梅七警惕了一下,原作剧本此处应有膝枕,他看着安平这样子都有点心疼,但他不行。挣扎了半天,一拍脑袋从手镯里掏出了个沙发。   安平当时就迷惑了。之前随身携带单人沙发也就算了,这沙发还是折叠款的,展开就是一张床,两人手拉手躺上去,你睡坐垫我枕靠背,中间一条分界线,比放个包裹的梁山伯祝英台还严谨。他和梅七躺在沙发上,沙发底下是歪七扭八的人与妖,头顶上是灵界自带滤镜渲染的星空,摩托车的金属外壳在尸堆边上反光。他没了睡意,睁着一双黑眼睛回想过去几个月里发生的事,有些恍惚。   梅七给他理了会儿灵力,准备收手,不料安平抓着他手的力气还挺大,他抽了几下没**,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若无其事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后悔。不难过。”安平却没有回避重点,“这种事总要有人做。这一趟我也了解了很多。我会努力变强,您可以放心忘记以前的事,好好过现在的生活。这几百年人间界变了很多,你不用太担心。杀人的事我来做就好。”   梅七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安平侧过头去,望着梅七温润的侧脸,忽然叫了声:“阿七。”   青年清亮的声音带了点意味不明的低沉,梅七有些不自在,假装认真看星星:“……怎么了?连前辈两字都不加啦?”   安平转回了头,望着天,笑道:“你之前说可以这么叫你的。学姐不在,我叫叫看。”   也许是累到了,梅七没在意,问他:“摩托车哪来的?”   “捡的。那位前辈的尸体在戒指里,到时候带回城安葬吧。”   “哦。”梅七想了想,“我还没骑过摩托车,过会儿让我试试。你身上的衣服怎么回事?太丑了吧。”   安平这才尴尬起来:“之前被人追杀,衣服破了……随便捡,好吧,抢了几件法器。”   梅七哈哈大笑:“干得不错!”   安平这才松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梅七翻过身看他,他脸红道:“我换身衣服,前辈,别看了吧。”梅七便翻了回去,打了个哈欠。   到了四品金丹境界,修士灵力产生质变,比三品浑厚了不止几十倍,可以说四品才是修仙的开始。安平将身上的污秽震落,又把那几件法器弄干净,挑挑拣拣搭配了一下,虽说还是一身中上品法器,好歹没那么暴发户了,黑色法袍配上那双能提升十倍速度的小短靴还有点帅。   换完衣服,他想起来一事,从扳指里掏出一盒子上品灵石:“前辈,我之前欠的。”   梅七收了起来:“嗯。杀人夺宝也正常,但以后别冒那么大险,不值得,全世界三十三城少你一人还不至于陷落。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安平道:“外伤基本痊愈,再休养两天就够了。”   “好,天也要亮了,走吧。”梅七站起来,收起沙发,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好好修炼,回头帮我揍两个人。”   “谁?我先记下。”安平面色一沉,“万一遇上了呢。”   梅七在他脑门上巴了一掌:“杀气那么重做什么!你是人,杀敌人可以,不能杀上瘾。”   “我没有……我这不以为是敌军嘛。”安平闷闷道,“所以是谁?”   “六合城城主和他孙子。”   安平愣了一下:“兰虎前辈提到的……您的老师和师兄?”   “对。”梅七言简意赅,没说“我感觉我被他们欺负过”。一来这话的给浓度超标了,二来没头没尾没锤的,不利于青少年三观树立啊。   “哦。”安平也没奇怪,“陆行云和陆永安是吧?我记下了。”   梅七觉得自己之前白说了,这话杀气腾腾,比梅七自个儿还苦大仇深。梅七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走吧。”   梅七骑上摩托车发动,安平正扶着他的腰要跨上后座,被赶了下去。梅七指指天,安平会意,却又细心地问了句:“前辈,您认识回去的路吗?”   “……不认识。”梅七跟安平处久了,暴露知识短板也不觉得有什么,他走的是极道路线嘛。安平分析道:“那我们岂不是得上天……我是说御空,御空。我还不熟练,跟不上您。”   这就是世界线的收束吗!梅七无奈道:“你的长生剑呢?”   “长生剑品级太高。”安平老老实实,站在车旁低头看着他,“我境界太低,出一次剑就没灵力了……”   梅七叹了口气:“好吧,那你上来。我们先回城,我出来的时候画画正跟人打呢。你现在也不适合继续作战,灵界的基础本来就比我们好,这一发疯,十三城的同志们要撑不住了。”   “好咧!”安平如愿以偿,长腿一跨坐上后座。梅七心里呸了一声,安平绝不是乐意偷懒少练一天的类型,他希望这小子现在只是一种狗子绕亲朋好友欢快奔跑的心态,以及前方的奉天宫妖女剧情赶紧出场拯救一下主角的性向。   经过一系列操作方面的小问题,梅七成功骑着摩托车上天,还指导安平给车加了几个符阵。安平就坐在后边,汇报昨天他干的事,从在符阵中心学习考核时发现间谍开始。   十几分钟后,两人一头撞进了一朵乌云,紧接着四周环境剧烈变化,乌云翻滚空间扭曲,前方两百米处出现一片连绵不绝的高耸城墙――俨然是一处遗迹。   梅七一个急刹车,安平下意识抱住他,但此时他也没心思注意这些细节了。两人低头一看,脚下竟是凝实的土地。地面被血液浸透,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味,战场上尸横遍野,寒风呼啸,城内人闭门不出,另一边也没人来收尸,野兽穿过零碎的细雪来啃食各种奇形怪状的尸体,城墙前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   梅七缓缓排出一个问号。这种高级的遗迹,灵界比较多,人间界的大多灵气溃散建筑崩塌了。像杨无邪,三年前就是在天一城后的一处遗迹里得到的上古杨家传承,一步登天。他感觉这个遗迹是给安平送挂的,可送挂这么爽的至少能水二十章的事,原作居然没提。   两人没有下车,停在原地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一头野狼朝这边走来,梅七杀气大放,那野狼竟毫无所觉,直直穿过了他们――这还是一个幻境。   梅七愈发警惕,车上两人都是暴力型选手,对付幻境不擅长。安平抬头扫视一圈,忽然不确定地喊了声:“……前辈?”   梅七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愣住了。   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城墙上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人。白衣人是个一米七左右的少年,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地乱走,脸被乱发和血污掩盖,右手提着七杀剑,左手腕上则是一只白玉镯子;黑衣人面貌模糊,估计是用什么手段遮掩了天机,应该是个中年人,一直跟在那少年身后,微笑着温和地说些什么,话语的内容这边也听不清楚。   两人看了一会儿,安平小声问:“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吗?”梅七小声回答:“我怎么知道,我失忆了啊。”安平说:“我想想……要说是幻境,我们停下车也不应该踩在地上。”梅七点点头,沉吟许久: “遗迹确实是真遗迹,估计是空间碎片。这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件,造成了历史的回光。有些福地有灵,是会有这种情况。”安平似懂非懂,忽然抓紧了梅七的袖子。   那黑衣人与少年起了争执。少年确实疯了,从头到尾就“啊啊”地叫着,手上出剑却毫不含糊,气势凌厉,招招致命,轻薄的衣衫上下翻飞,轻快地随着男子跳上屋顶,一剑荡出,紧接着踏碎砖瓦朝他扑去,一口咬向男人的手腕,典型的疯狗打法。那黑衣男子始终避而不攻,继续对少年说着话,后者的步伐逐渐凌乱,几息后,被对方劈手夺去了长剑。少年往后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来到了城墙边缘,又“啊啊”地叫了两声,神志不清,像被抛弃的狗。他忽然转身,低头朝地面笑了起来。   一阵微风带着冷厉的冰渣荡漾起来。“梅七”直直从城墙上掉了下去,在城门前的地面上砸出一个巨坑,筋断骨折,死不瞑目。那名面目模糊的黑衣人踏上城墙,轻轻松手,七杀剑流星般坠下,刺穿少年的胸膛,却没沾一滴血,因为他们本是一体。   接着那些空间裂缝猛然爆发,“平城”就此消失。   百米外的两人目瞪口呆,梅七总算知道为什么“梅七”提剑去了天山之后杳无音信,死讯却人尽皆知了。   两人都知道这是幻境,可这段幻境无休无止,单曲循环,将两人困在了这方空间里,叫人心累且烦。梅七一边盯着前方的小短片寻找细节,一边分析道:“你来开车,我过去试试强行打破。这种自发形成的幻境效果应该不强,如果真有问题也不会太大。”   安平动了动嘴唇,最后涩声道:“我先试试。”   梅七愣了愣,回头一笑:“好啊。我倒是忘了,这次是叫你们来历练的。”   不知第几次重播时,安平忽然暴起,长生剑落入手中,猛地冲入战场,足尖点着石砖掠上城墙,一剑朝那黑衣人扫去!   梅七皱起了眉毛。城墙是实体的不稀奇,空间裂缝避着他走也姑且不论,那黑衣人竟被安平拦下了!这种强者的幻象具有较大的能量从而具备实体特性属于一般操作,可少年“梅七”居然也愣住了,接着那张脏污破损的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快活地叫道:“平!平!啊啊……啊!”七杀剑当啷一声落地,他也没管,兴冲冲地跑来,又忽然停下在身上擦了擦手,这才一把捉住了安平的胳膊。   黑衣人像一个卡住的NPC,茫然地在原地叽哩哇啦地说着被屏蔽的台词,“梅七”不攻击,他就只是走来走去不动手。安平也是悚然一惊,这少年力气极大,骨节分明的手指鹰爪般陷入他的胳膊,几乎要将他的上臂拧断。对方期待地看着他,咧着嘴巴嘻嘻笑着,时不时“啊啊”地叫上几声,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亮着。   离得近了,安平确认,这的确是梅七的脸。他下意识望了梅七一眼,不料这少年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便松开手怔怔地往城墙上走,好像想离近点看看那个大人的模样。安平毫无防备,那少年就这么自己掉下去摔死了!   城墙上的空间一阵扭曲,安平回过神来,场景重置了。黑衣男子声调温和地同少年讲话,少年看见安平,丢掉剑跑来捉他的胳膊。   鬼使神差地,安平抬起右手放在了少年头顶上。“梅七”闭上了眼睛,往他掌心里蹭了蹭。他比安平矮上不少,看样子还没发育完,瘦得像一条野狗。安平下意识地顺着他的动作揉了揉他的脑袋,他便欢天喜地地扑进了安平怀里。   城墙下的梅七五雷轰顶。他看看城门上挂着的“平城”两字,意识到“梅七”跟平王可能的确有一腿。其实这也不是特别严重,○点主角都是只战这一世类型,通常会跟上辈子大佬什么的划清界限,主要是他觉得……原主确实有点可怜。老板写的什么惊天牛头人雷文啊!   他原本想把那支发簪送给梅墨的,现在不想了。哪一天他真死了,也能把这支簪子带下去,交给那个没机会长大的白衣少年。   主要是那个瘦瘦小小的梅七长得好看,不是说女相那种好看,人好看起来是没有性别的,于是梅七忽然就懒得打断上面那两人给里给气的对视了。少年望向安平的狂热的、鲜活的目光能让任何人爱上他,然而这一切不过是几百年后的一个幻觉。这次过后,安平再不可能对长着同一张脸却懒散安逸的梅七动心。   梅七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有点酸。果然不学无术的死宅是找不到对象的!   少年梅七的残魂在安平怀中化作星星点点的光,安平伸手一捞,一把乌木长弓落入手中。白衣少年与那黑衣中年一同不见了踪影。他愣了一会儿,望着少年原本站着的地方,忽然脚下一滑,差点直接摔下去。   阵眼被取走,幻境崩塌了。安平慌忙冲下城墙回到摩托车边上,回头一看巍峨耸立的城墙与金顶红柱的城楼只剩下一片连绵起伏的断壁残垣。   安平愣了好久,梅七觉得他应该是在怀念逝去的初恋和夕阳下奔跑的青春……然后安平回过神来,揉了揉太阳穴,将长弓递给梅七,心虚地看他:“前辈,您检查一下。它自带了一段传承,似乎……也是平王的东西。”   “弓兵啊。”梅七有些失望,好好的老实人怎么画风歪得这么厉害。但看看安平愧疚的神情,他连忙安慰道:“弓兵好,弓兵挂多。而且这又不意味着我就白教你了,弓兵也是近战职业嘛。”   安平失落过后,大为新奇:“近战职业?前辈何出此言?”   梅七熟练地神秘一笑,将乌木长工扔回给他:“你以后就会明白的。总之,原本的修行继续,你要学的话,弓箭的练习也得加上。做得到吗?”   “当然,我会抓住机会的。”安平咧嘴一笑。梅七拍拍他的肩膀,感觉他又长高了:“那就加油向前看吧。现在先回城找画画,虽然她那性子也不会担心我们。”   安平哈哈笑了起来,这时候他们才发现这片飘在半空的遗迹碎片已经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一群人与妖气势汹汹地包围了他们。一名五品修士远远喝道:   “前面的人类听着!你们已经被奉天宫包围了,交出武器,自封灵力,饶你们不死!”   ※※※※※※※※※※※※※※※※※※※※   弓兵:fate梗,archer职阶,自古弓兵多挂比,通常为近战职业(?)   世界线收束:《命运石之门》的梗,大致就是不管怎么改变过程都会走向同一个结果。 第17章 将军杀人-5   根据梅七丰富的二刺猿经验,这个场合是轮到自己装比的意思。   他示意安平上车,自己提着七杀剑,缓缓向前飘了几丈,轻笑道:“饶谁不死?”   “饶、饶、”那个喊话小弟背后的修士很不耐烦,神识扫过七杀剑,一瞬间面如土色,“饶命啊!”   梅七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的队伍,冷冷道:“怎么,几百年不见,没人认得本座了?”   “不敢,不敢。”一名大乘修士走出来,一掌拍飞那小弟,颇为狗腿地小跑上前,赔笑道,“手下人没长眼睛冲撞了您,对不住对不住。梅将军要取平城碎片,知会一声就好了,小的们自会亲手奉上……”   他还没说完,后面坐在金翅大鹏上的萝莉便开口道:“你舔什么?七杀尊者又如何,不过是一个死人!交出平王弓,本宫饶你们不死!”   那名大乘脸色惨变:“我的姑奶奶……”   “谁是你姑奶奶?”萝莉瞪了他一眼,又气冲冲地看向梅七,“你们人族不是最讲究礼仪么,先来后到懂不懂?本宫两年前就找到这里,没想到――”   队伍中间的轿子里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萝莉闭了嘴。轿中响起一个慵懒色气的女声:“让将军见笑了,家里小辈不懂事。”   梅七微笑道:“无妨。你们的人可以让路了么?”   那女子道:“左右梅将军不能参战,小女请将军喝一杯如何?就在下面的亚伯城。小女此次前来,可是特意为您带了不少好酒。”   梅七沉默半晌,问:“诸位是来助战的?”   “我要说是,”那女子娇笑道,“梅将军是不是要在这里将我们杀个干净?”   队伍中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那名萝莉大概想说些什么,回头诧异地望了眼轿子,被杀气压得喘不过气来。   梅七微笑道:“你猜?”   对方道:“梅将军生的这般好看,不要总是打打杀杀的嘛。本王……有个提议。”   自称本王,看来是灵界伪神。梅七有些心虚,却还是摇头笑道:“你说得对,所以我这次来还没杀过人,希望你们不要让我破戒。”   那女子抚掌笑道:“那敢情好。梅将军不如随本王去亚伯城,也顺道看看灵界的风土人情。其实你们对我们神教有相当多的误会,这都是缺乏交流的缘故。”   梅七忽然化出另一柄七杀剑,往后一跳踩在剑身上,顺道将安平拉了上来。对面队伍中的修士们纷纷兵刃出鞘,那女子嗤笑了一声:“兵器都收好,别让梅将军见笑了。他要是想杀你们,你们连聚气的机会都没有。”   梅七哈哈大笑:“请夫人带路!”   那女子又笑道:“梅将军果真懂礼数,神教中的一些臭男人,总想着叫我出来给他们看看脸。本王身体不便,就不请二位进来坐了,想来二位也不放心,麻烦梅将军多多担待。”   “好说。”   安平本以为他们这就可以走了,没想到梅七应了下来,半晌后满脸通红,扯着梅七的外衣问:“前辈,是我拖累了您吗?”   “不不不,没有。”梅七失笑,“叫你见识见识灵界功夫。你之前杀的那些杂鱼练得都不到家,你好好学学,免得以后大意吃亏。”也叫你见见灵界美女……   安平这才放下心来。   一行人来到亚伯城上空,城主亲自前来迎接。奉天宫看来在灵界也是一方大势力,城主点头哈腰地给几人安排场地,各族侍女端着金盏银杯流水般穿梭。梅七与安平自然地在一处坐下,奉天宫的轿子停在另一侧。亚伯城主办完事便一直待在轿子边上,安静如鸡。忽然,轿中女子娇笑一声:   “不成,不成!本王改主意了!梅家小辈,你叫什么?”   安平连忙转身,道:“在下安平。”   “安平弟弟,你且站起来。”轿上门帘无风自动,那女子笑道,“本王要与你家师父坐一块儿。”   安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阵风掀飞了出去,正好稳稳落在梅七身后。等他回过神来,椅子上已经多了位异域风情十足的美人,浓妆艳抹,穿金戴银,面部线条锋利而妖艳,头顶发冠流光溢彩,白嫩的耳朵上垂下灿灿发光的宝石,耳后生着几根金红色凤羽――教科书般的妖女一枚。那美人身材姣好,身形却比将近一米八的梅七还高些,一双杏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本王――本宫是奉天宫宫主,此次正是奉神教护法之命前来外域。梅将军,久仰。此前没有通报身份,实在是抱歉。”   梅七也不是拍马屁,称赞美女也是基本礼仪嘛,酸不拉几地咬着舌头道:“在下此前虽不认得宫主,但见到宫主生的这般好看,想来之前不叫人看到也是情有可原。”   他没问真名,奉天宫的规矩是给了真名就得娶,或者死。那个小萝莉凤焱焱是个意外,刚出生就在一次叛乱中被抱走,十多岁才回宫,交往习惯不同,性格倒跟宫主差不多。   宫主笑道:“你倒是懂礼数。”手腕一翻,一只酒瓶出现在手中。那酒瓶只是普通的玻璃,并不是装灵食的。塞子一开,梅七赞道:“好酒!”宫主眯了眯眼睛,给他倒满一杯:“梅将军好眼力。”   其实梅七只是知道剧情,他不懂品酒啊。心里挠头,他没碰酒杯,微笑道:“还是先说说你们想要什么吧。宫主与在下决个胜负的功夫,酒也不会坏。”   “呸!”宫主怒道,“亏本宫对你刮目相看,没想到臭男人本性难移!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在小辈面前成什么样子?”   梅七不得已喝了口酒,他只是想快点推剧情啊。他道:“那宫主以为如何?”   宫主又展颜笑了:“这才对嘛。不如这样,让两家的小辈打上几场。要是您家的小辈赢了,本王二话不说,打道回府,从此不再过问十三城这边的战事;要是我们赢了,本宫原想,劳烦梅将军您离开十三城便是了。左右您消失了几百年,这十三城对您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对吧?”   梅七摇摇头:“妹妹,那我可就亏大了。既然我能把你们都杀了,为什么还要叫小辈冒险?”   宫主愣了愣,大笑出声:“梅将军嘴真甜,本宫的年纪可比您大一些。”   梅七从善如流:“姐姐。”   宫主笑道:“那我也不好叫你将军,叫你阿七吧。阿七可知道,姐姐是为什么从内域出来的?”   梅七的脸比她的小些,线条圆润些,笑起来也就更甜些:“姐姐是专门来杀我的吧?”   宫主的大半个身子都歪到中间的小桌子上了,甲胄轻纱下酥胸若隐若现:“原本是这样的。现在呢,本宫见你生的好看,要是安平弟弟输了,你们俩就都跟本宫回奉天宫吧。只要乖乖待在宫里,好好服侍本宫,神教护法长老来了也没用。”   安平脸色剧变。宫主哈哈大笑:“安平弟弟真可爱。”   梅七老神在地道:“是挺可爱的。”又道,“姐姐说说比试吧,什么规矩?”   “瞧您说的,”宫主叹了口气,又伸出几根染着鲜红指甲的葱白手指捂住嘴唇,笑起来,“您就带了一个小辈,咱还能占便宜打车轮战不成?”   “那有什么。”梅七耸耸肩。   宫主失笑:“您是对小辈太有信心,还是真想跟姐姐回奉天宫?若是后者,姐姐也不舍得坏了你们两张俊脸,说一声,咱们这就走。轿子里头可宽敞啦!”   梅七道:“那就是打擂台了。这倒是叫我们占了便宜,可以把奉天宫的招式都看上一遍再上。”   “什么便宜不便宜的。”宫主热情道,“姐姐让让弟弟,是应当的。最好是能让安平弟弟知难而退,如此咱们才能皆大欢喜。”   梅七叹道:“姐姐说的安平,实际上却是希望我自认不敌。只是虽然人间界传承断绝,我使的也不是人间界的功夫啊。”   宫主也不失望,拍拍手叫人布置擂台,转身又剥了颗葡萄。鲜红指甲上汁水横流,正要递到梅七嘴边,一只大碗横空出世。   宫主问:“……这是什么?”   梅七道:“……爆米花。蜂蜜奶油味的。”   感情刚才宫主招呼人准备擂台表演赛的当儿,安平去一边捣鼓这个了。梅七有点头大,大哥你有点危机意识啊,你要是输了咱爷孙俩可就要被抓去给漂亮姐姐卖屁股了!龙傲天文艺复兴都不带您这样自信的。   “真香。”梅七尝了一个,说。   宫主眼皮一跳,甜甜笑道:“安平弟弟是阿七的徒弟么?”   安平摇摇头,憨厚道:“没能跟师祖学到些什么,师父叫我来服侍罢了。小子以前是种地的,这玉米就是我们自家种的。”   之前那萝莉一直坐在远些的地方,闻言道:“乡巴佬。”   安平假装没听见,笑道:“宫主姐姐也可以试试,现在人间界看戏都吃这个。”   宫主正要从梅七手上拈一颗尝尝,安平忽然将一整个大碗塞进了她怀里。梅七吓得差点呛住:“安――平平,不得无礼!”   安平哦了一声,鞠躬道歉:“对不起,宫主。小子不懂礼数,让宫主见笑了。”   宫主动了动嘴唇,复又笑道:“你们若是以后还能这么主动就好了。这样,本宫的人要上第一场啦,安平弟弟准备何时上去,我也叫他们准备准备。”   安平看了梅七一眼,继续憨厚地笑道:“不麻烦了,我现在就上台。奉天宫的诸位也好好准备,比赛第……二,友谊第一,不要伤了和气,哈哈。”   宫主怔了一下,看向梅七。梅七却也没接她的好意,笑道:“那你小心。”   安平朝他点点头,又忍不住道:“这种东西少吃点,这边气候太干了。”   梅七看看天色,仰头看他:“那你打快点,回去还赶得上午饭。对了,”梅七自然地朝亚伯城主招招手,“你去通知杨将军一声,免得他误会了。”   这两人油嘴滑舌却又油盐不进,奉天宫宫主很是无奈,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梅七无辜地喝了口小酒,心里冷笑。越级杀人是○点主角的基本素养,在擂台赛上打车轮也是标准流程,送上门的比为什么不装?   他可是看到了,原作在擂台赛上跟安平打出比武招亲味道的凤凰血脉萝莉正盯着安平呢,虽说这年头主角不能跟妖女在一起,但跟漂亮妹妹玩玩也是好事嘛。   他正想着,安平忽然皱着眉头扬声道:“你瞅啥?”   梅七顿时就懵了,大哥就算人家千八百岁了那也是萝莉啊,你怎么这么讲话呢?没想到那与宫主有六七分相似的萝莉也冷笑一声:“咋?又没瞅你!”说完十分傲娇地哼了一声,边上便有俊男靓女开始安慰拍马屁。梅七也很震惊,你们灵界哪学的普通话,一股大碴子味儿?   安平“哦”了一声,转头对梅七说:“前辈,我去去就回。您要小心,他们在盯着你。”   原作剧情没了。本该压轴的萝莉第一个跳上台去,两柄重锤轰地落地:   “奉天宫少宫主,凤焱焱!”   安平摇摇头,慢慢下楼朝擂台走去。中途在庭院里停留,折了一根树枝,这才上台去,颇有绅士风度地微微躬身,此时却卡了台词,看了梅七一眼,想了想,道:“南江大学土木工程系预备○员,安平。”   梅七噗嗤笑出了声。奉天宫主看了他一眼,见他还目不转睛地盯着擂台,笑道:“阿七这么紧张啊?”梅七朝她笑了笑。   按理说凤焱焱的战斗力比安平高,套路嘛,妹子爆锤男主,男主在战斗中突破或顿悟,反杀但及时收手,妹子在愧疚与崇拜中爱上男主。爆衣是不可能爆衣的,不符合相关法律法规。梅七后续剧本都想好了,等着安平打完,旁敲侧击问他对凤焱焱什么感觉,有没有交女朋友的想法,等等等等,然后引出女主线。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台上一男一女自我介绍完毕,安平甚至没给凤焱焱放狠话的时间,轻飘飘出了一剑。凤焱焱举锤迎上,安平便出了第二剑。   第一剑提醒凤焱焱战斗开始,第二剑直接重创对方。一根附着了灵力的树枝在身法配合下,角度刁钻地穿过重锤的防御线,点在凤焱焱胸腹处,后者身形一滞,接着便倒飞而出,猛地撞穿墙壁、撞碎了一座t望塔,宫主及时出手才没叫她飞得更远。   宫主出手的同时梅七也站了起来,一步跨出,来到安平身前,一柄七杀剑落入手中。他们所在的楼阁处于亚伯城正门上方,以往是亚伯城主用来招待内域来人、t望城外战场的。此时这座小楼左侧斜向上被开了一个大洞,爆米花撒了一地,亚伯城主都不敢叫人上来打扫。   梅七与凤焱焱的位置换了,后者躺在宫主身边的地上,昏迷不醒。宫主灵力往她体内一探,竟发现无数细小的剑气正在破坏她体内经脉,闷哼一声,喝道:“起!”   凤焱焱悠悠醒转,面色惨白。宫主看都没看她,挥手叫人把她带下去,转身看向院中的梅七与安平,冷峻的神色忽然又舒展开去:   “阿七果真是很喜欢安平弟弟的,连这种狠劲都叫他学了三分。本宫就喜欢你们这样的。愿赌服输,今日本宫先回奉天宫了,哪一日两位弟弟来灵界玩,一定要知会本宫一声。奉天宫,永远有二位一席之地。”   梅七笑道:“不继续了?姐姐还有不少随从,外门弟子也来了许多。”   宫主面色不虞,冷哼道:“本宫丢不起那人。”   梅七缓步上前:“姐姐奉命出来,就这样回去也不好跟护法交代吧。不如姐姐同我打上一场,也叫安平小友长长见识,省的他膨胀过头,道心不稳。”   小楼中,半晌没人说话。   奉天宫主与梅七一步一步向对方走去,每出一步,身上的气势便凝实一分。两人在距离不到一丈处站定,宫主开口,语气森寒,柔声道:“本王要将你们扒光了跟严青养的狗关在一起,念你二人师徒情深,本王给你们安排两个近些的笼子。”   “多谢!”   说罢,梅七出剑,宫主出掌,下方的安平也在同时冲向擂台边上的守卫,劈手夺剑反杀,接着便足尖点地冲天而起,杀向奉天宫随从!   ※※※※※※※※※※※※※※※※※※※※   梅七:该装的比还是要装(X) 第18章 将军杀人-6   梅七坐在城楼上,喝着快乐水,装在奉天宫主留下的酒杯里。   奉天宫主不愧是伪神境强者,带来的美酒是真正的、有人味的酒。不像仙酿,能叫人醉,味道却大多不好。只是梅七其实不喜欢喝酒,他就喜欢些甜滋滋的东西,二来为了保证纪律和形象,十三城的正规军是不能喝酒的,来赚钱的散修们倒大多是醉生梦死,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他现在得人叫一声梅将军,所以也不好多喝。   杨无邪还没有来。梅七在心里已经吹了自己和原主八百遍了。他的原计划是缠住奉天宫主一段时间,叫安平刷满经验值就带人跑路,毕竟他过于咸鱼,不一定打得过那女人,要是逃不掉,就需要杨无邪助阵。没想到原主的优良基础加上他浸淫幻想作品多年的yy意识,一通操作猛如虎,把人打跑了。他选择性忽略了宫主离开时的狂笑,她说本王不过是刚突破伪神境,却叫七杀剑神打得这般辛苦,你已经废了!梅七心里撇嘴,这次刷到了经验,下次见面安平就能越级吊打你甚至将你收入后宫,龙套果然是没有智商的。   安平也比原作猛多了,以一敌十,杀了三个,打完还瘸着腿去找亚伯城主借用厨房。时间没到中午,梅七说想歇歇,安平就去做些点心。   亚伯城主悄悄叫人进来打扫修复,梅七确实打累了,倚在窗边,等着杨无邪过来。人间界境况艰难,大多数修炼资源都掌控在灵界手中,所以九州十三城的城主人均老阴比,杨无邪年纪轻轻更是脑筋活络,巴不得有这个机会来跑一趟,路上顺便撞死几个挡路的,他也不觉得掉价。   梅七顺手把奉天宫主留下的酒给收了起来,粮食酿出来的不能浪费嘛。安平瘸了条腿却还手脚麻利地做了三道点心,梅七被他叫醒时才发现他腿受伤了,皱眉叫他坐下。安平正要拒绝,一只凳子刷地飞来,在他膝窝一撞,他便坐下了。梅七捞起他的左腿搁在自己腿上,啧了一声:“你要死啊?贯穿伤还跑去做点心?不怕人家刃上淬毒?”   安平愣了愣,摸摸鼻子,企图挪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回来看梅七膝盖:“没觉得疼――前辈,衣服,您衣服……”   他腿上的伤口半愈合,已经不再流血,但被血打湿的脏兮兮的裤脚在梅七大腿上留了好些脏印子。梅七抱怨道:“衣服是身外之物,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修仙也不是这么个作法,灵界有些生物是能从伤口进来的……”   安平敬佩道:“前辈见多识广。”   梅七在他伤口上拧了一把,没拧动,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安平,安平后知后觉,哎哟一声:“您轻点儿,疼。”   梅七满意地给他上药包扎,安平低着头,仿佛是在学包扎技术的样子,心却被那几根手指挠得痒痒的,甚至忍不住傻笑起来。   两人都累了,声称没力气御剑回城。亚伯城主没敢上前,不仅仅是童年阴影加持,这位把内域王者打成什么样了,还是在所谓的“废了”的情况下。他恨不得八抬大轿把人请走――要是人家肯信他。   又过了十余分钟,梅七拍拍安平的腿,叫他自己穿鞋,这才收拾起自己的衣服来。亚伯城主默默松了口气,他探测到大乘高手的灵力波动了。杨无邪这样的年轻人好排场,路上随便踩死几个不长眼的,这边的城主也不觉得有什么损失。那种没眼力见的,活下来也是晋级渺茫,不如给自己的大气形象添添光。   只听一阵嚣张至极的引擎声伴随着AC/DC摇滚乐由远及近,梅七和安平从城墙上往下一看,一辆大红色敞篷跑车穿过千军万马疾驰而来,在城门口一百多米处猛地一个漂移,停在一名狗头守卫身前。后者眼睛都没眨一下,杨无邪摘下墨镜,赞道:“你不错,怎么就只做个看门的?”守卫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獠牙:“梅将军以前也是平王的看门狗。”   梅七心想你骂谁呢?你也跟亚伯城主有一腿咋地?杨无邪却哈哈大笑,单肘支在车门上,仰头朝亚伯城主道:“不好意思啊前辈,这俩新来的,不懂事儿,我把他们带回去进行一下思想教育,保证没有下次。咱的协议还是有效的哈。”   杨无邪的那身银白盔甲幻化成了一身亮片小西装,扣子开到锁骨下,配上左眼下的一点泪痣,骚包得无以复加。亚伯城主也哈哈一笑,背负双手,点了点头:“七杀剑神莅临我城,是小城的荣幸。神教中人,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梅七带着安平从城墙上跳下去之前看了他一眼,有点无语。大哥,要是你面前的是正版梅七,你城都没了,害搁这儿装比呢?   两人一前一后落在杨无邪的跑车上,亚伯城主还站在那里装比。梅七没管他,把安平安置进副驾驶座。杨无邪看了安平受伤的腿一眼,骂道:“老子好不容易出来放个风,这辆车拿到手才俩月,不能让爷好好兜个风吗?”   梅七道:“你不嫌沙漠风沙大吗?”   杨无邪道:“摩托车就该在天上飞吗?”   梅七无言,安平问:“为啥不能加个座?这个型号是最新款九州军用越野车,有十三种形态,内附芥子空间……”   杨无邪说:“丑。”   安平也不说话了。梅七看了杨无邪一眼:“你今天脾气格外大。出什么事了?对了,兰虎他们回去没有?”   “回了。”杨无邪还是加了座,启动跑车,被梅七看出来了便干脆毫不掩饰地臭了脸,“青焰团要来了。”   梅七没管路上被跑车凶残镇压的妖族,皱眉道:“青焰团不是早来了?”   “那就一先遣部队,主力都在十二城呢。”杨无邪猛打方向盘,在歌手的咆哮中狞笑着撞上一支妖族小队, “邪教一直想把我们三城打通,据说占据足够的地盘他们就有法子打破灵界壁垒,让大军进入人间界。天一城虽然在人间有四座陆上城池,但通道只有一条。如果我们三城被打穿,灵界大军可以长驱直入,到时候,到时候……哼。”   梅七知道杨无邪是在不满自己没顺手杀那些先遣部队的妖,但那时候他又不知道自己战斗力不是5,正急着去救安平呢。于是他转头给安平分析道:“到时候不仅仅是九州的灾难,更是全世界的灾难,但我们首当其冲。原本三十三城,我们九州就要守十三座,要是通道失守,我们要面对的就不只是邪教了,其他势力趁机发难也不是不可能的,尤其是那些离壁垒远的。――十二城的通道外有人把守吗?”   最后一句是问杨无邪的。后者阴沉道:“不用守,哪来那么多人手。你说的有道理,所以十三通道,绝不会失守。”   梅七没有多问,闭上了眼睛。安平好奇道:“我们的实力不是一直比不上邪教吗?怎么保证不失守?”   杨无邪微微笑起来,假笑的样子竟有几分妩媚。他柔声道:“全炸了,就没有失守这回事了。”   梅七摇摇头:“把目击者都干掉就是一次成功的暗杀,是这个道理。”   杨无邪转头对他笑,眼里却没有笑意:“是啊。这不是您的拿手好戏吗。”   梅七大为震惊,却也没太意外。杨无邪看着他,忽然转回去一脚刹车,在十三城前几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也没资格跟你说这个。兰虎说得对,您已经死过一次了。实在抱歉,梅将军,没有不尊敬您的意思。我参军三年,对每一位守城将士都很敬佩,尤其是您这样的烈士。我就有时候犯浑,您看起来毕竟年轻。”   梅七往四周看去。   十三城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过去的两千多年,人间界的人族天天都在恶战。但是这两日不同,青焰团的加入叫灵界士气与实力大增,梅七放眼望去,沙漠一片黑红,四处是断折的兵刃与残缺的尸体,高高耸立的岩石上,有妖兽皮毛随风飘扬。人与妖的肢体堆在一起,血液渗进底下的沙。天空上,阳光穿过浓郁的灵气,越发耀眼地照下来。   如果不是安平在柯西城搅风搅雨,又和梅七在亚伯城跟奉天宫的人大打出手使得杨无邪有机会出城,今日的战役还要残酷百倍不止。他不能出手,否则对面十几个八品都能以此为借口围杀他,直接攻破十三城。军部说是叫他来搅动风云,可他最多是出城兜风占点小便宜,真的六七品的是杀不得的。其实原本梅七也不该出手,可目前见到他的修士都选择性忽略了这一点。   梅七看到了昨天下午在内城街道上订婚的那名紫衣仙子,那扫地僧管她叫阿贞。扫地僧缺了一条小腿,爬过来为她敛尸,不住地吻她破碎的嘴唇。   他感到茫然,毕竟他只是一个死宅。不说是富二代,至少没挨过饿,每年生日都能邀上亲朋好友,订个饭店切两层蛋糕还讨他嫌的那种。他平平淡淡、死气沉沉地过了二十多年,连找女朋友的热情都没有。他没有见过战争,这是他在电子屏幕里都没见过的场景,他没有见识过它的狂热与恐怖。   他还没有杀过人。可这一刻,他想起那块平城的碎片,感到无比平静。   梅七看了一会儿,道:“杨将军,回城吧。十二城的战役也该有结果了。”   杨无邪一言不发,也没发动车,一道空间裂缝将他们带进了城主府。   杨无邪的办公室里没什么东西,空空荡荡的,会客室也只有茶几和几个垫子,视野倒是开阔。梅七又掏出了自带的沙发,把安平放下,沉吟了一会儿,还是道:“杨将军,您先看看消息。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愿意提供帮助。”   杨无邪叹了口气,摇摇头,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怕船到桥头自然沉。”   安平的伤其实已经好了,坐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从扳指里掏出原料开始沏茶。梅七道:“无邪小友,你是00后,应该比我这种老古董更明白些。安平小友带我去了一趟东北,我看到没有灵力的凡人遇山开山,逢水架桥,万丈高楼平地起。凡人尚且与天相争,你更不应当害怕。你才十九岁,守住了十三城,也不应当内疚。”他接过安平的茶,“无论十二城的战况如何,你得去接受。修仙就是逆天而行,你修行太快,以至于忘了本心。”   杨无邪愣了愣,笑着摇摇头:“你总算有点老头儿的样子了。我去去就回,刚才的话录音了,别想赖账。”   十几分钟后,杨无邪回来了,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梅七捧着茶杯,问:“战况如何?如果需要的话,我也不是不……”   “十二城陷落了。”杨无邪黯然道,“薛卫国薛将军力战至死,为国捐躯,十一城也深陷包围。军部派去一个团,结果也陷在里头了。待会儿开会,但徐司令叫我做好没有援军的准备。严青那龟孙子,估计是得到上面的授意才来的,这几天三十三条通道几乎全都在暴动。”   梅七皱眉:“那十二城的通道呢?”   “炸塌了。空间乱流恢复之前,我们的人能接手。”杨无邪道,“如果我死了,十三城也会如此。”   安平明白了:“每一位城主的性命都与城池相连吗?”   杨无邪看了他一眼,嘿嘿笑道:“对,我们与我们的城是一体的,如果最强的死了,剩下的要么被屠光,要么投降,还不如都给老子跟他们自爆。所以不到不得已的时候,老子连跟人血战到底的资格都没有。”   “您已经是人族的英雄了。”安平道。   “英雄顶个卵用。”杨无邪说,“对面的……也算是人族。我他妈的就不明白,这个壁垒是谁搞出来的,就是为了看人类自相残杀吗?”   “你冷静点。”梅七道。   杨无邪深吸了一口气。   “梅将军!”他忽然起身,朝梅七深深鞠了一躬,“我代表十三城、代表军部,郑重地请求您的支援!”   梅七也肃然道:“我可以出手杀人。但是你想清楚,撕毁协议比一城陷落严重多了。灵界这些年没有联合起来,也是因为七八品的不出手,这边不能,那边不愿。要是我开了头,真的杀了**品的……打破平衡,你们不一定能撑更久。要是他们联合起来,明天就是十三城的末日。修仙也有很多流派,真遇上精通术法的,生擒控制你也不是不可能。今天我和安平小友就见到了奉天宫来人。奉天宫虽然走了,但其他的未必不会来。”   杨无邪皱眉道:“你和安平,不也没事?”   梅七道:“我没有元神,安平也情况特殊。灵界伪神不算多,但七八品就是狗,杀了一个出来一窝。我再问你,你真要撕毁协议吗?军部不一定会同意。”   杨无邪道:“现在这个情况,由不得他们,更何况徐司令……只需要杀严青,其他人敢掺和的就杀,不参与的就算。严青算外来户,只要杀了他,那些比他弱的城主就有一段时间不敢出头。再争取几十年,我们的七品就能多点。这几年通道还算稳定,已经有计划面向全社会征兵了。资源是不够,但这边到底灵气浓度高点。”   梅七点点头:“好。但有一件事我要先说清楚,我不一定杀得了他,你之前说的对,我的剑有些锈了。什么时候动手?”   杨无邪肃然道:“明后天中午。你不用担心,老薛我认识,很靠谱,严青受伤肯定不轻。他又是个疯子,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两个半小时前推平了一座邪教的小城,据侦查员汇报,那城主骂得很难听,他却没亲自动手。他是四十多年前晋级八品的,但七品时候杀过八品,不要掉以轻心。青焰团除了他还有两名七品和九名六品,大多是犬妖。”   梅七把茶杯递还给安平,在茶几上敲了敲手指。安平忽然道:“其实还有一周时间。十一城被包围,说明邪教那边是准备先灭十一城,再包抄十三城。阿七前辈在这,他们不可能顺利平推,必须换个打法。所以我们可以在严青去十一城的路上截杀他。”   杨无邪和梅七同时皱了皱眉毛。严青就是根搅屎棍,嚣张归嚣张,脑子还是不错的,他们不是很能确定他的真实意图。最后杨无邪甩甩头,道:“无事,下午我出去开会,劳烦梅将军先替我坐镇两小时。到时候我问问周将军,看看十一城的情况。”   安平忽然打断道:“周将军?是不是叫周骏?”   杨无邪奇怪道:“是啊。常识,怎么了?”   安平急急道:“中年男人,大背头,国字脸将近一米九,掌法很厉害?”   杨无邪神情凝重起来:“老周平日使棍,你怎么知道他掌法厉害的?他的确是周氏翻天掌传人!”   “我见到他了。”安平道,“他在柯西城!跟城主打了一架,要对方准备妖兽坐骑,他要去总部。”   杨无邪瞳孔一缩:“也许是敌人伪装的,挑拨离间。灵界……”   梅七道:“冷静。安平,你模仿一下那人的招式,小杨,你看看。”   安平又将茶递给他,站起身来,朝二人行礼:“我只能模仿形,其余的口头解说。”见二人点头,便轻飘飘推出右掌,同时左手一翻,做了个结印的手势:“此时右掌前方空间有裂缝产生。”又脚步一错,右掌一翻收回,左手抬起作格挡姿势,掌心朝前,“对方攻击,被他一掌拍碎了肩膀,此时两人相距四十多米。”接着抬腿撤步,转身抬手,抬头看向梅七:“地面泥土翻起,形成一片方圆一公里的废墟。我就是那时候趁虚而入抢了他们库房的,柯西城主还说了句‘不愧是周护法,翻天掌名不虚传,可惜只有八品’。”   接着他收手站定,向杨无邪投去询问的目光。   “周叔叔……”   杨无邪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他教过我。杨家最困难的那段时间,他帮了我们不少忙。我不到年龄就能去天一城,也是多亏了他给我担保。我实在是……”他苦笑了一下,“就当我优柔寡断吧。等会儿我先去开会,问问徐司令的意见。这件事我给你记功,战利品不需要上缴。”   “其实还有一个更简单的办法。”梅七放下茶杯,缓缓道,“找到那个严青的上司,问问他究竟是从哪条通道进入人间界的。”   杨无邪皱眉道:“找一个伪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级别不够,而你没有元神,探查可能被k屏蔽。”   “他就在十三城。”梅七道。   杨无邪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也笑起来:“好,那就劳烦前辈。如果情况紧急,我会在会议上向司令申请出动真理部。”   ※※※※※※※※※※※※※※※※※※※※   鸡汤!我加了鸡汤!(突然绣红旗) 第19章 将军杀人-7   夕阳西下,梅墨与一个假洋鬼子坐在西瓜摊上喝茶。两人气息内敛,一动不动,已经过去一日多了。   摊主正在凉棚底下,将两个西瓜缓缓沉进井里。这不是灵食,所以娇贵些,不能冰得太久。   两人的剑横放在桌上。木质桌凳有些年头了,表面粗糙,裂痕发皱。梅墨捧着一杯凉茶,脊背挺直,双腿侧放,低眉浅笑的模样倒有几分书卷气,稍微乱了些的短发下,一截细白的脖颈没入短袄的立领之中;她对面的假洋鬼子,侧脸线条锐利,鼻梁高挺,模样俊俏,穿着对襟衫、阔腿裤,脚蹬一双老燕都布鞋,就差一只蹲肩膀上的鸟,神色间却是比杨无邪还多出几分无意识的傲慢与轻快。   梅七在街尾站定,拦住安平,拎着他的后领子后撤两步;前方梅墨与假洋鬼子同时伸手取剑,一翻剑鞘将木桌掀翻上天,接着两柄长剑便叮地一声,竟是在一瞬间交锋了数十次。   梅七心里咯噔一下。梅墨比明天启低了何止两阶,后者的佩剑更是日月神教的镇教之宝,两人这般势均力敌,要么明天启已经上手撩妹扰乱股市,要么梅墨人设有坑,指不定几百章后一句剑来再次踏入道境,只是天不生我梅闻画听起来实在不够霸气。   安平倒是神色肃然,盯着交战的二人,学起了他们的战法。梅七心里叹了口气,又为主角的道心之坚定松了口气,也仔细观察起西瓜摊边上的战局来。   梅墨的剑招恣意张扬,带着七分的大气与三分的疯狂;明天启的真气雄浑,身法霸道,格挡的招式都被他出得威严庄重。两人的笑里带着同样的轻狂与不同的狡黠,交锋数次,同时后掠数米站定,那张木桌哗啦落地,茶水落回杯中,西瓜摊主啪地一刀将一只瓜在案板上斩开。   两人收剑入鞘。明天启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少了些什么,明光剑化为一只鸟状剑灵,啁啾一声,在他肩头站定。他对梅墨道:“小妹妹,承让。”那只鸟傲慢的神情出卖了他。   梅墨也不在意,她向来不理会这种小事。她笑嘻嘻抱拳道:“老前辈,承让。”说着转过身来,朝正往这边走来的梅七和安平挥手道:“阿七,平平,请你们吃瓜!不是灵果,但比灵果还要好吃呢。我昨天跟这老头儿就是为了抢最后一个瓜才打起来的。”   明天启一开始有些不自在,随后自顾自坐下,翘了个二郎腿,朝这边笑道:“原来是你的族人。那就不能让小朋友花钱了,老朋友见面,我请客。梅七,安――平是吧?”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瞬间笑容有些猥琐,又眼珠子乱转,像是做了亏心事。   梅七朝他点点头。安平朝梅七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梅七朝他摇摇头,指了指叫他坐下。另一桌上坐着两个年轻女孩,此时忽然起身,朝梅七拱手异口同声道:“梅将军!”明天启摆摆手:“你们坐下。”她们便坐下继续吃瓜。   明天启看是个混血儿,唇红齿白,鼻梁高挺,星目剑眉,偏深的眼窝给浅绿的眼睛打下一片恰到好处的阴影,及肩的褐色卷发软绵绵的。坐在另一桌上的两个美女,一个亚洲人,黑发黑眼的矮个子,穿着一身西洋宫廷礼服,帽子上垂下一片黑纱,露出小半个精致的下巴;一个西方人,金发碧眼,卷刘海儿,长发在头顶扎了个髻,一身配包臀裙与小高跟的正装,还有副金框眼镜。从相貌上来看,明天启应当是她们的儿子;从穿着上看,一个是秘书,一个是情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明天启跟梅原他老板、《长生剑》的缺德作者长得一模一样,连两个美女秘书都没变!   梅七一瞬间手脚僵直,五雷轰顶,差点坐不稳从板凳上摔下去。   卧槽啊。这个套路他是见过的,近几年还挺常见,你以为你是穿越其实是被人安排好哒!难道梅原是假的,是梅七被安排的幻境什么的,他真他娘的是梅七?   坐不稳就不坐了。梅七站起来转身就走:“算了,我失忆了,大概是骗子吧。我哪来那么多熟人,何况七百年前可没国际化这一说。”   梅墨挑挑眉毛,嘿嘿笑笑,对端瓜上桌的老板道谢。明天启却即刻翻脸,急道:“哎您别走啊,梅七,梅七大爷!能不能听我说两句!”   梅七停下,好笑道:“你哪里学来的这种话?”   明天启说:“那不是重点,对不起,梅七大爷,我错了,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梅七心里迷惑,故作高冷道:“你错哪了?”   明天启认真道:“我被骗了。”   梅七本想说“关我屁事”,想想这张仙风道骨的皮说这种话实在不好,于是酝酿了一下,说:“与我何干?”   明天启抓抓头发,肩上的小鸟埋头啄起了自己的羽毛:“您先坐,先坐。”   梅七就又坐下了,明天启还给倒了杯茶,小心地察言观色:“我被我爹骗了。”   梅七半天没想明白这跟我梅七有什么关系,但看明天启的神情,他似乎的确应该有点激烈的反应,于是他说:“关我屁事。”   正在交头接耳的梅墨和安平同时震惊地看向他。梅墨顾不得传音了,道:“我就说他会讲脏话。”安平指着她:“那你这么震惊干嘛!”梅墨想了想:“我没想到语气这么不高兴嘛。我妈上回跟老爹打了一架,老爹去她娘家赔礼,她脾气都没这么差呢。”安平说:“其实前辈的脾气……”梅七眼神不善:“你说什么?”   梅七确实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了,看来原主真的很讨厌明天启,而他也很讨厌老板。要说起来,他也算是间接被老板害死的,如果老板没有即兴跑路,他就不会加那么多班……   安平夸张地缩了缩脖子,讪讪笑了笑,却朝梅墨使了个眼色,大约是“你看吧”的意思。梅墨告状:“你又在炫耀。”安平顿时觉得很无辜,梅七在桌子底下一脚踩过去,明天启惨叫一声。   梅七和梅墨同时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脚。梅墨笑道:“刚说到哪儿了?吃瓜,吃瓜。”   梅七也笑道:“我几个月前就看上十三城的瓜了,管理局都把它吹上天了。”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梅墨将桌上的两半西瓜推到梅七面前给他挑,“就是口感和甜度都还算清爽。”   明天启见他们演了起来,认命道:“好吧,我是来找你的。梅七,个人恩怨先放放,过几天跟我去趟神教。”   梅七其实还有些懵,满心的“哈哈,我不活啦”,脸上笑得和气。他狐疑地想着明天启可能的确不是老板,一边将灵力探入瓜中,一下取出西瓜籽扔进垃圾桶,把半个瓜连铁勺递给梅墨,又如法炮制,递了半个给安平,笑眯眯地说:   “现在的生活比古代好多了,蔬菜水果品种多也不贵,人人吃得起冰西瓜,社会主义好。你吃瓜吗?”   “真有急事儿!”明天启连京腔都蹦出来了,“本王……我――就算你不想报仇,那也关系到你们人类的生死存亡!你他妈的当初为了几个人杀了老子多少手下,老子还屠了你半座城,你别告诉老子你见着我不想揍啊?”   “好吧,看来这一整个都是我的。梅七见他习惯性地自称起“本王”来,确定这不是老板。不说社畜了,管社畜的更不至于一口一个本王嘛,这发言中二的,还炫耀自己杀了多少人呢。于是不为所动,眯起眼睛:“修仙就是好啊,不会撑也不会闹肚子。”   明天启挠挠头:“……我付的钱,给我半个。”   “给。”梅七递给他半个。   明天启拿到了瓜,舀了一勺,问:“为什么我的有籽?”   梅墨终于找到机会插话:“资本家,孤立你。”   明天启顿时有些不好,但梅七在场,不好发作,闷声去了瓜子,低头吃瓜。他一边吃一边摸着下巴,似乎在酝酿话语,一双漂亮的绿眼睛上下扫视了梅七一会儿,眼神落在他手腕的白玉环上,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有些愧疚,有些怅惘,还有点贱兮兮的八卦:   “你……还没跟他和好啊?这也不是他的错,当然也不是我的错,我是说,你看,现在大家都活的好好的,你们大不了那什么,重头开始嘛,也算是转世续缘了……”   梅七从这段中提取出重点:合着不管是敌是友,都知道梅七和平王的破事儿,就他本人不知道?梅墨吃瓜津津有味,一双黑眼睛呼啦抬了起来,邻桌的美女秘书们都不动声色地往这桌挪近一些。安平怒道:“我跟那位不一样。你也不要见前辈失忆了就骗他,平王的传承里,我多少知道了一些……”   “什么?!”明天启大惊失色,破口大骂,“那你他妈的有病啊?”   安平皱眉:“你是我修道的前辈,但也不能这么说话吧?”   “你他妈有病。”明天启继续大骂,站起来急急地转了几圈,嘴里嘟哝了些乌七八糟不知是哪国语言的鬼话,又转回来坐下,瞪着安平,又看向梅七,叹了口气,“他妈的!”   梅七一头雾水:“您能好好讲话吗?”   “计划出了点小偏差。”明天启概括道,上下打量了他一通,忽然镇定下来,大手一挥,“……不过问题不大,一切尽在掌控!”   “你这显然是临时起意。”梅七指出,“你把话说清楚。这里是十三城,给我说人话。”   明天启挑眉道:“没事儿。您不是不参与么,那我找别人去。杨无邪要你帮忙,还不如同本王合作。”   “你很跳啊。”梅七眼皮一跳。   “还好还好。”明天启见梅七反应不大,就又抖起来了,一抬手,金发秘书摇头叹气,推推金框眼镜给他递了把扇子。他刷地展开,又合上,最后挠挠头发,还是蔫了下去。   他低声道:“我不觉得欠你什么,神教就是这个德性。哪怕我的目的是毁灭神教,我也还是神教少主。我只是看你还算顺眼,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安平有些好奇,明天启发现了,便也好奇地看向他。梅七眯起眼睛:“你先说说什么事吧。之前见我就跑那么快,我是失忆,不是傻了。”   明天启嘟哝了句“之前还真疯了呢”。   梅墨放下勺子,举手道:“等等,可以先说说严青吗?我挺感兴趣的,反正这比起覆灭邪教是小事嘛。小事先来。”   “对了,严青。”梅七一拍脑袋,点头道,“差点被你带歪。严青要干嘛?”   明天启顿了一下,郁闷道:“我也不知道,他几百年前投靠我父王,我很久没见他了,鬼知道他在想什么。十天前,我在十一城跟他喝过酒,他说:‘明兄,你听说了么?梅七没死!我的副官亲眼所见!你最好也小心点,梅家要来人了。’我这不找你有事么,就叫他给我派了几个下属带路,谁知道他们绑架了这位梅小姐。”   梅墨脸色一变:“严青的副官什么品阶?”   明天启摸摸下巴:“七品吧,我没见着。”   梅墨骂了一声。梅七也有点后怕,那个合体期修士真要出手,加上天劫,梅墨不死也要废,幸好自己这名头还有点用。他与梅墨对视一眼,点点头:“明天我去杀他。”又看向明天启:“说正事吧。”   明天启道:“你们别当着我的面商量杀我兄弟啊。”   梅墨奇道:“没商量啊。”   明天启翻了个白眼,随他们去了:“罢了,严青坑我,罪有应得。能被你杀,算他祖坟冒青烟。说正事。蕾切尔!”   金发秘书起身,递来一份文件。梅七瞄了眼,语言不通,看看梅墨,后者拨浪鼓摇头,安平更不懂了。蕾切尔善解人意,轻声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我为各位进行一些说明,各位介意吗?”   “麻烦您了。”梅七道。明天启也点点头,抖抖袖子,吃起了瓜。   蕾切尔说:“我教现任教主明天越陛下于三百七十九年前得到平城碎片一块,从中参悟到了真神破境之道,并开始闭关。然而由于灵界与人界修炼体系的不同,也就是肉身与元神的偏向不同,教主对人间天道产生的心魔劫估计不足,已经有三百余年没参与教中事务,仅爆发过几次威压。据少主的猜测,教主现在仍未恢复。”   梅七看向吃瓜吃得津津有味、还挖了一块喂鸟的明天启:“那也只是猜测。不足以让我们冒险去刺杀一位可能无限接近真神的教主。”   “怎么不值得?”明天启嗤笑。梅七又开始怀疑了。原作中明天启是不确定的,但明天越的确是遭到了天道的反噬,不能发挥全部战力。这个明天启却很有把握的样子,梅七有些不放心,沉吟道:“这事,你的确还是找小杨他们商量的好。”   明天启耸耸肩:“我也就那么一说,杨无邪能信我么?徐涛倒是有可能……不过我怕被他坑。”   梅七歪了歪嘴唇:“那我就该信你?”   “不该。”明天启笑道,“但我信你。你必须杀明天越,不管出于什么立场。世界上最恨他的人就该是你。而且也只有你能杀,十三城腾不出人手。再过一个月,老东西就要恢复了。”   梅墨发现了华点:“三百多年都没好,现在还是重伤,怎么一个月就要恢复了?”   明天启顿了顿,哼哼道:“这就是我的事了。一个月后,有一样果子要成熟了……总之,是本王的。”   安平忍不住了:“这不就是让阿七前辈给你扫清障碍吗,风险都在前辈身上!”   “是啊。”明天启看着他笑,仿佛是故意逗他生气,“你是不是很想打我?”   安平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明天启轻巧避开,难以置信:“你他妈敢来真的?!”   安平平静道:“我**妈。”   这回轮到梅七和梅墨一起懵逼了。梅墨先反应过来:“平平你冷静点。”明天启没来得及叫一声“你以为这样就算了吗”,她继续道,“常识还是要知道的,邪教没教主夫人,别给人无中生有。”   明天启看向梅七:“……我跟严青那龟孙子说错了。不是梅家不教你,梅家是不是都这副德行?”   梅七也很迷惑:“谁叫你先挑事儿的?还委屈上了?”   ※※※※※※※※※※※※※※※※※※※※   快乐作死明老板正式上线,总之是一个热爱作死的抖M(啥)   1.剑来:出自《雪中悍刀行》,就是那个著名的“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出处(我没看这本只晓得这个梗,出处应该没错……)   2.转世续缘:虽然不是起源,但此处指《狐妖小红娘》的梗。 第20章 将军杀人-8   明天启便很郁闷。那名穿洋装的小个子女人笑起来:“少主,您还是少说点吧。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您的敌人。即使教主死了,他们还是您的敌人,您同他们讲话,跟同小青讲话,肯定是不一样的。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和蕾切尔这样喜欢你的。”   明天启便又高兴起来。小个子女人又说:“你这么不会讲话,也就长得好看了。”   明天启又生气了:“我就知道你昨天在看杨无邪那个小白脸!”   小个子也不高兴:“说什么呢,杨将军是女的,我不喜欢女人。”   梅七才吃了一口瓜,呛住了。蕾切尔贴心解释:“不好意思各位,玛丽夫人就是这个性格,不是说杨将军真的是女性的意思。”   玛丽说:“反正是女的,我不喜欢。像少主这样长得有分寸的,世上仅有少主一人。”   梅墨请教道:“什么叫长得有分寸?”   玛丽提起裙子,朝她走过来,她挪挪屁股,在板凳上让了个座。玛丽夫人的小嘴笑得甜蜜又刻薄:“好看到再好看一分,他就是个女的。但他偏偏是个男的。你和梅将军就很没有分寸,完全倒过来啦。我很喜欢你这样的男孩子。”   明天启无奈地扬了扬脖子。梅墨摇头,认真道:“我是女生,可以掀裙子给你看。”   玛丽也摇头:“这不是那玩意儿能决定的。”   梅墨笑道:“你真有趣。你来不来杭城玩?我还有几个兄弟姐妹,也长得好看的。要是我爹那老头儿是女的,那就好玩儿啦!”   玛丽将小手放在她手上,抬头穿过黑色面纱望向她:“神教的事处理完,我就来找你,好不好?”   明天启郁闷道:“夫人,您别玩儿我了。”   玛丽握着梅墨的手,斜了他一眼,笑道:“我更喜欢少主这样的男人。男孩子么,只能用来欣赏,其实跟女孩子是没什么区别的。”   明天启道:“你又在讲胡话。你说梅七是女的……算了吧。你没见他动过手,你们这样的都给他那张脸骗了。――你说说他怎么样?”   明天启指的是吃瓜吃得一头雾水的安平。玛丽瞥了一眼,一缩腿,抱住了梅墨的胳膊,嫌弃道:“臭男人!我最讨厌的臭男人。”   明天启哈哈大笑,舒爽了不少:“那我们可以继续谈了。”   梅七和安平莫名其妙,尤其是全程吃瓜还挨骂的安平。他摸摸鼻子,一声不吭地继续吃瓜。   梅七问:“那你就空手套白狼,一点力不出?”   明天启道:“我一出手不就被神教的长辈发现了吗,你们也不想打着打着被神教长老包围吧。蚁多还能咬死象,更何况神教的护法长老还不是蚂蚁。”   梅七微笑:“我也不是象。”   “也是。”明天启笑道,“你是狗。”   蕾切尔忍无可忍,将文件夹拍在他头上。   玛丽笑了起来。安平还在认真地吃瓜。梅七想了想,叹道:“再说吧。我明天杀严青,看看情况。――你有什么给杨将军的建议没有?”   明天启支着下巴:“怎么还带问我的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在这个情况下,我的建议是亚伯城。”   “他也没那么怂吧。”梅七说,“当着我的面跟小杨打太极呢。”   “刘越当然不怂。他是主战派,怂个屁,他只是怕你。”明天启失笑,“他们甚至不怕死,但他们怕你。”   “我比死可怕?”梅七挺惊讶的,感叹道,“很有排面啊。为什么?”   明天启肃然道:“你的剑斩魂碎魄,被你杀的没有一个转世重生,其余的都在平城做了孤魂野鬼!”   “嚯。我还挺厉害。”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明天启恭维道。   梅七问:“排前面的是明天越和平王?”   明天启说:“平王死了,他活着的时候也未必能排上号。现在应该是徐涛。徐司令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梅七便有些惊讶,一方面徐司令的名字唤起了他几年前的考研之痛,另一方面明天启夸徐涛比恭维他用心多了。   说到徐司令,梅墨好奇道:“我想问问,你们为何一定要攻入人间?灵界资源丰富,灵气充足,反过来倒更有可能。听说灵界内域的妖族都枕着龙脉睡觉呢。”   “龙脉那玩意儿到处都是。”明天启耸耸肩,“首先我是不想打的,其实神教对杀人族修士不感兴趣。但就是因为灵界资源太丰富了……”   “等等,”梅七狐疑道,“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显然你带头打过平城还被我揍了吧?”   “年纪小不懂事……我那会儿是去找平王切磋的。”明天启漫不经心道,“用你们的话来说,阶级的局限性?你会觉得蚂蚁搬家是打仗吗?你踩死蚂蚁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侵略者吗?修了仙还非要用人的视角生活,也就你们人间修士少才这样。”   “你想靠打平王一战成名,结果被阿七暴打一顿。”梅墨笑出了声,又好奇道,“安平是不是平王?”   “不是。”安平闷声道。   梅墨挑挑眉毛,不太相信的样子,收回目光:“所以你们打人界是吃饱了没事干?”   “这么说……也对,也不对。在这边,妖族修炼起来很快。其中最大的两个势力,万龙渊和凤雀山脉,这几十年已经在筹划脱离神教自立王朝了。妖族……就那么回事呗,”明天启厌恶地皱了皱鼻子,“喜欢吃人。但神教不能为了统治妖族就把人给他们吃啊,所以其实最积极要打仗的是妖族,它们需要牲口。至于神教嘛,打着玩玩。”   安平忍不住骂了一声:“什么毛病!”   “对啊。”明天启指指脑袋,“开山祖师要是没病,搞这种事干嘛?神教就是这样。不过,要是他们知道真相,你们就完蛋啦。”   “什么真相?”梅七也不知道。   “灵界壁垒的真相呀。”明天启眉开眼笑,心满意足,“父王不告诉护法长老他们,因为他也觉得有趣,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估计现在走火入魔也觉得好玩儿,所以他才能当上教主。――说到哪了?对,打碎所有壁垒,伪神才能踏出最后一步,飞升成神。祖师们是公平的,他们把龙脉和灵气锁在灵界,但是破碎的天道,大部分都在人间界。你们看这个小姑娘就知道了……”   梅墨面色不善:“我才元婴。”   明天启眯了眯眼睛,悠然道:“好吧,好吧。”他笑眯眯道,“靠近壁垒的城池基本都是人族,我们也想跟你们友好交流的。尤其是这几百年,双方贸易往来可没少。”   三人俱是排出一个问号:“还有贸易往来?”   “黑市。”蕾切尔解释道,“灵界黑市很多。我们不像你们规矩那么多,修士和普通人的需求不一样。”   梅七想想也表示理解:“你继续。”   明天启摇头:“具体方法,杨无邪自己会想。他更了解刘越,也更了解十三城。我要是说我的想法,可信度不高,实用性也不高,要是失败了,你肯定要找茬。”   梅七见他不上道,有点遗憾。他的确很想揍明天启。玛丽咯咯笑了起来,转向明天启:“少主,我明白了。”   明天启笑了两声:“是吧?”   “是啊。”玛丽说,“梅将军是男的。那就没意思了!”   明天启不高兴了:“我也是男人,本质和现象都是男人的那种,你是不是也觉得没意思?”   玛丽想了想,恍然大悟:“您不说我还不觉得,现在我觉得您没意思了!”   明天启大惊失色,叹了口气,伤心道:“本王也不是那种放不下的人。你要是对本王不感兴趣,那就走吧。好聚好散,祝你找到有趣的人家。”   “我就喜欢你这点。”玛丽嫣然一笑,轻巧地出现在小路上,提起裙角行了个礼,“那妾身就此别过,少主保重。”说罢,撑起一把黑色蕾丝边阳伞,优雅地三两步没了踪影。   梅墨挑了挑眉毛。她根本没发现玛丽是什么时候从她身边离开的。   安平问:“你为什么要赶这小女孩走?”他本想说“十三城很危险的”,但看起来这女孩比他更危险些。明天启笑眯眯道:“因为她不想听到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要说什么?”梅七问。   明天启道:“玛丽是杨无邪的姑姑。”   这回轮到梅墨被西瓜汁呛到。   “卧槽。”她说。而梅七和安平没呛到,仅仅是因为没在吃东西。   安平一句“你一个女生”刚说了个“你”字,预感自己又要被她批判直男癌、刻板印象云云,便换了个委婉的说法:“你身为梅家法定继承人,怎么总是说脏话?”   梅墨冷笑:“你当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封建王朝结束一百多年了!何况你说的脏话就少了?都特么在阿七面前装呢。”   安平不爽:“总比你装都不装的好吧。对前辈的尊重总还是要有的,你听课还不玩儿手机呢。”   梅墨和明天启同时嘿嘿笑了。两人怪异地对视一眼,梅墨做了个“请”的手势,明天启笑道:“你那是尊重吗,以本王一千多年的阅历,这是为了欺师灭祖做铺垫呢。”   “别放屁了,殿下。”梅七对安平和梅墨这俩不要脸的“后辈”有点蛋疼,选择将矛盾转移给明天启,“他装给您看呢。”   安平一脸老实地低头吃瓜。   明天启摸摸下巴,转向蕾切尔:“您瞧,这不我的问题啊。谁在北方待几天,口音都会变这样儿。”   作为全场唯一老实人,梅七开始对这帮混不吝头疼:“您说说玛丽的事儿吧。”   明天启摆摆手:“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他们家务事,问题不大。对了,你转告一下杨无邪,张鹃到时候可能跟我们一起行动,叫他别指望九霄城的增援,徐涛保证了都没用。”   梅七一头雾水:“跟九霄城什么关系?”   “噢。”蕾切尔解释道,“九霄城的灵界部分地理环境不好,不适合生存或修炼,因此只有张将军等少数几人会进入巡查和进行一些试验,而在外城,也就是人间界的部分,九霄城又叫真理部。”   梅七迷惑:“……这么1984的名字怎么存活确认的。你说的这个真理部,它厉害吗?”   原作没说啊。张鹃他晓得,九霄城城主么,后面和他们一起去邪教总部下副本,上来就是一个自爆。难道是被和谐了?   “它不是厉不厉害的问题,它就是,真的是很特殊的那种。”明天启跟他对上了线,语气神神叨叨起来。   梅墨高兴道:“对的,我们家也有人在真理部工作。”她的神情又忽然难过起来,“前几年,小爷爷做了真理处长。”   梅七依然一头雾水。安平淡定道:“研发导弹的。符中心的教授说,大约八年前,一名妖族八品高手不守规矩,动手杀了十二城的一个连队。真理部正要试验新武器,于是出动一名真理处长,以七品中期修为操控试验品,覆灭大妖族地,千里山岭被夷为平地,空间裂缝至今未消。一人一弹,击杀八品大妖两名,重伤三名,七品及以下死亡妖数保守估计超过四万。”   梅墨补充道:“小爷爷是第一个试用这个的。普通武器甚至法器根本无法锁定那些能撕裂空间的大妖,而这枚导弹掠过去,一片空间就没了,它的攻击范围内所有一切都会被扭曲的空间绞成灰。”   梅七肃然起敬:“英雄。”   “是啊。”梅墨道,“在那之前,我成日游山玩水、踢馆挑人,从没想过打仗的事。现在,我要在十三城完成我的剑。”   明天启饶有兴趣:“要是你能一剑……”   梅墨道:“老娘先一剑砍了你!没事赶紧滚,给你脸了?”   方才悼念英雄前辈的庄严气氛一扫而空,蕾切尔赶紧赔笑问还有没有问题,没等回答便把明天启拖走了。明天启走之前还乐呵呵地说,你要是想要龙脉,可以弄点真理带去黑市,科长级别能换十条八条吧……被梅墨砍了一刀。   梅七便带着两个小辈去找杨无邪,被告知一小时前杨无邪出城督战了,兰虎在外头跟人决斗。于是三人绕道,安平学了新技术,抓了几头肉质适合食用的妖兽,溜回客房阳台做烧烤。他是熟练工了,除了一开始掌控不好真火的火候和妖兽肉的成熟度弄坏了几次,后边都色香味俱全。甚至有御空而过的修士跟他买了几串。梅墨解释说,妖兽和灵兽其实是一种东西,吃了也可以增长修为,副作用比丹药小些,食补嘛,但是人界灵兽和仙厨都少,安平可以考虑考虑转职,梅家的厨子就不太行。安平正想问工资待遇,梅七咳了一声:现在你们还是以提升修为为主。   小辈还是很听话的,至少当着面。梅七就很纳闷,修仙界清北直博的主角怎么老想着去新东方,搞技术不是不好,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但说起来一开始就去摊蛋饼的和清北出来摊蛋饼的还是不一样嘛,尤其是学生物出来的,摊得特别均匀……   安平和梅墨修为低些,吃得少些。梅七把他们赶出去进行晚间训练,自己开始准备对严青的刺杀行动。   身体机能好,学什么都快,他对输赢倒不是很担心。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对的,想想又觉得矫情。“梅七”生前是为了守城死的,有时候梅七都觉得是自己被一具人形兵器夺了魂来驱动。啊对,某种意义上人剑合一的确是人形兵器……   他要做的不是替梅七吃遍天下美食。他的义务是代梅七杀人。   两个小时之后,杨无邪回了城主府。梅七把此前同明天启的谈话挑着跟他说了一些,请他帮忙找一下梅墨和安平。他记得这里城外有个本给他俩下……只是他没有元神,神识范围不够,找人还是正经的大乘修士在行。   ――安平不见了。   杨无邪揉揉太阳穴,又去联系城墙上值班的战士,问了好几个,才得知安平可能是从东面出城去了。他当时在西边督战,只监督着其他地方没出大乱子,被安平得空跑了。   梅七忽然就意识到安平出城去杀人了。他早应该发现的,至少安平一声不响地低头吃瓜时就应该想到。结合明天启那一脸贱笑,东边兰虎的决斗也可能是他策划挑起的。这看起来又不像是针对安平的陷阱,那小子看起来老实正直,但也没那么容易被激怒上头。明天启是安平或者平王的熟人,显然应该知道这一点。   不明白。梅七决定下次见到明天启先揍一顿,整整衣服,就要出城去。计划赶不上变化,他道:“杨将军,我去找他回来,这回不会让他闹出大乱子的。不过要是路上遇到严青,我就顺便了?”   “好。”杨无邪朝他挥挥手,笑道,“麻烦您了。”   “不麻烦,为人民服务。”梅七也朝他挥挥手,杨无邪作势踹他一脚,他顺势御空出了城。   梅七一路往东南方向飞了上百公里,神识像雨刮器一样扫过去,一直没有发现安平的踪迹。硬要说的话,安平中途似乎拐了个弯,又跑去亚伯城那边了。   第二天黎明的光线在灵气中浮动起来的时候,梅七甚至有点生气。他的神识不够强,已经很累了。可安平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按剧本他得去接应这臭小子,免得他烂在沙漠里。   他很快见到了安平。   他都有些奇怪自己是怎么认出安平的。一个血淋淋的人影一手提剑,一手拎了个球,拖着一条腿,慢腾腾地爬上沙丘。一轮太阳从他背后升起来,将梅七的脸映得惨白。安平的胸腹四肢上到处是伤,一截骨头从左边的小腿里戳出来,胸膛几乎塌了半边。他应该只剩下一口气了,可在看见梅七的时候,那张被打肿了的脸上焕发出憨厚又欣喜的容光来。   安平的脸上也刀痕遍布,教科书级别的七窍流血,颧骨都缺了一块,好在没有道伤,可以治愈。梅七一步上前,两只手急急地动了一阵,不知从哪里下手才好。安平那双被血糊住、肿成两条缝的眼睛认真地望着他,他还在“安平,你,啊,这”地语无伦次着,翻找出灵药贴在他的伤口上止血。   安平的声音像漏风的葫芦:“前辈。”   他跌进梅七怀里时,手指也松开了,那颗头颅从他指尖掉了下去,在沙地上撞出一声细碎的响,颤颤巍巍地晃了晃,翻过去露出一张秀气的脸。   那是严青的脑袋。   ※※※※※※※※※※※※※※※※※※※※   严青:说好的计量单位呢???   1.徐涛:捏他考研政治徐涛老师。   2.真理部:套娃,梅七说会被和谐是指《1984》的真理部,此处指东风快递的真理。 第21章 将军杀人-9   安平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是杨无邪。但那个时候杨无邪还不叫这个名字,他叫杨廷。   安平知道杨廷。他读中学的时候,哪怕是小县城,“小歌神”杨廷也是家喻户晓的那种。杨廷出道的时候,大约是十一二岁的年纪,相貌漂亮,歌声轻灵,他六岁时独立创作了自己的第一支钢琴曲――当然讨厌这款娘娘腔的更多。安平对此没什么感觉,只知道挺多同学喜欢的。小歌神的确是在三年前退隐的,大多数人认为他是变声期坏了嗓子,或是长坏了。少年人的美总是昙花一现,大家也不奇怪。   杨廷是个有点冷酷的臭小孩,跟杨无邪这只尾巴分叉的狐狸很不相同。他仿佛不关心世上的任何事、任何人,成日同自己的琴待在一起。他并不排斥杨家的传承,只是完成任务、免得被人说道般完成每日的修行,然后去唱歌、作曲、弹琴。他的第二架琴是自己做的,他提着刀去了一处遗迹,取矿石,杀灵兽,拜一名炼器大师为师,他整个九岁都在做这件事。   杨廷十六岁的时候,天一城爆发了史上最严重的动乱。安平隔着梦看到了来报信的修士展示的影像,一座巨大的城门倒悬在沙漠上,海水从城门中涌出,地上有六座城池拱卫城门。接着爆炸声接二连三响起,那是负责守卫天一城的杨家人赴死的声音。   那一场战役中,杨家老一辈高手死伤殆尽,年轻一辈也只剩下寥寥几人。杨家家主带头持刀杀进天一城门,长老堂的三名长老毁灭了两座陆上城池。战争爆发的时候,杨廷正在巡回演唱会上演奏一支暴风骤雨的乐曲。   杨廷回国之后,显出一副几乎招人指责的平静来。他接管了家族,在周骏的帮助下打理好事务。然后小歌神卖掉他的钢琴与长笛以及所有的一切,提刀去了天一城。   周骏给他担保,徐涛不忍心,告诉他杨家为国家付出了一切,日后即使你修炼到大乘,我们也没有逼你上战场的道理。你还年轻,杨家嫡系只有你一根独苗了。   杨廷平静道:“若是杨家刀法失传,杨家才是倒了。”   徐涛叹道:“那你更没有必要来前线。徐叔叔知道……你一向不喜欢这些。”   杨廷认真道:“徐司令。没有人能使出更好的杨家刀。”   杨廷以杨家家主的身份,将杨家刀谱无偿捐献给军部,供人学习。只要杨家刀流传,人人都是杨家人。新社会,原本也不该有这么多规矩。   只是的确如他所言,没人能用出比他更好的杨家刀。第一次上战场,连妖在内,他就杀了一百多人,越级杀的金丹修士都有两名。一年之后,他在刀道上的成就已经超越了他的父亲。   就在那时,他一人一刀入天门,带回了上古杨家的倾酒刀。刀中有一段功法传承,那女人的残魂非要认他做弟弟,给他改了名字。那红衣女人说:你在生死簿上的姓名、身份也都改了,日后你死了,便无法与曾经的父母兄弟相认,你是我的弟弟,是他们的祖先。   杨无邪一步登天,两年的时间从三品冲到了八品,大乘的屏障也脆薄如纸。只有杨廷自己知道,他曾经在音律的道门之外驻足,小歌神原本能成为真正的歌神。   安平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痛,头昏眼花。伤是好得差不多了,但就是疼。但他勉力咬了舌头一下,好让自己清醒些。   玛丽坐在窗台上望着他,两条细细短短的腿在裙摆下一晃一晃的。   安平喉咙里呼噜两下,哑声道:“您给我看这些……什么意思。”   玛丽背着月光,小脸笼罩在黑纱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对于安平来说,连声音都仿佛模糊起来了:“我希望你不要恨他。”   安平嗤笑一声,也没动弹,看着医院雪白的天花板说:“我为什么要恨他?”   “不是他逼梅将军上战场的。”玛丽看着他,面纱下的脸并没有在笑,“安先生。您心里很清楚吧。”   安平沉默许久。   “对。”半晌,他苦涩地承认,“是灵界的人,是日月教的人。――还有我。不管是平王还是我,都是他在这里的原因。所以我来杀。”   “不对,不对。”玛丽说,“你不是这么想的。你让他愧疚,你把严青的问题甩给我侄子,好像这就让你们同为受害者了。――未免太过分了!”   安平动了动嘴唇,玛丽就那样严肃地看着他,道:“臭男人。”   安平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况且,杨将军的确有别的解决方法不是吗?他不过是看不过阿七前辈从战场上离开,他觉得被背叛了。”   玛丽那双被黑色丝袜包裹的腿换了个方向交叠:“所以我希望你理解一下。廷廷已经过的很难了。三年前,江湖上大大小小上千门派,无一人来援,杨家人的奋战在现在的我看来实在有些不值得。而梅家现在发展得这么好,也有托了梅将军战死的福,必须参军的强者少的缘故。”   “活着都不容易。”安平认真道,“夫人,我十六岁的时候一天要打三份工,要不是政府帮忙,我连书都读不了。直到三个月前,我还是这样。为什么您不理解我呢?”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玛丽难以置信,“你居然说出来了!”   “那不然呢?”安平也很诧异,“因为觉得丢脸就不说,那我早就饿死了。”   玛丽想了想:“你昨天表现的又不是这样的。”   安平开始咳嗽。   咳着咳着他想起一件事:“那段记忆里――并没有你。杨将军没有姑姑。”   玛丽在窗台上站了起来。安平这回看清楚了,玛丽笑起来的时候,两颗獠牙分外明显。现在,它们甚至在月光下生长弯曲起来。   玛丽嫣然一笑,道:“因为阎王的生死簿,管不了灵界的鬼。”   安平撑着床垫坐起来。医院紧急扩容,统一配备的床垫有些硬,但他睡得舒服。他看着玛丽,忽然道:“杨将军知道的吧。”   玛丽愣住了。   安平继续道:“他一开始就说了,叫我们不要怀疑墙内的同伴。就算你变成了鬼,他也不介意的。”   “……傻小子。”玛丽叹了口气,“那话是说给少主听的,暗示他可以合作呢。”   “不。”安平认真道,“他说给城内的每一个人听。所以您这一出实在没必要,我本来就没对杨将军有什么不尊敬的想法。要是没有政府的帮助,我没书可读。但要是没有杨将军他们的牺牲,我更没法活到现在。夫人,您既然觉得他可怜,就该去见见他。当年事出有因,十三城都不安稳,杨将军甚至没人可恨。”   “我――”   玛丽没来得及辩解,随着病房门被拧开的声音,忽地凭空消失了。安平总觉得她还在附近,心中有点膈应,但此时也没有去想了。   梅七悄无声息地摸进病房,没想到安平正睁着一双黑眼睛看他,不由有些尴尬。半晌,摸摸鼻子,给他倒了杯温水,一边松了口气:“醒了就好,等会儿我再给你检查检查,别落下病根。伤到根基这种事,在修为低的时候看不出来,越到后面影响越大。”   安平就着他的手喝水,喝完咳嗽两声,看向他:   “前辈不怪我……给您添麻烦吗?”   梅七拖了张板凳过来坐下,叹了口气:“怪你什么?你倒是帮我省了麻烦。我该怪我自己表现得太小气,叫你误会了。年轻人尊老爱幼是好事,但你想的太多。”   安平郁闷道:“学姐总说我做事不过脑子。”   梅七想了想,伸手揉起了他脏兮兮乱糟糟的头发:“你们半斤八两。”   安平脑袋上的外伤差不多好了,被他揉得眯起眼睛,闷闷道:“前辈,你们家的人是不是都很喜欢狗?”   梅七讪讪收回手:“也许……大概?我本来以为画画是猫派,没想到被明天启拿一群小狗拐走了,哈哈。”   安平脱口而出:“学姐本来就很狗。”   梅七满脸问号:“小伙子你这样讲话以后交不到女朋友的噢?”   安平说:“前辈,我过了年才二十呢。您年纪大些,该比我上心点。”   梅七忽然愣住了,接着便叹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不愧是主角。小安同志是个天才啊!老子现在就去找个姑娘谈个恋爱,就算被打成女主也跟男主无缘,原版梅七就是太给了嘛!也是,我心理年龄也二十六七了,梅墨之前说什么来着,三清山的道姑?   安平莫名警觉,含糊道:“刚才,玛丽夫人来过了。”   梅七倒不是很担心,只是好奇道:“她找你做什么?”   安平撇撇嘴,表情有些委屈:“她让我做了一个梦,关于杨将军小时候的,说他也不容易,叫我不要恨他。”   梅七失笑:“她把你想得太小气啦。”   安平望着他的眼神居然有几分嫌弃:“……也许我本来就小气。前辈觉得我……很有气量吗?”   “有啊。”梅七回答得理所当然,“你的心性很好。在我见过的人里,比你好的没几个。不,也许你是最好的。”毕竟你是纸片人,纸片人总是完美的!   安平面无表情:“我跟她说,虽然杨将军十六岁的时候家里出事,梦想破灭很可怜,但我十六岁的时候起早贪黑干活,也很可怜。”   然而梅七笑了起来:“你居然真这么说啦?哈哈哈哈……这也太……哈哈哈哈……”   安平有些不自在:“……我是说,我没有您想的那么好。我――”   “那你之后肯定也解释啦,你很敬佩杨将军,感谢他们的付出什么的,甚至还劝人家去找侄子和解。”梅七说完又笑了,“你怎么这样啊,太不会跟女孩子讲话了吧!”   安平道:“前辈就很擅长吗?”   梅七一边笑,又耸耸肩,给他倒了杯温水:“您可真是一言九顶。手好了吗?”   “没。”安平不假思索。他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老老实实地看着梅七拿玻璃杯的手,剑士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圆润,指尖还泛了点红。梅七没有放松警惕,也没继续喂他喝水,抓起他的手道:“我给你检查检查。”   安平一下子就尴尬了。但也不脸红,看起来反而有几分理直气壮。   梅七检查了一通,发现手臂果然没大碍,便心里得意。这种钓鱼套路我见得多了,安平你还是图样啊!探到灵府时忽然一愣:“平王弓呢?”   安平老实交代:“给凤焱焱了。”   哦哦,是昨天勾搭上的吧。出息了出息了!梅七想想有点亏,但是小伙子第一次把妹嘛,成本高点也正常。便点头笑道:“灵界也不都是一条心的,你同她结个缘也好。”   安平朝他那边挪了挪:“我一个人杀不了严青,所以用平王弓换她出手。”   梅七动作一滞。安平看着他,平静道:“我保证您这辈子不用杀人,就一定会做到。你也不要愧疚,是我一厢情愿。”   梅七摇头道:“你想多了,安平小友。十三城需要我,我不会逃避。事关种族存亡,不是个人任性的时候。”   “你不想杀人。”   “但我可以杀。”梅七平静道,“这样的战争总要死人。我杀得越多,我们的亲人,人界的普通人就越安全。没有灵根的普通士兵尚且出城战斗,我没道理因为觉得杀人不好,就不去杀。那未免太蠢了。”   安平伸手抓住了他的一缕头发。梅七的镯子挂在手腕上,探身过来的时候长发便散下来,正好给他可乘之机。梅七莫名其妙:“你……在耍脾气?”   安平想了想,笑道:“是的吧。换个说法,我不想你杀人。我觉得你看起来也不想再杀了。所以我会努力变强,前辈,您不是一直想让我和学姐变强吗?就当这是历练吧。”   梅七噫了一声:“历练也不至于……”话说到一半他又说不下去,○点主角历练死个几次都属实正常,这特么是一道送命题啊,答应不答应都会显得给里给气。   “让我来吧。”安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前辈那么想要我变强,但我自己也想的。既然目的一致,前辈也不要多想。”   你这是在堂下状告本官?梅七无奈,嗤笑道:“看你表现吧。随便你,只要别惹――算了,惹麻烦也是一种素养……有效期截至你下次走火入魔吧。”   安平刚亮起来的神情又沉了下去,悻悻道:“前辈,我们没必要这样互相伤害吧。”   梅七又揉了揉他的狗头:“你先把我头发放下。多大人了还玩别人头发。”   安平说:“反正对于前辈来说我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一样的。”   梅七冷笑:“是谁刚才说不要互相伤害的?”   安平闭上了嘴,慢吞吞地拿起水杯喝水。梅七站起来,巧妙避开安平扯他衣角的企图,去开窗通风。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墙壁里埋了法阵。梅七打开窗户,一阵轻柔的乐声扑面而来。   杨无邪抱着一把吉他,坐在医院的围墙上,眯着一双狐狸眼睛,低声唱着歌。梅七打开窗户时,他已经唱到了“知交半零落”,可那双狐狸眼睛还笑得有几分妩媚。也许是因为他这个年纪还没来得及有知交。   医院附近安静得能听见草叶随风而动,杨无邪唱的歌也寂寞悠长得欠揍。   他的声音清越而沉稳,带着些恰到好处的沙哑,同此刻朦胧荡漾的月色一般醉人。这样**的声音并不适合这首歌,作为曾经的小歌神,他应当知道。可他还在唱,只差一点,他就能征服这首歌。只是现在的他再没有机会了。   他侧对着医院的窗户,但安平感觉他在对着这扇窗户唱,对着不知道有没有离开的玛丽夫人唱。杨无邪唱到“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就停下了。也许是因为他没有可以请来喝酒的人。   他唱着唱着,城中靠近城墙的一栋灯火通明的木造高楼里,竟传出了一阵激越的钢琴声。那琴声与杨无邪的歌声遥相呼应,屋内的两人看见杨无邪在墙上站起,望着那栋高楼的方向,一滴眼泪从他的下颌骨落了下去。   ※※※※※※※※※※※※※※※※※※※※   杨廷:为了拯救十三城,一起成为爱豆吧!(?) 第22章 将军杀人-10   明天启听闻严青死讯,嚎啕大哭,摸出一坛好酒,自己一碗,梅七一碗,地上泼一碗,道:“老严,你是个**,但你永远是老子兄弟。老子要是劝你,你也不会听,咱俩是一路人,你真是个倒霉鬼。下辈子别犯贱了,别为一条狗活成这副狗样。”哭完,他对梅七说:“那小子坏事做尽,死了活该。”   梅七道:“老朋友见面,上次失礼了,今天请你吃顿饭。我收了几坛奉天宫的酒,你喝不喝?”   明天启跟他去了酒楼。十三城的娱乐业不发达,地方少,价格虚高,编制外的修士平日放松放松,去的也不多。不过,玉门楼两年前招揽到了一对双胞胎仙厨,虽然消费价格也水涨船高,但耐不住名气大、口碑好。这对双胞胎姐妹还大大咧咧地去追求杨无邪,说是愿意一个做大一个做小,把人家小年轻吓跑了好几回。   梅七坐下,点了几个菜,凉拌西红柿、醋溜土豆丝、酱爆鱿鱼、红烧肘子,还要了一份香蕉奶昔。服务员懵逼地说没有这种凡食,梅七说,噢,那来一桌你们的招牌菜吧,有什么上什么。明天启听他点单,脸色忽红忽白,等服务员走了,半天叹了口气,颓丧道:   “你发现了。我坦白交代,能不能给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梅七一只手支着脸,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看他:“明老板,这么说就见外了。老乡见老乡,我说什么也不会放过你啊。”   明天启挠头:“大哥,给我留口气。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写着玩玩!”   “你怕死?”   “不,我怕我老爹。父王虽然是个坑货,但我要是死了,他杀你全家是小事,他要把我召回来鞭尸扒皮做成乱七八糟的东西比较可怕。”   “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他把我召回来鞭尸扒皮是小事,你现在打不过他。”明天启想了想又补充道,“到时候你就打得过了。”   梅七只觉得他欠揍:“我打得过你吗?”   “当然,当然,您杀我就跟杀狗似的。”明天启说的怂,语气倒是挺敷衍的。梅七也没继续找茬,说:   “好,给你24小时,改设定。”   “什么设定?”   “你说什么设定?两条,第一,我一个月后要被天雷劈死,你解决;第二,这具身体的肉身强度太低,钓鱼也不是这么钓的,设定合理点啊大哥。”   “等等,你的肉身强度跟我有什么关系!”明天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你伤没好。或者说好过头了。你没发现吗?”   梅七也愣了,合着这身轻腰软的设定真是自带属性,不是你写来钓鱼的?这可太草了。他问:“发现什么?我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你早就被揍了。”见明天启一双漂亮的蓝眼珠子乱转,他又补充道,“你要是骗我,我还是能发现的。”   明天启抱怨道:“就是这个啊。你人剑合一,哪来的元神,哪来的神识,没这个你怎么发现我骗你?你就是剑,剑就是你,你没有灵力、没有元神、没有经络、只有肉身,可现在你什么都有,不觉得奇怪吗?还不是平王那憨憨,给你留了个后手想给你治病,结果灵力么不够,倒是歪打正着做了个人剑分离,还他妈进度到一半没了。否则我们早就打完明天越各回各家了。”   打完明天越那你不彻底没家了。梅七也不说出来,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俩月前刚被挫骨扬灰,他能说什么。他敲敲桌子:   “……总之改不改,一句话。这晋升仪式都给您准备好了!”   明天启双手一摊,也不装了,段子张口就来:“改不了。第一那不是我能决定的,第二我也不是空想○序列的啊。第三你有点逻辑,我是渡劫期,半神嘛,顶多一个序列4,作家那是序列1了……”   梅七眯了眯眼睛:“你不能决定什么?”   明天启道:“江山如画已经毁了。它原本就已经残缺,承受不住这么多渡劫的同时进入。”   “毁了?”梅七斟酌了一下语气,还是没问江山如画是什么。明天启到底不是他们一伙的,他得唬住对方。原主能吊打明天启,他没把握啊。   “对。”明天启也酝酿了一下,道,“这事不好说,云秀你还记得吧?看到了你就记得了。具体情况,你可以去五毒城问她。我出了点意外,比你们更早出来。”   梅七问:“所以云城主又是我们――我的熟人?”   明天启笑眯眯的:“何止呀。”   梅七的确不认识云秀,便问道:“你一直怂恿我们去五毒城,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嗯……有一点吧。”明天启的那只金色剑灵又在他肩膀上啄羽毛,梅七琢磨不出那是什么意思,“主要是本王好心。生离死别之后的久别重逢,大喜事啊!”   明天启在那里长吁短叹,梅七叹道:“不要乱用成语。你实话告诉我,你这样搞安平,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证据?”   明天启反问:“我说你便信么?我说他一直都是平王,只是在骗你,你就会信我然后揍他一顿?”   梅七道:“不信。但可以揍他一顿。”   明天启大笑,朗声道:“那也不错,梅将军,请!”   梅七一回头,心里叹气。   ○点主角没一个省心的。原本还要静养两天的安平正和一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双胞胎美女从楼梯上下来,一见到他便紧张起来,欲言又止。梅七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有点不是滋味。这小子开窍是好啊,但尼玛昨天跟异族妖女并肩作战今天就跟双胞胎姐妹花谈笑风生会不会太快了一点!   梅七起身笑道:“二位小姐就是玉门楼的仙厨吧?百闻不如一见,比传闻还要美些,气质更是出众,叫我更期待今日的佳肴啦。在下梅七,临安梅家人士,安平小友算起来是我们家的小辈,希望没有冒犯到二位。”   姐妹二人闻言,也欠身行礼,异口同声道:“哪里,梅将军客气!”接着又转向明天启:“少教主日安。”明天启有些诧异,点点头,摇起了扇子,看了看她们的轻纱与钗环上作装饰的独首双身蛇纹,恍然大悟。那姐妹二人朝他嫣然一笑,他也回之一笑,三人都没再说什么。   其中一位美人道:“小女子名为晓风,这是妹妹残月。我二人侥幸得城中同志们赏识,留在这儿服务人民,诸位也不需要太过拘谨。方才安平小友为玉门楼修复了一座大阵,我们姐妹二人正向他讨教呢。”   妹妹笑道:“是啊,况且城中谁人不知我二人心中只有杨将军一位,梅将军切莫胡思乱想,坏了咱们姐妹的清白!”   梅七拱手道:“是我冒犯了,请见谅。”   晓风掩嘴笑道:“梅将军该多信任平平些。”   “……平平?”梅七眉毛一跳。   残月嗔道:“哎呀,梅将军过分了。非要我们说出来,我们的年纪比您还大些么!”   梅七双手合十高举过头:“抱歉抱歉,是我说错了话。小辈么,修为低年纪小,怎么叫都可以的。我这是见二位年轻貌美,实在不像我这个年纪的,这才说错了话,请见谅!”   残月立刻转怒为笑:“梅将军的嘴可比平平甜多了,想必经常骗人。”   倒也不必如此吧姐姐!梅七哭笑不得,这不是社畜本能说几句恭维话嘛,何况这对姐妹确实长得漂亮。毕竟这算起来也是二次元,美女比他生前见的不真实多了,却也不至于逆天长腿满地走、童颜巨乳多如狗,所以他一时――那什么色迷心窍。但怎么就被打成骗子了?   他摇摇头:“二位小姐该多些信心。”   他的眼神看起来很真诚。晓风叹道:“残月是个哑巴,麻烦梅将军也当没听到。不过,我们一开始还以为梅将军吃醋了,现在看来……”   梅七赶紧打断:“姐姐说笑了。”   残月又要说话,被晓风抓住了手腕,后者立刻笑道:“废话不多说,今日我姐妹二人请客,玉门楼只招待您三位。麻烦稍等一会儿,我们现在就去备菜!”   话未说完,姐妹二人没了踪影。梅七呼了口气,心里难过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么漂亮一双姐妹花看不上安平也就罢了,看上了想推CP那才糟糕。话说她们追杨无邪不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吧,万一是扶她呢,这汉服这么重重叠叠的也看不出来啊,修仙人真的很难搞……   安平顺理成章地在梅七身边坐下,在梅七问责前开口道:“前辈,这二位女士是妖族。不过是好妖。”   梅七好笑道:“行了,我就那么一说。世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明天启诧异道:“……你们没认出来?是了,你们一向野――直接。那是我们的护教神兽呢。我小时候,她们还喂过我――别那么看我,神教圣山里有一座灵泉,味道不错,也是高质量的修炼资源。”   安平摇摇头:“奢侈。”   梅七也不管这个,问他阵法又是怎么回事。安平正色道:“这二位在玉门楼设了一座连环大阵,阵法师公会里没记录,但从运转原理可以看出,那是一座防御法阵,阵纹虽然铺在玉门楼中,但叠加了十三座空间法阵之后,一旦启动就能直接在城墙附近展开。两位仙厨的阵法造诣极高,我也是机缘巧合……”说着苦笑了一下,“大概是平王的影响吧,看出了几处缺陷,帮着修了修。”   梅七感叹道:“我都看不出来有阵法呢,你很厉害,再接再厉。”   这虽然是夸奖,但总像是在夸小孩子,安平听着有些不自在,继续道:“可治标不治本。一开始我的确以为她们是那种妖怪,因为法阵的启动程序是两座献祭阵法。但刚刚我算好了,那两座阵法的启动能量正好符合那两位女士的实力。”说着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前辈,真会有妖族真心为人类守城吗?”   梅七摇摇头:“我不知道。”   明天启却插话道:“正常来说不会有。灵界人族反水的几率大些,妖族把你们当饲料,哪想那么多。况且,这两位也不是为了人类。”   梅七摸摸下巴,小声说:“杨将军真受欢迎。不过,对那两位女士而言,杨将军一个大乘而已……”   明天启很无所谓:“活了千万年的老妖怪,做什么都不稀奇。”   梅七恍然大悟:“难怪你这么喜欢作死,是不是也活腻了?”   明天启竟也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看父王确实是活腻了。不然他好端端地跑去吸收平城碎片做什么。”   安平无奈道:“这个我大概知道些。我是说,两位仙厨。”   明天启眨眨眼睛,布下精神力屏障,跟奉茶倒酒的服务员使了个眼色,兴致勃勃地看向安平。安平又看向梅七,后者正拿着一块不知什么灵果做的蜜饯,想以前错怪灵果了,单纯是厨子不行,家里的确需要一名仙厨。当然梅七也挺感兴趣的:“你说。”   安平哦了一声,移开目光:“这两位女士,是杨廷――就是杨将军的原名,他原本是名音乐家,也参加过一些节目,具体我不太了解。总之,她们是杨将军后援会的会长和副会长……”   “草。”梅七有点震惊,“真的拿命追星……你昨天晚上怎么不说?”   明天启霎时诡异地看向了他们,梅七也很警觉地看了他一眼。大哥,你堂堂邪教少教主,不去强抢民女经营个三千佳丽出来,瞎脑补什么啊。   安平对这两个肮脏成年人的思想交锋一无所知:“我不知道玛丽夫人走了没有。感觉……不太好吧。”他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侄子的女粉丝这么狂热,我觉得她可能会生气……”   “这倒不会。”明天启摆摆手,又摸起了下巴,沉吟道,“你说的这个杨廷,唱歌好听吗?”   半天没人接梗,明天启如鲠在喉。幸好,这时候凉菜上来了,一共五盘,盛在精致的法器里,色泽形态各异,却没有什么鲜明的香味,是能量内敛的表现。明天启一见就叹道:“k的修为又增进了!”见梅七做了个“请”的手势,有些诧异,“……你突然礼貌起来,让我很是忧心。”   梅七无所谓道:“本来就是我要请你吃饭的,现在不用我出钱出力,只好对你礼貌些。”说着取出了奉天宫的酒,明天启急忙道:“这得换杯子,用这个。”边说边凝出三只冰质酒杯。梅七看了看,这家伙穷讲究,还雕花呢。   这酒在灵界也是罕见的,明天启贵为少主,一年喝不上几次。奉天宫的那群女人,自认凤凰后裔,成年跟凤雀山脉争正统,两边闹得不可开交,对男人的态度也一直不太好。明天启小时候,大约三四百岁时,遇到过一个奉天宫的女人,两人临时合作,一起吃了顿烤凰雀,喝了点小酒交换姓名,第二天醒来那女人把他绑回老巢要结婚。他一不了解奉天宫二觉得自己还年轻,便不愿娶她。原本那女人还怒气冲冲的,可两位护教长老循着他的气息找上门后,她便自刎了。奉天宫为此派出小宫主去总部赔礼道歉,可自那之后,明天启要喝她们的酒,就只能去属下那儿抢。奉天宫的女人们又心高气傲,教中好手大多入不了她们法眼。也就严青那小白脸早些年没发疯的时候被一位大乘看上追了几年,能搞到些奉天酒。明天启也是因为这个跟严青混到一起去的。   明天启喝了一口,长叹一口气,眉飞色舞道:“梅兄……”   梅七吐槽道:“别这么叫我,怪恶心的。你有本事这么叫梅墨去。”   明天启的眼神又诡异了起来,喝了口酒,想想叫人没胸确实不好。安平则有些茫然:“你们不是关系不好么,为什么阿七前辈要请客?”   梅七道:“严青是明少主的好兄弟,我还有事要问他。”   安平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梅七还是头一回见安平对自己臭脸,正要解释,安平发火了:“我因为杀严青躺在医院,你叫我多休息,结果转头就跑出来安慰严青的兄弟?!”   梅七有点被他吓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半天嘴唇抖了抖,道:“我的确是找他有事。你要生气,我也没办法。安平,你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总得去――妥协。”见他又要说话,梅七摆摆手,“你要说什么我很清楚,但是你也有点数,作为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徒孙,你管得太宽了。”   安平沉声道:“你――您――还是因为我修为低吧。”   “不。”梅七认真地看他,敲了敲桌子,“心怀天下,为他人考虑,做个好人。这些总是没错的。但你总是乱想,希望一切照着你的想法进行,这是不可能的。我脾气已经不错了,你不要对其他人也这样,会被打死。”   安平霍然转向明天启:“你笑什么?”   明天启喝着小酒,认真道:“你真的很好笑。”   安平咬牙切齿。梅七道:“你看,这时候你就不能发火。你打不过明少主,也打不过我。可你会对我发火,无非是觉得我不会生气。你不能把这当做理所当然的事。”   “我没有。”安平闷声道。   梅七见他可怜,却还是硬下心说:“你的好意未必是别人想要的。你做出牺牲,别人没有回应你的义务。”   “可你的确不想杀人。”安平的声音又小了。   梅七忍着摸他狗头的冲动,平静道:“我同你解释过了。”   “……对不起。”安平深吸了一口气。   梅七微笑道:“吃饭吧。机会难得。”他心里实在憋屈,觉得自己做了件坏事,又不好安慰安平,便转向明天启骂道:“你笑个屁!”   明天启道:“你们吵架啊。”   梅七无语:“神经病!”   明天启很无所谓,想了想还是对安平道:“你也不要太伤心。善恶轮回终有报,你这是遭了报应。”   安平有些诧异。这位邪教少主的话他没法接,讲得又像洋和尚,又像搞传销。他一时间有些茫然,还是梅七解围:   “别神神叨叨的教坏小孩子!接下去十三城的大战……”   “你们不能留在十三城。我估计徐涛的命令过一会儿就要来了,都不一定能吃完饭。”明天启夹了一筷子凉菜,盯着它看了许久,没认出来食材是什么,“梅七再强也只是一个人,神教再怕死也高手如云。何况你们已经杀了严青,再动手,就是刻意撕毁协议了。”   安平道:“严青是我杀的。”   明天启道:“是你杀的才严重。你一个金丹修士杀严青,现在就可以杀任何人,成长起来还得了。谁管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安平道:“又不是我一个人杀的,奉天宫出了主力。”   明天启道:“你傻吗?奉天宫不会承认,只要奉天宫不承认,其他城主就都不会承认。”   安平明白了:“如果是我杀的,那邪教就会围剿我,甚至提出通缉或交换;要是我说是奉天宫,不仅邪教要杀我,奉天宫为了正名,也要派人过来。甚至,这样一来奉天宫还能名正言顺地支援前线。奉天宫同我合作的时候,就已经盼着这个了。真他妈不是好东西,我还赔了一把神器。”   明天启看看他,欲言又止,还是没说什么。梅七道:“吃一堑长一智,年轻时吃亏总比以后受骗的好。严青是我杀的,就这样。我们吃完饭,就去找画画,马上出城。”   明天启叹了口气:“要不是我还要用到你们,我就叫你去送死了。你的徒孙都有这个能耐,神教自爆也该把你做掉,选人肉炸弹便又是一出好戏。”   梅七摇头吃菜。灵界这大水一天天地搁那儿冲龙王庙,难怪万龙渊要造反。   安平说:“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怎么回事,你们只想找个由头威胁十三城,要他们交出我们。最好是自己人动手。”   “规则是强者制定的。”明天启道,“道理谁都懂,但道理和规则是两回事。规则跟利益挂钩,道义为利益让步。”   “原来如此。”安平点点头,“等我成道,一个个都杀了!”   明天启哈哈大笑:“那用不了多久的。本王拭目以待!”   ※※※※※※※※※※※※※※※※※※※※   1.点菜:我吃西红柿、天蚕土豆、爱潜水的乌贼、会说话的肘子、愤怒的香蕉,据说是起点作者开文时祭天必吃的菜(微博上的梗,一个老作者说的,好像是香蕉?)   2.序列XX:出自起点年度top《诡秘之主》的梗,序列9为初级,序列0为真神,一共22条晋升序列,通过服食魔药或同序列死亡非凡者析出的非凡特性晋升。作家为观众序列的1(天使之王),空想家是观众序列的0;半神代指序列4及以上。   3.此处有套娃,即将以上几道祭天菜作为魔药(非凡特性)服食,进行观众序列晋升,明示明天启作为“作家”去修改情节。   (虽然诡秘的梗有点复杂但毕竟是起点这两年各种意义上最强的一本,所以之后还会提到几次) 第23章 将军杀人-11   明天启话音未落,十三城猛然摇晃起来,桌上杯盘却毫无震颤。他悠然自得地喝了口酒,舒畅地叹了一声,忽然朝窗外道:“喂!梅闻画,来不来喝酒?”   梅墨正御剑路过。方才一群妖兽撞在十三城的防御结界上自爆,接着亚伯城与柯西城在青焰团残部的带领下开始攻城。这两天杨无邪被梅七、明天启和严青的一系列事件弄得**乏术,而对方的城主亲自出征掩盖行踪,侦查队伍则根本发现不了。   梅墨是赶去助战的。闻言大怒:“你骂谁呢?我不喝酒。”   明天启道:“这在神教也是难得的好酒,你当真不来?”   梅墨道:“喝酒对剑不好。”   明天启奇道:“还有这种说法?你们人间界,不是向来越好的剑客越嗜酒么。本王从小喝到大,也没见影响。酒而已,代谢很快的。”   梅墨摇头:“影响我的道。”这时候她才发现桌子另一边的梅七和安平,笑道:“阿七,平平,你们居然背着我吃独食!”   安平起身为她收拾了一个座位。梅墨刷地跳进来,梅七摇头:“画画,你穿着裙子御剑么?”梅墨便拎起裙角:“我穿了安全裤。”梅七对着明天启就是一剑,明天启大叫:“我没看!你怎么不打安平?!”   安平冷笑:“我没看,你未必!”   梅七收剑,心道你倒是看啊。   明天启恢复了自若,拍拍衣服:“你们该走了。”   梅七抱怨:“还有菜没上呢。至少喝口汤吧?太浪费了,我看见她们拔了八品凤雀的毛,套个时间法阵,十来分钟也该炖好了。”   明天启啧了一声:“你们南方人真麻烦。晓风残月已经上场了!”   梅七看向他:“你留下?”   明天启点点头:“好歹做过我奶妈,我为她收尸。”   梅七也不耽搁,站起来:“梅墨,安平。走吧,我们去找杨将军,该走了。”   安平默默开始打包,梅墨偷摸拈了块龙肝,好奇道:“我们接下来去哪?”   梅七看了明天启一眼:“五毒城。有你们学剑的好地方。”   梅墨便高兴起来:“我知道,我一直想去五毒城。我还没有本命灵器呢,准备去拜访陈老。”想了想,又道,“平平也学么?他不是跟你学的?”   安平立刻道:“我不学平王的剑!”   真是个小机灵鬼。梅七终于恶狠狠地揉了他的脑袋:“由不得你。”   安平便很郁闷,梅墨安慰了他几句。但梅墨又是个大大咧咧不会说话的,安平更郁闷了。   “安平同学是在玩平王collection吧?”明天启笑得很贱,“云秀手上有不少碎片。正好,你要是吸收掉它的力量,我父王多少会受到点影响。”   安平嘟哝道:“没必要吧。我不想成为平王,云城主也不一定会给。”   “错了。”明天启心情又好了起来,“你要是去了,她就会给你。另一方面嘛……无论你承认与否、后悔与否,你永远是平王。”   安平神情凝重,掷地有声:“放你妈的屁!”说罢有些心虚地看了梅七一眼,后者正在检查梅墨的修为,假装没有听到,他便又理直气壮起来,颇为气愤地瞪着明天启。   十三城的结界碎了一角,地下的法阵套娃启动。杨无邪在天上一对三,打得地动山摇。云间光芒万丈,是几人身上不流血的伤口展露出的异象。品级低些的看不到,梅七和明天启是能看清楚的。梅七凝声道:“如果实在危险,救下他。”   明天启耸耸肩:“看在玛丽夫人的面子上。”   梅七也不废话,一脚踏上窗台,接着一道剑芒冲天而起。梅七喝道:“七杀剑在此,谁敢入城!”   他一剑斩杀了一名打出空间裂缝袭杀杨无邪的城主,杨无邪吐出一口血,沉重地砸在结界上。另外两位八品高手立时后撤,同时数枚导弹在空间通道处轰然爆炸,十三城的结界摇晃了一阵,彻底破碎。在第二重法阵成型之前,杨无邪掉在了地上,勉强站稳,却还是砸出了一个深坑。   他的战甲被血染红,城中寂静了片刻。他抬头朝梅七招手,哑声道:“多谢。”   梅七道:“我们也有责任。你恢复好,我们就出城。”   杨无邪咬牙切齿:“与你无关!对面早就计划好了。”说着御空向城门飞去,就要接管指挥。   城门快被攻破,城墙上到处是尸体,几头畸形的龙蛇猛兽在城头吞吃活人。负责重型武器的士兵修为不高,机动性强的散修把几处正规军冲得七零八落。城中店家关门,一道道或持枪或御剑的身影从屋顶升起;各大街道上的僧人身形暴涨,宛若神佛,手中笤帚倒转蜕为一杆杆伏魔杖,齐齐出击;修仙学校的学生们穿着形制各异的道袍寻找校友集中,翔天派的空间挖掘机十分惹眼。杨无邪哑着喉咙交代了几句,叫学生们退出去。梅七御空而来,三两下杀光作乱的妖兽,道:“我未出城。”   杨无邪想了想,吼道:“三分钟!我去联系真理部!”   梅七点头,一柄巨大的七杀剑从天而降,直直插在十三城城门前,四周空间动荡,裂缝陡生。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住,但总得尽力。   两道娇小的身影挡住了杨无邪的去路。杨无邪脸色难看:“退下!”   晓风与残月盛装出战,层叠纱裙在空中猎猎作响,她们轻得像两面劣质的彩旗。二女同时出手,将杨无邪拍下,娇笑道:   “春风不度玉门关!我们后援会的地盘,轮不到真理部管闲事!”   杨无邪被拍得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口中鲜血直流。他被一掌封住经脉,一时间竟站不起来。   晓风笑道:“杨廷弟弟!姐姐永远爱你!”   残月也笑道:“弟弟说相差三百岁以内都行,便先等姐姐转世娶她,等姐姐死了,再来娶我!”   两人对视一眼,笑作一团,忽然异口同声道:“你我本为一体,分什么先来后到!”   说罢,二女凭空消失。下一刻,一头蛇形巨兽现身,将玉门楼及附近街道压得粉碎;那巨兽的蛇形脑袋下分叉出两条身躯,每一片鳞甲下都有黄沙汹涌而出。十三城澄净的天空霎时间硝烟弥漫、黄沙蔽日,巨兽在砂砾的簇拥下缓缓朝城外蠕动,城外妖兽除了领头的龙蛇,俱都匍匐在地。巨兽吐出金黄分叉的蛇信,城外龙蛇也冲天而起,挑衅般咬住一尊巨大的虚影,接着便将那位七品强者连人带元神嚼碎吞吃。   “神兽肥遗……”兰虎刚灰头土脸地被父亲从禁闭室放出来作战,对这副景象目瞪口呆,忽然道,“三年前,两位仙厨来了十三城。十三城的沙漠化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众人心下骇然。梅七没那么震惊,他与梅墨路过这段城墙,顺手帮他解决了两个偷袭者。安平紧跟在后,追得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城中僧侣整齐地从他们上方跃上墙头,每两百米站上一名,伏魔杖金光流转,口中嗡鸣的经文化作一道道枷锁与法阵相连。梅七杀完一圈,转身就走。   这是对方明知他在城中还来攻城的代价,对方不会拿这个说事,是他们失礼在先。但再杀下去,他就不占理了。   十三城已经被黄沙淹没。在出入境管理大厅门前,黄沙蠕动着吐出一名金发蓝眼的年轻人。杨无邪的伤势已经被修复完毕,勉强能动。梅七带着梅墨与安平站在通道口,四处没见到明天启,只有杨无邪勉力从地上爬起来。   梅七道:“杨将军。你还好吧?”   “没事。”杨无邪抬头望着那头神兽。k的阴影和k的黄沙一般笼罩了整座十三城,太阳在k身上镀上一层黑暗的光圈。他喃喃道:“我不知道。”   安平道:“你知道的。k把内丹给你炼器,一直没有收回。至少昨天晚上,你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杨无邪崩溃道,“那只是一架钢琴!”   安平道:“那您就为她复仇吧。”他想了想,见梅七还没有走人的意思,便继续道,“说实话,我很羡慕您。至少您有能力为她复仇。”   “安平!”梅七小声呵斥道,“你不要被影响了!”   “我没有。”安平平静地看着他,“只是在这一点上,我和平王达成了一致。”   杨无邪忽然不崩溃了。他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是我不够强的缘故。”   肥遗的嘶鸣声弱了下去,十三城的结界重新升起,无数让低品修士无法直视的远古道文密密麻麻爬在结界上。结界的中心是一架钢琴,也是肥遗神兽的内丹。   “趁通道没封闭,走吧!不送,祝各位一路顺风。”杨无邪拖着长刀往城外走,边走边笑,虽然那双有些媚气的狐狸眼睛里也没什么笑意,“我去杀人。”   倾酒刀在路上拖出深重的刀痕,十三城一月的风裹挟着黄沙与千军万马的嘶鸣,穿过敞开的城门滚滚而来。   ――第二章 将军杀人 完――   ※※※※※※※※※※※※※※※※※※※※   平王collection:捏他舰队collection,即舰娘 第24章 圣女杀鬼-1   “五毒圣女”究竟多少岁了,整个云理都不一定有人知道。但五毒城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云秀,苗族人,云是名,秀是姓。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九州十三城的十一位大乘,她是不算在里面的。   很久之前,云秀就是五毒城的城主,建国之后被军部收编。本来上面有人见她一个小女孩儿,准备送她一个在燕都的闲职,她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几位领导,不肯挪窝。虽然看起来是个小女孩儿,论资排辈却比十三城的好几位城主都老,心思细腻,手段又狠,滇南一个盛产草药毒物的地方,被她治得周边地区的毒贩子见到卖鲜花饼的都能吓得魂飞天外。   在梅七看来,五毒城这个副本有毒,云秀这个角色也有毒。初出场的时候,云秀的设定是个○点热文标准配置的长腿娇憨合法萝莉,看起来有点故事,又有点反派,仿佛要跟安平发展些什么,打打后宫擦边球嘛,大家都懂。结果在这个副本里送了一堆装备和技能,拉了几次皮条,人设属性乱七八糟的,给安平推上化神期后这妹子就神隐了,爽度不行也算了,诡异了半天没出什么事,看得他蛋疼,那段时间坐电梯遇上老板都想揍他一顿。   三人坐飞机到的云理,当地已经有几个穿着民族服饰的女孩等着了。滇南省的民族很多,来迎接的三个女孩着装也各不相同,她们叽叽喳喳地围上来,要带三人去五毒城。梅七也顾不上别的,问了十三城的消息,得知杨无邪重伤,但灵界退兵,十三城整体伤亡不大的消息才松了口气。   几人先是坐车到了一条江边,三名少女各自从怀中掏出一只纸船丢在江面上,纸船立时化作三条竹筏,少女站一头单手掐诀,梅七三人在另一头一站稳,竹筏便沿着江岸飙射而出,很快便来到了一道高大的铁闸门前。越过这一道道铁丝网,就是五毒城,也是滇南的军区总部。   五毒城在灵界部分没有建城,不知为何灵界修士也没有在通道附近建城,总的来说还算和平。但毕竟是军事区域,有通行证的才可以携带通讯设备。梅七三人在指导下下载了“毒贩克星(夜班)”APP,五毒城内的一切事务都可以通过这款线路加密的APP进行――其他的电子设备功能都用不了。在灵界业务不那么繁忙的五毒城,多的是医师、药师、毒师,以及其他追捕毒贩、处理边境事务的散修。   三名少女领着三人在一处凉亭里坐下,接着便奉上瓜果花茶,抱歉地请他们稍等一会儿,城主今天有会要开。   约莫过了三五分钟,未见人影,一声清喝抢先到了:“五毒城主云秀,见过梅将军!各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楚云秀我倒是知道,烟雨战队队长么。梅七心道,这位云秀似乎是“梅七”的老相识。   他这边想着,那头一名身穿正装配包臀裙的娇小女子飘然而至,一拱手,道:“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云秀的身形比先前以为的还要矮上几分,穿了个小高跟也就一米五多点,走起路来相当干练。整齐利落的短发与刘海,一双古灵精怪的猫眼,双耳挂着比耳朵还大些的银质圆环,环中分别旋转着“五”和“七”的草书字体形状玛瑙石,环上垂下叮铃作响的铃铛,缀着蝎子蜈蚣之类的银饰,手腕脚腕上也挂着好些银环银铃,饰以莲花蛇蝎的雕刻,与那身西装配起来倒也没太大违和感。她走动的时候,众人才看清她背后还晃悠着两条麻花辫,辫子的一股竟是细长的花蟒蛇,两条蛇的脑袋被垂着金属流苏的银环紧箍在辫尾,随着她的步子嘶嘶吐着蛇信。   梅七眼皮乱跳。这张脸,这身正装,这个个头,去掉那两条辫子和那些银饰――这不是他,梅原的女友安晓云吗!   梅原和安晓云其实只算得上绯闻情侣。上学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死宅,只是梅原是个白净瘦弱的老好人,安晓云是全校有名的美女。有一回安晓云跟一个现充闺蜜聊天,说了句“我最喜欢梅原啦!”,当天两人就被安排了。安晓云觉得不合适,她也有数,这样的传言会给双方添麻烦,就加梅原账号解释自己指的是声优梅原○一郎,希望梅原理解一下,梅同学是个好人……然当时梅原○一郎正好配了个热门角色,两人聊着聊着发现志趣相投,一来二去结成异父异母的亲兄妹,毕业后几年在一个公司里见到,算是有缘,但没那个感觉,就还是朋友,正好,两个死宅还能拿对方忽悠自己催婚的亲戚。   安晓云的喜好,梅七知道。但云秀堂堂五毒圣女,总不会和晓云一样,喜欢看美男搞基吧? ……难说,晓风残月还是神兽呢。   心里风中凌乱,梅七还是朝她点点头:“临安梅氏,梅七。此行麻烦您了。”   安平与梅墨都是拱手回礼:“杭城安平/梅墨,见过圣女。”   “嗨呀,什么圣女。”云秀噗嗤笑了,摆摆手,拖开凳子坐下,“叫我小云就行。先说好,云是名,秀是姓,我们族姓在后面的,可别弄错啦。”   梅墨赶紧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云城主”吞了回去,安平神色如常,梅七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可爱,结果估计是误会成了嘲笑,梅墨踩了安平一脚。   云秀又笑出了声:“久闻南江剑神大名,今日一见,倒是比我想的可爱些了。”   梅七和安平闻言俱是诧异地看了梅墨一眼。梅墨笑道:“那是我小时候不懂事,倒是让前辈见笑。此次……”   云秀微笑道:“我知道,你还缺把好剑。陈――就是那位陈大师,已经在城中等候多日啦。”   梅墨受宠若惊:“不敢。我还没准备什么礼物呢,就叫前辈等……”   云秀道:“哪来这么多礼节。能为你铸剑,也是陈老期盼了很久的。不过,你们来的早了,陈老还在准备材料。”   梅墨忙道:“怎么好意思叫陈老出材料?我自己准备了的。”   云秀摇头笑道:“你就不要担心啦,梅小姐。这也是陈老的习惯,老人家都更相信自己些。”   安平有些好奇陈大师的名字为什么不能提,梅七不动声色地踩了他一脚,传音道:“人家名字起得不好,莫要失礼了。”安平更好奇了,面上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奉茶。梅墨和云秀看不出来,梅七却是很熟悉他这表情,只得再次传音道:“陈老前辈,炼器大师,原名……陈狗蛋。”   安平肃然起敬。叫这样的名字,家境想来是比他还差很多的,却成为一代炼器大师,励志中的典型。安平转向梅墨道:“学姐,我在柯西城赚了些学费。你要是实在没准备,我……”   梅墨怪异地看向他,噗嗤笑了:“你总说我跟阿七像,其实我们一点都不像,倒是你,随我。你当我在十三城做了什么才跟明天启打起来的?”   梅七眉头一跳。梅墨笑道:“也不怕您笑话――我抢了他的行宫!”   安平目瞪口呆,随后懊恼道:“我太笨了。群文件里的袖里乾坤,我不穿你们的衣服,就没有学。”   梅七摇头:“你的思想有些局限了。袖里乾坤的重点不是大袖子,它的原理跟芥子空间是一样的。你要是学会了空间法阵,理解起来也很容易。”   安平道:“我的空间法阵领悟得不太好,否则我就能把库房整个带回来了。地上和墙上有好几个阵法,都是十三城的图谱里缺的,我没时间记。”   云秀闻言笑道:“安平同志对十三城的归属感很强啊,果真英雄出少年。以后有没有考虑来我们这儿任职?”   安平看了梅七一眼,摇摇头:“多谢秀城主。我暂时准备先读书。”   “别急着拒绝嘛。还有啊,我们十三城的城主都是上将衔,城主这个叫法不太好的。”云秀给他倒了杯花茶,甚是亲昵,“不说那个。安平同志都大二了,也可以开始进行职业规划了。要是想继续深造,我们军区也有几名老教授……”   梅墨笑道:“这我知道!”她看了梅七一眼,“平平毕业后想当厨子,还在十三城跟肥遗神兽要了些菜谱呢。”   安平涨红了脸:“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梅墨道,“我分明看见,你去偷师被逮个正着,帮人家修了法阵才逃过一劫。昨天你还在群里问东方派的隐居地,想去学厨师。”   安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梅七饶有兴趣,还有这茬?不过他也不是傻子,网上冲浪十级选手那不能是白莲,他知道安平学厨师是想泡他啊。于是赶紧道:“口腹之欲不过是闲暇时的消遣,可有可无,现在国难当头,还是修行为主。”   没想到安平找到台阶就下:“前辈,你三个月前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进食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梅七面色不善。云秀也是千年狐狸了,听了几句就捋出个大概,一双猫眼滴溜溜一转,打起圆场来:“倒也没有那么严肃,大学生有些爱好,多学点技术是好事。正好,东方派的一支就在我们滇南境内,要是安平同志感兴趣,我给你引荐一下。”   安平梗着脖子,连连摆手:“不,不用了。”   梅七摸着下巴观察他沉痛得像丢了几个亿的表情,考虑到这家伙平时装得还行,显然这是个压岁钱陷阱。   云秀理解安平的意思,掏出手机:“各位,咱们面对面建个群,也方便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密码0125。咱云理有不少名胜古迹和美酒美食,但是到了晚上,安全起见,不建议外出。还有就是,最近通道和那帮老毒虫不安分,城主府比较乱,得委屈各位住我家。地方小,希望不要嫌弃。”   梅七笑道:“怎么会,是圣――云秀不要嫌弃我们几个搅扰清净。”   云秀便站起来,笑道:“那我们边走边聊,顺道也给各位介绍下我们滇南的风土人情。不要怪我话多,我说实话,十三城到处都缺人,也要给我个拉人的机会嘛。”   三人会心一笑,跟了上去。   他们乘纸船顺着进城的那条江是陈大师打造的法器,陈老将滇南境内的六大水系折叠在了一个空间里,通过这条表面上的沅江分支,五毒城的修士能乘坐纸船前往各地执行任务。云秀手腕上有好些银镯子,其中六条格外闪耀通透的龙蛇便是法器的本体。种种因素综合作用之下,五毒城神出鬼没、昼伏夜出的修士经常被当成鬼怪。一开始他们还有个办公室专门处理目击事件,后来不知哪来了一个维稳鬼才,在本地搞了个溺亡冤魂怪谈,本地人都以为是真的鬼,几处来不及处理的战斗遗迹成为了证据,还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有力推动了当地旅游业发展。   五毒城没有强制的灵界战斗指标,所以禁毒这一块也归他们管,云秀明面上也是相关单位的领导。事情不多,但架不住人少,毕竟没有灵界内城就没有更多的修炼资源。这会儿到了年底,五毒城也挺忙的,抽不出太多人手来干接待,那三名少女则是部门里几名修士的女儿,两个高中生一个大学生,这会儿正好放寒假,就来帮帮忙。接待老前辈这种事,虽然有一定的危险,但收点灵石做小费也是好的。   云秀带他们去城主府逛了一圈。说是城主府,其实是一大片建在湖上的建筑群,多是吊脚楼,还有些仔细看是飘在水面上的,纸船在芦苇丛里密密麻麻地扎堆,时不时有修士踩着独木桥或踏着水面进出;也有人出来吼一嗓子,接着三人一队,跳上小船就去执法了。云秀叮嘱梅七三人不要随意下水,水底下各处温度水质都不同,养蛊制毒配药用的。有些安全的水域有新鲜草芽和莲藕荸荠,要是想吃,随便找个路过的修士给点灵石就行。   大家确实也忙,云秀留下一尊傀儡**在这儿处理事务,便带着三人去自己家了。   ※※※※※※※※※※※※※※※※※※※※   1.楚云秀:出自《全职高手》,烟雨战队队长(这个应该蛮多人知道的)   2.声优梅原:梅原裕一郎   3.凭空污人清白:孔乙己梗   本章(第三章 )有较多的平王时期片段,安平盗版确认(?)。 第25章 圣女杀鬼-2   云秀的屋子就在这片湖的另一头,意外的朴素。竹子扎成的栅栏在水上围了一圈,屋后院子里种了些果树和花花草草,梅七三人都不太懂这些,便也没发现花季的不对。云秀从城里请了两名师傅来做菜,趁厨师忙着,四人坐在院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云秀微妙的有点自来熟,院子里一张四方的木桌子,几张圆凳,一壶怎么都倒不完的花草茶,几盘普通的点心,就是待客所用的了。不过一行人乘纸船从水上过来,穿过客厅的时候,梅墨发现颇为温馨的室内摆了一张贵妃椅,从纹理上看,是整根海琼黄花梨雕出来的,软垫的丝绸灵气涌动,绣花上都有符文流转。云秀笑着说,这是她替人保管的,要不然,她就送他们做见面礼了。   聊了几句,梅七切入正题:“小云,你应当知道我们来五毒城做什么。如果方便的话,平城的碎片……”   “啊,那个呀。”云秀笑眯眯的,不甚在意,“就是通道外的一些遗迹,具体数目我也不大清楚,我们主要是守封印。五毒城的通道很混乱,邪教不是走投无路,不会选这条路的。所以,给各位走通道的话,还是不太方便。”   没事,您后门都开好了,就等着那俩傻大胆搞事呢。梅七腹诽两句,笑道:“原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不过,个人而言,还是希望通融通融……毕竟平城说起来跟我关系不小。”   “这个嘛……”云秀看了安平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咳了咳,“我得先向徐司令打个报告。难得有一条稳妥的通道,我们都想谨慎一些。”   “理解,理解。”梅七笑道,“只是我们这边有点急,最多等上一周。其他遗迹我们也不会去,就只看看平城的。大战在即,我就是想着叫家里小辈多点保命能力。两个小兔崽子太会浪了……”   梅墨和安平面不改色,安平笑道:“学姐,渴了吧?给您倒杯茶。这花茶味道不错。”   梅墨也笑道:“是啊。我突然想起我也带了些今年的桂花龙井过来,刚才完了给秀城――上将啦,真是失礼!”   说着从储物具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递给了云秀。她的储物具是一块拿红线穿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云秀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这算不得受贿吧?”   “算不得算不得。”梅墨乐呵呵的,“不是什么灵食,只是我家大长老自己种的花和茶,又自己炒了。”   云秀笑道:“我可更想要你家七长老的。”   梅墨道:“那明年应该就有机会啦。”   云秀摇头:“我倒是觉得,到时候阿七拿出来的,可能都是安平小友代工的。”   梅七睁大了眼睛:“你们怎么凭空污人清白――”没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安平面带微笑,手指在桌子底下哒哒哒敲字记下桂花龙井,却没发现另外三人搁在膝盖上的手齐齐长出了眼睛。半晌,他恼道:“你们笑什么!”   其中以云秀笑得最厉害。她原本个子就小,这么一弯腰,几乎滚到桌子底下去。她边笑边摆手:“别,哈哈哈……我可是认识平王的!这可哈哈哈……你不做平王,原来是这个样子――”   安平闷声道:“前辈,我真不是。我祖上八代贫农,哪会跟那些人扯上关系!”   云秀闻言忽然变了脸,虽然微笑着,却有些职业假笑了:“那你来找平城的遗迹做什么?”   安平道:“学阵法符一类的。现在人间界传承断绝,平城遗迹有不少遗失的符文。梅学姐是去学剑的。”   梅墨哼了一声:“我不学。死人的剑法有什么好学的?我见识一下七百年前的剑道。”   安平也无所谓:“是我说错了,学姐来五毒城也主要是铸剑。”   云秀道:“你已经拿了长生剑。”   安平诚恳道:“神器也是稀缺资源,不拿多浪费啊。”   云秀看向梅七:“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梅七想了想,一拍脑袋,跟安平对视一眼:“有。你认不认识一只叫长生的猫?”   于是云秀的神情又温和起来,好像一位想起了心事的怀春少女。她笑道:“我记得,你不记得啦,她是虎妖来着,是你捡回来的,平王总同她闹矛盾。”她朝梅七招招手,隔着桌子凑过去说,“她那时候特别小,还想吃你的奶呢!”   梅七抖了抖,一把推开又笑起来的云秀,诡异地看了安平一眼,后者正乐呵呵地看着他。他镇定道:“云秀同志,也别乱开玩笑吧……”   他有点确定了。不管云秀是不是跟明天启有一腿,反正跟他那个同事安晓云有很大关系!草啊,他生前的公司同事都是些什么人,他有点信他是梅七本七了!   想归想,梅七还是强行扯回正题,正色道:“小云。我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有问题要请教你。”   云秀道:“您说。不过符文方面的其实我也不大懂,我正式开始学习符文的时候,大多数传承已经断绝了。”   梅七道:“没关系,不是符文。是这样的,我和安平小友在十三城也见到过一块平城碎片,看起来是数个大阵叠加而成,至少有个幻阵和空间法阵,解除后安平小友得到了一柄压阵的神器。既然你同平王认识,那知不知道这些法阵是谁设的,五毒城通道后的碎片有没有相同的法阵?”   “啊,平城的遗迹不一样的,不过大阵不是人工的,属于天然法阵。”云秀不愧是九州顶尖的几大高手之一,对这方面的原理十分熟谂,“那边情况比较特殊,平王修为高,战死的时候都快证道飞升了,因此,平城自身的灵性也高。加上平城破碎的时候,许多平王的神器也被炸分散了,神器本来也有点自我意识,久而久之,就根据各自环境的特性变化了。说是遗迹、幻阵,其实更像是那些神器的自我保护。”   梅七点点头:“我没问题了,手续的事,麻烦小云帮忙催催。”   “应该的。”云秀笑笑,站起身道,“你们先坐哦,我去换身衣服,看看菜好了没。快过年了,职业仙厨都不大有空,干脆约了本地的师傅,味道也很好的。”   梅七笑道:“我很期待。”   梅墨鬼鬼祟祟地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梅七知道这小姑娘计划着搞事,便有意无视。云秀很快换了身蓝底印染彩衣出来,两位厨师跟在后边推着小车来上菜。   不知是厨师的准备还是云秀的要求,晚餐的菜品相当家常,就是不知道云秀哪里搞来那么新鲜的香椿草芽的。厨师介绍了几句,跟云秀打了招呼,自己收拾东西开车回去了。云秀笑得有点羞涩,请大家吃菜,又取出酒来。   “这是我跟几个姐妹自己酿的花果酒,没用什么灵果灵液,都是山上采来的。不过年份还是有的,你们也知道,五毒城的阵法研究比较前端。”云秀手腕一翻,哒哒哒在桌上放了几只鲜花状的琉璃小酒杯,清澈的酒液散发出些春日的味道,“大家都尝尝。这酒度数不高,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也就尝个味道。”   云秀也没太讲究,先把酒杯递给了离最近的梅墨。后者抱歉地笑了笑:“我练的功法不能喝酒,还请见谅。”   云秀笑道:“那还有果汁,我院子里自己种的人参果,这两天熟了一些,可鲜啦。”顺手招了几个果子和玻璃杯来,给梅墨鲜榨果汁,又转过去跟梅七说,“虽然你不记得了,但你是喝酒的。你身体不大好,正好需要我的酒,给你补补。我可是一直等着你来喝呢。”   一直假装喝汤的安平勺子都忘了伸进碗里,干巴巴地吃着勺子,偷偷看她,仿佛这就能看出她和梅七究竟有什么关系。梅墨觉得他这样子丢人,赶紧踹了他一脚,使了个眼色,安平回过神,问道:“这酒,我也可以喝么?”   云秀噗嗤笑出了声,和蔼道:“安平同学几岁了呀?”   安平也觉得自己有点傻:“二十不到一点。”   “哦。”云秀突然沉思道,“那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呢。”   安平有点懵,梅七笑道:“这酒的味道真好,很清爽的甜味,要我说,比奉天宫的还好些。”   云秀的眼珠子又转了转:“多谢夸奖啦。不过我们这里还有种更有名的酒,也算是土特产。强身健体,增强修为。就是不晓得你们敢不敢喝。”   梅墨略一思索,便笑道:“这题我会,五毒城的五种特产泡的酒,我爷爷很喜欢喝的。之前有个堂叔受伤了,还拿它当伤药用,内外兼服,好得很快。”   “是了。”云秀笑道,“你们要试试么?这酒有两种,一种是泡的久的,一种是新鲜做的,新鲜做的么,是我这儿的特殊待遇。今日小云正好有空,机不可失哦。”   梅七摇头,他不敢。安平笑道:“我来试试。我最近受伤太多,阿七前辈总是担心。”   云秀一挑眉,神情分明是“看不出来你还是会冒险的性格”,不过也没有多说,又倒了一杯鲜花酒,伸手在悬浮着“五”字的银耳环上摸了一下,亮光一闪,便有晶莹通透、娇小精致的几只蜈蚣、毒蛇、蝎子、壁虎、蟾蜍排着队飘出来,在酒杯里游了一圈,又依次钻回了那枚五字里。那边梅墨倒是心直口快,夹着块香椿炒蛋,含糊地说:“我还以为你留着伤口找机会卖惨呢。”   安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女人怎么想的,难怪跟明天启见面就打。   云秀弹弹手指,将酒杯往安平那边一推,笑道:“请。”   安平尝了一口,又慢慢喝了。梅七好奇地盯着他,于是他不由自主喝得更慢――梅七好几天没正眼看他了。喝完,他呼了口气。赞道:“入口有点药味,不过味道还是很好,酒味都更重些。”   云秀抚掌笑道:“是了,你是东北人,酒味重些好。诶,光说酒了,这么一桌子菜呢――两位师傅虽然是做本地菜的,平时也很难请,前几年《舌尖上的九州》你们看过没有?他们还上节目了呢。”   众人便说笑着吃喝起来。只是三人都有些奇怪,云秀有时候说话很不在意,跟看上去的年纪差不多,仿佛也是梅墨那种行走江湖、没心没肺的青年俊杰;有时候却又忍不住表现出些老头老太太的慈祥了。   花果酒的味道清甜淡雅,像早春晨露般叫人神清气爽又沉醉其中。梅七不知不觉喝了很多,跟众人扯了好些有的没的,最后还嘿嘿笑了起来,浑然忘我,也忘了虽然修士喝酒大概率不会醉,耐不住五毒城城主是专业人士,想叫人喝醉那套路就比滇南木头房子里的白蚁窝还四通八达。   于是他很快醉倒了。   那头黑发被白玉扳指规规矩矩地束在后颈,露出烧得绯红的颧骨和鼻尖,连白玉般的指尖都烧红了。那两瓣饱满红润的嘴唇被酒精或者别的什么烧出分外**的红,蒸腾的热气在乌黑的眼睛里好像夏日暴雨的前兆。   这时候,安平和梅墨就知道客厅里那张贵妃椅是用来做什么的了。方才还眼神迷离话当年的云秀一下子不困了,念叨着什么“物归原主”,一挥手将贵妃椅召了出来,摆在一棵正开得热烈、色彩又不至于太明艳的花树下,将东摇西晃的梅七搁在上面,后者迷迷糊糊打了个酒嗝,扭了扭,找了个舒服姿势躺下了。   安平要是还醒着,肯定要义正辞严地批判一番这种违法擦边球行为,但这时候他醉了,便凑到捣鼓起一台黑色仪器的云秀身边,问:“这是什么?”   云秀神情凝重:“十三城特供的军用设备,真理部前些日子研发的。”   梅墨也肃然道:“我知道,是用来辅助侦查的摄像机。”   云秀的回答不请自来:“喝酒,喝酒的事,算不得下药。其实你也知道,五毒城的酒在修仙界很有名,只有我能让这些人大醉一场,忘却烦忧。人间界的修士,都很可怜。”   梅墨笑道:“七长老应当知道,所以显然是他自己想喝的。同我们有什么关系?莫要多虑!”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满意地笑了,云秀无声地按下快门。安平忽然打了个酒嗝,凑过来胡乱指点江山:“往、往那边挪点,那边视角好!”   到最后,三个人都喝醉了。梅七软绵绵地瘫在贵妃椅上哼哼着说些意味不明的胡话,云秀踩在桌上跳起了舞,安平在底下左手抓着圆凳右手拍在凳子上给她打节拍。梅墨倒是很坚定地没喝酒,但耐不住她本**热闹,很快就提着裙角跟云秀跳起了双人舞,云秀还跟她来了两轮夸张的山歌对唱,听得安平面红耳赤。   几人闹了一通,已经是深夜了。云秀勾着安平的脖子嚎啕大哭,往他的T恤衫上蹭眼泪鼻涕,梅墨在树下舞剑,安平大声喝彩;梅七也忽然坐起来叫好,叫完又仰头一倒,翘着脚睡了。   安平一个激灵醒过来,推了推云秀,道:“秀上将,天色已晚,我送阿七前辈去客房吧?”   云秀也醒了,点点头,两边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却斗志昂扬,好像她的战斗刚刚开始:“三楼离楼梯最远那间就是,我带你们去!”   她带着几人上楼,安平的房间在梅七隔壁,对面是梅墨和云秀的房间。安平把梅七抱进去,关门前梅墨在他脑壳上敲了三下。云秀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叫他们晚上尽量别到处乱逛,就飞回城主府处理事情去了。   安平关上门,呼了口气,把梅七放在床上,又帮人脱了鞋袜,盯着那双脚犹豫了半天要不要帮对方洗脚。要是梅七醒着,他肯定不会看这么久,也肯定会立刻去打水。但现在人家迷迷糊糊的,他认真地思考没人监督这事很难办啊。   最后他还是去浴室打水来洗脚。云秀很贴心地准备了鲜花和修士用的香膏之类的,只是后者瓶瓶罐罐的安平分不清楚,只取了些花瓣泡在里面――他又不知道现在的修仙人士是怎么干的,总之入乡随俗一个。   洗着洗着安平有点犯职业病,给人做起了足底按摩。这双脚白嫩柔软,就是有好几条一直没消的疤。他盯着它们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一不小心手重了,梅七痛呼一声踹了他一脚,水溅得他现在出门妥妥被当成被前女友泼了一脸的渣男。   安平觉得自己有点长歪了。他慢慢地揉着那双脚,虽然他告诉自己这是在安抚对方,但实际上他心里有碧树,他就是想捏,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他捏了一阵,感到那双脚的温度缓缓升起来,又往上焐起了纤细的脚踝。最后他叹了口气,抬起梅七的腿放在床上,替他盖了被子――有一种冷叫你的舔狗觉得你冷。   他盖被子的时候梅七哼哼着翻了个身,扑了安平的胳膊一下,安平便脚一软躺下了。碰完瓷安平就后悔了。   梅七是个除了自身性命无忧无虑的家伙,很快就睡着了。安平僵硬地躺了好久,听到边上传来微不可闻的、均匀的呼吸声后,轻手轻脚往边上挪去,准备出门跟梅墨会合,去平城遗迹探险。   他刚翻了个身,一只脚伸出床沿,梅七忽地从他背后抱住了他。   安平猛地捉住了梅七的两只手。一只在他腰间,一只在他胸口,没什么力道地靠在他身上。偏偏梅七还睡得安稳,脸蛋和胸膛贴着他的脊背,歪扭扭地占据了整张床,一副只是抱了个玩具熊的样子,蹭了蹭,又继续睡。   安平捉着他的手,准备把它们放下去。然而鬼使神差地,他缓缓扣住那十根冰凉如剑的手指,操纵着梅七的右手往上移,张开手掌,拇指关节倏地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第26章 圣女杀鬼-3   梅墨抱着剑,在墙角下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安平狼狈地从墙上摔了下来,不由问道:   “爱卿免礼平身。你干什么去了,搞成这副鬼样?”   “花露水,驱虫的。”安平避而不答,递给她一个水晶瓶。这是客房卫生间抽屉里的,还附了说明书,梅墨隔一会儿就用真气震碎几只蚊虫的样子显然是没发现这个。   “咦,多谢!”梅墨接过瓶子,喷了两下,示意安平跟上,两人边走边聊,“我打听过了,那片废墟在五毒城外十公里左右,我们得先穿过封印。不过真的不带阿七?”   安平闷闷地道:“你不是一向日天日地的吗,怎么这时候怕了。”   “你怎么说话呢。”梅墨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我找到个老头儿,几十年前参与过封印加固。我这不是觉得阿七说话更有用点么。”   安平问:“那位老前辈现在何处?”   梅墨道:“开小饭馆呢。今天晚上先去踩点,看看老人家晚上有没有空,白天那店生意很好。我准备了不少好酒,那老头儿就喜欢这些。”   安平同她并肩走着:“老前辈是做灵食的还是?”   梅墨道:“也是本地菜,小餐馆。我们得出城去云理的老城区才行。”   安平道:“那我们还是再准备准备,灵酒有了,凡人的酒也要一些。阿七前辈就不喜欢灵食。”   梅墨道:“我还是觉得你在跟我炫耀。”   大约是酒壮怂人胆,安平想了想,恍然大悟:“是啊。”   梅墨踹了他一脚,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这不行,别想我给你保媒。你要是跟阿七好上,辈分就比我高了。”   安平涨红了脸:“八字没一撇呢!你不要乱说。再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对这种事……我没那个意思!阿七前辈长得好看,人也好,但我俩都是男的……”   梅墨掏出手机,给他看锁屏:“你瞧这是什么?”   安平愣了下:“……○达?还是变○金刚?”   梅墨又踹了他一脚,气极而笑:“2020年了!你平时装的好好的,一急就开始搞女孩子男孩子那一套,是不是最近没揍你,你膨胀了?今晚不去踩点了,我先揍你一顿!”   安平道:“这不太好吧。你揍了我,我受伤轻,那五毒药酒就能治好;我受伤重了,还是阿七前辈给我上药。”   梅墨大怒:“你什么态度?是不是想玩弄阿七的感情?老娘瞎了眼,今晚清理门户!”   “我怎么就――你妈的,你讲点道理!”安平拔出木剑迎战,两人精巧地拆了几招,他莫名火气上涌,也开始气急败坏地骂娘,“当我打不过你吗?!”   五分钟后,梅墨骑在鼻青脸肿的安平肩上,发出一声冷笑。安平一边走一边冷笑道:“理也磨有好套喇里酷!”   梅墨舔了舔牙龈渗出的血,咔嚓接回脱臼的左臂,嘎巴一拧脖子:“看来你伤得不重,那就麻溜走!”   安平恼道:“你们梅家人,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骑脖子?”   说完他猛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梅墨原本精神头就比他这个刚醒酒又在胡思乱想的家伙好,这会儿灵光一现,喝道:“你是平王,是不是!”   安平一个激灵:“不是!我――对,我得到了平王的传承……”   “你真他娘的是个十三点!”梅墨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拍在安平脑门上,“妈的智障!现编至少理直气壮一些,搞不好还能糊弄过去。”   于是安平理直气壮道:“他的传承是4D沉浸式第一视角,所以我被影响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扛着梅墨往出城的关卡走。梅墨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你不许骗他。”   安平还没答话,梅墨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你要是骗他,我一剑劈了你!叫你再没有下辈子。”   不知为何,安平什么都没再说。   那边梅墨和安平出了门,梅七一个人舒舒服服睡到大天亮,只觉得神清气爽。一下楼,没发现两个小辈的动静,掐指一算他们出门下副本去了,便想着四处逛逛找点吃的。没想到云秀还在家里,神出鬼没地一把抱住了他的左胳膊,抬头笑得灿烂:“阿七,早上好。时间正好,一道吃个早饭吧?”   梅七愣了下,道过谢,跟她出门进了院子,在那张不知什么木材做的四方桌子边坐下,听她介绍起了今天的特色早点。他本来对云秀就有外貌好感加成,因为原作产生的偏见也在方才的“偷袭”时消散了。云秀看来的确是梅七的好友,肆无忌惮地偷袭之下,这具身体一点应激反应都没有。换个人,哪怕是梅墨,他都早就一剑劈过去了。   云秀将一碗耙肉饵丝朝梅七那边推了推,看着他取葱花香菜,一边支着脑袋道:“你家两个小辈,昨晚上偷摸出了城,你不担心么?”   梅七将筷子伸进去搅了搅肉酱,笑道:“年轻人好奇心旺盛,也有活力,就是到时候可能要麻烦你收场。”   云秀很高兴他没见外:“应该的应该的。你吃不吃豆粉?”   梅七道过谢,接过豆粉舀了一勺。   吃完饭,云秀的那只“七”字耳环里飞出些蜜蜂蝴蝶,将杯盘碗碟运走。她又请梅七吃水果,后院的好几种果子都正新鲜着,她建议梅七试试酸角,本地特色嘛。   于是梅七伸手摘了一个酸角,剥开尝了尝,觉得味道挺新鲜的,还不错,又摘了一个。云秀眨着眼睛看他,也不说话,他便将后面摘的那个剥开了递给她。云秀喜笑颜开:“谢谢阿七哥哥!”   云秀带着他在湖边散步,不一会儿,他手上多了一大包酸角糕和几个新鲜荸荠,还在感慨滇南的水果不错,只可惜安平没赶上在体内开辟小世界的种田潮流,不然他得向云秀讨些酸角枇杷人参果枝丫什么的去扦插。   边走,云秀兴致勃勃道:“小辈们去搞事情,你这几天做什么?”   梅七捋了捋剧情,道:“不介意的话,我想学学滇南的傀儡术,替身傀儡。当然,我自己出材料。小辈太能折腾,我就怕他们什么时候把自己作死了。”   ――众所周知:人固有一死,或原地复活,或带挂重生。   在广大书友对爽度要求日益提升的今天,○点主角没死过的都不好意思出来求月票。安平虽然看起来老实,但作死能力也是当仁不让,在五毒城这个按主站作品平均五百万plus的总字数计算前期得不能再前期的副本里,他就暴毙了两次。一次靠自带的挂复活,一次靠替身傀儡这个挂中挂。   想到这里,梅七就很想回去把跟风在该处本章说盖真爱楼的梅原的手砍了。   “噢。”云秀点点头,“这没问题,不过得去远些的山村里找专业人士。这项技术好是好,但材料太珍贵,没法推广,我们研究了十几年没简化成功,就放弃了。资料是齐全,但到底还是现场教学的好。”   云秀正要继续说“今天天气好,我带你过去吧”,那只挂着“七”的耳环闪了闪,接着那银环中飞出一只彩蝶。她凝神听了两秒,迅速正色道:“抱歉,部门里有急事要处理。你在这里稍等一下,等会儿我叫人来开车带你过去。叫晴妹,三品小修士,挺懂事的。”   “好,多谢。你自己也小心点,最近灵界小动作比较多。”梅七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边界啊,散修之类的,到了年底……呃,你比较有经验,倒是我多说了。”   “没有没有。”云秀踮起脚来揉他的脸,笑呵呵地摆摆手,“提醒下总是好的,安全第一。你俩也小心些,要是遇到了蛊师一类的,我不一定能赶过来。”   大约三分钟后,一辆黑牌小轿车开了过来。开车的是个约莫十**岁的彩衣少女,也挂了一身的丁零当啷,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身后编了条长麻花,尾巴上挂了三个银铃。银饰驱邪,对修士们来说也便宜,本地人喜欢图个吉利。她按下车窗,笑着招呼道:“是阿七前辈么?我是阿云叫来的,也是她手下的员工,你叫我晴妹就好。哎,说起来我还占了您的便宜呢。”   梅七钻进副驾驶座:“我的合法身份也才二十岁,比我两个徒孙还小呢。”   晴妹同他握了手,笑道:“哎呀,我都二十五了,你叫不叫我姐姐?”   “你看起来才刚成年。”梅七随口恭维了一句,又好奇道,“这车是?”   “谢谢你啦。车是我们厅里的,厅长说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开快点,但不可以大白天施法术。”   梅七点点头:“云秀还是厅长?”   “世俗身份嘛,人人有的。”晴妹一边穿过卡哨,一边转过来朝他笑,“阿云是我们公安厅的厅长哩。以前我们日子不好过,幸亏她下手狠,帮手也多。你不晓得……算啦,以前的日子没什么好说的。现在的滇南漂不漂亮?”   “好看的。”   晴妹欣喜道:“你不知道我们杀了多少人!那些小地方的人,灵石么少,还拼命掰碎了养没灵根的人,要是强身健体也就算了,很多没法再进一步的人无权参与灵界的事,就仗着身体强壮欺男霸女,不久之前,还有很多这种人从河里潜进来贩毒呢。”   他们的车飞快地上了一座桥,这座桥跨度不长,也只有四车道,两侧还有两条自行车道;最外侧是两条窄窄的绿化带,上头的植物五花八门,还有摆贡品和塑像的,有几位老人在种花烧香。   梅七好奇地看了一会儿,问这是什么。   晴妹指着一丛格外艳丽的花:“喏,这花是最先种下的。三十年前,厅长亲自出手,在这里伏杀了十八个毒贩子,将他们扒光了皮吊在江上呢,当时徐司令都要气死了,在电话里大叫,问厅长为什么不能做的温和一点,厅长说关你屁事,滇南三域都是老娘的地盘,后来还跟徐司令打了一架。当时,厅长也是开这辆车去接徐司令的。不过我们一直没对外公布是谁干的,拖着呗,说来惭愧,当时本地人都很习惯的,就是拖着这种事……有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太跑出来坚称是本地英烈显灵,因为实在玄乎,大家都信了,就常来这座桥上送花上供。这么一来,也就很少人来催我们办这个案子了。”   “小云胆子很大,人也很好。”梅七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不过你们这么干,当地的封建迷信氛围会不会太严重了?”   “这也没办法,本来我们也要继续整改的,徐司令又说不用。你说他们男人一天到晚想些啥呀――啊,不好意思,没说你……你很好的!”晴妹开着车慢慢往前爬,“灵界局势不大好,你也晓得。以前我们管的严,一方面是资源不够,另一方面也是怕变成外面那些地方,乱。但最近徐司令那边搞到了不少灵石,正在考虑逐步开放,向社会征收修士。前几年人口普查,这事你晓得吧?我们发现了很多有灵根的普通人,但综合考虑,只收了些特别好的苗子。要是情况进一步恶化,或者人间界灵气浓度再高一些,我们可能要公开十三城,这也是先做个准备。”   梅七恍然大悟:“难怪你们没管安平。”   “那……那不一样。”晴妹苦笑了一下,“这个事情……还是你们梅家力量大。梅小姐做的这事说来不合规矩的,而且安平同志的资质确实很好,我们需要他这样的人才。”   梅七脸红了:“是我想差了……画画这孩子,练剑练得有点没心没肺了,又是独生女,平时做事是有点无法无天,我会好好教训她。”   “哎呀,我同你说这个做什么!这又不是你的工作,也不是你的错嘛,对不起,是我说多啦。”晴妹赶紧转移话题,这时候前面的车流也缓缓动了起来,“不过,刚才阿云交代得比较急,我还不晓得你去信高小学做什么?”   梅七笑道:“我想给家里小辈做两个替身傀儡,去那边学一学。你也看到了,我家两个小朋友一天到晚胡天胡地的,保不齐哪天就出事了。”   晴妹听了这话,道:“前辈对家里的小辈真好啊。不过,很多时候小孩子就是因为觉得不会出事才作死的。”又道,“路有点远,要是遇上堵车,我偷偷施个法,你不要叫厅长晓得。”   梅七点点头,道:“看您方便,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的。”   “别那么生疏嘛。”晴妹笑了两声,一脚油门,小轿车在车流中猛地一拧,侧着车身擦着绿化带冲出重围,接着便七拐八弯地饶进一条小巷,开隐形,飞上天,绝尘而去,一顿操作丝滑得几乎可以去名侦探柯○大电影试镜。   梅七明白了。似李!最新款九州军用越野车!   不管是开车还是做人,开挂就是很爽。原本五六小时的车程,两人闲聊几句,很快就上了盘山公路。晴妹忽然喜道:“阿七,快看!这两座大山中间架了桥啦!我想去那座桥上走一走,行不行?”   “可以呀。”梅七眨眨眼睛,有些好奇,“你是本地人?”   “对啊。我好久没回来了,没想到桥都修了。”晴妹一边往那边开,一边兴高采烈道,“我小学的时候就一直很希望两座山间能有一座桥,我们每天要下山再上山,放学了还要回去干活。后来村里大人偷偷弄了条铁索桥,把人吊过去,我身手好就总是自己爬,有一回差点摔下去,是被管理局的同志救下的。他们说我是水土双灵根,问我要不要去大城市读书,学修仙,不过要面对很危险的敌人。我那时候也是年纪小,就想呀,我连这么高的铁索桥都不怕,有什么危险的?就去了。不过工资待遇高倒是真的,我前些年给村里建了小学,嘻嘻,就是信高小学。这次沾了您的光,回来看看!”   梅七想了想,笑道:“那你有没有给家里人准备什么礼物?这都快过年了,你到时候……”   晴妹愣了一下,哎呀一声:“阿云叫我,我只来得及换了衣服,高兴上头,没准备呢。”   梅七道:“你家里人喜欢些什么?我这还有一些普通人用的东西。”   晴妹喜道:“如果可以的话,妹妹先谢过了!回城请你吃酒。我家情况还不错,父母健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健康,平日喜欢喝酒;村里有些兄弟姐妹,早些年也生了小孩,小朋友喜欢零食,还有图书、纸笔册子什么的。”   说到最后一句,梅七脸上有点挂不住,貌似吃零食最多的就是他,所以他的储物手镯里……真有很多零食。酒也有不少,之前和安平回平安屯的时候是元旦,也算个小年,他们买了不少酒水饮料,老吴塞的几瓶○台什么的他没机会送出去;安平还给村里的弟弟妹妹们买了很多文具和图书,老吴好大喜功,一股脑给他塞了很多,他没敢告诉安平,这次正好销赃。   于是梅七爬到后座去,从储物手镯里捣鼓出了那些东西,看得晴妹都笑出了声:“要不是此前我不认识你,我都要以为你跟我私定终身,要去讨好村里人呢。您一位大世家长老,哪来这许多凡人的杂物?”   梅七便拣着说了他陪安平回老家的事,顺道把过量的零食也推给了平安屯的小孩,最后说:“这事嘛,就当帮我个忙……这些物资总不能在我这儿放烂了,但又没法跟平平说,他肯定要多想。”   晴妹道:“酒还是要请你的。我有几个小姐妹在云理开私房菜馆,全国各地时令菜肴都做得,酒酿最是一绝。”   梅七开始畅想未来。晴妹忽然摸摸下巴:“不过,安平同志要多想什么?他现在身家也不小,这些书和酒几枚下品灵石也撑死了。”   梅七赶紧打断她的思路,问道:“我们快到了么?要不要先给对方打个电话告知一声?”   “对的对的,我一时高兴,差点忘了!”晴妹按下车窗,一阵凛冽的风带着山涧泥土的腥香扑面而来,“这桥真好。希望哪天别让我在上头吊死人。”   梅七觉得五毒城的修士的确有一些思想上的问题。 第27章 圣女杀鬼-4   晴妹在桥上逗留了一会儿,提前打了电话,两人在村口下车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叽叽喳喳的小孩儿并一些青少年等着了,一名穿着对襟衫长筒裤、戴一副玳瑁框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最前头,在晴妹刹车前伸手拦了拦后头的小孩儿。   晴妹一下车便从人群中抱起了两个小娃娃,喜笑颜开:“是养养和小未是不是?认不认得二姨?”   接着他们就叽里呱啦说起了梅七听不懂的话,聊了几句,晴妹大约是说“给你们带了礼物”,叫那些小孩儿自己钻进车里去分礼品,自己则理了理衣服,上前问候:“高校长,麻烦您跑一趟了。”   “不麻烦,也感谢你支持我们的工作。”高校长笑笑,眼神投向了正在“变魔术”给小孩儿们发红包的梅七。晴妹介绍道:   “这位是高义高校长,也是管理局的同志,在我们这的信高小学做了十多年的志愿者了,是那门禁术的传人。”   又向高义介绍道:“这位是南江梅家的七长老,就是那位七杀城的梅将军。这次是厅长引荐来学习的,阿云讲过没有?”   梅七背上挂着个捣蛋鬼,理理头发,上前同高义握手:“高校长,您好。这回叨扰您了。”   高校长赶紧道:“哪里哪里,我们家这门法术,耗材耗力,有梅――先生这样的高手愿意学,才不至于在我这辈断了传承。应该的应该的。”   握完手,高校长感动万分:“梅七同志不愧是得道高人,心性便与那些凡夫俗子不同。您是十几年来唯一没有对我的名字……唉,不说那些污了您的耳朵,我们去学校继续聊。”   不,不是的,高校长。那是因为我已经在本章说吐槽过你的名字梗太老,还上了热评。梅七愧疚万分,客套了几句,借口停车,叫晴妹顺理成章地跑去叙旧,自己跟着高校长去了教职工宿舍。   他还是很敬佩高校长这个角色的。原作中,这位扶贫干部因为名字起得不好,经常遭人误会,但对本职工作兢兢业业,后来在五毒城的内鬼副本中,大量当地居民被绑架用于血祭,他为了一名小学生,孤身杀入五毒城灵界通道,最后被绑走的普通人加上高义本人,只有那名学生活了下来。正义市民安平因此进行了第一次屠杀,杀得那些妖修鬼修连带着他们的灵界主子全军覆没,血流成河,连人间界这边通道口的封印都在渗血。   从十三城出来之后,梅七一直有一种割裂感。他在习惯于各位主角动不动杀人如麻的同时觉得杀人这事很可怕,在面对战场上的尸体觉得可怕的时候心里却没什么起伏,好像他自己杀的多多了。无论如何,他心里仍然有一种在和平安逸的日子里生长出来的天真幻想:他希望所有人都不需要杀人。   梅七摇摇头,暂时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跟着高义进了宿舍。   高义的宿舍也不大,还是因为校长的缘故有个单间。他很快从柜子里收拾出一箱手稿,同梅七交谈起来。接下来两日,两人就一直在学校研究替身傀儡的制作。   这时候学校也放了寒假,高校长因为管理局和扶贫工作方面的一些问题,要迟些,快过年了才能回家。这几日,晴妹按着一日三餐给他们送吃食,他出门散步的时候还有晒得黝黑的漂亮姑娘递糍粑给他尝。没有工作和生计的烦忧,梅七甚至懒洋洋地琢磨起以后找个这样山清水秀的小村子养老也不错。就是隔一段时间得换个地方,这具身体……神器的寿命有多长,他就能青春多久,也是个麻烦。   替身傀儡的制作其实不难,就是材料比较珍稀昂贵。不过梅七的镯子里就有不少,他做了三个。他这种时候总觉得原主仿佛嫁入豪门丈夫早死继承千万家产的年轻寡妇,这要是平王生前就交代给“梅七”的东西,平王本人可能连烟钱都没留。   傀儡生效的最后一步是举行仪式、缔结契约。不过梅七自己没有元神元婴什么的,缔结不来,就在高校长的万般推辞之下,把第三个傀儡送给了他。   第三日中午,梅七在晴妹家里吃完午饭,跟晴妹带着家里小孩儿去后边山上玩水――他们约好了下午回云理。这座山后边对着的山头住着另一支她们这一族的,几人刚到溪边,就听见对面山上传来一阵嘹亮清越的歌声,这边便以晴妹打头,提气对唱起来。   梅七跟着那些小孩儿闹了一阵,忽然感应到一阵熟悉的波动,一下有点懵。这不对啊,安平不应该跟梅墨在城里大师傅手底下接受考验学习知识么,怎么跑来这儿了?   梅七定神四处巡视,果然见到对面的一片峭崖上,安平趴在一棵树上伸手去够一朵菌子。原本还好,这边有个小孩儿叫了一声“那边树上的阿哥!”,吓了他一跳,叫他脚一滑,往山涧里落去。   这时候,对面那青年正唱道:“海上无风浪不高,树上无风枝不摇;哥是真心无假意,砍柴不断不丢刀!”   梅七原本想着安平功夫不错了,忽然发现这家伙不知道又惹了什么麻烦,身上一丝灵力也无,当下变了脸色,放下肩头的女孩,倏地一踏岩石朝山涧里冲去,在半空中接住已经咬紧牙关准备迎接冲击的安平,心里骂了一声。   晴妹这边回唱:“生要连来死要连,不准那个说谎言;若是真心无假意,愿结金兰万万年!”   这小子怀里还护着一堆野菌子呢。   两边的山歌停了一瞬,不知谁喊了句“好功夫”,歌声便又继续响了起来,没在对唱的,却是嘻嘻哈哈地或赞赏、或调笑起梅七二人来。   梅七接住安平的时候也知道自己表现得过了,最后选了个不那么惊人的姿势,和安平双双落水,接着两人从溪水中冒出头来,面面相觑。还是梅七先朝上喊了一嗓子:“我们没事!不用担心!”   在对面山头唱歌的当儿,晴妹笑了一句“你对你家小辈未免太好了”。梅七不甚在意,转回去看安平。   滇南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一月中旬也没那么冷,但安平只穿了件短袖T恤和运动长裤,两条肌肉分明的胳膊露在外头,还穿着那身白衣的梅七看着有点冷。他不知道遭了什么罪,衣服裤子上划了好几条口子,伤口是愈合了,衣物上的血迹却没那么容易冲掉,整个人脏兮兮的狼狈不堪;长长了些的头发可怜兮兮地趴在脑门上,本就脏破的衣服也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梅七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安平穿着衣服看起来肩宽腰细瘦条条的,这会儿两块胸大肌光轮廓就比梅墨还鼓些,八块腹肌清晰可见,可惜了没和杨无邪一起去选秀出道。   安平也正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梅七顾不得上岸,站在山涧滚滚的溪水里,茫然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安平眨眨眼睛:“前辈不也是?”   梅七道:“我说要给画画的补偿还没着落呢,这不是在做嘛。你不是跟她去――探险了么?”   安平脸色一红,支吾道:“没,我遇到个老前辈,在跟他学手艺。今天天气好,前辈叫我来山里摘些菌菇。”   梅七便很纳闷:“什么老前辈,你对他倒是比对我这个七百多岁的老人家要恭敬些……这才一月,哪怕是滇南,也还没到菌菇好吃的时候吧。而且你摘个菌菇跑这老远做什么,只有这山上有么?”   他竹筒倒豆子数落了一通,安平点点头:“是的。沈前辈此前是五毒城的首席阵师,现在在云理开饭馆,他叫我来这儿摘蘑菇,说是考验。”   梅七恍然大悟:“你和画画进不了灵界,搞不了大事,所以想着到沈大师那儿学学,打通关节……”   安平硬着头皮:“搞事……修士的事,能叫搞事么。”接着便转移话题道:“阿七前辈,您要是忙完了这边的事,可以跟我一起去不?沈前辈要考验我的手艺,麻烦您为我说几句好话……”   梅七心里草了一下,合着你做厨子还真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学个阵法世界线都要朝学厨收束。   梅七又问:“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要我给你解开么?”   安平惭愧道:“不用不用。我基础还是太差了。沈前辈封了我的灵力,叫我自己过来采菌菇,我跑了快两天。还好前辈给我做过训练。”   梅七纳闷了:“连车都不许坐?空间法器也不能用,那菌菇放久了不新鲜了怎么办?”   安平愣了愣,脸红了:“这,前辈,沈前辈的确没说不能坐车……”   梅七失笑,摇摇头:“正好,我这边事情也办完了,下午你跟我们一起坐车回去吧,你跟本地人买些新鲜菌子也行。画画呢?”   安平疑惑道:“你们?前辈是跟秀上――厅长一起来的吗?”   梅七道:“你倒是消息灵通。不过不是小云,是她厅里的实习生,待会儿……她应该也会让你叫晴妹。”   安平咕哝了一句:这听起来像情妹妹。梅七没仔细听,继续问:“你是不是又跟画画吵架了?”   “没!”安平即刻自证,“我又打不过她,怎么会跟她吵架?”   梅七瞪圆了眼睛:“臭小子!你打得过就要吵了?以后你们怎么过日子?”   安平急了:“谁要和她过日子!”   梅七当时就呵呵了:“你还说你们没吵架。”   安平满头问号,也不好继续杠,一脸郁卒地跟着梅七上岸。那边梅七不是不知道安平的本意,只是他哪能让安平如愿,如愿了这书不得提前腰斩下架啊,瞎扯淡嘛这不是。   管那些有的没的,在生命安全得到保障之前,这就是王八蛋老板跟风写的扑街小说。   两人上岸回村后,梅七拿出些干净衣服给安平换了,将他打扮得人模狗样,自己则略施法术拾掇整洁,两人这才出门去。这时离约好的回城时间还有好一会儿,梅七同晴妹解释了安平来这儿的原因,说愿意出三倍收购价,晴妹立刻就去村里招呼人帮忙,而安平就在原地支了个小火炉,加上铁丝网,刷层油把自己采的菌子烤了。原本晴妹帮着挑了一些毒蘑菇掉,但是梅七突发奇想,我一个九品见了都夹尾巴跑的修士怕啥毒蘑菇啊,就撺掇着安平把毒蘑菇也在另一个炉子上烤了。不得不说每年菌子的季节那么多吃毒蘑菇吃出事的新闻是有事实依据的,好几个毒蘑菇味道比松茸还好。   三人开车回城,晴妹将他们二人在两条街外放下,自己开车回去销假。梅七跟着安平往店里走,一边听安平小心地解说。沈师傅的阵法造诣极高,但有个怪癖,教阵法不看修为不看资质,看厨艺,还要学得又杂又精。这老头儿为人古板,安平不知怎地特别招他不喜欢。梅墨第一天临时起意跑去陈老那里没露面,晚上来找他,老头看了差点把安平打死,还是安平解释了半天才没被彻底赶走,最后还被按了个一月中旬采摘菌子的任务。   梅七听了摸着下巴说:“这老头儿是不是单身久了心理变态,看不得年轻人秀恩爱?”   安平无奈道:“我和学姐真不是那么一回事,前辈……说真的,学姐有句话没说错,你们梅家长辈太喜欢说媒了。”   梅七不动声色:“你不喜欢这样?”   安平笑着摇摇头:“我不会放弃的,前辈。”   两人回到小菜馆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多,还没到晚饭点,小店没开门,沈师傅在后边的院子里喝茶看手机。安平擦了擦店里的桌椅板凳,麻利地沏茶摆果盘,请梅七在店里稍等,他去后院跟沈师傅说一声。两人有说有笑地互损半天,全然没发现玻璃窗外沈师傅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茶水都流了一胡子。   安平小心地关上通往后院的门,被沈师傅冒绿光的眼神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沈,沈前辈,小子把菌子……”   “你使剑,是不是?”沈师傅绕着他打转,急迫地打断道。   安平啊了一声,一头雾水:“是。前辈是想?”   “你的剑,是不是长生剑?可否让老夫一观?”沈师傅一个少说七八品的大能,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不过安平也知道沈师傅的品性,老人家不至于见猎心喜杀人夺宝,便没有犹豫,直接祭出长生剑。他上回杀严青的时候也动用过一回,长生剑的灵性受损颇重,他面色涨红地握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灵府,见沈师傅还愣愣地看着自己,不由出声提醒:“……前辈?”   不料沈师傅扑过来就抱住了他的大腿,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王爷!王爷啊!您活下来了!老臣知道!您受累了!”   安平又气又急,却不好踢他,好歹是位老人家:“你――您先起来!”   “臣不起!”沈师傅叫道,“您这回休想随便找个理由赶属下走!”   安平道:“又不是我赶你走的!我不是平王!”   沈师傅道:“王爷,您骗得了别人,骗不了长生剑!臣这次必定要与您并肩作战,至死方休!”   “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您,您先起来咱好好说话――”安平骨头都要被沈师傅拗裂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就学个做菜!我不学了还不行么……”   沈师傅福至心灵,大喜道:“对,对!这种粗活怎么能让您做呢!您同梅尊者要去哪儿,带上老臣就行了!”接着他迅速道,“您当年因为老臣不会做荷花酥,在决战前夜将老臣赶出平城,当时老臣不懂事,埋怨过您,现在什么都明白了!老臣这些年学了不少手艺,王爷您别想丢下我们!”   安平一边挣扎一边问:“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我完全不记得――”   沈师傅道:“臣是平城的阵师!”   安平沉声道:“你先起来。”   这句话说得极具威严,沈师傅不由自主放了手,单膝跪地。二人沉默对视半晌,安平忽然转头就跑。   奈何他修为低,沈师傅一手就把他抓了回来:“王爷!您看,您这具身体到底年轻,就让老臣当个护卫也行啊!”   安平无奈道:“我真的不是平王。”   沈师傅想了想:“那老臣,不是,老子就要阻止你和梅尊者好了!”   安平肃然道:“我是安临平,我来找你学做菜是因为阿七喜欢美食点心,我以前对不起他,现在自然要亲自干活才有诚意!我们能在云理停留的时间不长,快点开始吧。要是来不及全都过一遍,你将菜谱给我。”   沈师傅嘿嘿笑道:“请恕老臣失礼!不如王爷和老臣加个好友,可以视频。而且老臣前些年结交了不少大师傅,教几道私房菜的面子还是有的!”   两人掏出手机扫码。   安平打开通讯录,“东方沈”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   高义:就是那个,懂的自然懂,不懂就不要强求……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小孩子不要看,主要是起点玩这个梗的意外的多,所以此处其实是套娃。   山歌:来自百度,最后还是没能对老司机下手hhh 第28章 圣女杀鬼-5   梅七没往院子里看,坐在那儿吃点心玩手游,安平和沈师傅一前一后进来的时候他刷地收起手机起身招呼,心里还惦念着刚才好像一连出了三张SSR,没来得及看卡面。   沈师傅连连作揖:“梅尊者,好久不见,您身体健康就好!”   梅七一愣,看了安平一眼。这特么又是个熟人,明老板没说啊。面上还是笑道:“沈师也是老当益壮。说来惭愧,我有很多事不大记得了,还请沈师见谅。现在的老人也就我们几个了,别见外,叫我阿七就好。”   “沈师什么的不敢当!”沈师傅红光满面,拍了拍安平的肩膀,“这小子居然没跟我说尊者您回来了,不然我说什么也要赶去杭城为您接风啊!”   梅七微笑道:“以前的事莫要再提。安平小友这是?”   沈师傅哈哈大笑:“既然是为尊者做事,教几道菜的事,在下必当倾囊相授。安平同志的天赋很高,尊者也要上心些,小心被别家的拐走了!”   梅七撇撇嘴,反正到了梅家,不管他搞哪个那都是我家。不过他是看出来了,老人家老实,演技不好,分明是已经跟安平确认过眼神――按○点主角近年节操平均值,安平哪怕真不是平王这时候也会是平王――,这会儿帮人说好话呢。   那边安平也急了,不会说就少说两句,没看见露馅了么!一个个的老实成这样难怪平城败给明天启那崽种!   梅七不动声色:“那我就厚着脸皮麻烦您了。唉,您想必也知道我修炼的功法不适合安平小友,他有什么修炼上的问题,也劳烦您多多指正!”   “不麻烦不麻烦!”沈师傅连连道,“今日故人相逢,请二――请您留下吃个晚饭再走吧!正好,小安也带了新鲜菌菇回来,正好做个三吃。”   新鲜菌菇,火锅,清炒,盐烤――光看词语组合就叫人心荡神驰。梅七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沈师傅又唠叨几句,飞快在店外挂了歇业牌子,给梅七换了茶水点心,叫安平留下陪着聊聊天,自己风风火火地跑去准备食材。不得不说沈师傅的业务能力还是够硬的,连茶水和点心都美味极了。   安平决定老实从宽,掏出东方沈给的一大罐子灵丹,向梅七投去询问的目光。梅七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叫他放心吃。云秀可以信任,沈师傅看样子是云秀派来的,又是平王的舔狗,不至于对安平下手。至于后遗症么,哪来的后遗症。在○点人均ke药的时代,不ke药怎么变强?只要嗑得够快,后遗症就追不上他。如果有,那就换个药嗑。   安平吃了两颗丹药,正准备修炼,梅七忽然道:“你不是要学厨么?不跟着去?”   于是安平灰头土脸地去帮厨了。梅七掏出手机查看自己的十连,特么三张SSR是同一个角色,还是他已经满级的那个。   晚饭时候,晴妹跑来送酒。原本她是奉了云秀的命令来跑腿,但梅七实在受不了餐桌上三人半神打牌般各怀鬼胎的诡异气氛,好说歹说留她一道吃饭喝酒。晴妹也是个小机灵鬼,看出了这三人的尴尬,立刻说笑起来,叫气氛活跃了不少。   席间众人有说有笑,本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大家都吃得放心、聊得尽兴。梅七这才知道沈师傅有多大牌,这老头云淡风轻地提了一嘴他创立的新?东方派由于海纳百川的胸襟与不断推陈出新的气魄,早在五百年前取代了旧?东方派,换言之,他现在是全九州最好的厨子之一。当然,老头儿说这话主要是暗示梅七,安平前途无量,好好考虑。   临走,沈师傅还提出不如再来一轮宵夜。老城区有座山上的花树今晚要开花,这是普通人都想不到的,但他算到了。梅七和晴妹正聊着滇南文化,全然不顾安平铁青的脸色,欣然答应下来,哪里想得到那是这老头趁煲汤的空档狂奔去山上催熟的。   两人一走,安平就小声质问起沈师傅来。沈师傅叹了口气:“王爷勿怪,臣也是为您着想啊!”   安平不明白,示意他继续。沈师傅鬼鬼祟祟道:“属下也看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唉,您当时没办法,但梅尊者生气实在也没办法。总之,尊者是不是一直躲着您?”见安平面色不虞地点头,他分析道,“现在这情况,不管尊者是为了气您还是单纯想同晴姑娘讲话,你二人间的,那什么,都不会更差了。但若是直接回去,晴姑娘肯定要开车送你们,不想送也得送,你们还是说不上话;但再晚一些,又喝了酒,你们两个大男人总不好叫她一个小姑娘一起吧?那座山头呢,正好离晴姑娘她小姨家近,离五毒城也近,您和梅尊者先送晴姑娘回家,再就可以一道回城。回城的路么,嘿嘿,属下都安排好了!”   安平感动道:“沈师傅!您真可靠!”   于是两人热火朝天地捣鼓起了点心茶水,晴妹则在沈师傅的示意下先带着梅七上山去占地方。不得不说滇南人民真挺热情好客,比起安平老乡毫不逊色,沈师傅还特意拉了个讨论组来搞计划。但安平偶然瞥见他还有个“撸起袖子加油干”的群里似乎有云秀,随口问了一句,沈师傅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不肯说,最后用管理局本地五百岁以上修仙群搪塞过去,叫他有些怀疑。   他提着一篮子香椿糍粑和点心小菜上山的时候,就见梅七与晴妹坐在树底下相谈甚欢。一月中旬的滇南不算太冷,晴妹将花袖子挽起,露出两条细嫩结实的胳膊,从梅七那身白得晃眼的衣服里捉出他的手,抹了些精油香膏,给他按摩揉捏起来。梅七被她按到手心时有点痒,便笑了出来。   那株花树忽然盛放,一些或粉嫩或鹅黄的花瓣因为用力过猛,在一阵晚风吹拂下轻飘飘地打着旋儿落下,美不胜收。   安平慢吞吞地放下篮子,忽然笑道:“我之前也学过一些手部按摩,你的手法好新奇,可以教教我么,晴姐姐?”   他睁着一双清澈透亮、比大岭冬天的夜空还真诚几分的黑眼睛,说起了瞎话。晴妹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阿七还有一只手呢,你仔细看着,跟着我做。”   梅七赶紧道:“我又不是r――凡人,不用这么费心的。篮子里的是什么?我闻到了炸物的味道,不好放太久吧。”   安平有些失落,还是笑道:“前辈说的是。沈师傅见您喜欢盐烤菌子,就又去弄了一批过来;还有炸香椿,原本还得迟几个月才到季节,也是去五毒城买的。”   树下夜宵就和此前计划的一样,众人都喝得有些醉了。安平意外的没有再掺和,而是静静地看着梅七吃酒。他在朦胧的月色底下忽然平静下来,只觉得能看着梅七这样笑呵呵地跟人推杯换盏、说笑打闹,已经是一件值得满足的事了。   ……这种满足只持续到梅七飞身上树,伏在枝杈上,撩开花丛给晴妹拍照。安平焦躁起来,咕嘟嘟灌了两大口酒。沈师傅见状,立刻给晴妹使了个眼色,后者拍完照,悄悄给安平打了个手势,几人达成一致,晴妹很快借醉酒之名回家休息了,沈师傅则麻利地收拾东西说要准备第二天开店,也跑了。   梅七在枝丫上翻了个身,透过零碎的花叶间隙望着云理皎洁的明月。云理的夜空澄明,他觉得都能看见自己的死兆星了。安平站在树下望着他的眼神,实在叫他亏心。   半晌,安平轻声道:“前辈,需要回城休息吗?”   梅七想了想,问道:“你们的阵法准备得怎么样了?”   安平愣了一下,尴尬道:“在学了……”   这显然是忘了啊。梅七失笑:“没事,你天赋好,明天学也问题不大。”说着跳下树去,朝安平招招手,“走吧,回云秀那里去。”   梅七对他的自信是有事实依据的。近几年,主频的流行主角人设,除了土匪、老阴比之外,还有一个高知文盲。意思就是这人虽然大概率985211出身,但对修炼基础知识一窍不通,丹符器阵靠打劫,一边ke药一边莽就完事了。安平是其中难得的例外,居然在布阵方面很有天赋,不仅很快学会了初级阵法、连环阵法,甚至入门不久就改造了现有的立体符阵体系。如果说原来的立体符阵是石头房子,安平摆的符阵就可以分为砖混、纯钢、钢混、钢木、纯木等几种结构,将阵法作为构件和连接件,不仅空间跨度增大,稳定性也大大提高。   要不是明老板成天带着两个美女秘书,梅原都要怀疑这人其实是个基佬,《长生剑》除去借古龙东风的因素,是写来嫖安平的。   安平有一点失落又很快高兴起来,同他提起这座山去五毒城有条小路,夜景不错,有花灯可以看。梅七也没揭穿这小子花钱临时装修的事,始终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上了小路又走到了前头,安平越是追他走得越快,弄得安平很是无奈,不得不慢吞吞地吊在后面。   小径幽深,两侧低矮的灌木丛中星星点点缀着小花,这个时节竟有些萤火虫和蜜蜂在飞舞,每隔十多米还有几株含苞待放的花树。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梅七忽然若无其事地提到:“我与晴妹很是投缘,处了这几天也熟了,正想着择日不如撞日……”   安平呆住了,过了一会儿,急忙赶上前去追问道:“这……这?!前辈!是不是我太烦了!我……您,您不能这么随意吧!”   梅七看他这样子,特么的果然是弯了,心里感叹自己的机智,阅文无数学习到了延○国师的路数:“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与晴妹很聊得来。我一个人都七百多年了,也想成家了。”   安平还是那副五雷轰顶的模样,魂不守舍地跟着他走了两步,忽然道:“你……你身份证上还没到年龄呢!比我还小几个月。”梅七没来得及卧槽,他又絮絮叨叨、毫无章法地盘算起来,“你的身份证在我这里,临时身份证不能领证,现在也没时间回户籍地补办,补办也得小半个月……对,小半个月。”   梅七震惊道:“这是违法犯罪行为!”   安平想了想:“那也无所谓。按这个速度,过小半个月我修为应当还有大增幅,打不过您,劫亲总没问题。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晴妹资质不算好,大不了我熬死了她再……”   有人装比,场面控制不住了。梅七就很疑惑,明老板笔下一个好好的老实人怎么变成这样了,到时候要不要请梅闻画帮您打爆车轴?他叹了口气,道:“那要是我想传宗接代、子孙满堂呢?”   安平冷笑道:“您自己说的,人剑合一,生殖隔离。”   梅七嘶了一声,笑骂道:“好吧,我跟你开玩笑的。但这么一来,我得同你直说了。”他转回身,认真地看向安平。   安平忽然上前抱住了他,声音黏糊糊的:“我喝醉了,前辈。”   梅七沉默了一下:“这件事总要谈的。我不会――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我不觉得我的所做作为有让你误会的地方,也请你早日死了这条心。当然,既然我知道了这件事,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接受画画她们。”   安平又重复了一遍:“我喝醉了。”   这回梅七听出来了,安平这是在撒娇。原本他应该拒绝的,可也许是云理寂静的月夜与五毒城清凉的晚风叫人心软,他做了一个最错误、最不符合此时利益的行动。   他蹲下去,笑道:“你是要我背你回去?”   安平一声不吭,从后边抱紧了他。一路上,安平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动作,话也没说一句。只是少年人滚烫的体温通过结实的肌肉,隔着薄薄的两层衣服,不容置疑地烙在他的背上。   短短几百米的路,梅七走得艰难无比。他想,安平好他妈沉。   ※※※※※※※※※※※※※※※※※※※※   延康国师:出自《牧神记》,高知仙女(?)先进党员人设,延丰帝给他的很多次奖赏他不收,为了安抚其他人就突然收了一次,快乐结婚生孩子去了。 打爆车轴:出自《龙族》,楚子航要帮路明非打爆恺撒迎娶诺诺的婚车车轴,虽然但是。(这个梗也挺老了吧555) 第29章 圣女杀鬼-6   第二天早上,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提昨天晚上的对话。安平先是来问梅七想吃什么早点,又拐弯抹角地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城外探险。   十三城的没有预料,但五毒城外的遗迹,梅七是知道的。原作的腰斩,说来跟这段情节有一定的关系。原作有些模糊处理的地方,但总体上和十三城那边的遗迹剧情差不多,总之原版梅七挺惨的,安平又控制不住要助人为乐,整个副本充满了哲学的气息。想到这里,梅七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即刻拒绝了组队邀请。   安平说着要去做早饭,却一直看着梅七站在树底下摘云秀的果子吃。梅七递给他一个擦干净的人参果,他咔嚓咔嚓吃了,一双透亮的黑眼睛还瞧着梅七。梅七叹了口气,道:“你说。”   安平别扭地吞吞吐吐道:“……我,我也直说了!我不会逼您接受我,所以您也不要勉强自己去找晴妹。那对人家女孩子也不好的!”   梅七道:“我原本就是试试你。晴妹是个好女孩,拿这个来讲话,的确是我的不对。”   安平松了口气: “云秀倒也罢了,你跟晴妹才认识几天啊。”   梅七似笑非笑:“你确定?”   安平炸毛了。梅七一揉他的脑袋,道:“走吧。你还没出师,我想吃沈师傅那边的早点。”   安平撇撇嘴,心里给带忠臣东方沈记了一笔。   傍晚时候,失踪了好几天的梅墨兴冲冲地跑来找安平,说她的剑已经成型了,再让陈老帮忙养护一下就可以取,这两天正好去遗迹探险,问他封印的解法拿到了没有。这话被沈师傅听见,原本两人有些尴尬,没想到之前还对梅墨破口大骂的沈师傅态度扶摇直上九万里,一下子慈眉善目起来,比亲爷爷还亲,不仅立刻告知了打开封印的办法,还画地图、送符法器,临走硬是塞了一篮子点心在梅墨怀里,弄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二人走前问了问梅七,梅七摆摆手笑道:“云秀早就知道了,逗你们玩儿呢。徐司令也管不着,你们注意安全就好。”   安平转向沈师傅,认真道:“那这几日,就麻烦您了。我们争取明天回来。”   沈师傅激动地握紧了拳头,面上却还是一派高冷:“可别死了。”完全看不出来方才在后厨塞了多少宝物给对方,就差把自己脑袋割下来挂人脖子上做个护身符。   梅七笑着摇摇头,随他们去了。   那边两人刚进五毒城没多久,还没溜到封印附近,梅墨沉声道:“发我一份。”   安平沉默了一下,点头道:“老规矩!”   两人一碰拳,趁还有信号,交换了手机相册。   五毒城的灵界通道封印处于城主府正下方。不过如梅七所言,两人畅通无阻,中途撞上一名公务员,对方嘟哝着“这两天加班加点成天对着电脑,眼睛都瞎了”,从过道另一边走了。梅墨都觉出不对了,安平也问她要不要换个日子,今天阴谋诡计味道太重。梅墨摇摇头:“算了,来都来了。云秀以后也不会不知道我们要来,何况阿七说我们在这里的时间紧迫,过两天还要去灵界呢。”   安平点点头,两人迅速地摸到了封印附近。那边有人镇守,但都在打盹,他们准备的迷药都没派上用场。   安平将灵力运向双眼,观察了一会儿,道:“这个封印需要元阳未泄的男子和元阴未失的女子各一名共同破解……”   梅墨啊了一声,后悔不已:“你不早说!”   安平有些吃惊:“你走的道不是克制人间**的么?”   “我对这事没兴趣啊。”梅墨解释了一句,明白了安平的意思,也有些吃惊,“我以为你们……我是说现在普通人家的男孩子不都早熟的很吗,你居然!”   安平嘟哝道:“我家穷,哪里普通。忙着打工吃饱饭,哪有心思想这些。”   “你跟我卖惨没用。”梅墨毫不客气地揭穿这个混熟前还不卑不亢正经有礼的臭小子,没好气道,“你跟我和阿云要了那么多阿七的照片,自己还拍了很多,就拿来当壁纸,你看我信么?”   安平愣了愣,也懂了她的意思,红着脸道:“我,我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好看……好看!我追不上,看看还不行么。”   梅墨惭愧道:“是我误会你了。你还真挺老实。”说着把手按在封印上,凝重道,“你来指挥路线,我掌控度高,主导灵力。”   安平一边破解封印,痛定思痛道:“出来我就换个防窥膜。”   梅墨不愧是梅家青年子弟中的天才人物,一边炼气成丝顺着空隙游走,一边还和他抬杠:“防窥膜又挡不住。不过你现在改变性向还来得及,再高几级就绝育了。”   安平闻言也很气愤:“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一会儿帮我一会儿又劝退的。”   梅墨示意他加大输出,没管他稍显苍白的脸色,她这么细致地控制大量灵力也很耗神:“阿七要躲着你,我肯定帮家里人啊。”   安平痛斥:“腐朽的封建宗族!”   梅墨一脚把他踹进了通道。   五毒城封印的另一头,如云秀先前所言,是一片混沌的时空乱流。   但不同的是,他们看到了云秀。也不一定是云秀本人,那是一尊与云秀的相貌完全相同、身着朴素布衣的巨人,“她”紧闭着双眼,张开手臂悬浮在这片空间中,一条条裂缝一个个空间在“她”身周旋转,无声地炸裂又重生。   两人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九州十三城的城主各有神通,镇守通道的法门也不尽相同,不是他们这两个小修士需要操心的。奇妙的是,他们小心地往前走出两步,诸多的空间裂缝忽然朝两侧退去,露出一条可供一人行走的小径来。   安平咽了口口水,显然有些紧张。梅墨也没好到哪去,却还是道:“我修为高,我打头阵。”   安平想了想,道:“我这里还有几件合适的法器,我先吧。而且我觉得云秀并不想害我。”   梅墨沉吟道:“石头剪刀布,三局两胜。”   两人麻利地决出胜负,安平走在前面,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处灵力波动相当稳定的、仿佛一道椭圆形水幕的封禁之前,这也是小径的尽头,勉强可供二人并肩同行。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手探去,顺利地进入了封禁。   水幕封禁的背后,是一处飘着细雪的花园。园子规模不大,四周有两条游廊并两座庑殿,里边有三座六角攒尖小亭,花草树木在灵界灵气的熏陶下,在寒冬里还郁郁葱葱。这个幻境中的所有建筑物里,只有一座小亭子是凝实的,其他的景物都显得有些虚幻。显然,这处幻境镇压阵眼的宝物没有平王弓那么强,十三城的幻境可是一处绵延不绝的巍峨城墙。   那座凝实的凉亭边上,有一名少年与一位少女在练剑。这少年就是梅七。   这名少年梅七,看起来比十三城那边的遗迹里的梅七好一些。但也就一些,主要是衣服脸蛋干干净净的,一头黑发在后脑勺上被白玉扳指束成马尾,光洁的额头上垂下来几绺碎发。看起来还是疯疯癫癫的,笑起来倒是很甜。   那个比七杀剑高不了多少的小女孩,扎着两条麻花辫,拿着柄未开刃的铁剑费力地挥舞着。安平脸色难看地哼了一声,梅墨嘲笑道:“小气鬼!”   那女孩就是云秀,看样子当时年纪也还小。她崇敬地望着那个有些傻的少年,梅七的眼神却几乎没有落在她身上,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乱转着不知在找什么,手上胡乱挽了几个剑花,却也潇洒轻盈,杀气凛然。   他随意地挥剑,云秀却学得认真。忽然,梅七看到了安平,眨眨眼睛,神色一凛,端端正正地站定,做了个起手式。云秀急忙退到一边,看梅七耍剑。   这也是安平第一次见梅七耍剑招。此前,梅七每次出手都杀气腾腾,以本能般的狂暴,精准地击杀对手。七杀剑没有招式,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杀人,有时大开大合狂放肆意,有时又专门钻空阴险下作。但这套剑招不同,它大气端庄,君威浩荡,带着丝丝道意,叫人在阵前就要生出臣服之意,一切小动作都像神光之下的妖魔一般无所遁形。   梅墨与安平两人都不认识平王,可此时却都认出这是平王的剑。   梅七认真的神色里有七分的欢乐,因此那份皇家的气派被削弱得七七八八,演道的意味却越来越强。不过可以看出,梅七此时虽然神志有损,但还没疯得那么厉害,他有意克制自己的本能,在一丝不苟地为云秀演示平王的剑招。   幼年云秀一边看,一边拍手称赞。这里的她与十三城那片遗迹的黑袍男人不同,没有被什么手段遮蔽。安平和梅墨认出她的口型:“你学得真快!王爷的剑术如此高深复杂,我……我父王都远远够不上呢。”   梅七收剑站定,神情颇有几分自得与轻慢,像一株瘦小的雪松般挺拔。但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只持续了一瞬,他便嘻嘻傻笑着朝场景外看了过来。   安平指指自己,梅七朝他招手,他快步走了过去。少年梅七比他矮很多,抬头眨着一双又圆又黑的大眼睛看他。   安平福至心灵,三步并两步过去,伸手摸了摸“梅七”的头顶。   梅墨甚至没来得及说话,毕竟这种遗迹……人为的陷阱不少的。平王的剑术传承的确是真的,却未必没有陷阱。你看这个梅七,叼回骨头的小狗似的巴巴地望着安平,实在太有针对性。   算了。要是真的,算是个安慰。要是假的,叫他吃个教训。   那边的“梅七”实在比他们的便宜爷爷乖巧多了,把剑丢在一边,抱住了安平,还主动在他手心里蹭起了脑袋。“云秀”提着裙角,躲进了凉亭后边的灌木丛里。   “梅七”在安平身上赖了一会儿,忽然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将它披在安平身上,认真地打了个结。   安平和梅墨此行虽算不上轻装上阵,却也没穿盔甲之类的法器,前者甚至穿了件短袖T恤,露着两条结实的胳膊就来了。“梅七”大约是觉得他会冷,给他披上斗篷后还拍了拍他的后背。   安平没来得及说什么,“梅七”抬起头,满足地朝他笑了笑,和四周的场景一道慢慢消散了。那时候,少年还很不好意思地悄悄去捉安平的手。安平不知道他的满足来源于给自己披上了斗篷,还是因为抓到了自己的手。   一切烟消云散,只有安平肩头披着一条满是血迹、破破烂烂的斗篷。那件斗篷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毛领也只剩下一条光秃秃的边,大约是心口的地方有一滩格外深的血迹。但梅七不会因为这个死,他那时候已经人剑合一,除非灰飞烟灭,他死不了,最多是多痛一会儿,很快就会习惯的。   安平木然解了半天,没把斗篷解下来。梅墨上前扯了扯,把带子扯断了。安平怔怔地看着手里抓着的斗篷,茫然道:“为什么?”   梅墨平静道:“你问我?”   安平一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忽然手足无措起来。他抓着梅墨的胳膊,问:“接下来去哪儿?”   梅墨沉默了一会儿,摸着下巴道:“我练一会儿。之前是我说错了,平王的剑道造诣很高,对我自己的道很有参考价值。幸好我记性好,不然你这毛手毛脚的,直接就把重要的传承毁了……”   安平黑着脸:“我不学!你就不关心一下你曾爷爷吗?”   梅墨耸耸肩:“阿七现在状态还行,老娘才元婴,担心个屁。等我学成,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何况木已成舟,你一个金丹放狠话有什么用?”   安平哼哼了两声,道:“那你先练,我到附近看看。”   梅墨想了想:“要是又有传承,别急着――我知道阿七不容易,但让过去的他演道,总比打扰现在的他好得多。你跟阿七的时间比我久,按他的脾气,我们此行没有收获,他肯定要想办法给我们补课。这种事情他像现在这样忘记了是最好的,万一想起来了呢?”   安平说:“我知道,但是……”   “你忍不住。”梅墨翻了个白眼,骂道,“道理你都懂,那就去做!否则那就是你自我感动罢了。你多想想阿七想要什么,而不是你想要什么。”   安平闷声道:“这个阿七就是想叫我……”见梅墨要发飙,他赶紧补充道,“我知道这是已经发生过的,是假的!我也知道前辈不会希望我这么做,但我就是――操!”   安平甩着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梅墨啊啊啊地叫了一通,揉了揉头发,也骂道:“当我刚才放屁,我也受不了!**妈的,给老娘揍一顿!”   说着捡了根木棍朝安平扑过来。安平大喜,抄起木剑就和她互殴。两人心里憋着火,便都没留手,只是也没动用灵力。这么撕打了一通,梅墨似乎还分心在想要怎么做,居然叫安平小占上风,接着她便找回了状态,翻身将安平掼在地上。   梅墨气喘吁吁:“你又叫阿七给你补课了。”   安平涨红了脸:“挨打,挨打的事,能叫补课么。”接着便是什么“梅家少个厨子”、“前辈来馆子吃饭”什么的。   梅墨呼了一声,往地上一躺,道:“别怪我得罪你。平城的牺牲为我们换来了几百年的和平,我才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我有的很多东西,阿七,甚至比他年轻几辈的老人都没享受过。我尊敬他们,虽然现在我不想走,但日后我还是会走他们的路的。”   安平甩甩酸痛的手臂:“你做不到的,因为你不想。你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比如把灵界的一个个都杀了。”   梅墨想踹他一脚,没够着:“我们都没得选。一个人的力量没那么大用处,总要有人牺牲,杨廷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只是我的剑还没磨好,现在参战,用处不大。臭小子,你以为我为什么看不起你,平王算是神通入道,他的剑跟我差远了!”   安平咕哝了一句:“你就吹吧。”   梅墨也不说什么,一挺腰坐起身,朝他摆摆手:“阿七不想做梅将军,那我就不把他当七杀剑神崇拜;你不想当平王,那就乖乖给老娘端盘子递水,老实做你的内门弟子,等本少主心情好了,给你涨工资。”   安平顿了顿,问:“包吃住吗?杭城房价很贵。”   “呸!”梅墨瞪了他一眼,“你跟我油嘴滑舌的耍什么鬼心思?在柯西城干的一票够你市中心买别墅了,给我重新说,好好说!我还治不了你了?”   “噢。”安平谨慎地组织语言,“我不是平王,但如果我应聘你家的厨子,可不可以跟阿七前辈一起住?你看啊,其实梅家对饮食有高要求的大修士只有阿七前辈一个,他的修为又最高,好服务应该优先供应是不? ”   梅墨冷笑了起来。安平道:“我给你算算。我现在的履历不差的,关键是有上升空间。修为我觉得再有两个月,八品是没问题的。学历方面,我上学期就有给龚教授做项目,当然那个文件阿七前辈帮我做了一部分……教授觉得很好,希望我能一直在他底下干。技能方面,我在十三城的符阵中心过了二级,他们给了我客卿长老的待遇;前两天学了云南菜,我准备在毕业前把九州的菜系都学会,阿七前辈不是很挑,平时花样可以做得多些,有机会我会出国进修。过些日子我们还要去灵界,要是你们喜欢,我也学些灵界的菜。食材方面不用担心,阿七前辈之前提过一次,我快琢磨出来开辟小世界的方法了……”   梅墨愣了一会儿,难以置信:“……你在跟我装比?还秀恩爱?”   “绝对没有。”安平矢口否认,“学姐,我态度很端正地在跟您面试。”   梅墨摸摸下巴,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干啥,但你这思想……你讨好我没用呀,阿七不想跟你过,那就都是白搭。”   安平不装了,愁眉苦脸道:“我哪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躲着我啊。他之前对我很好的。”   “合着他现在对你不好?”梅墨翻白眼了,嫌弃道,“滚滚滚,自己想明白了再来跟我倒苦水,别一天到晚把我当老娘舅。”   “我不明白啊学姐!”安平捂着脑袋,被她一脚踢飞。   这些遗迹其实是连成一片的。等两人反应过来,安平已经掉进了一团炫光中。梅墨愣了愣,就随他去了,自己打起坐来,胸前一柄无形小剑缓缓成型。   安平愕然抬起头,望向了平城的城墙。与十三城的时候不同,他站在冷清破败的街道上,那片城墙外遍布细碎的空间裂缝。五毒城外有云秀的一尊**镇压,但平城内外似乎没有半分人气,那些裂缝却没有毁坏城墙一分。   一种莫名的恐惧绞紧了安平的内脏。他惶恐地四处张望起来,想找到这个场景里的“梅七”。   ※※※※※※※※※※※※※※※※※※※※   老娘舅:应该是杭州本地台特色节目?不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就是调停家庭纠纷的…… 第30章 圣女杀鬼-7   “平城”的城墙有好几处已经破败不堪,城里城外也无人巡逻。安平四处走了一阵,街上也没有什么行人,听声音似乎只剩下很少一部分居民聚集在通道附近。只是这时候平王肯定已经死了,人界正在打仗,没有人记得他们。   城中传来一阵巨响。那响声只持续了一瞬,接着连声音都被那处的虚空裂缝吞噬了。安平认出那是平王府的方向,正要过去,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这遗迹的剧情竟然还带跳跃的。等他从晕眩中回过神来,就听见一阵低低的呼喝声在耳边嗡鸣,竟是一群低阶修士拿着长枪杆子之类的法器,紧张地互相鼓励、指引着,围成一个半圈往城墙那边缓缓移动过去。   他们似乎在赶什么东西。要是妖兽,也很奇怪。低阶妖兽不至于叫他们害怕,高阶妖兽都被他们打成了这样,应当赶紧上去结果它的性命,妖丹和肉身对于这些困守一城的修士都是很有用的。于是安平一时间僵在原地,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半晌,他干巴巴地咽了口口水,木然跟上去,只觉得头昏眼花,胃里翻滚。   那群人用长杆赶着一只灰扑扑的东西。大部分时候,是那些长杆长枪推着那东西往前,豁口的枪尖刺进去,也没有流什么血。只偶尔,他们实在下手重了,那小东西才伸出诡异地扭曲了的肢体,艰难地蠕动一下。   人们的面上满是恐惧与懊悔,喃喃说着“不要怪我们”、“没有办法”、“把他赶到城外去”、“他杀了人”。然而到了紧闭的城门前、高耸的城墙脚下,他们就束手无策了。那人伤的很重,没法爬上城墙,而他们――至少仅剩的那点良心,叫他们之中无人愿意出来,用杆子将他挑起来,像挥舞一面白旗一样挂上城头。   安平站在一边,看见那团乱糟糟的黑发里露出了一张茫然的脸。   “救……”   梅七趴在城墙脚下,费力地转过头,有人不忍心看见他无辜无措的神情,拿杆子将他的脸转了回去。他动了动嘴唇,发出了一个嘶嘶的不甚清晰的音节。想了想,他小心地换了个词:   “求……”   接着,那双涣散的黑眼睛捕捉到了安平。少年茫然的脸上焕发出喜悦的容光,然而那欣喜戛然而止,他喃喃道:“对不起。”   那瘦弱的、扭曲的肢体里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量,他惊恐且疯狂地往台阶上爬,躲在围墙后边,不敢见人似地低着头,羞愧万分,不住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是我,我……”   他的嗓子也坏了,发出的声音像是濒死之人竭尽全力的嘶吼。石梯与墙壁被他失控的力量消磨,阶梯上石块四溅,尘土飞扬,墙体发出令人心惊的爆鸣,一道巨大的裂缝从梅七身周延伸开来。那些低阶修士面色惨白,却也没有逃跑,警惕地望向正扒着一块石头往上爬的梅七。   一人崩溃道:“尊者!我们也不想害您,只是我们都有父母妻儿,您也不是第一次失控了――千万……”   一道剑光闪过,这位修士被削成了一滩烂肉,随后在地上消散了。   安平甩了甩长生剑上不存在的血,面沉似水。那些修士的幻象没有对他做出反应,仍然将手中的长杆对着梅七。后者奋力攀爬许久,但毕竟身受重伤,在七八丈高的地方停了下来,细弱地喘着气,极力控制着体内灵力,城墙的嗡鸣颤抖却愈演愈烈。   终于,那金石铸造的城墙承受不住梅七失控的灵力,轰然塌陷。安平身形一闪,在空中接住了他。而这名强悍到浑身没一块完好的骨头却还能爆发出如此灵力的少年,竟半睁着眼睛呜咽了一声:“……高!好,好高……”   安平低声安慰道:“没事,我们很快下去,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安平不知道该怎么安置他。人剑合一的梅七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自我修复,现在似乎是被逼急了,原本就不清醒的神志越发混乱,也不敢看他,缩起了脖子,低声道:“我杀了人。我杀人了。城里的,你的……我不想……我不想的……”   安平拍拍他的背,柔声道:“没关系的。他们是坏人。是敌人。你做的很好!”   梅七立刻抓紧了他背后的衣服,却还小声解释道:“我控制不住。”   安平觉得自己又一次走火入魔了。但这回梅七不会知道,他也不用解决。他将“梅七”抱在怀中,缓慢地抚摸他渗血淤青的脑袋和脊背,低声唤道:“阿七,阿七。他们本来就是敌人,是该杀的。我忘记告诉你了,对不起。”   梅七勉强笑了笑,似乎并不相信他,连抓着他的衣服的手都松了开,却又没有后退,只是虚虚地靠在他身上。安平将他抱得紧些,心里道了声“冒犯”,低头碰了碰他肿起来的眼睛,柔声道:“是不是很痛?”   梅七摇摇头,几乎要把脸缩进衣服里。过了好一会儿,他犹豫着摸了摸安平的手臂,又摸了摸,确认了这是真的,于是整个人都泄了气,往安平怀里栽了进去。那些没有灵智的“修士”朝着这边走来,安平低头吻他额头上的一道伤口。半晌,梅七迟疑而短促地叫了一声“平”,就又闭上了嘴。   安平轻轻地拍拍他的脑袋,安慰道:“是我来迟了。我没骗你,他们的确是坏人。我来救你啦。”   这句话说的实在狡猾。安平感到两滩冰凉的眼泪在胸口洇开,一把捞起梅七的大腿将他抱在怀中,轻笑一声,提剑杀出。   这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自我感动的屠杀。那些修士中最高阶的也不过和安平同级,遇到长生剑毫无反抗之力,更何况只是一些幻影。只是安平仍然暴戾地用剑气将他们撕碎,还要上前将破碎的肢体踩成一滩血泥。   梅七趴在他肩头看他杀人,终于松了口气,郑重道:“敌人。”   安平将他放在一处干净的地面上,持剑的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捧起他的脸,温柔地笑道:“我来带你回去。阿七。”   虚幻的血沿着长生剑的剑身滴在地上,溅起点点消散在空中的银光。安平杀人的手法过于粗暴,身上到处是银光闪闪的鲜血。   梅七舔舔嘴唇,朝他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溅了血的脸颊:“不痛的。”   然后他合上眼睛,像一个酣甜的梦,安静地在安平怀中破碎消散了。   幻境消失,这座遗迹的阵眼暴露出来,是一座王府。主殿和园林还算完好,几处房屋已经损毁,一处原本该是楼阁的地方只剩一个半球形巨坑,应该就是梅七失控的力量打出的空间裂缝所致。   安平看得无名火起,冲上去就要把这座王府砸个稀巴烂,只恨平王不在眼前,否则他必然要把对方生撕活裂了架火上烤。虽然他只是个金丹修士,对方是一名至少伪神境的老前辈,但做人但凡有点良心,平王……   他想到这里,梅墨御空过来了。看见他狰狞的神色和那座巨大的王府,梅墨吓了一跳,下一刻便喝道:“抱元守一,稳固心神!”   在这一声中,梅墨动用了元婴对他进行了神识震慑,立时叫他清醒了几分,反应过来马上就地打坐,平心静气。   梅墨倒也聪明,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剧情,也自觉情绪控制不到位,在安平醒来并道谢后,只是摆摆手,也没有多问,朝王府抬了抬下巴:“你不是要琢磨小世界么,可以先试试炼化这座王府。”   安平抿了抿嘴唇,没继续矫情,上前着手炼化。十三城的城主府都是类似的法器,而平王府在五毒城的空间乱流中安然无恙这么久,甚至园中花草也生长得欣欣向荣,整个建筑群炼制的手法和规格又比机械工业意味更重的九州十三城要隆重得多。安平原本开辟小世界就是用来种食材的,有个现成的平王府自然要收走,到时候把一些没用的建筑推平,又是一大块地,对,可以去翔天派买辆拖拉机。   梅墨也没闲着,在平王府里晃悠了一圈,薅了不少羊毛,喜气洋洋地跑出来,在安平面前哗啦啦倒出一大推玉石金木的盒子,大方道:“稀有药材,五五分账!”   安平还有些郁闷,却也没跟她客气,大手一挥收进储物戒,神识扫荡了一通,总算露出点喜色。接着对梅墨道:“裂空**用不上,跟你换火灵籽。”   梅墨冷哼一声。裂空草除了炼丹入药方面的用处,还是帮助中高阶修士领悟空间法则的神物。安平这么说,显然是没有把这当成瓶颈。   她从吊坠里摸出一罐火灵籽扔给安平,安平也将木头盒子抛过来,后者喜道:“这么多火灵籽,够用了。到时候我做出那道仙肴,也孝敬您一份。”   梅墨警告道:“你别得意忘形,要是暴露了――”   “保证不供出您!”安平有模有样地指天发誓,被她踹了一脚,又尴尬道,“接下来……前面似乎还有一处碎片,你――你要一起吗?”   梅墨同他对视良久,深吸一口气:“走吧。虽然我很不想看,但你看起来随时要走火入魔。你这样干脆去转修魔功好了。”   安平嘟哝了句什么,她没听见,边走边不在意道:“九州也不是没有走魔道的修士,其实杨无邪的心法就有点那个意思。邪教也不都是吃人的,明天启的功法里还有佛道的影子。你本性不坏却又容易走火入魔,修魔说不定事半功倍,要不干脆试试?”   安平闷声道:“但是我拒绝!”   梅墨愣了愣,哈哈大笑:“你到底跟阿七学了点什么!”   两人一路吵闹,整齐划一地跳进了一团炫光。   映入眼帘的又是一线城墙。   这片城墙,安平认得。和十三城那边的遗迹里一样,不过应该是另外一段。平城是座大城,面积也勉强配得上亲王的身份。这座城背靠灵界壁垒,另外几面全部由城墙包围,站在近处看,那片城墙简直高耸入云,绵延不绝,也不知道那时候的人界修士耗费了多少材料铸造这座城。   梅墨的神情凝重起来,嘴上却道:“你有福了。至少是个平王弓级别的宝物。”   安平深吸一口气:“希望别出什么事。”   漫天飞雪和着风沙呼啸盘旋。城外寂静一片,血液尸块冻结的土地上,安平望着城墙前蠢蠢欲动的空间裂缝,咽了口口水。梅墨也有些震惊,究竟是怎样的力量会叫这么广阔的一片空间破碎成这样?   两人紧张地等了半天,没等来什么动静,安平干巴巴地解释道:“阿七前辈……那什么之前,神识太弱,力量失控。”   梅墨瞪圆了眼睛,赞叹道:“不愧是七杀剑神!不过你说的不太对,单是伪神境的灵力是做不到的,这是他在剑道大成后数次出手所致。他杀了很多。”   梅墨最后一句话说的模棱两可,安平又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我可以做到吗?”   梅墨昂首道:“我可以做到!”   安平面色不虞,又嘟嘟哝哝起来。梅墨踹了他一脚:“你怎么这么小气。”安平哼哼道:“谁叫你们都……”   “别。”梅墨嗤笑一声,“你自己想想,是阿七嫌弃你。”   安平大吃一瘪,闭上了嘴。   正当两人以为这片遗迹里没有别的“活人”,准备强行破阵去探索下一处的时候,一个雪堆动了动。   安平的眼睛一下子红了。那一瞬间,他感到呼吸困难,嗓子发痛嘴巴发干,像被人照着太阳穴捶了一拳。   在梅墨出声询问之前,他已经化作一道残影冲了过去。   他手脚并用地从雪堆里把梅七刨出来,一把抱住这具冰冷的躯体,企图让他暖和一点。可笑的是,梅七摔下来,又在这种地方趴了这么久,却因为无人打扰的缘故,骨骼内脏的伤势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他在方才的幻境里做的,仅仅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事实是他没有弥补任何事,在平王战死之后,在安平出生之前,梅七像一条失去了主人的狗一样被赶了出来。那些凡人打不开城门,于是他得自己爬到这么高的城墙上,然后跳下去。只有这样,他才不会伤害任何人。   “梅七”想说什么,张了张嘴,里头冻结的血和冰咔咔作响。他费力地吐了些冰块掉,半天才找回舌头,主要是他一直挣扎着抬手,有时候就忘记嘴里这回事了。安平一把捞起他抱在怀里,那两只破破烂烂的手一搁在他的小臂上便刷地勾住――安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直接给他抓骨折了!   但安平愣是连口冷气都没抽,顾不上梅墨还在边上看着,脸贴着脸给他输送灵力。他主修的是火属性的道门功法,有绵绵不尽的温暖灵力可以浪费。他哆嗦着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和梅七哪个更冷,不住细碎地道:“没事了,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梅七僵硬地抓着他,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凑,好像只要有个活人肯靠近他,哪怕是为了捅他一刀,他也需要。安平口中的热气喷在他的嘴唇上,轻声道:“我回来了,我需要你。我不会再离开了。”   梅七朝他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蹭了蹭他的鼻子。城外的风又吹了起来,梅墨左脚后撤一步,口中无声地数着妖物的数量,手中无形剑气做好了准备。既然安平会被“梅七”抓骨折,那就意味着幻境并不完全是假的,被妖物攻击仍然有受伤的可能。   就在此时,梅七在安平怀中狂躁地挣扎起来。   “妖、妖……”梅七憨傻的笑容逐渐狰狞,忽然有气无力地咆哮道,“杀!我、杀!全、杀了!”   这么一会儿他就已经不记得自己还被安平抱着了,十指摸索着要爬起来去杀妖。安平见他双眼浑浊,显然是看不清楚什么的,自然也认不出他。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梅七”再怎么说也是一位能叫九品大修士闻风丧胆的杀神,安平根本拦不住他,反而被他折断了另一边小臂,眼睁睁看他反手凝剑,冲进战场。   七杀剑剑气冲天,甚至在剑气到达之前,那些妖兽所处的空间就已经被梅七压得爆裂塌陷。只一瞬间,战场上便一只妖兽也无,只剩下新成型的空间裂缝四处游荡。   他杀气腾腾地拦在平城城门前,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四处张望,然后转身朝安平露出一个温柔却难看的笑容,讨好地道:“没啦。”   接着,他走过去,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抓起安平的,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好啦?”   安平木然点点头,缓了缓,拍拍他的脑袋,笑道:“对,我来带你回家。”   七杀剑从手中消失,“梅七”快活地将他扑倒在地,紧紧抱着他,带着狂热的胜利的喜悦,在穿过云层的苍白的日光之下,一边笑着,一边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安平跪在地上。直到一方大印从天而降,在他头上撞了一下,弹跳到地上,滚了两圈,他还望着自己折断的手臂。一行鲜血从他额头上流下来,沿着下巴落下去。   ※※※※※※※※※※※※※※※※※※※※   但是我拒绝:JOJO④,岸边露伴经典台词。 第31章 圣女杀鬼-8   安平与梅墨潜入五毒城的第二天是个晴天,云理的天空上飘荡着丝丝缕缕的白云,日光温和地照耀下来,叫整座城市都变得暖融融的。   梅七和沈师傅一人一只摇摇椅,瘫在小饭馆的院子里晒太阳。一真一假两个老头儿居然也找到了些共同话题,这时候吃完早茶,便休息了起来。   梅七最近更嗜睡了,他在想要不要再蹭蹭安平的雷劫。上回在十三城被雷劈了之后,他的精神头好了几天。可能是进阶金丹的雷劫不够劲,但梅七又怕真提升了安平的雷劫威力,两人还没打到最终boss就做了亡命鸳鸯。   这事他没跟沈师傅说,倒是沈师傅不知有什么奇怪的想法,连续两顿做了相当养生的菜,茶也不上了,换成牛奶,点心盘里万年不变的是酸角糕。机智的梅七连忙百度,发现这老头特么以为他安胎呢,喷了。他解释了半天,沈师傅才失望地接受现实,末了还跟他科普修仙界已经达到了某种程度的生育自由,换成灵气更充足的时候,男女结婚男方要是入赘的还得负责生俩大胖娃娃呢。   梅七闻言倒抽一口凉气,祸水东引,跟老头说起了杨无邪和肥遗的事。老人家对这种传宗接代的八卦尤其感兴趣,当场一拍大腿,骂道:“那娘们儿不怀好意,就是来拐骗杨小子的!您也别被骗了,肥遗神兽可有两颗内丹,轻易死不了。不成,我们得打个报告,年轻人见识短浅,可别心一软被骗了……”   于是两人动身去五毒城找云秀,好让她联系军部。杨无邪那日身受重伤,据说在人间界休养了没一会儿又跑回了灵界内城坐镇。   他们动身的时候,云秀正站在城主府的湖面上,忽然眼睛一睁,从一片阳光里抓出一张薄如蝉翼的文件。而在五毒城中,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炼气修士水泄不通地包围了城主府所在的大湖。那些士兵五人一队,神情严肃地把守着一门冷意森然的武器。他们的护目镜上反射出的景象,竟是一座直冲云霄的华丽门户,每个方向的士兵看到的都是正面。   云秀神识扫过那份文件,凝重地沉思片刻,忽然转身在五毒城内中气十足地喊起来:“同志们注意了!行动收网,战斗准备!给你们一个小时,写好遗书,该结婚的去插队登记,其他人帮忙筹备一下,一小时后主楼集合,要拼命了啊!”   话音刚落,一名眼镜男叫道:“厅长!车借我用下,您的车跑得快,还能违章!”   云秀笑道:“好!别撞到人就行!今天我请客!”   眼镜男挽着一名染了蓝灰头发的女子跳上车,兴奋不已,登时又有两对新人冲来要拼车。有人吹口哨笑道:“小辰!看不出来啊,你居然得手了!”   被叫到的那名女孩嫣然一笑:“托阿云的福!我看他更想娶这辆车哩!”她的准新郎连声辩解:“我没有,我是真心爱你的,坐这车就是个添头……”小辰怒道:“好啊!感情老娘就是个添头?!”   又有一名壮汉捶胸顿足,后悔不迭:“老子要是不装比退婚,车上就有我一个了!”   然而再怎么后悔也晚了,今日的三对新人已经开着车,越过那些士兵狂飙出城,其他人迅速动作,备份文件,封锁建筑,另一批人各显神通,在湖边催生鲜花拱门与各式灵树,麻利地布置桌椅准备婚宴。云秀自己也分成两道人影在其中忙碌,耳朵上的“五”字银环光芒炽烈,竟是要准备人手一份的五毒神酒。   梅七与沈师傅进城的时候,湖面猛地翻滚扭曲成一个巨大漩涡,一时间灵气冲天。梅七霍然上前一掌拍下,临时镇住封印的暴动。   云秀远远喝了声“多谢”,一手拿着个酒杯,边喝酒边赶过来,嘭地冲着湖面打出一道法诀。梅七刚刚带着沈师傅进城,不明所以,云秀将酒杯塞给他,笑道:“阿七,你也去那边喝杯喜酒。等你家小辈出来,你要接好,我们马上开始战斗!”   沈师傅朝云秀一拱手,也不说什么,带着梅七往婚礼现场疾行:“那得快些了,尊者。”   梅七心里疑惑,赶着开战前结婚是为了抵抗打完仗回老家结婚flag吗?那倒也不失为一种正确选择。沈师傅察言观色,解释道:“我们五毒城的习惯,开打前办个婚礼,冲冲喜。”   梅七笑道:“图个吉利,战时也发挥得好些。那我就去蹭吃蹭喝啦。”   沈师傅这回没拍马屁说什么“您吃他们的喜酒是他们的荣幸”,红光满面地在一片欢迎声中向梅七告罪离开,撸起袖子去厨房那边露了两手。梅七还有些灵果灵液,也都拿出来给大家分了,晴妹小跑过来拉着他的手臂请他入席。   婚礼时间紧迫,但该有的都有,五毒城的公务员们各显神通,道门修士引下龙凤呈祥的天象助兴,专修幻术的同志在新人脚下铺开朵朵鲜花;修音律的背后长出手臂与头颅进行演奏,香风彩蝶缭绕不绝;带灵凤血脉的女修背展双翅,高声宣布仪式开始。云秀匆匆赶回,带头鼓掌喝彩。   众人说笑着,梅七忽然愣了一下,笑了起来。晴妹给他倒了杯酒,问他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他摸了摸脸,洒然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好像……好像有很不好的事被解决了。”   他确实不知道,只觉得某种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忽然之间消失了。这也许和五毒城里的两个小鬼有关,也许没有。但此时,他感到轻松至极,甚至想提剑起舞,告诉每一个人他很开心。   梅七看起来的确不一样了。原本他笑起来,说是平易近人,更像一种礼貌之至的阴郁。现在,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睛里闪现出了真正的快乐的光芒,原本唇红齿白、眼睫乌黑的面孔越发色彩鲜明,像春日第一个花蕾悄然绽放的瞬间,像初入江湖的少年人一般神采飞扬、天真快乐,好像世上从没有什么比喝不到一碗好酒更大的挫折。   晴妹不禁愣住了,连那边正在祝酒的新娘子都捏坏了酒杯,脸上飞起一片红晕。接着后者与她同样失态的新郎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大笑起来,互相指责对方见色起意,在同事们的起哄声中踩在桌子上喝起了交杯酒。晴妹反应过来,笑得花枝乱颤,给他敬酒道:“借前辈吉言!前辈这样的大修士,直觉通常很准,看来今天我们要打大胜仗了!”   梅七闻言,居然没觉得这是个flag,豪情万丈,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不知哪来的自信,朗声道:“好!今日就叫你们见见七杀剑神的手段!”   云秀连忙道:“你就算了!你自己知道情况。叫你那徒子徒孙出出力,就当是破坏封印的赔偿了。”   梅七也没被打击,趁人不注意给自己换了杯快乐水,笑道:“客随主便。”   五毒城到底算军区,一小时一秒没多一秒不少,时间一到众人井然有序地大袖一挥,分别收好桌椅板凳与亭台楼阁。接着云秀便祭出一只略显黯淡的铜炉,一口精血喷在其上,沉声喝道:“起!”   两只皓腕上的六只镯子同时光芒大盛,铜炉加速旋转变大,飞向原本云秀的办公楼所在之处,排开四周湖水,露出底下巨大的五行法阵。阵中,五头被黑链禁锢在节点处的妖兽嗅到了封印松动的气息,正兴奋地嘶吼。   云秀冷哼一声,那五毒妖兽便昏死过去,不省人事。封印的波动越发明显,灵气吹得她黑发乱舞。她飞向湖上,面色凝重道:“同志们!一切按计划进行,成败在此一举!多余的话我不说了,希望大家大胜而归!”   修士们齐声呼喝,整齐地编队上船,梅七也右腿后撤一步做好接应准备。一时间城内寂静无声,只余封印上方愈发暴烈的灵气波动搅动得空间猎猎作响。   忽然,云秀暴喝一声“走!”,湖面上彩光氤氲,一片修士整齐地消失,梅七白影一闪,从人流中拎起梅墨和安平就闪至岸边,紧接着战圈外围修士发动热武器一轮齐射,轰击从封印中冲出却还未散开的中高阶修士,这时剩下的修士们才齐齐出手,炼气士们井然有序地撤出五毒城,往各方去维持秩序。   梅七对这个副本有些印象,总之是安平和梅墨误打误撞撞破了鬼修与灵界妖族勾结的阴谋,原作高义就是在一条支线里牺牲的。不过整体他不担心,五毒城准备得很充分,连必要时的牺牲顺序都安排好了。   看到梅七的瞬间,梅墨呼了口气,安平眼眶一红,竟然不管不顾地冲上来就往他怀里扑,他闪避了两次,安平居然急了,动用了两种神通三样法宝,一个快一米九的大高个愣是强行钻进了他怀里。   梅七顿时有点不好,一边熟练地搓他的狗头,一边挤眉弄眼地问梅墨怎么回事。梅墨深沉地拍拍他的肩膀:“您辛苦了!”   卧槽。不要啊。不是本人,不要乱说啊。怎么还替人卖惨呢,别啊。梅七都准备好慈祥地问安平是不是被梅墨欺负了,这时候哭笑不得:“你乱讲什么,我今天正高兴呢。”   梅墨好奇道:“发生了什么?”   梅七又笑得眉眼弯弯,一时间控制不住:“我不知道,还想问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呢。就是突然很高兴,你们也没事,喜上加喜!”   安平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不是……”   接着他就看清了梅七的笑容。那种欢快的神情的确与往日大不相同了,他看了两眼,不知为何就双颊发烫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梅七竟然也没出警,哈哈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开了他:“今天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去支援五毒城的同志们吧!注意不要冲乱队形。”   安平也不嫌半蹲累,抬头看他,怀疑道:“前辈不出手?”   梅七轻轻踹他一脚,又看向梅墨:“总要给你们表现的机会。画画,你的剑铸好了!”   说着一道水墨般的灵光在他身上一跳,倏地落进梅墨手中。梅墨喜上眉梢,连道三声“好”,随手扫灭一名漏网的金丹妖修,接着便大笑一声,自顾自冲进了战圈。   梅七看向安平,叹了口气:“你手怎么了?”   安平连忙道:“没事,我带了伤药,好得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他正准备祭出长生剑,梅七塞给他一柄木剑,他傻呵呵笑着接过,御空而起。前方正轮到一名身着道袍的散修拂尘一甩,一片白丝铺天盖地地狂舞。   狂风走石中,安平脱口而出:“三清山的道姑!”   梅七本能地就想撮合一下。他闭上嘴,往那头望了一眼,看清了道袍上的灵纹,失笑道:“还真是。”   被一头妖兽突袭的梅墨倒飞而回,闻言也望了一眼,笑道:“真是同三长老牵线的那位。”便一边提剑杀回,一边远远招手,“清灵仙子!别来无恙呀!我是梅闻画,记得我么?”   那面色清冷的道姑闻言,脸上泛出一丝笑意:“梅姑娘!你也身体健康。你这样的少年英雄,谁忘得掉?”   梅墨又好奇道:“三清山很远呢。你是来嵬宝山交流的么?”   清灵道姑轻轻一笑:“你倒是机灵。”   几人貌似轻松地扯了几个来回,中途安平大发神威,梅七也出手了一次,战局却仍在一名驱鬼的妖王现身时急转直下,云秀的六只镯子更是连番闪烁,传出各位小队长愤怒的咆哮――有数年前与五毒城结怨的人族修士带着从别处通道偷渡的妖兽入境开战了。   梅七闻言一惊,原作没说人族还这么打人族啊,不是和平友好全球化吗,明老板身为资本家的虚伪简直一览无余啊。身形一闪,到云秀身边问道:“需要帮忙吗?”   “无事!”云秀寒声道,“劳烦您把我们的人撤走。至于那些叛徒,自然是我们五毒城自己的责任!”   梅七点点头,也不废话,大手一捞带着所有在场九州修士离开战圈,又迅速地在湖面上闪烁六次,带回了六批人和他们擒获的俘虏。   下一刻,云秀身形暴涨,化为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金光耀世,呼喝如雷:“勾结外敌,必死无疑!五毒城警告再三,现今还滞留滇南境内的境外修士也都不要走了,各位意下如何!”   远处浮现几座巨大虚影,叹息一声,各自道:“他们也是咎由自取,劳烦上将为我人界清除败类!”   云秀冷笑一声,沅江与湄河化为两条长鞭被她抓在手中,双手一错,生生将那头与她僵持已久的雷蛟妖王连身带元神四分五裂,怒江等四条大河也翻滚不息,水中涌出毒虫汇成的黑潮。奇妙的是,六条河流化身的法器涌出各种大神通,却只精准地击杀了其中的修士与妖族,普通人家还撑着竹筏高声谈笑,毫无异色;而在另一条支流中,一只元婴化为灰飞的同时,几名接着小道消息来浑水摸鱼的毒贩被纷纷抓获。   这个副本在云秀的安排下很快打完,高义面色苍白,居然也抱着他的学生安全撤离了。倒是安平伤上加伤,一条手臂彻底断了。梅七早有预料,告诉他某神木可以使断肢重生,平王院子里就有一株。梅墨还嘲笑了一句:“你可以去同杨将军认个亲了,过儿!”   安平郁闷地接上手臂,纳闷道:“那你是黄蓉?”   梅墨道:“我看你还是祈祷祈祷不要遇上公孙止。”   梅七黑着脸将白色法袍变了个款式和颜色,赶他们回云秀的小楼疗伤。   ※※※※※※※※※※※※※※※※※※※※   套娃《神雕侠侣》,安平断臂,梅墨笑他是杨过,安平说她是黄蓉,梅墨叫他小心有公孙止NTR 第32章 圣女杀鬼-9   沈师傅修为高,面对的敌人也强,受伤不轻,打完就找老朋友疗伤去了。云秀临走放出了五毒城的建筑,修士们有条不紊地收押、审讯俘虏,治疗伤患,抚恤烈士,记录材料,派人维稳,准备总结汇报。一系列工作多线并进,五毒城这座修士之城高效运转起来。   而直到第二天傍晚,处理完外交问题,又跟徐涛交代过的云秀才风尘仆仆、喜气洋洋地赶回了五毒城。简单处理了一下城中事务,留下一具**,她便深吸一口气,飞向自己的小楼。   梅七正坐在那张贵妃椅上,安平和梅墨各自找了个板凳一左一右坐着,也是一脸严肃,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屋内光线昏暗,就差人人鼻梁上架一副墨镜。   梅七先是请她喝茶,慰问了几句,才歉声道:   “虽然你现在应该很累了,但还是劳烦你给我们解释一下,秀姑娘。”   云秀捏着衣角,抿着嘴唇,垂着眼睛。犹豫了许久,心一横,看向他道:“好。”   接着,她几步走到梅七面前,忽然双膝下跪,拜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师尊!请饶恕徒儿这些日子的失礼!”   她又转向安平,变为单膝跪地,抬头轻声道:   “臣一直在等待您的归来。”   ――气氛一时间中二了起来。   安平的表情凝固了,连忙起身,尴尬道:“别,别这样,我真不是,前辈,我们只是想问问您和明天启的关系……”   梅七也愣了,半晌连连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等一下,这是我的问题,你知道的,我失忆了。你有什么身份上的证明没有?”   云秀深深看了安平一眼,朝梅七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柄一尺来长的小剑,竟是一具八品级别的七杀剑**。云秀将它递给梅七,恭敬道:“您当年赐下此剑予徒儿防身,徒儿没能完成使命,有愧于您与平王。”   梅七将小剑推回去,扶她起来坐下,和蔼道:“既然是送你的,就没有拿回来的道理,你好好收着吧。虽然你现在也很厉害了,多个后手也好。”别的不说,拿来自爆威力绝对赞。   ――他做社畜的时候,虽然没有勾心斗角的必要,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方才云秀交出小剑时,不管是不是故意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明显的失望不舍。况且这把剑陪了人家小女孩好几百年,这么收回去有点过分了。   云秀欢欢喜喜地收起小剑,一下子就没了这几日心狠手辣的人设,变得像个躲在父兄身后、快活天真的小女孩儿。   她望着梅七,又看看安平,轻咳一声,道:“那小徒先回答安平同志的问题吧。”见梅七点头,她继续道,“我的确与明天启相识。三十一年前,他带着您的……遗体,找上了我,说要为您与平王招魂。不过在那之前,我并不认识他,只知道他是平城的大敌,后来也是他带人攻破了平城,不知为何没有出通道。”   梅七随口道:“大概是不想跟我拼命。他叫你帮他做什么,又为何要为我们招魂?”   云秀道:“徒儿一开始也以为明天启是为了进入秘境取宝,要以此为条件要我协助。――实话说,就算真的如此,徒儿也会做的,所以徐司令不信任我,实在很应该。但明天启带来的那件神器,确实只是为了修复您与王爷的残魂。至于具体原因,他并没有告诉我,不过想来他已经同您谈过。”   梅七点头:“他需要我们协助斩杀明天越。是不是真的暂且不论,总坛我们是肯定要去的。届时木已成舟,他后悔也来不及。”   云秀闻言欠身道:“恕徒儿不能随您一同前往了。五毒城经此一役,敢乱来的势力固然少了,灵界部分的空间却越发不稳定,我需要坐镇此处。您要去灵界,最晚也得明晚之前出发。在那之后,我将收回镇压灵界的第二元神,彻底封死通道。”   安平问:“灵界的失控乱流,是不是跟平城碎片有关?”   云秀笑道:“关系不大,说来我也是看中这边空间的混乱特性才选了五毒城的。当年我抢到了四块平城碎片,人间界灵力稀薄,维持它们不溃散需要的灵石太多,灵界又一直有人打它们的主意,我便将它们藏在封印背面,叫我的第二元神镇守。”   安平忽然再次起身,朝她鞠了一躬,诚恳道:“多谢秀城主!”   云秀愣了一下,梅七也不明所以。安平抿了抿嘴唇,看了梅七一眼,又看一眼,最后眼神飘忽地说:“要不是你守住那些碎片,我也没法帮到前辈。虽然,虽然实际上没有什么用处!但是至少……至少前辈心里舒服一点了,是不是?”   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另外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梅七越发好奇他跟梅墨在灵界都做了些啥,但不敢问,直觉告诉他问了会出现他没法面对的情况……   梅七点点头又摇摇头,颇为无奈。安平见好就收,没有进一步逼他回应,后退两步坐回椅子里。   见他这么懂事,梅七越发心虚。感觉玩弄了男大学生的感情。虽然安平的确是自愿的……   梅墨闻到空气中微妙的气氛,当机立断转移话题,好奇地问云秀:“我感觉……那其实是你的主元神,是不是?”   云秀脸色一变,接着就红了,整个人扭扭捏捏起来:“都一样的……”   把主元神流放到混乱空间,是个狼灭。梅七叹了口气,摸摸她的脑袋:“受伤了没有?虽然我没有元神,但这种事总归要痛的。你……”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云秀又羞又喜,连声道,“我修了三个元神,很快就可以补好。”   此话一出,连梅七都震惊了,这本书里安平作为主角反正是没有第二元婴的,梅七被雷劈死之后安平有没有修出第二元神他不知道,但云秀这个三元神的待遇也太秀了,真特么不愧是跟明老板一起干大事的。   说到明老板……梅七苦笑道:“所以你果然是晓云,我没认错。”   安平和梅墨俱是一脸迷惑,梅七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解释,他还没下结论呢,说不定是云秀穿越出了问题。云秀尴尬道:“所以……所以方才我向您请罪。实在失礼啦。”   “没什么。”梅七叹了口气,笑道,“‘梅原’这个梗确实挺生硬的。”   云秀眼中厉色一闪:“明天启虽然没干扰到大事,但净做小动作!”   梅七又道,“你们用的那件神器,就是‘江山如画’吗?”   “看来他已经交代了。”云秀点头道,“那应当是属于您,或者说平王的。不过当时我已得到了长生剑,蕴养了一段时间之后,附在其上的平王神识壮大了不少,我做了一些标记和防护之后便送他入轮回自然安养了,算起来也是二十七年前的事。安平小友的一魄上有我当年留的印记,因此我才将他认作平王。不过也幸好平王留了长生剑作后手,主要是江山如画的运转原理是利用我和明天启的元神来修复师尊您的神识,但这件神器本身历史悠久,灵性丧失大半,我们进行到中途它就崩溃了,这也是您失忆的原因。而如果我们当时把长生剑也带进去,它肯定更早崩溃。现在这个情况,虽然您二人都不大记得了,但重新开始,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毕竟当年……”   安平一脸庆幸,梅七在心里掰着手指数了三遍,脸色忽然有点难看。他死的时候是二十七岁,安平今年二十不到一点,后者入轮回和出生中间那七年多的时间差就有些微妙了。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偷偷瞟了安平一眼,结果后者大约是又在灵界续了外挂,居然捕捉到了他的动作,神色古怪道:“前辈!我们……”   梅七便警觉道:“现在还不确定呢。”又转向云秀,一脸歉意。但云秀没让他为难,抢在他之前开口:   “当然,这都是小徒的片面之词,江山如画毁了,小徒也没有别的证据。各位想要了解后续计划具体如何,我也并不清楚具体内容,得等明天启自己同各位协商。”   梅七安抚她道:“往事随风,你这么多年来为九州做的事已经足够了,我相信你。”   安平犹豫了一下,也说:“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云秀笑道,“为人民服务嘛。”   “不过,不介意的话……”安平的脸上忽然生出一种叫人感到陌生的温和,“你可以说说这些年的经历吗?只讲与灵界有关的部分就行,我们接下来要过去,希望你没有中了明天启之流的陷阱。”   云秀眨眨眼睛,点了点头。梅七松了口气,又没看安平,道:“多谢。”   梅墨转过去偷偷笑了,表情很明显是“比起云秀你看起来更好骗”。而云秀又莫名地一脸喜色:“不用谢,不用的!”   她召来四个蒲团,请三人坐下,又点了一炉熏香,请众人入梦。 第33章 圣女杀鬼-10-11   云秀是大约七百年前,带着东方沈等人从平城出来的。   她原本是滇南一带一个小国的公主,上边有七八位哥哥姐姐。究竟是哪朝哪代,她记不太得了,只知道那时候一直在打仗。她的父母在一场战争中被敌军俘虏杀害,兄长接过王位,向那支军队投降,接着就将最小的云秀送去给一位“王爷”做质子,那位王爷就是在灵界镇守平城的平王了。   她简略地展现了些平城往事。看这些的时候,梅七总为其中的中二氛围脸红不已,安平和梅墨倒是很感兴趣。   云秀进平城的时候,梅七已经疯了。一个看上去十**岁的少年,比十三四岁的她还要活泼好动,蛮不讲理,只有在平王面前,他总是唯唯诺诺的不怎么讲话,疗伤到一半偷偷溜了,还要躲在平王府的犄角旮旯里偷偷看两眼。不过,梅七也不怎么来平王府,据其他进出王府的修士说,他平时都在城外杀妖,连七贤城那位大乘期的城主都拿他没办法。   梅七回城不多,她每次见他回来,后者都像条瘦巴巴的没抢到晚饭的野狗。平王逮住他,把他收拾干净,他一到能跑路,就会消失。有几回实在是受伤比较重,闯不出平王设的结界,他就在王府里逛逛。云秀缠着他要学剑,学法术,去杀人。但梅七只教她平王的剑法。平王的剑是战斗比试的剑,他的剑是杀人的剑,是没法教的。   长生也是梅七捡回来的,它是一只瘦弱得像猫的虎妖,不知为何没被梅七杀掉,而被带了回来。   那时候明天启已经去过一次平城,找平王单挑,打了平手,回老巢消化经验。平城对面的七贤城也换了牌子,因为在之前的大战中,他们的七位城主被梅七一波杀了。   两边打着大大小小的战役僵持了十余年,明天越不知看中了平城的什么,亲自带人来杀平王。收到消息之后,云秀便和所有城内的普通人、愿意离开的自由伤患还有一批平王信任的修士一起被赶出了平城。   她那时候也已经二十多岁,借着平王与梅七的指点,以及灵界充足的灵气,凝结了金丹。原本她想尽快去向当朝求援,实在不行就去找自家兄长,没想到几年下来,她的故国还是被灭了,还没进皇城,她就见到了挂在城墙上的三位哥哥的头颅。   不仅如此,她这才知道,平王哪里是什么王爷,分明和她一样,是亡国之后被送去灵界服刑的,亲王之称只是给大乘修士一个面子罢了。可她不愿放弃,四处求人,为了见那几名当朝供奉一面闯了数次天堑险地寻宝,甚至给一名供奉殿的管事做了两年侍妾。   平王自尽,通道倾塌的消息花了十余年,从另外的灵界内城传进了皇城。云秀那时才明白,平王和那些供奉早就知道平城的结局。   她嚎啕大哭。虽然因她做侍妾又到处求人的事,皇城中关于她的风言风语满天飞,但她到底有个身份在那里,又哭得实在伤心,一时半会儿也没人来招惹她,甚至皇上还亲自召见她,赐了个不知什么用处的封号和一柄灵剑。当天晚上,她趁着高阶修士进宫商谈平城事宜,先将那名醉酒的管事生生掐死在床上,接着带着柔弱的、怯生生的神情,一条一条长廊走去,将供奉殿剩下的修士一个一个全杀了。   她带着长生连夜逃出皇城,东躲西藏十余年,去大岭为平王立了衣冠冢。那时长生还没有化形,她拍拍长生的脑袋,说,长生,劳烦你在这里等一等。这是王爷和师尊的故乡,他们以后会回来找你。虽然会很辛苦,但只有你可以保护他们,他们回来的时候,第一个就会看见你。   长生勾着她的衣服,她会意道:我去保护他们的家乡,你来保护他们。这是我们两个的秘密,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会发现世界和平,再不需要打仗,所有人都很好,他们就也能过上好日子啦。   修炼太早发育不良的矮个子少女站在北方冬季的寒风中,拍了拍平王的墓碑,大声笑道:我要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但在后面的几百年里,她并没有做到。她见证了朝代更迭,灵气衰退,三十三座灵界城池大战迭起,与平王相似的人鲜少有不同的结局。她自觉有愧于平城,也不敢去大岭见长生,便独自潜入灵界,去抢夺平王的遗物了。   人界灵气日益衰退,渐渐地,在大约一百年前,高阶修士竟然出现了一个断层。   这个现象很快被灵界发现,接着当时防守最为薄弱的滇南内城被破,通道也没来得及完全摧毁,在通道稳定下来之前,灵界将大量不会引发空间波动的普通人类与荒兽赶进人间界,接着就是低阶炼气修士,他们大量屠杀当地居民用于血祭,避开壁垒召唤来不少中高阶修士。那些灵界生物在人间界兴风作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又有大量的灵石驱动符法阵等工具,再因为是突然出现在滇南的,被当地人称为“鬼”。   这个时候,云秀正在八荒城外同明天启死战。他们同时发现了一处平城碎片,鏖战多日,最后云秀佯装要自爆七杀剑**,趁明天启愣神,夺下长生剑就跑。她出通道的声势太大,被路过的徐涛发现了。但她没有发现徐涛,一路狂奔,跑去大岭躲起来疗伤。长生由于进阶时灵气不足,遭到反噬,在平王墓中沉眠多年,她带了些灵液回去给她服下,之后便成日抱着剑坐在墓前发呆。   徐涛来邀请她助战。她刚夺回长生剑,心满意足,这么多年的尝试又叫她心灰意懒。要不是她实在与灵界有血海深仇,她都要投奔对面去了。   她一抬眼皮,问徐涛:你们找我要做什么?   徐涛站在北方冬季的寒风中,拍了拍平王的墓碑,大声笑道:我们要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人!我们要让所有人,不管是修仙的还是拉车的,都过上好日子!   于是云秀提着那柄长生剑跟他杀进了滇南。   她这几百年也没有白混,修为深不可测,丹符器阵样样精通。她迅速拿下当地的所谓药师、毒师、蛊王,打开父兄的皇陵取出信物召回旧部,找回了东方沈和当年尚未陨落的同道,将多方势力整合成一股,在滇南杀了个天翻地覆,灵界通道前的尸体火化后留下的血汇成了湖泊,漫向六条大江大河。   她父王的国师露出一口残缺的黄牙,问她我们能否重现当年的辉煌。她指着她们祖祖辈辈的陵墓发誓说能,最后将那位蛊王和她的父兄葬在一起。   她与那片血湖化为一体,在徐涛配合下全力一击,搅碎了整个通道后的空间。她答应为徐涛他们的理想镇守六大水域一百年,但仍然拒绝加入他们。一百年内,她要看到成果。那些人乐呵呵地跟她保证过,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徐涛一个。   但是他们兑现了承诺。云秀一日日看着这片土地焕发生机,看着人们的脸颊红润起来,孩童的眼睛明亮起来――当然后面他们戴上了眼镜――,一批批修仙者为了凡人的性命前赴后继战死异乡。   后来杨家人因没有支援而在天一城悍然自爆的时候,她远在滇南都听到了徐涛愤怒的咆哮――他被设计困在了四修城内,迟迟无法脱困。说来也巧,梅霖就是在那时,在四修城救了徐涛一命,让后者能够及时堵住天一门。当日徐涛那几乎斩碎天一门的惊天一剑叫云秀骇然不已,她头一次偷偷想,徐涛和阿七,谁的剑更强?   那之后,徐涛给了杨家人一个交代。短短半年内,九州对修士的管理变得前所未有的严格,宗族门派之内从人到一粒灵米都要在管理局登记造册;那段时间徐涛火气格外的大,甚至亲自上门送温暖,绑着几个掌门长老送去灵界打仗。后边这件事在当时引发了不小的争议,九州十三城便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采取了较为温和的手段:禁止所有宗族门派进入灵界。很快对方就妥协了,因为没有灵界的灵气资源,他们不出百年便会道统断绝;另一方面,徐涛高高兴兴地逮住了几个卧底,全给毙了。还有一些阳奉阴违的,徐涛恨得牙痒痒,却不好动手,云秀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全给毒死了。那些宗门本就理亏,又没有任何证据――云秀下的毒诡谲无比,没毒死也就罢了,九州没有第二人能从她毒死的尸体上验出毒来,连徐涛都只能怀疑怀疑。   云秀将她的主元神留在灵界的混乱空间里陪伴那些平城的碎片。她自己得到过一样东西,就是那张贵妃椅。那不是什么神器,因此留下的影像也很简单。少年梅七蜷缩在上面休息,平王过来为他盖上一张绒毯。   她的手不能伸太长,于是五毒城又有了“鬼”,那些“鬼”在深夜找上那些比拉帮结派的修士不似人多的“普通人”,附在他们身上走出家门,井然有序地排队跳进最近的深水。   有些消息灵通的当地人给她立了长生祠。有一段时间,滇南各处,连深山老林里都有五毒圣女的祠堂。九州解放后,云秀主动跟上级部门协商,正式接下了镇守五毒城的使命。后来她亲自带人去砸了自己的神像,给当地居民科普遇到危险情况、冲突纠纷如何寻求帮助。   三十年前,她尚未熟练掌控那六条河流,因此也发生过一些意外。有一回一支炼气修士的小队去边境执行任务,后脚她才接到五毒城的报告,称任务地点有异常空间波动,已经出现数种灵界妖兽,可能是灵界的大修士付出某些代价开辟了临时通道。当年五毒城的通道就是这样打开的,因此它也是少有的不开在灵界壁垒上的通道。   九州十三城的城主都执行过此类截杀任务,灵界的锲而不舍也是相当令人迷惑。但在她做出计划之前,那支小队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因为明天启混在了里面。他告诉云秀:神教的行动要开始了,你们没有可用的伪神,必须复活平王二人。   他伸了个懒腰,从储物戒里取出梅七的尸体,下一刻拎着它躲开了云秀的一击。   她握着那柄短剑,寒声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我并不相信你。   明天启从梅七苍白的脖颈上拎起一只红绳串起的玉符,告诉她,这是平王留的后手,借着这些符文,我们可以进入此中世界,利用小轮回法则,用我们的元神修补他们的魂魄。   云秀推开他的手,擦了擦梅七脸上的血和土,道:让我先给他换身干净衣服。   云秀的第三元神就是在进入江山如画之前分裂出来的。她用的是一种佛门涅秘术,安平有点蠢蠢欲动。   梅七睁开眼睛,呼了口气,真诚道:“小云,这么多年,辛苦你了。”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安平,摇摇头,道:“你不是平王,不用道谢。”   云秀乖巧地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梅七摸摸鼻子,苦笑道:“你还是叫我阿七吧,我总觉得我没教过你什么,还叫你去冒险,良心上过意不去。”   云秀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很快便轻声道:“阿七。”   一时间没人说话,梅墨便好奇道:“前辈为什么会相信明天启?”   云秀一怔,笑道:“你这么一说,我的做法确实有失考量。只是原本平王就已经陨落,我以为阿七也牺牲了,没想到阿七一直在平城,算起来三十多年前才……而我却一直待在人间界,什么都没为他做。跟明天启一起去,算是我的一点私心。就算他有什么小动作,我的第三元神也足够炸死他了!”   梅墨想了想,又问:“前辈的三元神法术和斩三尸秘法有什么联系吗?”   云秀道:“算有一些,不过经我改进之后,你们是学不来的。我是体质特殊,品阶也高,加上炼化了五毒城,切割元神不是什么难事,恢复也比较快。你要是想学,可以参考一下,不过我还是推荐斩三尸,难度高些,但不容易遭到反噬。”   “多谢前辈。”梅墨一拱手,又有些遗憾,“要是我可以修,就能去炸他一下。”   安平脸色难看:“你――别拿自爆元神开玩笑。”   梅墨却神色一凛,道:“你学的太杂了。”   安平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梅七也有些好奇,梅墨朝他笑笑:“说来让您见笑,不过我和平平不同,只学剑,对剑懂的多些。阿七的人剑合一法门,就是自散元神、毁灭法体,靠天雷淬炼与七杀剑相融吧?但这个法门一来条件苛刻,二来,阿七当时不是自散元神,而是――”她做了个“嘭”的手势和口型,摊摊手,“是吧?”   对面三人有些尴尬,梅七道:“这个……还真有可能。”   梅墨摸摸下巴:“兰虎大哥说的也不算错。我回去问过,当年的梅家对你很不好,不可能给你专门的人剑合一秘法,那本来也需要很多资源辅助。我不想浪费资源,这么几年也就琢磨出这一条路,看阿七又是失忆又是,呃,那个样子,应该也是形势所迫。说到底嘛……”她看了安平一眼,叫后者如坐针毡,轻笑道,“讲点道理,也不能怪平王。”   安平并没有觉得受安慰,咽了口口水,问:“那这个法门有没有后遗症?”   梅墨认真分析道:“对我来说是没有的,因为我考虑的条件是比较温和的,而且后续还能帮家里人渡劫,但是对阿七来说比较麻烦。能暂时击碎七杀剑的灵性和法体,这种天雷放在当时,也只有平王进阶渡劫期的天劫可以提供了吧?但后来阿七在神器里修复的那一部分魂魄没有这个条件,所以我们看到的阿七的灵体虚化现象应该就是融合得不好的缘故。”   梅七恍然大悟:“是我考虑的少了。难怪当时在十三城被天雷波及,回来却精神了不少。”   于是两名专业修仙人士与一名键盘修仙人士七嘴八舌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最后梅七眉开眼笑,忽然道:“安平同志,组织已经决定了!”   梅墨笑眯眯的:“这会不会有一种钦定的感觉?”   云秀手腕一翻,取出一只玉匣递给安平,道:“这是一颗混元化神丹,虽然是突破化神境界的丹药,但我观你灵力浑厚,炼体功法也掌握的好,炼化此丹问题不大,只是会有些痛苦。”   安平恭声道:“多谢前辈!”又坚定道,“只要能帮上阿七前辈,晚辈没什么好怕的。”   云秀看了梅七一眼,也不避讳什么,继续道:“你就在后院渡劫吧,我已经布好了法阵。届时我会施法增强你的雷劫,事先同你说一声,不要惊慌,也不要去硬接。这次的终劫,是给阿七准备的。”   安平脸色一变,也看向梅七:“前辈的情况……”   梅七挥挥手:“问题不大,到了神教总部有办法解决,我算是知道明天启给我挖这个坑干嘛了……”他又转向云秀和梅墨,“先不急让安平小友渡劫。进阶元婴也是大事,我没有正常修炼的经验,还请你们指导他一下。”   二女对此自然没有异议,便就在客厅里给安平上课。安平原本脑子就不错,修仙之后更是灵活不少,提出的许多观点也叫她们大为新奇。云秀甚至说,下回开会,她要给徐涛提建议,日后大战不可避免,修仙学校扩招的时候,一定要考虑对非修仙家庭出身的学员的政策照顾。   接下来的渡劫也是有惊无险,雷劫给安平的排面大大出乎几人预料,但幸好安平最近又是打劫又是奇遇拿到不少外挂,修为和体质的提升都很明显,还是给他撑了过去。最后一波格外恐怖的天雷由梅七直接硬抗,安平收功的时候,他也醒了。   因为是和安平一起渡劫,又比较危险,为了避免吊桥效应,梅七昏迷之前特意选了个十分睿智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没想到安平一直闭着眼睛调理内息,一眼没看。碰瓷天雷失败的梅七相当郁闷,拍拍土,走出大阵前还弹了安平一个脑瓜子。   云秀送他回房休息。这些活动对于神魂薄弱的梅七来说都是不小的负担,他多出来的那部分魂魄没有凝聚成元神也没有融入剑中,容易被消耗;现在被雷劈了两次,也因为七杀剑本体太强的缘故,只融合了一部分而已。   云秀合上门之前,轻声道:“晚安。阿七。”   于是梅七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晚安。小云。”   他往床上一躺,动动手指,拉上窗帘。   小楼外的梅墨在湖上舞剑,安平盘膝在阵法中打坐巩固境界。云秀没有急着回去处理公务,而是摘了片叶子,赤着脚,坐在吊脚楼的屋顶上吹起了一支轻快的民间小调。   云理一月的夜空澄明透亮,丝丝缕缕的雾状云层在星与月间缭绕不绝。五毒城内外灯火通明,一片祥和。   ――第三章 圣女杀鬼 完――   ※※※※※※※※※※※※※※※※※※※※   此处斩三尸为玩梗。斩三尸这个词来源于传统文化,在各类修仙小说中都非常常见,此处玩一下。后期提及三尸只作补丁用,不涉及任何主要剧情。   新年快乐! 第34章 斩尽杀绝-1   “三日之内必杀你!”   梅七蹲在一株巨大的古树上,右手轻轻抚摸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口中喃喃自语,仿佛极力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连日来昼夜不停的赶路与刺杀让他浑身没一块干净地方,乌黑的长发纠结着不知是血块还是果汁的黏液披在背后,一身白衣也破破烂烂的。   至于鞋子,他早就不记得了。似乎从这场追杀开始,他脚上就没有鞋子。这很吉利,梅七想,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我必胜无疑。   方才他一击得手,斩落一颗化神境头颅,即刻退走。他是一柄剑,对方感应不到他。   一群修士和妖兽、傀儡将明天启护在中央,后者面色铁青,警惕地扫视四周,下令道:“升空!从沙漠走!”   一位护法道:“少主!”   明天启瞪了他一眼,打了个手势,嘴上却沉声道:“都集中在本王身侧,谁敢逃跑,格杀勿论!”   先前出声的那名护法松了口气,却有一名修士崩溃道:“那疯子已经没日没夜地杀了四天了!他要杀少主,属下还想活命!”   说着他身形一闪,往另一方向遁出。那些护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无人出手阻拦,因为他不是第一个逃跑的,而他的下场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远遁的速度逐渐慢下来,最后停下,变成一堆肉块四分五裂。明天启脸色剧变,转身就是一剑,中途匆忙变招,刺向双目圆睁从天而降的梅七。后者狞笑着张嘴迎向明光剑,竟要和他拼个同归于尽。三名护卫无声腾空,不料梅七也是虚晃一招,腰肢一拧踩着明光剑回身一剑将三人连人带元神撕裂,借势向前一扑,狂笑着又消失在了森林中。   这些应对与变招悉数发生于一瞬间,明天启听着四处回响的嘻嘻笑声,寒声道:“要是想活命,就不要再给本王多事。”   众人骑上妖兽,缓缓升空。梅七随手撕开一条巨蛇的腹腔躲在里面,左手五指悄悄蜷缩,放出了那枚白玉扳指。   相对于妖兽的体型来说,扳指实在太小。而那些妖兽在作为缓冲物的同时又妨碍了神识渗透,因此,那枚扳指瞬间变大成环,顺利地卡住一只妖兽的脚猛地往下一拉,在惊诧与反应的空隙中,梅七一剑劈开整支队伍,悍然杀入人群!   他脸上的狞笑已经消失了,变得十分慎重而恐怖,左手抓着一只不知用什么秘法逃脱的元婴,咔嚓咔嚓大口吃了。明天启重伤之下速度大减,也想在此解决掉梅七,那些妖兽不过是障眼法,在它们艰难升空的同时一座杀阵已经布下,此时妖兽纷纷炸裂,十余名修士手持法宝各自守住结点,在梅七撕碎那头妖兽之前,大阵已被激发!   明天启手持明光剑,混在法阵的光线与攻击中一剑荡出,梅七收剑出拳,硬生生用左臂截住一剑,接着便连出四剑,张口咬住断臂,回剑格挡脱困的明光剑;明天启方才犹豫了一瞬,没有及时放下明光剑,被梅七轰穿了腹部,差点连元神都被撕裂。   梅七一抬左臂,和口中的那截接上,冷冷道:“杀了你!”   不等明天启回话,他虚晃一招,扑向一处薄弱点,咆哮一声,一道巨大的黑色裂缝寂静地扭曲了整个空间,无声地将节点附近的三名修士吞了进去。   “空间裂缝!”明天启失声道,“你……”   梅七身形一闪,已然逼近明天启身前,剑尖从下往上贴着后者的鼻翼过去,在额头上划出一道血痕;他嘿嘿狞笑一声,一口咬住横扫而来的明光剑,用尽全力将七杀剑往明天启头颅里压,全然不觉自己的脑袋已经被明光剑切开一半,两只乌黑混沌的眼睛里闪烁着野蛮且兴奋的光。   明天启此前已受重伤,犹豫了一下,放开明光剑往后一跃,任三名堂主拦在身前;梅七脑袋里卡着剑就冲了过去,喉咙里发出大约是咆哮的呼噜声,左手中竟又幻化出一柄七杀剑,猛然甩出引爆,一瞬间山林倒塌,那三人原本所在之处有一丛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缝一闪而逝;明天启隔着一片血与肉落下的红幕,看见三柄法器同时击中了梅七,一名矮个子护法一脚踩上梅七后颈,双手捉住明光剑,就要用力将梅七的头颅斩下!   然而梅七已然理智全无,竟任凭半颗头颅被斩落,接着右手持剑斩敌,左手一把抓住那半颗头上的长发,抡了一圈轰爆了那矮子!   那半颗脑袋一边在空中飞旋一边狂笑不止,大骂:“都给我死!全都杀了!去死!”他一边将脑袋归位,丝丝缕缕的血肉迅速生长连接,梅七一把捞起空中的明光剑,被下了禁制的剑柄陡然发烫长刺,金色布满倒刺的刀刃在手上扎出数个血洞,他却浑然不觉,转向明天启,提气喝道:“杀你!”   明天启方才休息了片刻,面沉似水,双手一错,一张张黑色符从袖中游出,化作一条黑龙向梅七咬去;梅七将明光剑刺入黑龙口中,右手陡然倒转剑尖向后捅去。他一击斩空,惊疑之下已被明天启近身,一拳轰爆胸腹。   梅七咧嘴一笑:“你看?”   明天启什么都没看到。那里没有元神,没有元婴,没有金丹,连丹田都没有!   他干涩地咽了口口水:“……你成功了?”   梅七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接着尖叫道:“你,错!杀你!杀你!”   他向天斩出一剑,霎时间整片灵界的天都凝固了,一股强大的来自空间本身的威压将所有人压在了地面上;明天启开启数道符,在落地的瞬间往左一滚,一柄七杀剑钉在他落地时心脏所在的地方瞬间爆炸!   “梅七!混账东西!平王自尽,你纠缠我做什么!”明天启打了个滚躲过梅七气势如虹的一剑,劈手夺过明光剑,吼道,“你再不回援,平城必灭!”   “回援?”梅七咧嘴笑了,有些疯疯癫癫的,脸上牙齿上都是血,手上的攻势却丝毫不懈怠,“回哪?”   他茫然自问了一句,皱了皱眉,却在这个空档一剑将一名护卫斩成碎片,立刻摇摇头,厉声道:“杀你!”   仿佛觉得不够,他足尖一点,剑尖寒芒飞出,连续三剑,招招致命:“杀你!杀你!杀你!”   “梅七!”明天启快疯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被这条疯**疯了。他离开七贤城之时,手下加上父王亲征带来的人马,有四名护法、六位堂主甚至一名供奉长老;至今不过三四日,梅七神出鬼没,次次以伤换命,得手就走,他麾下战将都快被杀光了!   第一天,他们大胜而归的队伍被梅七在一处小镇上截住,后者完全没同他们纠缠,机械地在小镇上残杀了一整夜,只要是穿着制服的就杀,把严青削成两半的一剑和将筑基修士劈成肉泥的一剑并没有太大区别。护法不以为意,说,就当是给大修士一个面子。明天启需要疗伤,第二日早上出关时气得半死,又不敢真去找梅七麻烦,因为他就是被梅七打伤的。于是他把那名护法杀了,又点了大部分高阶修士,叫他们“护送”自己回总部。   第二日,梅七没有跟上来,几位修士便有些质疑明天启丢下部下逃生的做法。明天启叫他们闭嘴,因为他身上还有梅七留下的道伤,那条疯狗一定会循着味道赶过来。他们并不知道,梅七在后面耐心地一连屠了四座大城。   第三日中午,他们的侦查妖兽全都没了气息,派出去确认妖兽行踪的修士也有去无回。当夜,一行人在一处小镇落脚,布下大阵等梅七自投罗网,两名护法甚至压下明天启的反对,拿严青重伤的元神做诱饵。不料梅七硬生生轰开禁制,乱杀一通,立刻遁走。   从那时候开始,梅七如影随形,死死跟着他们的队伍,无论他们上天入地,他都吊在后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明天启,时不时冲上来骚扰袭杀一番,又干净利落地消失。如此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一整夜加一个白天,他们还没崩溃,梅七先不耐烦了。   明天启一剑挡住梅七,瞪着他的眼睛:“你们已经输了!平城现在仍被围攻,大修士只剩你一个!你如何杀我的部下,那边的人就如何杀平王的臣民!”   “平王?……平王的……”梅七愣了一下,心脏就被捅了个对穿。明天启直觉不好,足尖点地倒飞而出,而梅七站在原地,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   失去理智控制的力量从少年的身体中溢散开,梅七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明天启。后者紧紧抓住手中的明光剑,左手攥着一大叠符。   梅七背后的方向上,十分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巨物倾塌的巨响。他立刻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叫,那柄短剑还插在他心口,看起来仿佛是他忽然感觉到痛了。   梅七暴躁地乱砍乱劈,抓住一人便叫道:“杀你!”还没说完那人已经死了;残部或跑向明天启,或大叫着“少主快跑”散开,梅七毫不留情,越杀越强,一剑刺出,便低吼着穿过尚未落地的血泥扑向下一人。明天启喝道:   “梅七!”   梅七还真停了一瞬。一名护法忽然柔声道:“平王已经回去了。你不想看看吗?”   那个女人将一枚储物戒塞进明天启手中,慢慢地朝梅七走了过去。梅七听到她的话,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这位护法手里拿着一件洁白的法袍,梅七竟然任她将它披在自己身上,遮住了原来那身破烂不堪、满是血和土的白衣。   他那双黑眼睛复又清澈起来,扯着尚未恢复完全的脸颊露出一个天真的微笑:“真的?”   护法温柔地望着他,伸手摸他的头:“真的。你回去……”   梅七一剑斩了她,暴喝道:“杀你!”   “杀你!杀你!”梅七摇摇晃晃地御空朝平城方向飞去,明天启转身就往灵界深处跑。飞了好一段距离,明天启还能听见梅七的自言自语和断断续续的笑声,如痴如醉,欣喜若狂。   “杀你!杀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5章 斩尽杀绝-2   梅七醒来,对梦里发生的事一阵蛋疼,太神经病了以至于光顾着震撼,没发现被窝里空着一块暖乎乎的地儿,明显是刚有人走。   梦里的梅七够疯的,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战时的特殊情况加上精神病都不带这样的,难怪成了灵界狼外婆;现实的明天启脑子也有病。现在他梅七的脑子好了,明天启还是有毛病。什么人嘛!七百多年前追杀你一回记到现在,而且看梦里梅七的表现,那分明是明天启一方先动手杀了平王,打着仗呢杀人不想偿命,呸。   梅七啧了一声。他对梅原和梅七的身份将信将疑,云秀讲了那么多,没锤啊,江山如画哪呢?干脆说七杀剑也算梅七的一份子,给他来个圣三位一体,今天就去神教总部当老大了。不过明天启为这点破事跑到江山如画里写○点文给他安炮灰男二属性编排他,是真的胡搅蛮缠。有没有搞错,死的是平王,疯的是梅七,你明天启四肢健全还混进人间当网红,要是梦里那个梅七知道,必然后悔临走没砍你一条胳膊――剩一条给他老爹、神教教主明天越敲钟。   梅七龇着牙回想了会儿,摇摇头,突然骂了一句。   明天启这王八蛋老板。   江山如画那种上古传承的神器,通常具有言出法随的功效。万法时代天道未崩,上古圣子镇压世间,神器带了个神字,自然能够引动天道。如今人间与灵界分隔,天道也遭受了不小的伤害,松动不少,神器牵引天道的能力必定更上一层楼。   也就是说,不管云秀说的江山如画的事是不是真的,梅七都得去纸片人梅七战死的地方,日月神教总部走一遭。一来是为了拯救世界,二来他想一劳永逸地解决人剑合一的隐患也需要那么强的天雷劈一劈。   现在的问题就是“江山如画”的权柄究竟有多少。是“邪教总部会有足够强的天雷”的程度,还是“不仅有天雷还能把梅七劈死”的程度,这很重要。说到底都是明天启的错!   他脑子一团乱,这时候安平端着个托盘推门进来,见状松了口气:“前辈,您醒了。”   梅七看着冒热气的水杯,忽然一摸身侧还热乎的被窝,心念电转柯南上身,沉声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睡在这儿?”   安平有些尴尬:“您昨晚在梦里挣扎得厉害,差点打塌了屋子,小云说要有个同你相熟的来制住你,她和学姐都是女生,不太方便。”   他也知道心虚,将杯子和水壶放在床头柜上,也没看梅七,问:“您要喝点什么吗?有温水和蜂蜜牛奶,想再休息一会儿的话我就出去,想吃早饭的话沈师傅已经准备着了,我们昨晚给五毒城的同志们送了夜宵过去。”   梅七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带着一点希望问道:“昨天晚上……我做了什么?”   最好是跟梦里那样面目狰狞地发疯!然后人设崩塌。   安平认真道:“我以后不会让你难过,也不会让你害怕。”   梅七不自觉地缩了缩手指:“我没问你这个。我说过――”   “平王要你帮他杀人,又不管你。”安平看着他,“你为什么还那么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梅七想也不想。   安平也不相信:“你在梦里一边挣扎,一边喊他,你看起来很痛苦。”   梅七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一个人打不过一群人,而平王已经死了。战争总是这样的。”   “不应该有战争。”安平说。   “这句话倒是很对。”梅七胡乱扎起头发,赤脚下地,一边拿脚趾摸拖鞋,一边问,“可你自己不难过吗?”   “不会。”安平理直气壮,“因为你总是对我很好。你没办法对我不好。”   梅七睁大了眼睛:“你要不要脸?”不等安平回答,他摆摆手,“你还年轻,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安平道:“你送我的傀儡还没用,死不了。”   梅七头痛道:“你以后一定会难过的。相信我啊。你现在不难受吗?”   “我相信你。”安平不知为何笑出了声,把蜂蜜牛奶递给他,“明天启说的,就当是遭报应了。”   梅七找到了支点:“你说你不是平王来着。”   安平认真道:“如果情况反过来能让你平衡一点――”   “我不会觉得高兴!”梅七打断道,“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个,安平。”   “你给我留个机会。”安平离他很近,低头看他,声音却放得很轻,“求你了。”   梅七心软了。倒不是说安平看起来有多么可怜,就是因为他从来都不可怜,梅七才没办法。   他叹了口气,含糊道:“早饭谁做?”   安平露出喜色,仿佛收完麦子发现今年收成比去年多一半:“我做,沈师傅指导。你想吃什么?”   梅七说:“艇仔粥。”   安平乐了:“好嘞!这个有现成的,算是我和沈师傅一道做的。”   梅七有点意外:“广粤那边也归云秀管?也是,那边离壁垒更远,倒是用不着那么多修士。有肠粉吗?”   安平说:“我还没学,这个得沈师傅做。这次有好几位闽粤的同志来支援,还没走。”   梅七问:“你看什么?”   这是你瞅啥的白话翻译版本,他忍很久了,却没发现自己一直盯着安平,两只脚在地板上摸了好久,他这是自投罗网。安平笑了笑,蹲下来说:“拖鞋在床底下。”顺手摸出两只鞋子,犹豫的空隙里,梅七刷地把脚从他手里抽了回去。   安平放下拖鞋举手投降道:“我没要干啥,你脚太凉了。”   梅七抽了抽嘴角,您看我信么。好好一小伙子咋越长越歪,扫黄打非迫在眉睫。   吃早饭的时候,院子里很是热闹。安平和沈师傅在做饭,梅七等粥的功夫七八个人来打招呼,有些是出来摸鱼,有些是来找云秀。说到云秀,梅七忽然打量了两眼那栋吊脚楼,在她端粥过来的时候推给她一袋子灵石。   云秀噗嗤笑出了声:“你看出来啦?”   “是啊。”梅七苦笑道,“昨晚辛苦你们了。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把屋子都……”   “那没什么,一下子就好了的事。灵石我就收下啦,这个不能报销的。”云秀笑眯眯地将粥推给他,又递了支勺子,“不过你没事吧?昨天晚上看起来,嗯。”她打了个手势,大约是“不太好”的意思。梅七搅了搅粥,道:“做了个噩梦,大概是雷劫一劈,想起了点事。诶,实在是……”   “不要不好意思嘛!”云秀推推他的胳膊,起身给安平让座之前笑道,“又不是啥子大事!”   云秀风风火火地跑去工作,安平在梅七对面坐下,把一盘肠粉推过去:“虾仁的。”   梅七应了一声,低头吃粥。安平也没打扰他,就坐那儿等着。梅七吃得没滋没味的,幸好梅墨趿着双拖鞋跑过来,毫不客气地说了声“啊,还有肠粉啊”,去拿了双筷子,加入了他们。   梅墨刚运动完,穿着白T恤和运动短裤就大大咧咧地往那一坐,开口就是:“阿七你不用担心,昨天晚上我们都看着,平平做不了什么的。”   安平翻了个白眼,梅七好笑道:“这我知道,但我看你是压根不在场,现在跑来作伪证的。昨晚没惹麻烦吧?”   “没有的事。”梅墨心虚地划了划肠粉白莹莹的皮。安平冷笑一声,两人怒目相视。梅七摇摇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过会儿就出发吧。画画,你跟明天启说一声。”   安平又开始不高兴,但这祖孙俩也没管他,梅墨应了一声,抻着两条大白腿,叼着筷子敲起了手机。梅七余光看了看安平,感觉他要是有两撇胡子,现在都发抖了。   梅七安安稳稳地吃了会儿粥,正嚼着一颗虾仁,沈师傅端着一盘肠粉过来,拐弯抹角半天,说想跟他们一块儿上路。此前安平以他的封建思想过于严重为由,要将他留在五毒城进行劳动改造,这会儿他准备曲线救国,找梅七。梅七实在拒绝不过,说要几个小时的考虑时间,结果吃完早饭就跑去找云秀开通道了。   云秀虽然忙,但毕竟**有术。她嘲笑了一番他们的做贼行为,又给沈师傅说了几句好话,便祭出一只铜炉,咬破手指用血画了几道符文,将铜炉沉在水中,做了个夸张的“请”的手势,笑吟吟道:“临时通道,‘请君入瓮’。”   梅七看了一眼,觉得这铜炉有些眼熟,却也没太放在心上。临走前,他笑着邀请云秀去他们家过年。云秀看了安平一眼,吃吃笑了,似乎是变回了几天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副样子,一口答应下来,又肃然道:这次是我没法跟你们一起去,但正式决战的时候我一定会在。梅七也不知道自己正式决战的时候还活着没,便拍拍安平的背,叫他说些好话。   三人跳出通道,蕾切尔带着职业假笑朝他们鞠了一躬。   金发女人扶了扶眼镜:“少主已经恭候多时了。当然,客气客气,请不要当真。”   过了好一会儿,明天启姗姗来迟,抱怨道:“梅闻画不是说的下午吗?这儿又没信号。”   梅墨说:“临时情况,安平被沈师傅逮住了。”   明天启悻悻道:“东方沈啊。”   梅七饶有兴趣:“你认识?”   梅墨道:“吃过瘪?”   “怎么可能,也不看看他才什么境界。”明天启哼哼了一声,“平王的老部下都对本王有怨言罢了。”   安平质疑道:“我看你跟云秀关系挺好的。”   明天启纳闷了:“关云秀什么事?”   安平怀疑他脑子不好:“她对平王自称臣……”   明天启撇撇嘴:“什么臣不臣的,应该是臣妾啊。她是你老婆!”   安平大惊失色,梅七喜出望外。喜完又有点不得劲,狗平王这特么是婚外恋搞基啊,真不是个东西!   梅墨当时就嚯了一声,吃瓜不嫌事大,也不怕是自家房子塌。   安平旋即瞪大了眼睛,那神情分明在说:平王的老婆,跟我安平有什么关系?梅七瞪了他一眼:“你好像很惊讶?”安平还在震惊,顾不得梅七语气不善,道:“这我真不知道!我都不记得,我是说,之前我都不知道有云秀啊?!”   明天启摸摸下巴,继续道:“不过嘛,要我看,她跟梅七可能也有一腿……我说平王没什么事,一说你她就要跟我拼命,跳起来打我。”   梅七沉吟半晌:“……这也行。”   这是个陈述句。虽然他不是萝莉控,但云秀也不是正经萝莉嘛。还有点感情基础,现在相互也很有好感,意气相投。结婚嘛,搭伙过日子罢了。大不了继续培养培养感情,梅家长老和五毒城上将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他祖上是地主,算不得根正苗红,但本人曾经是烈士,应该问题不大。这样安平总不好再说什么吧。   “这不行!”安平急中生智,“遗迹碎片里我看到了,云秀那会儿才十几岁啊,谁都不行!”   “其实是行的。”明天启给他分析,“九州不行。但是我们这里,还有七百多年前,十三四岁刚刚好啊。你们那会儿人均萝莉控没点数吗?”   梅墨倒抽一口冷气:“万恶的封建王朝!”   明天启噗嗤笑了:“您还真是梅闻画,才知道么?”   梅墨磨了磨后槽牙,还是没忍住,冲上去踹了一脚。明天启躲了开去,却被一尊梅墨的**飞起一脚直中后腰,尖叫了一声。梅墨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躲到梅七身后朝明天启做了个鬼脸,明天启道:“狐假虎威!”   安平懊恼道:“学姐,你怎么学的?怎么一晚上就斩三尸了?”   梅墨哦了一声:“不是斩三尸,斩了一个,还有两个没斩。”   安平跃跃欲试,被梅七照脑门拍了一巴掌。这一巴掌的力道比以往重了三分,安平愣了一下,却傻笑出声。   梅七拍拍衣服,问明天启怎么去内域。不料明天启兴高采烈地招呼了蕾切尔一声,后者叹了口气,从储物戒里掏出个圆球扔在地上,下一刻,一辆跑车出现了。   又是最新款九州军用越野车。这也就算了,明天启这**还买的国庆特装版。   梅七三人当时就迷惑了。梅七发挥长者的带头作用,清清嗓子问道:“明老板。我知道你有钱,但这个……”   明天启立马澄清道:“我花钱买的,正规渠道,徐涛给上的牌!”   安平沉吟道:“花了多少钱?”   明天启喜笑颜开:“不多。徐涛开价十三条龙脉,我还到了十条。本王在人间界好说混了几年,砍价的本事还是有的!”   显然这位老板冲动消费后就随手把东西丢给了秘书,蕾切尔对此一无所知,此时脸色大变。明天启觉察到事情很不简单:“怎么?本王买贵了?”   “哪里!”那边师徒祖孙三人异口同声,“您赚大了!”   紧接着梅墨就分析道:“这里面涉及了技术专利、军事机密、行业垄断,还有限量发行,你看你这辆跑车的涂装是连杨将军的车都没有的。这种限量款都有价无市,徐司令便宜卖给你,那是看在你少教主的面子上!”   蕾切尔居然松了口气,趁热打铁:“而且十这个数字也颇具深意。九州十三城的每一位城主都需要灵石维持性命,其中七杀城,也就是平城是空的,四修城也一样,那徐涛要怎么把十条龙脉分成十一份?像周骏那样原本就有反心的,更容易起猜疑。少主用十条龙脉的生意,在九州十三城埋下了猜忌的种子,实在英明!”   梅七三人俱是一脸懊悔,只恨自己没有在现场,去劝劝徐涛这个老实人。   明天启喜上眉梢:“看来本王的确是受骗了。本王本意是做个投名状,给人间界卖个好,倒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种可能,十三城又有好戏可看了,而你们还反过来舔了一通。本王的确机智!下次遇到杨无邪,本王要好好同他聊聊。身为十三城上将,连辆限量款的军用车都搞不到!”   众人都吃了瘪。随后双方选手互相一拱手,蕾切尔走进驾驶座,明天启坐上副驾驶,那祖孙师徒三人坐在后排,一言不发。蕾切尔一脚油门,最新款九州军用越野车绝尘而去。 第36章 斩尽杀绝-3   灵界的风景有几分阴森与野蛮。浓郁的灵气之中,许多动植物都能开启灵智,剩下的部分也成长得极为茁壮。几百米高的大树不罕见,绵延千里的蛇海也有好几处,甚至一些洞天福地的植物会天然组成一处杀阵,叫那些想摘取灵药一步登天的修士猝不及防。   明天启将越野车变成敞篷车,得意洋洋地看着这三个乡巴佬进城。但很快他发现自己被孤立了,这三人聊完景色开始吃点心,吃着点心开始讨论土木工程在制符布阵中的应用,话锋一转又着手安排梅七和安平加入梅家庄支部。   明天启匪夷所思:“你们不担心之后的决战吗?”   “不担心。”梅七十分坦诚,“要是杀的了,那就不用担心;要是杀不了,担心也没用。”   明天启道:“你读书的时候一定成绩不大好。”   梅七道:“明老板,您这就是装瞎了,算起来我也是画画她们的校友。”   “你何必跟梅闻画比文化水平。”明天启伸出二指夹住梅墨一剑,后者一掌拍在剑柄上,翻身落在副驾驶座前,一脚踩上座椅;明天启一挪屁股堪堪保住自己的小鸟,梅墨化掌为刀袭向对方咽喉。明天启夹着剑尖横过剑身,梅墨嘿嘿一声,那柄黑雾缭绕的剑忽然化作无数黑色锁链缠上他身。   这点神通自然无法对明天启造成任何损伤,但这一瞬间的阻碍也叫他来不及觉察梅墨的真实意图――她一拳轰爆了副驾驶座座椅,大摇大摆地跨过躺在地上的明天启,回后边坐下,安平与梅七有模有样地一人奉茶一人递点心,她翘起二郎腿,狠狠咬了一大口凤梨酥,点评道:“滇南的凤梨确实好吃。”   三人加上蕾切尔在明天启的杀猪惨叫中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明天启悼念完他的新车,灰溜溜地换了会议室模式,找了个座,自顾自倒了杯酒。梅七喝了口茶:“明老板,你不说点什么?”   明天启想了想,对梅墨肃然道:“竟然是黑色安全裤,看不出来你是这种类型。”   片刻后,梅墨收回巴掌,道:“因为我早想跟你打一架了,裙子不方便。”   明天启一双蓝眼睛瞪圆了:“那你还打我?”   梅墨冷笑道:“你又没躲,不打白不打!”   这句话收获了热烈的掌声。明天启转头对蕾切尔道:“你年终奖没了。”   蕾切尔说:“少主,我们是奴隶社会,不发工资纯剥削那种。”   明天启一拍脑门:“在对面玩太久,我给忘了。这么一说,玛丽夫人血契还在柯林斯手上。她怎么跑了?”   蕾切尔恭声道:“因为少主需要一个做掉柯林斯堂主的理由。”   敞篷车正好穿过一处禁制,爬过几个小山坡,停在一处院落前。五人跳下车,车又变回圆球被蕾切尔收着。几头趴在流水假山边晒太阳的银狼猛地惊醒,惊疑不定地望着这五人。为首的褐发蓝眼混血儿穿得像燕都遛鸟的老大爷,身边却是穿正装配高跟鞋的秘书和一个英姿飒爽的民国女学生,再后边是一名白衣翩跹的美貌仙师和一位胸肌几乎撑爆白T恤的高大青年。   一派古色古香、仙气缭绕的亭台楼阁之中,走出来一名银发红眼、獠牙尖尖的英俊中年男子。这名吸血鬼的着装风格跟梅七差不多,举着一把泼墨山水油纸伞,上前躬身道:   “少教主日安!久闻七杀剑神威名!在下戴尔?柯林斯,前辈叫我小柯即可。”   “多余的话就不说了。”明天启上前一步,笑道,“柯林斯堂主,本王来看望玛丽夫人。她已经先一步回来了吧?”   “少教主料事如神。”柯林斯扫了一眼其余人,道,“夫人备下了宴席,知道少教主不喜欢外人打扰,正在小院恭候诸位。在下得知七杀剑神大驾光临,也准备了数名极品元婴,只看前辈喜欢哪种口感的了。”   梅七一想到梦里那个生吃元婴,有点想吐。觉察到梅墨和安平震撼的眼神,便云淡风轻地一拂袖,道:“先进去说话。”   安平脸色变了又变。柯林斯带着一行人穿过几处亭台水榭、抄手游廊,一路笑吟吟地解说。在一座竹木拉结的小桥上,安平终于忍不住开口:“柯林斯前辈,冒昧地问一下,这个元婴的烹饪有什么讲究没有?”   柯林斯还没开口,梅七脸色一黑,想也不想,用力踩了安平一脚,自己哎哟叫了一声,引来安平连连道歉。梅七骂道:“你会不会看人脸色?!我不吃!”   蕾切尔忽然道:“不,梅七前辈,您是吃的,只是您实在挑剔,柯林斯堂主备下的元婴不符合您的要求。因此,少教主义薄云天,为了招待诸位朋友忍痛割爱,将得意下属柯林斯堂主的元婴取来赠与前辈,彰显我教慷慨大义,为盟友两肋插刀的精神,为此后双方的友好协作奠定强有力的基础。”   她一甩短刀上的血,那些血液在半空中遇到阳光,便滋滋响着消散了。蕾切尔归刀入鞘,向明天启鞠了一躬,平静道:“少教主,这个理由可以向诸位护法交代了。”   明天启垂泪道:“不错,柯林斯堂主舍生取义,我教也不应当忘恩负义。本王今日便做了这个主,从今日起,东南域迷雾森林到红林山脉一片均划归柯林斯家族管辖,百年之内无需缴纳供奉。只是本王对柯林斯堂主久疏问候,蕾切尔,不知堂主可还有什么亲人在世?”   玛丽夫人提着蓬蓬裙踩着蕾丝小高跟匆匆赶来:“小女子多年前承蒙伯爵搭救,成为血族成员。只是少教主有所不知,前几日黑风山的贼子突然袭击我元圣山庄,大肆屠杀之下,山庄现在……只剩妾身一人了!”   明天启大怒,对着一处虚空道:“烛护法,您都听到了吧?黑风山早有反心,望护法早日前去平定。本王还有一件防御法器混元鼎,一并送给护法防身!”   一名身穿道袍的白须老者现身接过混元鼎,叹道:“少教主义薄云天。”   明天启一拱手:“望护法此行顺利!”   烛护法再次消失,三人迅速整理好表情,蕾切尔对玛丽夫人说:“把山庄收拾一下吧,我们在这里留宿一夜。”   梅七终于找到了空子:“你们演的有些浮夸了吧?”   明天启将擦完眼泪的手帕递给蕾切尔,意气风发道:“没关系,只是灵界也不是法外之地,大家都需要个交代罢了。”   安平迷惑道:“你们教里一天到晚这样,不累的?”   明天启想了想:“还行吧,挺好玩的。”接着大手一挥,请众人入席。   梅七也不跟他客气,在八仙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安平问明天启:“我们在这里等什么?”   明天启朝梅七努努嘴:“你家前辈知道。”   安平无名火起,却是没再理他,在梅七身边坐下,认真地听玛丽夫人介绍起桌上仙肴来。   当夜,梅七还是紧张得睡不着觉,推开木窗吹风。灵界的晚风搅动着灵流,叫人神清气爽。梅七心里却没那么清爽。他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并没有闲着,好好地掌控了一番这具身体,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战力,但要像梦里的那个疯子一样悍不畏死,他还是做不到――主要是那一看就很疼啊,他梅原就是个温室里的花朵,大学军训还晒晕躺了两天。说是同一个人,他又不记得梅七吃过什么苦。   另一方面――   他看着院落里练剑的安平,叹了口气。   认真想来,说不定安平跟他的情况一样,其实根本就是平王,只是没全记起来。   梅七不希望他们记起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大家现在不都活的不错,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有书读有活干,父母至少有一位在世并多有关爱。以前的苦日子实在没有必要想起来。你看安平收了几个遗迹阵眼,整个人都不好了。   安平原本应该心志坚定、无忧无虑地去拯救世界的。说到底○点女主就是个添头,安平因为愧疚或者别的什么搞成现在这幅样子,梅七是觉得不值得的。安平这样的年轻人应该开朗乐观一些,为一些更好的、更纯粹的理由去拯救世界,早恋害人害己。   梅七撑着脑袋靠在窗沿,无声笑笑,跟安平对上了目光。   安平刚练完一套剑诀,抬头望向梅七的窗户,便看见对方倚在窗边朝他笑。也不一定是对他笑的,只是望着他这个方向,神情温柔却又充满愧疚,好像那人背后不是床而是一片悬崖,下一刻就要为自己往后仰倒跳下去。   “前――”   安平刚一出声,梅七便啪地关上窗户,用力之大仿佛刚泼下一盆冷水的包租婆。安平这回却没有气馁,无奈地笑了笑,望着那扇窗户,忽然觉得一切又充满了希望。   第二日早上,明天启风风火火地跑到游廊上叫梅墨,半天没人应,他又叫了声安平,后者正在厨房摊肠粉。   安平一个搞土木工程的,大约是工程图画多了有点强迫症,将薄薄的粉皮整整齐齐地卷上虾仁,淋上酱汁,拿刀刷刷刷切成小卷。明天启推门而入,大惊失色,紧接着义愤填膺:“邪教!你这是邪教!为什么这么对肠粉?”   安平平静道:“你认得出这是肠粉不就完了?邪教头头跟老子放什么屁呢。”   明天启道:“总之这不是肠粉。你回炉重造吧,不然我就去跟梅七告发你。”   安平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好告发的,肠粉做的不好吗?”   “你知道本王指的是什么。”明天启哼了一声,“回炉重造,否则别逼我……”   梅七没睡好,又听明天启在院子里乱叫一通,也起了床,此时循着安平的气息过来,就见到两人剑拔弩张,立时看向明天启,面色不善:“怎么?好歹是个九品,找小辈麻烦,不嫌丢人?要不要跟我练练?”   明天启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您还真是条疯狗,见人就咬。”   “这不是您先动口了吗,还是您狗些。”   梅七慢吞吞踱过来,摸摸下巴,忽然想起来哎这不是前几年流行的那个,男主和反派相爱相杀的剧本吗,搞不好给他们拉拉皮条也行……不对,那不就是我绿我自己,也不对,安平这也不能算平王啊,再说梅七的姘头跟我梅原有什么关系。   两名肮脏的成年人再次隔空眼神交锋,安平慢吞吞地走到两人中间,笑呵呵地朝梅七问好。   “阿七前辈,早上好。”   梅七看了他一眼,无奈道:“觉还是要睡的。这不是生理需求,而是心理需求。你不要弄得太累了,容易走火入魔。”   安平想了想:“心魔可以入菜吗?”   梅七沉吟道:“理论上是可行的……不说那个,你这几天好好修炼,明老板给你准备了一个大机缘。”   最后一句话说的皮笑肉不笑,明天启却很无所谓,抻抻胳膊:“我也不想的。你们谁看见梅闻画了?”   安平想着赶紧打发他走,便好声好气道:“学姐昨晚去南边那座瀑布斩三尸,说是出发前要凝聚第二具化身。……不是,前辈,我不是不护法,学姐说她不穿衣服,请蕾切尔女士去护法了!”   梅七道:“我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不用多说。只是画画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学姐这人你知道的,虎。”安平摊摊手,“她总觉得能成,最后还真能成。”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梅七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给安平打打鸡血,“她是有天赋又肯努力,但你没有比她差。你天赋好,运气也好,论心志坚定,更不输任何人。”   安平无奈道:“前辈,我也是大学生了,真的不用灌鸡汤,您刚才还嫌弃我走火入魔……而且比起那个,我更希望您心志不坚定一点。”   梅七含糊道:“再说吧。明老板,你怎么还在这?”   明天启啊了一声,皱了皱眉:“我现在去找梅闻画,她岂不是没穿衣服?没得到许可就去看,很不礼貌。”   梅七狐疑道:“你之前还看她裙底。”   明天启面不改色,安平恍然大悟:“前辈,我明白了。您不用神识,所以可能不清楚。明――前辈的神识是实打实的伪神境,只是到南边瀑布的话根本不用刻意控制。他一大早上在走廊上大叫,又跑来问我们学姐的去向,是想制造不在场暗示。”   明天启道:“我不是故意的,地方太小神识一不注意覆盖面就有那么远。”   梅七问:“老子昨晚洗澡也没遇到你的神识啊,感情您的神识溢散是线段型,从你到瀑布?”   明天启看看他,又看看安平:“我说覆盖到了你,会被安平揍;我要说确实没看你,要被你揍。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也不小心看了你洗澡了,对不起,梅七道友,我以后会注意的!”   梅七脸色一变再变,最后叹了口气:“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不揍你,你看着办。神识溢散确实没法控制,不过我不希望你继续‘无法控制’。只是看样子九州的法制没把您改造成正常人,所以你下次实在控制不住的话,”他忽然狰狞道,“老子剁了你的○!”   “多谢谅解!”明天启一拱手,还是说了实话,“此前我的话也收回。父王在我身上下的禁制越来越活跃,我有些失控了。只是我以为你们对我教中人多少会有所歧视,也就没想辩解。”   梅七一听“禁制”,又腹诽起了虎毒不食子,却转向安平谆谆教诲道:“你看,有什么话要好好说。”   安平点点头,打蛇随棍上:“前辈,我――”   “今天早饭吃什么?”梅七当场就表演了一个双标,安平抿了抿嘴唇,说:“肠粉和粥。粥是新学的仙肴,用五色孔雀的骨头熬的汤底,不过我还控制不太好真元极火,味道不大对,正准备重做。”   梅七看了眼厨房内唯一可能是肠粉的白色粉皮,也大惊失色:“这是肠粉?!”   你不说我以为这烤冷面咋是白的呢,毕竟东北烤冷面嘛……   他话没说完,安平立刻道:“哦,这份是给明前辈做的,他喜欢这种做法,我也不是很懂,可能在燕都待多了喜欢烤冷面吧。我以为你还要睡一会儿呢,现在就去再做一份。你要什么口味的?”   梅七摆摆手:“随便啦。问题不大。”又问明天启,“一起去院里吃早饭?看不出来你居然喜欢这种……”   因为一份肠粉风评被害的明天启气冲冲地御剑出门,玛丽夫人也早就连夜细软跑了,空荡荡的山庄里只剩下梅七和安平两人。梅七摆摆手,笑道:“算啦,别浪费粮食。”   安平傻呵呵地笑了笑,盛了碗粥递给他,却没见他动勺子。半晌,梅七叹了口气,捋捋袖子,给他盛了一碗:“饭还是要吃的,心理需求。俗话说得好嘛,人下为人易,人上为人难。”   两人靠在厨房案板上喝仙粥配鲜虾肠粉。吃完饭安平洗了碗,梅七从储物镯子里取出几件法器和一套青色法衣叫他穿上,之前就穿件白T恤配运动裤实在有些伤风败俗,安全系数也不够。   安平背过去脱T恤的时候,梅七蓦然回想起梦里一拳打爆狗头的“梅七”,只觉得安平现在就能干同样的活,却又有点移不开眼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上手摸了好几下了,安平则不合时宜地老实起来,维持着双手扯住衣角高举过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梅七不动声色地拍拍他的背肌:“这几个月的修炼成果很不错。”   安平诚恳道:“前辈,没关系的。”   梅七抬腿就往外走,安平很是无奈,三两下换好衣服,一闪身追上去:“前辈,你挑的衣服,总要看看合不合身吧?”   梅七就看了看。安平原本就越长越开越好看了,为讨他欢心特意将黑发留长了些,收拾一番后越发人模狗样,脚上的法器靴子还硬生生把他拔高不少,他又靠得近,梅七得仰头看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安平笑道:“前辈,这身衣服……”   “挺好的。”梅七不想显得心虚,便没有后退,反而大力赞扬道,“肌肉紧实,肩宽腰细,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说明你修炼对了。”   这话说的比此前的毒鸡汤更新闻联播,安平明显不大高兴,梅七拍拍他的胸肌,他便老实地侧身让路,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明天启叫他们在山庄盘桓一夜,主要是为了解决玛丽夫人的事,给她一个“陷害柯林斯堂主趁少主休息畏罪潜逃”的机会,之后就要一直赶路,顺道解决些在明天越死后可能引起大乱的势力。当然,万龙渊和凤雀山脉暂时没时间处理。   梅七和安平一前一后走到山庄门口,越野车已经展开成会议室模式,只是因为后面只坐四个人,看起来有些像棋牌室。梅墨和蕾切尔精神奕奕,正在讨论法器、灵器与功法的适配性,见状同他们打了招呼。   两人上了车,很自来熟地招呼蕾切尔跟他们一起打牌。蕾切尔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在一边洗牌,三人开始斗地主。安平一开始不懂规则,之后便自觉地配合梅墨输几轮――梅七的神识弱,也就是修仙界的比较傻。   又过了好一会儿,明天启再次姗姗来迟。这家伙出去这么久居然没去找人,而是换了身小西装长风衣配皮鞋,胸口挂了枚金丝框单片眼镜,大约又是什么高阶法器,十足的纨绔子弟风味。   “张鹃入境了,我们也上路吧。”他拿着一块传讯石板,翻身上车,朝蕾切尔招招手,“在乱妖岭会合。” 第37章 斩尽杀绝-4   张鹃的情况比较复杂,这也是梅七质疑“江山如画”的真实性的原因之一。按时间线来看,在明天启进入神器之前,张鹃身上的变故还没有发生,但明天启又确实就此在他的三流网文里水了十章,内容跟他这几天打听到的张鹃的情况基本一致。   如果真的一致,明天启这个憨批犯大事了,梅七和安平不动手,保不齐张鹃就要撕了他。   这位真理部部长是个狠人,年轻时和长官李颜去灵界执行任务,两人双双被擒,张鹃在李颜指示下亲手杀了他,及时带回了九州需要的情报。她没有隐瞒事实,因此跟他儿子李晓一直闹得很不愉快。张鹃此行的目的就是当自爆卡车,最后成功引爆邪教总部,尸骨无存,很难说跟灰飞烟灭的梅七相比哪个死状更惨。   梅七和明天启对视良久,交换了一阵“是你的错”“我是为了救你我又不知道关我屁事”的垃圾信息,安平忍无可忍,霍然起身给明天启倒酒,挡住了梅七的视线。   明天启摆摆手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杀了明天越之后干嘛?他现在必须死,万龙渊的真龙和凤雀山脉的小鸟也要死,但这些年下来,神教里还有一股势力,我一直没抓住,徐涛说要在人间界查查,这么多年也没消息。”   梅七立刻杠上开花:“这还是你的错,为什么要作死腰斩?你要是好好写完,现在我们用得着这样找反派?”   明天启理直气壮:“我那不是不知道情况写着玩儿么,我哪知道平王那破落户还有那种神器?我要知道那是大道神器而不是一般修补神魂的灵器,第一章 给你们送入洞房,第二章叫你们儿女双全,接下去就是子孙后代的故事了!”   安平闻言面红耳赤,梅七嫌弃道:“我看刚连载的时候很显然梅霖是反派……”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句话没说完,皱了皱眉。明天启倒没什么反应:   “编辑提醒我公检法人员不能是反派,所以我就改了啊。编辑也跟我商量了,大纲改就改嘛,还有人改大纲硬生生把玄幻商战搞成了个五星神作……”   安平认真道:“可管理局不归公检法啊。最多是个军部下面的小部门,安置闲散异能力者的,其实跟居委会差不多。你妖生地不熟的,是不是被编辑骗了?”   明天启一愣:“……好像也是?你们人类套路也太多了吧!”   梅墨呸的一声:“说得好像你不是人一样。”   明天启闻言一愣,忽然大笑道:“你说的不错。本王也是人!”说着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骂道,“怎么是水?!”   梅七笑出了声,随即转移话题道:“你突然辞职不干,是因为神器的使用期限要到了吗?”   明天启沉吟两秒:“我被云秀做掉了。”   “???”   明天启解释道:“当时我俩都知道期限快到了,安晓云就来办公室找我商量。那里头我们都是普通人,唯一的脱身方法就是死,那小娘皮突然说什么‘人固有一死,叫我出出气’,掏出刀就把我捅了。你说她那么平,谁想得到胸罩里还藏了把西瓜刀啊……”   他想了想,补充道:“不过你们真的信任云秀吗?”   梅七道:“我相信她。”   安平紧跟其后:“我也信。”   明天启看了安平一眼,冷笑一声:“她拿你们钓鱼,”   梅七拿食指敲了敲桌子:“我们正常人没你们这么坏,别学个新词就拿来用。我们这是友好协作,互利共赢,争取利益最大化。”   安平和梅墨齐声道:“这是我们作为预备○员应该做的!”   这两个小辈零零散散地了解了些情况,倒也拼出了个七七八八。梅七左右看看两人,梅墨那个没心没肺的也就算了,安平那是掏心掏肺了,他得找个机会把话说清楚。被当成虚拟人物对待了这么久的事肯定会对安平造成打击,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到时候没讲清楚自己就挂了那就真要被当做白月光了,看安平现在这个架势给他守丧终身不娶都算轻的,好好一年轻人不能就这么废了啊。   九州的制造业水平过硬,越野车稳稳当当地翻山越岭,来到一处坊市附近,在小路上停下。明天启心疼道:“灵界的基础设施不行,才多久啊车就脏了。这回造反,得把父王的手下留下,叫他们来修路。”   蕾切尔会意道:“好的,属下这就起草文书。属下建议少主即位后修改总纲,将‘修路’纳入中高阶修士十大刑罚,如此一来各处领主为了尝鲜,一定能将路修得又快又好。”   前面二十多里的一处乡野茶摊上,一位看起来二十七八的青年女性正在问路。她穿着军绿衬衣配黑色长裤,踩了双短靴,背着个轻便的小布包,看起来仿佛是出来踏青的。那只小布包上印着“春风快递”四个大字,不知为何,那些路过的行人对这四个人间界的方块字都没什么反应。   女青年问了路,笑吟吟地就要继续前进。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茶水铺的伙计掀了桌子,抄起火棍当头砍下;煮茶的老头儿威风凛凛地抓起两面破烂旗子,双手一抖化为两把朴刀,游龙般朝张鹃袭去。一头虎首狮身蛇尾的巨兽一脚踩烂顶棚,口吐人言:“张将军,许久不见!”   张鹃脸上一丝笑意也无,沙哑着声音道:“是啊,你最好是别来无恙,不然太没意思了。”   说着右手凭空凝聚出一把加特林,灵力混合着丝丝道意呼啸而出。   明天启遥遥看着那边的战斗,喝了口小酒,摸摸下巴,忽然道:“张鹃才五十六呢,又能打,这不正好符合杨无邪的要求么……”   梅七诡异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拉皮条上瘾了吧。   梅墨凑在明天启身边,也摸了摸下巴:“张鹃也是家道中落,老张将军是跟徐涛一辈的。据说,据说啊,我二伯讲的,以前跟老李将军有点关系,为老李将军进的部队,老李将军牺牲之后她就专心事业了。倒是十全城的王淑荣上将,修为稍差一线,却也小了五六岁,心态也放得开,上回我一个表哥去那边历练,还送了两本鲜肉写真呢。”   明天启道:“还是你了解。不过你不是才二十几岁,怎么还关心起杨无邪的婚事来了。”   梅墨愣了一下:“我本来就比他年纪大呀。我比安平还大了六七岁呢。”   明天启领悟了:“你真的很适合加入我们神教!催婚这种事向来是别人催自己烦,自己催别人不嫌事大。梅闻画,你修为也不错,要是你加入的话……”   梅墨不动声色:“我倒是觉得,不如你来加入我们九州?到时候我们帮你们解放全灵界,给你们技术支援。你们有钱,可以修千百米的高架桥,规定不得御空,这样所有人都不得不来看你的新车。”   明天启皱眉道:“千百米矮了。你我随手一击,或者修士随便闭个关,就能把桥弄塌。还能真都抓起来不成?”   梅墨眨眨眼睛:“抓呀。抓的人难受,修炼的人也难受,修几条路搞得所有人寝食难安,这才符合你们的教义。冥顽不化没有出路,你加入九州,九州就会招人修路。如此一来,虽然你们神教灭了,但是精神永存。所有修士只要看见灵界的桥,就会想起你们神教,只要有人因此难受,那就是你们的精神发挥了作用。”   明天启感动道:“好!我加入。申请书怎么投递?”   梅墨喜笑颜开:“不忙,打完回去我给你推荐。我们这里有三个预备○员了,到时候可以成立支部,就叫安平当书记吧!”   正拿着一瓶快乐水和朗姆酒调饮料的安平茫然应声,梅七叹了口气,拍拍他后腰:“就决定是你了,安平!去支援张将军吧!你破境太快,掌控一下力量也好。”   说着用一柄小剑换走安平手里的酒杯。梅七喝了口饮料,安平已经被迷你七杀剑带得狂飞二十里,还舍不得松开那把小剑。   张鹃被三人围攻,一只手臂都被砍飞了。那只左臂抓着枪在地上弹跳两下,滚了一周,不动了。她扑向那只手,伙计抢先一步踢飞手中的枪,不料张鹃也是虚晃一招,一柄匕首直奔其面门而去;就在此时,那只大妖一击袭来,张鹃顺势身躯一拧灵活地穿过老板的两刀,对着大妖妖婴所在就是一拳。   安平从天而降,还晕乎乎的,也没拿武器,一照面就被伙计打得倒飞而出,就地一滚,捡起那把被踢飞的枪,瞄准了老板和伙计,也不管打不打的中,嘭嘭连开两枪;张鹃此时正好一击必杀,刷刷封住妖兽元神将其尸首收入储物具,从兜里掏出一支烟,后撤一步转身,在一枚子弹侧边轻划一下,将它送回正轨。   两个元神在张鹃身后轰然炸裂,灵气冲天。她叼着烟往这边走来,笑着招了招手:“多谢小同志相助。”   安平爬起来,拍拍衣服裤子上的土,道:“为人民服务。”   越野车慢悠悠地开了过来。张鹃朝车上人笑道:“同志们好。接下来就要一起干活啦!我是张鹃,九霄城那个。”   几人分别作了自我介绍,两人跳上车去。张鹃朝安平一摊手,安平将那把手枪递了过去。   梅七也朝安平一摊手,安平沉着冷静地掏出根不知哪杀人夺宝来的黑链子把小剑一栓就往脖子上挂,平静道:“给我就是我的了。”   梅七气结,转向张鹃笑道:“辛苦您了,我们会尽力配合您的工作。”   张鹃摆摆手:“那就先谢过各位了。”   梅墨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包裹上:“张――长官,您是来送快递?”   张鹃咧嘴一笑:“我年纪又不大,叫我张姐就行。日月教总部的情况比较特殊,没法搞远程,不得不自己来跑,为人民服务么。”   明天启神识在那只包裹上扫荡一圈,脸色微变,和梅墨对视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反倒都有点兴奋。张鹃将胳膊肘挂在车厢边缘抽烟,不知为何车上空间只有微风浮动。梅墨坐在她对面喝茶,梅七在沙发上入定,桌子的另一边被明天启占据;副驾驶座一直没人修,安平无处可去,高高兴兴地站在后边。张鹃偷偷往他们那儿看了好几次,梅七面上挂不住,屁股往边上挪挪,叫安平坐下。   张鹃看车上气氛有些僵硬,也有点尴尬,摸了摸腰带,问:“打麻将么?”   梅七道:“来。蜀川麻将还是南江麻将?”   张鹃摸出一副麻将排在桌上:“随便打打么。不赌。”   梅墨道:“不赌有啥子意思。”   张鹃抬眼看她,微笑道:“也好,反正这不是部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徐涛不知。”   安平看了明天启一眼,犹豫半晌:“我不会打麻将,在一边看着就好。”   明天启会心一笑:“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四人挽起袖口搓麻将。安平笑呵呵地端茶倒水,还摸去后边的芥子空间做了些点心,张鹃笑他比她们蜀川男人还懂事,谁嫁过去都是有福气的。梅七面不改色地喝了口快乐水。   一路上来了不少拦路的妖魔鬼怪和神教教众,都被安平一剑斩杀。   在一处峡谷前,一群五颜六色的高阶修士和妖兽奉命前来拦截少主回城。梅七朝安平使了个眼色,后者就要冲出去,被一把揪住后衣领子拎了回来。梅七叹道:“你看,我们一点默契也没有。”安平很是不满,说:“我知道,但我想试试。”   明天启乐得清闲,矜持地打了个手势:“王爷,请。”   安平抄起一根烧火棍下了车。梅七摸摸鼻子,感觉他生气了。   那边安平打得杀气滔天,这边张鹃朝明天启勾勾手指,明天启凑过来,不明所以,被张鹃照着脑门巴了一下。张鹃不耐烦道:“你不是要投递申请书?正好我是九霄城那边的负责人,给你盖个章。”   众人一愣。倒不是惊讶张鹃当时打得要死要活还有空注意车上人扯皮,明天启一挑眉:“这也太随意了吧?我看是有陷阱。解释一下吧,张将军。”   张鹃收回手,悻悻地又点了支烟:“修士的申请书属于灵魂契约类,盖章是在阎王那备案。大战或者灾难来临之时,修士必须先顶上,普通民众伤亡越重,我们受伤越重。要是临阵脱逃,保准你下一秒倒地暴毙。”   明天启急忙从蕾切尔那边抓过一张纸递来:“这也太缺德了!张将军,请!”   蕾切尔解释道:“到时候虽然神教中人都知道少主是故意去杀他们的,但少主又有正当的不得不杀他们的理由,没人能怪少主,但都会难受,因此……”   明天启美滋滋地滴了滴血上去,看着灵魂契约消失在空中,刚刚回来的安平脸色却一变再变。张鹃没急着批评他,饶有兴趣道:“小同志,怎么了?”   安平先把自己身上的血弄干净,看了梅七好几眼,半晌道:“递交申请的时候我还没修仙,这个情况怎么算?”   张鹃说:“那不要紧,事关死后下地狱,我们肯定重视,这个关系不会转移。你什么时候想入了去跟管理局或者十三城交申请书就行,我们都会重新给你讲一遍内容。而且这个契约有两个月的犹豫期,期间只要不是重大违规,是可以申请解除的,轻度违规也会自动解除。”   安平松了口气,乐呵呵地爬上车,给张鹃倒了杯酒。蕾切尔开着车穿越峡谷,忽然猛地掷出一杆长枪,一只巨大的飞禽掉下来,口中逃出的遁光连同其中的通信玉简被一掌拍碎。峡谷中还有条河,安平会意地去捉了些鱼虾,山岭间的新奇野果仙草也一并摘了些。梅七气道:“你跟蕾切尔倒是很有默契。”   明天启当时就吹了声流氓哨,张鹃恍然大悟,笑道:“原来小同志已经有对象了。我就说嘛,这么好的男孩子……”   梅七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看看安平僵硬的笑容,他又不自觉放低了声音。说完悔恨不已,因为安平又开始傻笑了。   张鹃不知误会了什么,开始当和事佬:“都消消气,大家都不容易,没什么矛盾是解决不了的,一起吃火锅嘛。”   几人不是很明白张鹃的思路是如何从前面的几句话漂移到吃火锅上的,但都表示赞同。明天启打出几道法诀,麻将机中央的圆台下沉,变成一个自动发热的平台。张鹃摇头笑了句奢侈,因为那看起来像电磁炉的玩意儿是烧灵石的。   安平自觉地钻到后边空间里去处理食材准备锅底。张鹃看了梅七一眼:“你家小朋友很厉害啊,年纪轻轻,修行进度快,力量的掌控也熟练,对时间和空间法则都……他是那位?”   梅七苦笑道:“我都不大清楚自己是哪位。”   张鹃往后靠了靠,眯着眼睛望向峡谷上方的一线天。许久,张鹃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有什么话要趁早说。别等到……”   ※※※※※※※※※※※※※※※※※※※※   玄幻商战改大纲变五星神作:《全球高武》   春风快递:捏他东风快递 第38章 斩尽杀绝-5   其余三人闻言俱是沉默。半晌,明天启心情复杂:“原来你跟李颜……”   梅七当时就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脚,几人都发现了,端着个九宫格出来的安平还对着他咬牙切齿。明天启无语了:“你吃我的醋,有没有搞错?安平,你自爆后遗症很严重啊。”   梅七赶紧拦腰抱住安平,对明天启道:“你这张嘴迟早把你自己说死!”又连忙转移话题,“安――平平,你动作越来越快了。这九个都什么口味的?”   安平沉声道:“你怎么净帮着他说话?”梅七叹了口气:“你不是知道的吗,他自己都说了,他们神教的都脑子不好。你跟神经病计较干嘛?”说着又气道,“你最近火气很大啊,还想打我不成?”   安平一下子怂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我不会做那种事的!你……我,我就……就是……”他原想辩解几句,只是一来确实找不着原因,二来梅七一只手还拦在他腰上,他捉住那只手正要掰开,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又摸了摸,忘了。   张鹃三人摸着下巴凑过来。张鹃诡异地看了眼明天启:“还真有几分道理。”   明天启说:“是吧。”   梅墨说:“也不一定。说不定是恋爱的正常现象,难怪凡人不让早恋。”说着嫌弃地打断明天启没说出来的话,“你那充其量是约炮,自己想想是不是。”   张鹃恍然大悟,比了个拇指:“考虑的很全面。”   明天启十分委屈。   安平被梅七打了下手,也很委屈地弯腰低头。梅七搓着狗头歉声道:“不好意思啊张――小张同志,安平最近压力比较大,明天越这件事和平王的身份对于年轻人来说……哎,而且明天启就那德行,你要是生气,揍他一顿好了。”   张鹃浑不在意:“我和李颜的事么,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但我只是喜欢又没下手,感情的事控制不了,不犯法嘛。况且当时要不是情况紧急,我已经离开他的队伍去徐涛那干活了,不可能跟他一起出任务的。”   明天启解释道:“我以为你刚才的意思是后悔没在李颜死前说……”   他优雅而矜持地打了个手势,张鹃骂道:“放屁!老娘是后悔读书的时候没跟他搞师生恋,结果等我在部队熬出头,他连儿子都抱上了。”   鲁○曾经说过,九州人在这方面的想象力十分之丰富。安平思绪千回百转,开口就是一句:“杀完明天越我就去六合城。”   张鹃好奇道:“老陆怎么着你了?”   梅七没来得及阻止,安平慷慨激昂地痛斥了一通陆永安的校园暴力行为与陆行云的放任不管,逻辑之缜密,文采之惊艳,绝不是原先那个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工科狗说得出的话。他倒是坦坦荡荡,既然有平王的传承,不多学点才不正常。   梅墨听完也很生气:“好啊,还有这事。带我一个,校园暴力必须严惩!”   梅七给这俩活宝气笑了:“你要怎么严惩?”   梅墨握紧双拳:“以暴制暴!”   张鹃制止道:“好歹卸磨杀驴,这磨还没卸,还要打邪教呢。”   安平道:“我去向云秀讨些五毒神酒,打折了骨头休养一晚上就好了。”   张鹃竖起拇指:“善。我看那两个老古董不爽很久了,要不是人手不够他们又自愿守六合城,哪里能叫他们一天到晚在那传播封建腐朽思想。”   梅七欲言又止,想想还是让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好,便道:“平平,你还没回答问题。”   他这声“平平”颇有些安抚的意味,安平却很是受用,当场变脸,高高兴兴地介绍这是沈师傅教的九元真极锅,结合仙肴的飘逸与烟火食的浓郁,用两生草、铜纹花、蛟龙脊骨等天材地宝熬制调味,模拟出红汤、番茄、咖喱等九种口味;又去端来处理好的食材,从清灵笋片、夜香口蘑到沉渊虾滑、腌制双头白眉鹰肉等等,一应俱全。   安平正介绍着每样食材烫多久,又是三人来了。明天启起身行礼道:“三位长老,别来无恙。”   那三人气息内敛,恭声道:“少教主洪福齐天。”又拱手道:“七杀剑神、真理部长、平王殿下、梅家少主,日安。”   张鹃道:“好说。怎么个打法?不急的话,可以一起吃顿火锅,错过最好的时机,食材要不新鲜了,浪费。”   其中一位长老道:“那是老道的坐骑。”   安平在桌上又放下几盘肉,问:“敢问是哪一盘?”   这位青衫长老平衡了:“那双头神眉鹰便是。”又欣慰地转向另一位白须长老:“齐兄,那是不是你的游天鱼龙?”   后面那位长老点头称赞:“平王殿下的手艺很好,将你那双头鹰按部位切开腌制了,又饰以仙花灵草组合回去,美不胜收。张将军,老夫早就想尝尝那双头鹰了,便不客气了!”   安平道:“我不是平王。”   没人听他讲话,梅七扯着他的袖子叫他坐下,他便高高兴兴地挨着坐下。白须老人在张鹃右手边落座,安平递了副碗筷过去,老人拱手笑道:“殿下,有劳!”   安平放弃挣扎:“吃火锅不用讲究那么多。”于是不再管神教内讧,转过去跟梅七说:“前辈,虽然刚才我说了大致的时间,但不同的食材在不同汤底里需要的时间还是有点差别的。礼尚往来,这回我来帮您……”   梅墨“哎呀”一声,梅七赶紧打断她的思路,对安平说:“行,可以。”安平就又不大高兴。   张鹃再次发出邀请,那青衫老者说着“既然齐兄要吃老道的鹰,那老道也少不得尝尝齐兄的鱼龙”,在明天启身侧、靠近张鹃的那一边落座。还有一个脸色发青、五官深邃的中年男人踏空而立,明天启道:“蕾切尔,三位长老在这,不用开车了,你也来吧。”   蕾切尔起身坐在梅墨身边,明天启美滋滋地看了看梅墨,伸过手去,被打了回来,悻悻转向那中年男子:“勒罗伊伯爵,您也来吧,干等着总没什么意思。”   于是中年男子也上了车,漠然看了蕾切尔一眼,忽然冷笑一声,扇了她一个耳光。后者低下头,站起身来,给他让座。梅墨皱了皱眉,梅七往安平那边挤了挤,拍拍身侧座位:“蕾切尔,不介意的话,坐这边吧。”   气氛又有些僵硬,张鹃笑道:“人到齐了,那就开始呗。难得各位贡献自家宝贝,准备了这么丰盛的配菜,我今天都舍命陪君子,跟你们吃九宫格。梅七那边还有两坛奉天宫的酒呢――梅将军,你不会吝啬吧?”   梅七道:“只剩一坛了,大家尝尝鲜。”说着取出一坛酒,拍开封泥递给安平,安平给各位前辈高人倒酒,又倒了三杯冰镇快乐水。   除了那名中年男子,众人笑吟吟地起身碰杯。下一刻,九人纷纷取出万用解毒丹,整齐划一地就着酒水饮料吞服下去,拱手道:“请!”   安平也不管其他人八仙过海,自顾自给梅七涮肉,连料碟都是对方习惯的口味,弄得梅七很没脾气,中途安平还停手给他绑了次头发。张鹃喝了口酒,叹道:“倒也没必要这样吧?”安平揪着梅七的小辫子,笑道:“碎发容易掉进碗里,还是绑起来的好。”   梅七四下看看,只有那白须老人和青衫老者是长发,但都编在冠中,整整齐齐,仙风道骨――虽然两人此时正在拿筷子为一块空中的鹰肉大打出手。他又看看安平,打掉了他的手,转过去给蕾切尔递了一小碟蘸过料的游天鱼龙,温声道:“你开了一天的车,也吃点东西。齐长老的爱宠肉质很好,灵性十足却均衡温和,很适合椰子汤底。”   齐长老红光满面,十分受用,颇为自豪地看了青衫老者一眼。青衫老者冷哼一声:“平王殿下在烹饪一道也许的确有所成就,但对神鹰的了解还是不如老夫。”说着竟伸手召来另一只双头鹰,取出一把短剑刷刷料理了,众人赞不绝口,安平自愧弗如,诚恳道:“我还有许多要学的,方才解剖时,纹理、尺寸、形态都有很大的问题,辱没了前辈的神鹰。”   齐长老嘿嘿笑道:“我却是不会上你小子的当,将我的好鱼儿送上餐桌!”   那边蕾切尔连连道谢,接过小碟。安平没有吃醋,反倒为她调了杯层次丰富的甜酒。蕾切尔偷偷背过去多吃了一粒解毒丸,安平的笑容僵在脸上,梅七朝他笑道:“叫你搞事,人家都不相信你了。”安平闷声道:“我赚了!”   除了面色始终有些苍白的蕾切尔和那位不苟言笑的勒罗伊伯爵,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十分之愉快。这顿火锅吃了他们约有两个小时,期间两位长老还出手灭杀了一支小队,那青衫老者正气凛然:“他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暗杀诸位!”   随着蕾切尔吃完最后一口鹰肉放下筷子,梅七拱手笑道:“诸位,开始吧?”   那青衫与白须老者没有急着出手,勒罗伊伯爵也冷眼旁观。忽然,明天启陡然暴起,将勒罗伊伯爵的脑袋暴扣进火锅中,咆哮道:   “老东西,老子早就想揍你了!不过是条父王养的狗,还他妈当着老子的面动手!”   勒罗伊伯爵反应迅速,可到底比不上少教主亲自出手。并且在他换招反击之前,安平竟也祭出早已拢在袖中的长生剑,一剑穿过明天启的手掌,破开勒罗伊防御,直接搅碎灵府;那边梅墨准备多时,一剑劈开他逃遁的元神!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默契十足,安平起身时还刷地一伸右臂用宽袖挡住朝梅七飞溅而去的火锅底料。三人对视一眼,缓缓坐下。蕾切尔神色自若,起身收拾桌面,又将中年男人的法宝分类堆好,将尸体有用的部分切割后亦放好,剩下的一把火烧了。   梅墨喜笑颜开,挪了挪屁股,拍拍座位:“蕾切尔,过来坐。少了一个,八仙桌坐八个人正好!”   明天启方才盛怒之下没注意火锅底料飞溅,一身西装长风衣全毁了。蕾切尔取出一套新衣服,梅墨动作浮夸地递过去:“殿下,请更衣!”   明天启坦然接受,打了个响指换好衣服,取下别在胸口的单片眼镜,胸口却还有一枚,他又取一枚,胸口仍有一枚。他分别递给青衫与白须老者一片:“富山长老,齐长老,天地会就劳烦二位了。”   二人分别接过单片眼镜,梅七道:“这是在学阿蒙?不得不说,长得漂亮又没脑子,你的确很符合。”   安平又只听见漂亮一词,皱了皱眉。明天启道:“世间万物皆有道。为什么不能学纸片人?二位长老,有画面需要转达时激活这枚镜片即可。”   张鹃若有所思:“天地会,反清复明?”   “哦,这倒不是。”富山长老笑道,“天地会同教主圣名无关,是天罡殿与地煞殿诸位长老组成的长老堂所在,供奉长老却不在此列。不过非我道中人,如勒罗伊,也有另一个职能体系。”   “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设定有点老了。”   明天启道:“哦,我们神教是三十七天罡,七十一地煞,七十一地煞里有两个是一心双体的存在,所以总计一百零七人。”   三名工程师和一位军官闻言痛不欲生,把明天启高兴坏了。半晌,张鹃破口大骂:“妈的,全杀了!”   安平附议道:“全杀了!”   梅七和梅墨俱是点头道:“不错,全杀了!”   几人杀气太盛,富山长老与齐长老仓皇起身逃走。   明天启自若道:“正当的理由么,也是有的。天罡的个人实力比地煞强,后者长年内斗,近年没有新人愿意加入,处境比较尴尬。天罡的待遇自然也更好,所以各大世家宗派会争抢名额。第三十六与三十七人分别来自万龙渊与凤雀山脉,因此都收了。”   梅墨总结道:“腐朽的封建资本主义社会,肮脏的官僚主义。”   张鹃说:“梅墨同志这个说法并不完全正确……不过重点不是这个。天罡地煞之数是天道注定,日月教这样做不担心反噬么?”   明天启笑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人间界灵气稀薄,成道者无法飞升也就算了,灵界渡劫期的伪神众多,千百年积累下来都没有一尊真神。梅闻画应该知道,你们是剑道世家,祖上甚至有人不修法不修身,以剑入道一朝飞升。”   梅七皱眉道:“天道的问题这么大么?你又为什么这么清楚?”   明天启道:“这写在神教圣殿里,天道就是那两位祖师在飞升时破坏的,而不完整的天道,几乎全在人间界一侧。换言之,我们灵界介乎没有天道碎片,天罡地煞之数也就完全紊乱了。而人间界的道统没有完全断绝,也是因为天道做出了相应的调整,比如我们是没有结丹期一说的。”   众人恍然大悟。日月神教的开山鼻祖真是两个妙人,缺德他妈给缺德开门,飞升途中不忘把天道碾碎,这是有多想报复社会。   梅七忽然道:“你认识梅霖。”   明天启垂死挣扎:“你们家的防御结界又不怎么样,本王自己进去看的。”   梅墨道:“梅谦什么都不行,防火墙很拿手,连徐涛叔叔都能捕捉。”   明天启哼哼着吹起了口哨。   “不过我去十三城之前调查过。”梅墨继续道,“感觉梅霖叔叔也没刻意隐瞒,云秀说的也很明显。对了,我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族谱上阿七的父亲叫梅决,梅决的弟弟叫梅霖,后者很早就在灵界失踪了。”   明天启有了台阶,张鹃叹道:“停一停,梅霖是不是二五仔交给徐涛去头疼。同志们,你们究竟有没有信心干掉明天越?”   众人齐声道:“没有!”   张鹃深吸一口气,给自己点了支烟。明天启毫不在意:“船到桥头自然直,本王起了一卦,此行必将顺利。”   工科生安平逻辑缜密:“你们天道紊乱,修炼的功法也不合天道,从六爻八卦到星辰天象,所有的卜算结果必然都有问题。”   梅七深以为然,却拍拍他的肩膀,和蔼道:“平平,给明少主留点面子。”   安平被顺了毛,自然十分受用,炫耀般从车后空间请出一具fen身来上餐后甜点。那些点心是他们吃火锅时fen身做的,装在精致的瓷碟中,那些碟子又在一片缥缈云雾中错落有致地缓缓旋转起伏,俨然一套入品法器。   蕾切尔很快回去开车往灵界深处行进,五人却没有继续扯皮,竟吃着茶点,一本正经论起道来。   ※※※※※※※※※※※※※※※※※※※※   单片眼镜和阿蒙:依然是《诡秘之主》梗,阿蒙为偷盗者序列1,擅长窃取他人命运(差不多就是附身),有时会进行群体附身,被附身者会戴上单片眼镜。因此产生了起点著名的阿蒙PTSD/单片眼镜PTSD/空气中阿蒙浓度过高梗。   漂亮没脑子:同上,真实造物主的信徒标志为人美无脑()   天地会:金庸《鹿鼎记》中的那个。 第39章 斩尽杀绝-6   众人行在路上,只见越接近灵界中央,城镇上的怪事也就越多。野兽走在路上忽然精元尽失倒地而亡,嬉闹的幼童在几分钟内长大成人,一丛麦子猛地窜天而起,等等等等,其中以活人祭祀最为普遍。   无论是教会、佛堂还是山岭野祠,都有祭祀留下的痕迹。有些是巨大的圆台上留下了烧焦的尸骨,有些是高耸的长杆上挑着垂死的少年,四处弥漫着松木燃烧的芬芳与肉类烤焦的甜香。   梅七几人见了,吃的火锅都要吐出来了。安平脸色难看,问明天启:“怎么回事?”   “噢。”明天启面色不变,解释道,“这是灵界的传统艺能。我们日月神教的开山祖师喜欢祭天,所以逢年过节有条件的都会祭一下。”   “这未免太……”安平斟酌了一下言辞,本来想说“有伤天和”,最后还是说,“恶心。”   明天启耸耸肩:“我要是跑得晚些,我爹也要拿我祭天。据说是可以锤炼神通,使一身修为更加精纯。”   梅七吐槽道:“你姓宇○波吗。”   明天启春风得意道:“俗话说,父母祭天,法力无边。我娘是因为生我死的,我这不送父王下去陪她吗。”   梅墨面色发青,却还梗着脖子围观,梅七无语了一会儿,却是干脆闭了气,开始神游,安平也是面色不虞。张鹃冷笑道:“梅小姐的心性比你们两个男人好多了,说句难听的,你们两个主事,难怪要丢了平城。”   安平争辩道:“这些都是平民,也是战争的受害者。十三城外的村庄也是一样,那些村民自己吃饱都难,经常无故被收租的修士打杀。”   张鹃嗤笑一声:“灵界没有一根草是无辜的。”   明天启不乐意了:“您讲点道理。好歹是个○员,讲话辩证一点。”   张鹃道:“后方的要么享受资源,要么生产前线需要的物资;前线的要么亲自杀人,要么――安平,你以为奉天宫宫主是怎么得知你的去向的?你在灵界走的每一步都被盯着,从沙子里的虫到小村门口不到三岁的小孩儿!”   梅七皱了皱眉:“张鹃,我知道你跟灵界有仇,但你自己知道,这些人根本没法反抗,口舌之利没什么意思。哪怕只是凤焱焱,都能轻易对他们搜魂,无谓的反抗没有意义。对这里的普通人来说,修士就是他们需要祭祀的神灵。”   张鹃似乎是想起了往事,一阵咬牙切齿。他们正路过一座小镇,镇里教堂的尖顶在灵界诡谲瑰丽的天空下一闪而逝。梅墨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灵界的宗教还挺自由。”   明天启乐了:“是啊,我们日月教不强迫民众信教,大家都是凭拳头打上来……”   梅墨说:“三十七天罡。”   明天启闭了嘴。张鹃脸上浮现出怪异的笑容:“明少主。看来您是真心想解放全灵界,好气魄哇。”   明天启一个激灵:“我不是,我没有!”   那边安平还在跟梅七嘀嘀咕咕。这回这两人找到了共同话题,猛烈抨击起了日月教行事丧心病狂。说着说着,安平便起身要去替天行道。明天启往椅背上一靠,道:“灵界没天道,你行什么道?”   梅七冷漠道:“本祖师爷看着不爽,叫门生去清路。”   安平抓着木剑,点点头:“正是如此。”   明天启转向二女:“二位,闻到了么?”   梅墨点点头:“恋爱的酸臭味。你们灵界的味道倒不那么重了。”   张鹃点了支烟,含糊道:“记得处理干净点。你要杀的人总比原本要被杀的人多。”   梅七已经懒得搭理这帮吃瓜起哄的群众,面无表情地看向安平,后者点点头,从车上消失了。明天启忙掏出一张地图:“你往前走到这里就可以停下,我们要在镇上过夜。”   众人也没问原因,一切任东道主安排。   车再往前行去,果然没有活祭的气味,但几个村镇也寂静无声。张鹃对梅七道:“你家小朋友可比你狠心的多。”   梅七笑了笑:“他又没全杀了。总量还是比不上我。”   明天启一挑眉毛:“哦,您想起来了?”   梅七微笑道:“一点点。正好想起来我把您打得夹着尾巴去找爹。”   明天启掰掰手指:“这也够了。安平杀的确实没你多。”   话音刚落,前方十点钟方向百里远处忽然彩光大盛,紧接着浓烟滚滚。过了没一会儿,安平一闪身出现在了车上,看样子还洗了个澡。明天启半天没想起来,喊了声蕾切尔,蕾切尔说:“少主,是明善分坛。”   明天启恍然大悟:“是勒罗伊的领地,那没事了。”   那边梅七抓着安平的手,叹了口气:“我还是建议你仙魔同修,按你这样一天到晚胡思乱想,魔道修为很快就可以赶上来。我这边倒也还有几本魔道功法……”   明天启瞪大了眼睛:“当年截杀谷老头的果然是你!”   梅七不耐烦道:“不然呢?你们自己找死。”   安平却开始发脾气,哼哼道:“我不练日月教的功法。”   梅七本来也就提一条思路,仙魔同修也算是赶个时髦,这时候安平心态又不好,他就还得好声好气地哄着:“有些事情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把这当成历练就好,安全第一。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缘,这话没错,但你不要冒进了。”   安平皱了皱眉,低声道:“我不觉得有什么机缘。我只感觉……好像……好像我不是在修炼,只是在找回一种习惯。”他茫然问了一句:“我会变成平王吗?”   这是个略微涉及到“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哪里”等微妙哲学议题的问题。   明天启说:“你就是平王。”   梅墨说:“你是安平啊。”   张鹃摊了摊手,因为她跟两个人都不熟。   梅七叹了口气。跟安平待在一起,他总是在叹气。他拍拍安平的脑袋,第一下把手抬得很高,安平自觉弯腰低头给他摸狗头:“你乐意做谁就做谁。你要是想成为平王,你就是平王,你要是不想做就把他吃了,坟都刨了也没见他爬出来把你怎么样啊。”   这话说的貌似中肯,但安平还是听明白了:梅七就是不待见平王。于是他笑道:“前辈,功法给我看看吧。”   梅七反手将一枚玉简递过去,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上下打量了安平好一阵子。安平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朝他笑了笑,他赶紧收回目光,咳了一声:“明老板,你指点一下。作为报酬,等安平什么时候用不上了,你可以回收你们的镇教之宝。”   明天启主修的其实是圣光系,但这个时候他也没多说,嘿嘿笑着朝安平招招手:“安平,你坐我边上,跟你家前辈面对面,看起来才方便,不枉你一路奔波还抽空去做个造型……”   安平恼羞成怒,一剑劈过去。明天启叫道:“你也太看不起我了,怎么还在用木剑!”   梅七耐心道:“打狗棒一般都是木头的。――武器脆弱一点,叫他学会控制灵力。”   此时安平借着方才的一击,顺势翻过小桌落在明天启身侧。离得稍微远些,梅七看清楚哪里不对了。刚才他以为是安平太高他看着背光的缘故,现在看来安平确实把自己拾掇了一通。衣服还是那身衣服,但穿着方式稍稍改动,还加了些简单的装饰物,长到脖颈处的短发也被精心收拾过,仔细一看还做了美甲。   梅七越看越心情复杂,可安平确实好看不少,配合看着明天启时那种看垃圾的眼神,整个人的高级感一下子就上来了。这么好一大学生怎么偏偏要当舔狗呢。   明天启继续道:“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勒罗伊这人呢是不怎么样,耐不住他领地上的骚包……那分坛主临死最大的遗憾可能都是你穿衣服太没品,要是他穿的好些,那家伙直接举白旗投降都正常。”   梅七还没吐槽他乳法,安平辩解道:“我直接进去找坛主,那个房子隔绝神识,我迷路了,又不想惊动他们让他们有机会逃跑,就装成其他分坛的去问路。我才说了一句话,就被带去……这样了。而且这一次我也是拿到情报了的,勒罗伊准备联合三大宗派进攻三辰城。”   明天启哈哈大笑,对梅七道:“你家小朋友被人吃豆腐啦!”   梅墨大方地递给张鹃半个西瓜。梅七好奇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明天启道:“原本这么大的消息,有点逼数都不会打草惊蛇,可安平把整个分坛都炸了。结合一下那分坛主,我记得是艾林子爵?总之是个骚包的基佬,还骚扰过严青……哦,他以为严青是那个,”他比了个零,“就没继续谈。”   梅墨插话道:“你确定他不是以为严青是你的姘头?”   明天启想了想,狐疑道:“不会吧。他还找过我呢,我不感兴趣就是了……总之,安平相貌身材都不错,修为么看起来也比他低,他不潜一潜,枉为明善人啊!”   安平气道:“我没有!前辈――我只是――张将军!您不准备通知三辰城么?”   张鹃吃瓜,充耳不闻。   梅七还在摸着下巴打量他。一开始见到安平的时候,这小子高高瘦瘦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头短发理得很随意,穿得只能算是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位东北小哥。现在个子是又高了,耐不住又白又结实,还被一个――甚至可能是一群――基佬发国人整衣服做造型,俊俏是很俊俏,骚包却也很是骚包。   梅七恍然大悟:“你可以和杨将军组合出道了――”   明天启赶紧打圆场:“我来,我来。梅七,你说句实话,安平这个造型怎么样?跟之前的比。”   梅七诚恳道:“好看多了,气质也出来了。”   “那不结了。”明天启掏出手机当惊堂木往桌上一拍,叹道,“下一题。”   安平被夸了一夸,心里舒坦多了,甚至思索起要不要跟杨无邪讨教一下穿搭技巧,嘴上却干巴巴地复读:“张将军,三辰城真的没事吗?”   张鹃无所谓道:“问题不大。那边是海,通道口全是鱼雷,炸不死他。”   安平哦了一声,眼睛还往梅七那看,梅七假装看风景。明天启大力赞扬:“这个状态很好,继续保持,你简直是天生的魔修啊!”   安平面红耳赤,灰溜溜地握着玉简参悟心法。明天启见他进步神速,便决定添把火,招呼另外三人一起搓麻将。梅七本就有点疑神疑鬼,现在他一锤定音:明天启当着他的面给他发了个女主剧本,偏偏为了安平能进步快点,他还没得拒绝。   ……不对啊。梅七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危险的想法。这个念头在他心中酝酿多时,终于在今日的太阳底下破土而出。   同样的一轮太阳正照在安平身上。青年人肩背挺拔,闭目凝思时神情冷峻,原本在浓眉大眼映衬下发白的皮肤又因阳光的照耀而显出活力与自信来。他看起来和初见时那个黑黑瘦瘦的青年似乎并没有很大区别,只是梅七知道,他下一刻睁眼时露出的笑容会更讨好一些。   车上气氛其乐融融,安平睁眼时见梅七朝自己温和地微笑了一下,不知为何有些惴惴不安。   ※※※※※※※※※※※※※※※※※※※※   宇智波:杀血亲开写轮眼的梗。   乳法:就是那个,法国投降梗(没有真的要乳法的意思) 第40章 斩尽杀绝-7   在一处小镇上,明天启安排众人在此停车歇一晚,说是难得预约到了一个老怪物的时间,要请大家吃断头饭。众人在镇上的一座带庭院的气派洋楼里入住,不知为何,小楼干干净净的却连个仆役都没有。   明天启不知用什么贿赂张鹃,请她帮忙修车。真理部原本就是搞科研技术开发的,张鹃虽然没参与这个项目,此时要了些材料,就蹲在地上修起了副驾驶座。蕾切尔去请那位老怪物了,梅家三人各自在屋内打坐。   晚餐在餐厅举行,明天启坐在长桌上首,几个九州人随意落座,张鹃和梅墨一人一座霸占他两边的位置,他总觉得吃着吃着这两个女人就要把他脑袋削了。   蕾切尔最后一个进来,通告了一声那位前辈已经离开了,请少主三个月后在黑铜山一会。接着,她为众人倒酒水饮料,一具具样貌阴森的傀儡推着小车来上菜。   蕾切尔落座后,明天启没宣布开始,居然也没人动刀叉,这叫她有些奇怪了,首先就看了梅墨一眼。明天启端着酒杯站起来。   “蕾切尔!”他微笑道,“恭喜你,你自由了。你的父亲、母亲、爷爷、叔伯,再也无法逼迫你、伤害你。今天是你重获新生的日子,虽然到场的客人不多,也许不都特别爱你,但人人真心待你。今晚到场的有:九州九霄城上将、真理部部长,张鹃。”   张鹃笑着应声。   “七杀剑神、前朝神将,梅七。”   梅七点点头。   “长生剑主、征西亲王、半步真神,安临――安平。”   安平没在意明天启磕巴了一下的胡说八道,朝她笑了笑。   “南江剑神、杭城梅氏少主梅闻画。”   梅墨负剑行礼。   “还有本王,日月神教少教主,明天启。”明天启打了个响指,一个歪七扭八的蛋糕出现在桌上,他柔声道,“生日快乐,蕾切尔。”   众人举杯道:“生日快乐,蕾切尔。”   蕾切尔沉默良久,笑道:“多谢少主。有礼物没有?”   明天启取出一只冰雾蒙蒙的玉盒,隔空推给她,又对其余人说:“你们同蕾切尔不熟,今晚也是我自作主张,不需要你们送礼。”   蕾切尔打开盒子,里边是一条蓝色长裙,轻盈柔亮,灵性充盈,显然是一件上品法器。盒中还有搭配的鞋子饰品,她道了谢,竟站起身来,脱掉小西装换上了这身衣服。   从明天启开始,每人在蛋糕上插了一支蜡烛,请她许愿。众人唱完了生日歌,蕾切尔吹灭蜡烛,对明天启道:“我的工资就值这套衣服么?”   明天启摇摇头,道:“从现在起,勒罗伊伯爵的一切权利归其在神教中唯一亲属――蕾切尔?法兰克福?勒罗伊所有。明天,你不用一起来了。”   蕾切尔浑身一震,脱口而出:“我拒绝!”   梅七默默地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安平一直在看他,此时心念电转,脑内警铃大作,告诫自己接下来千万小心。   蕾切尔很快恢复平静,推了推眼镜,道:“我现在是自由身了,少主。您不能决定我跟不跟去。”   明天启道:“那么你的自由也许只有两天。”   蕾切尔说:“至少那是我自己选择的、完全的自由。”   张鹃对他们对于“自由”的争辩嗤之以鼻。梅家三人一如既往地置身事外,等他们扯清楚了,便开始用餐。   虽然在路上主要是安平在战斗,但其他人也始终神经紧绷,因此,这六人竟安稳地吃完晚餐,还进行了和谐的意见交流,之后便留下安平和蕾切尔打扫,其余各人回房休息去了。   在二层旋梯口,梅七拦住明天启,将他推进了一处隔间,左右瞧瞧没人,这才进屋布下禁制。   明天启正抱着双臂朝他邪笑,他没好气道:“明老板,我直说了。身为少教主,你身上有没有迷药?”说完,他立刻补上一句,“叫人昏睡不起的那种。”   明天启脸上笑容一敛:“你这么一说,我还会给你正经迷药么。给了你拿去敢用?”   梅七没好气:“我不强调你更要给。我只是问问,今天日子不错,不想打扰蕾切尔罢了。”   明天启靠在墙壁上:“梅七,你这人……怎么说呢,我感觉你不疯的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   “什么?”梅七皱眉看他。   明天启慢慢道:“你之前为平王渡劫而元神溃散,成了个疯子,我便以为是平王把你养得好,你对他哪怕不是真心喜欢也是忠心耿耿;现在么,你一边说不愿跟安平好,一边又要替他去送死,矛不矛盾?”   “你这么一说的确挺没意思的。”梅七没生气,嗤笑了一声,“但你不能否认,这个副本对安平来说没多大作用吧。本来剧情里他也不在。死不死是我一个人的事,没必要叫他们冒险。”   明天启脸上浮现出一丝怪异的笑容:“在画中过了二十多年,你就真把自己当人看了。”   “不然呢。作为罪魁祸首,你活该。”   “梅七。”明天启想了想,郑重地将什么东西塞进他手里,拍拍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真诚道,“你现在的状态,适合拿这个去找安平。死前好歹――”   禁制连带房门一起被搅碎,明天启被一脚轰出隔间。楼梯上的安平正好见到两只安全套缓缓落在明天启身上,不由厉声尖叫了起来:“明天启――!”   “没事。”梅七轻轻落在他身后,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忙了一天,你好好睡个觉。”   安平低头看他,一时间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啊好”地应了一声,恍惚地笑着往屋里走,一头撞破了墙,走进去之后又不知顺手施了什么术法,叫那些碎砖碎纸恢复了原状。   明天启站起来整整衣服,朝梅七露出一个冷笑。梅七回以一个冷笑,心下做了决定。   安平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从一个梦里跌到另一个梦里。他梦到去年十一月份他第一次见到梅七时,后者躺在干枯的荷叶丛中、白衣黑发在湖水里飘散开的模样;又梦到梅七和他一起躺在那张他父母结婚时购入的新床上,他一宿没睡,只看着那两扇随着呼吸轻颤的睫毛;他在梦与梦之间旋转徘徊,最后他梦到了平城延绵不绝的巍峨城墙,天山背后大雪纷飞,平城内外张灯结彩,他穿着一身红色喜服,去迎接自己的新娘。他的新娘又瘦又小,他柔声安慰对方,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他揭开红盖头,底下却是云秀不断抽泣的脸。   安平猛然惊醒。他睡前没有关阳台的门,也没有拉上窗帘。梅七正站在阳台上,透过如水夜色看着他,漂亮的面孔在朦胧的光里模糊不清。   安平掐了自己一把,神识早一步清醒过来,却只是呆呆地问了句:“……前辈?”   梅七轻声道:“我见你醒了,就来打扰你了。有些事还是得自己说清楚,叫你乱猜乱想,实在是很不负责。”   安平勉强笑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前辈。我们,我是说各自,继续睡吧……明天还要上路。我还要继续杀――”   “睡眠只是一种心理安慰,让我们好好做人,不至于失控。”梅七单手支着窗帘,看着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叫他心慌的怜爱,“我们不能一直睡下去。”   于是安平磨磨蹭蹭地穿上拖鞋,在椅子上坐下。   梅七没说话。安平便一直等着,那双在北方原野与山林中长大的乌黑发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半晌,梅七涩声道:“……对不起。”   安平说:“没关系。”   “……我还没说为什么呢。”梅七无奈地笑了笑。   安平说:“我大概知道。我原谅你!”   “你不知道。”梅七说,“你不知道我一直以来是怎么――我是怎么看待你的。”   “你怎么看待我,和我怎么看待你,二者之间没有关系。”安平将胳膊支在中间的小圆桌上,稍稍朝他靠近了些。桌上的茶杯倒扣着,瓷质茶壶在月光下泛着冷色。   梅七被他这么近看着,实在很有压力。但这不是害羞或者惭愧的时候,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白天的时候,你说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平王……虽然我那么说了,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原来那个梅七。”   安平笑了,小声道:“那我们还是有点默契的。”   “你也太乐观了吧。”梅七叹了口气,有点沮丧,声音小了下去,“我可是一直在骗你。”   安平平静道:“那你说说你怎么骗的我。”   梅七将“梅原”的经历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连《长生剑》的剧情也介绍了一番,只略过了最后“梅七”被剧情杀的部分,总结道:“所以我一开始帮你属于目的不纯。我叫你去十三城冒险,也只是因为以为你不会死。”   安平说:“现在呢?”   梅七转移话题:“你……你对原来的,我是说我以为的那个剧情,没有什么想说的吗?说到底,我原本是想要你走那条路的。”   安平说:“我要杀了明天启。”   梅七一愣:“不是,你怎么想的?”   安平认真地看着他:“要是那件神器没有那么残破,事情就会按照他写的发展,你一定会很难过的。”   梅七怒道:“你倒是生气啊!”   安平展颜一笑:“前辈,你今天晚上特别好看。既然说出来了,那你就没有骗我。”   梅七像在撕咬中落败的狗,耷拉着肩膀:“你好好一个大学生,前途无量,何必做舔狗呢?”   说着,他一手扶着桌沿,一边就要站起来。他的衣摆与长发无风自动,身上无形威压节节攀升,珐琅瓷杯啪地碎裂。   “我跟你们一起去。”安平的声音仍然很平静,他一把抓住梅七的手,将他按回椅子里,“你不会用机关也不会设阵法,更不通药理,你关不住我也药不倒我,我一定会跟你一起去。我保证要替你杀人,就会做到。你要阻止我,只能杀了我。”   “我不用杀你。”梅七看着他,“我只需要打断你的骨头。”   这句话又不知道触动了安平哪个点,他拍案而起,咬牙切齿道:“那你现在就打,有多少算多少,我跟上来给你看!”   梅七本就比他矮不少,此时要拼气势,更不能坐着,便也站了起来,却半天没组织出语言。安平目光灼灼地瞪了他许久,叫他越发心慌,最后叹道:“红粉骷髅,你看开点。明天越的事情本来就不需要你出手,你好好修炼,好看的人,妖魔鬼怪也行,哪里都有,总有那么几个会真心待你。”   安平往前走一步,梅七便往后退一步。安平说:“我不管你是怎么看我的,你把我当成什么人都没关系。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平王,但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的。”   梅七说:“我没有吧。你自欺欺人罢了,一直在干保姆的活的是你诶?”   安平步步紧逼:“我跟你一起去。”   梅七劝道:“你修为太低,有跟没有一个样。”   安平又往前一步,梅七砰地靠在墙上,退无可退,简直不明白这么大一屋子怎么就没地方给他跑路。青年人起伏的胸膛仿佛有烈火燃烧,梅七想起在云理的那个晚上,他背着安平回吊脚楼的时候,他的血就有这么烫。安平低头看他:“和学姐差不多了。我之前能杀严青,现在熟练了,就能杀明天越。”   严青那他妈是你杀的吗!   “你会死的……你会死的!”梅七小声道,几乎咬牙切齿,额头都绷出了青筋,“你是人……你是活人!”   安平在前头打生打死,他得准备好疗伤换命的装备,得在后边时刻紧盯着,因为这是个活人,他不是不会死,他只是准备得足够充分,至今为止的所有困局还不够杀死他而已。可梅七没把握战胜明天越,没有人有这个把握,梅七只知道怎么跟明天越同归于尽。虽然很遗憾,但梅原的确是死了,他这几个月都是额外赚的,有帅小伙好吃好喝地供着,有漂亮女孩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几乎为自己的生活感到羞愧了。   或许梅七的尸身找来他这条灵魂,就是用来牺牲的。   “我当你是……我当你是书中人!我对你的好意……”   “是真的。”安平结实的双臂撑在他身侧,低头道,“你是真心对我好的。实在不行,你继续把我当纸片人也可以。现在不是更流行这个么。”   梅七气急而笑:“这哪能一样?”   安平认真道:“你愿意对纸片人安平好,那我就是那个安平。你愿意对我好,我还是安平。不管你怎么看待纸片人和平王,他们都是我。一样的。”   “不一样的。”梅七一时不知如何辩解,只觉得是不对的,便重复道,“不一样的。”   安平说不下去,满脸通红,嘴唇发抖,微微的热气喷吐在他脸上。   梅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忽然以一个极为不雅的姿势从安平双臂间滑出去,落荒而逃。   朗月高悬,夜风簌簌,庭院里一片寂静。小镇的街道上传来一声狗叫,梅七站在阳台栏杆上,就要离开。   “前辈。”安平轻声道,“我喜欢你。” 第41章 斩尽杀绝-8   上午,一行人照常上路。明天启发现梅七和安平之间的氛围不太对劲,乐呵呵地把安平用捆仙绳一绑扔在副驾驶座上,叫他好好参悟那篇圣魔心法。最大帮凶修车工张鹃唏嘘不已,为这个年轻人的遭遇流下了一滴鳄鱼的眼泪。   四个肮脏的成年人又开始在后座抽烟喝酒搓麻将,顺道商谈暗杀事宜。梅七今日沉默的很,明天启在他对面一连杠了他三回,他都没骂几句;安平看后视镜看得气急攻心,噗地吐了口黑血,吱吱地咬着嘴里那根绳子。   梅七心不在焉地打了一会儿,说:“对哦。既然这绳子能困住他,就开个洞府把他留下吧。”   安平愤怒地摇头挣扎,身上魔气更重。明天启道:“你比我适合教这门心法。不过没什么用,我可不想得罪他。”   梅七呵呵一声,张鹃劝道:“安平同志再过一会儿就要脱困了,到时候要是魔气缠身――我不管你们宗族一派的家务事。这小子看起来老实巴交,身上秘密一大堆呢,你能说出来他还有多少没使过的手段么。”   要是剧情没有魔改,梅七真能说出来。他捂着脑袋咆哮一阵,道:“他妈的!”   梅墨好奇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挑了挑眉毛。明天启翘着小指沏了壶红茶,左手上一枚鸽子蛋大的蓝色灵石直晃人眼。他自顾自抿了口茶:“不管安平。明天我们就能到总部,来商量一下计划。”   梅七往后一靠:“我只能尽力。要是明天越真如你所说被平城的法则之力克制,我有六成把握。”   “没事,那不还有安平吗,加上他就是十成把握了。”   “干您大爷。要十成把握,路子倒有一条,然您剧本写得太烂,现在得死俩。”梅七彬彬有礼地一摊手。梅墨倒抽一口冷气:“你们两个谁要殉情?!”   明天启有些蠢蠢欲动,最后还是克制住:“我准备了一手,可以克制明天越一段时间,不过你们记得跑快点,要是杀不死就先跑了,之后再来补刀。”   梅七哦了一声,问张鹃:“张将军,您这一次……”   张鹃平静地把烟从嘴里取下来:“得找个理由把教众集合起来,不然就亏本了。”   明天启道:“也对。神教的管理其实很宽松,大家平时都各干各的,拉帮结派还都一群二五仔,聚起来的确要找个好理由。”   张鹃嫣然一笑:“不如明少主结个婚吧。”   “……我还年轻着呢。不过也不是不行。”明天启嘟哝了一句,转过去问,“梅闻画,你跟不跟我结婚?”   梅墨摇摇头:“我三十岁都不到,还没玩够呢。”   “你跟我又不是没得玩,还能去更危险的地方玩儿呢。”明天启辩解了一句,又问蕾切尔,“蕾切尔,你呢?”   蕾切尔面色如常,踩着小高跟开车:“恕我拒绝,少主。机会难得,我还没有谈过恋爱,想自由恋爱一下。”   “你跟我也很自由呀。明明是跟着我才得到自由的。”明天启又转向张鹃,“张将军,您呢?要是您同意,咱可以说是奉子成婚,到时候找个婴儿将‘真理’一埋抱进去,指不定父王都要来抱抱他的孙子。”   张鹃心动了。两秒后,她吐出一个烟圈:“这不现实。你们日月教的谁不认识我?一看就是陷阱。”   “那就只有最后一条路了。”明天启看向梅七。挣扎半天的安平终于咬断了口中黑绳,满嘴是血,警觉道:“妈的,你最好闭嘴!”   明天启一摊手,遗憾道:“可我想说的是叫你跟梅七结婚。”   安平迟疑道:“……这会不会太快了?”   梅七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   安平身上紫黑色魔气突突直冒,不服气道:“我就想想,又没说出来。”   梅七道:“你这就说出来了。”   安平道:“我只是说说,又不会做。这样的婚姻是违反……”   他违反了半天没违反出来,明天启道:“就这么定了,反正你不做也得做。神教但凡有点地位的都知道平王和梅七的事,两人为复仇绑架少主,还占领神教总坛来成亲。这个消息一传出去,哪怕不来救少主,大家也是要来吃喜酒起哄看热闹的。平王和父王同为半步真神,父王少不得送点贺礼。”   张鹃赞同道:“此计甚妙。”   梅墨也道:“善。”   蕾切尔道:“少主圣明。”   梅七还想挣扎一下,张鹃安慰道:“梅七同志不用担心,演个戏而已,离民政局远着呢,哪怕在日月教登记了,回了九州您还是尊贵的钻石王老五。”   安平短短时间内经历大起大落,又见梅七如此抗拒,便幽怨无比。梅墨安慰道:“平平,好歹有个念想,到时候叫明天启给画个像留个影。反正怎么想都是你赚到,以后追不到,你还有这一次可以想想;要是追到了,那就是有缘啊。”   明天启长叹一声:“梅闻画,你何必安慰他。他刚刚差一点就要突破第一层心法了!”   众人俱是冷笑。梅七活了过来,又骂道:“您可要点脸吧,你只是想叫人不痛快罢了!”   明天启竖起一根拇指:“知我者,梅七也!”   安平噗地一口血吐出来,被他气得当场破境,身上黑紫魔焰与金色灵气一阵交缠。由于魔焰根基浅薄,最后被赶出丹田,竟然在灵府扎了根。梅墨卧槽一声,众人俱是目瞪口呆。梅七叹道:“看来跟我关系不大,谁他妈能魔气入灵府啊!也就安平了。”   安平不服气道:“前辈!换其他人就死了。等等,长生剑……”   他惨叫一声,开始把长生剑捣鼓到丹田里去,以免被魔气侵蚀。梅七听了一会儿,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不自觉地往那边凑。明天启便开始拆台:“安平啊。”他模仿了一声“呃啊”的惨叫,“这声之后有点不对,一般是不会连续接几个‘啊’的,就算有也应该‘啊、哈、啊、哈’,中间留出抽冷气的空档。不过本王建议你在这里戛然而止,呼吸暂停,做出痛得叫不出来的样子……”   梅七又开始看风景,安平面无表情,演技稍稍收起,十分敷衍地哼哼起来。四人搓了会儿麻将,梅七忍无可忍:“行了,你过来。”   安平下一刻就出现在他身边。梅墨一边将麻将推到桌子中间,一边斟酌道:“你们昨晚吵架了?”   明天启和张鹃异口同声,吹了声流氓哨。两人对视一眼,张鹃拱手道:“少主请。”明天启一翻手腕,绅士道:“女士优先。”张鹃也不继续杠他表面绅士实则歧视,笑眯眯道:“我就说你们半夜三更怎么撞墙呢。”   明天启翘着兰花指端起茶杯,等机器洗牌:“梅闻画,昨晚上你爷爷翻阳台进的你隔壁房间,你居然睡得下去。”   梅七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磨磨后槽牙,道:“你们两个什么身份,跑来听墙角?”   “人人生而平等。”张鹃理直气壮,“大家都是无产阶级,有什么身份区别。”   明天启更是毫不害臊:“肮脏的资本家什么都干得出来。你要是不想泄密,回头替我去三辰城跑一趟。”   梅七冷笑道:“有什么不好说的!”他摸了块麻将牌看看放下,只觉得心烦意乱,拍拍安平的肩膀:“这局你来。”   安平捋捋袖子,把其余三人杀得落花流水。明天启大骂他开挂,安平平静道:“开挂就开挂,还想我揍你?”说完,他与梅七对视一眼,各自心虚地转过头去。   明天启愣了半天,恍然大悟:“梅七,你还装作不乐意的样子,原来是要坑害本王!”   “他妈的!”梅七勃然大怒,一脚踩在桌上,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还不都是你的错!”   明天启堪堪避过,委屈道:“怎么是本王的错?你自己闹别扭影响计划了还不让我说了?”   梅七恨声道:“行,你当年带兵围城,害老子搞了个半吊子的人剑合一,现在还得跟你把酒言欢,算老子没种!”   安平脸色变了。一时间,他不知道该看梅七还是明天启。他理智上还知道当务之急是做掉罪魁祸首明天越,于是将梅七从桌上拉下来,捉住他的拳头,将那几根泛红的修长手指一根根掰开:“算平王没用。”   张鹃说:“好歹你们不是自己动手杀的。我……”   明天启笑眯眯的,又要开口,蕾切尔说:“我们进入中央区了。少主,诸位,都冷静些。从这里开始,就是教主的领域了。克制一下情绪,都不要太激动了。在教主的神识范围内,各位很可能会做出自己平日想都不敢想的举动。”   梅墨长长呼出一口气,摇摇头。几人才觉察这个同灵界没什么深仇大恨的小姑娘许久没说话,俱是脸上一阵发烫。   进入中央区之后,就没有人来拦路了。即便教主默认可以出手,当着教主的面要杀他儿子,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明天启闭眼放松了一会儿,真诚道:“还好这回带上了你,蕾切尔。”   蕾切尔的脸上露出笑容:“这是我的使命。”   “那不至于。”明天启说,“勒罗伊培养你,是为了对付父王没错。但现在不一样啦。”   蕾切尔笑道:“借您吉言。”   越野车爬过的道路越发平坦宽阔,两侧的花草林木虽然还因生机太盛而长得诡谲无比,却排布得井然有序,显然总部也有专人负责城市规划。再往前去,便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十万大山,烟云缭绕,葱葱郁郁;其中有一些“大山”竟是与大山体量相近的楼阁,无数飞舟、妖禽、修士在空中往来穿梭。   但日月神教的总部并不在这十万大山之中。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天上有一片灰蒙蒙的巨物,时而是城,时而化云,有时又变作亭台楼阁、水榭回廊,显得它忽远忽近。日光穿过那不知名也不知形的巨物投射而下,在十万大山上洒出一片朦胧彩光。   张鹃先深吸了一口气,从感慨中回过神来:“这地方叫什么?风景倒是不错。”   蕾切尔恭声道:“生死之间。”   梅七说:“既然是日月教,我以为是黑木崖呢。”   梅墨说:“不如改成某某之巅,这样我们在此决战,会更有氛围。”   安平觉得不说点什么仿佛很不合群:“不如来○之间。”   众人纷纷转头看他。   生死之间是一处特殊空间,介于灵界与仙界之间,但法则束缚也更强,不是什么飞升的好地方。灵界与仙界的混乱法则也造就了生死之间的封闭性,易守难攻。死在里面的灵魂若是不得到空间主人的允许,地府不出面干涉,就也收不走;于是便有许多修炼噬魂血祭之类邪魔功法的修士争破头要往总部来,因此这地方又被称为小地府。   这个梅七理解。○点嘛,玄幻嘛,要的就是一个大字。管你能不能驾驭,管你填不填得上坑,总之世界观要大,地图往死里扩大,越复杂越好。扫荡完这家就开新地图,大就完事了,谁还没个阴间。   不过一行人跟着明天启通过传送阵之后,发现这个小地府的内部装修意外的淳朴,的确更像黑木崖,层层向上,教主住顶层的那种。梅墨感叹了一句:“白浪费了孤山梅庄。”   六人登云而上,大摇大摆地掠过各大宗派家族的驻地与城中的坊市街道,还与四面八方赶来的大修士谈笑风生,互相恭贺,直接就上阳谋了。   一个小时后,“七杀剑生擒少教主,占领总坛与平王成亲”的消息就传遍了生死之间,漫向整个灵界。但凡在神教有个一官半职的修士,纷纷放下手中工作回来看热闹,连前线作战的都扔下对手跑了,顺路还打劫几个洞天福地整点贺礼出来。   修仙人士虽然修行慢――挂比除外――,办事效率还是高的。结合时差与天象,大约晚上十一二点的时候,生死之间已经从上到下灯火通明,喜气洋洋,到处充满了欢声笑语,真正的大乘多如狗,化神满地走。不知道的以为是少教主成亲,而不是少教主被一名杀神逮住了要祭天。   安平被一名大乘修士拦住的时候,正在明天启的宫殿里乱逛。自从进入了明天越的领域,他就烦躁无比,如今距离明天越更近,距离决战也更近,他越发心烦意乱,打坐一会儿便修不下去,想去看看梅七在做什么。昨晚上梅七什么都没说就跑了,他也不愿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就想见见他。今天的晚餐是神教准备的,好像很对前辈胃口,对方虽然心情不大好的样子,还是吃了两份甜点,因此安平准备先去厨房学学,带点心上门。结果刚走了没几步,就遇到了这个地中海红袍长老。   “平王殿下,您好。”那秃顶老头十分热情地打了招呼,鬼魅般近身,两眼放光,悄声道,“老夫只是路过,悄悄问问――您同七杀尊者的婚礼,用哪一种礼服?”   安平愣了一下:“我看蕾切尔准备的是九州传统的,红色那种。”   “哦哦,那就好。恕我直言!”老人满脸红光,搓了搓手,“二位谁盖红盖头?”   老头此言一出,安平又开始走神,一想到届时掀开红盖头,底下是穿戴整齐、薄施粉黛、低头不愿看他的梅七,就面上一片通红,甚至隐隐露出了笑容。半晌,他支支吾吾道:“应该是阿七前……阿七。”   他说的小声,左右张望,怕被人听到他背着梅七这么叫他。但其实也没有办法,他在装平王呢。   老头祝福了几句,志得意满地离开。   老头前脚刚走,安平后脚就在拐角处撞上了明天启,后者一皱眉毛:“刚才碰到谁了?你可别乱说话。”   安平形容了一下那老头的样子,道:“我没乱说。他只问我我们穿什么衣服,谁盖盖头……”说着他又开始心虚。明天启跳脚道:“你小子坏了大事了!”   安平很是不服:“我说了什么?你可没提前商量。”   明天启道:“我们教众开了个盘,赌你俩谁女装呢。”   梅墨从一帘帷幕后边探出头来,不满道:“你对女人有什么意见?你要是想跟我结婚,你穿女装。”   明天启哼哼一声:“又不是没穿过……”   安平又道:“这有什么好赌的,不是很明显吗。”   明天启挠挠头:“因地制宜,这边情况比较复杂,你知道的,我们比较自由……”   这回连梅墨都愣住了,忙道:“阿七那么好看,不穿凤冠霞帔暴殄天物啊!”   你还会用成语,字也没读错,虽然用的奇奇怪怪的……明天启腹诽一句,道:“梅七就是条疯狗,平王又总是优柔寡断婆婆妈妈的,也不能怪他们。”   安平不高兴了:“你咋骂人呢?前辈对人一直都很好。”   明天启看了他一会儿,转向梅墨:“我不想说,你说。”   梅墨也不想说,神识一动,扯来蕾切尔接锅:“你来说。”   蕾切尔叹了口气:“梅将军只对您特别好而已。”   安平舒服了。   几人看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在明天越的缺德领域加成下,都很不高兴。于是梅墨问:“你大半夜跑出来干嘛?”   明天启紧接着排除掉现成理由:“下午就说了,礼服明天早上才能做好。万年金火天蚕丝需要的煅烧时间比较久。”   安平将这个理由吞了回去,老实交代:“我去厨房看看晚上的那个蛋奶点心是怎么做的,然后前辈要是醒着,叫他点评一下。”   梅墨狐疑地打量了一通,明天启倒是发现了:“你去厨房,还又换衣服又打扮的――你这耳洞谁给你打的?大学生一天天不学好!”   蕾切尔忙道:“耳洞是我打的,南宫长老设计的礼服有耳环,叫我提前准备。”   梅墨也发现了:“你还换了靴子。”   安平面不改色:“在明善分坛的战利品。大战在即,换套品质高点的法器。”   三人围着安平啧啧打转。安平本就身材高大,肌肉结实得恰到好处,将一身黑衣撑得笔挺。配合被明善分坛的基佬精心修饰过的小白脸和发型,以及耳朵上那枚阻止自动痊愈的耳钉,不要说几个月前就认识打工仔安平的梅墨,连半个月前才见到安平的明天启都觉得这特么完全不是一个人啊,一句“你好骚啊”在嘴边憋得他难受。   被三人围观半天,安平脸皮终于撑不住,两肩一垮,委屈道:“我就想看看前辈。而且明天我同前辈一起行动,总要先试试打配合吧。”   梅墨揭穿道:“你存了几个G的照片呢,今晚看看那些对付一下,结婚前夜不能见面的。”   安平嘟哝着“封建腐朽”“宗族教条”“舔狗能有什么危害”,讪讪地转身回房。   他转身关上房门,踱到床前,就要往后一倒睡个昏天黑地、再不管明日生死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从黑暗里伸了出来,一把捂住他的嘴。下一刻,地上法阵亮起,两人出现在了一条山间隧道中。   梅七此前往他背上拍了一张符,传音道:“计划有变,从这里上去。明天启定好了限制那人的时间,我们得提前赶到。不要惊动死卫,见人就杀,动静小点。听明白了吗?”   安平迅速从被前辈偷袭的喜悦里回过神来,凝神道:“明白!”   ※※※※※※※※※※※※※※※※※※※※   黑木崖:《笑傲江湖》中日月教总部   来○之间:来去之间,就是微博那个谁……   孤山梅庄:《笑傲江湖》中关押日月教前任教主任我行的地方 第42章 斩尽杀绝-9   这一日,神教圣山热闹非凡,从遇到早晨的第一缕阳光而绽放的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开始,灵液瀑布从山顶滚滚而下,以奇珍异兽为原料织就的轻纱红幔四处飘舞,异宝出世的彩光天象就没停过。   各个品级的神教修士从四面八方涌入生死之间,各大门派、家族、公国的高端战力悉数到场,献礼的队伍从山腰铺到山脚还绕圣山三圈,万龙渊和凤雀山脉甚至临时结盟送来一条幼龙与一只彩凤,寓意龙凤呈祥。明天启几人的心情却越发凝重,因为无论涌入多少修士,此间主人明天越仍能精准地爆破那些惹是生非之人。   蕾切尔忙着指挥各大护法长老将礼物入库,梅墨和张鹃也各自得了一套新衣服,去换装收拾了。作为人质的明天启穿了一身隆重华丽的礼服,脸上身上被珠宝装饰得闪闪发光,戴着个小王冠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属下送礼。他妈的波旁家族给“平王七杀剑夫妇”送上残缺神器斩仙台一架,那鬼气森森的玩意儿一看就是冲着他这个圣光系选手来的!   平王夫妇还没露面,虽然也有人不满,有人起哄,但大多数还是表达了对九州文化的微妙的理解,另一部分人则看在少主狗命的份上一声不吭。再加上大家都心怀鬼胎、明天启蕾切尔从中斡旋,一群核心邪教分子竟然自觉友爱地按各自品级派系在不同会场落了座。其中**品的大乘期与渡劫期在明天启的行宫大厅中,其余沿着圣山逐级往下,没有获得上圣山资格的修士们在外围又是一圈。   各地出产的天材地宝在流水席上被高谈阔论的宾客打翻在地,各个种族性别的美人提着裙角端着杯盘踏过灵泉溪涧,在灵界高大的花丛中曼声歌唱奏乐,腰肢轻摇。执法堂长老殿以及下属各个机关忙得不可开交,因为谁也没想到自己的同事们这么贱,一听说少主出事就跟苍蝇似的一波又一波赶来,生怕吃不到热的,两千多年前少主满月宴都没这个排场!   伴娘梅墨对伴郎张鹃感叹道:“看看!这就是人心所向。”   张鹃都震撼了:“妈的。老娘以为有真理在手大乘就够了,伪神境的神识究竟有多强!”   她们谁也不知道梅七和安平现在潜入到哪里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祈祷那两道符可以瞒过明天越,祈祷明天越顺利地被明天启布置的小动作吸引心神,叫那两人杀他个措手不及。   钟敲过九点,婚礼宴席终于要开始了。   就在此时,圣山外围的一群宗派修士忽然暴起,杀向身边的人妖精怪及混血种。由于造反的修士数量多且品级参差不齐,执法堂即使及时赶到也无法精准打击;明天越的神识竟在此时出了岔子,直接镇压了所有发生暴乱的区域,不做区分全数灭杀,连执法堂都有几人遭到波及。   明天启心下暗喜,一边不动声色地掐着时间倒数,一边又有些担心明天越是装的。他很久没有见过父亲了,只知道第二个可能性很大。   担心归担心,他还是出面,提起大喝一声“肃静!”,接管各处指挥。一条条命令传递下去,整个生死之间都回荡着他唱歌似的优雅的声音。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一时间便都坐在原地没有动,等待执法堂纠察。   少教主行宫的门窗轰然合上,紧接着便有结界法阵依次亮起,瞬间将结婚礼堂变成了一座囚笼。   大乘渡劫的修士多少比外头的要面子些,与身边人眼神交流一阵,万龙渊代表开口道:“少教主。这是何意?”   明天启微微一笑,蕾切尔恭声道:“各位身份尊贵,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没有必要接受执法堂的查验。若是家里出了什么不懂事的小辈,做长辈的想出面维护,少教主也能够理解诸位的心情。只是这毕竟是生死之间,若是放任诸位出手,便是冒犯教主他老人家的尊严,事后少不得麻烦。方才的场面,诸位大人也都见到了,一向爱护教众的教主如此出手,必然已经非常生气了。少教主纵然不忍心,也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则……”   凤雀山脉那容貌冷艳的冰凤长老皮笑肉不笑,说话的声音像烈风撞击玄冰:“如此说来,少教主非但不是囚禁我们,还是为了从教主手中保护我们?”   蕾切尔微微抱歉的笑容一点不变:“正是如此。”   那女子提高了声音:“那好。请勒罗伊殿下为我们解释一下为何张鹃张上将会在这。真理部这些年来大肆屠戮我灵界诸族,如今真理部部长却被奉为少主的座上宾,即便你们人族答应,神教也应当给我圣族一个交代!”   张鹃咧嘴一笑:“我可不是明天启请来的座上宾,你们少主现在还是老娘的人质呢。要是等会儿他死了,你们凤雀山脉得为你的挑衅负全责。”那女子神色一变,她继续道,“不过呢,我看今日到场的诸位都是大修士,渡劫期的都有五位,总明白修道者的道理吧?怪只能怪你们当年捉了我和李颜,没有斩草除根,把我放走了。要追究责任,你们应该找主事的泉先生呀。”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一说完,还有好些人纷纷说:“是这个道理。”“张部长吉人天相。”那女子银牙轻咬,道了声“好!”,便再不出声。   倒是万龙渊的代表,一位长发及肩、头生双角的俊美青年,还记得今天的“真实情况”,笑着提了一句:“外面的死就死了,本座是来吃喜酒的。两位新人从刚才起就一直没露面,难不成先去给教主他老人家请安了?”   明天启笑道:“龙择兄智慧过人。”   在场众人均是面色一变。这相当于明着说“那两人去刺杀教主了你们待在这儿等着就对了”。但也正因此,龙择第一个笑了出来:“应当的。虽然我们万龙渊近年来同神教多有摩擦,但教主毕竟是灵界第一人,面子要给到。各位道友,还是先等等吧!”   其余人俱是松了口气,纷纷附和:“不错,教主神功盖世,说是地球第一人也不为过,这二位即便不是结亲,也早该上门拜访!”“平王殿下与七杀尊者也不愧是人界英杰,真是礼数周全,老夫也得叫宗族子弟多学学,莫要整日打打杀杀,坏我神教风气!”“龙族不愧是百灵之长,龙兄一点即破啊!”有人想的多些,觉得说不定是少主篡位的阴谋,也不动声色地拍了一通明天启的马屁。   大家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龙择喝了口酒,凑到明天启身边,朝梅墨抬抬下巴:“明兄,那小姑娘是七杀剑的家人?不是说那家伙跟家里关系不好么?”   “现在挺好的。”梅墨听到了,敛衽一礼,微笑着举举酒杯,“我算是他的曾孙女,安平是我徒弟。”   在场众人都认识平王,也知道平王残魂复生后成了个叫“安平”的年轻修士,闻言都笑了起来。   龙择是标准的精灵相貌,皮肤莹白,金眼薄唇,头上一对晶莹剔透的小龙角,泛着点蓝的银发在肩上歪歪地扎着,虽然说话不好听,长得很是妖娆。他身形一闪,凑近了梅墨,轻轻同她碰杯,仔细打量起来,道:“长得还是很不一样的。”   明天启伸出拿酒杯的手,硬生生将两人隔开:“梅七护短,你悠着点。”   龙择撇撇嘴:“明兄。这么多年了――不是,你什么时候居然怕这个?”   明天启凝声道:“本王在人间界混了不少年,时常听到一句关于梅小姐的流言。”   梅墨一听来了兴趣,与龙择虚心求教道:“请讲!”   明天启肃然道:“梅闻画,真可怕!”   梅墨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明天启身形一阵虚幻,手段齐出,居然没躲过。   在场众人均是倒吸一口凉气,如云高手几乎将生死之间的凉气抽干。明天启叫道:“你竟然打我,我爸爸都没打过我!”   一位护法小声提醒道:“少主,这话不能乱讲。教主就在上面呢。”   下一刻,那名护法瘫倒在地,身首分离。一位堂主甩干刀身血迹,越过他的尸首,单膝跪地,悲声道:“秉护法出言侮辱少主,属下实在无法容忍。然而,属**份低微,袭杀护法终究是大错,还请少主对属下的亲朋好友多加护持!”说着便要倒转刀刃自刎谢罪。   明天启一脸感动,连忙上前止住他:“金堂主,万万要不得!”   人群中也立刻有人劝说:“是啊,刚才大家伙都听见秉护法对少主出言不逊,死有余辜!”   “老金就是这个性子,唉,嫉恶如仇啊!太直接了,在这世风日下的时代,太难了!”   也有人闭口不言,还有人面露讥笑   明天启笑道:“诸位对神教一片忠心,如此甚好。便把刚才说话的诸位都杀了吧!”   梅墨与张鹃站在原地,举起双手,眨着眼睛一动不动。其余人纷纷出手,清理门户,两人也只偶尔脚步一错,避开些飞溅的鲜血。   ――说是这么说,其实也只是龙择与冰凤借着肉身优势痛下杀手。宫殿禁制一开,殿内之人可调动的灵力几乎为零,只有明天启状态还在,这也是明天越保护儿子的手段之一。而龙凤两族作为灵兽之长,肉身之强横完全可以碾压其他种族的修士。   杀完人后,那位冰凤款款走来,微笑着朝明天启敬酒:“少主――”   话没说完,她美目圆睁,筋骨寸断而亡。   龙择露出些许遗憾而哀恸的神情,正了正衣领上那枚扣状法器,缓缓收起灵力,柔声道:“对不住啦,若冰。只是我们万龙渊跟你们不一样,对人族这样低级的血食实在没有兴趣。你们凤凰一脉的涅圣灵,才配得上做我们龙族的口粮。”   说着,他单膝跪下,一口咬断了冰凤的咽喉。接着两片薄软的嘴唇猛地裂开到耳根,漂亮的脸蛋张开血盆大口,将化回原型的冰凤从华服中捞出来,咔嚓咔嚓吃干净。   明天启递过去一条手帕,青年擦擦嘴站起来,重新用缎带扎出一个小辫子,歉声道: “让您见笑了。”   “怎么会呢。”明天启温声道,“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只怪凤雀山脉偏要将自己当人,忘却了古神一族的荣耀。龙兄深谋远虑,何必自责?”   龙择拱手道:“少主事成,莫忘了对万龙渊的承诺。”   二人相视一笑,下一刻同时出手。   明天启厌恶地掸掉身上金珠般圆润沉重的龙血,抱怨道:“真是不识好歹。”   梅墨挑挑眉毛,嫌弃道:“龙主生块叉烧都比这位亲王有用。”   明天启说:“倒也不能这么说,其实龙择不是k亲生的。据说是我小叔绿了龙主……”   余下众人一听,俱是脸上变色,大叫:“老夫前日练功走火入魔,已经聋了!”   张鹃过来踢了踢龙择的尸体,道:“明少主,您不要的话,可以把这龙送给徐涛,或者捐给三辰城。那边有几个研究项目需要龙族材料,您现在是九州○员,该立功了。”   明天启大喜过望:“应该的应该的。”接着看看她,又看看梅墨,再是蕾切尔,春风满面地拍拍手:“三位,干活了!”   说完,四人从殿内消失,迎上了从天而降的老怪物们。   梅墨拔剑一斩,一道墨色匹练沿着剑的轨迹涌出,霎时结果了一人性命。她扯掉碍事的裙子,那边明天启让过一掌,她紧接着便跳进那掌轰出的地洞中,高声笑道:“张将军!各位,我去找阿七和平平他们,先走一步!保重!”   张鹃哈哈大笑,一拳打爆一只元神,豪气道:“保重!”   四人各自杀出一条血路。   ※※※※※※※※※※※※※※※※※※※※   我爸爸都没打过我:出自高达 第43章 斩尽杀绝-10   明天启的宫殿里闹内讧的时候,梅七与安平已经上到了圣山最后一层。矗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朴实无华的石门,穿过这道门,就是明天越的闭关之处。   两人对视一眼,安平忽然道:“前辈,来都来了,接下来生死就由不得我们了。”   梅七苦笑道:“我不希望你来的。”   安平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凑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一触即走的一个吻。梅七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拔旗还是被明天越的领域喂了鸡血,安平已然意气风发地捉着他的手,推开了那扇石门。   门后是一条高而狭窄的通道,尽头是一方高大空旷的石洞,内里布置简朴得算得上简陋,尽头处的高台上端坐着一位身穿玄色华服的男子,金发碧眼,头戴王冠,身上服饰华贵无匹。二人还没看清那人的脸,一股仿佛实质化的温和而浩瀚的灵压已将他们的骨骼压得咔咔作响。   “许久不见,平王殿下,七杀剑。”明天越起身振手道,“事不宜迟,二位这就成亲吧!”   梅七与安平脸色剧变。他们完全没想到明天越有这么强!   但此时的反抗是徒劳的。不如示敌以弱,等待明天启的布置起作用。   两人悄悄散去剑上灵力,咬紧牙关站稳。这时,他们看清了明天越的脸。那是一张与明天启有五分相似的面孔,熔金般的卷发,苍白的嘴唇,碧绿透亮的狭长美目。他的面孔有着同样的钢铁雕塑般笔挺锋利的线条,英俊之中比起他儿子更多几分威严冷峻,此时纵然笑着,也叫人心中骇然。   明天越看了看二人,微笑道:“怎么了,二位?”   梅七此前被雷劈过,状态稍微好了一些,先开口道:“别来无恙,明教主。”   安平开口亦是艰难却流畅:“您好,明教主。”   明天越哈哈大笑,神色一凛:“本王并不好,二位也不好。只是二位分明更恨我,却不得不说些好话同本王虚与委蛇,因此本王好过不少。”   安平干脆地放弃伪装,咬牙切齿道:“好贱!”   明天越一拱手,温和道:“好说。二位意下如何?当然,本王只是礼节性地问一问,由不得你们。等我那傻儿子的布置生效,本王就做不成这事了。”   “什么?”梅七和安平还没来得及惊恐,明天越大手一挥,竟生生借着灵压将二人压倒在地!   “一――拜天地。”明天越笑道,“本王便是这生死之间的天与地!”   二人的膝盖在石室地面上砸出深坑,可不要说站起来,挣扎着不弯下腰低下头去就已经是极限了。即便如此,十来分钟后,二人的额头也被掼在了地上。   “二――拜高堂。”明天越沉思道,“二位的高堂都已不在了。本王侥幸多活了几年,算得上你们的前辈,拜我就是了。”   无形的手掐着二人后颈拎起来,再狠狠地砸在地上。   “夫妻对拜!”明天越笑着拍拍手。过了许久,他疑惑道:“你们为何不拜?”   安平屏息咬牙说不出话来,红着眼睛望着对面的梅七。梅七连眼睛都闭上了,朝他笑了笑。   “――本王明白啦。”明天越恍然大悟,叹息道,“何必呢?是不愿意强迫对方做这些,觉得会对二位纯洁的感情造成污染?那便是本王的目的呀。何必反抗呢?”   他打了个响指,二人被压得匍匐在地,几乎嵌进地面中。   “好了。接下来――接下来是交杯酒,是不是?我们灵界是没有这种规矩的,本王也不大熟悉。”明天越絮絮叨叨的,一拍脑袋,“本王忘了,这石室中没有酒。借花献佛一回,叫二位见笑了。”   他隔空轻松抹去二人储物具上的烙印,取出了一坛好酒,又就地取材做了两只酒杯,将二人摆出手臂交缠的姿势,往他们手中塞进酒杯,倾倒美酒。剩下的大半坛酒,明天越却自己取了,毫不讲究地拎着坛口大灌一口,叹道:“奉天宫同天启闹翻之后,本王已经许久没有喝到她们的酒了。七杀尊者福缘不薄,竟能拿出这许多。”   二人咬紧牙关,他便卸掉他们的下巴,把酒灌进去,再将骨头咔哒复位。   发完疯,明天越好了不少,变回了开头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挥手召出一张沙发,请两个灰头土脸满身是血的男人落座。梅七破罐子破摔:“他妈的,你还想怎样,叫我们洞房给你看吗?!”   话音未落,他自己就是一惊。虽然还是无法起身动手,但到底能说话了。明天越哈哈大笑:“二位是不是恨得牙痒痒?”   安平还没放弃挣扎:“废话!”   “所以我才请你们成亲。”明天越竖起一根手指,“你们在死后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在这个时代重逢不是吗?因此,本王偏要横插一脚,叫你们日后想起你们的关系你们的婚礼就不痛快,哈哈!”   梅七叹道:“贱不贱呐。”   安平又开始看垃圾:“神经病啊?”   “说得好!”明天越暴喝一声,接着大笑起来。笑完了,和蔼道:“二位不用担心。待我那傻儿子启动大阵,本王便无法如这般压制二位啦。”   安平道:“既然知道我们是来杀你的,为什么还要等明天启助我们脱身?证明你儿子的谋算毫无用处么?”   “这也是一点。”明天越道,“不够,不够。不是主要原因。我是来帮你们的。你们谋算了这么久,本王却不管,只想叫你们的计划落得一场空,哈哈!”   “那现在就放我们自由――”   “自由?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是自由的!”明天越忽然激动起来,竖起一根手指指向天空,暴喝道,“此方世界便是我等的囚笼!”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石室里回荡了好一阵,梅七若有所思:“囚笼?”   明天越看了他们一会儿,又坐回去:“也是,你们这些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你们是弃民,天启是弃民,本王也被祖师们抛下啦――”   感叹了一阵,他温和地道:“离开始还有些时间,本王便同你们说说,免得日后你们这些弃民沾沾自喜,洋洋自得。――对于灵界壁垒,人间界是怎么说的?”   安平与梅七对视一眼,后者道:“根据9102最新修订版《守则》,是公元前八千年左右天一门从天坠落,将这块球状陆地切成了两半。”   明天越神色恍惚:“公元……公元纪年啊。你们九州的历史也有一万多年了,但很少有人知道公元纪年是为了纪念哪件事。”   安平道:“三十三城的最后一处通道开放。”   “哈哈,你们是这样说的吗?”明天越笑出了声,摆摆手,神情里浮现出一丝柔情,“那是天启出生的日子。他的母亲,我的妻子,预言他将篡我的位,覆灭神教的荣光,终结灵界的辉煌。她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在天启满月的时候自尽了。”   作为一只卷毛狒狒,梅七没被他带跑,也猜不出他什么意思:“所以什么是弃民?”   明天越温声道:“大乘之上,原本没有伪神境渡劫期一说,再走一步就能得道飞升。对于我辈中人,万余年弹指一挥间,当初我教祖师分隔人灵两界,也只是击碎天道,搅乱龙脉,并未大肆血祭屠杀。现在的神教,风气实在不好。”   “分隔两界?”两人呆了呆,“人为的?”   明天越有些骄傲地抬了抬下巴:“这块球形大陆是我教两位开山老祖以通天彻地之能打造的囚笼,仙界再没法找到我们。当时,其中一位祖师还说是送给全人族的新年礼物,选择在大年夜展开行动。只可惜本王生不逢时,没能参与。”   作为一个未来工程师,安平很讲究:“证据。”   “天一门便是。”明天越笑道,“当时仙界铺下千里长的接引霞光,另一位祖师一剑斩断南天门,南天门回不去仙界又排斥人界,便一直倒悬在那里。不是南天门切出了灵界壁垒,而是二位师祖为了打造壁垒而打下南天门,用来压阵。   “至于为何回不去仙界,你们猜猜?”   梅七很不给面子,面无表情道:“你说。”   明天越叹了口气:“未免太无趣了。平王好歹是踏上长生大道之人,为何会喜欢你这样无趣的人?”   梅七看了安平一眼,耸耸肩:“这你得问他,可能是我长得好看吧。”   安平不久前已经能动了,立刻摆出了一手扶剑鞘一手握剑柄、随时可以斩出一剑的姿势,此时闻言笑道:“前辈长得好看,人更好。我是不是平王,跟我喜不喜欢前辈没有关系。”说话时,他一双精光灼灼的眼睛却死死锁定着明天越。   明天越叹了口气,神色冷峻下来,脸庞又变得像一尊钢铁塑像般精致无情:“那便让本王见识见识二位七百多年来的进步吧。”   说话间,他鬼魅般出现在二人身前,一掌拍出;而安平拔剑迎击,梅七已然出现在明天越后上方,反手一剑朝后者天灵盖刺下!   洞内听不到外边的喊杀声,但三人都知道圣山必定已经血流成河,此时却谁也无心去管,短短瞬间便已交手数十招。梅七将气势提到顶点,安平神通法宝齐出,甚至用上了不甚熟悉的魔功来提升体质以此硬抗一招;明天越的招式看似大开大合,实则潇洒恣意闲庭信步,二人没一会儿又败下阵来,被他一脚一个,踏着后背踩进地里。   只是这位教主仍然没下杀手,拍拍手,松了松筋骨,叹道:“还是平王有点意思。实在是没意思。”   “要杀便杀。”安平哑着嗓子道。梅七也道:“我们是不会有什么懊悔的,也不会因此受到屈辱。想找乐子别找你爷爷!”   明天越拍拍衣服站起身来,温柔道:“你们为何还不明白?本王不杀你们。梅七道友,正相反,本王要救你一命。”   梅七冷酷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同你修的不是一条道,九州也没有道友一说。”   明天越哈哈大笑,安平道:“你笑什么?”   明天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教尚师祖说过类似的话,你果然同我教有缘,不愧是师祖亲手所铸!”   梅七还有些满意:“七杀剑来头不小啊。不错,不愧是我。”   安平笑出了声。明天越不以为然。   “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了。本王要告诉你们,这片大陆就像天一门一样,已经永远无法回归仙界,更不要说飞升了。不过祖师还是留下了一条路――偷渡。无论是这个词还是行为本身,都是对长生者的羞辱。你们人界是不是有一句话?‘爬出来吧!给你自由!’”明天越抑扬顿挫地朗诵了两句,微笑道,“偷渡的条件嘛,本王不说。梅霖想干这事,你们可以去问问他,顺便问问,那七百多年里,他为什么对自己的侄儿见死不救。   “不提那家伙。比起自己飞升仙界那么虚无缥缈的事物,让两位长生者永远痛苦才更符合本教的宗旨。你们是非常优秀的人类,拥有所有人类应当具有的美好品格。尤其是你,七杀剑,您在‘报恩’这个方面――今天时间不太够,就不多说了。总之,过了今日,你们将在本王的帮助下证道长生,长相厮守,同时又会因自身的美德永远哀悼我这个敌人。   “我是自愿献身的,而你们恰好又想活下去,不愿意为意气之争放弃自己的生命,放弃来之不易的――哈哈,幸福。我会成为你们的长生路上永远的污点,我将永垂不朽。   “只要你们不死,我就永远活着。”   明天越眯着眼睛演讲完,安平道:“这不是寄生虫吗,你一尊伪神,何必自贱。”   明天越高兴道:“假的到底是假的,没什么意思。我们神教的教义便是一个‘贱’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草菅人命,肆意妄为。你当本王的天赋领域为何是这样的?你们一路过来,神教的风气也见到啦。党同伐异,无耻下流,所有交往都是逢场作戏,下一刻就翻脸。   “越是修为高强,越要曲意逢迎,谄媚阿谀。不这么做便活不下来,活下来的就会变成这种人,越往上爬越扭曲,除了本王,连天启都无法幸免,最后形成良性循环,看着还挺有意思的。”   梅七懵了一下:“你是不是偷听敌台?这么短一段话哪来这么多四字词语!”   安平也不可思议:“你对良性循环有什么误解?难怪明天启要修路,推广义务教育刻不容缓!”   就在此时,整座洞府忽然猛烈一颤。梅七与安平抬头,石室却很快平静了下来,连方才三人激斗中打碎的石块都复了位,剩下些空间裂缝留下的坑洼。   明天越喜道:“开始了!”   洞府之外,张鹃扛着一只巨大的编钟飞至群山之巅。她的身躯布满裂缝,却没有一滴血流下,八品巅峰气息节节飙升。她狂笑道:“明天越!开门!真理部送温暖!”   她说的没有错。那只巨型编钟,就是真理部消耗十三城八成资源打造出的终极武器,“送暖”。原本想叫“送终”,所以才造成个编钟,做出来了科研队伍又觉得这不真理,真理应该让听众感到醍醐灌顶、春风拂面,像冬天的暖气和春天的熏风。所以它叫“送暖”。   只一瞬间,生死之间就被寂静与恐怖吞没了。漫天奇光异彩,有如圣灵逞威。只有一千个太阳,才能与其争辉。   洞府这回开始剧烈摇晃崩塌,明天越欣慰道:“天启长大了,神教也没什么用处了。二位,时不我待,本王即将引下飞升天劫,想来对梅七道友的状况有些帮助。”   安平猛然看向梅七,显然是希望他答应下来。只要活着……   梅七沉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选我?”   地狱熔岩般的场景中,明天越慢条斯理道:“七杀剑,是我日月神教开派祖师在飞升之时亲手锻造的神剑。”   “那很酷啊。”梅七赞赏地点点头,摸摸下巴,笑眯眯地说,“听起来很主角模板嘛。每个小男孩的梦中情剑啊。”   “麻烦再加上小女孩。几位老前辈可能不知道,男女平等是九州的基本国策之一。”   梅七惊喜地回头一看,浑身是血的梅墨正破破烂烂地扶着墙壁,从门后的窄道进来。梅墨的右臂骨头碎了,连着皮软软地垂在身侧,脚也跛着,腹部开了个大洞,一张漂亮的小脸蛋伤痕脏污遍布,但显然是打赢了。她虚弱地朝梅七咧嘴笑了笑:   “长老,我来了!”   说罢,双膝一软,扑倒在地,没了声响。   安平看了梅七一眼,闪身过去为她疗伤。   明天越好奇道:“你对此没有什么感想吗?我记得你一向多愁善感,平王与天启的决战前夕,你还因为平王戳你痛脚,跟他吵架。”   梅七想了想:“学哲学是没有出路的。”   明天越想了想:“也有道理。”   第一波天雷诡异地穿过生死之间与闭关洞府的禁制,没有造成任何破坏,精准地击中了明天越。明天越扶正珠光灿灿的王冠,优雅地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安平道:“最后一个问题。”   明天越道:“请。”   安平看着他透亮的绿眼睛:“你真的是因为喜欢做这些事才这么做的吗?”   明天越只是微笑,没有回答他。安平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紧握双拳,目送明天越将梅七带入紫霄天雷之中。   ――第四章 斩尽杀绝 完――   ※※※※※※※※※※※※※※※※※※※※   卷毛狒狒:指看书懒得动脑猜剧情找伏笔的普通QD读者(一般是自称)   爬出来吧!给你自由!:引自叶挺《囚歌》,应该是小学课本里的(喂)   偷听敌台:是质疑明天越看新闻联播的意思,那个用一长串四字词语播报罪行导致超时的梗(?)   漫天奇光异彩……争辉:这一段是奥本海默描述原子弹爆炸时引用的印度诗歌,总之大家都晓得原子弹爆炸大概什么样所以偷个懒(X) 第44章 平王杀妖-1   一名白衣剑客,看身形是个没过二十的少年,背着一把没有剑鞘的长剑,穿过城门,足尖在空中轻点几下,轻盈地掠过低空,像一支白色的箭杀向了十二里外的山谷中。   也确有一支白杆黑羽的箭从他身侧掠过,途中转了几个弯,角度刁钻地打爆了对面一员大将的脑袋。少年眼睛一亮,清喝一声“好!”,俯身拔剑,银光一闪便在包围圈上斩出了一道弧形缺口。远处,一个声音雷鸣般吼道:   “平王!”   城墙上,一名黑袍男子扶正头上的平天冠,笑道:“山里有对红嘴银雀,本王看上很久了。本王不能出城,属下又捉不住,今日好不容易发现了行踪。”说着一反手,竟是先前射出去的那支箭,箭身上挂着两只拇指大的小鸟,灵兽生命力顽强,还在挣扎。平王道:“你看,今日本王运气很好,一箭双雕。养好了伤,分你一只如何?”   “好啊。”对面冷笑一声,似乎是拂袖而去。平王也不高兴,一摊手,转身跟身边的几位大将道:“跟他客气客气,真不要脸。”   “妖族嘛。”李将军说,“不人不鬼的。”   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几句话的功夫,那少年已经杀入了中央战圈。平王皱了皱眉头,转头一看,身边几人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这家伙哪里冒出来的。少年出城的时候,大家都看见了,没当回事,总有那么几个不知天高地厚,故事听多了跑出去逞英雄妄想立大功的小鬼。可城门上的这四人,少的如李斐,在平城待了二十一年,多的如平王,城里没一个人知道来历,――他们都不知道平城里还有白衣少年这样的强者。   平王说:“今天不是来了几个新人?”   陈将军面色一沉,破口大骂:“顶个卵用!朝廷那帮狗东西,就送了不到一百个废物过来,开个封印的功夫七妖城就来围杀老子的部队,说没内鬼骗猪都不信!他妈的这样下去守城守个几把,让那群脑子里全是猪油的东西自己挡着算求!”   远处的少年点着一头妖族的胸口腾空,翻身躲过刺来的几杆长枪,单臂用力反手一劈,三头虎头妖身首分离。少年看也不看,借势贴着地面一滑,剑光一闪又是三人。他自己不比那把剑高多少,却将它耍得如臂使指,轻快狠辣,乌黑的马尾辫随着他落地的动作轻轻一振,便又在刀光剑影里飞舞了起来。   平王道:“其实也还行。你们看那把剑。”   “七杀剑?”最后一位徐真将军眯着眼睛,“临安梅家人?还真舍得。”   “你想的挺美。”陈宏冷笑,又摇摇头,“真要是梅家少爷,来我们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能炼化七杀剑的可不一定是本家人。倒不如说不一定是人。”   “这我就要反驳一句了。”平王已经将那两只红嘴银雀从箭上取下,摸了两把,用灵力为它们疗伤,“这是一雄一雌两只鸟,我让它们下蛋试试。”   “你可算了吧!”陈宏白眼一翻,另外三人笑起来,李斐说:“陈将军,打个赌呗。这小子是梅家本家人,算我赢,旁支的,外人家的,都算你赢。”   徐真说:“我押本家,但不希望是本家。我可不想费心思护着公子哥儿的命。”   陈宏问:“赌注?”   平王道:“当朝陛下赏了本王几坛好酒,今天刚送来的,赢家分一坛。”   三人都笑了,朝他一拱手:“那就先谢过王爷了!”   那少年此时蹲伏在地,倏地抬头,朱唇含笑,双腿发力,猛地从人群与兵器的空隙中滑过一道曲线,七杀剑一路横推,剑尖翻飞。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杀了不下百人。城墙上的几人在他抬头的那一瞬间都看到了那双乌黑清亮的眼睛,清澈得仿佛他在江南鸟啼莺啭的花园里舞剑,而不是在荒芜的山谷中杀得血肉横飞。   李斐笑道:“男生女相,是帝王相啊。”   徐真道:“你们老李家乱成啥样了,难怪这小子给扔进来。”   平王问:“这么说来……外头现在是哪朝哪代了?我们皇帝陛下叫什么来着?”   几人看向李斐,后者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我进来的时候李征快死了,他五个儿子在争位。你们几个龟儿子他妈的又不是不知道老子是怎么进来的!”   “那就还是李家的天下。”陈宏说。   “那不一定。”徐真摸摸下巴,“李家这副鬼样子,二十年够老子搞它十次。”   李斐不爽道:“你骂谁呢!”   徐真也骂道:“你故意找茬啊老李!”   几人又要打赌,平王按了按手,轻笑道:“好了。叫人去请梅少爷吧,今日打了胜仗,得请他喝酒。”   这原本就是一场临时发动的围歼战,十二里外的红山谷地形崎岖面积狭小,容不下多少人,正好适合梅少爷发挥剑客的机动性,现在平城的将士们以少胜多,正在打扫战场,准备回城。那少年也受了些伤,白衣染血,拖着剑帮忙挖坑,剑光一闪就是一个,毫不吝惜这把绝世名剑。   傍晚时分,平城敞开城门迎接归来的兄弟们。灵界也有白日夜晚一年四季,据说几千几万年前人间与灵界是一体的,后来一个魔头为了独占灵气发展势力,分开了两界,并将几条主要龙脉都捉去锁在了灵界。此时高浓度的灵气让光线都在浮动,晚霞比人间的还要柔情似水。   今日还是在正月里,七贤城的妖族知道人族的一些风土习俗,逢年过节要来骚扰一番;即使人类有所防备让他们没什么收获,打断节日、干扰人族向上天的祈求也算赚到。城门外、城墙上都积着一层雪,街道上房屋顶就更不用说了。平城背靠两界封印,更显阴冷。   黄明越已经连着十年负责押送罪犯和志愿兵来平城了。这儿死气沉沉杀气腾腾,一年比一年让人不舒服。今年是他本命年,注定倒霉,先是梅家搞了什么屁事,害他从年三十的饭桌上爬起来,提前一个月带一帮人出发。梅家催命鬼似的催,散财让他们用传送阵,结果几个体质不行的当场就死了。梅家赔钱是赔了,他到了平城还得挨顿骂,几个被流放的废物质问他今年人怎么这么少,呸!你们问梅家那小子去!   当然,黄明越当着那几个化神大乘的面是不敢说的,还得笑着应下帮人找梅家少爷的活,这会儿跟他在酒馆里拉来指路的本地人抱怨:“那些老爷将军是不知道,那小子跟狗似的就冲出去了,我一个普通人,金丹都没修到,筑基都没筑完,怎么拉得动!更何况,也得我敢拉啊!”   伙计一歪嘴巴,小声问:“还真是个少爷啊?怎么来这儿呢?”   “屁的少爷。”黄明越脑袋一扬,很得意的样子,又缩头骂道,“真要是个少爷,我早就揍了!那是个杀神!你跟你说,你们在灵界镇守封印,是不知道,这小子出生的时候,梅家祖地上方血雨瓢泼,把梅花坞码头的水都染红了!这还算正常的,大能出世是要有天地异象――但梅家这个,二长老亲孙子,一出生就炼化了七杀剑,把他娘给杀了!”   伙计“噫”的一声,缩了一下:“这也他妈太毒了。梅家留着这样的魔头,朝廷不管其他几家也不管?那不是害老百姓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梅家家大业大,他娘的命不值钱咯。说是这小子被送去读书,一年前接回本家,没听说有胡乱杀人的事。”黄明越说的还算公正,却又加了一句,“反正我是不信。他爹在他七岁那年也死了,死在本家,那可是梅家的二当家,身强体壮,武功盖世,除了老婆儿子不省心过得挺好的,梅家居然说他是自杀,你信吗?”   “这谁信哪!要我看,这要么是被当家的害了,要么就是对儿子没防备,反正,应该是被杀的。”伙计附和道,指指前方,“快到城墙下了。说起来,黄爷,您这是来找谁啊?”   “还能找谁。”黄明越一脸晦气,朝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找那位杀神!几位将军老爷叫我把他带过去,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一来听到有仗打就冲出去了,最好是……算了,我不能说。你帮我看看,个头不高,剑很长,白衣服,黑头发,鹅蛋脸,长得跟个小娘们似的,前几天见到还以为是梅家给带的丫鬟!”   “诶!”伙计应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在街上扫,一边道,“我觉得他肯定杀人了。您看啊,梅家让您大年三十干活,显然他们也急,我估计是那杀神杀性大发,梅家也扛不住了。不然,哪有人刚到驻地就冲出去杀的。”   “有道理――哎哟我操!”黄明越脸色一白,后退一步,“不是说小冲突吗?怎么这么多死人?”   高耸古旧的城墙往城内投下一块巨大的阴影,侧边的城门洞开,橙黄色的夕阳透过浓度不均匀的灵气,往里头照射出一条荡漾的霞光河流。在辉煌的光线中,不断有士兵往城里拖尸体和伤员。   伙计解释道:“下午也打过一场,对面来了几个特别强的弓箭手。”   黄明越耸然一惊:“都打到城门口了?!”   “那倒不是。”伙计说,“对面有城主出手,被平王一箭射穿了脑袋。”   “哪位城主?”黄明越好奇问道。七贤城和其他城不同,没有伪神坐镇,但有七位大乘后期的城主,靠合击阵法可以发挥伪神境界实力,整体在十三城中也排的上名号。   伙计想了想:“这我就不知道了,听声音是那朵大菊花,平王气得把城墙都震碎一块。”   两人穿过城门的时候,有个士兵听到了对话,插了一句:“是菊生,城主发了三箭,前两箭都被拦住,第三箭削掉了它半个脑袋!我听城主府的人说的,应该是真的。城主真他妈牛逼啊,要我说,我们这些普通人,换菊生半个脑袋,值了!”   “值个屁!”他身边的士兵骂道,“老子还想早点打完回老家呢,你自己死去!”   “诶你这人怎么这么……!”   两人闹着走远了。不一会儿,黄明越两人就见他们抬着一具胸口塌陷的尸体回来。人界入口的封印附近有一块圈好的墓地,过一会儿他们要拉几辆车过去,现在街上还有几个小队的修仙者组织安排净化法阵,防止疾病瘟疫。   平城的城墙横贯百里,非修炼者一眼望不到头。今天被围歼的那个小队是从南边回来的,两人出了城门,沿城墙往左边走了大约二里,开始陆陆续续见到一些尸体。血已经止住了,还有些在土地上和雪水冻在了一起,搞得地面又脏又滑。黄明越拍拍伙计的肩膀,给他输了几道真气,两人继续搓着手边聊边走,在一个由十多具尸体组成的小山包前停了下来。   “怎么有个女的?”黄明越皱眉道,“不是奸细吧?”   平城这块的敌人主要是妖族,化形后比鬼怪难辨认一些。那堆尸体中,有个脸朝下的女人,一头黑发在夕阳照射下显得柔顺光滑。之所以觉得这是个女人,是因为对方的一只手指修长、白玉般的手伸了出来,沾着血和土,垂在地上。   “可能是位仙师。”伙计哆嗦了一下,“仙师们样貌都这般好的。不过女人,前几天过年嘛,也确实来过几个,被赶回去一批,留下了没几个,找出来殉情也说不定,女人嘛……老爷,咱能回去了吗?太太太……冷了!”   黄明越应了一声,颇为嫌弃地拍了伙计两下输几道真气过去,不料伙计见鬼似地尖叫一声,昏了过去。黄明越即刻回头,长剑出鞘,只见那座小山包动了动,几具压在最上面的尸体沉沉摔下,在雪地里滚了半周。   被压在中间的那具女尸慢慢爬了起来,一抬头,分明是个浓眉黑目的英俊少年,眼角颇为无辜地垂着,只是骨架尚未长开,带着点婴儿肥的脸蛋上,一双饱满红润的嘴唇茫然地张着,呼出一口细弱悠长的热气。   半晌,浑身脏透的少年跳起来,轻轻落在地面上,双手合十,朝尸体们鞠了一躬:“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抱歉,方才我有所感悟突破的时候睡着了,真的不是故意压着诸位的,希望诸位安息!”   又默念了一堆有的没的,少年这才直起身来,运起灵力拍拍身上的脏污,扯了段衣摆的布料束发,又变回了刚出城门时那个一身潇洒的白衣剑客。   黄明越紧忙笑道:“梅少爷!您终于醒了,城主和三位将军都等着您呢。”   “好,劳烦您带路。还有,我不是少爷。”那少年笑道,“我是梅七。”   铮铮两声,一柄长三尺七寸的银白长剑自远处飞来,欢快地绕着梅七和黄明越打转。梅七皱眉瞪了它一眼,黄明越站在原地拱手赔笑,一动也不敢动。 第45章 平王杀妖-2   平城建在天山背后,地处高寒,入冬后,白日格外的短。   近日平城与妖族建立的七贤城一连爆发了大大小小八次武装冲突,按惯例神境高手不出战,但几场仗打下来还是死了不少人。到了下午,原本就物资匮乏的平城,有时连点人声都没有。   梅七刚从城外杀回来,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几条肌肉在污泥间蠕动着愈合。他坐在酒馆大堂的柜台边,跟掌柜的讨了半碗黄酒。   掌柜的是几十年前从前线退下来的,被人砍了一条手臂一条腿,大难不死,在平王府后门开了家小酒馆,因为只有半边身子,被同僚叫某某半边。过去了这么久,他同一届的士兵死光了,再没人记得他姓什么,战争又拖拖拉拉没个头,人们半边掌柜半边老头地叫,叫得他自己都忘了。梅七倒是提过一次,你叫半边,不如随我姓梅,没半边,形象生动,好记。被掌柜的拿拐杖敲脑袋。   半边总能搞到酒,掺点水大家也认了――有酒就不错了。更何况,大家都是来蹭好运的。别看人家残废了,战场上大难不死,就是好运。   掌柜的跳着进了帘子后边,梅七将半碗温酒一饮而尽,引来了火炉边几个士兵的注意。一个伤口发痒、搓着半截脏兮兮绷带的大个子不带恶意地笑了笑,扯着嗓子叫道:“半边掌柜,这位小哥是你儿子?他这半碗酒,你掺上水能给咱兄弟几个喝两天!”   旧而干净的帘子后边传来半边的笑骂:“去你妈的,滚!”   在平城,认识七杀剑的人多,认识梅七的人少。梅七也不介意,朝他们吐了吐舌头,引来一声哀嚎:“老子多久没碰女人了……”那家伙被同伴嘲笑一通,梅七笑道:   “你们是哪里人?我是临安来的。等什么时候打赢了,我请你们去那儿喝酒。”   那抠着伤口的大汉摇头道:“南边的酒有什么好的?入肚跟水似的,甜滋滋的娘们儿吃食。北方的烈酒才是我们这样的汉子该喝的!”   “打赢了还喝那么醉干什么?”他的同伴却是不服,“我看你新婚夜怕是都能喝个烂醉,老婆跑了都不晓得!”   其他人笑了起来,又有一人道:“小子,看你眼生,是不是前几天才进来的?中原的清远宗现在如何?那小门小派的,什么都不行,酿酒却是一绝。”   梅七还没回答,一个独眼汉子笑道:“老丁又在吹了!小兄弟,你别听他的,他以前就是清远宗的。”   老丁急了:“你他妈别乱说话!老子要是那等宗门的,还会被发配来……”   他说着说着不说了,独眼龙笑道:“平王殿下还是亲王呢,还不是跟我们一样被关在这儿?”   开头那挠伤口的大汉闻言叹了口气:“算啦,别说清远宗的酒,也别说南方的花果子酒,只要能喝上一口不兑水的,老子就死而无憾啦!”   梅七笑道:“看来半边和惠娘是心肠太好,不愿你寻死才给你掺水的。”   众人纷纷起哄,道老陈真撞了狗屎运,给惠娘子看上啦!惠娘正端着两只汤碗从后厨出来,闻言呸了一声,笑吟吟地将汤碗顿在桌上,洒出一片飘着零星油渣的热汤。   惠娘是半边的老婆。半边刚成为半边那会儿,他老婆女儿不知哪里得来的消息,嚷嚷着要给他报仇,母女二人生生从赣南杀来平城,气势汹汹。两人敢战,平城也常年缺人手,平王就收了,丹药功法按相同标准论功行赏。有战斗的时候,两人杀得比谁都凶;平时,两人在酒馆帮衬半边,如此已有三十多年了。   惠娘和半边都修成了金丹,半边因为肢体缺失,看起来老些,惠娘却风韵犹存。在这女人少得可怜的流放之城里,总有士兵散修攒了钱来店里买碗掺水的黄酒,就着惠娘的美貌喝上一整天;半边也没什么意见,老婆受人欢迎,他觉得脸上有光。   两人如此恩爱,女儿却不很幸运,大约十年前死在了战场上。惠娘出战频繁,过的其实也是朝不保夕的日子,因此他们便没准备再要一个。   惠娘在一张空桌子上放下碗,便扯着嗓子喊半边。那边围炉烤火的一群人唉声叹气,纷纷告别,道:“咱几个孤家寡人的,实在受不了你们夫妻俩!”   梅七没地方去,便慢吞吞地端着碗去了火炉边,懒洋洋地翘起脚打盹。惠娘看了他一眼,笑骂道:“臭小子!老娘看你修为不弱,那日一路从城外杀回来,才请你吃酒。怎的连续三五天赖在我这儿?你这样的修为,可不至于在军营里给人欺负了!”   梅七恼道:“我付了钱的!”   “那几个钱能买到些啥?”惠娘白了他一眼,招手叫他过来坐,一边却还絮絮叨叨的,“酒在平城可是个好东西,要不是老娘看你顺眼,哪有你这么个喝法!”   梅七一脸不高兴,嘴里嘟嘟哝哝地应着,心里却想不过是半碗黄酒,换了在临安他还不喝呢。酒里灵气倒是有一点,对他来说却是微不足道的,连暖暖胃的用处都没有,还不如他自发的护体灵光。   惠娘数落完,又推给他一只小碗,往里放了只瓷勺子。梅七眨眨眼睛,不明所以。正好半边拄着拐杖出来了,笑道:   “请你吃的。今天正月十五,元宵。我们夫妇俩看你年岁不大,又是孤身一人,不如跟我们一道过个节吧,也添点喜气。”   梅七道了谢,笑道:“还是头一回有人叫我给他添喜气,平城可真不一样。”   惠娘非要扶半边一把,后者也就舒舒服服地借着她的手在椅子上的破垫里头找了个舒服地儿,自得地舒了口气:“就算你是扫把星下凡,我们夫妇俩白发人也是送过黑发人的,看谁先克死谁哟!”   惠娘大骂几句晦气,照着半边脑门就是一巴掌。梅七跟着笑了两声,捧起碗来,看了一会儿,疑惑道:“这是什么?”   惠娘挑眉道:“你不是江南人么?我们南方人吃汤圆,听说北方人是吃元宵的。――是了,小少爷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个,还是不愿吃来路不明的东西?”   “不、不是!”她后半句说得促狭,梅七却涨红了脸,最后胡乱找了个理由,“我修行快,金丹不就辟谷了么,太久不吃东西,忘记了呗……呜,好吃!”   他急匆匆地舀起一颗不怎么白的汤圆往嘴里塞,也不嫌烫,嚼了两口便高兴起来。他辟谷很久了,但还是喜欢这类甜滋滋的吃食。半边和惠娘见他神色不似作假,便笑呵呵地也吃了起来。   酒馆外头飘着小雪,路上也没什么行人,火炉子里噼啪弹出几颗火星子。惠娘一边搅着汤,一边问起梅七是哪里人,叫什么。梅七道:“我叫梅七,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临安人。”   “临安是个好地方哟!”半边唏嘘道,看了惠娘一眼,“我俩年轻的时候……”   “哪有你呀,那时候你已经被扔来平城了,老娘一个人堵的山门。”惠娘白了他一眼,半边缩缩脖子,转移话题。   梅七吃完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想了半天,在储物玉佩里翻找出一瓶药膏放在桌上,嘟嘟囔囔道:“我不吃白食。”   “小伙子就是要面子,脸都红啦!”   “没有!”   不管梅七的争辩,惠娘也不客气,打开药瓶闻了闻,脸色一变再变。半边笑眯眯地道:“怎么啦,惠娘子?难不成是能让我长出手脚的断续神药?”   惠娘摇摇头,塞好塞子,将药瓶扔回给梅七。梅七茫然道:“这个药不好用吗?”   半边见状也明白了情况,惠娘长叹一口气:“太贵重了,这碗汤圆哪里值,何况本就是我夫妇二人请你的。”   梅七哦了一声,又将瓶子扔给半边,笑道:“那这也是我请的。反正我用不上,你们也说啦,不是钱的事。”   夫妇二人对视良久,惠娘神色还是有些复杂,半边突然笑道:“哪来那么多事!既然到了平城,就都是战友,不用客气那许多。梅七小子,你吃饱了没?”   “吃饱了。”梅七笑眯眯的,“天也黑了,我要回去睡觉啦。”   “阿七吃饱了,记得多杀几只妖怪啊。”惠娘与半边对视一眼,笑道,“我们这小店小本生意,大过年的连新灯笼都没有,阿七有空给我们带个小队长的脑袋回来。听说啊那些厉害的修士骨头都会发光,要是门口挂一个,多少气派啦!”   “那倒是真的。”梅七认真地想了想,点头应下,朝他们招招手,笑道,“我明日再来!”   大摇大摆出了小破酒馆的门,梅七还有点意犹未尽。他是头一回吃汤圆,故而无论是劣质的黑芝麻还是妖兽的油脂都叫他觉得香甜又新奇。可毕竟平城物资匮乏,他吃了一碗已经很不好意思,此时也没什么事干,便决定去城中那座豪宅打打秋风。   正好,他初来乍到,平城又很大,他跟一群不知道是散修还是士兵的家伙胡天胡地地四处闲逛了几天,还不知道自己能住哪里。平城和临安哪里都不一样,不好乱来。   梅七绕着豪宅转了一圈,看不懂那正门口的“平王府”三字连起来是什么意思,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收敛气息跃入门墙。   他的足尖从沙子般蓬松冷硬的雪层上掠过,像一只小鸟一样消失在了夜雪中。   梅七走得很小心,他清楚这样的宅子里肯定有各种厉害的禁制。半个时辰后,循着香味摸进了厨房。说来奇怪,他走了这么久,从后门绕到中庭再拐进边上的厨房,一个仆役都没见到,厨房却亮了颗夜明珠,案上摆着一只精致的瓷器,边上盛好的一碗点心还温热着,看起来厨子走了没一会儿。无论是生着金龙手柄、盖着圆盖的汤锅还是那只瓷碗,俱是一派华贵精致。   豪宅就是不一样。这点心的糯米皮又白又亮,个个饱满圆润,虽然仿佛和惠娘夫妇请他吃的点心差不多,用料却必然更好。   梅七数了数,碗里正好七颗白球,同他很有缘分,便不客气地抄起小碗往外走去,一边跨过门槛,一边得意洋洋地往嘴里丢了一个。   他迎面撞在了一个人身上,吓了一跳,却本能地一手端碗一手出剑;那人笑了一声,他的剑便停在半空,不能动弹了。   梅七惊疑不定,嘴里还木木地三两下嚼了那颗点心咽下去。对方修为如此高强,必然不会为了这碗点心找他麻烦,厨房里还有一大锅呢。是为了七杀剑?这柄剑只对他有些用处,其他人驯服不了,这事但凡是个入流修士就知道,不然七杀剑也不会被梅家镇在族中近万年。   他抬头看了看来人,心下了然:这就是平王了。   平王穿着一身黑色衮服,头戴九旒平天冠,身量高大;面相在三十岁上下,乌眉斜飞,双目神光内敛,一派沉稳儒雅、英武非凡。大乘修士原本就来去迅捷,加上有意收敛气息,也难怪梅七会一头撞上去。   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好笑和差异,问:“你是……临安梅氏的那位?”   梅七知道这位大哥实际上是个大乘老怪,便后退一步,收起长剑,点头道:“我叫梅七。你是平王?”   平王也不在意对方话语间的无礼:“正是。不过我五日前就叫黄明越来找你,怎么今天才来?”   “哦。”梅七随口道,“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支妖兽队伍,那家伙死了。”   平王愣了一下,笑道:“你倒是运气好。南边经常有小型兽潮,只是一支小队的话,倒要恭喜你了。”   梅七也愣了一下,他以为标准回答是“那你怎么还活着”,此时接下去的一二三四套路都没了用武之地,便干脆不回答。   平王见他愣住,却笑出了声。   看对方这么好说话,梅七松了口气,狡辩道:“什么点心?这是我的军饷。我这几天出战了这么多回,杀的妖怪和修士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你们军营连颗丹药都不给发。”   平王挑眉道:“首先你没有编制,其次这碗元宵是我做的。”   “没有编制?!”梅七大惊失色,旋即狐疑地看向了平王。平王失笑:   “你来平城的第一天就出城杀了个天翻地覆,之后又成天在别处修炼,没来登记。所以――”   他摊了摊手,梅七脸红了。平王还等他说些什么,不料梅七忽然将手里的汤碗往他脸上一抛,趁他接碗的当儿后掠几丈转头就跑。   不要说进阶大乘期,哪怕他还在炼气筑基的时候,平王都没被人当面甩汤碗过。他气极反笑,随手一勾便擒住了少年。   梅七急了,他以为那些合体大乘的老怪都时兴在高山密林之地开辟洞府隐居修行,再不济也要占个宗门灵气最好的山巅,怎么这平王都大乘了还像个土财主似的住在这么气派的宅子里!但势不由人,他被一股无形力量吊在半空,低头也不敢看平王,涨红了脸双手合十,不断道歉:“前辈对不起!在下无意冒犯,不知道前辈在此修行,方才也是一时心急猪油蒙心,您饶了小子一回吧!此后小子必定为平城鞠躬尽瘁死而后――”   平王闻言,眼神冷了几分:“若这不是本王的府邸,只是寻常人家,你便可以乱来了么?”   “不是的!”梅七见他还愿听自己说话,赶忙一边解释一边恭维道,“前辈这般高人自是对凡人之事不感兴趣的,小子俗世出身,见识浅薄才说出这些话。寻常人家是寻常人家,这属于富贵人家了。富贵人家之所以富贵,总要欺压穷人,我误会了,实在是小子没接触过您这样的高人,那个……前辈,您,您放过我吧!”   话说到后来,梅七一边哀嚎一边将左眼睁开一条缝,想看看平王的反应。平王却不知为何,觉得这小少爷像是在同他撒娇,又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便不禁心里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道:“你哪里是俗世出身?那黄明越都说了,你可是梅将军嫡长子所出独子。临安梅氏是赫赫有名的修仙世家,那七杀剑也是世上罕见的上品灵器。”   梅七讪讪道:“家父家母过世的早,七杀剑旁人也用不来……要不是……我也不至于来……”说到这里,他打了个哈哈,连连道歉,“对不起前辈我没有那个意思――”   平王被他没说出来的“也不至于来平城”稍稍扎心,想到自己之前说的话大约也戳了少年的痛处,便将对方放下,语气缓和下来:“罢了。我也不追究什么,毕竟也有我考虑不周的原因。”   梅七一落地,也没急着直起身子,抬头讨好地嘻嘻笑了笑。平王心中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随即想起不知多少年前,他为求道入红尘历练时,流浪狗就是这样朝人讨东西吃的。而这少年生的唇红齿白,眉目乌黑,有七分少女的秀美与三分少年的俊逸,修为也不低,讨饶倒似乎很熟练。   鬼使神差地,平王笑道:“今日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我同陈宏陈将军他们也正好有事问你,大家在这儿都没亲眷,一起吃顿元宵吧。”   说着,他将那只剩了六个元宵的汤碗塞进梅七手里,自己去厨房端出了那只圆盖金柄的瓷碗,又顺手往上摞了四只小碗,步伐矫健地出了门。梅七跟在他后边往一处楼阁走去,手里的那碗元宵还烫着。   直到此时,梅七才悄悄咂咂嘴,感觉到了方才那颗元宵甜滋滋的味道。 第46章 平王杀妖-3   梅七很快同平王几人混熟了,因为四人之中年纪最小的李斐打不过他。   这几个老前辈都随和得很,本来叫他过来也只是为了见证一坛美酒的归属,最后赢家李斐和徐真又请大家喝酒。那三位将军见梅七虽生了一副江南人的温婉相貌,实则修为高强,出手狠毒,也就没了轻视之心,各自介绍相识之后,又就修行问题指点了几句,叫梅七受益匪浅。   不知是平王脾气太好还是跟这三人混得太熟,将军们一边喝酒,一边三言两语地扒光了平王的底裤,叫梅七初步了解了一下这位英俊的大乘老怪。当然,其中有些涉及隐私的细节,这几人也并不清楚。   平王原名安临平,说是亲王,其实根本不是当朝天子家的。现在外边是李家当权,往前推一朝就是安氏,安临平是和安帝的三儿子,从小求仙问道,天赋绝伦。   托了母妃得宠和自身三皇子身份的福,安临平从小喝的是灵液仙露,吃的是灵丹仙果,又有上乘功法相助,十多岁便结了金丹。只是他常年在外修行,难得回宫,对宫内争斗也一窍不通,便叫他人有了暗害母亲的机会:他的不知哪个兄弟派人捉了他的母亲,寻到他结丹的地方,在洞外叫骂。可怜安临平以为那是结丹时的心魔,豪情万丈地破境结丹,成丹上上品。一出洞府,便见到了母亲的尸体。   之后便有三皇子修行时走火入魔残害母妃的消息传出,这已经与安临平无关了。他万念俱灰,为母亲敛了尸骨,带回她的故乡安葬,之后便寻了一处荒山,从此一心潜修,再不问世事。   和安帝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最后据说是被大儿子暗害在病榻上的。太子虽然对父亲心狠手辣,却完美地继承了父亲人格上的种种缺陷;此种心性对修行自然有百害而无一利,他的修为在元婴境界停滞了许久,便派出长老院的修士在九州内外大肆横征暴敛、强取豪夺,企图寻得什么天材地宝来提升修为、延长寿命。   新皇帝的这种举动造成的后果自然是群众造反,修士起义。青阳门掌门灵旭子因不愿交出一颗鲛珠而惨遭分尸一事成了导火索,各大世家宗派在多年的明争暗斗之后被迫联合,推举太清宗宗主李洛阳为盟主,各家各派出钱出力,开始反扑。   九州大陆烽火燎原,连在荒山老林闭死关的安临平都被掘地三尺找了出来。他被三位大乘老怪围攻,却没有被杀。在灵气衰退的人间界,无法修行的凡人到底占了多数,而修行者又要倚靠天道、大势、民心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规避灾劫,因此他们得找个老百姓能接受的理由去砍皇帝的脑袋。   安临平早就放弃了复仇,一心追求长生之道,草草帮他们砍了大哥的头,做了一炷香时间的皇帝,然后禅位给了李洛阳那没什么修行天赋的小儿子。安氏王朝就此终结,安临平跟新皇帝成为结义兄弟,得到个亲王的虚位,被送去镇守因九州内战而战况紧急的灵界第七城。   第七城原本叫什么,已经无人在意了,在那之后便是平王的封地平城,新晋长老院的大供奉李洛阳重情重义,亲自一路将平王从新都洛阳送进天山上的通道。   据李斐三人说,别看平王对什么人都和和气气的,实际上是个很冷酷的家伙,对他来说,什么人都没太大区别,只有他的长生道是真的。平王就辩解了几句,大家都是被流放的,谁还会去追求什么长生大道,三位莫要取笑于我!   梅七心下了然,这些人修为很高,朝廷敢把他们流放到灵界,必然是下过什么禁制,叫他们哪怕还能造反,也再难有修为上的进境了。   梅七是个自由散漫惯了的家伙,因为没人管教,总是没规没矩的,吃了一顿酒就跟人混熟了,再对这些老怪没有多余的敬畏之心,直接以名相称,就连平王都只是平王,没了“前辈”这个畏畏缩缩的叫法。   三位将军对尘世的八卦还是有些兴趣的,平王便笑道:这位梅公子自称俗世出身,想必了解不少。梅七常年混迹市井,的确听说过不少,便从某家出了个天才,某某宗门的大弟子破门而出,某某掌门离奇死亡,一直到当朝皇帝强行立一位平民女子为后,不管真的假的,只要有点意思的都说了一说,听得连安临平都有了几分兴趣,提了两次问题,又遭到了三位将军的取笑。   吃完元宵喝完酒,几人也聊得尽兴,陈宏率先起身告辞,回去休息。那三人陆陆续续离开之后,梅七也站起来,平王叫住他,似笑非笑道:“梅公子,你去哪里?”   “我不是什么公子哥。”梅七撇撇嘴,却也没有表现得太放肆,“我,我去休息啊。”   平王叹了口气,温声道:“这么晚了,大家都睡了。你作为元婴修士,原本理当独享一座府邸,只是平城现下没有多余的洞府,便委屈你在王府小住几日吧。”   这小子既无编制更无熟人,平城大归大,却也没有客栈这种东西,他回哪里去?   梅七也知道平王是给自己台阶下,小住几日的意思就是长住嘛,便高高兴兴地应下了。平王看着他快活又单纯的模样,心里颇有些无奈,领他去了一处别院。   别院离平王用作书房的楼阁不远,梅七又闹了个乌龙。他犹豫着转了好几圈,平王都有些不耐烦了,问他是否满意,他才选了间屋子。平王登时有些好笑,道:你住那里做什么?那是仆役住的地方。想想又解释道:虽然这里条件不好,没那么多仆役可赏,但明**可以去军营里挑几个看得上眼的,不管是收徒还是杂役,这些花销是王府理当承担的。   梅七高高兴兴地应了,平王将他送进卧房,按通常的规矩赐了些法衣法器和丹药灵石,便告辞回房修炼去了。   梅七就这么在平王府住下了,只是三天两头地回跑出去找人玩。在平城,他不是什么妖怪,也不是什么扫把星,别人叫七杀剑的时候会在后边加一个“神”字,充满崇敬与热爱。他在战场上是一台绞肉机,跨进城门就是万众瞩目的大英雄,连督战的平王都总遥遥地看着他笑,阳光灿烂地映在少年沾了血的笑脸上。   如此三五年过去,梅七突破了化神期。加上七杀剑这件本质半神器的辅助,徐真也被他打败了,剩下一个合体老怪陈宏焦虑万分,不用出战的时候就闭关,生怕跟那两位同事一样丢脸,被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挑了。   虽然梅七总是到处乱跑,但平王还是发现了他是个半文盲这个事实,惊讶了许久,最后抓着他去读书。平王简直不可思议,功法传承都是以文字为基础的,理解错一点就是身死道消,这小子字都不认却活蹦乱跳地修到化神,说出去有多少名门修士要心魔缠身――故而这事安临平连陈宏那几个亲信都没告诉。   梅七辩解说他还是认字的,只是有些词语组合没见过,比如“平王府”,“平”作动词用那岂不是要造反的意思吗?但显然没人会用动词给府邸命名,他那日也没在意,才没有认出来。再说了,他修炼倚靠的传承也不是文本类型,他是个杀手,认字少又不影响什么。   这小子就是个小滑头,平王经过几年的骚扰,终于认识到了那副漂亮皮囊下的本质。梅七不怎么找他,反正平王不出战,谁杀了多少敌人一个大乘老怪心里肯定有数,领赏则直接去找负责人就行。有点心吃的时候他倒是积极,并且去厨房之前,喜欢先去平王的书房走一遭,仿佛认准了同一批点心,送去平王那边的一定是最好的。平王逮到过他几次,每次都被他装出来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骗过去,结果这小子转头就拿这个去嘲笑李斐他们,十足的欠打;平王也不是没打过他,只是这小子男生女相,不管是捂住嘴还是放他叫出声,平王作为一个受过那么几年宫廷教育的读书人,心里总过不太去,想想反正只是几盘子点心,最后就放着不管了,哪怕梅七在他办公的时候大摇大摆地进来顺走半盘子,他也不管。   梅七的确会写几个字,大多跟狗爬似的,五根手指全攥着笔杆写出来,物理性铁画银钩的那种。平王一开始倒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减少几分修炼上的风险总是好的,平城的高手还是太少,能留一个是一个。他给梅七一本字帖,叫他每天临摹一张,不会的字可以问问府里的人。   梅七看起来每次都保质保量地完成任务,结果当面考校的时候露了馅――原来那是他用灵力操纵墨水直接变化而成。一大张宣纸密密麻麻的字,只用一瞬间就能“写”完。平王也没生气,只是叹了口气。梅七见他不生气,便讨饶道:前辈,饶了我吧,我实在是读不来书,以前就是被先生赶出去的,在您这儿惹您生气多不好啊……   平王便有些奇怪。按理说梅七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正是一身正气热血上头的时候,尤其他还是个富家公子哥,不管真的假的总该表现得刚正不阿正气凛然一点。梅七要说在家里不受宠也就算了,这平城可真是遍地是他的兄弟姐妹好前辈,前几日平王还听见他跟个小丫鬟求饶:好姐姐,饶我这一回吧!他继续听了一会儿才知道梅七在花园里练剑的时候砍坏了一丛花,害那丫鬟被管事的责罚了。   说什么丫鬟管事,平王府统共也就那么几个下人,都是没有灵根无法修行的凡人,这千年来换了一批又一批,平王不全都认识,但总也轮不到一个丫鬟教训一位化神期大修士才对。结果那丫鬟发完脾气,给他一小纸包在厨房昧下的麦芽糖就把他打发走,他还同这位好姐姐约定,以后有机会给她抢些漂亮首饰回来。   谁家的化神期修士这么没骨头的?平王想到这里,便作势要打他。可此前也说了,梅七就是个小滑头,摸准了平王不会揍他,便夸张地一缩脖子,怯怯地望上去。   平王没办法,只好在没战事的时候将梅七关在书房里学习,不完成任务就别出去同那些好哥哥好姐姐玩了。梅七原本也不稀罕,只是难得有人一起厮混,热闹罢了,没想到平王学会了拿点心钓他。本来平王府也节俭得很,平王自己是半神之体,吃穿用度都没有太大需求,从梅七被扣下开始就变了:每天下午,平王准时去厨房做些点心带去书房,梅七要是偷懒耍滑,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点心。平王总会做出一副很享受的模样,气得梅七跳脚大骂,骂完了挠着头发继续写字,边写边说我不稀罕,我只是没见过北方人的点心,我更喜欢桂花藕莲花酥糖糕青团……吸溜。   不知道是不是平王的错觉,他总感觉一年功夫下来,梅七好像胖了一点,不再瘦巴巴的像条野狗,原本便线条柔和的鹅蛋脸也少了些违和感。按理说修士到了金丹境界就已经初步封闭肉身,除非天材地宝不能改变身体状态,这些凡人食物就吃个味道,吞到肚子里就化成各类真气散去了。不过梅七确实也不怎么讲道理。   一年过去,梅七磨磨蹭蹭地不肯毕业,想继续蹭吃蹭喝,终于跟来找平王商量战略的李斐撞上,被嘲笑字丑,怒而拔剑,将李斐一顿胖揍。   李斐那个大嘴巴子,转头就告诉了好哥们儿陈宏和徐真,三人第二日下午就来组团围观化神修士练字。梅七恼怒无比,平王也很头疼,头疼完让他好好写几个字,就写这三位的姓名。梅七嘟嘟哝哝的很不高兴,平王作为老师也很没面子,只好传音哄他,今天的点心全归你,将他们打发走就是了,梅七才仿佛很给面子地大笔一挥,写了六个大字。   平王平时也忙,主要是梅七写的字烂,缺点太多,他没有很注意区分,这回却是发现了:六个大字中,其余五个字虽然丑了点,但依稀可以从笔锋与转折等处看出平王的风格;唯有一个“陈”字,写的娟秀而不失硬朗,让人见字便见到一位青丝飘逸的白衣女修负剑立于江岸,在风中飒然回眸一笑。   几人心知这大约同他的个人经历有关,黄明越那个倒霉鬼说了,梅七的母亲是陈氏的二小姐。然而虽然他们保持沉默,梅七后退一步,满意地瞧了这幅字一会儿,不知怎地还是生气了,涨红了脸,摔笔大骂:“臭老头,爷不写了!”骂完长出一口恶气,却在骂着的时候就已经破窗跑路,越过王府门墙无影无踪。 第47章 平王杀妖-4   梅七越发嚣张了。   那日梅七摔笔跑路之后,平王就只在战场上见到过他几次。少年被提醒了伤心事,在前线杀得又凶又狂,连七杀剑护住后背、他自己伸手撕碎敌人喉咙的打法都有。平王无可奈何,却要看顾全局,不好太偏向他,只腆着脸偷摸出手从战圈中救下他两回。梅七倒也不是不识好歹的,每次战斗结束,他会带着战利品,在进城门之前同平王道谢。   但到了平城里头就是另一回事了。护院石狮半夜惨叫,百岁乌鸡惨死后厨,藏书阁经文屡遭黑手,王府糕点频频失窃――全他妈是梅七干的。   这些说起来都不是什么大事,尤其是在作案者是一位化神修士的前提下:石狮子通了灵,但一没受伤二本来也没多大用处;百岁乌鸡的确难得,府中仆从照顾得也很用心,但被梅七烤来吃了也就吃了,灵界几百岁的灵兽多了去了;藏书阁里自然不会有什么深奥功法,真正重要的经书都被平王随身携带,剩下的也只是被草草翻看乱丢一气,叫书童重新分门别类上架就行;平王的糕点更不用说了,他自己对口腹之欲看得很轻,如果不想理这事,不做点心就行了。   只是梅七每天都上门骚扰,闹着闹着仿佛还闹出了几分乐趣;此前那点微妙的愤恨早就没了,前几天他还跟李斐在院中你追我赶,互相叫骂,言语之中毫无芥蒂。李斐在平王府四人中年纪最小,是而同刚刚二十出头、看起来还跟个小孩儿般瘦小的梅七玩玩,也不觉得丢面子。这几年源源不断地有神教高手往七贤城汇聚,平城派去求援的修士却杳无音信,搞得后者城中一片紧张,几人陪梅七闹闹,权当是放松心情。   这一日,平王因城中丹药法器短缺的事在书房头疼,便把点心的事抛在脑后了。七贤城封锁了多处灵山福地,原本平城修士去那些地方采集草药狩猎灵兽时至多同个别修士起冲突,有时甚至会暂时合作,但现在若是不叫那些高阶修士护持,平城修士出城二百里都危险。平城的地理环境又决定了城中可种的灵药种类,常年战斗磨损的法器也需要城外材料修补。这么几年下来,平城虽然也学着七贤城占领了几处灵山,有一处物产相当丰富,已经叫徐真去镇守了,可那些出产对于偌大的平城而言还是显得捉襟见肘。   到了平王这个境界,早就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了,物资短缺的问题也没有像如今这么严重过,所以他和陈宏李斐讨论完,又请来城中各位统领与大小势力的头目开会,商讨对策。一群修士在王府大殿里吵得唾沫横飞,有个老头死了全家,指着平王的鼻子骂他,出了门长叹一声就要自尽,险而又险地被平王拦下。   其实办法总是有的,但没有人愿意打头阵。陈宏和李斐倒是愿意,但朝廷迟迟没有派援兵,平城冒不起这个险。会议开了两次,次次不欢而散――第二回 是陈宏那老头指着一整殿的人挨个骂了一通,平王也不例外,众人皆是火大而无奈。   偶尔平王也会有些气愤,梅七这小子为何比他一个大乘还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每天都在他府邸里捣乱,还能笑得那么开心。但更多时候,看见这小子没心没肺的样子,平王就会高兴起来,好像一切都会有个解决的办法。   就像这会儿,梅七娴熟地扒着窗框往里头张望,问了一句:“老头儿!今天怎么不做点心啦?”   ――跟平王他们待久了,梅七讲起话来那软绵绵的江南口音虽然还在,却时不时会带个儿化音。   平王看了他一眼,招手示意他过来。梅七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神情有些不对后,还是决定不去触霉头,乖乖地翻身进屋,自顾自倒了杯茶。   平王无奈道:“边上不是还有几个茶杯吗?”   梅七道:“壶里的太烫了,和凉水兑兑才能喝啊。”   平王笑出了声,随后长叹一声,朝他摆摆手:“今天我实在没心情。”   梅七便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会儿,犹豫半天提议道:“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我给你按按?”   没想到平王露出了些许狐疑的神色。梅七不由得恼怒道,“干什么?我好歹读过一年书,穴位经络什么的还是懂的!”   平王道歉:“对不起,那就麻烦你了。”   梅七便起身来,绕到平王身后,挽起袖子给他揉按起了双耳和后脑的穴位,温和的灵力从柔软的指尖渗进对方的皮肤底下。平王这样的大修士均是早已炼就了圆满无漏的金身,肉身看似与常人无异,实则坚硬无比,寻常法器无法破防。这回也是平王主动放开防御,梅七才能按动,甚至用灵力安抚他的神魂。   平王给他这么一按,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舒服了许多,随便找了个话题道:“你什么时候去读的书?我见你开始任督二脉几个字都写不端正。”   “……怎么?”梅七面色不虞,哼哼道,“小时候呗……谁还记得。”   梅七的灵力温和细致地在他神魂与肉身中游荡,平王难得舒了口气,好笑道:“那你怎么又记得这些知识?”   梅七手上动作一僵,半晌忿忿地踹了椅子一脚。平王自知理亏,不躲不闪,跟着碎掉的椅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梅七有些想笑,忍住了,撇撇嘴道:“上学有什么意思,要学的记下了就走了呗……”想了想,他的语气又理直气壮了一些,“你也看见啦,我不喜欢读书,强求有什么意思?”   平王自若地坐在地上,梅七半跪下来给他按揉起了肩颈。这一折腾就是大半个时辰,饶是梅七法力远超同阶,咬着牙给他按完也累得不行――把高自己两个大境界的老怪物伺候舒服实在不容易,他又不好反悔,这时候若无其事地直起身来,潇洒道:“好啦,王爷请起!”   一看,他笑出了声。平王竟然垂着脑袋,毫无防备地睡着了。这会儿站起身来,整整衣服,朝梅七致谢。梅七心下松了口气,得意洋洋:“算不得什么。”   平王深深看他一眼,笑道:“难得轻松,今日就不想那些烦心事了。我去给你开个小灶。”   梅七心虚,哼哼起来,平王看着他也不说话,他道:“不是说物资短缺吗。”   平王失笑:“这些凡人吃食向来不缺,朝廷净拿这些敷衍我们,每一甲子还要征去不少灵药灵材。这回倒好……算了,你还是说说想吃什么吧。”   梅七见他不愿多说,便笑道:“我想吃鸡蛋糕。”   平王看着他挑了挑眉,忽然一挥手从他袖子里捉出三枚雪白的卵,笑道:“你倒是有备而来。不过那异种乌鸡我不大了解,怕是会坏了味道。”   梅七便悻悻道:“你就是不乐意呗。”   平王叹道:“我要是不乐意,第一只你都烤不掉。”   梅七也想到了这个:“算啦。确实很难吃,我先去把蛋还给它们!”   梅七想一出是一出,高高兴兴地去了厨房后边,随后绕进小门,就见平王布了个小阵,随手点了丛凡火。梅七笑他鬼鬼祟祟的,平王正色道:“开小灶的重点就在于鬼鬼祟祟,这样做出来的点心才更香。你每日来书房抢我的那份,也是这个道理。”   少年又哼哼起来,看着平王揉面,忽然眼睛一亮,转到灶台另一边,道:“你觉得我的剑法如何?”   “你在剑道上的天赋很高,已经不需要法了。”平王一边揉面团,一边认真道,“幸好没人教你剑术,你的剑才能像如今一般圆融如意,收放随心。你的剑是我所见过入道最深的,同阶无人可敌。”   梅七被他夸得很舒服,也没当真,腆着脸凑过去:“比你如何?”   平王诚实道:“我不如你。但我也与你不同,你只学剑,对其他诸般神通了解不多。若我能躲过第一剑,我的胜算便大些。”   梅七忽然大笑:“陆老头不肯教我神通道法,一定没想到过今天,哈哈!”   他想也没想自己是否还能回去跟陆老头炫耀的问题,平王笑着摇摇头,手上的动作慢下来,看着他的眼神温柔了几分。梅七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念头转了几个弯便明白了:   “……你――当我是小孩吗!有剑在手,我还能被人欺负,恚    梅七像被人踩了脚,暴跳如雷,面色通红,他束着马尾辫,露出的耳朵显出一种清晰的绯红来:“况且就你……现在外头的情况很不好吧,我也知道的。”   平王失笑:“你一天到晚到处胡闹,开会也不来,哪里听来的这些。”   梅七说:“王爷,您没事上街走两步,也会知道的。”   平王沉默了一会儿,神情慢慢冷漠下去。他轻声道:“今年只是比往年死的多些。”   “你不能习惯啊。”梅七吃了一惊,“这种事怎么能习惯?”   平王一时间笑得有点难看。梅七觉得这种以前没见过的表情有种别样的俊气,想想平城的事跟自己也关系不大,便岔开话题,催着平王烤鸡蛋糕;中途又忍不住扎了他的心,看他被打击得有些丧气,就不好意思继续调笑他了。   两人并排坐在灶台后边的板凳上吃点心,梅七大方地分了平王两个。平王召来一壶茶,道:“你住回来吧。你说得对,上战场也不需要识字。那些经书道法反倒会误了你的道,此前是我看错了。别院划给你就是你的了,无需介意那么……”   梅七闻言,得意地笑了:“我一直住在你这儿啊。你果然没发现,哈哈!”   平王顿时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以梅七的性子,保不齐是在开他玩笑。于是他不自觉地挑挑眉毛,正要转过去问话,梅七忽然又笑了,道:“你的眉毛……”   平王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眉毛,一转头,凑过来的梅七便一头撞上了平天冠的旒帘。梅七原本也只是见那两道原本整齐又利落的浓眉扭起来的样子好玩儿,此时却匆匆站起来,窄袖一挥收起剩下的点心,留下一句“你要是敢叫我帮你解决,随时可以来找我”,穿过禁制,三两下不见了。   平王很茫然,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最后默默咬了一口冷掉的鸡蛋糕。糖的库存不多了,他用的很省,点心冷了之后却还是有些甜腻。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昏头昏脑地想起这是刚才梅七用过的,摇摇头叹了口气,将杯盘碗碟丢在厨房,心情甚好地回房打坐去了。   又过了半月,城外战事愈演愈烈,连徐真都被人砍了一条胳膊。他布下禁制匆匆返回城中,此后那处灵山在哪一方手中也再无消息。   平王整日在城头督战,心下疲惫,一天晚上在书房对着伤亡清单发呆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梅七的提议,便干脆不再管那些无可奈何的烦心事,起身去找梅七商量计划。   他有心吓梅七一下,便收敛了气息,却没有在卧房找到梅七。甚至那间屋子冷冷清清的,一点人味也无;床上的褥子和打坐的垫子也不见了,好像从没住过人。可梅七的确是每日从他的王府中出去,然后从战场上满载而归的。总不能是今天心血来潮跑了吧?   平王立刻散发神识覆盖全城。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忙昏了头的他才想起,梅七到底来平城的时间不长,大约还保留着人间界修士给闭关处开个禁制遮掩气息的习惯,接着叹了口气。不过今晚他实在不想动脑子做别的事,干脆以此为借口,在不小的王府中闲逛起来。   最后他在别院的一处杂物间里找到了梅七。矮小的少年在最里头的墙角用被褥团了个窝,半靠在墙上缩成一团,气息收敛得比凡人还要微弱几分,露在外边的半边脸睡得通红。   梅七很认真地打理了自己的“卧房”:杂物间干干净净,他的战利品和平王的下赐除了特别贵重的一些不在,其余的整整齐齐地或摆在架子上、或挂在墙壁上,再有一只蒲团和几只空了的碗碟,便把屋子装的满满当当。平王眼尖,发现梅七被窝边上的半坛子酒是他早些年从七贤城的一位城主手上坑来的仙酿,不知梅七什么时候从酒窖里偷来的。   他尚未抬腿向前,七杀剑已无声飞起,剑尖对准了他的眉心。梅七翻了个身,将被子卷过头顶,在梦里咂咂嘴,发出两声傻笑。   平王看了他一会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门,在院里的石凳上坐下。梅七也是个不安分的,这石桌石凳看着完整,实际上已经被剑气斩成无数稀碎的小块,大约是等着算计李斐他们。   他抬头望着星辰稀疏的夜空,呆呆地睁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过了一会儿,居然就莫名其妙地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又黑又沉,好像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再没有什么值得烦心。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浓郁的灵气叫头顶的天像一片倒扣的湖。平王起身,去厨房煮了碗糖粥,又做了两道小菜和一份点心,这才放开气息,端着托盘向别院走去。   梅七感应到了这股格外强大的气息的靠近,早就醒了。平王在院外扣门之前,他已经抓着外袍将杂物间的物什一卷,冲进卧房一通布置,这才穿好衣服,佯装刚起床的样子,喊了声“请进”。   他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推门而出。平王正坐在院内的石凳上,神色如常地将盛了凡人吃食的杯盘碗碟从一只篮子里拿出来搁在石桌上。见梅七出来,他微微一笑:   “早上好,阿七。” 第48章 平王杀妖-5   天山脚下寒风凛冽,平城内外嗡嗡的细小人声在风中汇聚,那阵风在城墙下边绕了一阵,便被新的一阵替代了。   安临平与梅七一前一后,倏地闪身来到了城门上方的楼阁中。七贤城的七位城主自诩“七贤”,虽然其中有三位是吃血食的妖修,但七位都好附庸风雅,即使得了平王上城楼的消息也不会立即大呼小叫。   安临平却连这个得消息的空都不愿给,一上城楼,便从梅七腰间取来七杀剑,左手一振化出一柄乌木长弓,将那剑搭在弦上。梅七也不多话,飞身跃上剑身,又轻巧地转回来,蹲在剑身上等候吩咐。   安临平肃然道:“到了七贤城中,若是陷入包围,我的那具临时化身也未必能助你脱困。你当真能收敛气息骗过他们?”   梅七点点头,忽然指指他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笑道:“这次肯定叫他们鸡犬不留。不过我只有储物袋,怕是装不下。”   安临平笑了笑,微微松开拇指,任梅七将那扳指取了去,又叮嘱道:“进城之后,不要去找那七位城主,直接去库房。平城需要的是那些大量的、普通的灵药和材料。不要恋战,半个时辰后,李斐会带兵出城,往落阳山去。”   “明白。”梅七掐诀变小,又补了一句,“要是凑巧遇到落单的……”他做了个割喉的手势。平王摇摇头,他道:“好吧。”平王无奈地笑道:“以后总有机会的。”   小小的梅七压着扳指,银白色的灵流细细地裹了一圈又一圈,将他紧紧绑在剑身上。他收敛了气息,果真连安临平不注意点都分辨不出他与七贤城的妖修。但这法门有没有时间限制,他却不知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安临平此时也只好相信他,右脚后撤,暴喝道:“菊生,吃我一箭!”   不待对方反应,七杀剑裂空而去!   铮的一声,七杀剑自身的灵性撕裂七贤城的结界,钉在了城主府前的广场上。   七贤城内外一片哗然,各族修士各类居民闻风而动。先是一位长发披散的合体修士现身呼喝、镇压四方,接着一名金发金瞳的中年男子喝道:“平王――!”   梅七却不管那么多,趁乱跳下剑身,扛起扳指一路小跑,又回头叫了声:“你且留在这儿,过会儿来找你!”便抛下七杀剑,朝广场一侧跑去。   平王先前将扳指变了个模样,梅七再次缩小身形,竖起扳指在里头推着它滚动。不一会儿,便滚到了广场一侧,被一名巡逻队修士捡起。那人见左右无人注意自己,不动声色地将戒指揣进袖中,转身遥遥地朝另一人拱了拱手。   陆陆续续有修士往广场上来,平民则被勒令一律不得外出。巡逻队的包围了广场,将那些看热闹的修士拦在外边。七位城主大多坐镇各方,菊生在同平王扯皮,阴阳怪气地说了好些“平城局势不如意,殿下却也不用如此失态”之类的屁话,平王则笑呵呵的;有一道格外强大的气息转瞬而至,落在七杀剑前方。   那位城主须发墨绿,鼻梁高挺,却一身的灰蓝长袍、羽扇纶巾。他皱眉看了一会儿,竟喜上眉梢,挥挥手叫人散了,只留下几支队伍巡防,自己又一闪身不见了。   梅七在那巡逻队员的袖中躲了一阵。原本这不是他当班的时间,但城主增添人手,他也就去府中集合。趁他同其他队员攀谈的当儿,梅七抓着那枚储物戒,无声无息地穿过御空而去。   这七位合体后期的城主一个个头发眼睛色彩缤纷,城主府却是一片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院中有亭台,穿过几处游廊便是一处色泽诡异的大湖;湖上画舫水榭星罗棋布,却是一处处灵气充足的道场。梅七攀着一只长尾红嘴鸟的爪子掠过城主府的时候,心里一阵羡慕,只恨自己不能把整处福地打包带走。   灵鸟优雅地朝一间屋子里滑翔而去,梅七赶紧跳下去,躲在栏杆后边张望。只见之前广场上那位绿发城主老老实实地从园子另一端走来,在画舫外单膝跪地,拱手道:“少主!”   梅七悚然一惊。   哪里的少主?除了日月神教,再没别的了!   梅七便换了个方向,朝画舫里望去。里头坐着一位英俊的青年,褐色卷发短而干净,绿色的眼珠子透着一股青年人独特的明亮,眼窝相比平城的人稍显深邃,衬得皮肤越发雪白;鼻梁与颧骨俱是线条冷硬,与那身缀着花边的黑色礼服相映,十足的异域风情。   好端端的,这位少主来七贤城做什么?神教总部的人向来对前线战事不怎么上心,不要说少主了。财侣法地样样过剩,闲得慌么?   也不能确定,说不定是一具**……或者根本就是那老头怀疑有人混了进来,特意设的陷阱。反正那些比平王还厉害些的大修士不是他能招惹的,梅七迅速理清思路,甩甩脑袋,抓着扳指,往后仰倒,啪地掉进了湖中。   这突然的声音吓了那城主一跳,梅七聚气刺了一条鱼一下,叫那尾受惊的红鲤跃出水面。那人发现是鱼,微微松了口气,却还是跪着不动。   待舫中那青年请人进去说话的时候,梅七已经水遁十里,窜上岸去,找准一间空房,迅雷般捉住一名修士,关上房门将之扑杀,搜魂后毁尸灭迹,直奔库房而去。   原本梅七是觉得半个时辰足够充裕,想去城主府的小金库走一遭,有了个来路不明的少主坐镇,他便不好乱来。正好,现在七贤城的重心放在了修补结界、监视七杀剑上,四座大库房的巡逻力量薄弱了许多,纪律也变差了。   梅七又连杀五人,才拿到通行符,以那几具尸体的气息为遮掩,进入了第一座库房。   梅七展开神识搜寻了一下,这栋单层楼房中只有几名修为与他差不多的修士镇守,最高也就比他高出两个小境界,便毫不犹豫地足尖轻点,掠上房梁一个接一个暗杀了。   白玉扳指的储物空间大归大,对于四座库房来说却嫌小了些,梅七将那些修士身上的法器和储物具全都胡乱戴在身上,又在库房里找到了两枚储物戒,将小楼中的物资搜刮一空。   他换上巡逻队员的制服,戴好帽子,想了想又在脸上胡乱涂抹一气,一咬牙在脸上身上锤了一通,又刺了几剑,弄得自己满身是血,甚是可怖。操作完了,他才向下一座库房走去。   路上又伏击了几人,其中有一名修士胆小怕死,竟让梅七给自己下了禁制,协助他进入库房。在下面三座库房中,梅七故技重施,最后却还是把人都杀了。他的十指上都挂着储物戒,脖子上还挂了仨;最后干脆把原来那身法衣丢了,换了身新的,靴子底下还踩了一些零碎物件。要不是他戴着手套又用绷带缠了脖子跟半边脸,看上去就是个十足的土财主了。   梅七搜了那许多人的魂,再经过交叉对比,对这些巡防人员的身份信息及行事作风都有了一定的了解,最后选择了一名身高与他相近的小队长的身份,一路从城主府偏门出了府中大阵,跌跌撞撞地向那处广场跑去。   梅七一脸血污,神色惊慌,但广场上的巡逻队员多少也比较警惕,询问了他好些事,严厉地质问他为何擅离职守。梅七因对方的威压而瑟瑟发抖,唯唯诺诺半天说不出完整话来,一直含糊其辞。   几息后,七贤城所属多处矿山福地遭袭的消息就传入城中。七贤城气氛越发紧张,一队队修士从天上地下赶出城外集合,只是不知为何城主之中只有菊生那只化形大妖有反应,且竟直直冲上云霄,冲出城外找平王麻烦去了。   那队员心里莫名急躁,抬腿踹了梅七一脚。后者惨叫一声,顺势倒飞而出。那修士皱了皱眉,紧接着脸色大变――梅七再抬头时,身上伤口尽数愈合,朝广场上的人们咧嘴露出一个狞笑。   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七杀剑落入手中,嘶地斩出今日两城战场上的第一蓬血雨:   “狗崽子们,你七爷爷来啦!现在打开城门受降,给你们留全尸!哈哈哈哈!”   半炷香后,梅七一路杀出了城门。说来也是危险,库房里的许多储物戒没有平王的那枚扳指高级,只是个空间器具,故而大多数物资的重量压下来,大大拖慢了梅七的速度,甚至叫他受了点伤。因此他也没有恋战,一出城门便御剑而走。   陈宏与菊生在二重天外大打出手,碍于平王督战,菊生倒也没有下死手。不知为何,七贤城又出了三位城主之后便再无大的动作,那位少主也毫无动静。   在四位合体后期的城主对上陈宏与徐真二人时,平王终于出手,却是虚空一掌先隔着数百里捞起梅七,再一掌击碎二重天,将陈宏与徐真捉了回去。   护住己方几员大将,平王笑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菊生意外的没有很生气,冷漠道:“莫以为我兄弟几人便怕了你!”   平王也不生气:“怎么会呢。不过本王也早有领教七位合击之术之意,择日不如撞日,我看现在就请另外三位道友也出城一战如何?”   菊生冷哼一声,目光如电地看了梅七一眼,后者抬剑一挡,躲去平王身后,朝他做了个鬼脸。平王道:“不可无礼。”梅七还嘻嘻笑着,不甚在意。   出城几人中,那墨绿长发的城主也在其中。他看起来心情不佳,漠然道:“平王殿下,今日是你逾越了。”   平王看了梅七一眼,笑了:“竹青城主说笑了。这位道友非我城中将士,也非我府中客卿。照先前的约定,这二者之外的散修不受禁令束缚,诸位一直以来不也是这么做的么?”   平王指的是七贤城频频派出“散修”骚扰侵占平城领土一事,这是七贤城理亏,谁叫他们没有可以混进对方城中的下属。   竹青冷笑一声,扬声道:“好说。平王殿下,今**我各退一步,各回城中――且看你平城如何收场!”   说罢,七贤城四人拂袖而去。平王神色略显凝重,对手中三人道了声“劳烦诸位了!”,也一步跨出,回到城楼上。   七贤城的兵力原本在质量和数量上就远胜平城,平城也不过是借地势守了这许多年,发动大小战役的也多是前者。今日七贤城失了面子,派出的修士也就更多更狠。幸好平王此次挑衅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指挥着各部或退守平城,或就近在平城所属福地中躲避。   梅七囫囵将手指上脖子上的储物戒指丢给平王后,就匆匆地冲去营救李斐。李斐被一群元婴修士围攻多时,凄惨无比,被梅七嘲笑两声,抗在肩头一边厮杀一边后退。   一战下来,两城间的千里旷野上血流成河,平城损失尤为惨重。平王站在城头,面无表情地转动着左手上的白玉扳指。   这场冲突来得快去得也快,主要是平城退意坚决,七贤城一方一时半会儿无法攻破大阵,在各处阵外叫骂一通,也就打道回府了。梅七在路上遇到一队化神修士,兴冲冲地上去全杀了,结果低估了自己此前神识与灵力的消耗,杀完人险而又险地躲过另一小队的追杀,气喘吁吁地扛着断了腿的李斐到了城门口。   平王还在城门上方督战,保证后撤的修士们不遭人暗害,见状隔空打了一些灵力过去,问:“李将军情况如何?”   梅七仰起脑袋,笑道:“谢啦!老李还活着,问题不大。我看他是看上了我千辛万苦从七贤城中抢来的九霄断续丹,故意把腿丢了的。”   李斐在他肩膀上哼了一声,平王凭空摄走他,又问梅七:“你接下来去哪里?”   “我再出去一趟!”梅七仰头看他,笑得见牙不见脸,简直叫平王以为今日的天山背后是个大晴天了。梅七又加了一句:“我去惠娘那里。你看到她没有?”   平王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半晌,梅七才听到他的传音:“惠娘子――她已经回了城了。”   梅七原本该很高兴惠娘平安回城,可平王的神色叫他心下不安。他一时间不想问,抿了抿嘴唇,此前潜行厮杀的疲惫一股脑儿涌上来,叫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平王见状,也将他摄了上去,让出自己的龙椅给他坐。李斐躺在一张矮榻上,已经服食了丹药,正在勉力运功疗伤。   梅七失魂落魄了好一会儿,抬头急切地问:“是谁?惠娘还是――!”   平王道:“是她的丈夫,尤辰。”说着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你在前面一些,没有看到。若不是尤老挡下那一箭,今日死的就是惠娘子了。”   梅七沉默下来。半晌,他噗嗤笑道:“原来半边姓尤!看来是他的机缘到了,怨不得我。”   “是啊。”不知为何,平王也松了口气,温和地看着他,道,“怨不得你。” 第49章 平王杀妖-6   平城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七贤城礼尚往来,竹青一箭射出,将一封战书钉在了平城城头。   梅七早将“少主”的事告知了平王,然后就自顾自三天两头出城袭杀七贤城的队伍,不亦乐乎。无论如何,那是平王的对手就对了,他还没见过平王打架呢。老头似乎为此开过会议讨论,但梅七不喜欢,也不懂那些,就没参加。   这封战书便是那位少主――明天启的挑衅。大意就是本王是日月神教少主,已然达到渡劫期境界,识相的话就赶紧把平城交出来,不同意的话一个月后两城决战,我打死你再来屠城。当然战书的措辞比这优雅得体得多,但其中的猖狂自傲是一点不变的。   但修道本就是这么残酷的。渡劫期的伪神看不起大乘期的修士,再正常不过了。虽然看他的意思,他破境也没多久,怕是连境界都没稳固,拿平王祭刀来了。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安临平自小修道,对治国理政这些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到了平城之后他学了一些,但主要还是起一个震慑的作用,平时也就批批公文,练练书法,画画风景,解决邻里纠纷倒是很拿手,因为神识强。   初来乍到时他跟梅七差不了多少,一打仗就自己冲出去。跟七贤城碰撞了好几回,才被城中老居民说服:顶层的修士该爱惜自己的性命,督战就行了。陈宏这位老将军来了之后,他更是抓住救命稻草,排兵布阵都靠这些战场老手,他只会单打独斗,最多给他们起一卦。但灵界风水特殊,占卜之类的神通道法都是无用的。   陈宏没少骂他,说这么几百上千年下来,猪都学会玩战术了,你就是态度不端正,不想学。安临平也很无奈,他实在分不清哪些门门道道的。直到梅七同他提起“少主”的时候,他被梅七笑了一通,才明白过来原因。梅七说:“你根本没把自己当人看啊。你在怜悯他们,哈哈!我不一样,我讨厌他们。”   安临平恍然大悟,但是这回就算学了战术也没用,届时他同明天启单打独斗,底下的战场还是要靠陈宏三人指挥。   所以他又召人开会,第一个议题是什么时候宣布决战这件事。与会者都是他的亲信,也就是陈徐李加上梅七。   三人到齐的时候,梅七正坐在平王身边的椅子上用手抓点心吃,被平王教训了两句。李斐便笑道:“梅七啊。反正这儿都是孤家寡人,你不如认王爷做义父好了。”   陈宏赞同道:“你们俩比亲父子还亲了。你看看老徐,杀爹进来的。”   徐真不乐意了:“老陈你他妈放什么狗屁,老子杀的是老子爹的十八房小妾。他妈的我娘前脚走她后脚开始造谣生事要赶老子出门,还要动我娘留下的东西,老子辛辛苦苦千里迢迢从前线赶回去杀她,那是她上辈子积德!”   李斐奇道:“不对啊老徐。我听说的版本是你杀了那十八房小妾全家啊。我进来晚,史官都这么说。”   “区别不大。”徐真理直气壮,“老子也不大记得了。要是真杀了才好,养出那样的娘们儿,那是他们全家人的错!”   平王摆摆手,头疼道:“正事。你们都看过那封战书了,都说说想法。”   梅七无所谓道:“反正你也打不过他嘛,投降算啦。”   陈宏一听就气得胡子发抖,就要拍他脑门,被徐真拦下:“老陈,老陈,别跟小孩子计较,小孩儿懂个啥。”梅七跳脚道:“我二十三了!”李斐一巴掌将他脑袋按下,叹道:“老子二百三十三了!老陈正生气呢,你刺激他干嘛?”   梅七不可思议道:“反正打不过,不投降也是死,投降了人家能拿一个大乘修士怎么样?”   陈宏气道:“那些妖魔鬼怪的话你也信!若是投降,城中所有平民都会成为那些大妖的血食!若由得他们踏出通道,便是人间界的末日了!”   梅七不服气道:“说是这么说,你们也挡不住他啊。何况朝廷都放弃平城了,平城凭什么要给他们卖命?要我说,我们干脆和明天启他们一道去造反好啦!咱们现在用的伤药灵丹,还都是人家日月教的出产咧,朝廷除了装死还会干嘛?”   陈宏气得说不出话来,安临平赶紧拦住他;梅七还梗着脖子,朝他吐了吐舌头,好像丝毫不知道刚才陈宏就要抽他一耳光。平王无奈道:“阿七!够了。不要再胡说八道。”   梅七蹲坐在椅子上面不再出声,又被几人眼神嫌弃坐没坐相,他也不管。平王给他塞了一包糖,无奈道:“徐真,你先说。”   徐真看了梅七一眼,竟有些犹豫:“朝廷那边――还没有消息么?”   平王叹了口气:“没有。幸好阿――梅七前次缴获了一批物资,若只是围城,我们还能撑一段时间。”   李斐道:“我劝你不要跟明天启拼命。就算跟他拼个同归于尽,最后没有大乘坐镇,我们死得更快。”   平王沉吟道:“倒也不会。他身为神教少主,必然不愿同我拼命。此行也只是找我打磨一下境界,我大可以将他引到灵界深处。”说着他自嘲地笑了笑,“逃亡的经验我还是有的。我一日不死,七贤城一日不敢轻举妄动。你们趁机会联络朝廷,威胁几句,叫他们去掉禁制,让你们好撤回去。”   三人俱是大叫:“不可!”陈宏直接就给他跪下了:“老臣愿同王爷血战到底!绝不临阵脱逃!”另外两人也是如此。   平王皱眉道:“我不一定会死,此行也算是寻找机缘,这类禁术――”   梅七忽然插嘴道:“喂,老头,你在压制境界吧?渡劫啊。你之前吹得那么响,也变成渡劫期不就好啦?”   平王看了他一眼,无奈道:“不行。”   梅七问:“为什么?你明明已经到那个临界点了,不破境等死啊。”   陈宏问:“小子,你对十三城了解多少?”   梅七说:“该了解的我都了解,比如你们几个都是被流放来的。”   李斐说:“或许你说话可以不必这么扎心。”   还是徐真好好说话,耐心解释道:“殿下的平天冠是一件法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类似的法器,自被流放之日起就戴着,除了皇帝家的谁也没法取下。它们会压制我们的境界,阻碍我们的雷劫。我们几个还好,王爷已是大乘后期巅峰的修为,若是破境渡劫,必死无疑。”   梅七想了想:“那如果只是破境,不渡劫,有问题吗?”   徐真皱眉道:“这些法器平日与真气接触,只能压制真气的运行,充其量让我们修炼起来更困难。但与雷劫接触又不同,一旦接触雷劫,它将……”   梅七打断道:“那就是没问题。好了,多大点事嘛,交给我吧。”他看向平王,敲敲桌子,“那就这么定了。你去破境,我来渡劫。只要你先前不是跟我吹牛皮,都是刚刚破境,把那龟孙子打跑没问题吧?”   四人俱是一惊。陈宏道:“你才化神初期,我们几个都扛不住,你去了只是白白送死。到时候一死就是你和平王两个,我们还守个屁的城。”   梅七道:“我自有办法。你们知道七杀剑是什么东西,我带它去。”   平王终于开口:“神剑有灵,你让它送死,它未必听你的。”   梅七认真地看他:“您以为梅家送我来做什么?我是千百年来驯服七杀剑的第一人,祖父便将人剑合一的功法传给了我。这几个月来,我已将这门功法融会贯通,只等阵前突破,杀那群畜生个措手不及,叫他们到阴间嚣张去!”   平王看着他那双乌黑的眼睛:“你要炼化它――便是你自身替我渡劫了。真神境的天劫劈在身上,你会死。”   “不会的。”梅七道,“人剑合一之后,我不修魂魄,不修肉身,不修灵力。天劫只能劈到一把剑,一把由真神锻造的剑。”   平王看起来仍然不相信,梅七烦躁道:“老头,你若是不信,难道就不破境了?不破境,你到时候跟明天启打个几把?平城照样玩完!信不信,由不得你!怎么,还看不起老子了?”   平王失笑:“你又是叫我老头,又是自称老子,这些脏话都哪学的?不过无论如何,这算我和平城诸位欠你的。”   梅七一抬下巴:“我也不给你打白工,你这老东西坏得很。这样,我要你成神后赦免我一次。”他想了想,“不,两次。”   平王道:“这个简单。诸位将军见证,我安临平在此向天道起誓,进入渡劫期伪神境后必赦免梅七的一切罪行,如有违反,五雷轰顶,身死道消。”说罢,一道金光从他灵府中飞出,转瞬消失在了天上。   梅七眨了眨眼睛:“这么轻易――这么郑重?你不怕我屠城,或者弑亲?”   陈宏平静道:“那有什么关系?若是王爷顺利破境,平城就能长长久久地安稳下去,七贤城必不敢再犯。届时你就是平城百万将士、人间亿万人族的功臣,真屠城又如何?说的难听点,若是百万人族可以换灵界的一座城,朝廷已经把一千三百万人划好了。”   徐真笑着揉了把他的脑袋:“我说你小子一天到晚胡天胡地的,果然还是有心事。别听那些废物瞎说,要我说,你该小心家里的长辈,几个大活人还拦不住一把剑,显然是以你为借口去杀你娘。等此间事了,咱几个跟你去会会他们!”   梅七嫌弃地掀开他的手,狡辩道:“我可没为这事糟心过,我要真在意他们说的,岂不早该在梅家门口吊死,徐将军心思未免太细了吧,姑娘家似的。”   “你别说,城里不少巾帼不让须眉呢。”李斐笑道,“以那位惠娘子为首,组建了一支娘子军,杀了不少妖怪,我瞧着比好些大老爷们还凶猛,也算得上咱们的同袍了,可别瞧不起女人。”   听到“惠娘子”,梅七的面色微微沉了下去。平王站起来给他们敬酒,看着梅七,道:“那便交给你了。”   梅七得意洋洋,眼珠子一转,道:“那七个城主呢?决战的时候总都要出来的。”   李斐笑道:“你看起来又有鬼主意了。”   徐真道:“这确实得注意。”   陈宏沉吟道:“我们可不可以把他们钓出来?还有一个月时间,我们各自在城外闹出点动静。现在材料充足,可以布一个大阵,他们为了少主的安慰着想,再加上日月教一贯的做足姿态,至少有一人要出城探查。只要能做掉一个,那七个的剑阵就成不了了。”   平王皱眉道:“未必不可。只是太明显了。这是个阳谋,但保不了他们将计就计,在战前伏杀了你们。”   陈宏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一拱手,道:“那就要倚靠王爷您了。”   平王却转向梅七,敲了敲桌子:“你方才有什么话要讲?”   梅七眨眨眼睛,笑道:“陈老头的计划在我看来不大靠谱。那位少主说是一个人来,但听听就是骗人的啊。我去打听过了,这位少主是他们教主的独生子,不会出现被兄弟姐妹暗害的情况,反倒大概率有门中长老护法。为了他这位少主的脸面,正面战场上他们肯定不会出现,但私底下,这一个月里,我们都得小心点啦。”   他这一句话扎了好几个人的心,陈宏长叹一声:“老夫何尝不知?”   平王看着梅七,轻声道:“不要冒险。此前七贤城的那些东西你原本不必拿那么多,最后受伤……”   梅七打断道:“我没有!那是我潜伏的时候自己砸的!”   众人或挑眉或翻白眼,却因修为境界不同,只有李斐被当场抓获,给他打了一顿。梅七道:“本来也……实在不行,把仓库里有的法器灵器全拿出来,到时候对着他们一个个炸,拖延到两个老头分出胜负就好啦。如果你们打得慢,我人剑合一之后也能拖一会儿。”   平王沉吟半晌,最后果断道:“只能如此了。陈老,诸位还是不要冒险的好,按阿七说的来吧。今晚统计一下,明日给那几处据点送物资,我会为各位看着。回城后便对城内将士宣布消息,叫各方开始备战,届时排兵布阵由你三人全权负责。还有,尽量将老弱妇孺送出去,给他们一些法器灵丹用于打点官员。之后就暂时不要出城了,我也调整状态,准备渡――破境。”   众人应下来,陈宏笑道:“王爷,这可是您这几百年来头一回自己出主意。”   平王叹了口气,捂住了脑袋。   “本王也不愿啊――太难了。”   他抬头看向同样在苦笑的陈宏,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第50章 平王杀妖-7   几位将军先后走出殿门,屋里几颗夜明珠亮着光,外头已经黑下去了。梅七看了敞开的房门一眼,忽地挥手,两扇大门砰地合上,他才松了口气。   安临平好笑道:“你怕黑?”   “我不怕。”梅七烦躁道,“你留我下来,还想说什么?”   安临平看着少年人那双映着烛火的黑眼睛,给他倒了杯茶。梅七瞪他一眼,接过茶,一碰到嘴唇,立刻“啊烫烫烫烫烫,你要死啊!”地惨叫出声,转过身去哈哈地吐舌头,安临平也没想到梅七一脸帅气一副要一饮而尽的样子结果却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手中凝出几个晶莹剔透的冰球,道:“……冰块?”   梅七转回来一口吞了他手里的冰球含着,一张小脸撑得鼓鼓囊囊的,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含糊不清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临平看着他,不说话,仿佛在等他自首,看得他心里发毛:“……干什么,我没偷吃你的点心!”   “我没说那个。”安临平哭笑不得,“算我请你的,行不行?你是不是傻,不给你吃谁会把点心放窗台上。”   梅七勃然大怒,咔嚓几口嚼碎冰块咽下去:“下次把点心藏好点,我照样偷――拿走!”   安临平正色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梅七切了一声:“当然啦,我什么人,七杀剑的主人。你等着瞧呗。”   安临平平静道:“你会死。”   梅七抬眼看他,他严肃地望过来。半晌,梅七摆摆手:“一盘点心还能死人,你也太小气了吧。”   安临平张了几次嘴,最后噗地笑出了声。梅七坐在对面,看起来很愉快。   安临平实在不明白,不应该有人死到临头还如此容光焕发。他从没见过梅七这么快乐的模样,那张原本就眉目乌黑、肌肤雪白的脸越发像江南烟雨泼湿的画。   于是他伸手揉了揉梅七的脑袋。那头柔顺的黑发给他一揉,绑头发的绳子很轻易地就松了,长发猝不及防地散了下来。梅七却在他收回了手之后才反应过来,面色通红地捡起那根绳子,蹲在桌子的阴影里头胡乱将头发绑起。安临平这时才发现,梅七用来绑头发的绳子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碎布。   梅七早就过了及冠的年纪了,可从他来平城的第一天,安临平就只见他束着条马尾快活地四处游荡,于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问关于发冠的问题。他递了一条发带和一根玉簪过去,梅七顿了顿,只拿了发带,半晌,难过道:“我本来也有这样一条的,来平城的第一天就弄丢了,晦气。”   安临平说:“好,那这条算是赔偿,簪子则是利息。”   梅七又小声嘟囔道:“不一样的,那是我叔叔送我的。”   梅七重新绑好头发,站起来,甩了甩,挺满意的。安临平的储物戒指里压着许多没机会送出去的首饰,这条白色发带的尾端镶着几颗组成梅花状的红珊瑚石,被梅七粗暴地在发根上卷了几圈打上死结。   安临平说:“我教你用。”   梅七便很生气:“我当然知道簪子怎么用,但战场上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你是不是傻!”   安临平就道歉了:“对不起,是我说错了。如果哪一天我不用弓箭了,送你一条更好的发带赔礼。”   梅七怀疑道:“你用不用弓箭跟送发带有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有那一天,而且要是很久还算什么赔礼?还有,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在给女孩儿送首饰?”   安临平被他噎住了,忽然觉得今日的梅七格外暴躁,话也比往日多。叹了口气,听到外头在下雪,雪花OO@@地往庭院的树和石头上落。于是他说:“下雪了,我送你回去吧。”   梅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好奇道:“你平时睡觉吗?”   “……偶尔。”安临平愣了一下,面上流露出一丝柔和,声音也轻缓了下去,说起话来仿佛在梦中,“最近几年,我开始睡觉了。”   梅七对于“大乘老怪睡不睡觉”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便不再纠结,摆摆手笑道:“我回去啦。你们闹了一下午,真够无聊的。”   安临平无奈道:“不是你非要跟陈老闹么?”   梅七瞪大了眼珠子:“明明是陈老头挑我的刺,你怎么这样颠倒黑白!”   安临平说不过他,却还是起身,习惯性地扶了扶平天冠,低头道:“你好不好奇大乘老怪的卧房是什么样的?”   话没说完,他就觉得有点微妙,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梅七却立刻应了下来:“快走快走,我不困了!”   安临平已经上千岁了,少年时的种种遭遇与千年枯燥的修行还记得分明,那会儿那种对世间万物都能洋溢起来的热情却再未曾有过了。于是梅七哼着婉柔的江南小调跟在他身侧的模样,叫他心中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平王府没有几个仆人,此时都已经睡下。走廊里光线昏暗,雪片在木柱间飞舞回旋,往梅七身上投下黯淡的、游动的影子。安临平脸色一变:“你这唱的都是些什么!”   梅七满不在乎,反倒嘲笑起他来:“你没听过么?花楼上的姐姐们经常这么唱的。”   说着他又唱了起来,安临平却不再管了。   他出门的时候抓紧了梅七的手,直到走进房门、他松开手去,梅七都没有发现自己给他牵了一路。   安临平没费多大力气,就让梅七在他卧房里睡下,自己则找了张软塌,也躺了下去。要放在平时,梅七早就被针扎一样敏锐地跳起来大叫“我不怕黑”了。   第二日两人都没提这事,之间气氛却好了许多。三位将军来报到之前,安临平找了个十分之瞎的借口,送出了自己房中那三颗比他脑袋还大的夜明珠,附赠一堆小些的“进阶后用不着了”的珠子,大多能发光,还有的能爆炸,都附着些实用法术。梅七老老实实收下,道了声谢,没有杠他。   预定的行动一切顺利,出城送物资的四人均平安返回,第一批老弱妇孺也在一位根基损毁再不能进步的老修士的带领下,经由通道回了人间界。平王散发神念笼罩全城,对众人进行了情况说明,温和地安抚鼓励了一番,最后又情绪高昂地激励众人备战,争取在一个月后打个漂亮的胜仗――他完全没有提及明天启的少主身份和渡劫修为。他是知道平城修士的,要么是被流放来的,要么是那些人的亲人、后代,有血性的自然不少,但真愿意血战到底的就不好说了。   只是在离决战还有三天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李斐暗中出城接应一支情报队伍,不知怎么被人发现绑走。对方却没有押他去七贤城,而是将他带到了一处平城占领的灵山的大阵前,叫骂了好一阵子,骂累了便从李斐身上剜下肉来烤了吃。梅七原本要出城救他,被陈宏和徐真两人拦下。三人一筹莫展,平王在此时提前出关,忽地现身城头。   明天启也猛然爆发威压,遥遥地朝平王打了个招呼。平王却没管那股隐隐压过己身一头的气息,挽弓搭箭,一箭打爆了那青年的肉身,连元神都只逃出一个脑袋。七贤城一方竟哄然大笑,纷纷为那青年喝倒彩:“严青,你真是个废物!”   明天启却辩解道:“这倒不能怪小青。他境界又不高,要不是平王好心,他连半个脑袋都逃不出来。”   平王面色凝重,明天启笑颜如花:“只是本王却没有那么好心,最喜欢恩将仇报。平王殿下放过严青,我却不愿放过李将军。”   下一刻,李斐大骂一声,面色涨红,直接自爆了!   梅七短促地狂叫一声,扒着墙砖双目圆睁面色惨白,接着竟然转头跑了。   明天启原本因为李斐自尽得太干脆而愣了一下,此时扶墙大笑。他身后的人与妖纷纷起哄:“那小娘们儿吓得尿裤子喽!”“平王殿下,您的大将军跑啦!”“平王殿下,您要是跑得有他一半快,指不定能从少主手中脱身。”“那你倒是说错了,要是平王殿下换副那小子样的皮囊,少主这般的绅士还会怜香惜玉些!”“哈哈哈哈……”   蔓延千里的平城城墙上,众人俱是面沉似水。平王阴沉道:“三日后,劳烦明少主了。”便拂袖而去。   而直到决战前夕,梅七才再次现身。他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平王的卧房,后者正在一张软垫上打坐调息,见他来了,也没有太惊讶。   梅七犹犹豫豫,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让你丢脸了。我……我只是看李斐……他……我不知道……”   平王站起身来,请他在桌边坐下,温和地道:“没关系的,这是人之常情。”   梅七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好,谢谢你……我明天会来的,我会做到的……你相信我。我只是,只是有点吓到了,我不知道……我会帮你杀掉他们,灵界的妖魔鬼怪,我都帮你杀光……然后,然后……”   他有些无措起来,好像在这两天里什么都没想明白。平王按住他绞在一起的双手,轻声道:“没关系的。你没有义务做这些。我不是还有一个方案吗?你要是害怕,尽管说出来就好了,我不会逼你如何。你还年轻……你才二十三岁。”说到这里,他不由深吸一口气,神色有些复杂,“你可以待在城中保护那些老人孩子,和在战场上是一样的。等会儿我给你写封书信,不管我赢了还是输了,打完你就可以回家。你没有任何过错,不该和我们这些人一起。”   “惠娘也没有做错事。”梅七不自觉地反握紧他的手,低声道,“你也没有。你们为什么要为那个朝廷送命?”   “我们不是为朝廷送命的。”平王道,“我们是为了我们的故乡。虽然没有别的亲人,但总归是故乡,我娘和你娘就葬在那里。还有千千万万无辜的人,他们是我们的同胞,我们不会让他们沦为妖兽的血食。――道义、气节、怜悯、家乡,总有些东西比命重要。”   梅七茫然道:“你修仙不是为了寻求长生之道吗?”   平王平静地道:“下辈子有缘再修吧。也许那时候我资质平平,出身普通,再不需要为这些事情担忧。”想了想,他又笑道:“也许有一天你会见到我,我还得叫你一声前辈。我们会在和平的日子里重逢。”   “你不要死!”梅七的一声尖叫被自己扼在喉咙里,半天才找回声音,纤细的脖颈通红一片,“你根本没有打算――你没有把握!你骗我!”   “你岂不是也骗了我?”平王平静地看着他,“你会死的。”   “――你跟我走吧。”梅七望着他,轻声道,“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灵界那么大,我们可以找个山头躲起来。只要有灵气就能活着,战争总有结束的一天……”   安临平猛然起身,平天冠下的旒帘一阵哗啦乱响。梅七被他也被自己说的话吓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摸着青砖地面,连滚带爬地逃出了王府。   寂静的黑夜中,平城城门霍然洞开。在七贤城众人发作之前,平王喝道:“本王借道寻人,无意冒犯!”   那边明天启轻笑道:“无事。殿下请自便。只别耽误了明日决战就好,免得平城生灵涂炭。”   他身后立刻就有人拍马屁道:“少主有好生之德!”   平王没理他们,自然也不知道明天启拎了壶酒上了城墙,和好兄弟们一起吃酒看这个失败的亲王干着急。   没过多久,他就在一处灵气稀薄、妖雾缭绕的荒山中找到了梅七。后者收敛了气息,蹲在山洞一角,咬着一截手臂,眼泪却控制不住地大颗大颗往下掉。   “对不起,阿七。”安临平蹲下去,伸手要摸他的脑袋,被一掌打开,无奈道,“我不是要吓你,也没有要凶你。我只是……”   “我才不要你可怜!”这下子梅七不仅是眼眶,整张脸都气得通红,站起身来恶狠狠地当胸踹了平王一脚。安临平不躲不闪,梅七还踹得脚疼,实力差距摆在那里。   “呜呜……呜哇――”梅七放弃了,干脆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嚎啕大哭,哭得一抽一抽的,“我凭什么!他们凭什么!没人生我!没人养我!没人要我!嗝、我知道啊!呜……呜呜……你、你懂个屁!”   平王将他抱进怀中,轻轻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我喜欢你。我们所有人都很喜欢你,阿七。”   “……你骗鬼啊!”梅七咬牙切齿,抽了抽鼻子,眼眶通红的眼睛凶狠地瞪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定要我自己说出来吗?狗东西、臭老头!别人是怎么说的,说我――”   他猛地闭上了嘴。   平王面色一沉:“谁说了什么?”   “不关你事。”梅七后悔了,后退一步,硬生生将山石压进了山壁。平王将他捞出来,认真道:“我会赢的。即使只是为了你我也会赢。我会让那些人给你一个交代。”   “……我喜欢你。”梅七小声说,低得几乎像一声呜咽了,“我喜欢平城。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帮你打仗,你们赢了就要回家了,我去哪里?”   平王再次抱住他,就这么跪在地上,教他的脑袋可以靠在自己胸口,一边拍着他的肩背一边道:“你跟我回家。我在外面也没有家人,老陈老徐他们都没有,都一样的。大伙儿商量好了,等打完仗,回去占个山头,结界一布,躲起来种田睡大觉。”   “你哄小孩儿呢。不过我也骗了你。”梅七脸红了,声音越来越小,“我没吃过那些,才总来偷你的。但是,七月初的藕很好吃,莲蓬也好的。还有荸荠和菱角。要是,要是你们也去的话……”   “你又不是偷的,我都说了。”平王失笑,“你怎么一定要嘴上占便宜?我要是不给你,你哪里偷得到。”   “我自己偷的!”梅七据理力争,“我――”说着摇摇头,苦笑道,“算了,确实。”说完,他很不好意思地一抹脸,推开平王,自己站了起来。   “你想要什么?”平王仰头看他,又急忙扶了一下平天冠。梅七笑出了声,浮夸地道:“陛下免礼平身――”   平王忽然出手捉住了他。   安临平没有想到,梅七竟然这么瘦、这么轻,那张带点婴儿肥的脸总让他看起来不那么像一个遭人排挤的孤儿,笑起来更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他单臂捞起梅七的腰,要不是梅七破口大骂挣扎扭动,他几乎以为自己抓了个空。不过,要是梅七在他的偷袭之下还能逃掉,那的确可以偷到他的点心。   平王将梅七抗在肩头往回走。梅七骑在他的脖子上,一开始羞红了脸,乱踢乱蹬,叫着“放我下来”,不一会儿就没声了。   两人慢慢地在冻**的土地上走。平城又开始下雪,这里总在下雪,但两人还是想起来,快过年了。   细雪从一片黑暗里星星点点地落下来。梅七抓着平王的平天冠,心不在焉地拨动着珠玉串成的旒帘。   平王走得很稳,任梅七夹着他的脖子左摇右晃,也只抓着他的腿往回走。所有人都在看着,梅七说:“过年的时候我想吃饺子。” 第51章 平王杀妖-8   晌午时分,天山背后依然大雪纷飞。   安临平与明天启同时踏上城头,朝天打出一道法诀,霎时间阴云溃散,积雪消融,遥远的太阳朝这片在血与火中翻腾了数千年的战场投下热烈的光。   平王一拱手,便直上云霄,远离了陆上战场。陈宏与徐真各自带人杀出,梅七隐匿阵中――这都与他无关了。他没有客气,与明天启互相致意后便抢先出招,一柄长剑自灵府中破空而去,直逼对方面门。   那长剑乍一看朴素无奇,剑光也不见得如何煊赫,却裹挟着一股浩瀚洪流,沉重地朝明天启身上压去。明天启神色微凝,并未拔剑,用一门道法破去了这一击,却没能完全挡下,不得不后撤数里,看起来便像是平王占了上风。   明天启对平王的这点心思嗤之以鼻,毕竟平城的兵力确实不怎么样。然而,他看着平王召回那把剑,却肃然拱手行礼:“道兄。”   平王侧过身去,不愿受这一礼:“我非你同道。”   明天启点头:“不错,你在长生之道上比我略高一线,我们走的却不是同一条道。只是能修得我辈境界的,即使在神教中也是罕见。本王不愿见你陨落,若你现在投降,加入神教,本王可做主让你进入天罡殿当一位长老,教众资源任你驱使。”   平王轻笑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神教不会信任本王,更不会理解本王。”   明天启却也笑道:“平王殿下只是不够了解我教罢了。神教崇尚自由,什么人都有,且无需在意他人眼光,只要实力够强,就能活的很好。”   平王叹道:“本王今日出战,已经说明一切了。明少主,请吧。”   两人一边谈话,一边已经以雷霆万钧之势交锋数次,各类道法神通遮天蔽日,战场上空先是被一片寂静的黑暗笼罩,接着便有大小星辰在其中演化挪移,那些星辰坍缩后竟化为血水倾盆而下,然后云消雨霁,复又烈日当空。   明天启大笑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强求。”他终于握紧了腰间那柄气势雄浑、气息危险的利剑,喝道:“平王!你在长生道上造诣极高,可惜你生不逢时、冥顽不化!本王这柄明光剑一旦出鞘,你再无活路!本王最后问一遍――你降是不降?!”   平王厉声道:“多说无益,本王今日不会叫你动平城的一草一木!”   明天启狂笑不止,眼底却有讥嘲与冷厉交缠。两人复又战至一处,天空中不再有那许多奇异变化,境界高些的修士们却都能感到此方天地的大道颤动不已,好像只要一个念头退缩,自己就要被无形的力量碾碎。   两人交锋的时间并不算长,地上的战斗却直接惨烈了起来。   陈宏与徐真各自带队,军中有阵师护持、神识强者帮助调度。明天启的搅局给他们带来一个机会,原本七贤城的高阶修士数量远多于平城,后者往往要承受来自空中的攻击,此时在两位顶级高手的压迫下,除了合体初期的陈宏可勉强一试,竟无人能腾空而起;七贤城的四人三妖则是碍于少主脸面,也不在意失去空中力量造成的这点小小损失――事后来自神教的补偿必定远胜于此。   在西线顶替李斐的是一名叫刘云的修士。他是陈宏到了平城之后得来的孙子,修道天赋尚佳,得过平王的几次指点,这几十年来修为也是突飞猛进。他出生在平城,从未见过灵界壁垒后的故乡,也从未想过。他的兄弟姐妹、父母亲人皆是平城的罪犯,也大多战死沙场。   刘云是少数几个知道情势之危急的修士之一,率军迎上了一支妖族大军。平城今日完全放弃了往日的打法,修为高的统统冲在最前方,趁对方还未来得及变阵,抢先镇杀一批。灵界对弱者少有同情,那些将领只觉得这些人族修士可怜,身居高位还要做这么丢分的事。   那些大妖哈哈笑着从后方赶来,化出各式各样的巨大真身,朝着平城一方碾压而下。他们领头的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金色犬妖,披挂着一身盔甲,全身高大如山岳,比跟在身后的一只羽蛇还巨大。   刘云化出法身接住那犬妖一掌,几息后便支撑不住,被拍进地里。犬妖有些好奇,绕着他转了一圈,被踩死的人的血溅了刘云一脸。   刘云爬起来,咧嘴一笑:“狗东西,你知道金丹是用来干嘛的吗?”   这头犬妖也笑得狰狞:“老子给女儿当糖豆吃,手里有好几罐呢!你吃不吃?”   话音未落,犬妖脸色一变,转身就跑。然而晚了,刘云的气势瞬间暴涨,身躯膨胀数十丈,他瞪着犬妖逃跑的方向扑了过去,狂笑道:“给爷死!”   漫天血雨与碎肉呼啦落下,刘云竟是以生生自爆金丹的方式,与数十头犬妖同归于尽。地上的血肉混在一道,浇得冻土白烟直冒。一方战场都仿佛静了一瞬,紧接着又是一人狂笑一声,仿佛是一个信号一般,这人跟着自爆了!   西线爆发了两族开战以来最惨烈的战斗,无数修士前赴后继冲入妖群,二话不说,自爆!有金丹爆金丹,有元婴杀个够本就炸元婴!后来的甚至杀出了经验,不仅爆金丹,精神力也一同炸开,竟是粉碎了魂魄镇压本就神识强度低的妖族,叫它们甚至没法退走。西线雷鸣阵阵,并非劫云汇聚,而是数千人族修士用命堆出的妖族浩劫。整片洼地变成了一座绞肉场,人与妖进去,留下一地血泥。这片绞肉场的边界还在扩散,往妖族大军的方向,往七贤城的方向,往正面战场的方向推进!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一时间没有任何人去想这是否值得,困守平城多年的愤怒与怨恨有了一个发泄口,己身的无能与冤屈,朝廷的无耻与退缩,妖族的残酷与恐怖,折磨平城人数千年的痛苦在退无可退之处决堤。所有人都在咆哮、在狂笑,这不是安临平期望看到的结果――他们甚至无法留下可供转生的魂魄。可这种徒劳的疯狂、病态的热情具有一种无可匹敌的传染性,人们甚至为此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徐真一边杀一边朝不知谁吼道:“他妈说好的援军呢?!朝廷是死了吗?!”   那一头有人边吼边笑:“死了!死了!天下大乱,改朝换代呢!这帮妖魔鬼怪,也就敢趁着这时候来喝爷爷的洗脚水!”这人又笑了两句,战场上便没了他的声音。   陈宏双目通红,为他孙子的死法振奋不已,双手持刀,悍然缠上两位合体后期城主;原本应当坐镇后方的阵师几乎倾巢而出,毫不吝惜材料地设法阻拦剩下那五人。   在天上,平王被明天启打得步步后退,劣势却越来越小,身上气势愈发雄浑壮阔。四方雷鸣隐隐,劫云聚散。明天启神情凝重,也意识到安临平反过来拿他当磨刀石逼自己破境。但此时两人都已经没有退路,下一剑就要决定平城的命运――   “――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长生剑与明光剑的相博尚未出声,下方突然现身的梅七身上却陡然剑光大盛,口中连喝七声,突入七贤城主的战圈,鬼魅般踏出七步,一步一剑一杀,霎时间最弱的梅鸠、兰越、竹阴、菊生四王当场金身爆裂、神魂粉碎,另外三王也重伤垂死!   竹青借势退出十余丈,另外二王仍没反应过来,梅七趁势又补了两剑,衣衫破碎,越阶杀人所需要的过度爆发让他的右臂筋断骨折、鲜血直流,不得不换左手执剑。   竹青此时才堪堪回神,尖声喝道:“你……疯子!疯子!你这疯狗!自爆元神,你也得死!”   话音未落,他提剑杀回!梅七方才趁平王突破,在七贤王战圈内自爆元神,震荡七人神魂,在他们恍惚之间爆发力量完成刺杀。然而一击之下,梅七灵力耗尽,元神也只剩一些藕断丝连的碎片。竹青此刻不杀他,他今日也必死无疑。   然而,竹青不敢不杀!   梅七状若厉鬼,双眼血红,长发披散,强行提炼的灵力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骨骼金身。他口中吐血,狂笑不止,长剑再次破空向前斩出!   七杀剑与竹青长鞭、长生剑与明光剑同时相撞,灵力激荡下,方圆百里瞬时被夷为平地,无论敌我,伤亡无数!   梅七元神愈发飘摇,一击之下半边胸骨碎裂,血肉横飞,却在奔流的灵力间两步上前,一脚踹飞竹青,含糊不清地狂笑道:   “恭贺平王破境,平城必胜!”   竹青的肉体和元神在神兵交战余波下瞬时粉碎,梅七那不成人形的身体仍站着,至少他觉得自己用腿、挺直了不知道在哪儿的腰杆站着,兀自仰天大笑,左手紧握七杀剑,对着七贤城后涌来的妖族援兵喝道:   “今日谁能杀我!”   此时,战场上空绵延万里的雷云已然成型。梅七再次狂笑一声,忽然身形暴涨,握着七杀剑冲天而起!   平王以伤换伤,左臂被击飞的同时一剑捅穿明天启的胸膛,狠狠地将其往地面钉去!   三人在空中擦肩而过,只一瞬间,安临平与明天启在地上撞出一个裂痕无数的深坑,受到波及的敌我双方人与妖不计其数;而梅七与七杀剑冲入劫云,深灰浓郁的云层中,扭曲的紫色雷霆血管般跳动着发出嘶鸣,在安临平与明天启落地的瞬间轰然爆响,除此三人,其余所有妖、魔、鬼、怪、人都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的空白!   明天启胸口开了个大洞,面色惨白,一剑格开安临平,后者借势往后退了两步。安临平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左肩滋滋作响,血肉骨骼迅速重生,一双黑目冷酷地看着明天启。   明天启仰头望向雷云,呼了口气,轻声笑起来:“本王向你道歉,平王。本王此前同下属道你婆婆妈妈女人心肠,没想到你真做得出来。”   又是一片雷鸣。那些闪电惊雷在低空翻滚成了一片沸腾的海,只有安临平和明天启二人还能勉强捕捉到梅七与七杀剑所在。他们好像一根浪尖浮木,在劫云中沉浮。   安临平头顶的平天冠在战斗中被灵力掀得裂痕遍布,此时应声而碎,几块焦黑的玉石滚到了脚边。   他一甩长生剑,那原本古朴无华的长剑剑身一片澄明,焕发出比整个春季更旺盛的气机。明天启的心脏忽地停了一瞬,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出手,默契地抬起头去。一人担心,一人好奇,都在等待那粉碎的一人一剑的下文――被阻挡了的雷劫还没消散,意味着其中仍有生机。   几息后,劫云猛然增强,其中凝聚出一个瘦条条的少年来。明天启几乎要为他感动了,却是反手挡住袭杀而来的平王,往后掠出数十里――直直撞在了梅七的剑刃上!   梅七那一剑尚不熟练,却仍劈断了他的肩膀。七杀剑是一把道剑,梅七与它的融合太过粗糙,因此给明天启留下的道伤也粗糙且脏乱不堪;后者短时间无法治愈,不得不换手持剑,却还不忘朝四周大吼:“不许插手本王的战斗!”   他哈哈大笑,仿佛也遭到了平城人的疯狂的感染,越战越勇,三人二对一的战斗在他抛出的诸多法宝的阻碍下竟胶着了许久;明天启甚至硬接平王一剑,脱**上外套甩给梅七,狂笑道:“我们灵界的狗都穿衣服,梅七,你该学学!”   梅七竟就这么愣愣地穿上了那件外套。因为袖子太长又太沉,他生气地劈碎了那件珍贵的法衣,咆哮着朝竟敢耍他的明天启扑去。于是这回轮到平王给他丢衣服――同阶的战斗还没有那么凶险,倒是梅七作为一位大修士不能这么丢脸。   梅七胡乱穿上衣服,内外都是反的,还打了好几个死结。明天启见他疯疯癫癫的,本性发作,一次又一次引诱他同平王的攻击撞在一块儿,不为自己的处境改善,却为他们的毫无默契捧腹大笑。   在罪犯之城中主持事务多年的安临平简直没法相信世上还有明天启这种**,转头对梅七温和地道:“阿七。你先去帮陈宏和徐真他们,好不好?我等会儿就来找你。”   梅七听出他询问的意思,乖巧地点点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杀妖了。   明天启握紧明光剑,忽然将它收了起来,笑道:“本王投降啦!”   安临平愣了一下,怒上心头,上前一拳轰在他脸上,叫这位满心不可思议的少主的身躯直直轰穿七贤城,接连打爆几座山头。   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平城就这么仿佛是轻而易举地获胜了。   安临平这才来得及感受自己体内那失去束缚后欢欣奔腾的强烈生机与灵力。他已经将近一千年没有这么开阔地、自由地看着这片荒地了。他听到耳畔、灵魂深处、又仿佛是十分遥远的地方有无数人在呼喊“平王”,庆贺他的胜利,祈求他的庇佑。   他低头望去,那些鲜血、残骸与胜利都不再隔着九条杀机暗藏的珠帘。他看见梅七穿着那身乱糟糟的衣服,趴在地上跟后面赶来的低阶修士一起收拾战利品。   梅七叫道:“我的!我的!亮的!”说着就扑向一个碎石和残肢聚成的小土堆。见过他发威的众人谁还敢留下,纷纷避让。他扑进那堆碎石中,刨出了七颗脑袋,随手震碎血肉,拿外衣将那七个金光闪闪的骷髅头捆在一道,拖着衣袖高兴地抬头望去。   平王立于空中,金银光点如雨落下,受伤未死的将士们都感到身上伤势缓解,甚至修为更进一步,更为热切地仰天狂呼平王之名。梅七也在他们之中,咧嘴笑着,蹦蹦跳跳地拿手去碰那些光点。   “我不能让死人复生,只能让生者痊愈。”平王的神识对他说,“可你自爆元神,人剑合一,我现在救不了你。你……有什么想要的?”   梅七傻笑着看了他一会儿,忽地一整表情,将那串脑袋丢在地上,仿佛不疯不傻了。   他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恭恭敬敬地朝平王拜了一拜,一字一句道:“……你,平安,长命。”   他又朝平王笑了笑,俯身捡起那串金光灿灿的脑袋,笑呵呵地朝平城走去。他的祝福淹没在人群的欢呼里,没有人注意一个和自己一样糟糕的年轻人去哪里。   只有平王站在一片欢呼声中,目送梅七拖着七颗金脑袋走进城门。他穿过空无一人的街巷,喜气洋洋地冲着一爿塌了半边屋顶的小店喊:   “惠娘!惠娘!灯笼!” 第52章 平王杀妖-9   朝廷为平王送来了贺礼:灵石六亿枚,其他城出产的奇珍异宝八百箱,各类上品丹药九百箱,中阶修士万名,仙花灵草千斤,美貌侍妾千名,凡间物什不计其数――以及一位豆蔻年华、嫁妆丰厚的滇南公主。   那两批老弱妇孺也被送了回来。平王没有生气,只是老老实实地继续守着平城。那万名中阶修士被打散下放到各处军营,那千名姬妾被交给一位女修操练,争取年后就能上战场。供奉殿派来送礼的大乘长老对此没有意见,只催人帮着布置婚房与新衣。   这位长老脾气倒是好,到了平王府按例应当住在别院,但平王说那处院子已经划给了梅七,长老便笑着跟他称赞了几句少年英雄,说了些梅家的大小事宜,然后换了个院子住下。   到了大年三十,平王的小新娘才姗姗来迟。平王头上系着新郎的发冠,一身正红色龙纹法衣,带着一群伤得不那么重、相貌修为也尚可的下属,站在通道口迎接。他温和地笑着站在队列前方,眼底却没有笑意。   这是朝廷在那场放弃支援平城的战争中得到的“战利品”。那女孩戴着凤冠霞帔还只到平王腰间,个头比梅七还小。梅七在人剑合一之后还高了两寸呢。   平王牵起她不比幼童大多少的手,面无表情地往平王府走去。   一行人走在干净宽阔的道路上,那位长老回到人间界,炸毁了通道,谁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们人界的故乡。   平城各处挂着黑白纱幔,平王府却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好不热闹。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扭曲的幸福和恨意,最后俱是搅一搅掺酒咽进肚子里,复又大声说笑起来。   大多数平城修士结丹后就再没吃过凡食,这回那位长老还带来了千余名厨师伙计――事后也是要充军的――,流水席从平王府门口一直摆到平城另一边。人们吃吃喝喝大声谈笑,偶尔有小孩提起新娘,他的父母就会尴尬笑着拿吃食堵上他的嘴,倒也没法跟小孩子解释这是怎样的一种羞辱。   平王殿中气氛一片冰冷。安临平和善地请介绍菜品的厨师出去,站起身来向各位同袍敬酒。一殿人食不知味,最后徐真站起来一脚踹翻桌案,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通,将剑折在地上,摔门而去。平王将他拉回来,有些尴尬道:“徐将军。今天是要讨论七贤城事宜的。”   徐真气得乱叫“你他妈的,你他妈的”,却说不出别的,忿忿坐下,半晌才道:“看王爷您的意思。”   安临平平静道:“新入主的琅琊妖王修为与我相若,带来的妖族大军同平城的兵力也差不多。朝廷希望我们能同七贤城维持先前的关系,强者不出战,拖延时间。待他们……”他说着冷笑一声,“待他们的几位供奉修成渡劫期,再来协助平城,一举剿灭北域妖族。当然,这是罗长老的说辞,他也十分抱歉。各位有什么看法?”   一人道:“王爷,臣有疑。通道至少十年内无法通行,但也只有十年。朝廷要用这十年做什么?”   平王看向他,道:“将平城卖给日月教,是足够的。”   徐真叹了口气:“难怪你这么急。”   “急也没有用。”平王道,“我可以脱身。你们也可以,其他人走不了。”   “不如再观察两月。”一位家主苦笑道,“王爷,平城此役虽得大胜,却也伤了元气,许多将士的伤都没好,连陈将军都……琅琊妖王刚上任,您又打伤了他们少主,即使他能打上门也不会立刻发兵。以我之见,此事不用这么着急。”   “王家主这就说错了。”另一位小派掌门沉吟道,“我看灵界的渡劫期高手也没有那么多。朝廷容不得王爷,日月教难道就容得下那么多伪神?既然都是修士中最顶层的存在,琅琊妖王未必服气日月教。何况只有一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还是需要早些做准备。”   又有人陆陆续续地发表观点,大多数人还是支持先观察一段时间,只是加大巡逻力度。毕竟之前那一仗虽然时间短,后遗症还在。平王暗自点头――连他自己回了王府之后,都直接坐在了地上,就那么睡了过去。   最后仍是决定先观察一月,各自收集消息,每三天在平王殿开一次会。   决定一出,众人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又冷场了。   外边开始放烟花。那一千名被送去修行的美貌侍妾也知这大约是她们最后一次穿软缎戴金银的机会了,强忍着寒冰换上轻纱,带上琵琶玉箫出了门去。她们的歌声初时婉转哀怨,在人们的起哄声中越来越下流热情,到最后竟连那些伤员都叫人搀着出来,一边喝酒一边起哄,不着调地又吼又唱。   歌声、鞭炮声、喧哗声隐隐约约地传进了平王府。徐真站起来,顺手拎起一坛酒,道:“时候不早了。我去看看城外的情况,接他们换班。”   平王起身道:“徐将军,我送你一程。”又对其余人道:“今日辛苦诸位了,有何需要可吩咐府中下人,留去皆可。今日是年三十,提了晦气事,本王自罚三杯。”他一连喝了三壶酒,拱手笑道,“祝各位过个好年。”   众人起身相送。   安临平出了殿门,走到院中,就被徐真笑骂一声:“你还是太任性了!”后者笑完便拎着酒坛子飞去城墙上,安临平不想回那座大殿,望了望飘着雪的漆黑一片的天,鬼使神差地,腿一拐往厨房走去。   一个浑身脏污、活像在泥水里打过滚的狗一样的少年,正笑呵呵地坐在厨房门槛上,端着一盘子点心,用手抓着吃。在厨房忙碌的厨子、侍从和婢女热火朝天地干活聊天,却连往那儿看一眼都不敢。一名杂役端着盘子,小心地从门框另一侧过去,那少年便护着点心往边上挪了挪。   平王已经好些天没见到梅七了。不是说他没去找,可他怎么在被鲜血浸透、被残刃铺满的战场上找一把刀?   他向前走了一步,梅七抬头看到他,眼睛一亮,旋即脸色一变,抓着盘子就跑。平王上前一把拦住他,也没管那些同他行礼的仆役,喊了声阿七。   梅七一手护着盘子,一手遮住脸,在他的空间封锁里茫然地转来转去,急得啊啊叫,半天才憋出一句:“不,是……”那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却穿过指缝看他,好像没人会发现似的。   平王柔声道:“跟我回去。”   梅七干脆蹲在了地上,怀里还护着那盘点心。平王不得已,捉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挥手破开空间,进了平王殿。   那只手腕和在冻土里埋了一夜的铁剑一样冰冷,他的心却忽然平静下来。平城张灯结彩,死气沉沉,一把冷剑在他手中化开,他牵着梅七的手穿过寂静的回廊,雪与沙在屏障之外飞舞回旋。   安临平将梅七带入书房。   他的小新娘远道而来,风尘仆仆,一路胆战心惊,得到了他的赦免,感恩戴德地脱掉喜服,换上为亡父哀悼的白衣黑纱,握着一枚护身符哭了起来,哭累就在卧房睡着了。安临平路过门口时,隔着墙为她熄了蜡烛。   他领着梅七进屋,挥手取来一只浴桶,又从窗外抓来干净的新雪,用灵力煮沸,调成温水,哗啦倒进桶里。   梅七站在原地,咧嘴笑着看他变戏法,笑容带着几分讪讪,血和雪水在脚下积了一滩。他冻僵的头发也软下来,发尾滴滴答答地落下雪水,活像条落水狗。   安临平招手道:“脱了衣服,过来洗个热水澡。”   梅七“啊”了一声,没想明白这条复杂的命令。平王微微叹气,正要挽袖子,顿了顿,将绣着金线的喜服脱下来搁在书案上,挥挥手隔空将梅七从那堆脏衣服里捉出来,放进了浴桶里。梅七当即就玩起了水,看来不算太疯,也不是彻底的皮糙肉厚,还是喜欢热水的。   但显然,他不会自己洗澡。安临平挽起袖子,道:“闭上眼睛。”   梅七听话地闭上眼睛,任由水瓢里的热水从头顶缓缓冲刷下来,偶尔发出几声嘻嘻的傻笑。安临平拿过皂荚,又放下,双手放在梅七头上,浑厚的灵力变得细密温和,一点点解开这头打结毛糙的黑发。   梅七不安分地悄悄睁开眼睛,仰起脸去碰他的指尖。安临平短促地笑了一下,变出一群小鹅小鸭在水里扑腾。那些或雪白或嫩黄的小东西只有一个灵力凝聚的毛茸茸的壳,梅七被吸引了注意力,小心地用手去捉来玩。安临平又理了会儿头发,被梅七抬起来的手扬了一脸的水。   安临平笑了笑,将那两只假鸟从头上摘下来,放进梅七湿漉漉的手掌里。梅七的指甲缝都是脏的,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安临平顺着长发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阿七。”   梅七仰头,两只乌黑的眼珠子看起来格外的圆。   他盯着安临平眨了眨眼,哗啦搅了下水,低下头去,揽住了那些不会叫也不会动的小动物。   少年人的长发堪堪遮住劲瘦的脊背,灵界的风雪尚未将江南烟雨养出来的柔软带走。安临平从水中捞起那些长发的时候指尖碰到了些许光滑细腻的皮肤,停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呆。   他是个假王,现在是个假神。他从来没有想过,他手下最凶悍的士兵是这样一个年轻人。像个女孩。像隔壁没了父母、亡了故国、无处可去的云秀。   这样的年轻人不该在战场上。梅七应该在私塾里拿着一卷书跟人装模作样摇头晃脑,三天两头带三五好友出去偷鸡摸狗,或者带着一柄七杀剑挑遍千里江山的大宗小派,试剑后和新结交的朋友在船上喝酒。   “本来不该是你。”安临平喃喃道,“我做不到。”   一只温暖的手伸到后边,摸了摸他的手背。梅七茫然道:“是我啊。”   安临平低声道:“对不起。”   梅七笑道:“没关系的。”   说着,他突然咬了一口手里的毛茸茸,有点失望。安临平拍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盘点心。那是他刚才破碎空间从厨房偷来的。   梅七便不再管别的,低头吃起了点心。婚宴上的点心比平王自己做的好看,且那些初来乍到的厨子毫不吝惜地用调料,味道也更丰富。他安安分分地坐在浴桶里吃点心,吃了一块,递给安临平一块。安临平咬了一口,拍拍他叫他转回去。   吃完点心,梅七舒服地哼了会儿不着调的歌,身体越来越沉,终于靠在安临平的两只大手上睡着了。他方才哼的是一支温温柔柔的江南小调,好像跟人坐在小船里,挑了个雾蒙蒙的清晨去踏春。浴桶里的水缓缓荡漾着,书房昏暗的灯映在他身上,木质梁檩上水光粼粼。   安临平不自觉地看着他笑,放缓了手中的动作,梅七安心地往他结实的手臂上靠下来,将他的衣袖弄得透湿。   他耐心地冲洗干净梅七重新变得柔顺的长发,用法术去掉多余的水汽。在准备给梅七穿上衣服、让他在书房软榻上休息一晚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梅七原来那套衣服又脏又破,已经不能穿了。   鬼使神差地,安临平转过头去,将目光投向了书案上的红色喜服。   窗外,稀疏的雪粒和着沙土,在风中淅淅沥沥地响,像一场热烈的夏日暴雨。 第53章 平王杀妖-10   安临平醒来的时候,梅七正缩在他身侧,仰着脸,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只冰凉的膝盖压住了他的中衣。   安临平侧过身去,声音有点哑:“今天没什么事。我不想起来。”   梅七被他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却没有后退,还靠近了一些,傻呵呵地笑了笑。他细软的黑发铺在床上,安临平不自觉地捻着一撮发尾,看着他发起了呆。   这间卧房是梅七的别院里的那间,屋里空空如也,只有这张床是暖和的。这床新被是朝廷价值连城的贺礼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因为所有东西都包着红布,用红色绸缎打着花结。锦被的红光微微映在梅七脸上,他看起来好像脸红了。   安临平昨晚为梅七穿好中衣,将他安置在卧房,自己的房间里有一个可怜的女孩,他也无处可去,便点了盏灯,在这里守岁。他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对于他这样的大修士而言实在是不大可能的事,但他不仅睡着了,还睡得心安理得、分外香甜,好像一切生与死的烦恼都离他而去了。   但他现在看着梅七,却莫名有点心虚。尤其是这小子还笑得这么傻,笑得这么――他醒来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十三岁之后的一切都是一个噩梦,他在温暖的寝宫里醒来,就要打着灯穿过皇宫的飞雪去见他的母亲。   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产生了一种家的错觉。   梅七壮着胆子,又往他这边挪了一点。安临平猛然惊醒,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起身穿衣。   梅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坐在床上仰头望着他的侧脸,接着又看向他宽阔结实的脊背,眼珠子转了转,最后什么都没做。   安临平束好头发,朝梅七招招手,轻声道:“阿七。”   “平……王。”梅七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一下子高兴了起来。   安临平道:“新年快乐。”   梅七学着说:“新,年、快,乐。”   安临平笑道:“你过来试试新衣服。年前就裁好了,没找到你。过年总要穿新衣服的。”   梅七赤着脚就要跳下床,被他按住,乖乖地坐在床沿张开手臂让他打扮。   这套雪白的法袍是安临平用朝廷送来的材料加了点自己的私藏,亲手炼制的,是一套灵器。其实他一共做了两套,另一套是红的,他原本想着过年的时候送给梅七穿,现在已经不敢想了。   他给梅七束好短靴,才招手叫他下地。梅七扯了扯身上的新衣服,甩了甩头发,抬头迎上安临平温和的笑容。后者想了想,笑道:“我想起来了。说好要给你的。”便取下左手上的白玉扳指,注入灵力将它放大,伸手理顺梅七的头发,为他在脑后束了个高马尾。少年的模样又清爽俊逸了起来,叫他心里松了口气。   梅七甩甩脑袋,那枚白玉扳指牢牢地束着顺滑柔软的黑发,一条马尾在少年脑后活泼地摇晃了两下。他伸手摸了摸扳指,很喜欢它温润暖和的触感。他抬头望向安临平,笑道:   “我的?”   “嗯。送给你。”安临平微微笑了笑,轻轻拍拍他的脑袋,“我不再用弓箭了。”   “啊――啊。”梅七意味不明地叫了两声,很开心的样子。安临平看着他白白净净的模样,越看越满意,越满意越心酸,终于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招招手叫他过来,一扬手抖出一件雪白的毛领斗篷,刷地罩在了对方肩头,给他系好,拍拍他的背,轻声笑道:“这就好了。”   梅七神志不全,单靠本能行事,必然会冷的。安临平给他检查过,这具新的身体里已经没有经脉了,甚至好像一切都是假的。他修的大道与长生有关,但他仍然无法辨别梅七的身体与一把剑。如果他不管,这个傻子会要吃很多苦才能适应平城的天气,然后适应战斗。   他没有办法不把梅七推到战场上去。要是梅七只是一个炼气修士,只是一个凡人,他大可以将他留在这间屋子里,叫他一辈子平平安安,吃饱穿暖。每天晚上,他会穿过王府的黑暗,推开这扇门,和这个年轻人靠在一起,看灯火将雪花的影子映在窗户纸上。   可眼下平城就是缺这一把刀。   梅七可不管他这么想,珍惜地将那枚扳指摸了又摸,又转着圈企图去追它;接着突然推开窗户,鸟一样轻地跳上窗台,往漫天风雪飞沙里掠去,眨眼功夫不见了踪影。   安临平猛然意识到不对。   但之后一连好几日,梅七都没再出现。   而安临平也没空管梅七去做什么了。那件法衣足够保护他,只要不去招惹自己的同阶。平王殿中为资源分配的问题吵了又吵,接着又传来日月教教主出山的消息,探子说那位教主盛装出巡,虽然一城一停行进缓慢,但的确是往平城方向而来。   平王去看望过他那还没有拜过天地的妻子。她太小了,裹在孝服里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他丢给她一本功法和几瓶丹药,偶尔会指点她几句。她也努力,很快就引气入体,踏入筑基期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   云秀说起中原话来有很重的口音,但还是找了个机会跟平王道歉,说自己占了寝宫实在很抱歉,之前没有考虑到那么多,自己去别的地方住也可以的,非常感谢平王保护她。平王收拾了一处小院供她修行,自己还是待在书房里。   有一日,平王抽空去小院询问云秀修行进度,为她解答了些疑惑,便匆匆离开往平王殿去了。云秀正要进屋打坐,却在院子里看见了一位从未见过的俊秀少年。   那人穿着一身白衣,斗篷的毛领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一双乌黑冷酷的眼睛。他一手拖着一柄长剑,一手拖着一颗脑袋,指节冻得发白。那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云秀,随后他收起了长剑。   云秀正要发出尖叫,对方傻笑着比了个割喉的手势,她便捂住嘴点点头,一双大眼睛却滴溜溜转着,好奇地看着他。他指指平王离开的方向,云秀本来想阻止他,忽然看见了少年后脑勺上那枚发扣。   那是一只白玉扳指,和平王手上那只黑色的除了颜色与大小以外一模一样。   于是云秀小声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少年点点头,抬脚正要离开,忽然又转回来,郑重地一抹扳指,取出一柄灵剑和一册剑谱递给她。云秀茫然地将这两件礼物抱在怀里,待他走远了,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那边平王得知陈宏醒了,便停了今天的会议,也不管有什么要紧事,赶去探查了一下陈宏的伤势。在陈宏的配合下,他很快决定了解决方式,便回书房炼丹。   他的书房常年无人打理,又成了他的修行之所,已经杂乱不堪,他暂时也没那个闲心收拾,只要能找到东西就行。他在案前坐下,准备按照习惯拟几份丹方,先尝试炼制。   椅子底下多了一股血腥味。   平王有所动作之前,一颗脑袋压在了他的膝盖上。他低头一看,书桌底下和后面堆积如山的文案书籍不知何时被清理出一块,梅七躲在那片阴影里,此时正趴在他膝盖上,从桌案下探出头来看他。   梅七嘻嘻笑了起来。见他没有笑,便有些失落,又连忙侧过去,伸手从椅子底下拽出了个血淋淋的东西。   七贤城的新城主,琅琊妖王的脑袋。   “回,回家。”梅七那双透亮的眼睛望着他,充满期待,“我,都杀了!”   这大概是安临平这辈子觉得自己最失败的时候。他不得不告诉梅七:“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不能……我们还不能回家。”   梅七原本应当很失望,可是他脑子不好,在平王揉起他的脑袋的时候,他就忘了这回事了。   一滴墨水在即将落在纸上的时候被平王接住,送回了毛笔中。   梅七蹲坐在丹炉边看他炼丹,一待就是三日。平王从十多个丹方中推演出五种可行方案各炼了一炉,分解测试后敲定了一种,又出了两炉,将几个瓷瓶塞好塞子,起身道:“一起去看看陈将军吧。”   梅七乖巧地站起来跟上去。   陈宏吃了一枚丹药,果然好了不少。虽然伤到了根基,但也因祸得福,不用再受朝廷束缚。他见到梅七,有些惊讶,旋即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梅七小子,这次多亏了你啦。”   梅七见他对自己笑,便也呵呵傻笑起来。陈宏这才发现不对,平王朝他摇摇头。陈宏忽然艰难地起身翻找一通,在床头找到了自己的储物戒,调动方才恢复的一点灵力,取出了一个陶瓷罐子。   他朝梅七伸了伸手,梅七睁大了眼睛:“我的?”   陈宏点点头,待他收下,才苦笑道:“老夫脾气差了一辈子,打了这一仗才想通。道歉本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犹豫那么久,还是迟了一步。”   话是这么说,他笑得有几分慈祥。梅七打开罐子看了看,里面堆了一座小山那么多的蜜饯。   他开心地道:“谢谢!”   平王也笑着摇摇头,他又认真比划了两下,凶狠道:“杀了!”   平王给陈宏解释道:“阿七前几日将琅琊妖王也杀了。”   陈宏红光满面,连道三声好。三人又寒暄了一番,平王叫陈宏好好休息,争取早日康复,便带着梅七出了屋。   梅七两边脸颊都被蜜饯塞满,抱着那个罐子,跟着平王出了大门,就要往城墙方向去,被一把抓住手腕。平王皱眉道:“你先回来养伤。”   梅七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道:“不痛的。”   “这不是痛不痛的问题。”平王耐心道,“听话。”   于是接下来几日,梅七的确都乖乖待在他书房里,等他帮自己疗伤。平王借这个机会研究了一番他现在的状态,没有得到什么明确的结论,梅七却在伤好得差不多了的时候趁他去开会,跑了。   平王不知道他每日每月都跑去哪里厮杀,只知道几乎每一则战斗报告里都有他的身影。日月教教众以一种缓慢而无可置疑的速度朝这里推进,平城需要梅七这么做。 第54章 平王杀妖-11   云秀提起裙角,踮起脚尖,猫一般悄无声息地掠过曲折的长廊,小心地敲了敲书房门。下一刻,她就出现在了书桌前,安临平正揉着太阳穴、仰头在椅子上偷懒,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眼,柔声道:“怎么了,阿云?”   云秀难得见到这个男人倦怠的模样,便也很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阿七,他在后门院子那边。好像,不对,就是受伤了。我叫他,他不肯进来。你跟他去说说吧,外边雪好大。”   安临平一怔,立时起身道:“带我过去。”   云秀松了口气。   云秀个头矮了些,四尺又三四寸左右,跑起来却不慢。两人很快到了院子里,梅七还坐在廊下**着指关节,见到他们便站起身,把手藏在身后,朝两人笑了起来。   云秀停下了脚步。安临平走向梅七的步伐无声无息,却沉重得叫她发慌。然而,安临平在梅七身前停下后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道:“手。”   梅七背在身后的手指翻弄了一通,像天寒时穷人拢着旧衣的破洞一般,企图把裂开的皮扯扯平,叫伤口好看些。可他怎么都弄不利索,半晌,安临平又说了一遍:“手。”   他只好伸出好一点的左手搭在安临平手上。后者刚从书房里出来,握笔的手又干净又暖和,烫得他抽了口气。安临平取出灵药给关节揉上,待关节处的伤口愈合了一些,又手心手背地涂满,耐心地搓揉了半天,直到那只废铁般冰冷的手被他搓得又红又热,干爽光滑。他也没放下这只左手,空出一只手摊开,看着梅七道:“另一只。”   梅七眼神飘忽地看着院子里,安临平耐着性子催了两次,他才把右手放上来。右手是他的惯用手,因此破损得更厉害些。关节处的皮肉翻开,几乎露出里头的白骨,掌心的皮肉也磨破了。那只手被冻僵了之后,他自己又吹了几次热气,现在有点肿。   安临平给他暖了会儿手,心里叹气。梅七修为高,人剑合一后肉身也强,这些伤口原本应当恢复得很快,可他一来不熟悉这具身体,本能地从经脉调动灵力,二来自己没事就要舔舔,又把伤口弄得一团糟,风雪一吹,这只手都冻僵了。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安临平伸手摸了摸梅七的头,梅七便又笑了起来。安临平小声道:“对不……”   梅七咧嘴朝他笑:“不痛的。”   安临平给他渡了不少灵力,等那只手暖和起来,他便输不进去了。梅七捉着他的手往自己头上放,一开始拉不动,干脆在他脚边蹲下了。   平王一动不动。   “……下雪啦。”云秀不得不出声提醒,却还是站得很远,“到屋子里去吧?前辈虽然修为高,但也许还有什么伤呢。屋里暖和。”   平王看了梅七一眼,后者嘿嘿笑笑,站起来拉着他的手往院子里走。平王和云秀这才发现那里有两个雪人。   “雪人。”梅七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没有。会。”他指了指那个尤其高大一些、头上还有几串朱红野果充当旒帘的,看向安临平,“像?”   安临平望着他,哈哈笑道:“一模一样。”   于是梅七也开心地笑了。他又转到树丛后边,指向一个更小的雪人,认真道:“阿云。”   云秀受宠若惊:“我也有份吗?”   梅七点头。安临平拍拍他的脑袋,他抬起头来,听到对方说:“外面太冷了。请他们也进屋吧。”说着给那三个雪人施了法术,将它们搬到了有结界笼罩的回廊上,又让它们不至于化掉。做完这些,安临平才低头认真道:“现在不担心了吧?跟我回去。”   梅七朝云秀挥挥手,大约是再见的意思,然后跟着安临平去了别院。回屋休息之前,安临平先带他去厨房,给他做了一桌子热菜,放在篮子里带去别院。   这几年下来,安临平也摸清了对方的喜好。也不是只喜欢吃甜的,只要好吃就行。安临平几乎没吃过凡人的饮食,会做的那几道点心也是很久之前在俗世游历的时候学的,手艺全靠神识推演撑场面。梅七来了之后,他私底下搜罗了不少食谱,时不时还会分出一道神念关注厨房的动静,学点技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大约是梅七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叫人高兴,好像一条傻呵呵的野狗,随便丢给他一点东西就能活很久。   梅七不挑食,或者说好像以前从没吃过这些东西,但和同样没吃过的安临平不同,他总是很好奇。每次安临平给他一碟新的点心他都会高兴好一阵子,那段时间对谁都笑,抬杠的次数也少。   那床红被子还铺在床上。安临平施咒清理了屋子,召来两个软垫铺在椅子上,叫梅七坐下。他刚把饭菜点心摆好,梅七就伸手去抓。他叹了口气:“至少用筷子吧?”   梅七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下地去,点了盏灯拿过来。   安临平这才发现天黑了。修为到了这个程度还怕黑的,也只有梅七了。   梅七把灯放在桌子上,把筷子递给他,自己又用手去抓糖饼。安临平彻底没办法,只能陪他吃两口。   他们两个都很久没回来,灯还是过年那时候仆人挂在门口装饰用的,很快就烧完油熄灭了。安临平弹指化出一片星空,那是他用来对付过明天启的神通,现在却被用来当灯笼。梅七正要在垫子上擦手,安临平抓了块毛巾上前帮他弄干净。他喜笑颜开:“谢谢,谢谢!”   “……不用谢。”安临平将毛巾叠好放在桌上,柔声道,“是我要谢谢你。吃饱了吗?”   梅七其实就是嘴馋,正经修士哪来的饥饿一说。但梅七就是不肯从椅子上下去,搓了搓手,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不痛的。”   安临平这回明白了:“不麻烦的。”   “不痛的。”   “不麻烦的。你要是继续拒绝,我也会继续这么说。这才是麻烦的地方。”   梅七别扭了半天,才说实话:“衣服破了。”   安临平叹了口气:“法衣都破了,人怎么可能没事?脱了,我给你看看。”看着梅七的表情,他又笑着补充一句,“衣服也会帮你修好的,好不好?”   梅七这才乖乖下地,解开肩上的斗篷。安临平嘶的一声,梅七茫然道:“痛不痛?”   “……这该我问你。”安临平盯着那几道贯穿伤看了一会儿,颇有些无力。梅七听不懂这么高级的问法,道:“什么?”   “没什么。”安临平叫他趴下,上前为他处理伤口。他还是没搞懂梅七这具身体的构造,但既然喜欢吃甜的,那感官应该还在,就算不会死,也会痛的。   梅七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伸手去抓那些从梁檩上流下来的星星点点的光,嘴巴里又哼起了温温柔柔的江南小调。   安临平几日前抽空将那套红衣服改成了白的,这回给他换上,心里暗叹幸好没改成黑的,否则按梅七这个情况,他隔空探查也探查不出什么,梅七自己又藏着掖着,受伤了根本不会叫他知道。   梅七穿好衣服,往床的另一侧挪了挪,翻过身来看他。他笑道:“你想叫我陪你?”   要是原先的那个梅七,一听这话背后的“你是不是怕黑怕一个人待着”,肯定要跳脚大骂。但这个梅七只是睁着一双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直到他脱鞋在他身边躺下,才笑了起来。   安临平同他并排躺在床上,望着近在咫尺的星空,轻声道:“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梅七听话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安临平感觉到他抓住了自己的一个衣角。可直到第二日早晨,谁也没有再说什么。   梅七这回难得在王府逗留了七日,可见的确伤得很重。他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厨房,等仆役们忙完了,他会偷偷去灶台边上生火,坐在板凳上看着火舌发呆,还因此烧坏了一个锅。然后就是他的杂物间,只有确定没人发现他――当然他发现不了安临平――的时候,他才会到那间塞满了夜光珠的小屋里去休息。他不那么喜欢去书房了,安临平每日给他疗伤的时候都要说,受伤了要记得来找我,没关系的,我不嫌麻烦,永远不会。   这些承诺收效甚微,但其他时候,梅七看到他,总还是高兴的。   徐真和陈宏常年在外忙碌,这段时间在他们的努力下,加上梅七四处横行,七贤城已然成为了方圆万里的一处孤岛,这个范围内很难有援军过来。他们俩总碰不上梅七,但总记得从缴获的新奇食物里拿一些出来留在平王府,请平王转交。   这时距离平城通道被搅乱,已经过去了两年。云秀筑基成功,也断断续续地同梅七有了些交情,不再那么害怕他。梅七大约是觉得她又小又弱没有什么危险,有时候会跟她分享零食,比如陈宏给的一大罐蜜饯。   渐渐地,如果梅七从城外回来,安临平又在忙别的事情的话,梅七就会去找她。梅七会分给她一些战利品,比如功法册子之类的,甚至偶尔教她写字。云秀则会给他准备一壶热腾腾的甜茶,跟他汇报这些日子平城里发生的事。梅七提过一次惠娘,她便记下这个名字去打听,和平王的事一起说给他听。   这七日里,梅七倒是在最后一天才去找她。他也没有那么傻、那么疯,本来决定了在平王府留七日,可刚才平王跑去跟一群老头叽叽歪歪了,他又不想这么早走――其实他根本就不想走,可实在不好意思――,就来找云秀。   云秀正在修行基础功法,用水磨工夫磨炼筑基期的境界。到了这个境界,她已经完全不怕平城的气候了,心里却憋着一口气,想更进一步。见梅七来了,她起身收拾了一下衣服,到院子里去迎接他。   半个月前,她见王府花园里的花开了,便摘了一些,按着记忆里的味道,失败了许多次,做了一篮子鲜花饼,就等着跟梅七分。可梅七这回伤重,每天被平王追着疗伤,又嘻嘻哈哈地跟平王一起在别院过夜,她没找到机会,只好用灵石布阵保鲜。   云秀的房间十分朴素,连被褥都是“嫁妆”里颜色最素的一床,再有些桌椅板凳,一只蒲团,就没别的了。   梅七原本是没地方去才来找她玩的,吃到了鲜花饼,心下高兴,吃完舔舔手指,忽然递给她一柄小剑,大约匕首那么大,是一柄缩小的七杀剑。   他认真而轻快地做了几个劈刺的动作,道:“危险,用,好。给你。”   云秀接过短剑,小声道:“谢谢。”   梅七也说:“谢谢。”   云秀问:“你为什么谢我?”   梅七茫然地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云秀忽然嫣然一笑,道:“阿七,你等一下!”   说着,她单手从床底下拖出一只大箱子,在里面翻找起来。   “你比我高好多,我的衣服不能穿。但是首饰法器都是好用的。我不会战斗,还不会用,这些都给你。”云秀一边往外掏东西,一边皱了皱鼻子,忽然道,“要是我也学会了仙术,也要和你们一起,把他们一个一个都杀了!”   梅七抱着一大堆法器和首饰、新衣服,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严肃地摇头:“你不杀人。”   云秀眨了眨一双乌黑透亮的猫眼,忽然朝他跪下,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大声道:“云秀愿拜七杀剑神为师,望尊者成全!” 第55章 平王杀妖-12   梅七收下了那些五花八门的“拜师礼”,高高兴兴地出城去,隐约意识到自己该给好徒儿寻一份大礼。但平王更重要,他要给平王也准备一份。   如此又过了八年,平城通往人间界的通道开始稳定下来,日月教教主才姗姗来迟。   梅七给好徒儿寻到的大礼是五位大乘老妖的妖婴,那五只大妖分别由蜈蚣、蝎子、蟾蜍、壁虎、毒蛇修炼成道,被他带回城后触发了云秀一族的蛊术传承,叫她在短短八年内结成了金丹。但她却并不高兴,反而有些忧愁,这传承本轮不到她这个最小的女儿的,可她身在平城,也没法为她的兄弟姐妹多担忧什么。   平王又得到了一只妖王的尸体。梅七为此在别院躺尸一月,这一月中有三个妖中大族撤离平城一域,由于内域灵气更浓郁,大小宗族公国龙脉妖岭扎堆,它们无处可去,竟和内域人族开战了。   这日梅七在城外杀妖的时候遇到了陈宏和徐真,这两人说几日前收到命令,所有人族全面撤回平城,准备迎接明天越。梅七给他们塞了很多战利品,两人请他吃糖。糖也是战利品,他们从西北方向的一个日月教分坛那边搜刮来的,做得像一颗颗珠宝一样晶莹剔透,梅七悄悄将它们拢在手心里,眯着眼睛看它们会不会发光。   各方陆陆续续地回到平城。既然都知道接下来的计划,反而没有那么焦虑了,平静地各回各家,等待上面的安排。   梅七回到平王府,直奔书房而去。两年前,王府门口的那对石狮子被征用,炸在了战场上,梅七去妖族那儿打秋风的时候杀了一头大虎妖,将她的一双儿女抢了回来,送给平王看门。因为路途遥远,梅七又不注意,回来的时候那只公老虎已经死了,母老虎也奄奄一息,平王将她救活过来,叫梅七起名字。梅七叫她长生。   长生在平王身边茁壮成长,本体已经快有半个云秀那么大了。梅七风尘仆仆地赶到书房,平王正坐在庭院里,一边给长生喂肉条,一边仰头怔怔地望着天上明亮的太阳。见到他,便温柔一笑,招手叫他过来。   梅七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啊”地长出一口气,傻呵呵地看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从扳指里倒出一堆妖丹,弄得满地都是,平王不得不用灵力将它们聚在一起。梅七又从怀里掏出陈宏给他的玻璃罐子,打开盖子递给平王,道:“糖。陈,老头给的。”   平王取了一颗放在嘴里,笑道:“谢谢。”   梅七只是看着他,忽然道:“我杀了好多。”他掰着手指数了数,认真道,“没了吧?”   平王说:“快了。”   梅七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喜色,好像一切又有了希望。他问:“什么时候?”   平王道:“七日之后。”   梅七点头,道:“好!”   他站起身来,对着天上那轮浓烈的太阳笑得眉眼弯弯,小声宣布:“回家啦!”   平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抬头望着少年黑白分明的面孔,一颗心温柔地沉了下去。   他起身拍拍梅七的肩膀,笑道:“走吧。替你疗伤。”   梅七这回没有不好意思,认真且坚决地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   七日后,平王召集平城所有高阶修士入平王殿进行战前会议。梅七四处猎杀妖王的行为并没有叫平城修士们安心,反倒是几乎所有人都做好了战死或者遁入山林打游击战的准备。   明天越派人给平城捎来一封信,说自己只与平王交手,其余一律不管。但明天启已经再次带兵入主七贤城,偶尔在城头露面都面色阴沉,不甚愉快。   平王迎战明天越,梅七拖住明天启,其余的战术布置早有安排,此时一一宣布,叫各方回去准备。最后,平王道:“在对与明天越的战斗没有影响的前提下,本王可以出手一次,稳定通道。在座各位届时必须出战,但本王可以保证,各位只要有除此之外的亲朋好友,都可送他们回人界。”   殿中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呼气声。很快便有人飞书去家里喊人,基本都叫了两三个,只有陈宏和徐真没动作。徐真因为家门不幸,一直没讨老婆;陈宏则笑道:“刘云那小子死早啦!”   “其实那也不错。”一位家主挑挑眉毛,调侃道,“过两天咱们一块到了下边,阎王爷来接的时候,肯定就你排场最大。”   大家吃吃笑了起来。平王温声道:“还有人么?”   梅七忽然道:“有。”   众人齐齐看向他,有些惊讶。梅七几乎不出席这类会议,偶尔两三次露面也就坐在平王身边吃零食。这回他却匆匆赶来,两手空空地进了殿门。   来参加动员大会的云秀心中蓦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惠娘在三年前就战死了,梅七在这里还有什么亲朋好友!   在她有所动作前,梅七鬼魅般闪现在她身后,一记手刀劈昏了她,又隔空抓来长生塞进她怀里,拿绳子捆了,抬头高兴道:“我徒弟。”   平王点点头:“好。我叫东方沈护送诸位出去。”   东方沈是平城第一阵师,一个顽固又热心的老头,今日没来开会,沿着城墙检查防护与攻击法阵去了。   戌时刚到,平城内的灵气凶猛地翻滚一阵,又被平王强行镇压。一道通天彩光闪烁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随着一阵剧烈的轰鸣,那道彩光与旋转奔腾的灵力渐渐平息,平城又恢复了肃静。   明天越独自端坐云头,闭目调息,并未出声。他已经活了近万年,在平城外等待了七日,调整状态,并不介意多等一会儿。   人们离开通道口,去度过他们在平城的家里的最后一个夜晚。   平王牵着梅七的手将他送回别院,每一步前面都盛开着春日的日光与鲜花,背后的道路上是结冰的泥。梅七一直很高兴,仰起头对平王说:“我,杀!”   “拖住就好了。”平王弯下腰来柔声道,“拖不住的话你自己跑掉。不要管别人,不会有事的。”   梅七说:“你会死。”   安临平笑了:“你也会。”   梅七皱眉想了想,也笑了:“好,好。”又忽然上前两步,轻快地钻进平王怀里。他仰头望着对方,认真地问:“你会走吗?”   平王说:“会吧。”   两人复又沉默下来。进了别院,梅七飞快地钻进杂物间将东西塞进储物戒,蹦蹦跳跳地跑回来,在平王面前站定,小脸通红,清澈的眼睛里有着藏不住的激动喜悦。   他犹犹豫豫半晌,才抬起头来看着平王,认真道:“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这是他这几年来说的唯一一句完整且咬字清晰的话。平王想,他大概已经自己练了好几遍了。   可是平王只能一字一句地轻声道:“现在还不可以。”   梅七高兴道:“那就是以后可以。”   平王没回话,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梅七哪里是真傻,他连自己会怎么回答都知道。   梅七转了转乌黑的眼珠子,慢慢上前,拉开他的双臂,整个人钻进他怀里,又拉过一只手臂环抱住自己,将另一只手放在自己头上。半天,安临平没有动作,他也不气馁,踮起脚尖企图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试了几次没成功,后退一步咯咯笑了起来。   他说:“你,好。”他嘻嘻傻笑着,一只脚不自在地碾着地面上的一棵草,见平王心不在焉,盯着他的手,悄悄伸出手去。   平王一把抱住了他。   安临平一手紧箍住他的肩背,一手扶着他的后脑勺,那条乌黑顺直的马尾在空中晃了一下,覆在青筋分明的大手上。梅七睁圆了那双同样乌黑发亮的眼睛看向他,眨了眨,垂下了睫毛。二人的鼻尖碰在一块,平王再靠近一点就能碰上少年人那双红润饱满的嘴唇。   但最后,安临平只是抵着他的额头,取出一只玉简,用红绳串起,系在他纤细的脖颈上。梅七低着头把玩了一会儿那块玉,脸上的失望一闪而逝,便抬头问这是什么。   安临平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半晌,再次伸手用力地将梅七抱进怀里。梅七眯着眼睛,也高兴地伸手去抱他,悄悄踮起脚去抚摸他的后脑勺。   安临平的声音带着沉重的痛苦,他喃喃道:   “阿七,阿七。我希望你能平安快乐地长大。”   梅七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已经是个好几十岁的大人了,但是平王说的话听起来又实在太难过,于是他温柔地拍拍安临平宽厚的脊背,笑道:“没关系呀。”   平王用神力制造出的春日风光铺在黑暗的庭院里,天空中月朗星稀,没有一丝云雾。   梅七靠在他身上,看着脚下的阳光迷幻地道:“春天。”   两人都没有进屋。安临平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坐在别院的石凳上,看着花苞盛开,新芽破土,露水滴落在地。   黎明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安临平轻声道:“阿七。你再忍耐一下,也许需要很久,但我会带你回家。以后我来保护你,我们去临安看真正的春天。”   梅七在灿烂的晨光中转过头来,脸上充满天真的狂喜。   ※※※※※※※※※※※※※※※※※※※※   新年快乐! 第56章 平王杀妖-13   这一次的交战按照明天越的提议,是双方下属先进行正面碰撞。他有些话题想同平王商谈,为此提出了相当动人的条件:神教的长老可以不参与地上的战斗。   于是平王沐浴更衣,鼓励了一通平城将士们之后,便一脚踏出,来到云端。   明天越是个金发碧眼的中年男子,头戴王冠,身着神教红白金三色礼服,形貌俊美,眼眶深邃,薄唇天然噙着一丝讥嘲的笑。见平王到了,便微笑道:“道友好。”   平王也笑着一拱手:“教主好。”   明天越道:“请坐。本王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平王既然这么说,必定是不愿承认与本王是同道的。”   平王在他对面跏趺而坐,没有回答他这句不大好回答的话,礼貌道:“久仰明教主大名。”   “这句客套话未免太过时啦。”明天越温声道,“天启前些日子冒犯了你,还请不要介意。那时候他的修为比你高,找你麻烦无可厚非;现在本王修为比你高,你也应当知道怎么做。”   平王挥手引来一道清澈溪流,让它自己煮沸沏茶,一只茶杯朝明天越缓缓移去。他平静道:“本王并非贵教中人,自然不会找小辈麻烦。”   明天越道了声谢,端起茶杯,赞道:“好茶。您说的不错,我教行事向来如此,没有讲究。殿下若是感兴趣,可以了解一下。若是愿意加入我教,本王此次带来的一众长老皆可供您驱使,而本王将为您打开平城通道,让您复仇。”   平王微笑道:“我想我的仇人近在眼前。”   明天越啧啧啧摇摇手指,指指灵界壁垒:“目光短浅。害你的并非是本王,也不是天启,更不是七贤城那些废物。害了你和你的小情人的,是这堵墙背后的那些――害虫。”他抿了一口茶,“果然,不是绿茶这个类型的问题。此前的那些伪神,都是粗人,对这些一窍不通,白费了本王的好茶……”   平王打断道:“本王同七杀剑没有任何逾越的关系。”   明天越惊讶道:“本王说的是昨夜你送出去的那个小女孩。您看,她住在您府中,有夫妻之名,却没有拜过天地,不是你的情人是什么?”   平王嗤笑一声,明天越笑眯眯道:“好吧,我们各退一步。本王不信本王自己说的话,你也不要太把自己说的话当一回事。”   两人闭上双眼,默契地观看起了地上的战斗。   双方大军正式碰撞,两位渡劫期大能之下,几乎无人敢御空飞行。梅七毫不讲究地一马当先,一人一剑一闪便是狂风扫落叶式的屠杀。   明天启不知得了明天越的什么教训,一脸郁卒,却还是拈着柄铁剑排列而出,喝道:“梅七!陈宏!徐真!若不想神教长老插手,便都给本王滚出来受死!”   剑光一闪,梅七竟从地下现身,一剑劈向他的双腿;明天启对土行遁法的动静早有感知,从容后撤半步,反手将铁剑刺下!   梅七一击不中,并未坚持,半途换招闪身欺近明天启身前,左腕一翻一柄匕首直冲明天启面门而去,右手七杀剑直接撼上明天启附灵的铁剑。明天启能修到如今境界也不是草包,除剑外还精通多种道法神通,此时见强悍灵力不足以支撑铁剑,便果断弃剑施法,仍然没有拔出明光剑。   明天越看了几眼,饶有兴趣道:“人剑合一,法门练错了……是了,天启说他是自爆元神。虽然这门功法需要的条件比较激烈,但这未免太激烈了。我看啊,他是早有准备,想靠自爆元神同你隐瞒一些事实。”   平王面无表情:“我信任他。”   明天越又啧啧两声,忧伤道:“本王得给你说一个故事,年轻人。原本本王只是来杀你,叫你安分一些,不要妨碍我教大业。只是现在,本王想给你一个投诚的机会。我教最喜欢的就是叛徒。   “天启的母亲,本王的妻子,是一位非常――我想想……我不太记得她的样子啦。她非常美丽,并且强大。但本王并不知道生下天启对她而言是怎样的负担,那个女人总是那样,刚愎自用,连生个儿子都要比别人强,我将教中事务交给她管。她没有告诉我,我便什么都不知道。   “天启出生后,她每日都要找些小事同本王斗气斗法,在天启的满月宴上,我们为天启的成道方向进行了决斗,她作为神教的两大高手之一,光荣地战死了。她终于不同我吵架了,我也并不后悔,因为那是她想要的、体面的死法。   “可当我检查她的身体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的状况有多糟糕。那个女人一生争强好胜,居然在那种情况下也不肯叫我帮她。这是我经历的最不光彩的战斗,我战胜了一个重伤垂死的对手。但我也不会去修改这个结果、在她的墓碑上记录她的胜利,那对她来说是不光彩的。同样,她对我做的也是极不光彩的。”   两人面对面沉默许久,平王疑惑道:“您说完了?”   明天越笑道:“是啊。”   平王点点头,平静道:“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阵前改变也没什么意义。没必要尝试动摇本王的道心。”   明天越叹道:“你们人间界的修士果真都是铁石心肠。那个女人也是,当年一路杀进神教,在婚床上拿剑抵着本王要本王撤兵,最后还对我做出这种事。”   平王稍微来了点兴趣:“贵夫人是人族?”   “本王也是人族。”明天越又高兴起来,“七杀剑却不是。”   平王沉默了一下,没再关注下方战场。   半晌,明天越仿佛十分不理解,又问道:“七杀剑真的比不上平城吗?”   “教主阁下。”平王站起身来,从容道,“世上有比胜利与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明天越哈哈大笑:“我看我们两个是站错位置了。本王喜欢你人界的女人,而平王殿下竟如此具有骑士精神!”   两人相视而笑,气机在空中猛然相撞。   下方的战斗迅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却没有比十年前明天启引发的那一战惨烈。这十年来平城并未如何休养生息,反而趁着七贤城无大乘及以上高手坐镇,频繁出征,各阶各类修士各显神通,在大大小小成千上万次战役之后,将平城与七贤城之间千里旷野的地貌都改变了:山脉拔地而起,地下水喷涌而出汇聚成河,浓郁的灵气叫种子一落地就生根发芽开始成精,只有平王一剑钉穿明天启的那个深坑因其中暴乱的道法留存至今。   平城的军队与灵界的修士分布在峡谷、山林与溪涧中,零星地打打杀杀,一条血河伏尸千里,从南至北横贯战场;陈宏与徐真各自守着一处早先布下的杀阵,掩护一批高手从山中遁逃去支援另一边的战场。   梅七被明天启华丽而诡异的神通打得节节败退,四处逃窜,接着又不管不顾地扑过去继续找打;一道通天剑芒升起又被一只金色大手击碎,明天启长叹一声,乘胜追击,一掌将梅七从半空拍下,直直打塌了平城半边城门。   明天越摸了摸下巴,忽然感到哪里不对:除了梅七,平城的将士打得很没有激情,半天没几个自杀袭击的。   他才想到这,便见到对面那英俊的青年人展颜一笑,两只大手鹰爪般扣住了他的双肩。   ――平王自爆了。   “平……”   梅七怔怔地瘫坐在城门口,一时间甚至连挣扎起身的气力都没了。他的元神与肉身被一股熟悉的力量修补,愣了一会儿,他残破的脸上露出一阵狰狞的狂喜。――这是平王的灵力!   “平王!平王!哈哈哈……今日谁能咳咳咳……!”   梅七又哭又笑,连跟明天启的战斗都忘了,胸腔中碎裂的骨骼和积血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的神识疯狂地四处扫射,企图找出隐藏在什么地方的平王。终于,他沿着那股修补自己的灵力潜入复又被开辟的灵府,看到一尊虚幻的元神,它顶天立地地占据了灵府的中心。梅七“望”向它,它也望向“梅七”。   ――它有一双平王的眼睛。   那双带着点褐色的黑眼睛哀伤而怜悯地望着他,好像平王最后从天上往下望了一眼。片刻之后,那双眼睛永久地合上了。   平城城门外响起一声恐惧的尖叫。那沙哑的声音像被打死的狗,戛然而止。   明天启已兴趣缺缺地拖沓着步子往回走了好一会儿了。   几名煞气十足的修士也悠闲地跟出来,同他一起往内域的方向去。一行人都自恃身份,不愿掺和接下去对平城残党的赶尽杀绝。   一名少年统领很不自在,咳了咳,打破寂静:“启哥,你不是说鸡犬不留么,我刚才怎么还听见狗叫?你不行啊。”   “那不一定,这么多妖,搞不好就是犬妖,我听着还有点像狼。”有人接话道。   严青耸了耸肩:“别说,我觉得是犬妖。我家看门的上个月被小叔宰了吃,就这么叫的。”   “那你家也太不厚道了,那条狗跟了你爹好几百年有吧?你小时候还骑着它出门,说是你的坐骑呢!”这人大概是比严青年纪大些的他的朋友,揭发黑历史毫不留情。   “妈的,给老子闭嘴!老子没做过!”严青气恼了,“你小子去年――”   “是七杀剑吧。”明天启歪过头想了想,微笑道,“听听,他在叫平王呢。真是条疯狗。”   哄堂大笑。连明天启都在笑,所有妖族人族只要活着喘气的都在笑,笑得停不下来。为了凸显大家的高兴,有人出手杀了一个同伴,众人指着尸身大笑:看,这人笑死啦!   天山背后,平城门外,翻滚了数月的乌云之中,凛冬的雪终于飘摇而下,很快便簌簌地淹没了山林原野、残尸墙垣,狂风将天地吹成了同样白茫茫看不透彻的一片。   过了不知多久,广袤的荒原之上,除了风雪翻飞、野兽嘶鸣,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了。   ――第五章 平王杀妖 完――   ※※※※※※※※※※※※※※※※※※※※   下一章开始就正常秀恩爱了,嗯,总之是HE,各种心结也会解开,我讲得太拖沓了…… 第57章 梅墨杀神-1   安平同志,你好。   想必你还记得我,也从阿七他们那里得到过许多关于我的情报。但是出于礼貌,出于我们的传统美德,容我正式地做一下自我介绍。   我是梅霖,刚刚辞去管理局局长一职。我的兄长叫梅决,是阿七的父亲。我和梅决的父亲叫梅祝,也是一位梅将军。   梅祝,你应该有点印象的。他为了将安临平找出来,连屠三座大城,荡平了他闭关修行的山脉。嗯,为了表示尊重,我暂且当你们是两个人,可以吗?很好。他拥护安临平为王,领兵杀进王城,让安临平杀了他的兄长,当朝皇帝。安什么来着?我不知道。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你也忘了?嗯,梅祝亲手为安临平加冕,然后又下跪为李家宣誓效忠。我实在不知道他怎么做出这种事还得意洋洋的……我不理解,也许徐涛可以,呵呵。   不过看样子安临平早就忘了他了。实在是应该叫他知道这件事,我很遗憾杀他杀的太早,叫他死得太轻松。   你毫不惊讶,这很好,你的状态对于我们接下来的谈话非常有帮助。   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不绕弯子了。我希望你放弃阿七。更准确地来说,希望你去劝导他放弃你,和我一同举行仪式。这是他欠他的母亲的。   首先我要声明,我完全理解你的想法,也不认为你若阻止我,就是一件自私的事。但这件事我必须办成。你可以想一想,阿七在复生以来是如何对待你的?他对你好,那是真的,但你表现得再明显,他拒绝得也相当干脆,不是吗?无论你是不是安临平,他们的遗憾都是无可挽回的。他不会爱你。   你无所谓?不会的。莫要自欺欺人!你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他同明天启说几句话你都要生气。……算了,你是不是安临平,准不准备成为他,和我还有我要说的事没有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为他好。   当然,我不否认,他的利益只是顺带的。但即使是顺带的这一部分,也是你无法给他的:我要将他和七杀剑分开,复活他的母亲,带她们母子飞升上界。   你会得到一些补偿。不,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什么意见……只是现在和以前的你都很碍事。如果你的天赋够好,你自己又够努力,也许过个千年万年,你们可以在上界重逢。只要他自己愿意……哈哈。老实说,我不觉得会有什么区别。除非你现在就转修时间法则,否则你永远无法战胜一个死人。   我爱她,陈玲玲。阿七从来没有同你说过,但你至少知道他的母亲姓陈,对不对?封建社会的罪恶就在于此,梅决完全出于利益与家族使命去接近她,最后按照父亲的命令杀害了她,而我因为出生晚一些,不要说追求她,连拯救她的机会都没有得到。   诚实?我当然诚实,没必要和小辈撒谎。你再生气也打不过我,没法回七百年前给梅决或我一剑。你从来没能做到什么。   以前封建社会没有办法,也没什么法制,要考虑的东西很多,现在的梅家庄好了很多。但我并不是要为这一家人开脱,相反,我毁灭过它一次,也能毁掉第二次,只是看在阿七的面子上暂时没有下手。但他,你知道,他是一个心肠很软,性格也很懦弱的人。他会原谅他们的,因为这一代人还没来得及犯错。你也是个很软弱的人,我不指望你在这件事上开导他。   报复?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带玲玲离开这个人间。我同你说这些的目的便与此相关。   我们回归正题:我要你放弃阿七的理由和条件。   阿七原本可以是一个幸福的孩子。我是说那种通常人的幸福,不是你给他编造的、仅仅持续了二十七年又让他失去的那个家庭。要是玲玲嫁给我,我会带她远走高飞。不,没必要说这些――你完全不好奇是吗?但我认为你应该听一听,即使你拒绝放弃他,你也应当了解一下他的童年,至少这会在你想讨好他的时候发挥些用处。对症下药嘛,你总要知道他为什么怕黑,对不对?   他就躺在这扇门后面,已经睡了半年。我也是一个伪神,晋升已有数百年,至少比现在的你强。他没有大碍,明天越这个狗东西――不好意思,我说句脏话,明天越那狗娘养的!他让阿七完全与七杀剑融合了!   这不是一件好事。无论是漫长的生命还是人剑合一本身都不是。事实上,安平同志,无论是你还是平王,从来不知道人剑合一对阿七来说是怎样可怕的一个诅咒。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你也不敢去想。但我要让你知道。你必须为此负责。   七杀剑在灵界壁垒建立之初就被镇压在梅家禁地里。梅家那时候不是什么煊赫大族,镇压它就是我们的宿命。但日月教的那位祖师留下了一则预言,我的父亲,梅祝,找到了玲玲,让她按照预言生下阿七,将我们从中解放出来。   阿七出生的那一天,七杀剑挣脱了封印,直接闯入产房,剖开玲玲的肚子,吸干她的精血,一剑将她钉死在了地上。   从那以后,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是个坏孩子,是个刚出生就杀了母亲的罪犯。梅家让他活下来已经是非常仁慈的一件事了――你已经生气了?这没什么。梅家哪里不想杀他?可七杀剑保护他,为他抢来食物和衣服,不让他饿死冻死。况且要是他死了,破封的七杀剑就没人可以镇压了。因此梅家勉为其难地留下了他,当然,不会有什么太好的待遇。   要是我想对付这样一个孩子,我会给他很少的、勉强可以维持生命的食物,因为我是无偿提供的,他就应该感谢我,七杀剑也不会觉得他有性命危机,从而去为他做些什么;另一方面,有那样的凶名,还有七杀剑在侧,他不会有任何朋友。他会变得非常虚弱、孤独、痛苦,不过看起来现实情况没有那么坏,修行总会让身体好一些,只是入道太早,矮了一些罢了。   为什么不帮助他?我也想帮他的。只是这里的大部分情况,我是说,在我杀了梅祝之前的事件,都是对梅祝搜魂所得。在玲玲与梅决成亲的第二天,我就被打断手脚、废掉修为,扔进了灵界的荒山里。   那些年的经历没什么好谈的,你也不会感兴趣。我们继续说说阿七的事,这是重点。   阿七在七杀剑的庇佑下活到了七岁。梅决不知道发什么疯,跟梅祝大吵一架,非要带阿七进祠堂祭拜。对了,他们没有给他起名字,他随七杀剑叫七。   没人想见他认祖归宗,仅有的几个是去看热闹的。梅祝给阿七送了一套新衣服,想看看儿子要做什么,他不觉得梅决是突然想对这个怪物孩子好一点。   那一天阿七多高兴啊。哪怕只是搜魂的时候看到的那种模糊的影像,我都能感觉到他的快乐。想想也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漂亮合身的新衣服,家里人温和的笑容,热气腾腾的食物,还有即将被承认的身份,好像此前一切的恶意都只是一个考验。   他被带进祠堂,点上一百零八支蜡烛,然后梅决要他在蒲团上跪下,对着列祖列宗的灵位要他忏悔杀了玲玲这件事。他吓坏了,说了很多遍……所有人都在笑。连梅祝都笑了,那家伙从没对我笑过。然后梅决举起七杀剑要杀他,而七杀剑挣脱他的手,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哈哈,你觉得痛快吗?没什么好笑的。梅决的血劈头盖脸浇在阿七身上,七杀剑将他的父亲也杀了。他被压在那具尸体下,梅祝叫他将祠堂打扫干净。   第二天早上,祠堂确实打扫干净了。梅决的尸首停在祠堂门口,阿七还跪在里面,蜡烛么――前一日晚上梅家族地刮了大风,谁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大概是哪个小辈,也不排除是意外。   人生中处处充满意外,这你不能否认,对吧?   我在……他十五岁的时候才从灵界回到临安。不可否认,你们平城失去支援的事跟我有很大的关系……内乱是我挑起的。梅祝,梅将军,那时候是我的下属了,当然,不是明面上的。但是徐涛应该知道……他也很可怜,很多事情只能假装不知道。   我本来是想杀掉梅七的。可他同玲玲长得很像,太像了,也许瘦了一点,但笑起来很像,我不仅没能杀他,有时候还,不好意思,忍不住给他点食物,他笑起来特别像玲玲。而七杀剑,说来好笑,它遭到了反噬。在它杀死玲玲的时候,玲玲成为了它的剑灵。玲玲要阻止我,我当然不会不同意。后来我杀了梅祝搜魂的时候简直要笑死了,哈哈,梅决那**是被玲玲杀了的!   我找了一个机会,将阿七送去平城。在那个时候,人族的手够不到的灵界才是更好的选择。而且平王是那几位城主中最强的一个……时代的局限性,我没想到你们败得那么快。   我同玲玲商量过的。当然,她的恢复得没那么快,灵性还没有那么高,只是没有阻止我而已。   我给阿七做了一套新衣服。就是你,不,平王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着的那一套。小孩子嘛,就是记吃不记打的,哪怕是他也一样,所以他仍然很高兴。   我们送他上路。除了梅祝,所有人都在对他笑。有些人笑得讥嘲,有些笑得温和,有些则是单纯的、不明真相的祝福,所有笑容都带着显而易见的虚伪与鄙夷,但其中的期待与热情是真的。   阿七背好七杀剑,也对我们露出十分真诚的笑容,我们也祝福他此行平安顺利。   他向你走来的时候,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那把剑。 第58章 梅墨杀神-2   梅家庄的规划有些随意,但大致将生活区与修行区、外域与中央区分开,重峦叠嶂仙云缭绕的山峰将一片大湖与楼阁水榭环抱其中,却没有投下过于巨大的阴影;山峰与结界之间的外围区域有着各种风格的建筑与街道,另有种植灵药的园圃等等。   梅家人是典型的江南人,虽然修仙者总要搞几座高山闭关,但长老堂议事殿还是在中央区的平地上。   绕过几处回廊,穿过多个禁制,就是梅家在修结界的同时为新来的七长老赶制的别院。由于七长老刚回家就是昏迷的状态,没法做决定,这处院落便还没有定下名字,也没有上牌。   七开间五进深的屋前,一池荷花开得正艳。安平与梅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盯着池中游鱼,进行着并不如何愉快的谈话。   那些大约是锦鲤的鱼,很快也沿着池水河道,穿过几座小桥,自在地游出院子去了。   安平道:“我不替他做决定。我来执行他的决定。”   “他没有办法下定决心。”梅霖道,“他在平城坚持了六百多年,去做一件毫无希望的事。你觉得他能够自己做出判断吗?”   安平冷笑了一下,终于看向他:“哦?那就是你让他跳下去的了?”   “不是我。”梅霖真诚道,“是你。你要是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告诉你原因。”   “我不答应。”安平轻声道,“不要说一千年一万年……我一刻也不想再等。”   “你就不能当做是遭了报应?用明教主的话来讲。”梅霖笑了,“他等得,你等不得?”   安平斩钉截铁:“等不得。”   “你倒是诚实。”梅霖说。   安平真诚道:“平王做的事,跟我安平有什么关系?况且这个世界的天道已经不足以支撑飞升了,我可以感觉到。你要做的事,对于前辈来说风险太大。”   “有七杀剑就没问题。”梅霖轻声道,声音里却压抑着深渊般的狂喜,“只要在正确的地点破碎虚空,上界触手可及。”   安平又问:“你既然恨前辈,又为何要带他走?你为了陈夫人,不,为你自己的私心做了这一切,最后只是顺带对前辈好一点,我不接受。”   “我恨杀了玲玲的他。”梅霖说,“可到了上界,玲玲活过来,一定会想见到阿七的。我会对玲玲好,也会对阿七好。只要玲玲喜欢,如果玲玲愿意,阿七就是我儿。”   “那还是顺带的。”安平平静道,“你不配做他的父亲,哪个姓梅的都不配。我――”   房门砰地被一阵灵力震开。   梅七手持七杀剑,面无表情地拦在安平身前,剑尖直抵梅霖咽喉。   梅霖笑而不语。梅七仍然闭着眼睛,身上没有丝毫杀气,只是本能般的、默不作声地做好了一击必杀的准备。   梅霖站起身来,七杀剑的剑尖也随之一路向上。他笑道:“安平同志,阿七快要醒了。你的境界也巩固得差不多了,做不做平王,要不要早点找回力量,是你自己的事。你无法保护他,但我可以保护我的孩子。”   安平充耳不闻,上前抱住了梅七。后者毫不防备地软倒在他怀中,七杀剑落地消失。安平将他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去。   梅霖叹了口气:“虽然你很没有礼貌,但我姑且将这当做年轻人的冲动。下回再见,安平同志。不,也许不是同志了……要是你们见到徐涛,替我转达一下歉意。”   安平关上房门,将梅七放在床上。床垫是灵料制作的软垫子,附有安神、悬浮阵法,即使梅七失去了意识也不会因神剑本身的重量将整个地基压塌。   他的皮肤光滑又冰冷,虽然修仙者本来也不畏寒,安平还是很担心。他担忧他会陷在过去的噩梦之中。听了梅霖说的那些不知真伪的话,他越发希望梅七今日就能醒来,让他能腆着脸宽恕他一切没有行过的恶。   安平轻轻喊了一声“前辈”,接着就和此前的每一天一样,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单手撑着脸颊看他。   梅七和梅墨笑起来的时候很像,实际上又很不相同。梅七的眼睛是眼尾往下垂一些的,看起来像村里的土狗一样无辜,无论是平王还是他的记忆里,这张脸总带着点下意识地讨好的味道;梅墨眼尾略微上挑,一看就是众星捧月地养起来的女孩儿,自信与快乐还有一点点的没有良心都在那双眼睛里头。   安平因为这个对明天启戒心很重。虽然明天启解释说,他只是一缕分魂进了神器,自己的本体在人间界浪的时候遇到梅墨,用假身份一起玩过,又因为她是梅家人,所以分魂没事干才写了那个故事。但安平总免不了心里膈应,给他记了一笔,等有机会了去揍他。   其实他只是很羡慕梅墨。她过上了梅七原本可能可以过上的、甚至更好一些的生活,而梅七一直以来只为她感到高兴。在某些深夜的梦里,他们两个也许都羡慕过她,甚至嫉妒过她,可那一刻过去,他们又为到来的明天感到由衷的庆幸。   明天,下一个明天,平王所承诺的明天总会到来。   安平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其他人了,但他一点都没有不耐心。只要能看着梅七,看着他安详的睡颜,安平就感到很满足。他也不说什么,偶尔会叫一声“前辈”,整个院子里除了风和水只有他的声音四处回荡,好像他们终于抵达了一个终点。   只是今天不大一样,梅七又冲出来保护他了。   这让他意识到一切还没有结束,他们还有很多事需要解决。这个被层层符法阵封禁的院子不是他们离开平城后找到的故乡,不是他们可以任性地长眠不醒的地方。   梅家庄梁檩交错的屋顶在梅七眼前一阵一阵地旋转。   安平就坐在床边,握着他的一只手。见他醒了,露出一个关切的笑容。   梅七还有点呆滞,抬了抬下巴,从喉咙里发出了点粘腻的呼噜声。安平凑过去听,被他抓了一下手臂,扑倒在他身边。   很自然地,安平抱住了他。接着手臂再收紧一些,手掌却十指张开,在空气中无措地紧绷着不敢碰他。刚刚清醒一点的梅七在突如其来的安全感中再次闭上了眼睛,放弃转动僵硬的思绪,艰难地挪了挪手臂,脑袋在安平下巴底下找了个舒服地方,就又要睡过去。   安平忙道:“前辈!”   “嗯?”梅七困倦地应了一声,两人沉默许久,当安平以为他又睡着了、准备偷偷下床去的时候,他又开口道:“你学不上啦?嗯……好像是夏天了……刘阿姨那边……”   迷迷糊糊地问了几句,脸埋在安平胸口又开始打哈欠。   安平神色如常,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逐条解释:“学了三尸**术,自我尸回家过两趟,善尸在上学,我一直在这里。放心……我不会走的。你想睡的话,可以再睡一会儿。”   “嗯?”梅七的尾音略微上挑,最后有气无力地垂下去,听起来兴趣缺缺。安平便不再说话,拍了拍他的脊背。   梅七抱起来比在平城的时候健康一点。安平漫无目的地想着,虽然还是很轻,但那是因为我力气大,不过要是再多长点肉就好了。梅七穿着又薄又软的丝质睡衣,好看是好看,就是轻飘飘地覆在他又软又瘦的身体上,叫他没了原本那种大前辈的气势,反倒像个疾病缠身的小少爷,看起来更小了。   夏日午后热烈而寂静的阳光透过窗户纸将木质窗格投影在床上,梅七身上那点若有似无的香味在朦胧的暖光下四处溢散。安平的鼻尖正因梅七的小动作而埋在那头柔软的黑发中,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接着猛地折断一根手指,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梅七被骨折的声音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睛,反应过来自己正抱着安平,条件反射地一推,第一下没推动,推第二下的时候,安平闷闷地道:“我不做什么,让我抱一会儿吧。”   梅七下意识地抓了抓他胸口的衣服,嗯了一声,睁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阳渐渐落下去,屋内也逐渐有了夏季傍晚那种独特的潮湿闷热。为了追求自然与宁静,别院内部的建筑与摆设大都没有经过特殊处理。梅七的一只手搭在安平的手臂上,心里莫名有点危机感。   犹豫了一会儿,安平问:“你……你想起什么没有?”   梅七此时也清醒了不少,在各种事件中挑了一个无论对“梅七”还是“梅原”而言都可以称得上“想起来”的,轻笑道:“你和明天启打完,跑到我屋里,我是说那个杂物间……你在那儿睡得四仰八叉,我回去拿东西,被你抱着睡了一晚上。还是第一次有人那么抱我。”   安平愣了一下,体温迅速升高:“我,我不记得有这事。我,我是说平王,平王醒的时候你,你没回来。”   梅七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降低了声音:“不要跟智障计较啊。那时候看有人在屋里,以为不能住了……等人松手,就跑了呗。”他抬起头,吓了一跳,“离这么近干嘛!”   安平嘟嘟囔囔地凑过来抱他,将半个身子压了上来。他半推半就地任安平挂在自己身上,懒洋洋地仰头躺倒,拍了拍他的背。硬得跟什么似的,手感不好。   安平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我好想你。我不是他,但是我好想你。前辈……前辈。阿七――”   安平抱得不紧,但很粘人,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梅七倒也没好意思骂他是狗,因为安平身上干净的、夏日庭院的味道同样叫他安心。   梅七小声辩解道:“我不是梅七了。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管是谁都该想起来了……梅七和安临平,都已经死了。”   安平却好像忽然放心了。他稍稍支起身,低头笑道:“那很好啊。”   逐渐下沉的、昏暗的夕阳光辉中,安平朗声道:“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他一不小心说得太大声,吓得藏在池边树冠里的一只麻雀扑棱棱地展翅逃跑,几片树叶摇晃着落进了荷花池里。   梅七望着安平强作镇定的神情,笑出了声。在这一刻,梦和回忆里铺天盖地的血和冰终于从他身上离开,他在一个寂静而温柔的夏夜里醒来。 第59章 梅墨杀神-3   安平脸色通红,连滚带爬地出门去,说是学做了许多江南特色糕点,还要去通知长老堂一声。结果出门的时候认错门,一头撞破了墙。   梅七在床头柜上找到了新手机,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可以联络的人,最后给云秀发了条消息报平安,下床去抹了把脸。梅家庄的现代化工作搞得不错,手机还是个5G的。他也算是劫后余生,对着镜子满意地摸摸下巴,心想这张脸长得的确很不错。   柜子里衣服是梅家人给新做的,还是法袍,但形制和以前不大一样,更轻便贴身,色彩搭配也更简洁大方,他扎起头发,看起来还是个精神小伙。就是不知道这位设计师是哪里留学回来的,配的黑色短靴有点莫名的骚包。   安平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出去,鬼鬼祟祟回来,手里提了一篮子杯盘碗碟的。梅七刚想明白安平这是在他梅家占山为王了,便迎面撞上了这个喜气洋洋的年轻人。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梅七决定先坐下吃顿好的。   鬼知道我在梦里经历了什么,明天越有毒吧,恢复记忆就恢复记忆嘛,咋还入梦重新经历一遍呢,人宋○航入梦好歹是增加人生经验,我这一出纯粹找虐啊。饿死,不是,馋死我了!   梅七缩着脚坐在桌边,心情甚好地看着安平把那些点心一碟碟摆好,无意识地拿筷子敲了敲玻璃杯。安平转过脸去笑了一声,没被发现。   安平准备得很用心,虽然从西点到广式茶点一应俱全,色香味上却没有什么冲突,反倒柔和地交缠在一起,相辅相成,叫人食指大动。梅七彻底放弃形象管理,向东方沈的噩梦荷花酥伸出手去。   一边吃,他一边有些忐忑地用余光瞥了安平几眼。后者神色如常,一身正气,就是倒茶的手指有点发僵。   梅七决定从他熟悉的键盘修仙领域开始:“我睡了半年多,你现在修为进度怎么样?”   安平道:“多学了几门神通道法,灵力上还在巩固境界。”   梅七哦了一声,又道:“现在是八月了。”   安平点点头:“藕是没有六七月的好了,但桂花糯米藕用的是粉藕,问题不大吧。”   梅七摆摆手,失笑道:“我还问你上学的问题呢,现在应该是暑假时间。不过要是有课题的话另说。”   安平一愣,展颜笑道:“没有。正好在放假,我能找回的全部的‘我’都在这里。”   安平又俊俏了几分。倒也不是脸变了,而是他的气质和气势不再像大半年前他们初遇――重逢――的时候那么青涩莽撞,却又比平王多出十分的朝气与自信。梅七有点招架不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头舀了一勺奶油蛋糕,食不知味。   夏季天黑得晚,梅家庄内部浓郁的灵气给晚霞平添一丝灵界风味。安平起身去开灯,梅七心想倒也不必如此,其实大可以打个响指什么的……不过这样对大家都好,他还没想好接下来说些什么。   在两人欲言又止二十多回、眼神不小心撞到三十多回之后,安平僵硬地收拾好桌子,开始寻找话题。   梅七也在找一个话题,按理说他们同一个大学同一个专业――虽然有人是在梦里读的大学――,还都是修仙的,要是算上上辈子的话还一起打过仗,共同话题不少了,但他还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讲道理梅七智障梅原死宅,两个都没谈过恋爱,他虽然是修仙的但出于各种不可抗力是个无神论者所以也没有佛脚可以临时抱抱――怎么他妈的跟上辈子的正主这辈子的舔狗交流感情啊日。   两人焦虑无比,最后安平福至心灵,道:“前辈,这个院子是我设计的,你觉得怎么样?”   “不,不错。很好。”梅七脑子里一个专业术语都没有,只愣愣地飘过一句我果然是梦里读的大学,看着安平道,“光线,光线很好。”   “我想了很久。”安平猛地往前迈出一步,啪地双脚靠拢,好像有些站不住,又不敢再往前,“好像……好像我遇到你之前就在想了。我、我们会有这样的一个院子,没有别――无意冒犯,我……我,哈、我是说,”他有点呼吸困难,紧闭双眼,大叫,“我!”   梅七霍然起身:“我的新衣服怎么样?”   安平毫不犹豫:“好看,比原来那套还好看,当然前辈怎么穿都很好看就是太瘦了一点我个人认为需要一位仙厨来调养一下,这套衣服是学姐的三叔设计的显得前辈特别年轻有活力!”   天可怜见,他眼都没睁,整个人站得笔挺,右腿甚至开始抽筋。   梅七轻声道:“你今天也很好看。”   安平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砸出一个坑。   梅七想了想:“你晓不晓得――我是说,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呃,怕鞭炮的事?”   安平愣了愣。旋即脸上也浮现出笑容,松了口气,叹道:“原来那不是梦啊。”接着就脸红了,支支吾吾起来。   梅七一想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对于安平来说,需要接收的平王的记忆太过漫长琐碎,加上年轻人偷偷摸摸却还满溢而出的各种念头,梦和回忆总会有模糊的时候。   ――梅原很小的时候,有一个背后灵。有些小孩怕鬼,有些小孩天生胆子大,也有像梅原那样,完全分不清鬼和人也不觉得二者有什么不同,还跟对方玩得很好的。   那个背后灵痴痴傻傻的,不过脑子不好不妨碍他陪梅原玩。梅原的父母工作不算太忙,但总有管不到的时候。背后灵会在幼儿园保护他不受欺负,会在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的时候和他一起涂图画书――至少背后灵涂色块涂得很好;他不会受莫名其妙的伤,就算地上全是乐高玩具他也从没有踩到过一片。   背后灵就是太傻了一点。亏得梅原心地善良,不然早就成了幼儿园一霸,因为哪怕有人只是抢他的图画书去看,都会受到暴怒的背后灵的制裁。梅原跟背后灵说不可以打小朋友,背后灵便很委屈。那么高大、比梅原他爸爸还高大的一只灵缩在墙角茫然地看他,梅原心一软就教训不下去,结果就是这个傻灵下次还敢。   那会儿烟花爆竹管理条例还没出来,一到新年到处都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梅原很怕这个,背后灵就帮忙捂住他的耳朵,一整天都陪在他身边。在梅原父母关了灯之后,背后灵就抱着他沉默地哄他睡觉。   梅原七岁的一天,那背后灵忽然开了智,对他说:“原原,我要走啦。”   梅原不明白。他的父母刚升了职,当然七岁的梅原不知道升职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们要搬家。他很舍不得这只背后灵,他从出生起就一直和“他”在一起。他说:“你跟我们一起去新家嘛,那里房间很大,还有很大的花园可以和很多小朋友一起玩。”   背后灵摇摇头,温柔地看着他。背后灵的神情太过复杂,超过了一个熊孩子可以理解的范畴。梅原又问:“你为什么要走?我可以跟爸爸妈妈说,我们不搬家了。”   背后灵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因为我长大了,要去别的地方了。”   梅原问:“那我长大了之后是不是就可以来找你?”   背后灵摇摇头,笑道:“我会来找你。”   梅原想了想,认真问道:“你一个人去别的地方会不会难过?你再等一等,我也会长大的,我跟你一起去嘛。”   背后灵单膝跪下来抱他,笑道:“谢谢。”   梅原本来只是有些失望,毕竟背后灵说了会再见面,只是暂时离开。可不知为什么他就哭了,一边抽鼻子一边问:“你怎么又要走了!”   背后灵沉默许久,擦擦他软绵绵的小脸:“对不起。”   梅原小声说:“我没有怪你。大人都很忙的,没关系的。”   背后灵说:“下一次你见到我的时候,我可能是个大人,也可能是个小孩子。”   梅原咧嘴笑起来:“那时候我就是大人啦。换我来陪你玩,我来保护你。”   “梅……”   那背后灵头一回说了他的名字,不是那么清楚,仿佛在叫另一个名字,但梅原知道他在对自己说话。   背后灵轻快地、梦幻般说道:“我希望你能平安快乐地长大成人。……对不起,没能陪你更久。”   梅原一家最终还是搬进了新小区,梅原难过了很久,然后有了新的同学和朋友。他的性格很好,家庭条件也不错,虽然比较宅,但和所有人都相处得很不错,那些新闻里的社会事件从来和他无关。   就这样,梅原普普通通、顺顺利利地活到了二十七岁。   他和背后灵玩了七年这个事实直接导致他在中二时期看了JOJO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对替身的真实性深信不疑,而知道了这件黑历史的安晓云非但没有嘲笑他,反而认真地同他探讨了数次神秘学的相关议题。现在想想,那大约就是云秀的暗示了――叫他日后快一点接受现实。   ――所以其实安平有没有记起来都问题不大,梅七一样觉得很高兴。这种高兴是父母在十多年后补偿给自己的游戏机,就像在五毒城的时候那种突如其来的高兴一样,他也许不那么需要,但会高兴,并且会在某一个无聊的晚上把那游戏机掏出来**一盒过时的游戏津津有味地玩个通宵。   梅七问:“你今年几岁?”   安平回答:“你睡了太久,错过了新年。我二十了。”   梅七缓缓松了口气,原想笑一笑,却挤不出来,只轻声道:“多谢。”   ※※※※※※※※※※※※※※※※※※※※   宋书航:《修真聊天群》主角,此处指他被迫经历葱娘300年在地里生长的无聊葱生的梗。   JOJO:从第三部 开始主要角色的战斗力基本来源于替身,挺像背后灵就是了(记得有个古早版本的翻译直接就是背后灵hhh) 第60章 梅墨杀神-4   安平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平王的事情,该记得的我都想起来了,剩下的随缘。但我不是因为他才喜欢你的――你现在恢复了记忆,还喜欢他吗?”   一句话里带这么多人称代词和“喜欢”实在是非常让人生气的行为。但安平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梅七的脸,感觉每一个内脏都在狂跳不已,说起话来没有颠三倒四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你要问我……我也没有恋爱经验啊。真的。”梅七舔了舔嘴唇,眼睛不自在地乱瞟,“平王,也就那么回事。要是被人排挤了那么多年,突然有一个人对你特别好,你也……”说到这里,他有些尴尬,转移道,“那个时候我年纪小,也没有朋友,哪怕不是人,愿意跟我玩我就很开心啊。所以你不用在意的。”他蹲下去摸了摸安平的脑袋,“我一开始就说了,平王是平王,你是你。平王已经死了,我也死过了。人死如灯灭,你做好自己就行,不用为别人的记忆烦恼。”   他笑得几乎有些慈祥了。安平的眼神让他有些发慌,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被安平捉住了手腕。安平低声问:“那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什么?”梅七问完,嘴还没来得及合上,安平猛地咬住了他的下唇。梅七吓了一跳,却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安平更是头皮发麻眼前发昏,他晕乎乎地想我他妈做到了!这片嘴唇比想象的、看起来的还要柔软、湿滑、温凉,只是他含了一会儿,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好像,似乎,甚至没有征求人家同意。那样没头没脑地就冲上去了。这是非常不礼貌,非常,非常不好的行为。他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做。要命。   然而梅七的上唇缓缓落了下来。安平一下惊醒,屏着呼吸愣了好一会儿,往后一缩,双手合十高举过头,大叫:   “对不起!”   一时间数道神念偷偷摸摸地在小院上空盘旋试探起来,好像在好奇这个理论上的“老前辈”做了些什么。梅七抓住他的手,安抚道:“是我要说对不起。”   “你没有哪里对不起我。”安平缩着脖子,手倒是没放开,“你一直对我很好。”   “没有的事。你只是……你只是犯了同样的错误,大概是报应……不对,我没有对你很好,也不是一个好人。”梅七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没有明天启写的那破玩意儿误导,我不会那样对你。”   “没有他的误导,”安平道,“你会更早接受我。我们……我们元旦回,回家的时候,我就……”   “刘阿姨那个时候身体还不好的!”梅七吓了一跳,“她还等着你给她找个女朋友回去――当然如果你真的不喜欢女孩就别去祸害人家――我是说,那种情况,你不好吓她的呀!”   “我没有!”安平辩解道,“而且我已经跟我妈说开了。”   梅七瞪圆了眼睛,有点不知所措。安平挠挠头:“我不是,不是要你一定现在就,就那个,我只是……我先跟她商量好,不想让你承受压力,而且她也说,说很喜欢你,只要我们开心就好。”说着他又笑了,“像现在,前辈就不用担心她的事了。如果你同意,答应,总之,你愿意跟我回去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老一辈人普遍比较顽固的,而且看刘阿姨的样子真的很希望抱孙子啊,所以你是怎么说服的?不会认知世界爆炸吗!重点不是这个,你们真的没有吵架吗……   梅七颤声道:“可我差点又要你死了!三品的天劫,十三城那边的,严青――我心安理得――!你这一次本来可以过得很好,不用上战场也不用去灵界……”   “没关系的。”安平打断他的话,又大声重复一遍,“没关系的!我是自愿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如果没有你,世上根本不会有安平这个人!”   再贴心的光照设计都挡不住梅七此刻眼前发蒙。他茫然问了句“为什么”,安平又不想说话了。   咬牙切齿半天,安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前辈。我喜欢你。平王怎么样都不要管他了,你跟我重新开始好不好?”   由于是勉强为之,安平这个笑容挂了很久。梅七看着他,叹了口气。   安平和平王看他的眼神是很不一样的。平王喜欢他,怜爱他,大概就跟对一条忠心的流浪狗差不了多少;两个心智不全的家伙的互相怜悯,实在是很不健康的感情。可安平不一样。安平既不怜悯他,更不崇敬他。安平只是喜欢他。青年人的感情像烈火般狂热,那双眼睛里好像除了他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人不会对那样的眼神动心。可安平终究是安平,而“梅七”早就为一个死人燃烧殆尽了。   “这对你是不公平的。”梅七轻声道。   “那你对我好一点就行了。”安平说。   梅七叹了口气,安平又紧张起来:“……你不要难过,如果为难的话,过几天,过一段时间回复也没关系。我可以等,我还有很久可以等,没关系的,前辈,我只是,只是希望你高兴。”   梅七应了一声,忽然道:“你学的那些神通道法,不会用在我身上吧?”   安平即刻摇头:“怎么会?”说完脑子才转了一圈,咬牙道,“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但不希望你出于愧疚或者遗憾做出选择。你对我一直很好,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我不会用它们来追踪你,你要是想一个人去散心,我……”他看着梅七的眼睛,还是没敢撒谎,嘟哝道,“……尽量不让你发现。”   梅七看了他一会儿,悠然站起身来,拍拍衣服,道:“解决了梅霖的问题,我会来找你。”   “他很危险。”安平说。   梅七温和地看着他:“他不会杀我,却会杀你。虽然明天启的书是假的,但你的确有天赋又肯吃苦,并且心地善良,不应当为我这样的……为我放弃拯救世界的梦想,或者死在半路上。”   “平王拯救过一次了。”安平不满道,“我只想救你。既然你把我当主角看待,那我想有个随身老爷爷不行吗?”   梅七大笑:“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好好想想,你也好好想想。我走啦!”   他一振袖,转身推门而出,仰头望向杭城夏夜里笼罩着一层潮气的明月。   梅七说:   “安平小友,祝你平安。”   七杀剑气势如虹,一路在小院与大岛的禁制上斩开小口,在缺月底下像一道流星一般,一闪而过。   安平一只脚踩在门槛上,最后还是没有跟出去。他吹了口气,熄掉院内所有的灯,仰头望着被万家灯火映得发红的夜空。月光静静地照下来,庭院里漆黑一片,只有湖面上还有些微粼粼的水光,荷花荷叶在暖风里倦怠地晃动。   梅七掠过梅家庄那一片高山的时候,梅墨正好带着明天启回了梅家庄,前者做贼似地把邪教少主安排进自己的闻画阁,警告他不要到处乱跑。   他们两人此前一直在灵界,一边疗伤一边打游击,做掉了几个关键人物之后,拍拍屁股跑了,留下万龙渊和凤雀山脉打得不可开交。明天启此行只派了一具**过来,本体还在灵界,否则没有渡劫期少主坐镇的灵界人族马上就会被妖族击溃。   原本梅墨拒绝了他“在游戏后送女士回家”的好意,但他非要跟上来,梅墨跟他混熟了也觉得挺好玩的,就带上了。但毕竟人家是邪教少主嘛――现在是教主了,虽然行为上可以先斩后奏,程序上还是要先禀告家里人一声的。   第二日,梅墨去家主梅庸那里报道,同他说明了一下情况。老头震怒:“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何况那还是邪教中人,画画,你是被他骗了啊!”   梅墨诚恳道:“老爹,他是自己人。”   “什么时候就成自己人了?老夫不同意!”   长老堂的诸位一直关注着内堂动静,此时纷纷出关,一个个惊恐不已:   “不错!明天启此人性格乖戾,作恶多端,画画你还年轻,缺乏经验,看不破他的伪装是正常的。”   “但是常识还是要有!邪教少主,天知道他残害了多少我族同胞!”   “给爷爷检查一下!画画莫不是被那明少主下了禁咒?”   “若你是被胁迫的,今日梅家便血战到底!”   梅墨挠挠头:“不是啊,首先你们也打不过他……那不是重点。张将军给他办了入○手续,确实是自己人。现在还没有支部有意接收,他就想加入我们支部。”   此话一出,长老堂就有点为难了。自家支部里都是自家人,这在各大修仙世家门派里已经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但肯定不能拿出来做拒绝的理由。   一片寂静中,梅墨翻了个白眼:“各位爷爷,别担心啦。他要是敢胁迫我,我就杀了他再自杀,轮不到你们的呀。――啊对啦,我这回在灵界杀了好多妖兽和大修士,三爷爷炼制的那件法器是不是缺一颗火属性的大乘妖丹?我带了两颗回来,您看看合不合适。”   说着她便高高兴兴地往外掏伴手礼,对每位爷爷都说了些好话。梅庸发现自己这独女居然不是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狼,送的礼都是这几位长老喜欢或最近需要的,不由神色稍缓。   气氛好了一些,所有人都不再提起明天启加入支部的事,倒是梅庸被这事提醒,一拍脑袋,长叹一口气:“各位长老,上面有新指示下达。”   几个老头相互看了一眼,大长老肃然道:“家主请讲。”   梅庸掏出一份文件:“由于灵界形势转变,徐司令要求全国所有修仙门派家族,凡元婴及以上修为修士出关后立即到天一城报到,家主掌门等另作安排。具体的各位可以看一下这份文件,届时我们梅家可能跟我一起去三辰城,也可能被打散,我安排好后事就动身。”   梅墨头一回听说这事,也愣了一下。几位长老倒没怎么抗拒,传阅了徐涛盖了章的文件,便各自回府收拾法器符。梅家效率很高,中午安排了宴会,下午几位长老便在梅谦的带领下去管理局坐飞机了。   明天启一直优哉游哉地躺在梅墨房间里网上冲浪,梅墨匆匆赶回去一趟,叫他去找一下安平和梅七。两人自然又斗嘴斗了一刻钟,正要各自行动,就听得梅家庄东边爆发出一阵巨响,天空雷声隐隐,火光冲天。   梅氏祠堂熊熊燃烧的火光中,安平抱着长生剑坐在门槛上,头顶是吱嘎碎裂、往下掉落的焦黑梁檩。   梅墨赶到的时候,安平正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望向远方。她从没有见过那么阴郁狠厉的眼神,不要说安平,就连灵界最凶恶嗜血的妖兽都不会有这样的目光。   安平缓缓站起来,收敛起了那种叫人恐惧的气势。他平静道:“前辈已经出发了。我反对一下封建迷信活动,问题不大吧?”   他瞥了梅庸一眼,提着剑旁若无人地往山下走去。掠过水面,行过高山,穿过结界,消失在了西湖的夏日里。   梅庸胡子抖了抖,挥手灭了火,没再管别的,叫梅墨跟他回议事殿商谈十三城的事。   梅庸自己修为只有化神期,身为大家族的家主,还是一个支部书记,却必须要顶在最前线。徐涛安排他去的三辰城没有灵界内城,但通道对面就是万龙渊的一处直系据点,要是战斗爆发,他几乎没有活路。梅墨是他的独生女,小一辈里天赋和心性最好的一个,关键时刻也足够狠心,他便想将梅家托付给她。   “我替您去不就成了?”梅墨轻快地道,“我已经找回状态了,眼下正需要一个契机证道。老爹,你不会阻碍你宝贝女儿的仙途吧?”   说完,她一掌劈晕梅庸,拿一捆战利品龙筋将他五花大绑,大摇大摆出门去也。   明天启正躺在一株杨树上,掌心旋转着一株不断变幻形态的不知名花卉。他的短靴上挂下几条锁链,长风衣的衣角在风中翻飞作响。   明天启不说话的时候,的确足够英俊潇洒,一双噙笑的碧绿眼睛不怒自威,鬈发在耀眼的阳光下显得色泽浅淡了一些,好像一桶粗暴熔化的黄金。   蝉鸣声中,梅墨抬起头,随口道:“走吧。老爹同意了。”   “他同意了哪件事?”明天启长腿一收,轻盈地跳下树来。   梅墨耸耸肩:“全部咯。他老啦,本新时代花木兰准备代父从军了!”   明天启挑挑眉:“他确实老了,所以你确定下手没太重吗?”   梅墨顿了一秒,狐疑道:“不会吧。”   两人紧张地步子一拐,摸进殿内张望一头,见梅庸只是很没形象地躺在地上,没受什么伤,便不再担心。明天启好心地将他放在一张太师椅上,摆了个自认为很帅气的姿势,拍拍手继续和梅墨往外走。   到了外门所在,梅墨对着结界打出一道法诀,等它放开禁制。明天启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梅墨忽然道:“谢啦,教主。”   明天启无辜地眨眨眼睛:“什么事?”   “我想起来啦。”梅墨转过身面对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严肃道,“这儿就是被你打塌的!”   明天启瞪大了眼珠子,旋即大笑出声:“不错。你准备什么时候长回去?”   梅墨想了想,懒洋洋道:“到了三辰城再看吧。还差一点!”   明天启脸上露出真诚的微笑:“你同你十六岁的时候没有一点变化。”   “不。”梅墨轻笑一声,跃出结界,朗声道,“我比重修之前更强!”   ※※※※※※※※※※※※※※※※※※※※   认知世界爆炸:《奥术神作》梗,大概就是科学家互相甩论文,己方理论被推翻就会爆头的设定 (?)   心照不宣的默契:那个富二代带女朋友去吃牛排,蘸酱还是粉的梗 第61章 梅墨杀神-5   六合城是有灵界内城的。   梅七犹豫了半天,在人间界的部分闲逛起来。由于背靠灵界壁垒,六合城的人界部分同十三城比较像,离城市极远,但设施齐全,除了饭馆超市,还有幼儿园和中小学。当然,除了必修的通识课,里头的学生大多数是修仙的,不修以后也得留在九州十三城搞后勤。   时值盛夏,社畜不放假,修仙学生也不放假。梅七倒也不觉得热,买了杯冷饮沿着绿化带四处张望的时候,看见前面的“北极星幼儿园”里,一个小道士咬着一柄拂尘跳下围墙。   梅七心里吐槽你怎么这么熟练究竟逃过几次学了,眼睛盯着道路另一侧的符纸专卖店。小道士却是吓了一跳,一甩拂尘,恭恭敬敬地作揖道:   “这位神仙姐姐,可否当做没有看到?”   梅七一口气没上来,往后退了两步,道:“不是姐姐,是爷爷。小朋友看清楚了?”   听了这清朗的声音,那小道士抬头看清楚了梅七的身量,便也不生气,将拂尘甩去另一个方向,恭敬道:“哦,神仙哥哥。您要去哪里?”   梅七道:“是人不是神仙……算啦。你为什么逃学?”   小道士逃学被揭穿,顿时脸上有点挂不住,支支吾吾老半天,说不出谎话来。他这副样子颇有点像这几日的安平,梅七便笑道:“我小时候也经常逃学。你一个人要去哪里?”   小道士一本正经:“贫道想出城去打电动。”   梅七缓缓排出一个问号。   他道:“大一些的村镇离这里都很远,你不能御空飞行,也搭不到车,就算辟谷了,身体也好,怕也要走上一个星期。”   小道士道:“谢谢大哥哥。这些我知道,也不会劳烦哥哥带我。”   梅七在他面前蹲下,柔声道:“你是不是被同学欺负了?”   小道士摇摇头:“不。同学们只是不喜欢跟我待在一起。”   梅七道:“这就是被欺负了嘛。你家长呢?这个总要管管的。”   小道士说:“爸爸和祖父都不管。”   梅七问:“这也太过分了。”   小道士安慰道:“祖父是儒生,爸爸是和尚,我是道士,所以他们不管。”   梅七一愣,便决定不再问他家里事,起身笑道:“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带你一程吧。”   小道士一下就高兴了:“真的可以吗?”   梅七一甩手化出一柄长剑,挑眉道:“是啊。这种家长嘛,就该叫他们担心担心,吃个教训。”   小道士便犹豫起来:“会不会给你……您添麻烦?爸爸和祖父都很厉害的。”   梅七大声笑道:“没我厉害!小朋友,走不走?”   小道士不再犹豫,跟着跳上剑身,两人刷地穿过六合城大阵,大阵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自动合上了。   两个小时后,梅七和小道士坐在甜品店里吃雪花冰。他这才知道小道士是第一次离开六合城,连电动都是听幼儿园的同学讲的。   他被烦了一路,却也没有不高兴,耐心地回答小道士的各种为什么,就像现在:   “那边的姐姐们是在拍照吗?”   “对的。”   “吃点心为什么要拍照?”   “网红打卡。”   “什么是网红打卡?”   “漂亮姐姐到很多人喜欢的地方去拍照。”   “那她们为什么不拍你?”   梅七迷惑了一会儿,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因为我用了心理学隐身。你好好学习,以后也能学会。”   小道士点点头,严肃道:“电动的确不好玩。”   两人在城里逛到天黑,梅七感应到了许多修士的灵力波动,笑道:“六合城的人来找你啦。”   小道士顿时有些心虚,但没说什么,抓着梅七的衣角舔手里的冰激凌。   自从修了仙,梅七腰不疼腿不酸,一口气熬十七八个大夜再来顿烧烤都没问题,此时意气风发道:“大晚上的就该撸串!小道士,我们走!”   小道士唯唯诺诺,跟着梅七去吃烧烤。他从小严守清规戒律,修仙人也不注重饭菜的色香味,一开始便有些不习惯烧烤的重口味。但毕竟年轻,很快跟上节奏,一手烤翅一手果汁,拂尘被草草插在后领子里头。   梅七看他吃得满脸都是,笑出了声。小道士问他笑什么,他说:“你很像我朋友,不过他吃起东西来倒是――优雅?是这种感觉吧。一开始我居然没发现。哪有穷小子那样吃东西的?”   小道士安静地喝了口果汁,梅七拿手指敲敲脸,忽然道:“小孩子的直觉比较准。你觉得有没有人在往我这边看?”   小道士咽了口烤年糕,舔舔嘴唇,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梅七叹了口气。小道士好奇道:“你好像很希望有人跟上来?”   梅七正要说“莫须有的事”,又改了主意,大大方方道:“对。他这个人啊,要是没跟上来,一定是太伤心了。但我总不好因为担心就回头去安慰他,还有正事要做呢。”   小道士不明白:“你们不可以一起做吗?”   梅七道:“我不想连累他。”   小道士说:“也许他想被连累。”   梅七笑道:“是啊。他想的。”   小道士不明所以,继续吃烤串。   街市逐渐安静下去,客人们一个接一个互相搀扶着回家,店家也准备打烊。黑暗里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执法修士来,小道士有些紧张,梅七不以为意,反倒故意大声道:“小道士,你在学校被人欺负,有没有跟你家长说过?”   小道士老老实实:“说过,祖父说是我的错,爸爸说他读书的时候也欺负过人,我们家是遭了报应了。”   梅七顿时怒道:“你爸犯的错凭什么叫你承担责任?我看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就想着逃避呢。我替你去揍他!”   小道士吓了一跳,口中连连说些忏悔静心的话,梅七道:“你那些话是和尚说的。道士就应该玩雷法嘛,你会不会?”   小道士摇头道:“老师没有教。”   梅七摸摸下巴:“你想学的话,我带你去三清山,那边的道姑我认识一位。”   暗中观察的几名修士终于忍不住了,带头的小队长冲出来,端端正正行了个军礼,苦笑道:“梅将军!这位小道长是陆城主家的孩子,还请您不要激动,出了事,我是说,送去别的门派,我们担待不起啊……”   梅七扫码结账,眨眨眼睛,狐疑道:“陆永安?”   尾音陡然拔高,显然是十分不满。陆永安这根本没在对校园暴力忏悔嘛!   小队长点点头:“副城主的儿子,陆行云将军的曾孙。梅将军,请不要叫我们为难。”   梅七敲敲油腻腻的桌面,问小道士:“你叫什么?俗世名。”   小道士说:“陆成筠。”   “你想不想去学雷法?”   小道士点点头:“六合城没有道士教。”   梅七笑道:“修仙就应该素质教育嘛,因材施教才行。”他从镯子里取出一枚玉牌递给他,“跟家长商量还是要商量的,要是他们不同意,捏碎这块玉牌,我来帮你。”   小道士接过玉牌,拂尘一甩,恭恭敬敬道了谢,依依不舍地跟小队长回城了。   第二日中午时分,负责六合城出入管理的小哥对着梅七欲哭无泪。   梅七笑眯眯地打招呼:“这位同志,我们凌晨才见过呢。”不等小队长打电话,他道,“我是来找人的,有正事要办,不找那小道士,更不至于为难你,放心吧。帮我找位同志带路行不?”   小队长松了口气,应了一声,手指一拐按下另一串号码,很快有个穿中山装戴眼镜的年轻男子现身岗亭,敬了个礼带梅七往城里走。   梅七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些六合城的情况,发现这地方还是个教育大城,在九州各大宗派被改革成修仙职业学校之前,六合城就是负责培育群众出身的修仙人才的地方,五毒城的那位“晴妹”也是六合城的学校毕业的。   对于陆行云继续从事教育行业,梅七的意见不是那么的大。毕竟人家是修仙上千年的老头,什么场面没见过,真正修仙门派的校园暴力就是冲着杀人夺宝去的,一天火拼掉半个山门都不是梦。只是排挤一下同学,在他眼里估计已经非常文明友爱了。   他不爽的是陆永安。虽然不记得这孙子干了啥了,但一边跟同门师弟师妹哭后悔一边继续对下一代的校园暴力视若无睹,梅七觉得得跟他讲讲物理。   于是一番六合城基本介绍之后,梅七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晓得陆永安今天有空没有?能不能带我过去,这是我的通行证。”   “静严大师啊!”那人听他提起陆永安,面上笑容更甚,“若是别人来了,也许没空,既然是梅将军,那就必定有空。静严大师在山上恭候多时了。”   梅七挑挑眉毛,跟他上山,又旁敲侧击了一阵陆永安找他干嘛。那人净说些陆永安的近况,却也叫梅七心里有了底,冷笑一声。   据这位向导说,静严大师的修为停滞了两百余年,几十年前听闻平城噩耗,甚至一度心魔缠身,修为倒退。但他也算是心志坚定,在世俗界潜修数十载,据说一连带了三十三届普高的高三生,终于达到心如止水的境界,在十余年前一举破境成功,成就七品。但在那之后,不知为何,修为停滞得更厉害,隐隐还有散功坐化的倾向,叫他的爷爷陆行云焦急不已。   梅七听得心里白眼直翻,这不就是怕死嘛。为了化解心魔晋级大乘,才想着来找他。   但现在是灵界入侵的危急关头,多一个大乘战力对全人类都是至关重要的,梅七现在也不再想计较什么,只觉得做什么都带着一种轻飘飘的快乐。   两人来到一座矮山山顶,只见一座破庙和一处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没有人影。梅七摆摆手打发走那位公务员,推门穿过庙堂,进了后院。   一位身材高瘦、面庞枯黄的僧人穿着一身朴素的袍子,正在水井边洗手。等他洗完了直起身来,梅七才拱手笑道:“陆师兄。别来无恙?”   僧人双手合十,深鞠一躬,道:“梅师弟。”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梅七主动掏出桌椅板凳,请他落座:“坐下说。”   陆永安道了声惭愧,在他对面坐下。梅七推过去一瓶快乐水,自顾自拧开一瓶,灌了一口,道:“师兄有话直说,都好商量。我追杀逃犯,赶时间。”   陆永安道:“对不起。”   “我原谅你啦。”梅七笑着摆摆手,“还有什么要说的?”   陆永安想了想:“你……你在平城……”说着他苦笑一声,轻声道,“抱歉。平城那个情况,总不会太好。当年没有帮上忙,对不起。”   “我在平城过得很好。”梅七仰头望向六合城的蓝天白云,笑道,“那是我――上辈子,还是这么说吧。上辈子过得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陆永安愣了一下:“你……”   “平王是世界上最好的人。”说着,梅七心里不由得一酸:这对安平来说很不公平。但他很快不去想这个,话锋一转,道:“我见到小成筠啦。你一个和尚,结婚生子也就算了,怎么儿子在幼儿园受了欺负还不声不响的?”   “成筠?”陆永安很快反应过来,“他平时都在爷爷那里。”   “你就这样不管他?”梅七噫了一声,“这对小孩子的心理健康很不好的呀。你得反省反省。我来的路上也听说了,心魔缠身嘛,说不定有对儿子的心虚成分哦?”   “说到心魔,”梅七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带歪了话题,笑眯眯地道,“你晓得这些日子我一直同平王的――管他是转世还是复活,总之我们待在一块儿,他重新修炼嘛,三天两头走火入魔。你要是敢,可以找他取取经。”   陆永安脸上露出笑容:“平王殿下果真非常喜欢你。”   “是啊。”安平不在,梅七反倒大方起来,炫耀道,“我也喜欢他。”   “可惜战争又要开始了。”陆永安低下头去,“我们没来得及给你们一个和平的年代。”   “那你就赶紧走出去。我也走出去啦!”梅七笑道,“打败心魔,在战争开始前突破大乘,给我们分担点压力。还有,关心关心你儿子。”   陆永安揉了揉自己疲倦枯瘦的脸,道:“我没法面对他……”   “你总要去面对的。”梅七打断道,“逃避只会让你越来越没法面对他。有什么话,你同他说开就好。他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他笑着叹了口气,“和上辈子的我有点像。这句话你不要说出去,平平要吃醋的,会走火入魔。”   陆永安也笑了:“平王殿下走火入魔未免太――阿弥陀佛,不该背后语人是非。”他笑了一句,又忏悔起来。   梅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正色道,“当年的事我已经不大记得了,也许不是什么好事,但也不会太重要。你为此自责了很久,但在我看来你是在为自己的逃避忏悔。所以如果你真要道歉,那就得自己说出来。如果我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原谅你,你仍然战胜不了你的心魔。”   陆永安看着他。渐渐地,陆永安的牙齿开始打战,看向梅七的眼神仿佛在哀求了。他的神情狰狞起来,脖颈涨红,青筋直蹦,许久才大哭道:   “我十岁时上山狩猎,遭人陷害,落入妖兽手中,是你救了我。母亲说你是梅家丢在山上不要的,是……叫我离你远些,我就走了――我实在是虚伪之至!我甚至没同你道谢。你被送来书院上学……那时候我已经十五岁了!师兄师姐欺负你、骂你,我、我跟着他们一起做了!”   他这么一说,梅七有点印象了。   但他觉得陆永安顶多是个软骨头,也算不上坏吧。反抗群体的“正义”总是很难的。当时梅七也不是什么好小孩,没东西吃没衣服穿就去偷去抢,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嘛。那些欺负他的人打得过他,但不敢惹总是在他身边乱飞的七杀剑。   七杀剑是很干脆的,谁有杀气,它就捅谁。所以那些师兄师姐至多是朝他扔扔泥巴,或者把他的书本什么的丢到外头去。修仙的大家,脑子都挺好使的,很快找到了可以伤害他又不被七杀剑出警的方法,现在想想也是很无奈。   陆永安人挺好的。那回他们站在院子里背书,陆行云有事出去一趟,便要求已经背下来的一位师兄负责。梅七其实也背下来了,但他的书前一天被撕了,师兄便一直刁难他,具体说了些什么他也记不太清了,无非是阴阳怪气胡搅蛮缠倒打一耙那一套。最后便是大家对“谋杀父母的恶徒”的审判环节,大约是花样围殴大赛,不得不说小孩子的创新思维是真的很不错,梅七想想还觉得挺疼的。那个时候,他看见陆永安被人推了一把、指责了一通,最后犹豫着搓了个泥巴团子打过来。   痛倒是不痛,陆永安准头不错,正好砸在他脸上。这下子也没人嘲笑陆永安胆小鬼、不敢靠近梅七,或者质疑他是不是同情这个恶徒、不愿下手了。大家对陆永安敬佩万分,于是陆永安跟着大家微笑了起来。   其实他也没做错什么。甚至,那些小孩笑着笑着,都忘记继续欺负梅七了。而陆永安做的这事――小孩子嘴巴能严到哪儿去――,很快就给陆行云知道了,这老头也不再好意思再管梅七。从此梅七天高任鸟飞,又跑去山林里作威作福。   陆永安将当时所有的细节,包括师兄弟们说的话,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七百多年过去,他一点也没有忘记。   说到后来,他的面上焕发出一种奇异的光彩,那枯瘦的躯体竟然缓缓变得年轻起来;他越说越神色平静,话语中的忏悔却更真心诚意,最后双手合十,长揖在地。   梅七蹲下去,在地上抓了些土,搓了个球,用力砸在了他的光头上。   “我们两清了,永安师兄。”   陆永安久久没有起身。梅七无奈道:“我得走啦。真的赶时间。要是打完仗你还活着,可以来杭城找我喝酒。和尚下班后是可以喝酒吃肉的吧?”   陆永安摇摇头,正色道:“梅师弟也要平安。”   梅七道:“我自然要活着。我还要同平平和好呢。”   陆永安一怔,随后笑道:“阿弥陀佛,是贫僧误会了。那便祝愿梅将军此行顺利,为国除害。”   梅七一拱手:“借您吉言!”   陆永安垂下双手,道:“有缘再会。”   梅七哈哈大笑:“过些日子大战开启,自会再会!”   他本想提醒陆永安小心被安平揍,不知为何却没说,自顾自潇洒地剑光一闪,往八荒城的方向去了。   也算不得是八荒城的方向。只是此时梅霖所在恰好和八荒城一个方向罢了。   ※※※※※※※※※※※※※※※※※※※※   设置定时的时候点错了ORZ 心理学隐身:还是《诡秘之主》,观众序列高级玩家技能,虽然我一直斯托卡你但是你意识不到我在附近.jpg 下一章可跳过,具体就是梅墨升级的故事。 第62章 梅墨杀神-6   三辰城城主,出乎梅墨和明天启意料的,是一条龙,名叫敖天。   敖天是个配色听起来很非主流,看起来却相当贵气、甚至有那么一点神性的英俊青年。他身穿缀满金色流苏与绶带的纯白长袍,一头浅蓝近白的长发直垂到腰间,头顶上一只精致带着些危险气息的发冠束着一只小发髻;那头长发的末端是金红色的,好像一丛烈焰猛地烧了上来。一双眼睛没有明显的虹膜与眼白的区分,像一片纯粹的星光泛滥而成的银白空间;他的额头两侧长着一对镌刻着复杂纹路的鹿角,叫人移开目光之后就会忘记它的形态。   这么一名神仙般的美男子,正叼着一支棒棒糖,戴着墨镜,躺在一只沙滩椅上晒太阳。听人通报说梅家使者到了,才慢吞吞地起身迎接。   梅墨伸出右手:“杭城梅家庄梅墨,代家主梅庸前来支援。这位是日月教教主明天启的一具**,他已由张鹃张上将批准加入军部,将协同作战。”   敖天同她握手:“南海龙王,三辰城城主,敖天。我没有军衔,代为镇守罢了。”   梅墨道:“辛苦您了。”   “不辛苦,为人民……”敖天说顺了嘴,赶紧打住话头。   “等等。”明天启狐疑道,“姓敖的龙不应该住东海吗?”   敖天说:“哦,东海龙宫离燕都太近,六十年前拆迁了。”见两人一脸懵逼,他补充道,“没损坏文物,是落架大修那种,整个搬去北海还修缮了一下,做成了一个**天。”   梅墨道:“原来如此!想起来了,小时候我还跟二叔去那儿玩过呢。”   明天启哦了一声,双手插兜,好奇道:“本王……我在人间界也住过十几年,还从没见过龙族,以为绝种了。原来是都在三辰城。”   敖天浅笑道:“我们龙族的生长环境对灵气要求很高,又要质量又要数量,天地灵气衰退之后我们龙口老龄化严重,加上以前人族动不动就想屠龙扬名,已经好久没有小龙活到成年了。在三辰城也好,虽然有点风险,但年轻龙到底多起来了。我们镇守这儿,也算和人类各取所需。”   说完,又严肃道,“三辰城通道对面凶险万分,所以我们的任务主要是防守。但根据情报,通道被破的风险还是有的,这一点徐司令下发的文件里都有说明,想必梅小姐应当清楚吧。”   梅墨点点头,明天启忽然笑道:“你没有军衔?”   敖天没有生气,点头道:“不错。”   对面两人对视一眼,达成一致。梅墨道:“也就是理论上来说,敖城主并没有指挥权?”   敖天立刻知道了他们要做什么,将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神色凝重:“不错。你们真的要这么做?”   明天启又看了梅墨一眼,拱手道:“届时只会有梅闻画一人出手。”   梅墨点头道:“明天启引出那条渡劫期老龙,我来杀它。通道对面是它们的老巢,我们不能进入作战;而等它们冲出通道,战场还是三辰城。我需要一个机会,敖城主,你也需要。”   敖天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泡泡声,大约就像人类长出一口气,神色略显凝重:“你有几成把握?本王不能出手。”   明天启见缝抬杠:“九州解放多少年了,你还自称本王?回龙宫都要买门票吧。”   敖天想了想:“军官证半价,走后门免费。”   明天启略显失望,显然敖天小占上风,他这个落魄教主连总部都飞了。   梅墨笑道:“敖天前辈可是答应了?”   敖天点头:“此事我做主,尽快行动,不要让徐涛知道。三辰城不只有我龙族,人族更多。但我想赌一把,我们人界龙族承受不住一场战争。”   另两人对视一眼,梅墨拱手道:“那边劳烦前辈支撑结界。”又转向明天启,点头道:“护法就交给你了,多谢!”   明天启笑得轻佻:“不谢。事不宜迟,我先来?”   梅墨后退一步,敖天微笑道:“请。”   明天启摸出一只单片眼镜,打出一道法诀。五分钟后,他笑道:“本体已经下令,三日后三辰城的通道会稳定一瞬去接应一个人族卧底,届时那老龙会趁虚而入。”   敖天神色严肃:“我尽量稳定通道。片刻即可?”   “时间越短越好,但那一瞬间一定要稳定。”明天启道,“要让老龙能出来,小龙出不来。老龙若是死在通道里,壁垒灵力暴动之下,三辰城会就此消失。至于渡劫期的速度,我可以给你示范一下。”   “有劳。”敖天又将棒棒糖放回了嘴里。   三日后,梅墨在灵界壁垒前睁开眼睛。明天启在一边无所事事,见她睁眼,问:“准备好了?”   “问题不大。”梅墨道,“我又想起来一些事。”   明天启想了想,诚恳道:“我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想起来的比较好。”   梅墨笑道:“你怎么跟安平一个德行?逃避不能解决问题,何况你做的是好事。”   “你才跟安平一个德行。”明天启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要是这次不成功,我就只好杀了你了。”   “晓得啦。轮不到你。”梅墨朝他做个鬼脸,忽然又道:“不许出手。”   明天启笑道:“我一个**出手有什么用?”   梅墨道:“我看《诡○之主》了,再加上你的性格――这是本体吧。”   明天启奇道:“你哪来的空!”   梅墨嘻嘻一笑:“你猜?”   明天启一想就知道了:这女人三天根本没在打坐,居然神识窥屏,他还没发现。   梅墨看他也想明白了,吹了声口哨:“你觉得我状态如何?”   明天启戴上单片眼镜,深沉道:“做的不错。”   梅墨一脚踹飞他:“借您吉言!”   下方的三辰城海岸上,敖天独自一龙以人形赤脚走进湛蓝海水中,直到水没过小腿,平举起双手,平静道:“明教主请回。梅小姐,做好准备。”   冲天巨浪与肆虐狂风之中,梅墨回头轻笑道:“七杀剑早就过时了,让你们见识见识南江神剑梅闻画的厉害!”   “南江神剑”死在她的十六岁。她天赋异禀,晋级迅速,十三岁离家挑遍九州宗门,十六岁时卡在化神壁垒上无法再进一步。   那个时候,她第一次遇到了明天启。他们算是不打不相识,梅墨并不认得他,只觉得聊得投缘,明天启也为她的剑技与乐观天性折服,同她交了朋友。   两人一开始谁也不认得谁,每天聚在一起探讨神通道法,明天启学识渊博,梅闻画思路开阔。两人聊够了便睡在一起,醒来继续拆招,还曾去大宗大派的禁地里偷酒,然后并排躺在哪一处灯火通明的文物景点上分赃;那好像传说里所有上古时代初出茅庐的年轻剑客会做的混账事,同样的星空在千年万年之后仍照耀着同一片土地。   梅闻画和明天启在西湖边分手,前者笑道:老头,下次见面我一定会跟你一样强,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上界玩,你等着瞧吧!   实际上她毫无头绪。于是明天启朝她笑了笑,忽然一拳捣向她刚刚化成的元神,让它迅速退化成元婴、金丹再到普通人的灵魂,她所有的经脉灵府都在这一击中碎裂消失。   梅庸夫妇担忧了整整一年后,梅墨醒了。除了修为尽失,经脉全断,没有大碍。虽然父母亲人都说她被骗了,教训她以后不要再一个人出去闯荡,她心里却有一个前所未有的清晰的声音:我自由了。   她不再学剑。剑是她身上流的血骨上长的肉,他人的剑是她的磨刀案是她的垫脚石,世间万道生来为让她一剑断之!梅七也好,梅霖也罢,甚至是明天启明天越,没有人够资格做她崇拜的偶像。   我便是道!   即使是曾经完整的天道,也不配束缚我!   混沌一片的灵界壁垒上猛然闪现一道古老门户,两扇金碧辉煌的门轰然敞开。下一刻,门户破碎化为点点金光散尽风浪之中,而一条巨大的神龙在壁垒前发出一声咆哮,天地都在这龙威中静止了一瞬,接着整座海上都市剧烈摇晃起来。   明天启惊叹道:“被赶出万龙渊后,他修为反倒精进了!”   敖天的神色有些复杂,却还是继续撑起结界。明天启笑道:“莫要担心。我答应你的,自然不会食言。”   敖天缓缓摇头。   那条龙光是眼珠露在外边的部分就比梅墨的身量高大许多,一现身那颗覆盖着青金色龙鳞的头颅上便露出一个笑容,尾巴一甩,没有抢先进攻,竟是引得人间大道与其呼应,空中裂缝频频,天空雷鸣滚滚,就要借此机会破境飞升。   梅墨提着洗砚剑踏空上前,像一只蚊虫卷进海啸,黑发长裙随风翻飞不止,面上却毫无惧色。她在动荡的空间中直线向前,狂喝一声:   “什么伪神境,不过是飞升失败的大乘!我一剑斩之!”   一颗长着鹿角的头颅飞出,其中元神一碰剑气便消散无踪。   真龙后裔的血浇红了整片海域。又过了许久,那具巨大得仿佛没有尽头的无头尸身才从海底浮上来。   明天启露出一丝笑容,远远地拱手躬身道:“恭贺梅同志今日破境,我辈又多一人!”   敖天目瞪口呆,嘴里的棒棒糖掉进了海里。   南海之上乌云汇聚,声势浩荡。电闪雷鸣中,梅墨放声狂笑,提剑朝天一挥,登时云消雨霁,灿烂阳光刷地铺在被龙血染成深红色的海面上。斩退雷劫的“洗砚”应声而碎,接着她一振手腕,一柄崭新的“洗砚”从半袖中滑出,在她身上缠绕一圈,消失无踪。   半晌,敖天惨叫一声,抓过身边的通讯机吼道:   “三辰城全体注意!S级龙血渗透,立即组织尸体打捞工作,阻止污染扩散!重复一遍,S级龙血渗透!即刻扑杀三辰海域全部海洋生物,做好防护措施,防止感染!”   接着他虚空一掌,一把抓过明天启的衣领,大笑道:“别愣着了,我们龙族不跑了!快把他们放出来干活!”   ※※※※※※※※※※※※※※※※※※※※   明天启和梅墨玩的依然是《诡秘之主》梗,戴单片眼镜的偷税犯阿蒙,代表性吓人台词“做的不错”。 第63章 梅墨杀神-7   六合城城主陆行云和他的儿子,静严大师,被人扒得只剩条底裤,暴打一顿,倒吊在了城门上。   梅七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在八荒城了。   城主李晓是个红三代,年纪约有三四十,看起来还是个毛头小伙,据说成道也很早。小伙子生了一双虎目,剃着寸头,一身军装,看起来英气勃勃,阳光健康。梅七看着他,心里又忍不住把安平拿出来比较。安平那是长歪了,又烫又染还打耳钉,还好早已被开除点籍。   但确实是人靠衣装。而对于梅七来说,安平不仅有衣装,还有滤镜。他掏出手机,最后还是决定不联系,又塞回兜里,接过茶杯对李晓道了声谢,后者摆摆手,不甚在意地在办公桌对面坐下。   说来也是尴尬。梅七御空经过八荒城上空,居然被九州最新款结界发现,然后城主李晓亲自请他喝茶来了。两人正在喝茶,勤务兵匆匆忙忙来通报六合城的事,使得他尬上加尬,却又有点窃喜。   李晓打发走勤务兵,平静道:“前辈似乎知道犯人是谁?”   ――李晓说起话来是挺随和的,同时绝不承认得到前朝追授的梅七也算个将军,这叫梅七心里很舒服。   “不能说是犯人嘛。切磋的事……”梅七有些心虚地咳了两声,“是我们家的小辈,安平。李将军也还年轻,理解一下,年轻人修为上来了总想着炫耀,歪风邪气,很不好……”   “我看您挺自豪的。”   “没有的事。怎么会呢。”   两人又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同时开口:   “违反交规罚款多少?”   “梅前辈来八荒城做什么?”   接着又是同时道:   “三百下品灵石。”   “追查梅霖,找办法阻止他。”   放在杭城违反交规是要去局子里抄十遍的……梅七微妙的有点庆幸,默默交了罚款,李晓给他签了张单子,平静道:“那么梅前辈来对了。四个月前,九州十三城有五处检测到异常灵力波动,探查后都在波动处发现了未经申报的重型结界。我们八荒城最近也不平稳,被列为重点监察基地之一。”   梅七愣了一下:“您就这么告诉我了?”   李晓笑了笑:“秀厅长派了东方同志来支援,您迟早会知道。”   梅七挠头:“就没个保密条例限制沈师傅?”   李晓摇头道:“这是我们九州对老同志的尊重。更何况,他是你们的战友,如果他认为这件事必须告诉你和安平,死也会说。不如卖个人情。”   梅七诚恳道:“辛苦您了。”   李晓笑道:“不辛苦。梅前辈现在有什么头绪没有?我们八荒城可以派人帮助您。”   梅七道:“多谢,那就东方沈吧,我看云秀就是在这儿堵着我呢。她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李晓道:“这您就误会了。秀厅长一直是我们的好同志,只是她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倒也是。”梅七站起身来,“那就麻烦李将军带我去找沈师傅吧。调查结果我会及时汇报的。”   李晓也不废话,带他往营地外边走去。   东方沈一见到梅七就要行礼,梅七摆摆手,笑道:“东方前辈。”   沈师傅有些激动道:“您都想起来了?”说着又左右张望,见安平不在,便有些失望。   李晓放下梅七后就开车回去了,后者同东方沈打了招呼,看见对方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安平会来的。但是,沈师傅,届时需要劳烦您挡他一挡。”   沈师傅勃然色变:“恕老臣――对,我不是你们的臣子了,我不能服从命令!”   梅七诚恳道:“云秀提前叫你过来,想必你已经知道这个大阵是做什么的了。梅霖不会害我,安平却很危险。那家伙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很固执,就当是为了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好。”   沈师傅沉默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布阵材料,站起身来,打了个手势,请梅七一道去茶室谈话。   梅七道了谢,接过茶杯,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杯壁。东方沈道:“梅尊者,听我一句劝。您同王爷若真要好好过日子,就都别再一声不吭地替对方做决定了。”   “我知道,这事很不好。但是……”梅七放下茶杯又端起来喝了一口,“这茶比安平煮的好。形势所迫。梅霖不会杀我,安平也可以活下来,剩下的就一切好说。”   “他未必会和梅霖拼命。”   “您还不知道他吗。”梅七叹道,“说得好听点是善良,说的难听点……也没什么难听的。他会觉得一个人的命换很多人的命很划算,觉得对我来说有更好的选择。我们不都是这样被他留下的吗?”   “您先替他做了选择。”东方沈指出,“您不知道,当年同明天启一战后,王爷一直非常痛苦。他同我说过,在我保证保密的前提下。当然,”东方沈说着嘿嘿两声,“现在我可以说了。王爷同我说,你不该留在平城,你值得一个更好的结局。那时候我就不明白啊……他有啥看不开的呢。跟你好了不就完了,搁那儿瞎想啥呢。”   说着东方沈就拍了下大腿。   “那种东西哪里都没有。”梅七苦笑道,“不是我替他做选择。那是当时平城唯一的出路,我们还有什么办法退敌?与其要他做选择,不如我自己来。那样我就……”   说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咔吧咔吧地掰起了手指。东方沈道:“那样您就不用面对被王爷放弃的可能。”   “……对的。”梅七捂住了脸,“所以麻烦您帮我拦住他吧,半小时就行。布个幻阵迷阵,随便跟他聊点什么,拖一会儿。我和梅霖的战斗不会花太久。”   东方沈敲敲桌子,没什么笑意地笑了笑:“梅尊者。您是太不了解阵法了。”   “我晓得的。”梅七放下手,脸还红着,却认真地道,“梅霖布的是一个七杀阵,或者类似的魔改聚灵阵,但不管是什么,都伤害不了我。我现在状态很好,即使空间风暴也没法毁灭我。”   东方沈道:“逆转三清四修阵。”   “什么?”   东方沈又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家的先祖,同日月教那两位开山祖师有些交情,他帮忙改良完善了三清四修大阵,没想到那两人是通过血祭激发的阵法,借其威能飞升上界。我们一族在那场战斗中存活下来,先祖却因此心魔缠身,郁郁而终。”   梅七直截了当:“原法拉起了灵界壁垒,逆转是取消么?”   “不完全如此。”东方沈道,“我也不确定,但从阵法的运转原理来看,梅霖若是能够把持阵眼,他就能够吸收灵界壁垒的能量,借此破境。多方情报表明梅霖已经达到了伪神境,也许这是所有人的机缘。”   “而为了激活阵法,他需要血祭。”梅七拿食指敲着桌子,“他需要战争。”   “万龙渊与凤雀山脉必然与他达成了协定。”   这就是梅七的知识盲区了。东方沈看他表情,解释道:“灵界的神话生物除去镇教神兽肥遗,只有龙和凤、凰三种,这显然是不平衡的。我们猜测它们都是上界生物,很可能也想借此机会返回。那样一来,它们需要的血祭数量是我们绝对无法承受的。”   梅七呼了口气,振奋道:“所以必须阻止梅霖。”   东方沈有些迷惑。   “您从前从来不会对这种事情这么上心。”   “这个啊,你可以问问云秀。”梅七笑眯眯地说,“我现在是个健全人类,当然要做些正常事,比如拯救世界。”   东方沈还想说些什么,梅七打断道:“别说了,听我的,就这么办。我阻止梅霖,你阻止安平,我们都可以活下来。我和他会在杭城或者随便哪个地方住下,到时候你可以来找我们喝酒。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吗?”   也是一个合理的发展。他无声地自嘲两声,郑重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将东方沈送回静室去继续研究阵眼定位后,梅七慢悠悠地踱出了这栋二层建筑,站在广阔的军区沙地上发了会儿呆,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   左右睡不着也不用睡,梅七轻手轻脚地穿过空荡荡的训练场,绕过几幢宿舍楼,看见一栋在黑夜里亮了个红十字的白房子。   他整整衣服,一跃而上,轻飘飘地落在那间病房的阳台上,敲了敲窗户。   里面一阵OO@@,过了一会儿,一个沙哑的女声道:“请进。”   他施法开锁,拉开窗户,点亮屋里的灯。   床上躺着一位青年女性,短发散乱,面容憔悴,显然是重病未愈。她身上覆盖着层层叠叠的法阵,一条又一条的软管连接着她的身体与介于法术与机械产物之间的机器。   梅七松了口气,笑道:“晚上好。大晚上的,希望没有打扰您。……发现你还活着,有点高兴过头了。”   “梅七?”张鹃转过眼珠子,有些虚弱地笑道,“别来无恙。看来我们运气都很不错。”   ※※※※※※※※※※※※※※※※※※※※   合理的发展:《诡秘之主》中一切都是0-08的安排的梗,安排的最后一般是这句话,标准flag。 第64章 梅墨杀神-8   张鹃看起来还很虚弱,据她自己说,这些伤主要是使用真理付出的代价,需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毕竟没有使用“真理”后存活的案例,不过能活下来并意识清醒,她已经很满足了。   梅七这才知道,那日安平跟他上山去找明天越之前,把那个没用上的替身傀儡送给了张鹃。   无论安平的动机是爱国还是爱他,梅七都越发坚定了赶在安平之前解决梅霖的想法。他没留后路,安平就跟着他一起莽上去,实在很丢○点人的脸――没个七八后手三五套娃,哪个主角会去正面刚boss,不知道跟老前辈们举报吗?   现在实锤了安平压根不是○点人,那就更惨了,又莽又没主角光环的。梅七好歹晓得要苟一苟,就怕安平跟上来打着打着理智蒸发san值清零,要给他挡刀换命。   梅七知道安平会做出这种事。所以他只要知道就满足了,实际操作大可不必。   张鹃笑过,请他落座,正色道:“梅七同志,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行动不便,麻烦您替我谢谢安平。”   梅七点点头,补充道:“也许你们可以当面说。我最近可能……”不会去见他。   他也没说其实是明天越救的她,那没有意义。张鹃笑着笑着开始咳血,也不逞强,往后一靠,哑声道:“你看到我背包没有?帮我拿支烟成不?”   “……哪有病人抽烟的呀。”梅七有些无奈,“这不行。我临时起意跑来,没带什么礼物已经很失礼了,没有协助您抽烟的道理。”   张鹃不以为意:“就是条普通的软九星,咱们修仙的哪怕受伤再重,也不至于被香烟害了。何况现在不是要打仗了?我不一定能上战场,抽几支烟权当给九州贡献军费了。”   梅七有些无语,无奈地应了一声,给她点了支烟。张鹃满足地吸了一口,就见李晓急匆匆地破门而入。   李晓气急败坏道:“张鹃!梅七,你居然!”   张鹃鼻子里冒出个烟圈,惬意道:“李将军,我醒了。”   李晓说:“我就是发现你醒了才过来的,但――梅七前辈,您怎么好给她抽烟的?”   张鹃说:“不关梅七的事。”   梅七有些尴尬:“……我以为没事呢,这也伤不了大修士啊。”   “部队有部队的规矩。”李晓长腿一迈过来掐了张鹃的烟,扔进垃圾桶里,“医院也有医院的规矩。”   张鹃“哎”了一声,倒也没抓着这个不放,朝他点点头:“辛苦您了。灵界形势如何?”   李晓看了梅七一眼:“昨天中午,杭城梅家庄的梅墨女士在三辰城斩杀了万龙渊龙主的亲弟弟。”   梅七心里小小地草了一下,李晓继续道:“半年前,张将军同梅七、安平、梅墨、明天启四人于灵界成功刺杀日月教教主明天越。在‘真理’的爆发下,灵界人族高手陨落大半,万龙渊与凤雀山脉以长老遇害之名发动战争。周骏上将护送你和梅七、安平到十全城,返回后协助明天启平定各方叛乱。   “灵界现在很乱,具体的等你伤好了再谈。总之,现在各方势力都想入侵人间界,减少己方压力。我们九州还好,其他二十城三个月前就开始求援,徐司令准备把杨无邪派出去。”   梅七问:“杨将军伤好了?”   “差不多了。”李晓说,“没空给他养好。”   梅七沉默了一下,道:“我会阻止梅霖。”   张鹃有点跟不上:“梅霖又怎么了?徐涛终于准备处理他了?”   所以九州十三城所有人都知道梅霖是二五仔,只是需要战力才把他稳住,现在梅霖在徐涛动手前自己跑了?可真是个体面人。   梅七腹诽两句,解释道:“他辞职了。现在准备布法阵解除灵界壁垒,我来拦他。”   李晓静静地看着他,他改口道:“我来杀他。”   张鹃自己动手调了下靠背角度,又问:“你一个人?”   梅七呃了一声:“平平级别不够。”   张鹃往窗外望了一眼:“这都半年过去了,我以为他好歹八品了呢。”   梅七诚恳道:“您真有信心。”   李晓烦了:“张鹃!你刚刚恢复意识,养伤为主。炸了邪教总部你功劳很大,不用勉强。”   张鹃撑着床垫要坐起来:“这不是勉强。既然能上,我就应该上。这是我的责任,你管不着。”   “你这是白白送死!”   “这是我作为一个军人的使命!”   “他妈的我们不会让伤员上!”   “老娘是长官!你他娘的跟老娘平级,谁给你的资格教训我?!”   两人突然就对骂起来,梅七莫名其妙,劝道:“二位,都少说两句。李将军,张将军还在养病呢,别刺激她……”   张鹃抖着手拔身上的管子,被李晓和梅七一人一边按住。李晓稍一检查,气极反笑:“你连灵力都提不起来,还打仗呢!”   张鹃喘着气说:“我们真理部是后勤部门……”   李晓欲言又止,梅七叹道:“没必要吵架嘛。张鹃同志,喝口水?”   张鹃法体被真理摧毁大半,又跟李晓吵了几句,也的确口渴了,接过水杯吨吨吨,不知道的以为梅七递的是伏特加呢。   喝完水,张鹃冷静了一点,扶着额头躺回床上。李晓挠挠头,歉声道:“梅前辈,不好意思,叫你见笑了。我们开会的时候吵习惯了,理解一下。”   梅七乐呵呵的又给倒了杯温水,随口答道:“我们从来没吵过架。”   李晓恍然大悟,怒道:“你绕了一个大圈子,跟我们秀恩爱?!”   张鹃纳闷了:“明天启说你们决战前夜还吵得不可开交呢。”   “停一停,停一停。”梅七赶紧打断,“重点不是那个。我只是来看望一下,见到你没有大碍,很为你高兴。”   张鹃噗嗤笑了:“我也为你们感到高兴,虽然不知道以前发生了什么。都怪李晓打断我们思路。”   李晓嘟哝道:“不跟病人计较。”   梅七笑道:“事情解决之后,我再来看望您。”   张鹃说:“你应当祝我早日康复。”   李晓忍无可忍:“你早日康复的结果肯定是早日躺回这张病床!”   张鹃叫道:“你管我那么多做什么!”   李晓的脸刷地涨红了。   梅七震惊了。张鹃也震惊了:“我是你――我是李颜的学生!”   李晓动了动嘴唇,半晌踢踢床脚,小声地说:“……那不就跟我一辈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梅七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思维逐渐发散。话说梅墨和明天启也差了好多辈呢,也玩得挺好,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渡劫期的天劫会不会很强,他和安平都没什么经验啊……   李晓有些别扭,无意识地踢了踢床脚。张鹃挠挠头:“虽然,话是这么说……我没有意向,更不会考虑你。我和李颜――你总要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李晓嘴硬道:“十三城的女城主就你们四个,范小镯还结婚了。”   张鹃一个白眼翻上天,梅七凑到李晓身边,小声道:“小李啊。你这样跟女生讲话是要被打的。”   李晓说:“反正就那个意思。”   张鹃笑了一声:“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至少想一想……你要我管情敌叫妈吗?”   李晓刚缓和了些的脸色又红了,指着张鹃说不出话来。张鹃道:“我没有办法面对你,至少现在,未来几十年都不行。如果我死在战场上,也许能对你们家有个交代。既然没死,我没办法……”   李晓听着不对,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张鹃平静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只能保证我对九州的忠心。你的父亲是我杀的,为了任务。他的死拯救了数百万人,我并不后悔。――之所以现在说出来,也只是因为战争即将开始,徐涛付不起处罚我的代价。”   李晓不再说话。   张鹃看着他的眼睛:“不仅如此。我把他吃了。我吃了李颜。从头到脚,一滴血都没留。”   李晓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种怪异的笑容:“他也算是落叶归根了,好歹身体没留在灵界,还继续为九州效力这么多年。”   梅七倒抽一口凉气。   他忽然想到上辈子的自己――虽然没有经过轮回没有下过地府,姑且称之为上辈子――,那个“梅七”在疯了之后几乎不会正常运用灵力,疗伤基本靠平王,为什么平王死后他反倒撑了那么久?   他之前不会疗伤,不可能是装的。他对那段时日的记忆十分模糊,但其中总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恐惧感,他不想给平王添麻烦,不想被发现受伤,不想失去战斗力,他怕被抛弃。这种本能的恐惧也没让他学会给自己疗伤,为什么平王死后他那种杀法都没死?   很快,他想起了那个为自己开辟灵府的元神,与它那双平王的眼睛。   他拍拍李晓的肩膀,轻声道:“李将军。我还要同你汇报东方师傅那边的情况,我们出去说吧。顺便叫医生,呃,是医生吧,来检查一下张将军的状况。”   李晓短促地笑了一下,没撑住,朝张鹃鞠了一躬,走出门去。梅七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又为张鹃倒了杯水。   张鹃说:“谢谢。”   梅七温和地朝她笑笑,抬手拍了拍她的枕头:“不用谢,应该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老李将军能看到现在的你,一定会非常为你骄傲的。”   张鹃难得有些疲惫失落。半晌,她看向梅七:“真的吗?”   梅七看着自己的衣服领子:“会的。他的牺牲换来了九霄城和真理部,他的学生成长为了一名优秀的军人。明天越不是你杀的,但除他以外的功劳全都是你的。”   张鹃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最后还是没有掉眼泪。她靠在枕头上,望着天花板,说:“要是到此为止,我也不想恢复修为了。我想做个普通人,云秀总跟我抱怨她那边的基层干部人手不够。”   梅七展颜一笑:“我也想。”   张鹃看向他,笑道:“可我不能。”   梅七笑道:“我也不能。” 第65章 梅墨杀神-9   李晓叫来医生,还有些郁闷。梅七从病房出来,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别想太多,这种事情总要给她点时间。”   李晓终于破功,虚心求教:“我看她根本不会自己想通啊,这么多年了一点变化都没有。我能做些什么?”   其实梅七很好奇李晓为什么会喜欢上张鹃,总不会真是十三城只有三位单身女城主的缘故。但他没多问,只说:“这个我帮不上忙,看你们缘分吧。”   李晓嘟哝了一句“我们不信这个”,梅七乐了,谁还不是个○员呢。   梅七耸耸肩:“现在也轮不到你考虑这个啊。徐司令同意吗你们敢搞一块儿?”   李晓脸色一变再变,最后颓然叹了口气,问:“你觉得我们胜算大吗?”   梅七呃了一声,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我是平民啊,只负责干掉梅霖。你们才是做决断搞战略的大人物。”   李晓理直气壮:“新社会人人平等,各方面的意见都要听取。”   梅七说:“去大厅那儿谈吧。”   李晓一边带他往大厅走,一边说:“走廊上其实挺安静的,布下精神屏障也不会有人窃听。”   梅七在空荡荡的医院大厅找了个位置坐下,诚实道:“我怕黑嘛。”   李晓一脸迷惑,却没多问,跟他认真交流了些情报,便起身回办公室去了。   日出后,梅七施施然从家属区逛出来,去八荒城附近的城镇吃了早餐,才跟李晓借了辆车,往昨晚东方沈划定的一块重点区域开去。   山林边缘有一道结界。如果不是梅霖留了个口子,梅七根本发现不了。   穿过结界,内部一片仙家景象,高山耸立,云雾缥缈。梅七整整衣服,朝一座山上走去。   梅霖正在那座高山山腰上、一株迎客松下喝茶。梅七在他对面坐下,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哪儿?”   梅霖答非所问:“我想东方沈可以发现这里,结界只是为了拦一拦徐涛他们,并非针对你。”   “我晓得。”梅七四处张望了一下,“不过看起来拦不住安平,你的结界缺乏创新思维啊。”   梅霖扶了扶金丝框眼镜:“反正你也叫人拦他了。等这里的大阵完成,就只剩下天一城了。你要同我到上面去看看么?”   梅七起身道:“二叔。我凳子都没坐热呢。”   梅霖笑了笑,挥手卷起一道云,载着两人往天上飞去。   梅七一边速记大阵的布置,一边问:“你怎么确定我不会带安平来围殴你,万一他恢复修为了呢。”   “恢复到能与我一战的程度――需要他付出很大的代价。”梅霖低头微笑道,“我了解你,你不敢。”   梅七顿了一下,叫道:“诶你等一下,我那边的没看到!”   梅霖仍用那种带着些慈爱与怜悯的神情对着他微笑,挥手散开他手指方向的云雾叫他看个真切,又问道:“你还记得自己怎么死的吗?”   梅七哎呀一声:“二叔,您这话说的,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托您的福。”   梅霖也微笑起来:“一开始,你还没有那么疯,平王留下的灵力多多少少修复了一些你的伤势。只是灵界的家伙不死心,他们把平城叫做屠宰场,源源不断地送死刑犯过来试探。于是你越杀越多,杀的越多你就越强,但你――客观描述,没有骂你的意思――你脑子不好,控制不住啊。”   他往前走了一步,梅七皱着眉往后退一步。他继续道:   “过去大概一百多年的时候,你身边就到处是空间裂缝了。那时,有一名修士来找你,希望你能吸引一些敌人。因为平城被困,没有修炼资源和足够的食物,伤药也不够,城里只剩下几万人了。他被你身边的空间裂缝杀了,接着你就被赶出了平城。”梅霖想了想,摇头失望道,“他们像打狗一样赶你呢。你那时候竟然还有一点理智,开始收敛力量,那些凡人不仅能够打你,还更觉得你是故意的了。”   梅霖手里现出一把剑身细长、布满锯齿的剑,剑上用灵纹篆刻着“落英”二字。他的面上忧愁起来,仿佛真心实意地为对方伤心了:   “但还是那个问题,你不清醒。在城里或者城外等着安临平,都是一回事,于是你就一直待在城外了。幸好到了你这个境界,轻易也死不了。又过了大概两三百年吧――你受了一次重伤。居然还知道偷偷摸摸地回城呢,在平王府睡了半个晚上,没控制住,弄塌了屋子,便被发现了,于是你又被赶了出去。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不对他们下手也就算了,他们一出手你怎么还知道收敛呢?那时候你真惨啊,眼看着叫都叫不出来了,被他们拖出去,自己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梅七愣了一下:“这不对吧。虽然我对疯了的时候没什么印象,但我不是受你教唆,自己跳下去的吗?”   梅霖摇头:“这是之后的事了。平城那样子,有你没你都撑不下去的,只是你太强了,溢散的力量叫空间裂缝封锁了整座平城。你也去灵界抢过几次资源,可每次你一走,那些死刑犯就能杀进城,后来你就不走了。再过了一百多年,平城的人终于死光了,你还在城墙上等安临平。灵界的修士发现被你杀的人形神俱灭,渐渐也不把人送到那儿去了。还是我好心,来叫你睡一觉,等时候到了再醒来,那时候我就能治好你了。虽然我恨你,但你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再下去,玲玲就要恨我了。”   梅七的神情颇有些鄙夷:“你们谁都不想担责任,就把罪过推到一个婴儿身上。你好赖装过几十年公务员,不至于想不通这些封建迷信的陷阱,不是蠢,那就是坏了。”   “你的性格当真变了许多,不过你说我坏那就坏吧。好人不长命。”梅霖笑笑,“你倒是好人,小时候人类是怎么对你的,你居然帮平王守城,为那些人屠杀你的同族。我来找你的时候,你还要等他,不肯跟我走。所以我就告诉你,只要你还活着,平王就不会回来。谁知道你听了之后又哭又笑的,自己从城墙上跳下去了。   “这个问题我如今依然要问你――”   “那我只能说无可奉告。”梅七回过神来打断道,“虽然嘴炮杀的成绩可圈可点,但一个配角反复使用就很烦了,我劝你有点逼数,要打就打。”   “对你来说安临平是主角吗?”梅霖认真地看着他,“和我,还有你的母亲一起吧,阿七。你是七杀剑选中的人,你才是时代的主角。无论安临平还是安平,都是注定的失败者。这方天地注定毁灭,而你我仍有机会飞升上神。”   “所以你是配角。”梅七心想在时代潮流里成神的不应该是明天启那十八流同人作家吗,你在想屁吃,“主角想的应该是拯救世界,你居然想跑路。”   梅霖眯起眼睛:“所以你拒绝配合?”   梅七认真道:“拯救世界比较酷。”   话音未落,七杀剑寒芒一闪,与落英剑猛然相撞,灵与力的波动竟推倒了参天葱郁的树、荡平了方圆十里的山!   梅霖狂笑道:“阿七,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自欺欺人地活着有什么意思?七百多年,从来没有人选择过你!你爹娘怎么死的?不是被你害死的,他们哪想过你!你怎么去的平城?梅家不需要你这个扫把星小杂种!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平王压根没在乎过你!他不知道梅家待你如何?他看不出你使的野路子功夫?他明知你一无所有,还叫你去给他铺路!人家成神了,你连句谢谢都没拿到!”   他格开七杀剑,一拳轰开梅七胸膛,七杀剑也角度刁钻地一抖削掉了他的左耳,他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你以为平城都是什么英雄好汉?狗屁!我人族真神可修万民之道,要是平城万众一心,明天越不堪一击!”他的剑与七杀剑缠斗,狂喜的面孔陡然间靠近梅七同样狰狞的脸,“他们背地里骂的最多的就是你,骂你不识好歹惹祸上身,骂你扫把星上门给平城引来那些事端说你是安临平养的小白脸臭**!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说过要是你死了就好了!要是你死了,要是你没杀那么多,要是安临平肯拿你去换平城休养生息的时间!”   “太好笑了!”梅霖左手一反,化出一柄短刀划向梅七咽喉,梅七猝不及防,错步闪避,被他杀得步步后退,鲜血飞溅,“人人都以为平王对你情深义重,结果他也不管你死活!安平?你自己拦下他了,因为你知道我有多强,你怕他根本不来!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更多的人需要他,他们那种人总有数不清的人要救,你算什么!”   “闭嘴!”梅七破口大骂,“你有病吧!梅七早就死了,安临平也死了,你也死了!你妈的,当老子不知道你们送我去平城是要我死啊?!关你屁事!你强个屁,老子今天把你骨灰都扬了!”   梅霖身形一闪,拧住他的右臂往后一折,一脚踹断他的脊骨:“你根本就不理解平王!你不明白他为什么留在平城,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人族送死!你和我才是一类人,你想要的从来都得不到!只有离开这里,我们才能得到自由!我们不会有任何拖累,没有人敢用他们微不足道的生命绑架我们!”   “我得到了!”幸好骨头对梅七来说没太大用处,他左手掐诀抛出一道符,咆哮道,“我和安平赢了!我理解了!你自己去死!”   梅霖后撤半步,弹指消掉那张符,正要上前,漫天剑影扑面而来,以他的修为和神识竟无法辨认哪一个是真身――每一道都是实实在在朝他刺来的真身!   然而梅霖不慌不忙,身形在剑光中轻轻消散,接着一把反拧梅七双臂,道:“你不过是在为他的理想委曲求全!人类没有做过一件好事,你说得对,他们肮脏、嫉妒、无能、贪婪,都他妈应该去死!哈哈哈哈――只要所有人都死了,人间就和仙界没有区别!”   “那!又!如!何!”梅七没听清他说什么,驱使灵力甩开他,又一字一剑冲上前去,就要将他钉向地面。   梅霖狂笑着展开防御灵器:“你就是这么想的!你只是想过点好日子,安临平却叫你为那些害过你将来还要继续害你的人牺牲,为他们所谓的家国大义死去活来!那些贱民把你吃干净了安临平还在骗你,他骗了你七百多年到头来还要叫你照顾他的转世身,付出的代价不过是骗你做个美梦!而我好歹阻止你继续受骗上当被他利用,只有我可以救你,可以将你从杀害玲玲的罪孽中解救出来!”   “我没有杀她!”梅七叫道,“我没有!”   梅霖还要说话,两人的身形一滞,骇然往下方望去。   天地都仿佛停滞了一瞬间,一道剑芒通天而起,猛然贯穿了梅霖的胸腹。   安平撕开结界,双目燃烧般赤红,瞪视着梅霖,一柄长剑瞬时斩出数千次,招招致命,虚空裂缝陡生。他硬生生穿**梅霖与梅七的战局,长生剑朝梅霖疯狂斩下的同时,他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咆哮道:   “梅霖――!”   ――第六章 梅墨杀神 完――   ※※※※※※※※※※※※※※※※※※※※   在时代潮流里成神:《诡秘之主》梗,观众序列1作家晋升真神的仪式需要(突然发现这章的闺蜜浓度超标了ORZ) 第66章 安平杀生-1   安平是个穷小子。   在他有记忆开始,家里就只有母亲刘慧娟起早贪黑地干活养家。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安平从小对很多人事物毫不关心,因此从来不吵不闹,就知道闷头帮刘慧娟干活,或者听话读书写字。   读小学的时候,他每天早上四五点钟起来,把鸡棚收拾了,做好早饭,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去学校。读中学的时候村子里修了路,他也没再回那所小学看过。小学同班有个比他更惨的同学,家里爸爸爷爷都生了病,赚钱难,花钱多,四年级开学的时候,那个女生没来学校,学校老师去家访过几次,被家长骂了回来。后来学校拿了个什么扶贫项目,城里人给捐爱心午餐,那个女生每天中午过来拿了吃的就走,后来老师不让把吃的带回家,那女生也只是每日来一趟学校,早早地赶回家去干活。安平总有办法把牛奶扣着带回家,跟刘慧娟说学校多发的,反正刘慧娟很忙,没空去学校了解情况。有一天傍晚,他在帮刘慧娟烧火的时候说:还好我们家没有爸爸爷爷。被刘慧娟打了一顿。   安平倒不是记吃不记打,他是真不明白。他觉得这样活着挺好的,他要好好学习,考上好中学,好高中,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然后找个跟他出身学历差不多的老婆,最好也是单亲,两个人照顾起来方便又公平。   对于他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他很聪明,虽然放学后就去打工挣钱,复习的时间不多,高考成绩却也不错,给他上了南江大学。南江省离他们村镇很远,杭城是他见到的第一个大城市,打工来钱多,花的也快,学校有很不错的勤工俭学政策,于是安平不但不仇富,还有些感谢那些钱多得没处花的有钱人。   他和梅墨就是这么熟起来的。他在大学城的美食街打工,卖奶茶,小伙子力气大,干活麻利,脑子又灵光,这份工作的收益也就一直安安稳稳。那天梅墨来买奶茶,几个流氓追着她过来,非说要给弟兄们报仇。安平不是什么老好人,不乐意见义勇为,毕竟要是受伤了,他付不起医药费,平时扶老奶奶过马路都要观察一番,但那回他抓着拖把就冲出去了。   他也看出来了,梅墨一脸嚣张地跟人比中指,显然是这妹子练过,挑了那边几个大哥,今天几人来寻仇。但梅墨的面貌与神情让他感到熟悉,要算起来,他月收入两千,梅墨给他的感觉就是他上辈子欠了两个亿,所以他冲了出来。梅墨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竟然就站着看戏,时不时出声指点几句,不打了。最后虽然安平把人打跑了,自己却也受伤不轻;而且这么一来,这份工作肯定是干不下去的。结果傍晚的时候,梅墨成了他们店的老板娘,还找上他说,你很不错,做我小弟吧!   安平就问做小弟有什么好处,梅墨说月工资稳定两千不包含奖金,带五险一金,首次签约赠全套筑基丹药功法。安平懂了:遇到传销的了。但不管是真修仙还是假传销,安平都信。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终于开窍有资格去○乎回答一下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修炼了两天发现修仙才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等他有出息了必然先把师父梅墨揍一顿。于是他的疑似初恋不了了之,但梅墨给他的熟悉与歉疚感始终挥之不去,让他在闲暇时想起来总惴惴不安。   修仙强身健体,还让人头发浓密。安平不上课的时候就帮梅墨跑跑腿,还加了个群,时不时组队去城外驱鬼,途中机缘巧合救了两个大佬之孙,大佬送了一堆天材地宝,穷人安平心安理得地收了,给师父进贡一些,自己吃了一些,再加上主角光环吸引来的连环仇恨导致的连日战斗,修为突飞猛进,很快完成了筑基。梅墨很高兴,跟家里打了报告,破格传授他内门步法,带他去西湖练功。   虽然安平从认识梅墨、吃下第一颗丹药开始,接连遇上大小案件,连着没日没夜地战斗了一周,但他既不觉得疲倦,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渴望。他的确是一个安分守己的跟在后面喊666的小弟,看梅墨这个女人日天日地惹是生非就行,只是偶尔他会有些违和感,倒不是说女人不该这样,而是他印象里这样的人不是个女的。而实际上他很清楚他压根没遇到过这样的人,这可是实打实的修仙者。   在这个时候,要说修仙给安平的人生带来了什么改变,那就是他的梦想从找一份赚钱的好工作变成了找一份赚灵石的好工作,还能买些丹药给辛苦多年落下病根的刘慧娟改善体质。他对梅墨也始终以友人相待,一方面是确实没特殊感情,另一方面是他知道梅墨的家庭背景不是他能想的。不过梅墨要是一直做他老板,他是很乐意的,这个女人很拼很大方,跟着她有肉吃。   他就是这么一个脚踏实地,没有理想的穷小子。   但是在梅七从湖里浮上来的那一天,安平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他意识到,他认错债主了。   过量的信息一瞬间爆发开,冲昏了安平的头脑。他一开始没想起任何东西,只是跪在岸边,怔怔地看着荷叶变得饱满猛地扬起叶片,荷花从彩光潋滟的湖水中升起绽放,湖水淹没了白衣仙人的耳朵,那双饱满红润的嘴唇比湖水还柔软,那只搭在腹部的右手比腕上的白玉环更温润。   安平恋爱了。那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无聊的理想和相依为命的母亲,他跪在石砖地面上,游人伶仃的西湖边秋风簌簌,杭城连日阴雨后难得的澄明秋色中,他看着梅七苍白安详的脸,觉得前世今生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了,他应该跳下去,跟梅七一起沉进西湖的泥里。   穷小子安平时来运转,感谢改革开放,感谢9102最新版本《修行人员闭关管理条例》,他至少能和梅七一起住一个月。他发了狠,什么也不管了,他要变强,他要吃天鹅肉,他要留下梅七,即使他完全不了解这个失忆的男人也不了解梅家。不,其实他了解,他觉得自己疯了,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关于梅七的片段,那位白日里温和体贴的前辈在他的梦里束着一条马尾辫大杀四方,他在远处看着,然后梅七抬起头穿过刀光剑影咧嘴对着他笑。   他的人生卷入了色彩斑斓的榨汁机,每日飘飘欲仙地旋转、旋转、旋转,除了修炼、学习就是跟着梅七到处跑,他晕晕乎乎的,既没有危机感,也没有觉醒别的热情。他的性格是残缺的,以至于他对平王的记忆共情极少,后来搞清楚是自爆导致的元神溃散的后遗症,但那不妨碍他为梅七从什么地方跳下去。   他愿意做平王,他愿意做一个有远大志向的倒霉鬼,他愿意为人族燃烧。管他狗屁前世今生,他只当自己死了!   他是个穷小子,每个月的两千块工资要打一半回家,剩下的紧着生活必需品就花光了。同理,他难以产生热情,仅有的热烈的、诚挚的感情只够给母亲和梅七平分。他屁股坐的歪,给自己的那份还从给刘慧娟的里头克扣。对梅七的新朋旧友,安平其实也没什么嫉妒之心,反而很希望梅七好好跟他们交往,因为梅七看起来总是很开心。   于是,当梅霖说了那一大堆屁话的时候,安平气得差点又走火入魔,出手招招狠辣阴毒又毫无章法,最后甚至弃剑就往梅霖身上扑往他脸上砸,结果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安平也知道自己是找死。但他不得不冲上来。就像他为了梅墨眉眼间那一抹少年英气抄着拖把冲出去单挑五个混混一样,他得为了梅七此时充满歉意与悔恨的神情冲出来,否则他再没脸作为人活下去。   他和梅七加起来都不是梅霖的对手,不过梅霖同他们缠斗对骂了一阵,趁机跑了。毕竟虽然这两人联手不一定打得过他,但平王有前科,鬼知道安平现在这副样子会不会再来一次激情自爆。   被打得浑身骨头碎的七七八八躺在乱石里的安平口齿不清地继续骂脏话,梅七撑着剑过来,觉得七杀剑还挺好用的,年轻时当武器人老了就是现成的拐杖。   费力地捏住安平的嘴巴往里头灌了一葫芦灵液,梅七听到他体内的碎骨在愈合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响。安平双目赤红,持剑的右手看不出形状,跟长生剑的剑柄糊成一团,后者剑身裂痕遍布。他撑着地要去追梅霖,梅七不好下重手,按不住他,最后实在没办法,叹了口气,唤道:   “安平?平平?”他将安平抱在怀中,歉声道,“……不好意思!”   说罢,一掌劈晕了安平。后者缺了两根手指、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左手,死死地勾住了他的白色外衣。 第67章 安平杀生-2   安平猛地睁开眼睛。   梅七撑着脸坐在床边,看着窗户发呆。他没来得及反应,被安平一把抱住,后者随之发出一声闷哼。   梅七赶忙问道:“平平?你好点没有?痛不痛?你骨头断了很多,虽然大多痊愈了,但还是再躺一会儿吧。”   安平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要他示弱,梅七一定会心软。可是他不想骗梅七。   梅七叹了口气,还是继续问:“哪里比较痛?”   安平一动不动地抱着他,鼻子埋在那层乌黑柔软的长发里偷偷摸摸地嗅来嗅去。   几秒后他松开对方,胡乱在左臂上指了个地方。梅七摸了摸,笑道:“你运气倒是好。”   安平看着他傻笑了一下。   “梅霖说你提升修为要付出很大代价,你实话告诉我,是什么?”梅七盯着他的眼睛,“我不想――”   “你不欠我的!”安平立刻道,“我自愿的,是我一厢情愿想为你做点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这不行的。”   “那我欠你更多。”安平撇撇嘴,“一天到晚计算谁欠谁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梅七挑挑眉,拍拍他的头顶,笑着叹了口气:“……以后再说。我去叫医生过来。李晓他们也有事要问。”   安平来回摸摸小臂的断裂处,一言不发地看着梅七的背影,直到门被关上,气息远去,忽然往上挪了半寸,咔嚓折断了那一小截骨头。   那截骨头很快愈合,他顿了一下,开始运功疗伤。   梅七带着一名医修和李晓以及一名记录员回来。那医修架子还挺大,毕竟在修真界也算稀有工种,看了安平一眼就不大高兴转向梅七:“小同志哪儿有伤呢?您担心也要讲个基本法嘛!”   梅七呃了一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刚醒,我也不知道他愈合这么快,看样子是没有道伤……”   “要有道伤找我们也没用啊。”医修哎呀一声,“得找徐司令。李将军,几位先谈,我去看看509的病人啊,有事飞个剑。对了,病好了床位尽快空出来……”   医修唠叨两句,健步如飞地消失在门口。李晓给自己拖了个凳子,坐下准备问话。   梅七拉开窗帘,安平顺着望去,一片岩石裸露的荒地映入眼帘。   安平目瞪口呆。   李晓就纳闷了:“这不您自个儿打的吗?”   安平讷讷道:“……这不走火入魔了吗,忘了。”   “那您走火入魔可真轻易。”   “可不是。”   记录员兢兢业业地记下,梅七打断道:“正事。法阵的事情我和沈师傅汇报过了,李将军还要问什么没有?”   李晓坐得笔挺:“没什么特别的,随便问问。梅霖实力怎么样?”   安平和梅七对视一眼,前者道:“很强。”   “和徐司令比?”   “不知道。”安平说,“我没见过徐司令。但梅霖给我的感觉……三清四修大阵只要有一部分完成,他就能迈出那一步。”   李晓眉头一跳。他到底才三十多岁,脸皮薄,拐弯抹角一阵,最后犹豫着问:“两位如果有意向继续阻止梅霖……”   “有的有的。”梅七赶紧接上,“我要去天一城的,画画她们也在那里。”   安平立刻说:“我也去。”   梅七看了他一眼,拍拍松了口气的李晓的肩膀:“不要那么担心,李将军。家里事我们自己解决,你们专心对付灵界军队。”   安平又仰起头朝他傻笑,李晓受不住了,又寒暄几句,告辞离开。   梅七在病床边坐下。   安平试探着摸了摸他的手背,缓缓靠过去,仿佛过了一个小时那么久,他才轻轻地抱住了梅七。   “前辈。”   梅七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平又叫了一声“前辈”,双臂悄悄收紧,两只手掌却仍然没有碰上去,颇为紧张地重复着弯曲伸直的动作。   梅七慢慢地拍着他的背,忽然道:“我现在怎么叫你?”   安平小声说:“就……就和以前一样。”   “哪个以前?”   “你,你跟我回老家的时候。”   “平平?”   安平僵了一下,有些脸红,却还是应了:“前辈。”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放开梅七,端端正正地在床上坐好。梅七伸手分开他散乱的头发,给他倒了杯水。   其实安平也不需要喝水,但梅七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安平觉得手里得有点什么。   安平捧着水杯慢腾腾地喝了一会儿,茫然道:“为什么我总是没办法保护你?   “明天启说我是遭了报应,现在我有点信了。”他有些沮丧,“安临平有能力保护你,他没有选你。现在我想保护你,却没有能力。”   梅七散漫的神智逐渐回笼,看着他说:“这不是因果报应的问题,这就是一个――成年人的,正确的选择罢了。当年我年纪小不懂事,求他跟我逃走,他不肯,虽然我们下场不怎么样,但至少平城守住了,我们做了一件正确的事。现在是一样的。你是那个小孩了,而我要做出正确的选择。比平王幸运一点的是,我没有必要牺牲你。”   “什么是正确的?”   “平王做的事。虽然现在看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但他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到最好了。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安临平想做什么怎么选关我什么事!”安平捉着他的手腕,几乎是在咆哮了,“我跟你走,我带你走,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对他来说是选择,对我来说没有!”   梅七轻声道:“安平。我们从来都没有选择。”   安平沉默许久,抿着嘴唇,有些烦躁地抓着头发往后捋了一把。梅七居然恍惚地觉得他这样子有几分俊俏,短发更适合他,年轻的安平和一千多岁的平王的差别就像这头乱糟糟的短发和平王束在发冠里的黑发,梅七不大能够将他们当做同一个人。   安平将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下定决心,看向梅七,神情平静下来:   “……我把这当做逃离平城的手段。”   梅七叹了口气。安平抓住他的手,看向他的眼神里仍然充满少年人的热忱,但底下隐藏许久的疯狂与压迫终于涌上了岸。他说:   “我希望你有一个幸福的、完整的人生,梅原是我给你准备的梦。你不高兴,我就不能继续逃避――安平和安临平都是我,没有轮回没有转生,我只是,我不想把你留下,我得活下去。我后悔了,阿七。让我重头来过,我会带你远走高飞。”   他说的轻松,神情却挣扎起来。他死死抓着梅七的手腕:“我后悔了!可我只是想要你好好活着,睡一觉,然后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在和平的、不需要我们做出选择的时候重逢。世界上那么多人,比我们有天赋有资源有能力的多了,为什么仍然是我们?!”   梅七嘴唇动了动,忽然破口大骂:“他妈的,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老子前几个月那么照顾你,结果你……日!你还叫我‘前辈’?!你要死了,安平!还要给我做饭是吗?!”他想了想,安平欲言又止,他接着骂道,“明天启也他妈不是个好东西,不对,他妈早死了,好个屁!老子七百年前就该做掉他,狗东西难怪在十三城说那种话,合着也是来看老子热闹的!欺师灭祖?我呸!”   他越骂越激动,伸手掐住安平的脖子,两只眼睛都红了:“你真他妈的不自量力,还修复,修个鬼,你自爆的时候怎么没给我一刀,留一剑给我还不容易,东北老爷们儿婆婆妈妈扣扣索索的,老子看了都丢人!”   安平一把抱住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阿七。我不想骗你,不想看你笑话的。可是你看起来好开心,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开心的样子。你在那个时候做什么说什么都很小心,比起来我才是那个笑话。平王总是在骗你,但是,但是安平不会!我……”   对于现在长高了许多的他来说,梅七又显得瘦小了。他抱得紧些,手掌甚至能绕过对方的后背捉住前襟,梅七想溜都溜不掉。他将脸埋在梅七的肩膀里头:“我一直喜欢你。在平城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你怎么样我都喜欢,我想带你回老家结婚,我想让你每天都过得开心,可以前我做不到,安临平什么都不敢做。”   也许是他抱得太紧,梅七喘不过气来,不由自主心软了:“……那你也不能什么都敢做啊。总之临阵脱逃不行。再怎么说,平王也是为平城牺牲的英雄。”   “我加起来快有两千岁了。”安平绝望道,“已经不是适合做英雄的年纪了。我想保护你。我只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你跟我走吧,我们去找个地方躲起来,永远不管别人的事了。”   梅七没有回答,他继续道:“其实,其实我也不完全是平王……最后那个时候,是我不好,没跟你商量就,就――总之,总之,无论是安平还是安临平,现在全是你的!他,我是说,我,最后留下的记忆只有你……跟你有关的部分,我一点都没有丢掉!”   梅七迷惑了一下:“还有这种操作?”   安平把脸埋在他后颈的头发里,结结巴巴地解释起来:“那个时候,那天早上,我就下定决心其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阻止明天越,我就什么都不欠他们的了,只要战争结束,我,我就,以后就只为你活着,我会对你好,其他什么都不管――但我没想到那么多,对不起――但是,但是,我……”他抬起一只手,好像是想挠挠头,但又很快抓了回去,有点心虚,“呃,总之,我走火入魔很轻易,就是因为这个。魂魄强度不够,大部分都消散掉了。”   梅七想哼哼一声,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安平说这些话,在现在更多让他惶恐而不是欣喜。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果安平没有抱得那么紧,他也许会转头就跑。   安平又说:“我喜欢你。”   梅七说:“……我不知道。”   “对不起。”   “你又没做错什么。”   “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啊。”   安平很不好意思,但除此之外又说不出别的话来。梅七想笑他词汇贫乏,张开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人间夏日的阳光穿过玻璃窗,热烈地铺满了整间病房。他们拥抱在一起,好像在平城迎接一个胜利的喜讯。   安平望着那扇被阳光填满的窗户,喉结动了动,喃喃道:“我活下来了。”   梅七说:“我也是。” 第68章 安平杀生-3   两人靠在一起许久,梅七一松手,安平就触电似地手一放往后一退,在床边端正坐好。   梅七从方才有些沉重的氛围里回神,笑他:“你怎么跟小学生被点名似的?”   安平唯唯诺诺,不知道嘴里嘟囔了些什么,挪动着下床去换衣服。他把自己打理干净,那身黑衣的款式和梅七身上那套大致相同,不知道是不是威逼利诱了梅家的设计师。梅七见他若无其事地将那枚黑玉扳指套在左手上,就假装没看见。   梅七还坐在椅子上,安平便在他身前蹲下,抬起头看他。   梅七顿了两秒,说:“我们该去天一城了。”   “好。”安平看着他,“怎么过去?”   “飞机?”梅七想了想,“李晓总会负责这个吧……”   安平拖长了声音喊了句“前辈”,梅七一口气没上来,往他脑门上巴了一掌:“不要这么叫我!”   安平厚着脸皮说:“往事如烟!我现在才二十岁嘛。”   梅七噫了一声,又道:“现在的你的确比平王可爱些。平王――你以前一天到晚都不怎么开心,浑身一股忧国忧民的装比气质,现在更像个人啦。”   安平懊恼道:“主要是因为我干了很多丢脸的蠢事吧……”   “这个因素嘛,肯定有。”梅七揉了揉他的脑袋,站起身来,“但你一直很蠢。以前我没发现,那是因为我没读过书,没文化看不出来,被你骗了。”   安平赶忙跟上去:“那是我自找了。但你在江山如画里读的也分明是工科……不对,我哪里蠢了。”   梅七推开房门:“你底子这么好还只考上南江大学,显然很蠢。”   安平辩解道:“我分数够的,但填志愿的时候,我妈遇上个算命的,非叫我来南江,当时我也觉得燕都和上沪物价太高。而且你也看到了,不管我去哪读书,都是出来给你做厨子的,浪费教育资源干嘛……”   梅七思索了一下:“那算命的应该是明天启安排的吧,指不定是本人呢。下次见到先揍他一顿。”   安平顿了顿:“是因为他在追梅墨吧。”   梅七笑道:“你现在连学姐都不叫了。”   “一码归一码……”安平岔开话题,“往那边,我看见李将军了。”   两人等着李晓跟人交代工作,梅七忽然摸摸下巴:“话说回来,在江山如画里头的那段日子我才是有随身老爷爷的真主角啊。”   安平说:“我现在,以后也会跟着你。”   梅七不好意思再逗他,正好李晓的工作也做完了,三人一前两后地往停机坪走去。太阳正好,梅七四下张望,见没什么人,便将身上法袍变成T恤长裤,伸了个懒腰。   安平跟着要换装,李晓背对着他们翻了个白眼,停下脚步道:“前面那架直升机会直接送二位到天一城。那边是纪律最严格的地儿,你们有什么话最好在我这儿说完,到了天一城就别闹矛盾了。”   梅七点点头:“辛苦您了。”想了想,笑道,“我没什么要说的。”   “等,等一下。”   梅七转过身去,见安平面色发红,神情扭捏。半晌,安平挠挠头,说:“你,你相信我。我跟云秀什么都没有!带她回王府之后,我连她的衣服都没碰过!她,她人很好,但比不上,我是说,跟你没有可比性。我们也没有成亲,我当她是妹妹。你不一样……我从来只喜欢你一个,以前是现在是以后都是,总之,总之……”   “我相信你啊。”梅七愣了一下,失笑道,“你一直是个老好人,”   “哪怕只有一点点!”安平看着他的眼睛,诚恳道,“我想让你安心一点。一点不确定的因素都不要有。”   李晓有点后悔让他们说话。   梅七干咳两声,道了谢,朝着机舱健步如飞。安平两三步跟上去,偷偷去够他的手。李晓嘟哝了一声“咋还跟云秀有关系”,颇为老成地叹气摇头,望望晴朗的天空,也安排计划去了。   天一城是人类的城,但天一门是灵界之门。   天一门倒悬于沙漠之上,海水从门中涌出,时不时有长得颇似鲸鱼或海豚的妖兽从门中越过,落入下方的四座城池中。原本按照阵法需要,天一门需要六座城池拱卫,只是其中两座在多年前杨家长老的自爆袭击之下全然覆灭,徐涛接管天一城后,也一直没有给对方重新建城的机会,从而大大减弱了各城的灵气浓度与阵法强度,为天一城赢得了不少喘息时间。   梅七和安平在直升机上远远地就看见了天一城的岸防炮,城中景象却被云雾遮挡,应该是用了什么幻术。两人在城外下飞机,天一城派来接他们进城的修士居然是梅谦。   梅七同这位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外孙寒暄了几句,得知梅墨和明天启已经入城,也不耽搁,跟着安平坐上后座。   听梅谦的意思,他在这里进修阵法,每天任务繁重,进步是快,但时刻神经紧绷,气氛也很严肃,他有点不大习惯。一听这两人是要去找徐涛的,梅谦随便找了个理由跑了。   梅七和安平在会客室等徐涛,安平自若地沏茶准备点心,梅七漫不经心地往窗外张望。   窗户底下,一个衣着朴素的和尚靠在一个奇形怪状的机器边上打电话,天上飞过个骑扫帚的外国友人。两人挂掉电话,后者下帚跟和尚叽里呱啦地讨论了一阵,高兴地敲定修理方案。以梅七大学毕业后就没怎么动用过的听力能力来看,和尚还请那位友人在他下班后一起喝酒。   没过多久,梅墨和明天启倒是先到了。两人都灰头土脸的,不晓得刚从哪里打架回来。   梅墨顶着一个黑眼圈高兴道:“你们和好啦?”   安平看了梅七一眼,见他点头,才笑道:“是。你们两个……”   “挺好的挺好的。”梅墨得意道,“我的修为终于不拖你们后腿啦!”   梅七笑道:“恭喜你。不过明教主怎么不说话?”   明天启抿着嘴唇瞪了他一眼,优雅地将一侧卷发别到耳后,翘起了二郎腿。梅墨呃了一声:“我把他牙打断了。”   安平说:“你们倒是很合得来。”   明天启用腹语嘲笑道:“那是,比你们有默契。”   梅七和梅墨一人一个拦腰抱住,把他们按进沙发里。   徐涛带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勤务兵敲门进来,及时阻止了可能发生的外交事故。明天启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徐涛也笑眯眯地喊他“明教主”,同他握手。   徐涛请四人吃饭,说是文化传统,大家边吃边谈。刚好也到了傍晚。   他身边的那名勤务兵是他捡的,本地人,叫阿依木,是个面庞黝黑、黑眼圆圆的神气少女。徐涛见她心性不错,根骨也好,捡回来之后带了几天,便决定收做亲传,平日带在身边指导。   这会儿徐涛正笑眯眯地道:“虽然这几天大战要开启了,不过有朋自远方来嘛,小木?”   阿依木鞋跟一靠,掷地有声:“报告!虽远必诛!”   徐涛头疼道:“不是,谁他妈教你这么说的?”   “报告司令!”阿依木涨红了脸,大声道,“九霄城张鹃,张上将说的!”   徐涛脸色一阵变幻,叹道:“说了多少次,不要信张鹃说的话。倒不是性别歧视,十三城里,张鹃、云秀、杨无邪、敖天,这四个说话你就当放屁。陆行云是个老古董,看他年纪大可以尊重一下,听进去你就完了。”   阿依木喝道:“收到!”   梅七见没人说话,便出来调节气氛:“阿依木同志心性很好,前途无量。”   安平开始不高兴,一句“你之前也这么说我”明晃晃地挂在脸上。阿依木浑然不觉,说:“是!谢谢夸奖!”   徐涛叹了口气:“她就是太死板了。但有精神头,缺个心眼也未必不是好事,做事专心。哦,到了。”   徐涛是在天一城的食堂请他们吃的晚饭。天一城是十三城中机密程度最高的一座,容不得半点差池,也就没有什么别的馆子可去。不过部队的伙食算得上丰盛,内部也挺干净亮堂。   徐涛笑呵呵地说,为了给几位接风洗尘,炊事班特意宰了一头小母猪。平时他都不会享受这种特权,倒是沾了他们的光。   几人听得面色古怪,倒是安平先开口:“我们都已经辟谷,宰一头小母猪的确很浪费。”   徐涛看他一眼,请他们坐下,轻笑道:“其实不浪费的。你们七长老不是说过,吃也是一种修行嘛。比起那些五六品的修士,我们更需要吃点好的――但也不能太好。都坐嘛,尝尝这个红烧肉。”   安平神色如常,给这祖孙俩各盛了一碗饭。梅墨向来没规没矩,也有这个自觉,率先下筷,赞道:“比我们家大师傅做的好吃多啦!”   明天启大约是终于补好了牙,也慢吞吞地伸筷子,优雅地咬了一口,自若道:“不错,比燕京的那些凡人食物好多了。”   “我们是人,不是神。”徐涛笑道,“九州不需要神,而我们都需要故乡的米和老母猪。”   “徐司令是南方人?”   “不,我中部的。”   “原来如此。”安平展颜一笑,“我们家也养了几只土鸡,下回您来做客,也杀给您尝尝鲜。”   梅七生气道:“上次我跟你回去,你都没杀鸡!”   安平瞪圆了眼睛:“那时候我说杀鸡你不是生气了吗!”   梅七想起来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但现在他不用担心因为表现太给而遭到剧情杀,于是故作思考半晌,便面露愁容,一副想不起来的样子,很有些可怜。说的实在一点,这是色诱之上加卖惨,重拳出击。――卖惨是○点初始技能,不爽不要玩。   安平立刻闭上嘴,后悔不已。   梅墨没好气地道:“你们要抬杠,回去再抬。徐司令现在很尴尬的!”   徐涛道:“多谢梅墨同志,只是如果你不说出来,可能会更好。”   梅墨夹了株小青菜,无所谓道:“徐叔叔,我又不是你手底下的兵,你管我。不过你要是随便给我个军衔,叫我帮你杀人,就可以管我了。”   徐涛笑着摇头:“我可不敢。你这样的,一年有三百天都得关在禁闭室里,一出门就专找危险地跑,张鹃都不敢叫你带兵。――不过军衔可以给,你要是帮组织杀条真龙,我做主,你想要什么样的章,都没问题。”   梅墨眼睛一亮,转向安平和梅七:“说说情况?梅霖到底要干什么?”   安平面无表情地棒读:“梅霖布下逆转三清四修阵,准备血祭三个及以上城市,吸收灵界壁垒力量,借天一门飞升仙界。万龙渊和凤雀山脉会参与行动,届时可能会有真龙下界。”   徐涛有点头疼:“还真有真龙啊。不知道打不打得过。”   安平闭嘴不说话,又看了梅七一眼,眨眨眼睛,低头吃饭。梅七看着徐涛,耸耸肩:“反正我和安平的任务就是阻击梅霖,其他的你们自己总有办法。”   徐涛想了想:“倒也是。大不了把天一门炸了,叫张鹃过来。”   “您小心小李将军跟您拼命。”   “那小子还真敢这么说啊?”   “可不是。”   明天启在边上和梅墨互相抢对方碗里的菜吃,被阿依木说了一句,又安静如鸡。阿依木说完有些不好意思,梅七便去安抚她,说这两人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你说得好,别太放在心上。   安平敬了徐涛一杯。 第69章 安平杀生-4   一行人走出食堂,徐涛送他们到贵宾楼楼下,几人也没请他进去坐坐。   梅墨打了声招呼,抓着明天启的手风风火火地不知跑哪里去玩;梅七在外边打量了一通这栋小楼,感叹了一句:“贵宾楼,头一回住。”又转过去跟安平说,“平王府都没贵宾楼呢。”   安平看着他笑,忽然凑过来,低声道:“我们跑吧。”   梅七挑了挑眉毛。安平因为缩起来同他平视,整个人显得鬼鬼祟祟的,说起话来倒是气势十足。   青年人的乌目浓眉舒展开来,笑着重复一遍:“前辈。你跟我跑路吧。”   梅七抬头看着他,缓缓松开手掌给他捉住,轻笑道:“好啊。”   两人穿过苍茫瑰丽的暮色,往越来越黑的原野上跑去。   天一门中倾泻而下的海水发出遥远的轰鸣,海风的咸味与腥气在闷热的夏夜里分外鲜明。   两人一路往城外跑去,没有法术也没有技巧,好像两个真正的、沉浸在私奔的喜悦当中的普通人。   下午见到的那个和尚和外国友人混在一群中年修士中间,围着一丛篝火烤肉喝酒。肉是从海里捉来的妖兽,酒就五花八门,各具地域特色。   梅墨和明天启躺在一处沙丘上看星星,肩膀挨着肩膀。明天启忽然伸手往梅墨腰上掐了一把,后者一腿压上他的小腿。然后沙丘塌了,两人笑嘻嘻地畏罪潜逃,又跑去不知哪里玩了。   阿依木在训练场练枪,枪管**铭刻法阵的狙击步枪。两人在她的瞄准镜里一闪而逝,吓了她一跳。一放下枪,就被徐涛拍了拍肩膀。徐涛叫她不用担心。   梅谦穿着白T恤和黑裤衩、趿拉着人字拖和几个道士道姑争论大规模附加法阵的必要性,他和几个年轻人把键盘敲得啪啪响,道士道姑们挽起袖子要来道雷法试试他们的防御结界的效果。   安平抓着梅七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地跑着,什么也不想了,自顾自哈哈大笑。安平个子高,梅七被他拖着跑,笑着笑着开始喘气。   安平笑得见牙不见脸,回头道:“前辈,我抱着你跑呗。”   梅七耸耸肩膀,安平便手上用力,轻飘飘地将他抛起来,稳稳当当地抱在怀中,一脚踹在天一城结界上,穿过缺口出了城,又一脚关上门。   漆黑的大地上,只有巡逻的军兵与四处扫射的苍白灯光。安平双手抱着怀中轻飘飘的人,大步地往前走去,越跑越快,像一阵寂静的狂风掠过荆棘地,心脏跳得比脚步更欢欣也更沉重。   谁也不知道这是要去哪,谁都高兴得忘我。   海洋的味道渐渐消失,植物与泥土的味道在夏夜里蒸腾。他们往九州内陆跑了很久,看见了广阔的草原,四处燃起的篝火与又唱又跳的人群叫这个夜晚热闹得像什么节日。   他们偷偷变幻了法袍的样式混在这些快乐的人们中间,讨了两杯烈酒靠在火焰的阴影里一言不发,还在哈哈笑着。   喝完了酒,他们便靠在一起,呆呆地望着半空中的火蛇发呆。   一个脸颊红扑扑的、个头还没安平腿长的小女孩儿跑过来,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方言,将一桶酒放在地上,又蹦蹦跳跳地回去找小伙伴们玩去。   梅七说:“这儿离灵界壁垒不算太远。”   安平看向他:“是啊。”   梅七说:“我们不能逃跑。”   安平低下头去,轻声说:“是啊。”   梅七又说:“但其实如果没有梅霖,我们还是能跑的。”   安平笑了笑:“那灵界壁垒就不会消散,徐司令他们就能应付。”   梅七说:“都怪梅霖。”   安平说:“不错。”   两人又哈哈笑成一团,梅七推了他一把:“其实陆行云才是最狠的。”   安平了然:“在城里设置学校,战争开启时学生们没法及时撤离,他们的父母亲人必须在通道后面血战到底。实际上就是人质。”   梅七抬头看他,忽然有些迷惑:“那你以前――平王又是为了什么?”   安平收紧了手指。过了一会儿,他低头小声说:“能不能让我亲你一下?”   梅七凑过去,嘴唇迅速地在他脸上碰了一下。安平摸摸眼睛,有点失望,却也满足了。   梅七没在那个问题上坚持,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将酒杯放在地上,从储物镯里拿出那支梅花发簪。   他笑着将发簪在安平眼前晃了晃:   “这是怎么回事?”   安平想了想,有点脸红:“……好像,是我自己做的。”   梅七原本以为顶多是安临平在人界修行时从哪里搞来的法器,此时好奇道:“什么时候的事?”   安平眨眨眼睛:“在平城……我不好意思给你。后来送云秀出去的时候,我请她帮忙保管。她是个好孩子,自己过得那么艰难,还把它保护得这么好。”   “……是啊。”   梅七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他将发簪塞进安平手里,仰头道:“我还是不会用。”   安平接过发簪,咬在嘴里,单膝跪在他身侧,给他扎了个清爽的发髻,剩下的零星乱发在风里轻轻浮动,露出他白皙修长的脖颈。   安平一手扶着他的下颚,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后颈。   草原上的人们的欢声笑语远去了,篝火逐渐熄灭。他们将回到家中,和家人朋友们睡在一起,然后迎接新一天的朝阳。   梅七笑道:“我还是头一回用上发簪,打架的时候应该不会掉吧?”   安平说:“你真好看。”   这话梅七没法接。安平显然也意识到了,连忙改口:“不会,我给你固定一下。”   他磨磨蹭蹭地加了几个小法术,才再次在梅七身边坐下。   天地间寂静一片,晚风低声呼啸而过。   黑暗中,梅七忽然捉住了安平的手。   很久没人说话,安平感到梅七在黑暗里看着自己。   他正要转过去,只听见梅七轻声道:“你炼化我吧。”   “……什么?”   梅七在他身边挪了挪,脸颊凑过来,看着他的眼睛,小声却坚定地说:“我现在也算是一把剑。你炼化我吧。”   安平叫道:“你是人!”   “也是七杀剑。”梅七将他的手腕抓得很紧,温暖的气音挠得他身心发痒,“我在平城就是你的刀,我比长生剑更好。”   “你一直是最好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会那么做!”   “我不想你死。”   “我不会死。”   安平固执地说完,抿起了嘴唇。梅七看着他,他不情不愿地说:“我不会死。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逃。我们好不容易离开平城,我要带你走。”   梅七道:“那你炼化我,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安平咬牙道:“我――我不能。你有离开的自由。你要是哪一天后悔了……”   “我不想要。”梅七将额头抵上他的,轻声说,“谁也没有强迫谁。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任何事,无论是战还是逃,你炼化我,然后……”   安平说:“剑在人在。剑断人亡。要是我受伤,你也――”   “只要梅霖不肯杀我,就永远没法杀你。”梅七冰凉的双手抓着他的,“无论明天的战争如何,我们都会有一个好结果。   “梅霖不会有机会带走我。”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在梅七许愿之前,安平抢着说出这句话,旋即松了口气,凑过去将对方环抱在怀中,“我喜欢你,爱你。我会保护你。   “……所以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让梅霖带走你的。”   他捧起梅七的脸,哆哆嗦嗦地小声道:“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作为一个人好好地活着。我希望你不用遭受任何人的偏见和欺凌,希望你有很多爱你的亲人朋友,希望你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不用再为任何人做出让步做出牺牲。我希望你一辈子平安快乐――这很过分吗?这很难吗?这会伤害到其他人吗?”   梅七拍拍他的后背,无奈道:“没有人能一辈子平安快乐的。我们现在岂不是已经过得很好?”   安平固执地看着他,不肯答话。梅七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看着他道:“你不要耍无赖。”   安平闷声道:“我没有。”   梅七迅速地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   安平猛地放开他,将双手僵硬地放在大腿上,目光也移开去:“你……你不要……”   你了半天,他颓然道:“可不可以再来一次?”   梅七想了想,说:“你来。”   安平僵**半天,缓缓抬起手放在他脸侧,拇指和手掌跟贴在上边,不敢用力。梅七闭上眼睛,安平一点点凑过来,好像心里有千八百个意识在疯狂计算要找一个最好的角度。   实际上安平紧张得什么都没法去想,磨蹭半天,最后猛然压上那双嘴唇,把梅七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旋即缩回脑袋,却把手忘了,还在那儿假装四处看风景。   梅七扣住他的手指,就着不甚明晰的月光看他。安平的侧脸在黑暗里显出一种微妙的莹白,叫他看起来俊气得像个真正的仙人。只是那头略显凌乱的黑发底下,露出了一对粉白的梅花耳钉。   梅七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垂,站起身来,仍抓着他的一只手,笑道:“我们去天一城。” 第70章 安平杀生-5   五天后,天一城内外一片肃穆。人类的军队分工明确、阵列整齐,天一门下的四座城池早已人去楼空。   但是越发不稳定的灵界壁垒之后,密密麻麻的妖兽原身与高阶修士的法身若隐若现。这层壁垒一旦消散,它们就会像蝗虫一般涌入九州境内。   这是与“真理”的震慑截然不同的恐怖,是千万活着的生物共同的扭曲欲望。最高大的怪物像是从极深的海底被捞起,在天一门后的海水中朝天挥舞着触手,却在啪地敲击到通道边缘时被生生打爆一截。   徐涛突然问了一句:“灵界壁垒消失之后,对面真的是灵界吗?”   几人愣了一下,明天启摸摸下巴:“难说啊。谁知道这是原本就一个球,还是两个半球扣在一起的?而且生死之间炸成那副德行……”   梅墨甩甩手:“打就完事了。”   安平欲言又止,看了梅七一眼,又脾气很好地笑起来。他身上的气息微微波动,是修为提升太快、掌控力跟不上的征兆。   梅七主动扣住他的手,道:“徐司令,您既然说了,那就肯定有这两种情况下的应对方案。我们没法救所有人的。”   徐涛看向他,又看看安平,神色严肃起来。他点头道:   “不错,九州十三城都有详细的预案,伤亡肯定会有,但我们尽量做到最好。我说这个,就是想要你们放心。你们只需要注意梅霖,其他都由我们负责。九州十三城可以做到,你们不需要做出牺牲。我跟你们保证,至少我们几个会死在你们前面。”   梅七有点警觉。一瞬间他心里飞过许多标准套路,比如徐涛用命担保,安平放心地打死打活,最后徐涛壮烈牺牲,临死前来一个欲擒故纵说我是骗你的我们没有预案你们还有希望和未来你走吧,然后主角热血上头也决定为国捐躯,他们的死亡为友军争取到了胜利,几年后女主角或好基友拿着一束鲜花在朝阳下踏上当年的战场上坟时听到熟悉的声音叫自己名字,镜头移到树上,整点微风特效,全剧终。   他转念一想,套路就套路嘛,当年没有徐涛他们俩还不是搞成这副狗样。于是点点头,道:“辛苦各位了。”   徐涛笑笑,一拱手,喊了声“阿依木”。这回阿依木跟上了节奏,鞋跟一靠,大声道:“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安平与梅七从人群中踏空而出,一步一步朝天一门走去。   梅霖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梳着大背头,穿了一身黑色对襟长袍,正在那道海洋瀑布之上遥望九州。   他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他们。   云层游走了。天一门中的海水停止奔流。太阳毫无遮蔽地照耀下来,梅霖陡然合掌,前一刻还在说笑的梅七与安平身形一闪,前后夹击悍然杀出!   巨大的天一门中,灵气代替海水奔涌而出,灵界与人界在此彻底相通,穿过巨大的仙界之门可以望见灵界诡谲瑰丽的天空。梅霖三人在天一门之上交战,往下看不见人影,只有各种神通法器打出的彩光云雾。   更远处,李晓踏入灵界通道,在八荒城外一枪扫出,枪影穿云而去;二王城的两人将对面海域冰封千里,敖天化为白龙直上云霄,携着滚滚水汽支援四方;四修城、五毒城通道封印严密,倒是六合城杀声震天,静严和尚化出法身,一尊金光灿灿的巨大佛像一掌按下;无人敢靠近的七杀城――平城与九霄城中间是十全城,法器与机械的宝光轻盈地弹跳飞射,梅七隐约望见从人群中钻出一个○达,还下意识地担忧了一下版权问题。   十三城中升起一道通天虚影,三城内外龙蛇狂舞,万龙渊竟将大半兵力遣送至此;周骏背叛了他短暂的二五仔生涯,在灵界虚空留下一个凝固的血掌印,无数生灵在这一击中像蚊子血般永久地糊在了空中。   天一城仍然是最惨烈的战场。梅七安平自顾不暇,虽然有徐涛分散神念指挥调度,人界高手不算少,但比不上灵界金丹遍地走元婴多如狗的财大气粗,要不是科研搞得好,几乎被按在地上摩擦。交战没多久,甚至已经有身怀血海深仇的散修带着不法途径获得的高仿“真理”开始跟对面玩自爆。   唯一叫人安点心的,是明天启说他这些年暗中控制了灵界黑市,每一个走私的真理都被他回收了。当然,是在那些大修士完成交易之后“回收”的,他有钱也不是那么花的嘛。   徐涛听得脸都绿了,显然他不知道张鹃跟明天启的这档子“交易”,难怪这女人二三十年前天天跟他叫嚷拨经费,后来不闹了却开始跟割韭菜似地出科研成果。他温和的神情有点扭曲,微笑道:“这仗打完了就送张将军上军事法庭。”   明天启哦了一声,转头问梅墨有没有看上的对手。梅墨巴了他一掌:“挑个屁啊!走了!”   两人虎入羊群,一个紧跟着另一个杀进天一门后,消失不见。不久,带着淡金与其他颜色的血液慢慢地从门中流了出来,呼啦在夏日暖风中摇曳成一张轻薄暧昧的红纱。   梅谦也挺显眼的。梅七看着就觉得很不吉利,这家伙和明天启写的垃圾同人里送死时一样,照常穿着衬衫配小牛皮鞋,戴了一副金丝框眼镜,用键盘敲出巨大而瑰丽的结界,牢固地笼罩在军区上空。   天一门后,奉天宫宫主与凤焱焱竟然也来了。她们冷淡地朝明天启行了一礼,转身爆发出恐怖的灵压。她们披挂上阵,光洁的皮肤变得黝黑,金色咒文在身上流转发光,金红色凤羽覆住双耳,战甲后生出一双同样流光溢彩的翅膀,它们将散落在发髻外的几缕白发扇得狂舞不止。――她们悍然迎上凤雀山脉之王,后者在一片金光中发出愤怒的嘶鸣。   地上战斗如火如荼,血流漂杵,天上的战斗却因安平的暴戾一击而暂停一瞬。三人谨慎地从远处御空飞回,缓缓靠近。   梅霖看了两人一眼,面沉似水:“阿七。你真是不长记性。”   梅七懒洋洋地道:“我不想奋斗了嘛。到时候平平要是飞升了,我不用修炼也能跟他一起,有什么不好的?”   梅霖气急而笑:“你总是轻信他人,才会遭遇那些破事!”   梅七看了安平一眼,安平很不高兴:“我不是‘他人’。我是前辈的――阿七的男朋友!”   梅七很有些不好意思,但没发作。   梅霖没理安平,道:“你同我去仙界。现在仍有办法拯救你,这也是玲玲希望的。”   梅七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抬起下巴,说:“我不需要你救。陈――我妈也不需要。你放她去轮回不好吗?”   “她活在世上就会受苦!”梅霖一听便神色狰狞,像被踩断尾巴的野兽,叫道,“这个人界,灵界,都配不上她!我难道生来就是如此吗?我难道不知道宽容谅解吗?七百,快八百年了!人永远不会变!玲玲只要在这块土地上睁开眼睛,没有我的陪伴迟早会遇上下一个梅决、下一个梅祝,所有人都是如此!”   他胡乱地朝空气发泄了一通,猛然转向梅七,喝道:“阿七!你也如此!你活着总会遇上下一个安临平或者安平,给你点小恩小惠就叫你感激涕零地给他做牛做马,到头来命都丢了,还是那种可怜相!时代变了,这些人从来不知悔改!”   梅七看了安平一眼,道:“下一个安平?那岂不是很好?”   安平急道:“不好!只有我一个!我也不会再让你,再让你……我会保护你!”   梅霖愤怒道:“你只会说这些!你什么时候保护过他?你只会说这些话叫他感动叫他心甘情愿为你去死,你无能、无耻、无情、无义,你和梅决不过一丘之貉!”   梅七急了:“你别乱说啊,谁想死呢这么不吉利!要死你自己死去!”   安平却有些动摇。梅霖趁此机会鬼魅般杀出,一剑挑开七杀剑,刺穿安平小腹。那个“安平”在虚空消散,长生剑忽地现身斩向梅霖。   安平正要追击,被梅七抓住了手腕。天一门的石柱木梁上阵纹逐渐亮起,缥缈仙音几乎叫战场上的低阶修士们喘不过气。   梅七看了往后掠去的梅霖一眼,转向安平:“叫他先走。”   安平反手扣住他的手指,神情有些恍惚。   远方传来隐约的震颤,球形大陆的另一侧有大城被攻破。黑色咒文从梅霖的立领中爬上颧骨,他忽然杀向明天启,要去夺取明光剑。   明天启大笑一声:“我就说父王没有那么好心!玉魄与长庚果然都在你手上!”   说罢,他和梅墨对视一眼,后者严肃地一点头,他便转向梅霖温柔一笑:“看到这把明光剑了吗?自爆了都不给你!”   明光剑将天一门炸出一个缺口,方才成型的阵纹被破坏大半。明天启虽然不在爆炸中心,却因本命灵器的损毁吐血不止,被梅墨拦腰捉走。   然而梅霖一挥手,无数碎片从虚空涌出,渐渐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把完整的明光剑。   明光、玉魄、长庚三把剑无视灵界壁垒,组成剑阵绕天一门缓缓转动,烈日、明月、晨星同时在门中闪耀,梅霖长啸一声,一掌拍在破损的阵纹处。   梅七说:“我从不觉得那是什么小恩小惠。”   安平仍然神色黯然:“他说的是对的。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如果你给我的是小恩小惠,那这辈子我给‘安平’的不是也一样?”   安平立刻道:“不一样。”   “我本来是要去投靠灵界的。”梅七笑呵呵地看他,只觉得太阳照在他脸上的样子格外英俊,他就应该在太阳底下,“我当时想,我要取得你们的信任,然后背叛你们,就像梅家人对我做的一样。但你对我很好,我就没有做出那种事。”   “你应该去的。”安平想起那些废墟的片段,眼眶发红,“平城对你很不好。我该跟你一起走。”   “这是气话嘛。”梅七抬高手臂,揉揉他的脑袋,“你对我很好啊。教我写字,给我一个人做点心,还给我住的地方和灯。只有梅原的家人才会对我这么好。我们让其他很多人过上了好日子,是不是?你该为此感到骄傲。”   安平紧紧抓着他的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做恶人?”   “人总要做点好事。”梅七眯着一双眼睛,“笑一笑嘛。因为你本来就是个好人,这么做才能活得安心。不要闹别扭。”   “我没有!”安平立刻道,说完又有点沮丧,“我还打不过他。我总是打不过他们。”   “打不过就打不过。”梅七语气轻快,“我又不会因为这个就不喜欢你。”   “我对你好,你就喜欢我。”安平小心地看着他,“可是任何人都能做到我对你的好。”   “我都说了,那不是小恩小惠。”梅七踮起脚来凑近他,“我没有变成其他人希望我成为的怪物。这是大恩大德。”   于是安平又高兴起来,握紧了他的手。   安平慢慢道:“所以我至少该试试。我去破坏法阵。你拦住他。”   “好。”   两人耽搁许久,也不再多说,安平却在临走前大着胆子朝梅七眼睛上亲了一下,才笑笑消失在空气中。   梅霖立刻警觉起来,危机感叫他甚至放下了手中修补阵纹的工作,眯着眼睛在空间里搜寻起安平来。梅七却不给他机会,毫不手软地一剑杀来,将他直直撞出三辰剑阵,同时喝道:“明天启!”   明天启鬼魅般现身,伸手去夺明光剑。这柄剑碎裂过又被梅霖复原,但到底作为明天启的本命灵器陪伴他多年,立时灵性嘶鸣,整座剑阵停滞一瞬。梅霖与梅七缠斗两招,脱身扑向阵中,不料正在重新炼化明光剑的明天启反手就是一剑――那不是明天启,而是手持长生剑的安平!   长生剑在梅霖左肩到右腰处留下一道暴戾的道伤,其中道意与平王随和之下的坚忍截然不同,是独属于安平这个残缺灵魂的混乱的霸道与诡异;正邪术法掺杂其中,吞噬起了梅霖的护体神光。   安平与梅七相视一笑,联手将梅霖逼上高空。明天启却在天一门中现身,弹指收回明光剑,却没有解散剑阵,蹲在门上观察起了那几个阵纹。   梅墨将一众妖魔鬼怪挡得滴水不漏,抽空问他:“你也会阵法?”   “是啊。”明天启笑眯眯的,“我身为日月教教主,教中资源取之不尽,哪里是平王那困守平城千年的老古董和梅七那个小屁孩能比的。”   “需要多久?材料带齐了没?”   “什么材料?”明天启很高兴她上钩,“我可不准备那样破阵!”   梅墨愣了一下,手上动作却没停,被明天启讽刺了一句“果然是脑子拖了身体的后腿”,反手一剑刺来。   明天启扔下**个大小真理,与梅墨辅助引燃的一缕剑气擦肩而过,拎起她的腰就蹿了出去,天一门轰然炸开。   梅霖的动作和表情都停止了一瞬,发狂般斩了安平一剑,又一拳轰向梅七,双目赤红,咆哮道:   “为什么你们要同我作对!设下壁垒的不是我,杀你们同胞的也不是我!他们甚至不是你们的同胞!我只是想让玲玲过几天好日子,谁都可以,徐涛都可以,只有你们!阿七!你们凭什么拦我!”   “梅七!梅七!”他厉声叫道,“凭什么你能活的好好的?你也是妖!你也是妖!凭什么梅祝不杀你?凭什么梅决对你手下留情?凭什么――你还能活着!你――不要再笑了!”   梅七严肃片刻:“我想起高兴的事。”   梅霖还真停了一下,安平歪了歪头。梅七笑道:“虽然错过了,但今年安平的生日正好是元宵节。”   安平顿时笑了起来:“是。你怎么知道的?”   梅七说:“○点二等星角色有生日开屏活动,明老板还算争气。”   安平诚恳道:“下次我下手轻点。”   两人笑作一团,一边笑还一边跟梅霖杀得血肉横飞,被打得节节败退。   梅霖冷笑一声,一拉开距离便果断放弃缠斗,回到了天一门中。   残破的法阵瞬间恢复原状。   天一门之上,传来遥远而剧烈的轰鸣,好像整个空间都要被撕裂。   众人的笑容有些凝固。虚空背后,出现了一团若隐若现的阴影。   天一门之后,灵界深处,一声龙吟悠扬地传遍了陆地与海洋。在那一瞬间,无数听到这个声音的修士口鼻溢血,当场倒毙。   万龙渊真正的主人,万年前下界的真龙嗅到了归乡的契机,一路朝着天一门飞来。k毫不收敛自身的威压,像一块烙铁在灵界的城池山林中划出一道笔直的血痕,看得明天启面色铁青――那是他的臣民与叛徒的血。然而更多的人甚至无法直视真龙;人类的机械纷纷失灵,尖锐的忙音响彻所有通讯频道。   徐涛张开嘴,发出了一个声音。   云秀穿着一身新衣服,从虚空中现身。那身衣服有六只袖子,其中两只细致地勾勒出她细弱的双臂线条,另外四只分别坠着一只圆环,垂在背后。   她笑着拍拍手,整了整松松垮垮的衣服,仰头温柔笑道:“阿七,平平。我来啦。”   她朝前走着,一路留下无数未能靠近她便毒发身亡的尸体,望着远方迅速逼近的真龙,道:   “你们这回不是孤立无援。放心,有我在――有我们在,你们甚至有临阵脱逃的权利。时代变啦,要以身殉国也该是徐司令先请,对不对?”   徐涛松了口气:“您可真是没良心。”   不管云秀“你才没良心”的抱怨,他拿起身边的短剑,站起身来,朝着那条真龙斯文地笑了笑:   “有朋自远方来嘛。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和我们一道建设新九州吧!”   ※※※※※※※※※※※※※※※※※※※※   ○点开屏:就是那个,虽然是男频,但迫真花钱打榜,给角色打榜可以送他/她/k/它出道()   从人群中钻出一个XX:就是蓝猫那个,从人群中钻出一个光头.jpg后面打码的是高达,不管修真世界的科技树怎么点的总之有高达(?) 第71章 安平杀生-6   一根尖锐的指甲从裂缝中伸了进来。   一滴金黄色的血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沙漠里,将天一门下的六座城池碾成齑粉,震得天一城中房屋倾圮,大地开裂,神龙的血往陆地里渗去。   几息后,那根指甲缩了回去。梅霖趁势一剑刺向安平,要斩断他和梅七的联系。一只巨大的黄金瞳孔在虚空裂缝后面望着他们,天空中仿佛出现了第二轮太阳。   徐涛和云秀浑然不觉,一前一后朝着万龙渊的真龙走去,两人一龙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一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战斗。   梅霖身上那道被安平斩出的道伤泛着诡异的光,他忍耐着狂躁脱离与安平二人的战场,再次掐诀引动法阵。三清四修大阵的七处节点中,九州十三城的四处死的人不够多,只有天一城勉强满足条件,其余三处却已有两处升起了血祭完成的深红光柱,――大阵将成。   梅霖一后撤,梅七立刻转头道:“安平!”   安平头也不回,直冲那道尚未扩大的裂缝而去。   天的裂缝仿佛在无比高远的地方,安平御剑疾行许久没有回声。梅七收起七杀剑,朝梅霖走去。   梅霖面上一片冷漠:“你想通了?还是要帮他来骗我,来再害你母亲一次?”   “我不会再伤害她了。”梅七轻声道,“妈妈一直对我很好。”   梅霖看了远处的安平一眼。后者变成了一个仿佛定格在半空的黑点,他在阵中看不真切。他看着梅七:“我会救玲玲,只要你改过,我也会救你。当然……把你打碎,让玲玲重新养育一点残魂,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给过你机会!”   “――梅霖。”梅七深吸一口气,望着梅霖平静道,“二叔。你看着我。你明知道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梅霖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你以为我是迁怒于你?你以为我自欺欺人七百多年,为一个借口杀了这么多人?!”   “不是吗?”梅七握紧了剑柄,真诚地说,“本来我不该活下来的。平王的天劫,我们两个的元神,只有一柄七杀剑!”   “闭嘴!”梅霖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只要去上界……只要能再进一步,就能找到办法!她是为你而死的,你凭什么放弃!”   梅七提高了声音:“她连能转世的魂魄都没有剩下!我要能在那种情况下自己完成人剑合一,我要是有那个能力,明天越早八百年就死了!”   梅霖顿住了。梅七看着他,继续道:“你可以拼起明光剑,但那并不是扭转时间或者因果的道法。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梅霖哆哆嗦嗦地反驳道:“一样的,一样的……”   两人对视半晌,梅霖忽然一掌拍出,叫道:“那你就去死啊!”   梅七横剑挡住,闷头与他缠斗。   另一边,安平心头陡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他往下望了一眼,只能见到巨大的天一门;而他的头顶,那条裂缝一点也没有缩小。   安平停下,静静地看了那道裂缝好一会儿。他的双眼由于直视神眼而缓缓流出两道细细的血泪。   接着,他在虚空中左脚后撤,拔剑向天斩去!   安平冲天一剑又一剑,直斩得长生剑和他的身躯俱是裂痕遍布。裂缝中原本明晰的通道开始波动,阵阵邪异的气息从“上界”传来,几道光影冲出裂缝,转瞬消失不见,下一刻却被安平从虚空中斩出,直接身死道消。   下边梅霖怒吼连连,却全都被梅七挡下。安平此时的修为已经远胜平王,全靠前日炼化的七杀剑镇住才没有被反噬,也正因此,他离他们那么远,还是感觉到了那二人的争论。   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梅七的恐惧。   于是他一咬牙,双目泛红,发狠道:“我本来不想再这么做,你偏逼我在他面前丢脸!”   说罢,他祭出长生剑,倾注几乎全部灵力驱使它破空,接着转头就跑!   长生剑在虚空猛然爆炸,裂缝中陡然生出更多浑浊的灵力,像雾一般丝丝缕缕地遮挡住了那只神眼。   剧烈的气体与道文漩涡之中,安平从天而降,掐诀御空,缓冲出一条长达数十里的虚空裂缝,才在梅七身边站定。梅霖呆了一瞬,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冲他们扑来;提气再次迎战之前,安平转头肃然道:“我没事。”   梅七原本不应该理安平,因为按道理他正在生气。但显然所有人都听见了他刚才的尖叫,嘴硬没有出路。于是他松了口气,嗯了一声。   安平四处张望,见到了云秀,朝她点点头,又转回来,捉住梅七的手,笑道:“我选你。要是有什么严重后果,我就带你跑路。”   梅七翻了个白眼,在他手中化出原形,安平一边一掌拍出,一边心疼道:“不行不行,我怎么拿你跟他打?”梅七骂了他一声,梅霖暴怒之下差点砍断安平的脖子。安平再没空说什么,一手扶着断了半边的脖子,一手提剑杀气腾腾地迎上梅霖。   梅霖心慌意乱,越发打不过对面两人,昏头昏脑地往天一门的阵眼冲去,叫道:“去死!去死!那就都给我去死!”   他身后闪过一道银光,杨无邪红着眼睛撞了上来,被他一掌从空中拍进地里。方才他血祭的两城之中,有一座是杨无邪前去支援的。   安平无暇顾及杨无邪,反手持剑划向梅霖脖颈;梅霖被杨无邪撞了那一下,堪堪在剑刃处停下,却还是被安平斩断脖颈,接着那颗头颅便一口咬住安平持剑的右手,同时无头身躯一拳轰出!   安平拧住梅霖的拳头,右臂上鲜红的血沿着七杀剑剑身淌下。他抬腿攻击梅霖小腹,一截锋利的白骨穿出膝盖划开了梅霖的衣服。两人在空中缠斗,从高处到低处,从天一门内战至门外再杀进去,终于,安平抓住一个破绽,一拳轰向梅霖,踩着梅霖胸腹飞速下沉,手中七杀剑穿过灵府将梅霖钉在了天一门上!   梅霖咧嘴朝他笑了起来。   “平王殿下。”梅霖摸了摸胸口的剑身,看着安平道,“您在做什么?”   剑上全是血。安平漠然看着他,梅霖挣扎着坐起来,七杀剑岿然不动,将他的胸口拉出一大条口子。他笑道:“你真紧张。阿七那样自私的孩子,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子那么上心。”   他的背后是一圈阵纹,他的血蠕动着补完了最后一部分。   安平睁大了眼睛,七杀剑陡然化为人形,与梅霖对接一掌,抓着安平后撤数里!   那边徐涛大叫:“安平!梅七!你们婆婆妈妈的在干嘛?”   杨无邪比他惨些,刚从坑里爬出来,左臂连着部分胸膛就被干净利落地削掉一块,此时却笑道:“司令,男人不能说不行,我都没说什么呢。”   徐涛破口大骂:“臭小子死了拉倒!小白眼狼!”   安平吼道:“徐司令!杀是能杀,接下去灵界壁垒消散,你们做好准备!”   徐涛脸都绿了。杨无邪一不留神又被一名鬼神当胸刺了一剑,也是大骂:“你妈的安平!”   张鹃踏空而来,给杨无邪挡下几招,挑挑眉毛:“不用谢。不过据我所知,刘女士最近跟管理局的一名公务员在谈……”   杨无邪还没道谢,安平在天上都尖叫起来了:“你说什么?!梅霖!”   梅霖也在骂:“他妈的你妈再婚关老子屁事!你也少管老子的家务事,要不是阿七――阿七!”   他被梅七一个背刺捅了一刀。接着银光一闪,他又回到安平手中。   张鹃持枪轰碎一片龙鳞,在空隙里朝徐涛敬了个不怎么端正的礼:“徐司令!九霄城张鹃归队!真理部部长一人,处长十三人,科长及以下五十八人,随时待命!”   杨无邪道:“我觉得部长比上将听起来文化人一点,也给我一个吧。不,我可以用两个!”   云秀嘻嘻笑道:“年轻人都这么拼了,我也不能藏私。徐司令,五毒城别的没有,不巧我是七杀剑的亲传徒儿,敢叫灵界修士有来无回、连鬼都做不得!”说罢,她转身陡然喝道:“狗东西!老娘给你脸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我滇南,今天老娘扒了你的皮跟你儿子吊一块儿!一个个跟在后边喝洗脚水都嫌晦气的东西,还敢露面!”   说罢,她竟抛下真龙转身杀回人界,一身彩衣翻飞,手中铜炉“饮鸩”轰然破碎。随后她身上爆发出万丈金光,化作一位三头六臂的巨人,一头是她自己,一头是个青面獠牙、隐约有她五官痕迹的厉鬼,另一头戴着流淌熔岩般的面具,三张口中吐出三枚金光闪闪的金刚舍利悬于头顶;巨人云秀的六只手中握着五条倒刺丛生的长鞭与一杆气势雄浑的长枪,那是滇南境内的六大水系所化,几百年来人人以为五毒城的六条大江大河不过是“擅入边境者死”六个大字,如今那尊神佛般的巨人身上竟有轮回六道演化,万千孤魂厉鬼在其中咆哮嘶鸣。   杨无邪一愣,笑道:“原来你修的是佛道功法。”说着从口中吐出一枚阴气森森的黑珠,惭愧道,“我炼化的这颗蛟丹不够看啦,您就不能小点声势?”   徐涛也笑道:“我原本以为你是为了复仇才留下的,但您七十多年一直与我们并肩作战,是我一直心有偏见!今日――秀厅长!我认可你了!”   “放你妈的屁!”云秀的三个头颅同时发出狂笑,“老娘不跟你争,你还真当自己天下无敌!”   徐涛叹了口气,诚恳道:“可我的确很强。”   说罢,他接过云秀抛来的长枪,利落地划过半圈,刺穿了真龙头颅。   张鹃嘿嘿冷笑:“阿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头儿就等着你给他装比的机会呢!”   徐涛的那一枪扎穿的还有梅霖的元神。安平与梅七前后夹击将后者击落,云秀和徐涛抓住机会一枪打散两只元神。   九州江河化成的长枪霎时溃散,徐涛七窍流血朝地上坠去,被数十名腾空而起的修士接住。灵界壁垒发出暴烈的轰鸣,几乎叫人难以保持神志。整块球形大陆震颤起来,边界上升起无数道身影向内陆逃窜;九州十三城中有六位城主不再恋战,冲向边境一掌拍下,企图用大乘修士的伟力镇压地裂。   镶嵌在灵界壁垒中的天一门也崩溃了,一个什么东西掉了出来。修为全失、离死不远的梅霖惊惶地在空中扑腾半晌,抱住它翻了个身,将自己垫在下边。天一门太高了,他护不住它,双眼中迸发出热泪。   震颤的地面轻柔地接住了他。安平牵着梅七走过来,低头看他。   那是一副灵晶棺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位老妇。   也不是老。那是一位被吸干了精血、头发花白皮肤发皱的少妇,眉眼与梅七有七八分相似。   随着维系法器运行的灵力法则的消失,冰棺缓缓裂开。陈玲玲熟睡的面庞出现裂痕,梅霖的意识也开始涣散。   安平蹲下去,给那具尸体输送灵力甚至血气。她的身体逐渐饱满红润起来,脸颊也恢复了生前的年轻靓丽。但安平无法阻止这具尸体的崩裂,他的额头上渗出冷汗,悄悄咬牙要用些精血,被梅七在肩头拍了一下,僵硬地停住。   恍惚间,梅霖好像回到了七百多年前,他们兄弟二人与陈玲玲初遇的时候。这几百年来的痛苦纠缠,仿佛都没有发生过了。   陈家二小姐站在一棵迎客松下,听身边的丫鬟介绍说,那是梅老将军家里的两位公子,哥哥梅成夏与弟弟梅成宫。她顺着丫鬟指的方向看过来,不小心同他们对上了眼神,一下子脸红了,后退一步,绊在了一截树根上,往悬崖边倒去。梅霖想也不想便冲了上去,结果陈玲玲自个儿站稳了,他倒是搞得灰头土脸。   收拾好自己。灰溜溜地走回去,哥哥正磕磕巴巴地在讲一个蹩脚笑话。他原本想嘲笑一下哥哥,看了眼陈家小姐听得认真的神情,便没出声。半晌,陈家小姐“哎呀”一声,掏出一方帕子,给他擦了擦额角没弄干净的灰土。哥哥又在干巴巴地、很不好意思地说自家弟弟得罪您了,他都没来得及辩解,陈家便来了仆人,请二小姐回家。哥哥急忙问日后有机会可否登门赔罪。   陈家小姐当时的答复,梅霖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她与丫鬟那银铃般的、和悬崖上的秋风一般澄澈的笑声,哥哥红着脸说的“你个六二,要是你不犯傻,说不定……”,以及他攥在手里的那块温香犹在的软帕。   梅七跪在了地上。许久,他凑过去拢了拢那堆灰烬。它们变成星星点点的灵光从他指缝里漏下去,最后什么也没有剩下。 第72章 安平杀生-7   壁垒的震荡越发激烈。终于,一片混沌的壁垒向两侧猛然拉开,在一阵叫人失神的嗡鸣之后,人界与灵界以天一门为中心缓缓分离,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狂风肆虐的沟壑。   天上的太阳和月亮同时破碎,大陆在黑暗中轰鸣了一瞬,混乱的天空中陡然现出一轮更明亮、更真实的太阳。   球形陆地另一侧的灵界壁垒没有消散,浓缩的灵力朝九州边缘的裂缝涌来。陆地四分五裂,遥远的空间中有一块块更小些的大陆缓缓朝这边飞来,一座小岛率先撞在了天一城海岸上,海水往漆黑的空间里灌去。   安平拦腰拎起梅七,同时在空中化出一只大手匆匆抓了一把在风中飞旋的人,往内陆冲去。他手中的修士们刚落地还没站稳,就接到了各自上司的命令,去拦截那些没及时撤回灵界、企图往九州内部奔逃的妖魔鬼怪。   梅七振作精神,朝徐涛叫道:“徐司令!这个情况你们有方案没有!”   徐涛一掌震碎一群小鬼,拎起阿依木往后扔去,朝梅七道:“有!但要制住这条龙!”   安平与梅七上前帮忙。那条真龙在大陆上蛰伏万年,早已不在巅峰,徐涛那凝聚了九州气运的一击更是将其元神震得四分五裂,但即使这样k还没死,蟒蛇般死死缠在云秀的法身上。   安平一剑挖出k的一只眼睛,它像太阳般耀眼地飞出大陆,往漆黑的深渊里坠去。杨无邪朝徐涛说了句“我先去稳定法阵!”便瞅准机会,拼着重伤冲进九州境内。   安平忙问道:“什么大阵?我可以帮忙!”   张鹃刚刚骗真龙吞了两个真理,在真火中抱头鼠窜,一边解释道:“九州一号大阵!有足够的能源和大道符文就能稳定空间!现在的情况必须要这条龙!”   安平心念电转,看了手中长剑一眼,忽然将他抛向云秀,斩断几条缠着她脖颈的龙须,自己转身冲向九州中心。   他已经算出阵眼所在!   路过天一城外,他看见梅墨和明天启浑身浴血,正要往陆地边缘去支援徐涛等人。   “梅墨!梅闻画!学姐!”安平吼道,“师父!剩下的交给你了!记得明天启得一天打三顿!”   明天启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安平!你给我等着!”   梅墨则叫道:“我数学不好,回头再跟你算账。总之,你做好给我梅家打一辈子白工的准备!”   那边梅七化出人身,擦擦脸上的血,还没开口,巨人云秀低头柔声道:“阿七,你去吧。这一回我替你挡着,不要叫他死了。你们要好好地活着,我来杀了这条龙。”   明天启与梅墨错身交换位置,腾出空来朝梅七叫道:“我做了个江山如画的仿制品,给你一个合理发展!以后我就不欠你们的了!”   梅七剑遁的身形一缓,狐疑道:“什么仿制品?”   明天启手腕一抖取出一支羽毛笔,得意道:“○-○8!”   梅七大笑:“你这码打了跟没打有什么区别!”又骂道:“没想到老子每天追订,还他妈成了你的正版受害者!”   明天启谦虚道:“过奖过奖。”   梅七朝他比了个中指,剑光一闪,绝尘而去。   梅墨那边杀完,冲去支援别处的时候抽空佩服道:“你还会炼器,确实厉害!”   明天启一边从虚空扯了张纸奋笔疾书,一边道:“哦,不是,我请人做的。”   梅墨笑道:“能仿制神器,这是哪位大师?给我引荐一下?”――虽然结果大概率是被徐涛抓去996。   明天启道:“乌鸦小商品市场……”   梅墨一剑劈过去,明天启赶紧接道:“隐居的一个日月教炼器师!”   这一剑偏过去刺伤了一只死灵,梅墨神情稍稍缓和:“叫什么?”   “罗――”眼见梅墨表情不对,明天启气急败坏道,“罗T!你们人间界道统断绝是人的事,这是山海经有记录的大妖!”   梅墨才不信他,两人扭打在一起,被冲过来的张鹃一脚踹去主战场,她自个儿抹抹嘴,也冲向一个大阵结点,开始稳定九州空间。   安平几步踏出,已经来到那座山丘上空,顿了一下,闭上眼睛,往下坠去。   梅七一把捞住下落的安平,倒转剑尖。   安平把他抱得那么紧,好像捉着他的手离开深渊,而不是流星赶月般加速下坠。   七杀剑贯穿安平的心脏,铮地一声钉在地上。大道法则化作无数金色符文,沿着剑身从他体内汩汩流出,渗入阵眼,条条阵纹依次亮起,以长安为中心迅速扩散,最终点亮了整个九州;接着法阵生出的色泽暗沉的符文沿着山岭土石与建筑道路向上攀爬,大地的震颤渐渐止息。   天摇地动之下,梅七一手紧握着七杀剑,另一手扶着安平的侧脸吻他。手上的血沿着剑身流进安平的伤口里,再混合着渗进地里。安平身上的气息截截掉落,很快跌落渡劫初期,天上不稳定的劫云迅速消散,竟是又跌回了大乘。他浑然不觉,抱着梅七的腰身亲吻他,在分离的间隙里撩开散落的黑发迷乱地望着那张飞红一片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法阵稳定下来,九州边缘仍能听见一块块陆地撞击接壤的轰鸣。   梅七滚烫的脸颊贴在安平胸口,那柄剑仍然在他心脏里,随着每一次跳动带出更多鲜血。安平的血逐渐由金变红,他面色惨白,心脏却不知死活地敲着欢欣雀跃的鼓点。他将梅七抱得更紧些,喃喃道:   “你真暖和。”   哼哼了两声,又不顾梅七的反抗,强行捧起他的脸,连着亲了几下,就想翻身压在他身上,却忘了插在身上的七杀剑,没滚动。梅七小声骂了句“活该”,他也只是傻笑着抱紧对方,说: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我好喜欢你。”   顿了顿,他没绷住,又傻笑着说:“你真好看。我以前就觉得你很好看。”   梅七看着他,脸上的温度还没消下去,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伤口,道:“从头来过,我们仍然会在这里。”   安平抵着他的鼻尖,低声问:“你痛不痛?”   梅七说:“怎么可能。是你被捅了。”   安平又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一双大手胡乱地抓着他的衣服;梅七松开持剑的手,有点羞恼:“你不要乱摸!”   安平听话地放开手,坐起身来看着他。   忽然,安平说:“对不起。”   “干嘛?”   “我说好,说好的……我又骗你了。”   梅七想起来“我选你”这回事,摆摆手:“没事,我们这不都没事吗。你起不起得来?”   安平有点尴尬:“不能。徐司令他们抓住真龙,可以把我换出来。”说着又赶紧补上一句,“你跟我算一体的,不能换我!”   “谁要换你啊,那是八百年前的套路了。”梅七撇撇嘴,推开他的手,扛起剑,乐呵呵地起身道,“我去帮帮徐涛他们,用真龙换你。”   安平坐在地上,抬头笑道:“那等我出来,你再跟我回趟老家呗。我想,想正式把你介绍给我妈。然后,虽然,就是,等年纪到了我想跟你结婚,可以,可以先办婚礼,没得登记也不影响。你要是喜欢北边,我们就住北边,你要是更习惯南边,我们就住南边,什么地方都行。可以给长生登记个身份,她化形了,但灵智还不高,就,就可以,到时候领养她做女儿。我还有很多灵石灵药,也会努力工作,送她去读书,有男人要骗她我就揍他……这个犯法,我们可以找云秀……我和你,我们……”   梅七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忽然将剑一收蹲**去,摸了摸他胸口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轻声道:“痛不痛?”   安平扣住他的手指,望着他头顶的发旋,说:“这一剑算是我自己刺的。”   梅七的手掌被按在安平胸口。他能感受到那颗心脏沉稳有力的跳动,还有安平结实可靠的肌肉,以及炽热的体温。   安平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正想伸手给他擦擦脸上的血和还没落地的眼泪,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就这么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大厅里在下雨。   此前他们下坠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山体被凿穿却没有多余的崩裂。这个绘着主阵的大厅有着高大的穹顶,雨水从顶部中央那个洞里落下来,浇在安平身上。   大厅里昏昏暗暗,除了此起彼伏闪烁的阵纹,只有安平一个人。他怔怔地看着自己身上干涸的血,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他知道,梅七一定不会自己来找他了。   他慌忙收拾起仪容仪表,要换衣服的时候看见手脚上生出数道锁链,锁链的另一端深深扎入法阵之中。   他仰头望着穹顶飘散的零星雨点,感到无比惆怅。某一个瞬间,他茫然地想要是所有人都死了就好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再没有别的顾虑。可他又想,要是真的这样,他们在平城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此过了一个月,徐涛带着一群伤患来探望他。托云秀的福,这几位上将虽然修为法体受损颇重,却也没有缺胳膊少腿,休养十多年就行。   徐涛将一颗真龙心脏抛给他。安平没急着动手,问徐涛:“阿七呢?”   徐涛说:“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很矫情,所以你得给他点时间。”   安平急了:“你怎么这么说话,肯定是我的问题!”   敖天给张鹃递了支烟,后者道了声谢,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含糊地说了句什么。李晓冷笑道:“不是很懂你们舔狗。”   安平龇牙咧嘴,就要扑过去揍他。杨无邪此前为修补一处法阵失去了大半精血,此时气息衰弱,却还蹲在一边拿一枝花逗安平:“嘿嘿,攻击距离十米,你还没脱困呢,打不着打不着。”   张鹃看了一眼,笑道:“哟,花儿哪来的?”   杨无邪回头,也笑道:“人民群众送的,你羡慕不来。”分神的当儿,安平猛地一扑,咬住了他的手,他尖叫一声:“松口!松口!你爹过两天退役了还要回去唱歌呢!”   安平一松口,他就蹭蹭蹭后退十多米,找了个地方瘫倒。云秀挑眉道:“伤得很重呀,都被人民群众献花了。”   “比不过您。”杨无邪含糊着不提自己女娲补天后爬着出废墟的糗事,懒洋洋道,“还有人给您上香呢。”   “那都是老黄历啦。”云秀也不生气,扭了扭细腰,晃着手腕上的铃铛银环,娇声道,“不过呢,小杨同志的伤势治愈起来很简单。精元流失嘛,我这里正好有两位女同志,英勇献身,自愿给您做炉鼎,来恢复……”   杨无邪一个鲤鱼打挺一起身一蹬地就蹿了出去,两道金光从云秀手腕上一闪而出,一左一右地缠住了他。   杨无邪大叫:“徐司令 !徐司令救命啊!光天化日强抢民男!”   晓风残月为了守护十三城元气大伤,成了两个个头还不到杨无邪腰那儿的小女孩,闻言齐齐转头看向徐涛。   对视半晌,徐涛缓缓道:“这个啊,既然在九州,那凡事都有一个基本法……肥遗同志,您能谅解吧?”   两名少女露出一口白牙,异口同声道:“我有未成年保护法!”   杨无邪心念电转,福至心灵:“我还要复出的,爱豆谈恋爱死路一条!”   “哥哥是实力派。”少女们抱着他的胳膊抬头看他,“我最喜欢你啦。”   杨无邪无奈地被她们拖走。   安平捧着那颗龙心,看着他们颇有点羡慕。云秀在他身边蹲下,眨眨眼睛,指指那颗龙心:“要不要我帮你?看你魂不守舍的,自己动手怕是要出事故哦。”   安平看她许久,露出一个笑容:“好。辛苦你。”   云秀站起身来帮他施法。   张鹃几人放下慰问品,寒暄几句就走了。陆行云没来,陆永安送来个绣着金线的大红色床上用品四件套,说要去三清山接儿子放学,也走了,看得安平满脸恼怒。云秀一边帮他解除和法阵的共生关系,一边分神好奇道:“安,呃,平,也不对……安平同志。你要是不会做,我可以教你呢。”   安平脸色涨得更红,徐涛搬了个小板凳在他边上坐下:“你不问问外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安平眼皮子一抬,郁闷道:“那是你们的事。就算真的征兵,我也够退役的了吧。”   徐涛顿了一下,说:“九州以西的灵界壁垒全部裂开,多出的几块陆地还没稳定,目前来看没有原住民。还有一小半的灵界壁垒处没发生地裂,大陆整个展开,扩大了整整一倍,现在还源源不断有陆地撞上来。局势不太好,各国都很恐慌,我们九州还算稳定,这里头有您的功劳。”   安平说:“不用谢。”   徐涛有点气结,云秀贴心地伸长手给他递了两颗丹药。   徐涛吃了药继续说:“你们两个以后不用参战了。”   安平挑挑眉,笑了一声:“还真就核武器呗?”   徐涛说:“对,我们达成了协议。况且大修士杀人太多,容易丧失人性,阻碍晋升。”   安平看看云秀。后者拢了拢头发,笑道:“我也会少动手。看到你们过得好,我也放心了,准备金盆洗手,谈谈恋爱呢。”   安平笑道:“那就祝你过得开心。”   云秀完成法术,拍拍手,上前抱了抱他。她个子小,安平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像他从没有过的小女儿在朝他撒娇。   云秀抬头说:“你们要来滇南看我。”   安平笑了笑,温和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好。我会照顾好他。”   云秀呼了口气:“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冒险了。”   “我不会的。”安平认真道,“这次是真的。以后什么都别找我。世界真的毁灭我也不管。只要阿七过得好,我不会内疚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来这里,也只是因为他其实很希望我这么做,觉得这样很酷。云秀,我没有尽全力,因为我怕死。他会不会因此看不起我?”   “怎么会呢!”云秀高兴道,“记得请我吃喜酒。”   安平点点头又摇摇头,同两人道别,走出了大厅。他仰头望望面目全非的天象,又看看四周多少变了一些的地势,慢慢地、像个真正的凡人一样,拖着步子往东南边走去。   ※※※※※※※※※※※※※※※※※※※※   ○-○8:《诡秘之主》中的封印物0-08,一支羽毛笔,可以安排剧情成真。乌鸦小商品市场捏他义乌小商品市场,诡秘作者也被读者称为乌鸦哥哥。   正版受害者:指○点经常偷偷修改文章内容/吞章,使读者不得不在盗版或书评区找原文。   六二:杭州方言里骂人傻x的,和十三点同义   下章完结 第73章 安平杀生-8(正文完结   冬末春初的雪湿漉漉软绵绵的,充满新鲜凛冽的芬芳。常绿阔叶树上积了厚厚的雪,低处的枝丫冷不丁地滴下两滴冰水。   一个头发稀疏、穿着棉衣棉裤的老头正站在树底下,呆呆地仰头看着卡在雪中的风筝。几个路过的学生劝他去教学楼里歇歇,不要管那只破风筝了;女孩子够不着,男孩子也不肯在这天气爬树,几人商量了一下,想给老伯买只新的。   老伯摇摇头,非要那只破风筝不可。   明天启正好逛到这附近,见状帅气地飞身上树,将那只风筝取了下来,顺手修好,递过去,道:“小……老伯,这么冷的天气怎么跑人家学校里放风筝来了?”   那老伯道了谢,笑呵呵的也不回答,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真当是谦啦,嘎冷的天就穿嘎西点,真当自己是神仙啊?以后这腿脚啊……”   明天启便很迷惑,理了理长风衣,道:“老伯啊。我刚才是飞上去的!”   安平便是这时候见到他的,远远喊了声“陈大爷”,一路小跑过来,冷淡地招呼明天启一声,对老伯笑道:“陈爷爷,这天都阴了,可能要下雪啦。正好我也下了课,送您回去吧。”   老伯赌气道:“家里又没人,我不回去。”   安平感觉他在扎自己心。但还是指指明天启,笑道:“这不我俩一起送您回去吗。家里再没人,也要珍惜自己的健康。这家伙皮糙肉厚的,您却不年轻啦。”   “诶小伙子你怎么这样讲话的啊!”老伯短暂地气了一下,又丧气道,“好吧,回家,回家。”   明天启莫名其妙地跟着安平一起送老伯回家。路上安平告诉他,老伯是个鳏夫,唯一的女儿常年在八荒城镇守,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上了年纪之后也不愿意去养老院,就喜欢在家里待着。陈老伯也是他们学校的退休职工,他们逢年过节会组织去探望他。这两年老伯的神志越发不灵光,安平他们就会多留意留意,关心关心老人。   走在路上,安平还热情地问老伯卫生间的水管还漏水不,上回修的匆忙,没检查。老伯还有点生气,安平便说他也是一个人在外地上学,想借老伯家的炉灶烧顿饭,于是老伯开心了一些,而明天启又莫名其妙地陪老人吃了晚饭。   安平这辈子是个劳碌命,叫明天启帮忙洗碗,自己给老伯家里做了一通大扫除,又将卫生间的管道疏通了一下。两个半神各自掏完下水道,笑呵呵地告别老伯,这才出了小区。   两个一米九几的大汉在杭城大街上有些显眼,走着走着不约而同开启了隐身模式。一前一后地往前走,最后居然转回了学校。   学校刚开学,却少了很多人,都是资质还行,协商后加入官方去修仙的。安平的三个前舍友资质很不错,本来要送去燕京的小龙脉那儿培养,被梅家人截胡,现在过得很是不错。但三人怂的很,不讲义气,一点七长老的事都不肯帮他打听。   明天启听完抱怨,乐了:“那不废话。他们是梅闻画的徒弟,算起来还跟你一个辈分。诶这么说起来你是不是该叫我,诶,师父也不对……”   安平面不改色:“师娘。”   “诶,乖徒儿。”明天启坦然接受,“你怎么跑学校来了,我以为你怎么也该强闯梅家庄十七八次了。”   安平随口道:“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没闯过的错觉。”   明天启卡了一下,若无其事道:“可别给梅闻画知道。”   安平冷笑道:“我看你今晚回去就要打小报告。”   “我是那种怕老婆的人吗?”   “您不是人。”   “过奖过奖。”   安平说不下去,哼了一声转移话题:“找我干嘛?”   明天启忽然抓向他的手腕。咔嚓一声过后,安平冷漠地晃了晃骨折的小臂,在扳指里找起了药膏。   明天启呼了口气:“你伤得也太重了。所以你才不敢去找他。”   “他挺开心的。”安平闷声接回骨头,“前几天不是还跟你去唱歌。”   “不是我,一群人呢,你别乱说啊。”明天启赶忙辟谣,“你这人,事么不做,醋么乱吃。活该几千年下来还是个处男。”   安平呸的一声,抬脚要踹他。明天启轻飘飘地躲过:“还是算了,你这一脚过来,骨折的还是你。梅七因为什么生气的,你真不晓得?”   “因为我骗他。”   “你还是不如我了解他啊。”明天启贱兮兮地感慨一句,一捋头发,道,“他的确因为这个不高兴了,但不想见你是他自己不好意思。你做了好事嘛,他却不高兴,觉得自己做人不行,就跑了。在平城的时候他就那样,他妈的这么几百年下来你们还是这个路数,我看都看烦了,快点结局吧老哥。”   安平沉默了。半晌憋出一句:“我知道。”   “……”明天启扼腕长叹,“那你这不活该吗。”   安平道:“你来找我是为了别的事吧。别废话了。”   明天启走进一处黑漆漆的凉亭,挥手除掉积雪,点了盏灯,理理衣服坐下。安平摸摸耳垂,仍站着:“我知道你们回去收拾了日月教总坛的东西。既然来找我,那就是跟前辈有关的消息。说吧。”   明天启看着他,神色颇有些古怪:“该聪明的时候犯蠢,不该知道的却都知道。――七杀剑的铸造者,我们那位开派祖师,有一头心爱的灵兽叫铃儿。在祖师生前的一次战斗中,铃儿被数千名修士杀死分食,七杀剑便是由那数千名修士及其宗门全部人命开刃的。陈玲玲……是铃儿的血脉。”   安平一时间屏住了呼吸。他眼前浮现出那日梅七蹲伏在七杀剑上朝七贤城中飙射而去的模样。少年人英气勃发,笑得龇牙咧嘴,一双乌黑瞳仁都成了两条缝,他道:妖怪的法术哪比得上我梅家秘术,嘿嘿,老头,你就等着老子杀的他们妈都不认识吧!   安平原想问明天启梅家在梅霖手里经历了什么,又觉得没必要。他忽然很茫然,搞了半天,梅老将军才是唯一一位真与妖族誓不两立、决心将它们赶尽杀绝的忠臣。   那梅七呢?他当时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平王面前开怀大笑,拍胸脯保证要为他杀尽天下妖魔鬼怪?   厚脸皮一点,安平想,那时候梅七哪怕问他一句是不是所有妖族都该死,他都会明白过来的。   可他哪里没说呢?他不是求着平王跟他走吗?平王没答应。第二天,平王就渡劫了。一个被视为灾殃的小孩,没被梅祝杀了那都是梅祝要面子,哪来什么人剑合一的功法。   他后来没有说吗?原本该是平王和云秀成亲的那个晚上,梅七以为他睡着了,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看了他好久。那柄冰冷的剑心跳如擂鼓,凑过来犹豫许久,在他的鼻尖上碰了一下。   他那时候……其实很害怕吧。   安平站在游廊里许久没有做声,明天启说完,看看他的脸色,也走了。安平听见他在教学楼背后给人打电话:哎,梅闻画,我说完了。小事情,跟我们又没关系。哎哟姑奶奶,他们搞不灵清你跟我发什么火?我们家有厨子为什么要我学?攀比心理不健康啊。不是,我给你掰扯掰扯,养几只精灵也算奴役,你那头龙麒麟怎么算?你还骑呢。   虽然仿佛是在吵架,安平还是听得满肚子酸水。明天启的声音越来越远,偏偏他听得清楚:哈哈,我马上过来。有什么要我带的吗?月饼?你,你是不是,你的意思是……等等鲜肉月饼是什么异端?!蛋黄莲蓉才是正义好吗?   安平起身往学校附近的公寓走去。   这半年来,他一直住在那栋公寓里,梅家人一次也没来过。梅七只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打扫完灰尘之后,就什么味道也没有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留在学校里做什么。虽然修为跌得厉害,短时间也没有恢复的办法,但需要修士去做的事很多,他也不去做,赖在学校里画图。刘慧娟和那个老教授日子过得蜜里调油,加上一只猫,他自己瞧着自己都嫌多余。   有冰渣子被吹进阳台。杭城的冬春潮湿阴冷,却又到处绿意盎然,这在北方是极少有的。安平也懒得封个结界,坐在客厅打坐,打着打着就睁着眼睛开始发呆。   然后他拿出手机。大陆的变化造成了一些通信事故,比如他上传云端的照片没了,但幸好本地文件还在。来回翻了一通照片,只觉得刚刚醒来那会儿的梅七笑得真开心。   在平城的时候,梅七从没这样笑过。即使手里抓着刚出炉的点心,他也不知道自己明天在哪里。偏偏在他对面的平王,脸上是一样笼罩着阴霾的笑容。   凌晨的时候,安平收到了一条消息。点开软件,好友阿七前辈撤回了一条消息。他一下子清醒了,其实他根本没睡。他捏着手机,掌心都仿佛在出汗。然而梅七始终没有再发过来。   他就盯着那个卡通彩色头像看了十多分钟。梅墨发来一条消息:断桥!   安平:大恩大德没齿难忘.jpg   梅七跟他说过许多杭城的名景。现在想来,其实很多地方梅七自己都没去过,明明是个巴掌大的地方。不过他们死后,倒是结伴来附近玩过,梅原还晕船。   断桥平日游客就多,一到雪天更是挤得水泄不通,断桥残雪这一名景如今在白日里是见不到的。安平不知怎地忽然觉得冷,往掌心里哈了两口热气搓搓,匆匆掠过几个摄影爱好者,往断桥方向跑去。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哪怕真神在市区超速也要进局子抄十遍。安平跑了一会儿又放慢脚步,比起收到消息时的喜悦,他又忽然惶恐起来了。   杭城冬日的雪纷纷扬扬,很快在常绿阔叶树上积了轻盈蓬松的一层。安平的短靴在石板路上踏出水坑,很快被雪填成一行不明显的印记。他临出门不忘拾掇一下,这是他在这半年里养成的好习惯。还漱了口,虽然梅七也许会转身就走。   梅七正撑着把伞站在断桥另一头。那不是他穿惯了的法袍,是一身脆弱精致的凡人织物,伞面绘着些青白色图案,隔得太远,现在的安平看不清楚。   梅七吓了一跳,转身似乎就想走,又觉得不妥,纠结许久,转回来,一手举着伞,缓缓朝断桥这头走来。   两人在桥上相遇。梅七抬高了点手臂,伞骨卡在安平头顶上。后者一边弓起背,一边想今天这身正装是不是穿错了。   梅七将什么东西从手腕上捋下来,塞进他手里。那东西冰冷至极,简直叫他以为那是块烙铁。   安平看着梅七的脸,转不动眼睛,好不容易分出点心思摸出那是个镯子,就此没了下文。   梅七咽了口口水,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安平。少年人凌乱的黑发和茫然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有点困顿,冰凉的夜色几乎让梅七以为这是哪一个平城的夜晚。   安平终于摸索着梅七的衣服,往上顺起他的长发。恋恋不舍地缓慢摩挲许久,才将它们穿过圆环,用那枚白玉扳指扣住。   束好梅七的黑发,他的双手一动不动,掌心的热气丝丝缕缕渗进冰凉的发丝,仿佛要在油纸伞下为对方挡住早春飞雪。他实在是维持这个姿势太久没动,梅七也心照不宣地低着头,好像那一把头发真能让两个几百年前活过来的老东西为难一整天。   半晌,梅七仰起脸来。安平正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傻笑,忽然收紧双手,就这么扣着他的后脑勺,低下头去。   梅七手腕一抖,伞面上的新雪猛然朝一侧滑落。   西湖上夜色如水,冰凉的风裹挟着细软的雪花慢悠悠地呼啸而过,路灯在水墨般的黑暗里投下朦胧的光,路过的雪花在光中投下半透明的影子。晚风搅不动西湖冰冷的水,夜雪在去年夏日的残荷上薄薄地积起来,又在一阵风里噼里啪啦地变成无数冰晶飞散开去,轻易融化进了夜色中。   那柄油纸伞静止了一会儿,复又轻轻晃动起来,接着越演越烈,似乎另一只手在极力拍打借力,伞面左摇右摆地将积雪撒了两人一身。最后,伞下伸出一只手利落一挥,一阵凛冽寒风便携着细雪呼啸而来,油纸伞脱手而去,很快晃晃悠悠地消失在了湖边天际。   那只原先持伞的手也终于抬起,紧紧地、几乎带着恨意地抓紧了对方脑后的黑发。   杭城的春天即将到来。   ――第七章 安平杀生 完――   ――全文完――   ※※※※※※※※※※※※※※※※※※※※   谦:杭州方言里说人臭美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没用镜花水月的错觉,出自《死神bleach》,蓝染加医槊台词   之后会有三个番外解决一点没解决的问题,比如生理需求() 第74章 番外1-黄粱一梦   秋天的大岭四处充满丰收的味道。收完粮食的秸秆一丛一丛地扎在地里,风一吹带起一阵土腥味。中午时候,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冒出柴火和炒菜的香味,也有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琢磨着去哪户人家蹭个饭。   这几天地里的活陆陆续续干完了,村里人统计完各家的收成,便由身强力壮的小伙子结伴开车把粮食拉去城里卖钱,再置办些过冬年货回来。   徐老头的老婆在家里烧饭,嫌他碍事,赶他出门。老头子脚一拐就往小学边上的院子走过来,给临平老师家送两串腊肉。   临平大概有二十七八岁,年纪很小就回来教书了。村里人都很喜欢他,尤其是那些阿姨奶奶的,会给他说媒,总被拒绝。徐老头这样的老人也很欣赏他,说他知恩图报,看他一个人带小孩住,也经常来送东西。   他家里的小孩比他小个十岁左右,谁也不晓得多大,是被他捡回来的。捡回来的时候还很小一个,怯生生的,被人贩子打得很惨。小孩知道自己叫梅七,是从南方被拐带来的;看起来家里人对他也不好,知识分子临平代表村民去警察局报警,梅七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一个劲地叫哥,死不承认自己是被拐卖的。这小子脑袋瓜倒是灵光,警察问了半天他就一个劲地装疯卖傻,一句大岭口音的“哥”学得十成十的像。   临平也没办法,只能把他带回村。当时他刚回来教书,没什么经验,这种小学的工资也不高,他还得自己种点粮食蔬菜,怕是养不起梅七。而且这小孩这么一闹,村里人有点不喜欢他,梅七也敏感得很,就不愿意去别人家住,赖在临平家门口叫哥,叫得好些村民信以为真,纷纷传言这是临平在外头读书的时候认的傻弟弟。临平没办法,去村里讨了两套别人家小孩穿不下的旧衣服,收下了这个小孩。但没过两天他就舒坦了:梅七每天起得比他早睡得比狗晚,干起活来比他这个农村大学生还利索,一起下地干活的时候隔壁田的老王还嘲笑临平这么大一双手掰玉米棒子还不如那个小屁孩。   梅七没读过书,没户口也没法上学。临平去小学教书的时候会带上他,小东西学习还挺快,过了几年临平就得自己出题编教材,上班的时候叫梅七趴在教室最后一排自己写作业。   每到农产品收获的时候,临平就会像今天这样跟小学请两天假,帮村里人去城里卖东西,这回也顺便买好年货。梅七本来也想跟去,但家里事情没做完,就只好待在家里,还要把菜地给收拾了,大白菜搬进地窖,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也要整理好。这些都做完了没事干,就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遍。徐老头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他正把被子抱出来晒好,挑着两个水桶要去井里打水。   不得不说梅七还真是个铁血南方人,干了好几年农活还细皮嫩肉的,这会儿脸上沾了点灰,高高兴兴地朝徐老头打了个招呼,一边道谢一边放下扁担接过腊肉。   徐老头问:“阿七啊,这都中午了,还在干活啊?饭吃过没有,来咱家吃呗,可丰盛了,人多热闹嘛。”   梅七笑眯眯地摆摆手:“不麻烦啦,老师说他今天中午要回来,我面都揉好了。”   徐老头又去别的地方闲逛,梅七飞速把腊肉去屋里挂好,扛着扁担出门去。   水井在菜地里。虽说家家户户都通了自来水,但钱嘛,能省一点是一点。而且梅七力气大,一次能挑两桶回去,也不是那么麻烦。正把水桶从井里提上来,云秀过来了。   云秀是村里陈老头的外孙女,现在在镇上读初中,这两天也回家帮忙来了。她穿了一件粉红色毛线衫和一条花棉裤,一见到梅七,就笑开了,请他帮忙打一桶水。这没什么,梅七一边打水,一边跟她闲聊起来。   云秀问他们家现在怎么样,梅七高兴道:“就那样呗,挺好的,临平老头说今年收成不错,给我买双新鞋子。不过课本就算了吧……”   云秀哎呀一声:“书还是要读的呀。”   梅七皱皱鼻子,把水倒进她的桶里,又摇着杆子将空桶缒下去:“呸,我还不知道你。”   云秀吐吐舌头:“算了。”   水桶满了,她也不走,趴在井边看梅七打水。   过了一会儿,梅七忽然说:“我真羡慕你呀。”   云秀不好意思地笑了,小脸通红,小声问:“你有什么好羡慕我的,你是在取笑我吧。”   梅七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瘪了瘪嘴:“……我不知道。就是觉得很羡慕。对不起嘛,小老头儿前几天买了好吃的回来,你要不要吃糖?”   云秀说:“我又不能吃,我牙齿坏了。爷爷说我糖吃多了才蛀牙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都赖你,上次叫我跟你跑出去,吃了那么多糖。”   梅七气道:“你不是吃得很开心么,倒是我被老头儿逮到,打、打了一顿!”   云秀嘻嘻道:“他打你屁股了是不是!教书先生规矩真多,我以后才不想读书。”   梅七恼怒道:“才没有,你才被你家老头儿打屁股!老头儿说了,现在规定你这样的小不点儿一定得去读书,不然会有人把你爸妈抓起来。”   云秀吓了一跳,旋即冷笑道:“你又骗我!不然就是平老师骗你。”   梅七想了想,赞同道:“是了,肯定是他吓我。――那你以后不读书,想做什么?”   云秀想了想,笑得眉眼弯弯:“我要学功夫,先把老爹揍一顿。然后我想唱歌,跳舞,像电视上那些漂亮姐姐一样。”   梅七摇摇头:“你太矮了。”   云秀一噘嘴:“我不跟你玩了!”   梅七忙道:“对不起,对不起!你年纪小,还可以长个子嘛,你,你长得也好看。我给你糖吃,你别生气啦。”   云秀还是不高兴:“你是不是傻,我都说了我牙不好了。”   梅七从兜里掏出几颗水果硬糖,想了想把一大半的都塞进了云秀兜里:“你别嚼着吃就行了嘛。这个糖很好吃的,我一颗都没给老头儿留。”   于是最后云秀也只给梅七留了一颗糖,高高兴兴地提着一桶井水回家。梅七打了两桶水挑回家,才又跑去了地里收菜。   临平过了中午才回家,梅七正坐在门槛上吃面。见他回来,兴高采烈地问他吃过饭了没,也没等他回话,就跑去厨房煮面,还下了两片上午徐老头送的腊肉。临平“诶”了一声,朝他招招手:“我买了不少好东西回来,等会儿先来试试这套衣服。”   “最近收麦子呢,哪有时间洗新衣服。”梅七埋怨了一句,等水开的当儿又偷偷跑出厨房,拎起新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划。卫生间的镜子太小,他还是问临平合不合身。临平说:“我走前都给你量好尺寸了,自然合身的。”   梅七挑刺道:“太花了。”   “有吗?”临平一边把卸下来的货物往屋子和仓库里堆,一边心不在焉地笑道,“店主说是南方运过来的料子,我看你生的像南方人,买来给你试试。”   梅七哼哼了两声。这件丝绸衣服穿着是挺舒服的,但他又疑惑起来:“老头儿,你哪来那么多钱?”   临平说:“店主――就是上个月我说的那个黄老板。欠我个人情,白送我一套。”   梅七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把衣服换回去。下午还要干活,新衣服么,过年再穿。   临平在外头跑了大半天,这时候也饿了,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起捧着碗坐在门口吃面。梅七边吃边偷偷看他,心里奇怪。临平总是吃得很快,这会儿简直就是在喝面,但偏偏还一副很优雅的样子。反倒是他,吃得慢却看起来很急。去年跟云秀他们家一起过年,云秀就说他吃东西像饿死鬼投胎,其实自己就吃了没几口嘛。   临平喝完最后一口汤,满足地叹了口气:“你的手艺越来越好啦!刚刚看我做什么?”   梅七三两下嚼完嘴里的面条咽下去,含糊道:“我看到你鬼鬼祟祟地藏了什么东西。干嘛呀?”   临平居然脸红了,支支吾吾道:“也,也没什么。过两天给你看看。本来,本来是一套的――我跟人讲了好久,才肯单卖给我。”   梅七也不跟他计较,反正临平老头的就是他的。他埋头喝口有点凉了的汤,说:“你今天也累了,先去睡会儿吧。等下我洗碗,明后天都是你洗,记住了啊。”   临平确实也累了,打了个哈欠,见外头太阳不错,就把躺椅搬到院子里,自在地盖上毯子,打起了盹。梅七麻利地收拾好厨房,洗洗手,想了想又抹了点雪花膏,便要去偷袭临平。但看到青年疲倦的睡颜,他又不好意思了,打量了对方一阵子,决定自己也偷懒睡个午觉。   梅七踢掉鞋子,往临平的毯子里钻。躺椅本来也不大,秋天的衣服又厚,临平一个人就快把位子占满了。但梅七挤了挤,踢了他两脚,还是挤出点位置,临平不得不伸手抓住他,才不至于叫他掉下去。   下午的日头很好。院子里的太阳也不刺眼,暖融融地照在人身上,秋天的风把成熟的麦谷瓜果的气味吹过来,在半空中被日头烤熟了,空气里满是甜滋滋的味道。   梅七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咂咂嘴又觉得阳光刺眼了,就往临平的衣服里头钻。他不安分地扭了半天,找到个最舒服的位置,这才心满意足地趴下不动。于是,临平悄悄睁开眼睛,从怀里掏出那块他从城里买回来的红盖头,轻轻罩在了少年的脸上。   寂静而温暖的黑暗笼罩下来,梅七很快就睡着了。   番外-黄粱一梦 完   ※※※※※※※※※※※※※※※※※※※※   本来是还有下面这一段的,但大家应该看得出来是个梦(七百多年前临死的梦),所以把它拿掉了。没有这一段看起来应该开心一点(似乎也没有)   他躺在城墙下的深坑中,用力地睁大了那双乌黑的眼睛。细雪缓缓地飘落下来,被尚未冷却的少年人融化开。那双早春海棠般的嘴唇犹自勾着些欣喜的笑意,一滴雪水从眼角滑落――他看起来仿佛是喜极而泣了。   下一个番外是那个,明天发,会放在ao3里。 第75章 番外2-江南夜雪   原本这几天气温就该升起来了,大概是陆地空间不稳定的缘故,清晨开始杭城就阴冷冷的,到了傍晚,竟然下起雪来。   梅七和安平在廊下支了个火炉,吃寿喜锅。安平若无其事地把别院用十七八个结界套娃给封了,给梅七盛了碗甜滋滋的汤尝尝味道,又在地上摆好甜点,边上还有个小炉子上咕噜噜滚着一壶青梅酒。   梅七也不嫌冷,赤脚盘腿坐在垫子上,点评道:“不错。可以下菜了。”   安平塞给他一杯酒,一边下菜一边有点担忧:“这种天气多来几年,怕是要闹饥荒。”   梅七很没良心:“不至于吧。现在我们边上又没灵界,领土还大了很多,修士们都闲下来了,总有人来管管天气吧。实在不行让修士去种地嘛。”   安平道:“多出来的地方要抓紧开发搞基建嘛。还有一半的人族领土连着灵界,徐司令说昨天还送了一批去支援。”   梅七笑道:“这么担心?那你上呗。反正我们现在也没事干。”   安平却笑道:“不要。”   “为什么?我又不会为这个生气,我也是个新世纪好公民啊。”   安平顿了一下,给小锅盖上盖子,双手撑着下巴,眨着一双亮闪闪的黑眼睛看他:“这场雪下了再说。”   别院没开灯,摇曳的火光忽明忽暗地映在梅七身上,有细细的雪从屋檐外面飘进来。   梅七看着他,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昏暗的火焰照耀之中,安平显出一种微妙的陌生感,看得他有点热。   于是他喝了口酒,转移话题道:“有一个月了吧?”   安平笑了笑:“嗯。”   “要不要回去看看刘阿姨?”   “她跟那个老教授日子过得可好了,过年再回去好了。”安平看着他笑,“长生都被她喂成猪了,徐司令来我们家做客都能送她上桌。”   梅七噫了一声:“你还说把她当女儿看呢。”   安平面色不虞,哼哼道:“上次视频的时候你是没看到,她玩野了,死活不肯来读书。你说女孩子怎么能不读书?以后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梅七给他倒了杯酒:“这样啊。一般这种情况……要不送到徐司令那边过两年?”   安平又不乐意:“徐涛那边条件艰苦,晒黑了怎么办?她长得像你……”   梅七乐了:“她又不是我s……跟我又没血缘关系,捡回来的,像什么像!”   安平嘟嘟囔囔:“化形跟血缘也没关系。”   梅七看得分明,他脸红了。   鲁○先生曾经说过,九州人在这方面的想象力极其丰富。跟云秀混过几年二刺猿的梅七一下就明白了这小子在想什么,若无其事敲碗哼了两句炸鸡块之歌。庭院里一片静谧,一块炭火啪地爆开,火焰窜起一瞬,又很快消了下去。安平伸手在空中一捞,凭空抓出一碟炸鸡块。   正好小火锅也差不多了,安平打好生鸡蛋,又道:“这些菌菇是云秀给的。她最近没事干,跑滇南农科院研究作物去了。”   草,是蘑神,世界线收束了!梅七也就这么一想,却笑出了声,端起碗递过去要安平给他夹菜。安平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平王多碰他两下都不敢,安平倒是很喜欢跟他亲亲抱抱。梅七也喜欢他腆着脸凑上来的神态,带着点青少年的可爱,像条伪装成家犬的狼。   两人磨磨蹭蹭地吃了一个多小时,天色彻底暗下来了。梅七咬了一口草莓大福,开始翻旧账:“你看,杭城还是会下雪的。”   安平没有反驳,就着他的手把剩下半个给吃了,手指也舔干净。梅七臊得浑身发烫,给他抓着手腕,还抽不回来,接着就整个人被拉进怀里。安平从背后抱着他,应了一声。   梅七仰头道:“到里面去!”   安平顺势响亮地亲他一下,道:“没人能进院子!”说着就去扯他的腰带。   梅七联系一下上下文,警觉道:“云秀还教你什么了?”   【此地禁止逮虾户】   明天启打过招呼、穿过封禁过来的时候,安平正坐在院子里,对着一面水镜调整那两枚耳钉,喉咙里甚是愉快地低声哼着小调。他本来还想给梅七穿衣服,被拒绝了,说是想去洗个澡。不过不要紧,来日方长。   西湖上刚刚下过小雨,新芽鲜花上都罩着一层温润的水汽,空气湿漉漉的,带着清新的春日气息。   明天启啧了一声:“娘唧唧的,你跟杨无邪去出道算了,现在当明星还挺赚钱。”   安平眼皮子一抬,给他扣了顶帽子:“你性别歧视?”   梅七胡乱扎了头发出来,扶着墙走得歪歪扭扭的,一见明天启便挺直了腰杆,笑道:“在吵什么?”   安平一回头,满脸笑容,阳光又纯良,站起来道:“前辈,我帮你揉……扎头发。”   梅七在桌边坐下,双手支脸,朝明天启摆摆手:“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你不跟画画在一起,来找我们干什么?”   明天启耸了耸鼻尖,震惊道:“你们都快两周没出门了!就干这个?!”   “又不会死。”   “才两周。”   明天启邪教教主的世界观受到极大震撼,给自己倒了杯茶压压惊。茶送到唇边,怎么都喝不下去。   梅墨跳进墙来,一见他们,便笑道:“你们怎么谦瑟瑟的拿着茶杯不喝?”   明天启严肃道:“梅闻画,你晓得他们这两周都在干些什么吗?”   “总不能是在被窝里看夜光手表吧。”梅墨随口一说,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明天启又高兴起来:“蕾切尔新买了个表,你来给我看看是不是夜光的。”   即使这样当面挑衅,梅七还是蔫搭搭地靠在桌边,提不起劲,心里羞耻得要死。明明人也洗过衣服也换过,哪里有那种奇怪的味道了?!   梅墨有点脸红,踹了明天启一脚,不肯说话。安平出来主持公道:“少在前辈的院子里说那些有的没的。说正事。”   明天启一个白眼翻上天:“司令托我带个话。要是你们整蜜月旅行,麻烦顺道调理一下各地气候。”   安平相当不负责任:“你是○员,你先上。”   明天启道:“我和梅闻画要上前线了。”   梅七愣了一下,直起身来又哎哟一声,若无其事道:“不是禁止半神参战吗?”   明天启耸耸肩:“有备无患,和以前你们一样,坐镇呗。”   梅墨回过神来,笑道:“对,也是积攒功德。等局势稳定了,我们就着手飞升。等我们在上面混出名堂来,再来接你们。”   梅七听得心情复杂。这外孙女外孙女婿(姑且这么算)有孝心是好事,就是搞得好像他俩是留守老人似的……   安平倒是泰然自若,给梅七扎好头发,道:“好啊。那我和前辈接下去就游山玩水,等你们干活。”   明天启噫了一声:“你怎么心安理得地吃软饭啊。”   “软饭流可是这几年最受欢迎的流派。”梅七给安平倒了杯茶,张口就来,“小姑娘觉得可爱,小伙子代入得爽快。明老板啊,一个人的成功,【和谐】……”   明天启赶紧打断读条:“差不多行了,我和梅闻画就是来跟你们说一声,你们也保重。”   梅七摆摆手:“又不是不会来看你们。不许欺负画画啊。”   那边安平却认真地跟梅墨交代:“照脸打,他的功法在那里有一处缺陷,具体是这样……”   明天启受不了这个委屈,走了。   等梅墨也走了,收拾好院子,安平伸了个懒腰,转头问梅七:“前辈,今天想出去吗?”   “出门走走吧。”梅七仰头看看天色,转过来笑道,“可能会有小雨,不过问题不大。我好像有说过要带你去西湖划船来着。”   安平笑得两眼弯弯:“对。”   庭院里春光正好。   ――番外2 江南夜雪 完――   ※※※※※※※※※※※※※※※※※※※※   剩余见嗷3,搜文名就可以,有一点点掉san警告。 第76章 番外3-平凡一日   九州三辰城城主敖天和一条国籍不明的火龙在南海大打出手,引发海啸淹了好几个村镇,幸好附近观战的修士反应及时,没造成什么人员伤亡财产损失。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一边剥核桃一边看手机,梅七过来验收成果,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这条龙还蛮漂亮的。”   倒也不是压榨童工,他和安平在这个“滇南修士子女暑期托管中心”做志愿者教法术,这周的主题是“五鬼搬运”,教了基础法诀之后,叫这些小孩用核桃瓜子练练手:在外壳无损的前提下取出完整的果仁,就算是过关了。   那小孩把核桃仁装进罐子里,嘲笑道:“安老师又要生气啦!”   梅七不轻不重地拍他一下,道:“少编排你们老师!”   顿时教室里又站起几个小孩起哄,正好安平从后门进来,几人争先恐后跑去告状:“梅老师刚刚夸敖将军长得漂亮!”   安平看了梅七一眼,撇撇嘴,叹了口气:“排好队,分课间餐。中午吃饭的时候都安分一点,领导要来。”   “什么领导啊?”   “厉不厉害?”   “你打得过吗?”   一窝小学生很快被转移注意力,七嘴八舌争论起战斗力来。梅七笑眯眯地踱过来帮他分纸杯蛋糕,点评道:“下次少放点糖,小孩子糖吃多了不好的。”   安平老老实实地应了,却趁小孩们三五成群地聊天闹事的时候,就着他的手指咬走一块蛋糕。梅七被他虎口夺食,舔舔被他刻意擦过的嘴唇,还是继续把奶油往嘴里送。三两口吃掉一个,梅七拍拍手:“哪个领导要来啊?”   安平咧嘴一笑:“云秀。”   梅七伸手要茶,道:“是好久没见了。上次问她有没有脱离和五毒城的共生关系,她也没说,这次正好再问问。这种事情总不太好吧?”   安平背后长出一只手,拍掉一只偷摸来解他围裙带子的小手,坐在小板凳上,说:“徐涛说她准备炼化五毒城,随身携带,共生也就问题不大了。”   “可还行。”梅七略略放心,又道,“不过还是有事要问。”   安平欲言又止,梅七掐他的脸,掐完又急急忙忙去阻止一群小朋友聚众斗殴。安平撇撇嘴,起身拍手要大家好好处理垃圾。   午饭前还有两节课的时间,安平全给安排了五鬼搬运术练习。一群没长性的小学生怨声载道,却还是老实练习,因为梅七答应他们,前三名可以获得一张老师亲手绘制的雷法符。――他法术不大会,画图还是很熟练的。   安平的厨艺好,连最挑食的小学生都能老老实实把葱花香菜给咽下去,托管中心的饭点还算和平。今天他还是老路子,幻术一开,让两个假人监督孩子们吃饭,自己拉着梅七去厨房开小灶,一边盛汤一边抱怨道:“你要是想找云秀,没必要在这儿等嘛。需要人手的机构多了去了,修二代忒烦人了。”   梅七无所谓:“那等这边交接好了,就去做别的。我还不知道你吗,但又不是没有小女生喜欢你,一天到晚吃醋……”   “我没有。”   “真的?”   “假的。你上午说敖天怎么了?”   梅七不理他了。安平正要继续,云秀过来了。   两个人坐在厨房后门吃午饭,桌椅还是临时放在这里的课桌椅,两人也不在意,只是安平开了结界拦人,低阶修士都没法感觉到,云秀却这么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让他很没面子,心里庆幸没告诉梅七自己开了结界的事。   梅七正很没形象地咬一个炸虾饼,见云秀来了,匀给她一个小板凳,打了声招呼:“小云,来尝尝平平做的虾饼。”   安平和颜悦色地往云秀那边推了推盘子,道:“最近任务重?”   “还行。”云秀赞美了一声虾肉新鲜调味恰到好处,回答道,“民以食为天嘛,上头叫我们尽快确定适合现在气候环境的经济作物,至少不能让人饿死;但那个秦专家非要保证口感,说是不承认滇南八号是水稻,嫌难吃。”   “滇南八号确实难吃。”安平说着要去给梅七擦嘴唇的肉汁,擦完舔舔手指,甚是愉快。不枉他研究了大半天,连虾仁和虾糜的比例都放了好几个对照组,做出这盘会爆汁的炸虾饼。不管是不是一种心理补偿,反正他觉得梅七吃东西很可爱,要是有条狗尾巴就更好了。可惜前几天他跟陈大师订做了一条,拿回来还没来得及提议就被无情拒绝了。   “但是那批蘑菇不错。”梅七还是很公正的,“滇南果然很适合蘑菇。”   云秀笑了:“你要是喜欢,有空来趟研究所,叫平平移植一点到王府里就好了。”   安平谢过她,又道:“敖天怎么跟人打起来了?他不是被特别授予了个军衔,徐涛让他乱来?”   “这种事以后会越来越多。”云秀接过梅七递来的茶,“灵界势力整合好了,就要出兵了。明天启和梅墨在前面顶着,防不住内鬼和偷渡的啊。你看明天启自己就是个灵界内鬼。打是要打的,多打几次,打服气了就行。我们可没承诺不用真理部。”   梅七和安平兴趣缺缺,后者道:“过段时间我们会去看看。平城遗址在另一头,我去拿点东西。”   梅七不知道他要拿什么,也无所谓,随便聊了两句,一起收拾了桌子,出来陪云秀喝茶。滇南夏天的太阳尤其透亮,梅七伸了个懒腰,挪到屋檐下的阴影里,喝了口茶,趁安平还没出来,朝云秀招招手。   云秀凑过来,他道:“小云啊。你上次给安平的那个药……对,是用过了,你别笑!虽然止痛效果不错,但其他的,那种功能,真没必要。”   云秀愣了一下,一张小脸慢慢地从脖子根红到了脑门。半晌,期期艾艾道:   “等,等一下……不是呀。没,没有那种效果的。只是物理性质的润滑……再说了,就算我想,以你们的体质,我也配不出药来呀……”   梅七做了大半天心理准备来跟她商量这事,没想到得来这么个回答,啊了一声,从脚底道头皮都烧了起来,僵硬地看着云秀。半晌,缩在椅子上,把脸埋进了大腿里。   云秀反应过来,站起来胡乱说了几句颠三倒四的话,找了个借口落荒而逃。安平擦着手莫名其妙,问梅七,后者赖在小板凳上死活不起来,安平一摸,连耳垂都又红又烫。   他不由自主地软了声音,道:“怎么啦?”   梅七刚才也是急了,都忘了叫云秀别说出去,不过想想她应该也不至于跟安平说这个,那么只要安平不知道,其实问题也不大……叫云秀背锅吧,权当她孝敬师父我老人家!   他站起来,嘟哝了一句“没什么”,推他回去管小孩。   因为修二代们通常早早学了家长擅长的法术,平时小打小闹搞出的动静也大,所以托管中心建在一座小山的山顶上,又加了大阵防护。九州灵气浓度上去了之后,传送阵的运作成本下降了一些,有下午就坐传送阵回家的,也有暑期住校的。目前员工除了安平和梅七两个志愿者,只有四个人,一并住在一栋三层竹楼里,那四名修士还要轮班住学生宿舍,以防意外。   梅七倒是心大,有几回还偷摸带学生出去玩,安平没办法,一边嫌小鬼当电灯泡害他连秀个恩爱都不行,一边还得跟着打掩护。但是这天晚上梅七意外的没什么精神,早早洗漱完趴凉席上发呆,又叫他担心起来。   梅七什么都不说,他也舍不得强迫他,只默不作声地打开窗户叫夏夜的晚风能够穿过山林吹进来,然后关灯上床,靠在梅七身边一起早睡。   半夜,安平猛地睁开眼睛。   梅七把他抱得太紧了,在他胸口脖颈到处急促地嗅来嗅去,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急得直蹬腿。安平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醒过来,连神识震荡都不管用。   安平急了,就要用法诀联系云秀,却被梅七捉住了手放在后背上。   梅七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安平顺着头发,从头顶到后背一下一下地给他顺气。过了好一会儿,梅七才放松下来,却迷迷糊糊地呜呜哭起来。哭了好一会儿,哼哼两下,咂咂嘴,被他顺得舒服,继续睡了。   安平没敢放手,提心吊胆一整夜,抱着他给他顺气,等他快醒了,立刻停手装睡。   梅七以为他没醒,心情甚好地往上拱了拱,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坐起来准备去换衣服。不料安平一把从后边抱住了他,声音有点沙哑地道:“今天就不要去了吧。上午不去学校。”   他看起来委屈又伤心,梅七不忍心拒绝,扭过头去给他亲。   上午课间餐的时候,有几个小朋友跑过来敲窗户。几道不成熟的法诀打得玻璃窗上的结界滋啦乱响,梅七咬着安平的脖子不好意思叫出声,很快就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回没用云秀调的那瓶香膏,效果没什么不同。梅七一点不适感都没有,还因为安平的技术进步神速而从头到尾沉迷其中。   这样的日子实在堕落。梅七趴在安平施法变出来的浴桶里想,他们活着真挺浪费资源的。   由于晨间运动鸽了上午课程的梅七决定下午也一起鸽了,既然要鸽那就贯彻到底咯,反正安平早已派出两具假人幻象替他们上课。   中午不到,两人下山采购食材去了。安平这个小气鬼,种在小世界里的灵花灵草是一粒米都不会给这些小屁孩分享的――他也就这么一说,主要还是他修为高,养出来的花花草草那些小朋友消受不了。   两人虽然不会出汗,对气候也不甚敏感,梅七还是在夏天之前把头发剪短了些,放下来堪堪遮住小半个背,安平帮他束起马尾时总觉得有几分莫名的娇俏,但不敢说;安平和杨无邪成了好网友,前者三天两头讨教成功爱豆的造型管理,除了没好意思化妆,耳洞都多打了两个,梅七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很喜欢咬他耳朵。   两人并肩走在山路上。这座山的确没有路,搞基建也有个先来后到,修二代的需求可以往后稍稍,所以几条小路完全是托管中心的四位员工自己走出来的,陡峭无比。安平记性好,这会儿捉摸不透梅七究竟是真的恐高还是那时的多种因素作用下恐高,便专门挑那些看不到山间云层和其他山头的小路走。   走了一会儿,梅七忽然捉住了他的手。梅七这人脸皮说薄不薄,说厚也算不上,就是很少主动跟安平做些亲昵的动作。因此安平心中一凛,开始倒带分析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牵着梅七的手,在陡峭的羊肠小道上往前走。路上除了他们空无一人,只有从树叶间漏下来的星星点点日光随风摇曳。   走了一会儿,安平福至心灵,猛地停下。梅七在发呆,吓了一跳,却听他笑着说:“闭上眼睛。”   虽然仿佛是笑着的,可梅七听得出来他很难过。于是他乖乖闭上眼睛,等安平动作。   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头上。一块熏过香的、厚重的布垂下来盖住了他的头,缀着晶石的下摆一直垂到胸口。   梅七猛地涨红了脸。幸好这块布挡着,而且这块布也是红的。也不知道哪里搞来――不对,他们在杭城的时候蕾切尔来过一趟,送来了之前日月教给定制的喜服,装在一个巨大的万年雷霆木箱子里。日月教里面个个都是人才,因为不知道该给谁做女装,干脆两套都是女装。   他还以为安平当时就把那一大箱子给扔了呢。   安平牵着他的手,顿了一下,轻声道:“阿七。”   梅七半晌没应声,好一会儿才调整好心态,笑道:“突然拿这个出来干什么?”   安平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去城里领证吧。”   梅七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俩都是男的,不合法。”   安平也脑子不清醒:“云秀,找云秀走后门。”   两人手牵手往山下走,走了好一会儿,一个反应过来对方在求婚,另一个反应过来这大概是答应的意思。   俱是觉得对方手心发烫。   安平僵硬地转过去看梅七,见他低头走路,晃得盖头上的金银珠宝叮铃乱响,忽然无声地笑了起来。笑完,小声说:“女装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一直带着呢。”   梅七胡乱应了一声,安平已经迫不及待地一个响指给两人换上了新衣,他在羞耻和茫然之中甚至没空声讨安平此前表面好心帮他穿衣实则一边磨洋工一边乱摸一气的恶行,反倒傻呵呵地对着安平从层层叠叠的红袖里伸出来的手笑出了声。   安平珍重地握紧梅七的手,往林外的夏日阳光里走去。   七百多年前,平王就是这样牵着云秀的手,走过一条更宽阔的、白雪纷飞的街道。安平一直没有去想,现在他知道了。   那个时候,梅七一直看着他。平王牵着云秀的手,两人穿着厚重的礼服穿过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城里满是祝福的酒和肉的香味,仿佛所有人都在为他们欢呼。梅七也许甚至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知道在平王找他的时候挡住自己的脸。   两人找到云秀的时候,她正在和一群研究员一起煮米饭,声称滇南九号还不行的话就把秦专家的舌头给毒麻了。一群公务员愣愣地抬起头,只见一个挺拔英俊的青年面带自信正直的笑容,牵着另一个女装大佬的手,掷地有声道:“小云,帮个忙,办证!”   秦专家的舌头逃过一劫。云秀穿上制服,叫了十几个五毒城的兄弟姐妹开花车送人去民政局。一阵手忙脚乱,还有人大叫“等一等!火盆还没烧好,传统的是不是要烧火盆?!”,另一人回答“那也没放民政局门口的道理,**这哪搞来的三昧真火快熄了快熄了隔壁就是消防”;梅七也大叫“别乱来啊安平云秀你们干啥呢别添乱――”,一片混乱之中,安平单手抄起他的膝窝,大步跨过火盆,在漫天幻术假花中走进玻璃门,风光得像个刚劫富济贫完回寨子的山大王。   工作人员指示他们去墙边站好,要拍照,梅七赶紧抬手要取下那块红盖头,被安平一把抓住手腕。然后安平抓着他的手掀起那块红布的一角,矮**来含住了他的嘴唇。   灯光一闪,只听云秀道:“什么系统不支持,都听我的,就这样,登记。”   几分钟后,云秀拿着结婚证唏嘘不已:“今天行政效率挺高啊,都能拿去政绩宣传了。”   梅七还是很诚实地探头去看了:“照片拍糊了。还好,糊得看不出这是女装。”   安平笑得见牙不见脸,竟也有一种别样的俊气:“婚姻系统省际还没联网,可以换个地方再来一次。”   从头到尾,他一直看着梅七,那双在阳光底下带着一点褐色的黑眼睛亮闪闪的。梅七盯着他看了好久,终于对这些日子以来、乃至他人生中的许多困惑有了答案。   “我爱你。”   ――番外3 平凡一日 完―― 第77章 个人总结   万万没想到能写完一个长篇。记得初中的时候看王小波的一本书的前言,有一句大意是没上30w的小说没资格称为长篇小说,没想到第一次写就达标了,叉个腰(x)。   这本总体来说问题很多,有读者看完全文还给评论真滴感激涕零!甚至还有妹子打赏,超羞愧……反省总结一下,放在这里警醒一下自己,希望以后能进步。   首先其实这本不算是连载,毕竟存稿了20w的时候才开始传到网上,傻兮兮的设定每天更新一章,后来憨憨地去整签约流程的时候已经po了20w字,连番外都写完了……不过以后大概还是会多存稿一点,一方面是比较有安全感另一方面是对自己没啥直面留言的信心。多点存稿还算是好习惯吧,不过存稿过程中磨洋工的问题要注意一点。   有些不合时宜的玩梗在修改的时候删了一点,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玩梗还是保留,毕竟主题是吐槽起点人妻男二,起点梗再冷门也得有内味。以后还是尽量不要在写东西的时候联想太多,除非有一天下定决心整本纯玩梗的。   这本问题最大的是节奏吧,一开始写的时候虽然有大纲但每章内容铺的太平均了,前期不必要的铺垫太多,但又这里不好改那里那个梗挺好玩的不想删;中途又犯了强迫症,这个问题想讲清楚那个人设也要交代一下,海明威的冰山理论知是知道但做不到,只舍得删掉了两万字,最后导致整个结构异常臃肿……决定了,下一本要整几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酷盖(大概率做不到)!   说到设定这又是一个眼高手低的问题,光想着玩梗把世界观整大点,没考虑到这不是好几百万字的起点文,设定没考虑周全,前期节奏也很慢(说白了就是有点水)。以后要争取剧情发展合理一点推进也快一点。几百万字有几百万字的节奏,几十万字也有几十万字的节奏,心态不能搞错……   还有就是笔力。说实话因为小时候家人影响的缘故,我没看过什么本土文学作品,最多就是金庸古龙了(还不能算传统文学),遣词用句习惯其实挺奇怪的,现在写一个本土的故事一下子就暴露了没文化的真相,画风变来变去很落差极大。怎么写怎么看不顺眼,又因为是闭门造车没有什么意见可参考,变了很多次风格。中途决定试试顺滑一点的写法,然而没有足够笔力支撑下的顺滑过头会变成一种微妙的油嘴滑舌,比如第四章 虽然贱贱的,但我自己看看都有点晕。   设定上也没有讲清楚,理论苦手。一开始真的只是想写个快快乐乐的穿书文来玩梗,明明是双份的快乐,但为什么会有平王杀妖的出现,可能是醒脾的缘故……喜欢这种死去活来千辛万苦才do上i的类型?也可能只是觉得复活很酷。总之这个前提有了但是复活途径没讲清楚,啊……   各种配角也莫名其妙的,大概就是越想讲清楚越讲不清楚,控制欲过头了,克制一点克制一点。   然后我果然是个很没耐心很懒的人……本来写圣女那一章之前决定至少了解一下云南的风土人情和少数民族的神话传说之类的,看了一集纪录片(云南味道):好,我决定瞎编!放弃了考据之后一切都快乐了起来(X)   作为一个以谈恋爱为主旨的dm文,连感情线都需要番外来补完,真的很没出息了。下一次一定要让他们在正文do上i(重点错)。   下一本搞点西幻,这本是中特玄混了点西幻,下一本西幻里还得混点老中医。神二代圣骑士X老中医吸血鬼,尝试火葬场。这次吸取教训,设定和大纲整详细点…… 第78章 主要起点梗出处   本篇列举一下文中主要玩到的梗及其出处,顺道卖点安利(如果有人耐心看到这里的话),望大家支持正版。需要注意的是,除非特别标注,这里提到的“出处”没有XX梗起源于XX书的意思,仅指本人提到XX梗时,指向XX书的XX梗。阅读量小,并不能保证其唯一性。   同时,虽然有吐槽男二钓鱼行为,但基本上我还是吃男女主CP甚至一些后宫向的(比如秦牧和吕树为什么不开后宫),尊重官配人人有责。近年不少男作者还是很尊重女性的,虽然仍偶尔有一些令人迷惑之处(毕竟性别不同,目前来说完全共情是不太可能的,理解理解),但女主角大体上都向着独立自强发展。毕竟钓鱼这事就意味着他们认识到读者中有女人,塑造的女孩子也蛮可爱可敬,望各位少些偏见。也有一些作品,里面的女主角还是很微妙,这种情况就只好捏着鼻子看出彩的主线了,毕竟起点文嘛,感情线充其量一个添头,不是太雷其实问题不大。   另外,无论如何我搞的是女性向,如果有人愿意吃下面将列出的安利,将心比心,切忌骚扰他人,尤其不要真情实感搞直男(重读X3)。真要遇到KY请选择起点传统艺能:举报(那种所有读者都在盖真爱楼的就算了)。点娘处理本章说还蛮快的,每本书的钦定管理员维持点点圈纪律的效率也很高(虽然我成功举报的几个rsgj后来点进去都还在hhh)。   首先是灵感来源。一开始只脑到平王杀妖那一段,中途有一位同好(不是本人)提到很多妹子对起点文的理解停留在后宫龙傲天时期,没有看到近年男频网文界的进步与亮点(当然不是指全部妹子,地图炮行为不可取),于是我就想玩玩所谓的近年男频网文的梗。对于新人来讲穿书/穿越题材轻松一点吧,毕竟此前自己没有写过小说啥的,正好表妹推荐我看渣反,看完觉得这种题材还挺有趣的……但是过程中这里加点狗血那里打个补丁特么给圆回去了ORZ不过这也是流行套路嘛。   男频的文真的好长,所以我读的也不多,主要是看了些大热文,反正有很多文是受它们影响的跟风作。自己想了个情节框架,又总结了一下各种套路,然后就开始做人设了。其实我个人觉得后宫和龙傲天只是没那么明显了,在还是在的,而且随着男作者钓鱼技术的进步,后宫甚至多样化了起来……在我个人看来后宫这个爽点跟男主喜不喜欢妹子没多大关系就是啦,以前看后宫向感觉男主也就是跟她们打个炮……重点是招女人喜欢(。)   以下为经过总结筛选的初步人设(最终设定跟我个人癖好有关):   男主:相貌平平无奇,后期帅哥。开头穷,中后期因为各种原因,再富也给人一种穷逼的错觉。我看的几本中,吕树(毕业)、方平(肄业/提前毕业)、周明瑞(克莱恩?莫雷蒂(毕业))、秦牧(太学博士,开创大学小学,博士后)、楚风(开头毕业,目前只看了开头)、宋书航(辍学,结局貌似是回去上学的意思)人均带学生,名作堂一共五本五星作品全员带学生,我也是带学生(X),所以这本的主角也是带学生。   男二:本来也想搞反派,没想到这几年的男作者钓鱼丧心病狂啊……这年头已经不流行反派相爱相杀了,流行男二作贤内助……男二的花头就比较多,主要两种外貌:平平无奇(代表:王金洋,聂廷)、貌若天仙(代表:白前辈,虚生花,伦纳德,莱茵)。因为写的是女性向加上少数服从多数,所以选貌若天仙。总之最后开始槽男二。   主线:看到的起点文基本上是主角带领人类对抗强敌弘扬正能量那种,像克莱恩那样不做全人类领袖的也要担负起反战重责,格局大就完事了。我比较懒也胸无大志,就打邪教反分裂好了,也不搞啥飞升体系空间理论了……修仙体系一开始也是百度的,写到一半才得知并去订阅了真起源《凡人修仙传》,如果涉及到什么问题就回头改掉吧,反正也不是重点……要是我有灵感和闲心自创修炼体系也不会是这个样子(无碧树发言)。毕竟这不是真的起点文,起点神作的剧情和设定都是很厉害的,各有千秋。   妹子:女主需要家室清白,最好是大小姐,通常很难取代男二跟男主交心,外形看作者癖好。后宫擦边球通常以巨乳洋妞、合法萝莉、异族妖女、动物系萌妹、邻家女孩、高冷御姐、魅惑熟女等为基础配置。   以下是一些具体的玩梗出处,带有个人主观发言,不喜勿撕,求同存异,实在不喜算我有错。如果有愿意吃安利的同学,希望一不要KY二支持正版~(X点的新注册用户有15天白嫖期,感兴趣可以了解一下。)   《诡秘之主》by会潜水的乌贼:起点名作堂五星神作,2019年度top,连载期间各项数据一骑绝尘。吃各种魔药+仪式晋升的梗玩的是这里的。乌贼娘近年的作品都是让男女都看得很开心的那种,阖家欢乐(?),情节安排逻辑缜密,升级体系新颖有趣,基于性别的刻板印象也基本没有,非常感人。个人觉得完全告别油腻了,读者质量也高,起外号特别厉害,纸片人人权协会总部,玩梗狂魔,个个是人才。这样的作品全订才百来块,简直是做慈善(X)   拥有海量正版受害者。有些章节段落可能要在盗版网站或者本章说寻求真相……有一次X点擅作主张改了内容,把乌贼娘气得不轻()   《牧神记》by宅猪:五星神作,个人心中top(没有尬吹的意思)。看这本之前难以相信会有一天无论男二美成啥样志同道合到什么程度我都希望男主开妹子后宫……太惨了太惨了!(被这本惨到,以至于听小伙伴说辰东更狠之后没敢看他的书。)秦教主是传销届冠军选手,兢兢业业,战绩斐然,同样是老实人蔫坏届代表选手。里面的妹子也都很棒,从七公主到上皇剑神再到阆鹕裢酰我全都想要!妖女也很多,我喜欢妖女……   《大王饶命》by会说话的肘子:五星神作,特别可爱!梗虽然老但好笑,沉吟两秒的梗来自这本,通常沉吟两秒后是极度扎心发言。如果有妹子要入起点坑的话其实我比较推荐这本,字数不多,到处是冷笑话,剧情流畅设定好玩儿(还有点贱),同样妹子可爱,男女角色都可可爱爱相互尊重。记得是18还是17年的年度top。   《修真聊天群》by圣骑士的传说:钓鱼届冠军选手,钩直饵咸,男二……白前辈的资料里根本就写的男主,仙女届冠军选手,百分百可以靠脸吃饭。总之白前辈一出场气氛其乐融融,大家(指读者)都觉得他们很恩爱。其实主要是前期比较给,尤其是他在宋书航手心写字那个我无数个黑人问号。后期我比较吃白百合(X),男主跟女主都可可爱爱,十分般配了,他和妹子们(挂件)的关系也挺可爱的。场面人代表选手,渡劫有排面。梗超多,脑洞很大,就是后面有点水……   《我有一座冒险屋》by我会修空调:名作堂四星选手,作者真的会修空调。情节紧凑逻辑严谨恐怖氛围塑造好但又很搞笑。原名我有一座恐怖屋,经常缺章节,点娘审核极度严格,所以说到无删减这个梗时选择了它,并且马赛克打在冒险/恐怖上,同样拥有海量正版受害者。陈老板也是老实人蔫坏届代表选手,吃软饭届冠军选手,反派发言max,打劫/绑架好手。(此处男二指许音小天使,读者也常开他们玩笑,没有真的搞蟹脚的意思……反正女主也是鬼,吃谁的软饭不是吃啊……)   《全球高武》by老鹰吃小鸡:五星神作,爽就完事了,个人觉得有点小白,至少前期有点毒,不过作者平均日更1~2w是真的牛逼,2019单年更了五百多万字……中后期爽点鲜明。那个男二殉情出处。崆峒即神龟届大手子代表,名场景包括但不限于殉情、骗男二脱衣服(独处前提)、泥塑、看星星、“魅力无限”、“不枉此生”、“只要想着我的好(然后强调‘多好、多帅’)”、“心疼”、“蠢货”等等。总之是我看的最迷惑的一本,也可能是因为女主太女德了……   《雪中悍刀行》by烽火戏诸侯:就是那个剑来的出处、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jpg(我还没看,但是上面的好几本都有读者玩这个梗……基本上有剑的地方就有李淳罡哈哈,没剑的地方也流传着剑来的传说……)   《凡人修仙传》by忘语:仙界篇现在已经名作堂四星啦!主流修仙体系起源(真起源貌似是《飘邈之旅》,我还没看),就是炼气筑基金丹xxx大乘那一套。特么其实我真没觉得给,但写法有点神龟,主角初出茅庐遇见小妖女,妖女对他笑,此时突然**回忆杀:我和基友以前xx或者xx的时候基友就是这么对我笑的我拿他没办法,所以这个时候我拿妖女也没办法。大量草生……整体节奏比较慢,经常有卷末破产气死我了……但是打劫还是爽的。(仙界篇怎么开头就有炮灰七小姐2333)   《全职高手》by蝴蝶蓝:虽然没怎么玩到梗,就一个楚云秀?但毕竟算是近年的而且我看过所以列出来……这个就不需要安利了吧,总之牛逼就完事了,但还是要有分寸感(X)。   《天道图书馆》by横扫天涯:名作堂四星,剧毒无比,观看时建议不带脑,文艺复兴般的爽文(?)。大概是女二吧,跟男主搞了个大乌龙,得到退婚流剧本……叫七七(看的几本的女主好多曦和七啊hhh)。记得是有一年的海外销量年度top。   对以上几本再进行一些分类:   死是不会死的死得不干不净复活点超舒服我超喜欢在里面:《诡秘之主》《修真聊天群》《大王饶命》《牧神记》《全球高武》   你以为是穿越其实是被安排好哒:《诡秘之主》《全球高武》   自带小世界用来种田藏东西:《修真聊天群》《大王饶命》《诡秘之主》《全球高武(指战天宫)》《牧神记》   奥斯卡遗珠与汤姆克鲁斯同台竞技:《全球高武》《牧神记》《诡秘之主》《我有一座冒险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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