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 书名:《秦问》作者:十四四十   文案:   穿越到战国时期的赵国,墨斗很绝望。   他就只知道嬴政会一统六国,然后呢?然后呢?!   一旁的嬴政乖巧(大雾)等着墨斗的教学。   墨斗抹了一把脸,没事,万幸,作为一个穿越人士,他还是有金手指的:全知全能的搜索引擎!   来啊,历史、文学、地理……百度一下,你就知道!(这绝对不是广告)   。……   注意!注意!扶苏还是要生的!是嬴政先和宫女生的,接受不了的小天使们速速退散!   作者历史渣,考据党慎入。   到目前为止出现的历史bug:   1.先秦称诸侯的儿子为公子,《仪礼・丧服》:“诸侯之子称公子。”   所以文章出现的中各公子称呼请大家无视。   2.秦始皇就是叫赵政。春秋时代,男子称氏不称姓。秦之先祖造父受封赵城,为赵氏。姓所以别婚姻,氏所以别贵贱所以,作者写的关于嬴政的姓请大家一个字都不要信!就当作者瞎逼逼了!   3.有人说清华简新发掘出来的内容已证实烽火戏诸侯是假的了。   嗯,神奇的历史,所以请第四章墨斗关于周幽王的话有待商榷   4.从先秦到五代,跪都是一种坐礼,对坐时表示感激,行跪礼,站立时行揖礼。宋时中国废弃正坐,但正坐的副产品跪礼却保留下来,用于下级(或晚辈)向上级(或长辈)谢恩或谢罪,不过一般场合很少使用,数隆重的礼仪。   作者也是被电视剧荼毒的一代,所以,文章中出现的跪下都是乱写的,莫当真,莫当真。   5.有说赵高是赵国后裔,赵国被灭后才仇视秦国的作者将赵高改成了父母死在了长平之战,所以仇视秦国(ps,有小天使提醒作者,赵高不是阉人,秦时宦官是不等同于阉人的,这个作者还来得及写到文里,感谢小天使)   ==================   第 1 章   赵国,邯郸。   邯郸向来都是繁华之地,古朴的大道上人来人往,或是坐着车马赶去赴宴的贵族,或是去往北市买卖商品的商人,亦或是为主人采买府内用品的奴隶与管家,这座闻名于天下的国都散发着它独有的魅力与强大的生命力,丝毫看不出五年前那场让城内所有人疯狂绝望的孤城之危。   是的,就在五年前,也就是周赧王五十六年,秦国五大夫,王陵,率军二十万兵伐赵,直攻赵都邯郸。   邯郸于是就被围了整整两年,直至所有人弹尽粮绝,走投无路,那两年的记忆,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将其掩藏,就像时光掩盖住了邯郸青苔上的血痕一样,那段带着血腥气的日子也会在梦中逐渐消退。   但这不代表赵国人就真的忘记了秦国人带给他们的痛。   “抓住他!”   “他往又跑了!”   “右边,去右边堵他!”   大道上,一群半大的小孩追逐着前面狼狈的小孩,周围的大人似乎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他们有意无意地躲开被追逐的小孩,将那个孩子置于空地之中,孩子根本无处可躲,只能被身后的孩群当作耗子一般,围堵、戏耍、追打。   赵政徒劳地奔跑躲避,只有借助大人长袍的遮掩下才能休息,然而这只是暂时的。   怎么办?赵政甚至不敢去想被追上后会被如何对待。   吱嘎~   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幽幽地被打开了一点缝。   赵政被这木门打开所发出的声音吸引,分出了一点神去看了看那扇门。   奇怪的是,门被打开一条缝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没有人出来,就那么虚掩着,仿佛在邀请着那个在大街上走投无路的孩子进来躲避外面的追逐。   赵政抹了一把汗觉得自己是在烈日下被热得出现了幻觉,才会出现这种错觉,怎么能想着未经主人允许进入他人屋内呢?他还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但,就在他扭回头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门缝中的眼睛,是一双属于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倒映着他的狼狈。   赵政咬咬牙,转头冲向人群,借着重重人影闯入那间不设防的房屋。   屋内简洁明了,大片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摆放着各种各样工具的案几上,草席方方正正地摆在屋角,另一边的屋角摆放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椟(柜子),还有一扇门连着狭小的厨房。   闯入屋内的赵政欲哭无泪,这里根本藏不了人,无奈地转头想要回到屋外,屋外还有可能逃过一劫,若在这屋子,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人搜寻到。   追他的都是赵国贵族,搜查一个平民的屋子还是又权利的。   但那连通户外的门,就像它莫名其妙幽幽打开那样,幽幽地又闭上了,而那始作俑者就是这屋子的主人――一个大概五岁的小孩。   “你……”想干嘛?!   然而,没等赵政质问出声,那个小孩已经移开了屋角那一人高的椟,那椟的后边豁然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间,足够容纳一个躲藏其中。   “你藏这里。”   那个小了他有两岁的小孩无辜地看着这个闯入他人屋内的不速之客,让赵政质问的话生生给吞了回去。   不速之客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外面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并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七岁的小孩躲进那个对他来说绰绰有余的空间,再被椟掩盖住他的身影。   黑暗的环境反而给了他安全感,哪怕那群欺负他的人与他仅仅只是隔了一层木板,赵政也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安心感。   在声音消失之后,两个孩子都不约而同地等了好了一会儿,确定危险已经远离后才将椟重新移开。   赵政从阴影中走出,眯了眯眼睛,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狼狈,消瘦的身体表明了他的生活状态并不好,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胆怯和颓靡,不过此刻当他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小孩时,赵政的眼内充满了怪异与好奇。   但最后,他还是理了理衣服,向面前的孩子拱手:“在下赵政,多谢相助。”   赵政。   五岁的孩子在心中默念了一会儿这个现在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名字,眼内却浮现出一丝笑意,然后学着赵政,像模像样地回了个礼:“在下名斗,赵公子不必多礼。”   两个半大的小孩学着大人互相作揖看起来非常搞笑,但这两个小家伙却明显不那么认为。   赵政虽然落魄,但好歹还是贵族,在加之古代孩子早熟,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而另一个小孩,斗,身体里更是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让真的他像孩童一般懵懂无知才是真的为难他。   没错,斗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他的灵魂来自两千年后的现代,并且在这个木匠根本没有权利拥有姓氏的情况下,还偷偷给自己安了一个姓:墨。   一方面,是因为据母亲说,他的名字由来是一件木匠工具:墨斗――用来画直线的墨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墨斗久仰墨家大名,再加之自己穿成了木匠的儿子,就干脆用了墨这个姓。   其实,墨斗一直怀疑自家的父亲就是墨家人,要不怎么会这么巧合呢?   对于这次的穿越,墨斗是感激的,上辈子突如其来龙虾的癌症让他措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凋零,而穿越则是给了他第二条生命。   虽然这里没有棉花,没有大米,没有厕所,没有铁锅,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网……等等,这个暂定,因为,作为一个穿越者,怎么能没有金手指?   斗的金手指还是很牛逼的:百度、360、谷歌……总之,就是现代人都知道的搜索引擎。   凭借着近乎全知全能的优势,墨斗才能在作为一个平民根本获取不了多少信息的情况下,一点一点推测出他身处的年代:战国。   一个充满了血与火的朝代,一个时代终结与开始的节点。   以上是文艺一点的说法,如果要说直白一点的话,那就是,会死(划重点)人的年代,会死(划重点)很多人的时代!   特别是平民,当然死得更加惨烈的是奴隶。   墨斗还算幸运,虽然他要面对各种危险,比如病疫,比如饥荒,比如徭役……虽然前路有点渺茫,但墨斗还是有信心能够活下去……的吧?   但墨斗的目标不仅仅只是在这个时代活下去,他还有一个目标:救出他的母亲,桂。   哦,请大家脑洞不要太大,皇宫里的阴谋诡计什么的根本没有,并没有那么复杂。   墨斗的父亲是个木匠,他非常有预见性地在屋内设计出了一个密室,也正是这个密室,让一个怀了孕的母亲在邯郸之围中得以存活下来,但墨斗的父亲却死在了那一年,为了保护他的妻儿。   失去了一家之主,桂便只能自己撑起这个家,然后就被某个贵族看上了:流水潺潺,捣衣笃笃,东溪有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君骑马过,幸见此景,喜得佳人。   当时,墨斗三岁,那时,墨斗就像是一个幼儿园的小孩等待着妈妈的归家,整整一天,毫无结果,最后只能墨斗咬牙逼着自己适应这个对他而言陌生的时代。   三个月后,墨斗终于见到了偷跑出来的桂。   手还没成人一根手指长的墨斗捏着母亲塞给他的珠宝,墨斗对他的母亲承诺:“娘亲请放心,儿会照顾好自己。”   “如此甚好,吾儿向来便让为娘安心,娘信你。”   桂温柔地摸了摸墨斗的脸,墨斗蹭了蹭桂的手心,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不过是赵国的贵族,要是秦国的墨斗可能还真没什么法子,但现在是在战国末期的赵国,在邯郸,这里有一个幼年时期的千古一帝:秦始皇。   而现在,这位帝王就站在墨斗的面前,虽然现在他的名字甚至都不叫嬴政。   感觉自己见证了历史啊,感觉真奇妙,墨斗默默地打量着,感叹历史的神奇。   “斗之相助,政铭记于心,来之必报于斗。”   “不用来之,就此刻吧。”   “啊?”   赵政一脸懵逼,墨斗一本正经。   赵政略纠结:“政身无长物,恐无可为报。”   墨斗眼睛亮晶晶:“赵公子识字否?可教于斗否?”   第 2 章   这个时代连小篆都没有,只有大篆,这让穿越过来的现代人直接成为文盲,就算墨斗有百度这个作弊器,但墨斗自学两年依然抓瞎:在战国这个时代,每个国家的大篆都是不一样的!   “识字?”   赵政有点犹豫,识字向来是贵族的专利,当然也只有贵族才有那个底蕴和财力识字,现在墨斗要求赵政叫他识字,先不说身份的问题,就算赵政答应了,也没有书和竹简来给他们练习。   赵政自己家里都没什么书!   赵政有些踌躇,毕竟人家刚刚救了他,他也不好直接拒绝。   墨斗大概明白了赵政的顾虑,然后他从椟,也就是柜子中拖出一个木盆,再倒入一袋子的草木灰,一边用木棍写了个‘日’一边说:“我只需识字就行,不用会写,赵公子只需如此教斗便可。”   沙子不好搞,还是草木灰方便。   墨斗放下木棍看着还有点犹豫的赵政,再放下一个筹码:“赵公子若愿教斗,斗亦可教赵公子。”   “你?”赵政嗤笑,瞥了一眼案牍上的木工工具,“教我木工?”   墨斗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他爸死得早,根本没把手艺活留下来,那木匠活儿墨斗倒腾了两年,做出来的东西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不过,墨斗的优势不在这里。   “二十七年前,秦赵交好,会于渑池,秦王质于赵,嬴异人遂入赵国,以便两国结盟。”   墨斗满意地看到前面的赵政神情变得紧张起来,略得瑟,毕竟在某一方面来讲,墨斗是一个全知全能的存在。   渑池会盟在后世非常有名,《史记》中的《廉颇蔺相如列传》就提到了这件事,蔺相如在渑池一会儿让秦昭襄王击缶,一会儿让人家送咸阳,让秦昭襄王根本占不了便宜。   秦昭襄王想要集中兵力打其他国家,便只能与赵国交好,于是便在二十几个孙子中挑了异人送到了赵国。   “赵国有一巨贾,姓吕名不为,往来贩贱卖贵家累千金。时遇异人,大喜曰‘奇货可居’,二人一见如故,遂成密友,”墨斗微微一笑,“秦异人,吕不韦,想必赵公子对这两人非常清楚吧?”   赵政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   清楚,当然清楚,怎么会不清楚?   如果是两年前,赵政必然还懵懂无知的,但在他五岁的某一天,赵政遇到了燕国的太子丹。   燕国太子丹,燕国派赵国来的质子,与赵政是同一类人,但与赵政还是略有不同:燕丹是质子,而赵政,是空质。   何为空质?   小小的赵政问。   “就如这壳,”太子丹吐出瓜子皮,指着它说,“内无子,无可用也,你于赵秦便如这壳。”   就在那天,赵政终于在他的母亲那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以及小时候的父亲与吕叔叔究竟去了哪里。   但这面前的小孩又是从哪里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吕叔叔的?   “你还知何事?”   “赵公子诞于七年前,正月而生,取名为政,”墨斗并没有继续说那两人,“赵公子于赵国出生,便取‘赵’为姓,然公子为秦人之子,实应姓‘嬴’,全名为‘嬴政’,斗可有说错?”   赵政,不,应该是叫嬴政,嬴政的眼神陡然尖锐起来,墨斗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   现在赵政他爸还未上位,嬴政在赵国还是一个小透明,无权无位,还被人欺负,就算他想把墨斗抓起来还是想杀人灭口都做不到,相反,说不定嬴政还要依靠墨斗,所以墨斗一点也不虚……   怎么可能?!   墨斗一想到这是将来的秦始皇就忍不住咽口水,但都已经走到这步了,墨斗也没办法后悔,再怎么样,他的母亲还等着他。   墨斗必须把嬴政吸引住,让嬴政哪怕回到秦国也忘不了他。   赵政沉默不语,说实话,他很想问墨斗他到底是从何得知这些事情的,墨斗所说的事情有些比他自己知道的还要详细,但他现在只能忍着,任由心里的猫爪子死命挠。   一阵沉默后,还是由嬴政打破这尴尬的氛围:“既然斗如此了解政,想必亦能知晓邻近于赵的秦国喽?”   墨斗矜持地点点头:“自然。”   嬴政朗笑出声:“如此,便有劳斗为政讲解秦国之事,政亦会尽力教字于斗。”   墨斗松下一口气,顺便感叹了嬴政的大气,应下承诺:“斗亦将如此。”   ……   清晨,寅时。   墨斗准时起床,感谢贫穷,因为没钱点灯熬夜而让他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伸伸懒腰,煮一碗粟,也就是小米粥,放一点点盐,健康无添加粗粮早餐新鲜出炉,墨斗面无表情地一口吞,他已经放弃幻想未来世界的食物了。   然后墨斗发了一会呆,干什么呢?   果然还是学木工吧。   墨斗盘腿坐到案几前,拿起一个木簪仔细端详。   这是他的父亲送给他娘亲的结婚礼物,在新婚后的头一天早上,是父亲亲手插到桂的头上,桂对这个木簪呵护至极,在以前是连墨斗都碰不得的东西。   木簪是由桂木做的,线条虽然简单却极其流畅,看得出打造者拥有极高的工艺水平,木簪的尾部是被镂空的,上面雕刻了桂树的枝叶以及极其细小的桂花,墨斗眯眼甚至能看见每一粒桂花的花萼,而木簪被镂空的里部则是放了细碎干枯的桂花,在阳光下一晒就能透出阵阵幽香。   父亲是怎么做到的?   墨斗百思不得其解,看着自己昨天下午雕刻的比大豆还大的桂花,墨斗抽了抽嘴角,安慰自己,没事的,自己只是没经验,孰能生巧嘛。   然后果断扔掉自己刻的桂花。   就在墨斗为他无法直视的木工奋斗的时候,门就被敲响了。   墨斗手抖了一下,成功地掰断了一瓣花瓣……   还是不够专注啊。   自己手艺不行,墨斗当然不会去怪门外的人,不过墨斗倒是有些好奇门外的人是谁,不会是嬴政吧?   果然是的……该说不愧是未来的秦始皇吗,如此热爱学习……   嬴政倒是非常自来熟地跟墨斗打招呼,他摇了摇手里的竹简:“今日政教斗《关雎》可好?”   嬴政要教他《关雎》?墨斗怀疑地看了看嬴政手里的竹简。   《关雎》这首诗墨斗当然知道,《诗经》里的名篇,也是《诗经》里的第一篇。   孔子曾说过:“不学诗,无以言。”   但是为什么嬴政会有《诗经》?   要知道,现在还是百家争鸣的时期,连法家代表性人物韩非子都还没出世的时代,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甚至因为孔子一直坚持要奉行周礼,所以大多数人是不会青睐儒家的。   更加不要提未来是法家迷弟的秦始皇了。   不过这不重要,只要能让他学会认字就行了,墨斗将这个无解的谜题放到一边。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不得不说,《关雎》确实无愧于它的名头,将君子对淑女最原始的欣赏与追求用极其纯粹真诚的语句传达出人们的心声,可谓是“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然而,再怎么样,它也就是一首八十字的诗,还多次运用了重章叠句,反复咏叹的手法,所以墨斗用了一个时辰就彻底学完了它。   嬴政开始怀疑人生,不由自主地回想自己当时花了多久才学会了这首诗。   其实墨斗完全可以用半个时辰学完的,虽然大篆确实很难写,但汉字向来一脉传承,墨斗内子里又是一个成年人,学习速度当然不会慢。   主要是因为在草木灰上写字效率实在太慢,再加之按历史记载,嬴政大概一年后就要回秦国了,墨斗实在不想浪费时间来懂装不懂。   嬴政现在有点纠结,墨斗的学习速度实在出乎他的预料:“政实在未料到斗竟如此神速……”   所以他只带来了一篇诗,现在他要教什么?!   墨斗非常体谅地解了嬴政的围:“既然如此,那便由我来为公子讲讲秦国吧。”   嬴政赶紧卷起竹简坐正:“请讲。”   墨斗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闭上眼睛,这样方便他使用金手指在脑内搜索,免得自己出岔子。   “公子可知‘嬴’氏的由来?”   第 3 章   “公子可知‘嬴’氏的由来?”   嬴政摇了摇头:“不知。”   嬴政的父亲赢异人在他两岁的时候就走了,嬴政自小由赵姬抚养长大,赵姬自然不会懂秦国的历史。   “那便得从大禹治水说起了。”   “大禹治水?”   嬴政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是质子,在赵国自然是饱受嘲讽,听到的秦国形象当然是相当负面的,但现在有人告诉他秦国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大禹那个时期,嬴政情不自禁地兴奋起来,显露出七岁小孩的样子。   “当时有一人,名为柏益,又称大费,大业之子,颛顼曾孙,善治水。”   “那伯益是如何治水的?”   “因地制宜。”墨斗说起来也对这个伯益充满敬佩,“大水过后,地势低洼不平,然伯益却以此为利,教百姓种植稻谷,使当地足以安民养生。”   “为何土地低洼反便于种粟?”   ???   墨斗一时没反应过来。   嬴政皱眉,他对农事自认为还算了解:“若土地内水过多,种子会腐烂。”   墨斗明白了:“伯益种之物为稻谷,而非粟米,稻谷,又称水稻,生于水中。”   作为一个现代人的他自然对水稻非常熟悉,但嬴政是一个北方人,从小吃着粟,也就是小米长大,而小米的生活习性与水稻完全不同。   嬴政抿起嘴:“政从未见过。”   墨斗安慰道:“水稻长于南方,公子自然不知。”   嬴政点点头,暂且放过这一环:“继续。”   “伯益佐禹治水,长此便精于水土,探知土下有水,便凿土做井,使人得以远离河边,往旱地而居。”   嬴政忍不住再次打断:“土下有水?”   墨斗点头,然后果不其然听到来自嬴政的灵魂之问:“为何有水?”   简直就是‘十万个为什么’啊……   墨斗努力遣词造句,但还是不自觉地用了现代的讲话方式:“公子可曾发现,水有两个特点,其一,水在土上会下渗;其二,若将水置于日光之下,则会快速消失?”   嬴政努力听懂:“确实。”   “那便是了,雨水落于土上,一部分在日光的照射下消失,另一部分便下渗存于深土之中,长年累月,所存之水超乎常人想象。”   嬴政连连点头:“政明白了。”   墨斗清了清嗓子,继续讲下去:“伯益治水安民,帝舜赏赐伯益以皂游(一种黑色旗帜),任虞官,掌管山泽,繁育鸟兽,赐姓‘嬴’,如此便是‘嬴’氏的由来。”   听完墨斗说的话,嬴政长舒一口气:“政竟此时才知晓祖宗之事。”   墨斗默默吐槽,其实他也是前两年才知道你家祖宗这么厉害,怪只怪大禹的儿子启太抢镜了。   嬴政还在沉浸在自家老祖宗天下第一的喜悦中,还有点意犹未尽:“这之后呢?”   对面嬴政这么开心,这让从公民变成平民的墨斗着实不爽,于是便淡淡撇下一句话:“启称帝。”   嬴政一时僵住:“此为何意?”   “公子可知启?”   嬴政犹豫了一下,他还没缓过来:“可是那大禹之子?”   “对,那公子可知大禹本是已选他人禅让?公子可知大禹所选之人是谁?”   嬴政脸色差了起来:“可是伯益?”   “正是。”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历史可是只会记住第一名的啊。   墨斗继续补刀:“大禹本想禅让于皋陶,然皋陶早亡,众人便推选皋陶之子伯益,然伯益辅佐禹时日尚浅,天下未洽,故诸侯皆去伯益而朝启(注1)。”   “而对于为何诸侯皆去伯益而朝启,有一说,伯益与启互让帝位,启只好顺势而为;另一说则是,大禹死后,启攻伐伯益,将其击败后继位。公子愿信哪一说?”   嬴政没说话,他当然不会傻白甜至相信第一说,但却把墨斗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太得意忘形了,面前坐着的是未来的秦始皇,墨斗的每一言每一行都会对嬴政造成影响,而这影响在经过蝴蝶效益后所造成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墨斗完全承担不起的。   墨斗有些后悔,历史上嬴政的性格已经够暴戾了,结果他现在还刺激他,简直作死。   “今日便讲到这里,”墨斗咽咽口水,他需要再理理头绪,掂量掂量他之后要讲的东西,“也该吃午食了,公子请回吧。”   嬴政往窗外看了看太阳:“那先到此,今日政受益匪浅,多谢斗之相言。”   墨斗作揖,忙不迭送地将嬴政清出门外,然后再屋内暗自发愁。   救命啊,有谁可以告诉他怎么教秦始皇吗?现在百。度一下还来得及吗?百。度上当然不会有关于这种问题的回答,就算有,那也是恶搞性质的回答,所以墨斗只能一边吃午饭一边发愁。   午饭清汤寡面的,墨斗更愁了。   拿出一个木板,墨斗将上午刚刚学完的《关雎》刻到上面,妄图通过学习来使自己感到快乐。   咚咚咚。   然而上天并不想让墨斗安生,门外响起了与早上敲门声无异的声音,连节奏都一模一样。   墨斗打开门,果不其然看见了这个让他头疼的人。   嬴政微笑:“政取来了秦国的《关雎》,斗可愿一观?”   各国之间字体虽然都是叫大篆,但其实各有不同,上午嬴政拿的是吕不韦收藏的《诗经》,里面用的是赵国的字体,现在他手上拿着的则是赢异人从秦国带来的,本来嬴政是舍不得把自家父亲留下的书拿出来的,但现在他认为墨斗完全值得。   墨斗完全无法拒绝,只能将嬴政引到屋内。   嬴政大大方方地进屋,熟悉地像是在自己的家:“政可有打扰到斗?”   墨斗无奈:“并无。”   “哦?”   嬴政看了看摆在案牍上的木板和大大小小的雕刻工具,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墨斗。   墨斗莫名地有些心虚……心虚个啥啊?!该心虚的是这个打扰了人还不道歉的人好吗?!   墨斗有些挫败,他的心理年龄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怎么就被七岁的嬴政给压过了气势?   还是说,身高决定气势?   墨斗决定把错都推到自己的年龄上。   他小了嬴政两岁,以后谁矮谁高还说不定呢!   而一旁的嬴政,早就非常自觉地把装了灰的木盆搬了出来,正坐在旁边,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   墨斗只能坐下,一边学一边试探道:“公子平日可有安排?”   “安排?政不过一秦国质子,何来安排?”   嬴政的自嘲让墨斗多看了一眼,毕竟历史里的嬴政都是非常狂妄的,墨斗所想的嬴政说的话应该是“愚蠢的赵国人怎配浪费我嬴政的时间?”的这种范儿……   “若真有事,恐怕也非善事。”   墨斗无言以对,嬴政确实没说错,而却非常透彻。   嬴政是秦国人,这些年秦国在商鞅变法的影响下愈发强大,对邻国赵国频频发起进攻,要说赵国人最仇视哪国,秦国绝对位居榜首。   嬴政一直就被赵国人所欺负。   或许‘欺负’这两个字说起来非常容易,但看看现代社会新闻里爆出的校园暴力,就大概能了解嬴政一直要面对的待遇。   太子丹是燕国人,所以才能过得那么风生水起,要是让他处在嬴政这个位置,能不能正常跟人交流都很有可能出现问题。   墨斗莫名地有些心疼,嬴政在他的眼中也都消去一身的王霸之气,变成了没有粑粑的七岁小盆友。   “公子可是说‘恐非善事’?”   “难道斗还不清楚吗?”   邯郸之围,赵王一度想要杀了赢异人泄愤,要不是吕不韦用五百金贿赂门卫,赢异人早就死了,到现在,赵姬还对外宣称这两人死在了战乱中,在赵国,这两人的身份是死人。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赢异人的离开让嬴政母子两人在赵国无可所靠,但确实为嬴政打拼出了一个未来。   嬴政挑眉:“哦?”   墨斗微笑:“公子尽可拭目以待。”   嬴政看着前面的小孩人小鬼大,忍不住笑出声:“好一个‘拭目以待’,那政便信这一回。”   墨斗看了一眼努力憋笑的嬴政略无奈,好吧,一个小孩装高深莫测的样子确实很好笑。   不过这点问题不算什么,墨斗精神抖擞起来,经过这么一打岔,他终于有时间想好要怎么教了。   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这是无法否认的,但他可以换一种方式,换一种角度看这种问题。   荀子曾说过:“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历史的发展是螺旋发展的,过程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只要顺应历史的发展就能促使人类社会进步!   所以,墨斗要教嬴政的是正视历史,不能让他过于偏激。   来吧,嬴政,做好面对马克思主义历史发展观的准备了吗?   墨斗露出和善的微笑,不知怎么的,嬴政莫名地觉得现在墨斗的笑容有些可怕,不那么好笑了……   第 4 章   明确了目标,秦国的历史就很好讲了,从宏观的角度讲历史的进程,从小的细节讲人生道理。   秦国就像所有的国家一样,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大起大落。   “夏桀残暴无度,伯益重孙,费昌,去夏归商,其后,嬴姓世代佐殷商,嬴姓多显,然至商末,未能去纣,嬴氏中衰,迁于西陲之地。至周孝王,造父侄孙牧马有功,赐其地,嬴氏得以续祭(注1)。”   总而言之,就是嬴氏在夏朝时站对了队,于是就大富大贵,周朝时站错了位置,结果就衰弱了。   “在此之后,嬴氏便出了一位明主。”   嬴政身子不由得往前倾:“是谁?”   墨斗一字一顿:“秦襄公。”   嬴政兴奋起来:“是他?!”   连身处赵国的嬴政都知道秦襄公的名号,可见秦穆公有多重要,在纷纷扰扰的战国时代也能有一席之坐。   墨斗点点头,抛砖引玉:“公子可听说过周幽王?”   嬴政犹豫了一下:“可是烽火戏诸侯的那位?”   提起这个墨斗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这个故事在幼儿园时期就被用于教导不能撒谎,在高中时期就被用在作文当素材,想想周幽王还真是惨。   嬴政不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但看到墨斗笑得那么开心,他不由自主地有点好奇。   “此事有何可笑?”   墨斗回过神,回归正经状态:“无事。”   嬴政眯起眼,这个墨斗真的太神秘了,不过无事,他有的是时间把这个墨斗给摸透。   墨斗完全不知道嬴政在想什么,继续开始。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死于骊山,秦襄公率兵援周,立有大功。”   “当时,有两位储君,一为周平王,诸侯共立其为太子二为;周携王,自幽王死后,继承周幽王之势,妄成君。”   “周为避犬戎祸难,都城东迁于洛邑,秦襄公派兵护送周平王。周平王于是封秦襄公为诸侯,赐给他岐山以西的土地,曰:’犬戎凶恶无道,掠岐、丰之地,秦国若能驱西戎,便可占其土’(注2)。”   “这,便是秦国的创始。”   嬴政长舒一口气:“竟如此坎坷。”   “不止秦国,韩、赵、魏、楚、燕、齐皆是如此,哪怕是周,亦是历经坎坷。”   “韩、赵、魏、楚、燕、齐?”嬴政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问题,“斗如此排序,可是有何用意?”   不小心把未来秦国灭国顺序说漏嘴的墨斗急忙否认:“没!”   嬴政反而更加怀疑了,暗暗把墨斗刚刚说的话记在心中。   墨斗赶紧转移话题:“秦襄公不愧为一时豪杰,但可惜天妒英才。”   “西陲之地虽名义上归属秦国,实则不然,戎、狄长存于此,秦穆公便需攻其夺地,然至死都未攻得其封地岐山。”   秦穆公是真的惨,周平王说得好听,一句话把岐山封给了秦穆公,但秦穆公还得辛辛苦苦去跟人抢地盘,结果到死都没到他的封地。   嬴政没有说话,墨斗试探地问:“公子可是认为此事对秦穆公不公?”   嬴政沉思片刻,缓缓摇头:“若无周平王之封,就无今日之秦。”   这便是分封制的利与弊。   墨斗微笑:“公子见识卓远,在下佩服。”   嬴政嗤笑一声:“斗说这话,可真是让政无地自容。”   这些秦史都是墨斗讲给他的,里面的门门道道墨斗肯定比嬴政要明白地多。   但墨斗是真的佩服嬴政。   不不不,你真的很厉害啊,我是占了后世两千年加上年龄的优势才看的清楚,但你就七岁,还一直长在赵国也没人教,却分析出分封制的利与弊,不愧是嬴政。   听着嬴政说自己今天收获很大,想要回去好好想想的话,墨斗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在想郡县制了。   墨斗耸耸肩,反正迟早要实行的,早想晚想都一样,然后赶紧将嬴政请出门外表示大爷您赶紧地回去好好想,最好每天都想一会儿。   “如此甚好,恰巧,在下平日也略有琐事,公子尽可随意。”   他也是有私生活的!他也是学生!他还要复习!他不是嬴政的全职家庭教师!   等嬴政回过神,才发现他已经站在了屋外,而罪魁祸首站在门边满脸笑容,嬴政略憋气,但只好妥协,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如此,以后政便来半日可好?”   墨斗赶紧应下:“甚好甚好。”   嬴政:“……”   面对主人的驱逐令,嬴政没辙,只能憋气地回家了。   。……   大概是因为限时,嬴政莫名变得斤斤计较起来,或者斤斤计较都已经不能用来形容嬴政的行为了。   “此刻仍是巳时!”   墨斗揉脑袋:“公子,午时都快过了。”   嬴政纹丝不动:“再等等可好?那爰田制又是何样?”   墨斗加快语速:“爰田制又作易田,便是轮耕,轮流耕作,三年一易,以防土地变瘠。”   “那为何此各国皆时不用此制?”   “因为铁,铁制农器便于耕作,故弃其制。公子,午时已过了!”   嬴政装傻:“啊?不是还是巳时?”   墨斗无奈:“公子,在下还未吃午饭。”   “刚巧,斗可去吾家食饭。”   墨斗瞪大眼睛,骚年可以啊,这波操作我给满分。   就在墨斗拿这个固执的秦始皇没办法的时候,一道声音拯救了他。   “阿斗,我来看你了!好久不见!”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趴在窗边往屋内看。   “不要叫我阿斗!”墨斗还在思考怎么把嬴政给弄出去,没反应过来就条件发射地回话,随后大喜,赶紧开门:“木头,许久不见啊!”   嬴政突然间看到墨斗的变脸,一时被震住了,而外面那个叫木头的小孩突然被墨斗如此热情地对待,也愣住了。   墨斗讪笑,谁让这个熊孩子总是爱叫他阿斗,总让他联想到后世那个扶不起的阿斗……   “咳,公子,这是木头,”墨斗尴尬地介绍,“木头,这是赵公子。”   木头的父亲和墨斗的父亲一样,都是木工,彼此之间有交情,桂怕自己的孩子太过孤僻,一直让墨斗多跟同龄的木头呆在一起。木头木工的天赋很高,墨斗的一大部分木工还是从木头那里学来的。   嬴政戏谑道:“木头可是斗的玩伴。”   玩伴……   墨斗红了脸,对于灵魂是成人的他来说五岁的玩伴还是很羞耻的,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是。”   嬴政恍然大悟:“哦~也是,斗不过五岁,平日斗太过早熟,政竟然忘了这一茬。”   墨斗奔溃,大哥,求你忘了,就别想起来了。   最后嬴政大度地放过了墨斗,问向站在一边搞不懂状况的木头:“木头,你过来可是有何事?”   第 5 章   最后嬴政大度地放过了墨斗,问向站在一边搞不懂状况的木头:“木头,你过来可是有何事?”   大概嬴政天生就有领导范儿,木头明明才第一次看见嬴政,但不自觉地回答了嬴政的问题。   木头挠挠脑袋:“木头是来教阿斗木工的。”   两人一问一和交谈地毫无违和感,墨斗都快给这俩自来熟给跪了,只能虚弱地再次反驳。   “不要叫我阿斗……”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   嬴政继续饶有兴致地盘问木头:“哦?斗竟还与你习木工?”   木头毫无防备地点头:“是啊。”   嬴政有点不赞同地看向墨斗:“斗应专于治国之道。”   对他而言,木工是低贱的工作,墨斗不应该自甘堕落。   墨斗当然明白嬴政在想些什么,毕竟这是在古代,但他一个现代人当然不会这样想。   开玩笑,他不仅想学木工,他还想学冶铁呢!科技是第一生产力啊知不知道!说不定他还能直接做出蒸汽机,直接跑步进入蒸汽时代好不好!   以上是墨斗的妄想。   “阿斗说,他学木工,他想做什么……蒸……汽机……”   木头憨憨地为墨斗辩解,将墨斗曾经在木头前yy的想法全抖落了出来。   在一边还看不起古人陈旧思想的墨斗默默捂住了脸,这不过是他的白日做梦,木头这熊孩子怎么就全招了……   偏偏嬴政还在那里不依不饶:“斗,何为……蒸汽……机?”   很好,十万个‘为何’变成了十万个‘何为’……墨斗有些无力。   “不过是我的一时妄语,公子不必在意,”看着嬴政还想说些什么,墨斗赶紧打断,“公子还未食饭,如若不嫌弃,便在我这里吃了吧?”   嬴政满意点点头,暂时闭住了嘴。   看着还在一旁懵懂无知的木头,再看一脸计划通的嬴政,墨斗叹了一口气,只能吩咐道:“那公子便稍作等待,恕在下失陪,木头你……”墨斗本来想吩咐不要乱说话,但对上木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算了,帮我招待一下公子。”   只求嬴政,哦不,应该求自己以前没因为仗着木头听不懂而乱说话吧……   。……   每一个穿越者都有想要当中华小当家,用进化了几千几百年的菜谱惊艳古代人的梦想。   特别是当做菜的对象是皇帝的时候,特别想让对方边吃边哭跪着唱征服有木有!   然而,作为一个领先了古人两千多年的穿越者墨斗却只能看着满厨房的黄豆干瞪眼。   大豆,在某些地区也叫黄豆,古代的时候也称菽,原产中国,中国各地都是有栽培,现在主要在山东,世界各地也均有种植。大豆曾经也是中国重要粮食作物之一,可是有足足五千年的栽培历史。   以黄豆为食材知名的菜有:豆浆豆腐脑、黄豆烧猪蹄、黄豆骨头汤、炒黄豆……   豆浆豆腐脑……他连石磨都没有……   烧猪蹄……炖骨头……天见可怜的,就算他有钱买,也没地方存啊!大热天的,连个冰箱都没有,肉放个两晚上就臭掉了好吗!   炒黄豆貌似可行,可是谁可以给他做一个铁锅?为什么这天杀的战国连锅都没有?!   好吧,不仅没有锅,还没有酱油没有醋,没有味精没有糖……   墨斗又被勾起了思乡之情,想哭……   传说孟姜女哭倒了长城,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哭回去。   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墨斗面前还是只有一袋又一袋的黄豆。   墨斗擦了擦几乎不存在的眼泪,放弃创新的想法木着脸煮黄豆。   ……   墨斗煮出来的黄豆当然和别人煮出来的黄豆味……是一样的。   土生土长的战国人不会知道墨斗心中的悲愤,所以他们吃黄豆还是吃得很开心的。   墨斗也不是不知足的人,他也明白在这个时代更多的人是连吃都吃不饱的,要不是桂一直偷偷送钱来,墨斗也是要归于那一部分吃不饱的群体的。   吃完饭,墨斗依然要赶人。   然而嬴政却抢先开口:“政于木工亦是喜爱,斗可否让政留下一观?”   ???   你喜欢木工?   墨斗抽了抽嘴角,请问刚刚还谴责他不学无术的是谁?还喜欢木工?怎么,你一个国家领导人要转行当发明家了吗?   但墨斗却没什么,默认了嬴政留下来,哪怕嬴政不是真的喜欢工匠,但他总归要了解一点这个行业,总不能对其一无所知。   嬴政倒是有些意外,确定墨斗真的没有再反驳后就乖乖地坐在旁边看两人做木工。   于是便出现了三个小孩坐在案牍前一起研究木头的场景……   这次木头要交给墨斗的是在中国非常常见的衔接结构――榫卯。   在没有任何粘合剂的时代,榫卯被中国人玩出了花样,比如说鲁班锁,叫孔明锁,别闷棍、六子联方、莫奈何、难人木等,就是起源于中国古代建筑中首创的榫卯结构。传说春秋时鲁国工匠鲁班为了测试儿子智商,用6根木条制作一件可拼可拆的玩具。(注1)   榫卯墨斗也是听说过的,老师曾经也在课堂上讲过,不过,作为一个在应试教育下培育出的学生,墨斗是明显的理论知识大于实践知识,在学习过程中笨手笨脚的,还不如木头来得灵巧。   不过也是因为墨斗是刚学的缘故,而木头则是被他爸爸关在家里练了好几天通过了才被允许出门玩的。   但显然墨斗对自己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一直重复练习。   而嬴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在第三次抬头望天时,他终于决定把……木头拉了过来。   “你再与政讲讲墨斗之事。”   等到墨斗终于满意然后回过神来时,嬴政已经完全和木头打好了关系,谈得热火朝天,墨斗傻愣愣地看着这嬴政,问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儿?”   ……   听了墨斗的话,嬴政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但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却莫名地消失了,屋内突然间安静了下来,连不明所以的木头都不由自主地噤了声,一时之间只能听见嬴政一字一顿地问:“怎么,斗竟如此不喜政?”   迷糊的墨斗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本能地否认:“怎么会……”   嬴政站起身,站到墨斗前面居高临下:“怎么不会,斗可是一直想赶政走啊。”   墨斗已经完全清醒了,拱手肃颜道:“在下不敢。”   “不敢?你确实不敢,毕竟赵政是个秦人,而墨斗却是赵人。”   第 6 章   “不敢?你确实不敢,毕竟政是个秦人,而墨斗却是赵人。”   墨斗干咽了一下:“公子何出此言,我向来并不在意……”   “哦?”嬴政俯下身,将脸迫近,直视墨斗的眼睛,“那怎从未听说过斗提过父亲?”   墨斗大概明白了什么,躲开嬴政看木头,木头似乎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可怜巴巴地看向墨斗。   木头不过五岁,更何况他完全不知道嬴政是什么身份,这件事不能怪他。   墨斗抿嘴,回视嬴政:“家父之死确因秦国之战,然公子当年不过两岁,斗不会怪于无辜之人。”   嬴政眯了眯眼,忽地一笑,直起身子:“斗讲秦史,使政受益匪浅,政自然不会疑心于斗。”   墨斗松了一口气,这就好,然而,嬴政又话题一转:“想当初,政被逐于道,狼狈不堪,幸得斗之相助,才躲过一劫,斗又愿教政以秦史……”   墨斗赶紧解释:“我是想识字。”   “识字……于斗来说,识字确实意义非凡,”嬴政看了看摆在案几旁的木盆点点头,“然,斗又何必执着于政?”   墨斗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能怎么说?因为你是未来的秦始皇吗?   嬴政看了一眼没话说的墨斗,冷笑一声:“斗不说,那政便替你说,斗是为救母才愿救政,政可有说错?”   墨斗无话可说,只能深深佩服嬴政的套话以及推理能力。   “斗尽知天下之事,对政及家父之事亦了然于心,”嬴政抬头不再看沉默的墨斗,而是看向窗外,“斗曾与政说过‘奇货可居’此四个字,于不韦,家父是‘奇货’,想必于斗来说,政便是那‘奇货’吧?”   全中!   墨斗根本反驳不了什么,只能承认:“确实如此……”   嬴政猛地一转头:“确实如此?!你便真那么认了!”   嬴政这一下子把墨斗吓了一大跳,这又怎么了?不是他都已经自己猜出来了吗,怎么自己承认了反而更加激动了?   但嬴政确确实实是完全被气到了的样子,在狭小的屋内走来走去,吓得木头躲到了墙角:“亏政还以为,斗是,是……”   是什么?   墨斗努力想跟上嬴政的思维,但还是失败了,只能等着嬴政说出完整的话。   然而嬴政最终还是没有说完,袖子一摆又回到了冷静的状态:“罢了,既然如此,墨氏之事政自然会放在心上,将来若有机会,必救汝母,斗可还有其他之事有求于政?”   听到嬴政的保证,墨斗心就放松了下来,也暂时不去思考刚刚嬴政到底要说些什么了:“并无,在下先谢过公子了。”   “政尚自身难保,此刻言谢为之过早,”嬴政淡淡地回答,“时辰不早了,政便先回了。”   墨斗赶紧起身相送:“公子慢走。”   等嬴政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街上,墨斗才想起来木头还在自己的家里,赶紧强打起精神回去安抚木头。   比较幸运的是,木头的状态还算不错,看起来并没有被嬴政吓出什么心理阴影。   “木头乖,今日之事不要与人说起,别人问起便说与阿斗一起练木工可好?”   看在我为了这件事已经抛弃节操承认自己是阿斗了的份上,小祖宗你就不要再说不该说的事了……   木头乖乖地点点头,然后犹豫地问了一句:“公子可是生阿斗气了?”   墨斗无力地点点头。   木头歪着头说:“公子看起来很失望。”   失望什么?失望他瞒了关于他母亲的事?反应有必要这么大吗?   墨斗想得脑仁子疼,实在想要静静:“好,我知道了,木头先回家可好?”   于是木头终于也走了,留下墨斗一个人与静静作伴……   墨斗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管怎么样,先得把东西都收拾好。   打扫木屑、收拾器具、烧饭洗碗……等所有事情都做完天都已经暗了下来,连一点复习的时间都没给墨斗留一点。   当然,以今天的情况,墨斗是根本就复习不进去的。   因为实行夜禁的缘故,路上也没人,就算墨斗是住在路边一楼的房子,也安静地可怕。没有蜡烛更没有电灯,当世界归置于夜晚时,就仅剩下月光还能为墨斗照亮一点视野,让他能过看着案几模糊的轮廓发呆。   似乎争吵就是在在这案几上展开的,自己好像是问了嬴政一句‘你怎么还在’,然后嬴政才爆炸的?   在往前推一推,自己沉迷于木工无法自拔,将近一个下午都没与嬴政说过一句话。   所以,嬴政是因为受了冷落,所以大吵大闹想要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什么鬼?!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啊!   墨斗叹了口气,揉了揉脑脑袋想让自己聪明一点。   嬴政可不是熊孩子,就算他才七岁,但之前嬴政的各种表现都展现出了他超乎常人的成熟,如果自己还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幼稚,那简直就是作死。   所以是因为什么?   想了解一个嗯,最好的办法就是换位思考,墨斗闭上眼,将自身置于类似嬴政的位置。   如果我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在自己五岁时,发现赵国变成了敌国,每一个人对于我而言都是敌人……而尴尬的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秦国人无法逃避……高层贵族可以随时让我死,低层人都欺辱于我……   果然没法理解啊,得换种方式,从现代的角度看呢?   好吧,Z国在现代没有战争,那么就换成比较接近的民国呢?   民国,中华人民的痛,哪怕到现在墨斗想起那个山河飘渺的年代,依然忍不住皱眉叹息。   所以如果在他在那个时候被母亲告知‘你是R国人……’   墨斗咬住嘴深呼吸,忍住自己本能的对这种可能的否认,强制自己继续想下去。   五岁,母亲告诉他:“是R国人,你的父亲迟早会接我们回去,回R国,那时我们就安全了。”   想到这里墨斗忍不住骂了一句脏字。   如果母亲是这样的态度,那么旁人呢?   昔日的同胞变成了敌人,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处,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会被打上了敌国的标签……   不寒而栗,如果真的是这样子,自己会怎么样?   ……   妥妥地崩溃啊!   黑暗中的墨斗睁开眼,幽幽地吐出一口气,有点心疼怎么办?   不过,墨斗大晚上不睡觉思考人生不是为了心疼的,他最终的目的要搞明白嬴政对他态度转变的原因。   所以,如果有一个人,在自己孤立无援的时候愿意与他平等地交流,抛却所有的偏见与歧视,与自己进行了一场互惠的交易……尤其这个交易还是帮助自己正面可观地了解那个名义上的祖国……   大概自己会把他当成一生的挚友吧。   然而这个‘挚友’只是看中了自己的身份……   墨斗某名地有些心虚,怎么就感觉自己好像在欺骗别人的感情呢?   第 7 章   “今日我所要讲的是秦穆公。”   那日的不欢而散似乎并没有对嬴政造成多大的影响,除了变得异常守时以及不再爱在墨斗前面开玩笑之外……倒是墨斗总是在纠结,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   自从秦襄公死后,秦国历经了七世都没遇上一个雄主,直到秦穆公的出现。   关于秦穆公的典故有很多,比如说一直流传于后世,一到结婚总会被长辈说出口的‘秦晋之好’。   当然,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被美化的,秦晋之好也没后世人们所想的那么完美。   或许晋献公的女儿有一个不错的结局,但秦穆公为了控制晋国,将女儿嫁给了晋献公的儿子――夷吾,这可算是一个悲剧了。   因为最后是重耳夺取了夷吾的君位,结果好好的晋国王后就只能二嫁于重耳。   不过在战国时期,儒家还没盛行起来,或许女子二嫁(还是二嫁给丈夫的弟弟)并不是……悲剧吧?   不过嬴政的关注点和墨斗不一样。   “为何秦穆公要与晋国联姻,而非强国富兵攻取晋国?”   嬴政一下子就问到了点子上。   “秦穆公确实做过此事。”   然而他并没有成功,因为他遇上了能力并不在他之下的晋献公。   晋献公是在秦穆公之后才当上君主的,那时秦国在秦穆公的治理下已经强大了起来,对晋国蠢蠢欲动。   但晋献公并没有被秦国吓破了胆,他的眼光透过秦国这个庞然大物看到了至关重要的虢国。   晋献公假借虞国之道,继灭虢国之后又打下虞国,一边充实了晋国的国力,一边占据了重要的战略地位。   还留下了非常知名的典故:假虞灭虢。   秦穆公看见秦国没法在晋国身上占便宜,就干脆结‘秦晋之好’。   当然,秦穆公一代雄主的名号可不是因为拉皮条而叫出来的,秦穆公还是一个人贩子(划掉)是一个善于发现和任用人才的人。   孟子提到过这件事,对,就是那篇写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里面有一句话是‘百里奚举于市’,秦穆公就在这个典故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   说来也奇怪,秦国总是出不了人才,从秦穆公到秦始皇,秦国就一直在捡漏人才,自己却一个都培养不出来。   这么奇怪的现象当然离不开嬴政的提问。   “为何秦穆公于秦国寻不得有用之人?”   来了来了,幸好自己对这个问题有所准备,要不然还真的回答不出来。   墨斗正襟危坐,整理了一下语言:“我确实有些想法,公子可参考一二。”   “在下曾听人提过,人共有五大需求: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需求。”   墨斗说的其实就是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   假如一个人同时缺乏食物、安全、爱和尊重,通常对食物的需求量是最强烈的,其它需要则显得不那么重要。此时人的意识几乎全被饥饿所占据,所有能量都被用来获取食物。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人生的全部意义就是吃,其它什么都不重要。只有当人从生理需要的控制下解放出来时,才可能出现更高级的、社会化程度更高的需要如安全的需要。   秦国早期实行了爰田制,勉勉强强满足了最基本的生理需求,但是自秦襄公开国以来就一直忙着跟戎、狄两族抢地盘,全国上下一直都在为安全需求奋斗,有时候连尊重需求都满足不了。   秦国虽然号称春秋五霸之一,但其他四国开会照样无视秦国,孔子大大小小的国家周游了一圈,就是没去秦国,这些大大小小的事秦国还不是都捏着鼻子认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埋头搞建设。   在这种环境下,秦国自然就没法满足如此高大上的什么自我实现需求,没人有空去搞什么学术研究。   立学著书青史留名什么的……先打下自己的地盘再说吧……   “当然此话也并非绝对,秦民并非只知活命。”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他们比其他动物多了理智与感情,这两种完全矛盾的东西却能使他们的精神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能够突破规则的束缚。   还是以秦穆公为例子。   曾经秦穆公养的马被平民给吃了,但秦穆公都宽恕了他们。之后秦穆公与晋惠公交战时陷入困境,就是被这群知恩图报的村民所救,打败晋军。   很难想象,在那个民众普遍没有经受过教育的年代,这群农民却能够如此知明大义,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就算秦人觉悟再高,高端教育搞不清就是搞不起,没有钱、没有名师、没有学习环境……不是所有人都是墨斗又重生又有金手指的。   嬴政听完墨斗的分析,又在一边皱着眉想事情,墨斗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嬴政。   其实是个小孩子啊。   墨斗目光柔和了下来,大概是因为身高的原因,墨斗一直都是仰视嬴政的,再加之因为自身经历而显得异常早熟,所以墨斗总觉得嬴政的年纪跟自己是差不多的。   但经过那一晚上的思考,墨斗才反应过来自己以前无意识地以成人的标准来要求嬴政有多么的过分。   “公子不必太过在意此事,此非一人之力可改,需以众人之力长期努力。”   嬴政抬起头:“但政必须在意此事,记得斗曾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政信了。”   他是秦国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的父亲还在秦国为那个位置奋斗,墨斗既然敢说出那句话,嬴政就敢相信。在这个前提之下,嬴政就必然担负起这些秦国所存在的种种问题。   “那么公子也无需为难自己,我愿为公子解惑,便是我也无法解决,两人商讨也比公子一人思考好。”   你一个人在那里想也不怕钻牛角尖?   “政以为,斗并无为政解决问题之责。”   当初,墨斗说的是为嬴政讲解秦史,解决问题这种要求确实超纲了。   墨斗叹了一口气:“公子难道还要与我见外?”   嬴政紧绷着脸不说话。   “之前未与公子讲明家母之事确实是我之错,”墨斗温柔而又缓和地说道,“但公子因为我是赵人而与我疏远可真是伤我的心了。”   “我是真的不在意两国之别的啊。”   第 8 章   “我是真的不在意两国之别的啊。”   嬴政扯了扯嘴角,完全不信,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墨斗有些无奈,确实空口白话的根本没法让人信服。   哪怕是到了现代,从小给孩子放爱与和平动画片的时代,都一直有人为着上个世纪的恩恩怨怨叫嚣发动战争,更何况是现在?   而且嬴政自小就因为秦国人的身份而被人欺辱,对这种事就更加敏感。   但这种偏见是不可取的,尤其不应该发生在嬴政身上,如果他想成为一代帝皇就必须抛开他心中的成见。   墨斗想了想开口问道:“公子,恕我问一句,公子认为自己是哪国人?”   嬴政危险地眯起眼睛打量了一下墨斗,随后淡淡回到:“自然是秦人。”   “是吗?”墨斗狡黠地对着嬴政笑,“公子的母亲是赵人,自小吃赵粟,喝赵水,讲赵语,穿赵服……公子认为自己可还算秦人?”   “难道斗认为政是赵人?”   “且不说旁人,连公子都自认为是秦人,我又如何敢说公子是赵人?”   嬴政挑起眉:“既不是秦人又不是赵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墨斗深吸一口气:“我想说的是,公子不必太过在意国籍之别,秦人也好,赵人也好,哪怕是相隔最远的秦与齐,若往上推算个五百年,其实都是周人,都是炎黄子孙。”   “我是真的不在意这种事的,哪怕我的父亲因秦国而死,我也不会将责任全推到秦国的身上,更不会怪秦人。”   “平时不愿让公子久留,是因为我醉心于木工,我这屋又小得紧,也没什么娱乐,怕公子呆在这里闷得慌,实在是担心冷落了公子。”   “而起初,我接近于你确实是想为我母亲寻个出路,但与公子相谈尽欢并非是我在逢场作戏,能明白我想法的也就公子你了。”   说到这里,墨斗都有些低落了,在这里墨斗根本找不到什么人来相互交流,一方面是墨斗的人际网因年龄的限制而非常的狭窄,另一方面就是真的没什么人能跟上墨斗的思路。   嬴政听得心热,装模作样地又问了一句:“当真?”   墨斗认真地点头:“当真,若我真看不惯公子,便早就寻太子丹去了。”   嬴政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太子丹的名声比他好得要多,而且人家是正正经经的太子,不像嬴政那样前途未卜,但墨斗却选择了他,说明墨斗是真心喜欢嬴政。   “那以后可不能再赶政走了。”   墨斗无奈答应:“好吧,只要公子不嫌无趣便行。”   ……   在经过开诚布公的讨论后,两人之间的氛围终于又缓和了起来。   墨斗终于舒了一口气,天知道原来的气氛又多奇怪,他差点就讲下不下去,现在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讲秦穆公了。   上次讲到,秦穆公没有人才可用,便只能擦亮自己的眼睛去找人才。   “秦穆公相当明白人才之重,在位期间更是开创‘客卿’一制,然若想实行此制,有一点万万不可犯。”   讲到这里,墨斗睁开眼睛盯着嬴政,摆明了这句话是要讲给嬴政听的。   嬴政直视墨斗:“请讲。”   “不可拘泥于本国之人。”   ……   嬴政沉默了一下,忽然笑道:“于此事,斗大可放心,政恼你只因斗并非是真心交于政,现在误会已解,政自然不会执着于国籍。”   嬴政目光灼灼,倒把墨斗看得不好意思起来,赶紧闭上眼继续百度,胡乱地说了一句:“如此甚好。”   妈蛋,嬴政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撩人的?!是谁说秦始皇峰准,长目,挚鸟膺,挚,豺声的?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总之,就是秦穆公让公子絷找人才,于是公子絷找到了公孙枝,公孙枝推荐了百里奚,百里奚被五张羊皮买了回来,然后百里奚又找到了蹇叔。   这人链子……跟传。销有的一拼……   不管怎么样,秦国在秦穆公的治理下变得异常强大,强大到了能够干预死对头――晋国的内政的地步了。   晋国当时夷吾和有重耳两位储君,夷吾为人阴险,重耳贤能。   “公子认为秦国该扶持哪位上任?”   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当然是夷吾。”   秦穆公确实扶持了夷吾让他当了晋惠公,但却没有实现他想要的效果。   倒不是说夷吾的阴险狡诈是装出来的,而是他太阴险了,连秦穆公都中了他的招。   一上台就翻脸不认人,说好的要将河西八城割给秦作为谢礼,但继位后却立马毁约;晋国干旱时秦国还想当好心地送了粮食过去,秦国干旱了不送粮食就算了,还要乘机攻打……完全不顾秦晋之好的情谊。   结果双方在韩原大战,秦军最终还是生俘晋惠公。在周襄王和穆姬的请求下,秦穆公与晋惠公结盟后,将其放回。晋惠公送太子圉到秦国为质子,并将黄河以西的地方献给秦国,秦的东部疆界扩至龙门,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于是,在晋惠公死后,秦穆公秉持着吃一堑长一智的原则,又把贤能的重耳给扶持了上位……   嬴政:“……”   你莫不是在逗我玩?   墨斗闭着眼都感觉到了嬴政的无语,虽然他也不想承认这个逗比是自己前面还夸得非常起劲的秦穆公,但这就是事实。   结果就自然可想,晋国就又强大起来了。   秦穆公还差点就跟着晋国一起去打老远的郑国,还好被烛之武给劝退了,否者就白给晋国做嫁衣。   嗯?烛之武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耳熟就对了,因为语文课本里的《烛之武退秦师》就讲了这件事。   嬴政满脸都是纠结,说实话,后期的秦穆公槽点实在太多了,大概是膨胀了吧。   墨斗想努力拯救一下秦穆公的形象,却发现实在无从下手,只能尴尬地看着嬴政纠结。   “若是让斗选二人,斗会选夷吾还是重耳?”   嬴政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秦穆公会被坑得那么惨,在知道了结果后嬴政也不知道如果是他会选择那个人,最后还是问向墨斗。   “斗会选择夷吾。”   “那岂不是会被夷吾所欺。”   墨斗挑了挑眉,嬴政这是陷入思维盲区了,于是帮忙点了一下。   “重要的并非是选人,而是选人后所采取的政策。”   嬴政恍然大悟:“若是选重耳,以重耳的为人,那割给秦作为谢礼的河西八城就不会被毁约;而若是选夷吾,虽河西八城无法得到,但却有了攻打晋国的名义。”   墨斗欣慰地点点头:“正是如此。”   “但既然选重耳便可得河西八城,斗又为何要选夷吾?”   “因为舆论啊。”   “舆论?何为舆论?”   不小心说错话的墨斗又被嬴政抓住了小辫子欲哭无泪,只能为嬴政讲了一节关于舆论与人类心理的课。   看着脸上发光的嬴政,墨斗默默为其他六国祈祷,希望被科普了受害人理论的嬴政能在将来给他们留点面子……   第 9 章   i秦国,咸阳。   此时,秦朝正处于国丧期。   其实秦国的国丧来得并不让人意外,毕竟秦昭襄王都已经七十四岁了,哪怕是跟后世比,那也是能算在最长寿的行列之类的。   秦昭襄王的一生没什么污点,功绩更是足以让后世子孙仰望。   在位期间选贤举能,先是拜魏冉为相,连夺楚国十六城,打完韩国打魏国,要不是齐国不配合,差点就称帝,所以秦国又和齐国打了起来……   要不是因为廉颇和蔺相如,赵国说不定就真的被秦国给吞并了。   饶是如此,长平一战,秦将白起坑杀了四十万赵军,王陵又围了赵国国都――邯郸整整两年,廉颇拼了老命,平原君赵胜亦更是散家财于士卒,编妻妾入行伍,才堪堪守下。   所以,在秦昭襄王如此光辉的战绩下,大家都忍不住对新的国主犯嘀咕,就怕新的秦孝文王比不上他的父亲。   但是,谁能想到这秦孝文王在位三天就直接暴毙了?   好吧,人家也有五十三岁了,是个正正经经的活不久的老人,还辛辛苦苦守孝了一年才当上了君主……可三天……这确实让大家措手不及。   再怎么样,国不可一日无君,现在当务之急是再找一个继承人。   就在这个时候,子楚与吕不韦抓住了这个绝佳的机会,当上了秦国的国主,成为了秦庄襄王。   子楚,曾经的异人,在赵国为质多年,借助吕不韦的力量逃回了秦国,为了讨好父亲的王后――华阳夫人便改成了现在的名字(华阳夫人原本是楚人),隐忍多年,终于苦尽甘来。   子楚,不,应该是叫秦庄襄王,他继位后下令大赦天下按功表彰先王功臣、优待宗族亲属、布施于民;并尊生母夏姬为夏太后。养母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任命吕不韦为相邦封文信侯。(注1)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赵国,赵孝成王可没忘记秦庄王曾经在赵国的遭遇,既然他都能记得那么清楚,当然不会相信秦庄王会把这些糟心事都给忘了,思来想去之后,赵孝成王决定主动派使者将赵姬母子送还来交好秦国。   就像是童话故事一样,曾经的丑小鸭嬴政忽的一下境遇大变,变成了人人追捧伺候的白天鹅。   曾经对他不可一世的赵国宦官如今卑躬屈膝,为他跑上跑下收拾屋子,哪怕嬴政母子马上就要回秦国了,赵国依然诚惶诚恐地为他准备了豪华的房子以供暂住。   嬴政的母亲,赵姬,矜持而高傲地坐在正位,等着这些人忙活完了再请她屈尊移居。   嬴政就坐在赵姬的旁边,他当然是兴奋的,小孩子正处于最虚荣的时期,任何一点优于别人的地方都能带给他们巨大的愉悦感,更何况嬴政被别人欺负冷落了多年,饶是沉稳如他,也按耐不止此刻蠢蠢欲动的心。   扩大快乐的最好方法是分享,嬴政的脸憋得通红,他现在非常想要跟人讲述自己的心情,更想通过交流来安抚住自己内心的不安,想让别人告诉他,这,不是他的幻想也不是他的一个异想天开的梦。   而最佳人选就是墨斗。   赵姬要比嬴政要稳得多,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原本她也不过是一个低贱的商女,被吕不韦看上后又被送给了当年的异人,之后更是被这两人抛下,要不是吕不韦留有后手,在邯郸被围困是保了她们母子一命,她和嬴政早就死于非命了。   所以,赵姬在这种情况下,依然还有心力观察到嬴政的情况。   “政儿可是想去玩了?”赵姬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即使经历了如此多的事,她的风采依然不减当年,“想去便去吧,记得带上人跟着,出来什么意外可不好了。”   毕竟现在嬴政是她最大的依靠,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能把她悔死。   嬴政皱眉:“带人便不必了。”   他是想跟好朋友分享心情,旁边跟着个人算什么?   “你不愿?”赵姬扬起眉,但看到嬴政越皱越紧的眉就又柔声下来,“也罢,随你,现在也这里也无人逼你,但到了秦国,可便不能如此任性。”   到了秦国,我们母子可是要去争君位的啊。   听到母亲的应允,嬴政高高兴兴地应下了:“诺。”   。……   收到嬴政亲自传来的消息,墨斗自然是相当高兴的,这可算是亲自见证了历史的进程呢!   笑眯眯地拱手作揖:“如此,斗便在此恭喜公子了。”   收到来自墨斗的恭喜,嬴政兴奋地在屋内转圈圈,毫不忌讳地将属于自己孩子气的一面展露出来。   突然,嬴政停住了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墨斗,看得墨斗直发毛。   “公子,怎么了?可有事吩咐?”   “政要去秦国了。”   墨斗眨巴眨巴眼:“是啊。”   “政要离开赵国。”   墨斗装傻:“对啊。”   “我要离开赵国去秦国了!”   都不用本名自称,直接用我了,墨斗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的母亲仍在赵国。”   嬴政被墨斗的这句话气得干瞪眼,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话:“斗何必执着于此,若随政去秦国,便可寻机救母,何必干等于此?”   嬴政这话说得没错,如果墨斗不知道历史的话,肯定是要跟着嬴政走的,嬴政万一回国就安于享乐,不再想攻打赵国呢?就算打了赵国,他也不一定嬴,万一输了呢?求人不如求己,这种事情还是自己亲眼看着比较好。   然而墨斗知道未来的历史,秦国是一定能够吞并赵国的,墨斗给嬴政留下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未来缺人才的嬴政铁定会找到自己……就算不找,墨斗也能自己找过去,献地图什么的,嬴政最吃这一套了。   所以,既然如此,墨斗干嘛离开母亲跟着嬴政走?万一母亲有事,他还能救急一下。   所以,面对嬴政的邀请,墨斗还是拒绝了:“只愿到时公子不会忘记我就行了。”   嬴政被墨斗的不争气给气了个倒:“斗就如此信政?”   墨斗点头:“我信公子。”   嬴政沉默,他是真的想让墨斗跟着他走。   秦国是什么样的,万一他不适应怎么办?父王可还记得他,如果父王忘了他,他又该怎么办?他自小在赵国长大,带着赵地的口音,等到了秦国,他又该怎么办?   ……   去秦国,这件事未知的东西太多了,离开自小生长的地方,嬴政的心底是惶恐着的,甚至到了焦虑的地步,所以他想抓住一样让他足以安心的人和物。   全知全能的墨斗完全符合他的条件,可是他带不走……   墨斗看着不说话的嬴政,觉得有些不忍心,想了一下,转身拿出了一个物件递到了嬴政的面前。   “此物名为魔方,算是我赠与公子的临别之物。”   这是墨斗第一件成功做出来的作品,花了他不少的心血,为了上六面不同颜色的漆更是废了他不少心力,就这么送出去了,墨斗略心痛。   如果在平常,魔方肯定能吸引到嬴政,但现在,嬴政实在没心思玩,草草转了几圈发现转不回来后也不玩了,就捏在手里。   “斗当真不随政去秦国?”   墨斗点头:“当真。”   嬴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生活还真是给他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在他最轻飘飘的时候把他给打了下来。   不愿在离别时闹得太僵,嬴政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扬了扬手里的魔方:“说不定政将这魔方拼回来之日,便是得到墨斗之时。”   得到……这个词用得真是……   算了,还计较什么?   墨斗微笑回应:“或许吧。”   第 10 章   自从那次与嬴政告别之后,墨斗就再也没见过嬴政。   突然间没了嬴政的日子有些落寞,墨斗干什么事情都有点提不起精神来,眼皮子还一直乱跳,就在刚刚,他的手指头就被扎进了一根木刺,痛得墨斗直咧嘴。   鬼知道为什么刚刚打磨好的木头会有那么大的一根刺,亏得自己还没看见……   墨斗含着伤口,越来越心烦,干脆对着窗子发呆。   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有这么想念嬴政吗?   不对啊,就算是得了相思病,也没眼皮跳的说法啊。   墨斗闭起眼,想要理清思路,自从给嬴政讲课之后,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自己在这个时代在意的事情并不多,就是些相熟的人,但这些人不可能出现什么问题。   嬴政已经迈出了他人生中成功的第一步;木头他们一家不过一介平民,最近也没什么战争,也不至于征兵征到木匠的头上,更别提木头他爸还是为王宫做事的,而他的母亲也应该在舒郊尹(郊尹是京城郊区的首席官员的职称)那里过得很好……   等等,母亲?   墨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好像……母亲已经许久没过来看望他了……   墨斗懊恼地直敲自己的头,最近嬴政分了他太多的心思,再加上这是个没有手机没有日历的年代,他竟然忘记了母亲有多久没来过了!   他应该记得的,他怎么能忘记?!   桂当然是不可能大摇大摆光明正大地来看墨斗的,她一直都是偷跑出来的,这种行为当然是承担了极大的风险的,毕竟桂只是一个妾,没有这么大的权利,更何况她是给前夫的孩子送钱。   墨斗握紧拳头,不是没有担心过桂是不是打算抛下自己,但桂就算是怀了第二个孩子,也不会就这么不管不顾于他,连最后的面都不见,肯定是出事了。   要么就是偷偷接济的孩子的事被发现了,要么就是犯了其他的事被处罚禁足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事!   墨斗努力深呼吸,让自己不至于那么慌乱。   以桂的脾性,发生第二条的几率实在太小了,她知道自己还有个孩子在等着她,做事情自然是小心再小心。   所以剩下的可能性就是第一条了。   如果是第一条的话,按理说那个舒郊尹应该早就找过来了,但是墨斗到现在都安安稳稳的,所以应该是桂没供出来……   墨斗左思右想想得心力憔悴,恨不得立马飞到那个舒郊尹的家里把母亲给揪出来,又想赶紧找到嬴政答应他的所有条件求他救桂出来。   但墨斗不可能就这么去找嬴政,再怎么样也要先把情况弄清楚,而不是凭借着自己的胡思乱想去做事。   墨斗转身,翻出褐色的衣服穿上,又在脸上抹了几块泥巴,把自己弄得灰扑扑的,再拿出自己准备已久的一大块布揣到身上。   不管怎么样,先走一趟了解情况再说。   临走前,墨斗还是翻出了那根桂喜爱至极的木簪,木簪静静地躺在木盒内,桂木混着桂香让墨斗紧绷着的神经有些松缓,犹豫了一下,墨斗还是选择带走了它。   中国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已经开始了用砖的历史。山西侯马晋故都、河南洛阳东周故城、陕西凤翔秦雍城遗址中,都曾经出土了36厘米X14厘米X6厘米的砖以及质地坚硬、表面有花纹的空心砖(两者均为青灰色砖)。   但拜低下的生产力所赐,砖不是什么人都用的起的,就算是用也得先用在城墙上,所以大多数贵族的围墙还是土墙。   这就给墨斗极大的便利。   曾经在抗日战争时期,日军把孩子关到了当地的土屋内,孩子们靠狂喝水撒尿来把土墙弄软,然后乘机逃出。   当然,墨斗的情况还没急迫到这种程度,他早就为此刻做好了准备。   桂一直不愿意告诉自己所在的地方,还是墨斗偷偷跟踪桂才知道的,在知道之后,墨斗就打起了挖狗洞的主意。   他为自己做了能让几岁的他使用的各种挖土工具,偷偷蹲在墙边一边遮掩行踪一边挖墙脚……   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甚至做出了‘吉利服’出来,当然,并没有后世那么精致,就是拿一块布浸在泥水里再晾干然后裹到身上……这么粗糙的手法做出来的‘吉利服’在光天化日之下根本没什么用,所以,墨斗是冒着夜禁的风险在黑暗中一点一点挖泥。   几岁的小孩子能有多少力气?墨斗当时恨死自己的年龄了,恨不得自己是带着身子穿越过来的。   而现在,终于到用的时候了。   墨斗深吸一口气,刨出自己虚掩着的浮土,洞不大,否者墨斗早就偷拉桂出来然后逃到秦国了。   仗着自己身体小勉强钻进洞里,再拿出布来盖住洞,假装这是一个完整的墙,然后猫着身子开始寻找桂。   ……   舒郊尹觉得自己最近诸事不顺。   那个秦国质子怎么就突然成为了秦国国主的孩子?!当初他可是没少怂恿自己的孩子去欺辱嬴政,现在只能求嬴政记性没那么好,没能把欺负他的人都记下来。   亏自己的小崽子还一直吵嚷着要给那个秦人好看,真是不知死活!别人不给他们还看就很好了!   舒郊尹在后院里便走边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办,突然被绊了一脚,定睛一看,是一块土布镶嵌在墙中。   舒郊尹眯起眼睛,缓缓吩咐道:“将此物取出。”   奴仆战战兢兢地上前将布扯出,露出一个小洞。   屋内的气氛随之凝固下来,奴仆们大气不敢出一声,静候主人的吩咐。   舒郊尹皱着眉看着布,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扯出一个冷笑:“给我搜查屋内,找到了带到桂妾房内。”   奴仆们纷纷跪下:“诺。”   第 11 章   舒郊尹皱着眉看着布,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扯出一个冷笑:“给我搜查屋内,找到了带到桂妾房内。”   奴仆们纷纷跪下:“诺。”   出乎舒郊尹意料的是,在他吩咐去抓人时,墨斗已经找到关押桂的房间,当他准备在房内等奴仆把那个孩子抓过来时,那个孩子已经迅速确认了他母亲的情况准备去搬救兵了。   墨斗将木簪转交给母亲,顶着母亲的阻拦保证道:“娘亲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这木簪娘亲先拿着,若有不测还可用来扎人……”   在确定了母亲已经被舒郊尹发现后,就决定去找嬴政了。   不过嬴政或许帮不上他什么忙,毕竟嬴政现在只是地位提高了,但权利却没还没到能够讨要赵国官员‘美妾’的地步。   所以,墨斗真正的打算是给赵王献策,比如说怎么防止天花,相信赵王不会不上钩。   给赵王献策这个是墨斗走投无路的选择,一方面,他的年龄太小了,如果是贵族家的孩子还好说一点,但他是个平民,能见到赵王的几率太低了;另一方面,这种行为是相当于背叛了嬴政,能避免还是避免。   但就现在的这个情况,以上这两点是顾不上了,墨斗就是装神棍谎称自己是仙童下凡也要骗到赵王,至于嬴政那里,还是要去一趟跟他先说明一声,墨斗还是相信嬴政的容人之量的……   大概吧,虽然嬴政连他最喜欢的韩非子都赐死了……   但就像舒郊尹没有料到墨斗的反映速度有那么快一样,墨斗也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刨出来的小坑竟然会被人发现。   所以他在回去的路上被人抓了个正着,又被带了回去见到了母亲和舒郊尹。   墨斗是被人半抓在空中去见舒郊尹的,抓着他的人为了把他抓牢,一直使劲捏他的手腕,墨斗疼得脸色发白,只觉得他的手腕可能骨裂了。   他现在又脏又狼狈,汗混着脸上的泥渗进了他的眼睛,让他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对面的人似乎在质问着他什么,但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只觉得坐在正位上高高在上俯视他的人面目可憎。   舒郊尹看见底下的小孩不会他的话也不在意,转头质问桂。   “此子可是桂的孩子?”   “不是。”   桂的声音平稳而淡然,但却异常地决然,直直地打入墨斗混乱的大脑,将墨斗从恍惚中拉到了现实。   是了,不管怎么样,现在什么都不能承认。   墨斗嘶哑着声音声音尖叫:“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他们骗我洞里有好吃的,我才进来的!他们骗我!我……我要找爹爹……爹爹!爹爹!”   小孩子的分贝极高,墨斗又哭又闹,吵得所有人耳朵生疼。   舒郊尹忍无可忍:“还不堵上他的嘴?!”   下面的人赶紧手忙脚乱地找出布来塞到墨斗的嘴里,墨斗被堵得只能呜呜作响。   桂挽了挽自己的鬓角,嘴角带着微笑:“君觉得妾身的孩儿会是此样?”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桂依然绝代风华,褪下了粗布,穿上精美华丽的罗裙的她依然带着桂独有的恬静与悠宁,让舒郊尹不由得想起了那日的溪水与杨柳。   “自然不会,”舒郊尹微笑颔首,“那此小贼我便是杀了,想必桂亦不会反对。”   “君不过想着一句‘宁杀错不放过’,这又何必呢?”   “‘宁杀错不放过’?桂这话说得当真合适,”舒郊尹缓缓收起微笑,“所以,桂这是不舍得了?”   一旁的墨斗愣愣地看着桂。   ‘宁杀错不放过’其实是汪精卫说的,当时的原话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也有另一版本为‘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这是墨斗自己一个人百度了解历史时不小心感慨出口的,却没想到被桂记住了,墨斗一直都在掩饰与其他孩子的不同,却没想到桂一直看在眼里。   面对舒郊尹的怀疑与威胁,桂却笑意加深,她缓缓站起身背对着舒郊尹一步一步走到墨斗的身边。   “我的孩儿一向聪慧,天资过人,便是小小年纪无父无母照看,依然能打理好自己,我知他与其他孩子不同,我亦知他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墨斗仰头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他的母亲,但他的眼里全是水,汗水、泥水、泪水……桂的身影在的眼睛里模糊不清,就像他出生后第一次睁眼看见的模样一样模糊。   桂看着这么狼狈的墨斗,却轻轻笑出了声,她猛地转身,抬头看着舒郊尹一字一顿道:“舒郊尹,我的孩儿不会折于你手,他自有他的去处,你便死心吧。”   桂此刻是一位骄傲的母亲,她高傲而美艳,耀眼地让舒郊尹忍不住眯起眼,而当他再次睁眼时却看到了大片的血色。   桂的手里攥着一根木簪,此刻正直直地插在了她柔然的脖颈之中,鲜红的血混着桂香滴落地面,迅速蔓延成一大块的血滩。   “医师,快叫医师!”   舒郊尹冲上前抱住桂倒下的身体,奴仆们乱成一团,而墨斗被人随手扔到了地上……   墨斗咬牙起身,手腕很疼,疼得遮不住地抖,但他顾不上这些,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想要冲开所有人挤到母亲的身边为她止血……然后他站住了身……   他的母亲在让他走……   ‘快走……’   墨斗的嘴唇忍不住地颤抖,他下意识的继续往前迈了两步。   ‘快走……’   墨斗打了自己一个巴掌,呜咽出声。   ‘快走!’   墨斗终究后退了,就像桂说的,他不能死在舒郊尹的手里。   一步,两步,最后再看母亲一眼,墨斗咬牙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逐渐地消失在桂逝去生机的眼睛里。   “吾儿,你定要好好活下去……”   桂安心地闭上眼睛,双手握住桂簪,嘴角带笑。   “夫君,桂儿来寻你了……”   第 12 章   嬴政已经在墨斗屋前等待许久了,鬼知道为什么明天他就要启程去秦国当王子了,他却莫名其妙地不在好好豪华宅府里舒舒服服地休息为旅途作准备,却要跑到墨斗的家门口顶着烈日干巴巴地等人?   明明那一日人家已经跟他道别了,也拒绝他的邀请了,而且他也知道再见面也不过徒添伤感,他怎么就还是不甘心地想要跟墨斗再见一面?   这么多天都熬过来了,偏偏在最后一天就憋不住了……德行!   现在倒好,墨斗根本不在家……亏他还专门过来看他,结果现在却只能等在门口。   嬴政恨得牙痒痒,决定要是再有一个时辰墨斗不出现,他就立马打道回府!   嬴政左等右等,从无奈等到生气,从生气等到担忧……平时墨斗也不常出门,难道莫不是真的出什么意外?   然后他一抬头,果真看到了满身都是泥水的墨斗踉踉跄跄地朝他走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嬴政觉得自己可能出现幻觉了,那怎么是墨斗?!   他印象中的墨斗向来是极爱干净的,甚至连一些贵族都比不上墨斗,而且墨斗的眼睛是极有神的,平时墨斗讲历史时总是闭着眼,而当他睁眼的那一刻,嬴政看着他的眼,总觉得,墨斗不仅对过往的历史了如指掌,对于未来,他也知道地一清二楚。   所以谁能告诉他,前面的这个仿佛是从泥坑里爬出来的,眼神换撒得像死人一样的人到底是谁啊?!   嬴政又惊又怒,赶紧上前扶住墨斗问道:“你这谁弄的?”   然而嬴政却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墨斗在经历了这一场事情后,身体和精神的承受力都已经到了极限,在看到熟人后猛地一放松便彻彻底底地昏死了过去。   ……   当墨斗醒来时时间已经到了黄昏,阳光斜斜地招进来莫名地有点刺眼,他身体上下已经被人打理过了,现在被安置在一个简洁的房间里,但墨斗既不想起身也不想动,他就这么直挺挺的躺着看天花板发呆。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声音,大概是嬴政在与他的母亲说话,墨斗面无表情地听着这对母子俩的对话,他们正在决定他的去留。   “政儿平日便是找他玩?”   “旁人不愿与政儿一起。”   “既是如此,便一同带去秦国吧。”   “……”   “怎么,我们自然是要带上他父母的。”   “他自小无父,其母已嫁作他人。”   “那……你不愿带他?”   “不。”   “跟着我们母子,难道他还不愿?便如此定了。”   “……”   墨斗垂下眼,自嘲地一笑,他在期待着什么呢?这才是这个时代最本质的样子。   对啊,他不过是无父无母的平民,哪来的权利去拒绝呢?乖乖地听话就是了,哪怕是叫你死……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   吃人。   对,就是吃人。   这个时代就是一只饕餮,管你是什么人,有多少人,它都能把你吃了。   易牙能把自己的孩子烧给齐王,然后又把齐王活活饿死,你看,大名鼎鼎的公子小白不就这么死了吗。   秦穆公殉葬一百七十七人,什么,奴隶殉葬?不,他可是带着他那些贤能的大臣一起去投的胎,大概地下也有一个秦国需要他打理吧长平之战坑杀四十万降军,管你总人口是不是最多才两千万,百分之二的青年杀了就杀了,反正不是自己国家的劳动力,杀了省的浪费粮食。   ……   提前知道历史又如何?你又是哪号人,才来这个时代几年?有多少是你亲眼看见识过的?   你以为你了解历史,然后现实就慈眉善目地把你送到地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事历史的洪流。   所以呢,现在的他该怎么办?就这么继续跟着嬴政……这个未来的秦始皇?   未来是秦始皇会干些什么?   摔死自己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砍下了为赵姬说话的二十七颗人头;坑杀儒生四百六十余名;长城修造用了三十万人,基本有去无回;骊山陵墓七十万人,为了机密顺便杀了所有的工匠……   看看,多么出色啊,在杀人方面,秦始皇就是一集大成者……所以说,自己之前还真的对这些事无视地彻底啊……   但除去秦始皇,墨斗又能找谁呢?   连韩非子都没能就过来的韩国?李牧也没守住的赵国?还是说那个急吼吼让荆轲刺秦的燕丹?   还是努力努力活成个老爷爷去等实行‘无为而治’的刘邦?   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韩王把韩非子买了,赵国杀自己的功臣李牧,燕丹为了讨好荆轲就砍美女手,刘邦抛妻弃子都成典范了……   都是不把人当人,历史局限性可不是说说的,它完全能把你局死在这个时代。   安安心心地当个普通人?墨斗选择无视这个选项,如果他真这么做了,他能把自己活活呕死!   “斗,你醒了?”嬴政走入房内,看到醒来的墨斗放下了心,“可还有和不适?”   墨斗过了好一会才反映过来,迟缓地摇摇头,沙哑着嗓子说:“并无。”   嬴政也不多问,他踌躇了一下,笨拙地安慰:“若是有事,斗尽管可告知于政。”   墨斗点点头,沉默。   “还有件事,”嬴政有些尴尬,“母亲要带你去秦国……你若是不愿……”   ……   就在嬴政以为墨斗是在拒绝时,墨斗忽然出声。   “无妨,”墨斗抬头看着有些惊讶的嬴政,坚定地说道:“斗愿随公子去往秦国。”   “什么?”   墨斗起身,刚刚他还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但现在,他又充满了生机与活力,他的眼睛透过嬴政看向未知的未来,历史的迎头痛击让墨斗失去了从一出生就带着的自负,但是他现在爬起来了,并且斗志昂扬。   他直视嬴政的眼睛,嬴政不由自主地挺起身体,气氛在这个简陋的房间内变得凝肃而庄严。   墨斗正坐于地,上身直起,双手拱于前:“墨斗愿追随于公子。”   嬴政被墨斗砸下的馅饼砸得晕乎乎的,他绷着脸上的笑意憋出一个字:“善!”   墨斗看着满脸通红的嬴政淡淡微笑,来吧,既然一只蝴蝶能引起一场风暴,那就看看,他墨斗能改变多少历史!   第 13 章   从赵国是邯郸到秦国的咸阳,在现代看来不过就是从河北到陕西,中间也就隔了个平行四边形的山西,坐个高铁也不过几个小时的事,就算是想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自驾游,开个三天的小汽车也绰绰有余了。   然而这是古代……别说高铁汽车了,它连条正正经经的路都没有!   什么叫跋山涉水?就是当你在陆上遇到障碍时,你得抬着马车克服苦难……墨斗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马车载人还是人载马车了。   所以,在经历了颠覆三观的人载马车后,墨斗甚至觉得马车的疯狂震动都不是什么事了呢……开玩笑,你可以试试看整整一天坐碰碰车的感觉,能把你颠簸到哭泣。   墨斗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古人都会死在陆上,还写了那么多的思乡诗,就是被这些路给坑的!   然而就算坐马车痛苦成这个样子,跟徒步走路相比还是算舒服的,墨斗都不忍心去看那些随从和奴仆身上被路上的树枝刮出了多少的伤痕,而那些奴仆更是穿着草鞋一天走几十里路。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墨斗自认为他没这种气魄和精神,只能怂怂地跟嬴政呆在马车里讨论秦国的事。   “斗可知秦现况如何?”   “公子不必太过担忧,秦王膝下子嗣并不多……”   秦庄襄王的儿子还真不多,就只有嬴政和成f,成f存在感并不高,他的生卒年不详,墨斗也不能确定等嬴政到了秦国会不会多了一个弟弟,不过成f他的能力并不强,后期秦国强成了那个样子,他竟然能叛秦降赵,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总之这个成f不足为惧。   不过安慰是不能用这个理由的,墨斗握住车弦,努力保持平衡,刚想说你别怕,反正还有吕不韦给你撑腰,但一个惊天大坑把墨斗给震到了天花板,脑袋被活生生地砸出了一个大包。   墨斗捂住脑袋,眼泪汪汪地继续说:“公子可还记吕不为?其……诶呦!”   又一个惊天大坑,墨斗这次直接咬到了舌头。   ……   他要下车!他要回家!   嬴政憋笑,最后好心地阻止了墨斗:“斗不必再说了,政明白了。”   既然嬴政都这样说了,墨斗也就懒得再多说,抹掉自己的生理盐水,安安心心地看沿途的风景,虽然都非常的荒芜。   后期的秦国疆域包括陕西大部、山西西南、河南西部、甘肃东南部、甚至还有四川的一部分,面积大概可以达到80万平方千米,有现代Z国的十分之一大,所以在土地面积上,秦国绝对可以称之为老大,但这么多的土地,人口也才300余万。   300万是什么概念?北京人口两千万,不过是15%的人口。   哪怕是秦统一六国之后,全国人口也不到三千万, 据史籍上记载,战国时秦国人口与军队的比例曾今一度达到了5:1,也就是说军队足足有60万。   六十万的人,全是青壮年,偏偏还是在生产力极其落后的时代当兵……这个世道得要有多乱啊。   同样不知道干什么的嬴政比看风景的墨斗还要无聊,于是翻出了墨斗送给他的魔方努力转,然而他怎么转都拼不回来,徒劳无功的嬴政只能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墨斗的身上。   “斗在想什么?”   嬴政还无辜地眨眼,假装自己刚刚并没有让墨斗安心不说话……   不过正在思考国家大事的墨斗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随口回道:“在想人数。”   “人数?”   “公子你看,这一路走来,我们就根本没遇上什么人烟,这人数实在太少了。”   嬴政皱眉:“不是遇上了几户村庄吗?”   “那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人。”   “一千人难道不够?”   “一千人难道很多?”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被对方的想法给震惊了。   在墨斗眼里,这人口数量真的算很少了,80万平方千米的土地,300余万的人口数量,换算下来大概300公顷才有一个人!这不是人烟稀少了,这简直都快灭绝了吧?!   当然并没有人类要灭绝这么夸张,但这数字在墨斗看来依然触目惊心。   况且一千人真的不多,一千人也就是一个中小学的量,在这个时代里就算集合起来能干什么?他嬴政其实也不是要集齐三十万人才能造长城,还不是正式意义上的造,只是把各国原有的长城连起来。   墨斗揉揉脑袋,很想告诉自己是他想错了,不能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待古代的问题,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很奇怪,觉得再多问两句。   “公子既然觉得一千人便是很多,那一万人呢?”   “亦是数目重大。”   “那若是一千与一万相比呢?”   嬴政皱眉:“这两者不是差不多吗?”   墨斗被嬴政感人的数学能力吓得倒吸一口气,声音都尖锐了起来:“差不多?!”   嬴政第一次看到墨斗如此激动,有点蒙圈:“难道不是?”   确实差不多,但这是在人口有几十亿的现代看来,但你一个古代人总人口不过三千万的人觉得差不多就很有问题的吧?!   墨斗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个事情非常的严重,他需要和嬴政好好商讨一下,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实在是太高估这个时代的数学了。   现代人都知道数字越大,一个零之间的差距是越大的,就像是一张纸折26次,就能可以折成珠穆朗玛峰的高度。   但这是一个连0都没有出现的时代,而用来交换买卖的钱币也不是那么的通行,更多的人还是以物易物,人们基本上是用不到数学的,所以在他们眼里,一与十的差距和千与万的差距差不了多少。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至少商人还是能算清楚账的;执政者需要掌管一个国家,也是有一定的数学能力,但是千万不要指望他们能算出男女比例、出生率、死亡率这种东西来,毕竟人口普查还要等到未来的秦始皇才搞了一次。   事实上,各国国家很有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人口,只有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春天让百姓种种苗,等到秋天收获,冬天再征个民夫或军队,感觉人征收起来够不够用就大概明白自己国家人多不多了……   为什么说商鞅厉害?人家可是正正经经搞了户口这种东西,眼光可以说是非常长远了。   墨斗捂脸,他有点明白道家干嘛要提倡无为而治了,确实这治国真的还不如不治,还不如让百姓自己安安稳稳地发展,总比你一个君主瞎折腾好……   《孟子》中《寡人于国也》中的梁惠王就是瞎折腾的典型性代表,你说你把难民都转移到河东了,干嘛还把粮食给运到闹灾的河南?你让河东那一票子人吃什么?!   当初学这篇课文时,墨斗就已经无力吐槽了,这逻辑就跟那个今年让大一扫雪,明年让大二扫雪的学习一样感人。   但不管怎么样,墨斗绝对不允许嬴政犯这样的错误,于是他默默地将基本数学提上了议程。   不求学会什么三角函数,但求求你明白,一千与一万虽然和一与十一样只差了个零,但它们之间的差距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 14 章   说实话,在中国古代还真不太好当贵族,你得学《诗》《书》《礼仪》《春秋》,得学君子六艺,而如果是西方贵族就轻松得多,完全不需要学那么多东西,只要有血统就行,有的国王甚至都不会说本国的语言。   所以他们大多也无聊得紧。无聊了干什么?当然是做数学题啦!   所以,之所以古代西方的数学好,出了许多知名的数学家,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恰巧,长路漫漫,墨斗寻思着,嬴政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做,此时不补习数学更待何时?   从最基础的十进制算数开始,设未知数什么的可以不用管,但至少要教到加减乘除百分比。   墨斗想得很美,但现实往往是非常骨感的。   虽然墨斗自认为自己的基础还行,嬴政的接受能力更是异于常人,可是,这里没有草稿纸……没有草稿纸!   所以在教完数数和九九乘法表后,墨斗就得靠嘴教十位以上的加减乘除……在颠簸地要死的车上但听一张嘴干巴巴地教……说真的是太为难嬴政了,他的眉头皱地打成了一个结,饶是墨斗也叹了口气,这样做确实太过苛求嬴政了。   所以虽然这些都是小学的数学,但在这里能做到这一些已经可以算作大家了。   墨斗急,但嬴政不能理解为什么墨斗这么执着。   他其实早就不耐烦了:“斗为何执着于此,政又不需此道。”   看到墨斗脸色不好看,嬴政柔声安慰:“政于此事不急,斗不必如此尽心。”   这是嬴政第一次对墨斗教的东西摆出抗拒的态度,墨斗有些措手不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没准备好嬴政的拒绝,张了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说服嬴政。   “可是……”   “并无可是,”看到墨斗还如此固执,嬴政冷下声音,“此事作罢,斗不必再提,斗若是有此经历,不如与政讲讲秦国之事。”   墨斗沉默了一下,想要再劝服:“公子此言……”   抬头却看见了嬴政变幻莫测的脸色,顿时哑了言。   “说,怎么不说了?斗不是要教政算数吗?”   墨斗闭上眼,将原本要说的话憋在胸中:“是斗……逾越了……”   “还算明白,”嬴政的话听不出语气,“你要记得,谁是公子,我要学什么,不必由你操心。”   ……   “是。”   马车间空气凝固了下来,没来由的让人气闷,嬴政看着不说话的墨斗略有些烦躁,摆摆手吩咐道:“你先下去,政要静静。”   墨斗的心随着嬴政说的话一点一点往下坠,直到听到嬴政刚刚说的话,直接沉到了谷底。   低头拱手:“诺。”   果然,自己真是太幼稚了,也把自己看得太过高了。   他与嬴政的相遇实在是太早了,因此在他的第一印象就是七岁的嬴政,哪怕是嬴政好几次打破墨斗对他的固有印象,墨斗依然没有把嬴政当作一个皇帝来对待,自视甚高,好高骛远,急于求成,对嬴政指手画脚……   人之患在好为人师。   亏他自认为比战国人多了两千年的经验,却忘了这最基本的道理,险些成为第二个张居正,不,好歹张居正是明朝内阁大臣,千古名臣,而自己不过是居无定所的小木匠。   墨斗气喘吁吁地跟在车队后面,咬着牙跟上。   幸好,现实早早地给了他迎头一击,让他尽早看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至于嬴政那里……墨斗安慰自己,好歹让嬴政学会了加减,其他的不能急,一切要慢慢来,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一切才刚开始。   ……   就像墨斗说的,一起才刚开始。   公元前250年。   秦国,咸阳,吕不韦封为相国,文信侯,食邑河南洛阳十万户,门下有食客三千人家僮万人,有八览、六论、十二纪共20余万言,汇合了先秦各派学说的《吕氏春秋》开始编纂,兼儒墨,合名法\“,称\”杂家\“。   上蔡县,一个掌管文书的小吏在如厕时看到老鼠,突有所悟,“鼠在所居,人固择地”,遂辞去小吏,到齐国求学,拜荀卿为师。   在一个世代名将之家中,秦将蒙武正在教他九岁的长子学习兵法,他的孩子自幼胸怀大志,立志冲锋陷阵,蒙武相信他的孩子。   韩国,韩非拜别恩师荀卿,韩国日趋衰弱,他要回国向韩王上书进谏,变法图强,报效国家。   而嬴政,第一次踏进了咸阳,他首先要做的,是参加他爷爷和伯伯的葬礼与他父亲的王位继承典礼。   成群的车乘向秦王宫进发,在车轮与马蹄的合奏中,嬴政压抑着好奇、兴奋、惶恐、而又紧张的心情,透过车帘窥视着壮丽恢弘的王宫。   众多的宫殿连绵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远远看去,波澜壮阔;侍从来往于各个寝宫之间,服务着秦国最高管理人;瓦当上雕刻或龙或虎,霸气凛然……每一处都带着秦国的肃杀与尚武之风,与赵国截然不同。   墨斗低头恭敬地为嬴政介绍:“商鞅”作为冀阙宫廷于咸阳,秦自雍徙都之“,有四皓祠、安陵城、杜亭、窦氏泉、周文王祠。公子,这便是商鞅公所建的咸阳m了。”   车队从西门而入,威武雄壮的城门左右两旁静静地矗立着高大的城楼,不可见其顶,让人不由心生畏惧。   嬴政握拳:“斗,此二楼何用?”   “此二楼名为冀阙,用于发布教政,下达战令。”   “五年前时,便是列阵于前?”   五年前时,长平之战,墨斗的父亲就是死于此战……   墨斗抿嘴,点头:“是。”   嬴政感叹:“可惜不知此景是何貌,斗可为政描述一番?”   墨斗低眼,压下心中的各种情绪:“旗飘飘,马长啸,战士铁甲金戈,威震四方。”   嬴政笑:“善。”   墨斗心中一片了然,这便是嬴政,好战,多疑,善权术,天生的帝王,刚刚是嬴政对墨斗的警告,而将来,他要面对得更多。   第 15 章   初来秦国的嬴政被立为了太子,这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嬴政是当秦庄王还在赵国时有的的孩子,当年秦庄王抛弃赵姬和嬴政跑到秦国,本身就对嬴政充满了愧疚之情,嬴政也跟他一样在赵国当过质子,秦庄王自然对嬴政是有很深的父子之情,更重要的事秦庄王至今为止没有第二个儿子,嬴政是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儿子,更何况,嬴政还有吕不韦的支持。   在后世,有很多人认为嬴政很有可能是吕不韦的孩子,否者吕不韦是不会这么尽心尽力让嬴政当上君主的。   然而,就算嬴政不是吕不韦的孩子,嬴政也是吕不韦扶持的第一选择。   且不说给秦庄王带绿帽的快感……起码赵姬也是吕不韦当年喜爱的女人,更何况在赵国,吕不韦是照顾了嬴政两年的,嬴政自然会对吕不韦有那么一份孺慕之情和亲近之感。   不利用这份感情,简直愧对吕不韦商人这个身份啊!   在两位大佬的支持下,嬴政这个太子之位当然是稳稳当当的。   不过嬴政依然不开心,因为层出不穷的质疑声。   吕不韦确实是大权在握,但是他在秦国根基尚浅也是事实。   他满打满算在秦国连十年都不到,更何况他不过是商人,秦庄王的出生也不高贵,要不是认了华阳夫人为母亲,秦王这个位置也轮不到他来坐。   然而他们现在一个是君主,一个是相国,位高权重惹不起,柿子挑软的捏,他们就将苗头转向了嬴政“秦历代君主为成大业,励精图治,久战于赵,此子长于赵,焉知其会倾于赵否?”   “公子年八,此前无人教其治国之道,恐难当大业。”   “大王年岁尚早,何必如此早早定此事?况公子嬴政非为嫡出,还望大王三思。”   ……   理由列了一大堆,目标宗旨与其说是反对嬴政的太子之位,倒不如说是在含沙射影地反对秦庄王和吕不韦,以上几条反对理由字字诛秦庄王的心,他早年为质子的经历就是他的痛处,偏偏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秦庄王恨得牙痒痒,吕不韦也蠢蠢欲动,他这个相国之位坐地不容易,投进了他大笔的财富和心血,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却有一大群人对他虎视眈眈,他能忍?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是时候让你知道什么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秦庄王和吕不韦有法子治反对他们的人,但嬴政不行,他所能做的就是乖乖受着,等他的父亲和吕不韦叔叔出头。   这对嬴政来说无疑是非常难受的,在经历过当质子的日子后,他对旁人的轻视与质疑的忍耐力并没有加强,反而是变得异常地敏感。   他暴躁地走来走去,苦于没有可以倾诉的人,周围全是他所不熟悉的人,然后,他将目光转向了在一旁沉默的墨斗。   自从他入秦以来,墨斗就愈发地沉默寡言,而他也有了好几个负责教导于他的太傅,完全满足了他的求知欲,只有当课后嬴政有不懂的地方时,两人才会交谈几句。   说到底,墨斗与嬴政相识了一年都不到。   嬴政不满于墨斗像木头桩子的表现,也有点疏远了墨斗,但现在,墨斗却成为了他绝佳的倾述对象。   他们有着共同的经历,一同来自赵国,熟悉的交情,相仿的年龄,更重要的是墨斗的沉默寡言……   嬴政踱步到墨斗的面前,墨斗抬头安静地看着已经不同于往日的嬴政,他脱去了赵国时所穿的布帛,换上了墨黑色的太子锦袍,就像是他退下了之前的隐忍茫然,变得锐气而张扬。   嬴政眯眼,摆手让随仆退下。   “斗于此事可有话可讲?”   墨斗俯身拱手:“群臣不过以公子为靶反对大王,大王英明神武,又有吕公辅佐,定不会让那些臣子得逞,公子不必心忧于此事。”   “难道就任人评议孤?”   “公子,树大招风,况嘴长于他人身上,故此事不可免。”   “若孤就是不愿当这靶子呢。”   “公子便需做到一件事,此事若成,大臣便没有可以攻击公子的借口。”   “讲。”   墨斗放下手,回视嬴政:“大臣抨击公子借口有三,公子向国之心,公子治国之能,公子血统之正。”   “做出一件利于秦国之事。公子若做到,一来证明公子向秦之心,二来显示了公子治国之能,至于公子是否嫡出,想必也没什么人会提。”   嬴政挑起眉,这件事说来容易做起来简直是异想天开,利国之事做到一件便能名扬天下,他一个八岁的太子又怎么能做到?   “既然斗敢说此事,想必是有法子做到,可否教孤?”   “公子赐斗一座工坊,再加一些匠人,此事便可迎刃而解。”   听到墨斗提这个要求,嬴政倒也不意外,墨斗毕竟是个木匠,但他如此信誓旦旦,倒让嬴政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能有那么大作用?   一座工坊,其实这个要求是很过分的,但墨斗虽然只有五岁,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他提这个要求嬴政反而不觉得墨斗是在信口开河。   “孤登太子之位时,父王赐了孤不少东西,里面就有工坊与五十匠人,孤皆赐予斗。”   嬴政心中只是盘算了一下,便做出了决定,他信墨斗。   墨斗心中舒了一口气,连忙拱手:“多谢……”   “且慢,不要高兴地太早,”嬴政扶着墨斗的手不让他拜下去,盯着墨斗的眼睛说,“五日,就五日,若是斗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孤不仅要收回你的工坊,更要治你的罪。”   五日……   墨斗估算了一下,后退一步摆脱嬴政的手,跪下俯首:“斗定不会让公子失望。”   嬴政点头,摆手让墨斗退下:“明日斗便可去工坊。”   “诺。”   退出大殿,墨斗终于浮出了连日来第一丝笑意,整个人也轻松了好多,一座工坊可能对于达官贵人来说就是普通赚钱的地方,但是对于墨斗来说是能够真正施展他作用的地方,更是他立身的地方。   只要他让嬴政意识到他的作用,他就能够从嬴政的附属为转变为互利的交易方,在利益方面处于与嬴政平等的地位,这样,他就有了资本与嬴政谈判,就算是他触犯到了嬴政,嬴政也得看在墨斗的用处上捏着鼻子忍下来。   第 16 章   最近咸阳城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成为了很多人的谈资,大街小巷中无论男女老少都津津乐道于此事。   “听说了吗?太子他赐五岁孩童一个工坊……”   “我听说……那孩童上任一天便逐了六个工匠,此刻也不生产器具,好好的一个场坊就这么废了。”   “我告诉你们一件事,那孩子可是赵国人,太子……诶,不说了……”   “诶,你怎么不说了,快快说下去。”   “太子可是在赵国从小当质子,你说……太子他会不会……”   “秦公糊涂啊!”   “糊涂?秦公也是质于赵国,那吕公不亦是赵国商人?”   “呀,这可如何是好?”   ……   自然,这些话也传到了秦庄王的耳朵里。   啪!   秦庄王将手中的竹简扔到地上,下人们吓得一哆嗦,没人敢上前去把那竹简捡回来。   “大王这是在生何气?”   一个身材矮胖的人缓步走到竹简前,弯腰将竹简捡起,摊开来扫了一眼,心中一片了然。   “政儿这是在做什么?!他可知有多少人盯着他,怎还做出这等事来?!”   “政儿向来机灵,等会臣去问问他,做出此事想来自有他的考量,”吕不韦倒是对此事并无怒气,他不急不缓地坐到秦庄王的下位,将手中的竹简放案几上,“倒是有一点奇怪得很。”   秦庄王的怒气消下去了一点,皱眉想了一会儿:“吕君可是说这谣言?”   吕不韦点头:“太子之事,平民百姓何从得知?太子不过是赏赐之举,本就是平常之事,大王平时也不会在意,但却为何流传于商井之地,众人皆可评论一二,且皆是挑拨离间之语?”   秦庄王脸色愈发难看,很明显,他把吕不韦说的话完全听了进去,吕不韦赶紧加把火。   “太子事关国之未来,其一言一行岂容他人窥视?做出此行之人,其心可诛。”   秦庄王阴沉道:“查。”   吕不韦俯身称是:“诺。”   在安抚完秦庄王之后,吕不韦转身去了嬴政所在的宫殿,不管怎么样,嬴政这件事做得确实荒唐了一点,他必须问问清楚。   “政儿。”   嬴政抬头闷声闷气道:“叔父,可是来问我那工坊之事?”   不仅秦庄王生气,嬴政也正生着闷气,他没想到城内竟然会出现他的谣言,现在去把墨斗叫回来已经无济于事了,况且他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只能磨着牙数日子,要是墨斗做不出什么东西来,也别折腾了,就干脆陪在他身边帮他解惑算了。   “正是,”吕不韦坐到嬴政的身旁,“此子到底是何人,政儿竟如此信他?”   “此子名为斗,是个木匠,”看到吕不韦皱眉,嬴政赶紧补充,“但其才能确实异于常人,三日后,他便能为政儿正身,那些谣言便不攻自破。”   吕不韦用手指轻点桌子:“木匠……这是要做利国之器?政儿可知其父何人?”   “其父早亡,政不得而知。”   “可有姓氏?”   “并无。”   吕不韦沉思片刻,突然道:“政儿,此子姓墨,乃墨家后人。”   嬴政微怔:“叔父怎会知道?”   吕不韦笑道:“若是他做出了此等利器,这才能也只有墨家人才有,政儿慧眼识珠,聪敏贤能,才能引得墨家人效忠追随。”   秦国一直以来不仅自身没什么人才,更不受各家学说的欢迎,名声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孔子哪国都逛了一圈,就是没去秦国,墨家向来主张兼爱非攻,更是不可能投靠秦国。   所以吕不韦也知道墨斗不可能是墨家人。   但又如何呢?   只要墨斗显露出造器之能,吕不韦就能把墨家的帽子盖到墨斗的头上为嬴政造势。   你们说嬴政不配当太子?他连墨家的人都能收服,这还不配吗?   嬴政反应过来,想了一会犹豫道:“若是造不出呢?”   吕不韦挑眉:“那政儿还留下此人作甚?”   嬴政为墨斗辩护:“他知道很多事,各国之事他皆能道出一二来。”   “但其信口开河不能不罚,若是政儿不舍,令其入宫作伴便可。”   吕不韦说的入宫意思就是让墨斗成为阉人入宫当宦官,这样不仅罚了人也留住了人,更能保证墨斗的嘴不会泄漏秦国的机密。   嬴政终究有些不忍:“可……”   “政儿,”吕不韦叹息道:“为君者不可重情。”   不可重情吗?   嬴政抿嘴,斗,希望你没有骗我……   。……   忙于工作的墨斗是不会知道自己要是失败后将会面临成为赵高的危险的,不过,他的心情也并没有那么轻松,制作曲辕犁的进度比他想的要困难一点。   嬴政只给了他五天的时间,光是为了服众他就花了一天的时间。   幸好,这是一个不讲理的封建社会,反对的直接驱逐出去,虽然方法简单粗暴,但非常有效,在饭碗的威胁下,那些木匠只能乖乖地听从墨斗的话,要不然,一种工坊让五岁的孩童管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墨斗所要做的,是大名鼎鼎的曲辕犁。   曲辕犁的名号谁都听说过,是被印刷在教科书上的典型。   它在大大提高生产力的同时完全不会超脱当前时代的局限,也不会对当前的阶层造成任何变动,最最重要的是,它容易造啊!   据唐朝末年著名文学家陆龟蒙《耒耜经》记载,曲辕犁由十一个部件组成。即犁铧、犁壁、犁底、压K、策额、犁箭、犁辕、犁梢、犁评、犁建和犁盘。   主要是将直辕、长辕改为曲辕、短辕,并在辕头安装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这样不仅使犁架变小变轻,而且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节省人力和牲畜。(注1)   本来,墨斗其实还是很好搞这个曲辕犁的,要是他偷懒一点,只要把直辕改成曲辕就行了,犁盘可以直接省略,但问题是,现在是连一个连耦耕都算先进生产方式,主要还是靠耒耜耕作,落后的地方甚至还保留着刀耕火种的种植方式。   所以,没有直辕犁,那玩意儿得等到汉代一牛挽犁时才有。   偏偏还没有纸,连画图纸都无从谈起,墨斗只能照着脑海里百度出来的图纸用嘴指挥。   不过幸好,毕竟不是太难的东西,在失败几次后就颇为像模像样了。   而这时,才刚刚赶上了嬴政约定的期限。   第 17 章   大殿上,半人高的器具被安静地放置在正中央,群臣们围坐一旁窃窃私语,大厅内嗡嗡一片,唯有嬴政正立一旁。   秦庄王扫视阶下,开口:“政儿。”   嬴政拱手:“父王。”   这两位父子之间的一应一答打断了群臣之间的讨论,一时之间大厅之内寂静了下来,只留下秦庄王与嬴政的声音。   “此为何物?”   “此物名为曲辕犁,是儿臣令人所做,可用作耕种。”   大臣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没有耕过地,但也是看过的,都是需要人亲自去耕作,这么大的器具又不能动,一个人搬都搬不动,又如何用作耕地?   一位大臣摸着胡须沉吟一下,问:“敢问太子,此物如何用作耕作?须知此事事关民生,不可马虎。”   “就是,此非儿戏,大王日机万里,太子殿下可不要浪费吾等时间。”   有人顺着老臣的话出言嘲讽,就差直接指责嬴政过家家了,这让之前的那位大臣皱了皱眉。   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吕不韦挑了挑眉,第一只出头鸟出现了。   秦庄王倒是没什么反应,依然是平平的语调,听不出喜与怒:“政儿,你给大家伙讲讲。”   “诺。”   嬴政看来一眼出言反驳的人,压下心中的不喜,开始淡淡讲解曲辕犁的用法。   “此物因辕曲且用作耕地而得名,称曲辕犁,此物需套挂于牛肩,由牛在前拖动此物,人在其后扶犁,底下的犁铲便会顺力翻地,如此便是妇女亦可犁地,秦国可用之人大大增益。”   “荒唐!”另外一人大声斥责,“牛怎能用于耕种?”   古时的牛,主要用来作运输以及祭祀、食用,《三国志.魏书.武帝纪》首次提到曹操破袁绍之后:“授土田,官给耕牛,置学师以教之。”汉代的砖画也画到了牛耕作的场景,但对于现在的人来说,牛用作耕地算是异想天开了。   “此言差矣,牛向来性情温顺,烈马尚能驯服用于交战,焉知牛不可用作耕地?”   一时之间大殿内吵作一团,为国的、为民的、为己的、为利的……有人同意,认为尚可一试,有人反对,说这就是浪费精力,吵吵嚷嚷间竟分不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嬴政容不得置疑,忍无可忍,出言反驳:“只需用绳穿过牛鼻,兼之以棍控向便可。”   墨斗为了确保秦国人能理解曲辕犁的作用,自然是把曲辕犁的用法都一股脑地告诉了嬴政,其中也包括了怎么驱使牛。   但反对的人又怎会把年幼的嬴政放在眼里,直接出口训斥:“无知小儿住口,汝知多少事便妄谈国事,国之大事岂容汝置喙?”   “汝再说一遍,”嬴政猛然转身看着这个倚老卖老的人,低沉着声音,“孤是什么人?”   刚刚叫嚣的人瞬间哑了声音,冷汗刷的一下顺着背留下来了,刚刚他怎么就在大堂里当着秦王的面骂太子是无知小儿了?   “够了!”秦庄王冷声呵斥,“一个个成何体统!”   阶下人人纷纷跪下身,嬴政暗自呼出一口气,也跪下身。   “大王息怒。”   秦庄王阴沉着脸,也不说话,大厅终于安静了下来,无人再说话。   吕不韦是唯一一个安坐于位上没有跪下的人,他看着时机差不多时,拱手道:“臣认为,此物是否有用只需试一试便可,何必于朝堂之上吵来吵去?若是有用,有此太子是秦国之幸,推行下去便是,若是无用,太子尊父爱民之心亦可鉴,大王有何可怒?”   “吕君说的是,”秦庄王点头,“太子一心向秦,寡人心慰之,政儿,你做得很好。”   嬴政得到秦庄王的赞赏也不自得,叩首,起身,稳声道:“儿臣不敢。”   这番仪态让不少人心中点头赞许,秦庄王也点点头,这是他的儿子,应当有此姿态。   不过现在不是表扬儿子的时候,秦庄王收起自己心中小得意,冷下声音。   “太子为国为民,尽心尽力,但有你们中有些人却干尽了损国之事!”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可不是一般的大,这要是严重一点可是可以算作叛国的,大臣们战战兢兢地继续俯在地上。   “臣不敢。”   “不敢?”秦庄王将案桌上的竹简扔了下去,竹片散落一地,“看看上面的名字,全是被安置在太子身边的探子,太子劳心于国事,却有人将此事泄漏于宫墙之外,任凭百姓妄议太子,煽动民心!”   吕不韦站起身道:“此事干系重大,必须找到这些探子身后的谋主。”   秦庄王俯视趴在地上的众人,冷声道:“寡人给你们一次机会,你们中间谁窥探了太子,自己站出来。”   有些人抗不住压力,哆嗦着身体往前爬了两步,立马就被阶旁武士抓起来跪在一边,但还是有些人不死心,垂死挣扎。   “其中必定混有敌国派来的探子,大王不可中调拨离间之计啊!”   “住嘴!难道你们是觉得寡人没证据吗?”   秦庄王又将一卷竹简扔了下去,没人敢上前看一个字,但刚刚还在辩解的人却哑了声,冷汗直冒,一抬头就看见了秦庄王冷视他的眼神,一时之间瘫倒在地上不能再多说一个字。   “都给寡人拖下去。”   名单上的人都被一一抓起,等待着新君的处决。   秦庄王看着差不多了,开口淡淡问到:“政儿认为该如何处置?”   嬴政心中的恶气已经随着这些人的哀嚎消散,此时秦庄王突然将决策权交给了他,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儿臣认为应当革职。”   还是太嫩了啊,做事怎可虎头蛇尾?秦庄王摇了摇了头,嬴政看到秦庄王眼里的失望,暗自握起拳。   “吕君认为该当如何?”   吕不韦眯起眼:“食秦禄却损秦利,该当流放,而执迷不悟者当诛。”   秦庄王点点头:“便按吕君所言。”   然后便直接罢朝,不给任何人一丝机会,只留下底下人一片的哀求与茫然的嬴政。   挥手让仆从退下一大片,嬴政想要自己安静地逛一逛。   是我太心软了吗?   嬴政咬牙自问,但没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   恍惚之间,嬴政走到了一座工坊,上面的门匾写着不知所云的两个字:百度。   嬴政皱眉,喃喃自语:“百度?”   前方传来墨斗的声音:“正是百度,公子若有疑虑之事,到此百度一下,便可知了。”   嬴政抬头,看见出门相迎脸上带笑的墨斗,一如当初在赵国之时。   第 18 章   对于曲辕犁墨斗还是很有信心的,如果连这个都用不上的话,他也不知道能在这个时代做的什么了。   所以他就很放心地开始倒腾这个属于自己的工坊了,不过时间短暂,只够他挂个牌匾。   可能是墨斗在这个时代憋坏了,也有可能是他本身就有恶趣味,墨斗就给这个工坊取了个百度的名字,以怀念他离开的那个时空。   之后他便安安心心地等嬴政了,远远的看见人来了,墨斗就高高兴兴地迎了上去,结果出乎意料的是,他等到的不是一个意气风发而是愁眉苦脸的嬴政。   墨斗心里开始打鼓,但还是保持微笑,将嬴政迎了进去。   “公子这是怎么了,难道秦公不喜曲辕犁?”   “非也,只要试耕一番,验明此物确实有用,秦国便可推行。”   墨斗松下一口气,这样就好:“既然如此,公子又所愁何事?”   “无事,”嬴政调开话题,“父王即日将赐姓于你。”   听到这话,墨斗有点纠结,这秦庄王干嘛给他赐姓,他要赐什么姓啊……等等,嬴政这是在转移话题?虽然嬴政不像无事的样子,但墨斗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顺着嬴政问下去,而且他确实还是有点好奇。   “大王这是要赐何姓于斗?”   “墨。”   墨?这会引起误会的!不对,秦庄王这就是要引起误会……   墨斗的眉毛团成了一团,先不说冒名顶替本身就不对,更不要说自己就是不要脸认了,他的所作所为也是完全与墨家的观点背道而驰,墨家人迟早要找上门来。   嬴政在一旁看墨斗不对劲,沉声问:“斗这是不愿?若是不愿,或许政还可劝服父王一二。”   说完嬴政脸色变了一变,自己……这是又心软了?   墨斗一直在想秦庄王的意思,没看到嬴政的样子,不过他依然谢绝了嬴政的好意:“多谢公子,但不必了,斗甚是喜欢此姓。”   喜欢是真喜欢,要不然他也不会偷偷摸摸叫自己墨斗,况且自己根基尚浅,根本就没有拒绝君王的权利,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然后抬头,看见了脸色奇差的的嬴政。   什么他答应了嬴政反而不高兴???   墨斗脑子瞬间想到了各种理由,然后找到了最靠谱的理由――嬴政是不满意自己离开他的控制了?   如果从历史上的秦始皇的角度看,是非常有可能的。   那这就有点棘手了。   原来墨斗一直是充当伴读的角色,嬴政当然是想墨斗回到他身边,但墨斗可不愿意,相比于王宫里,自然还是自己造东西来得自由。   他连后路都想好了,秦国在试验过曲辕犁后,肯定要大型推广,他只要在这段时间里按照流水线工程制造出大量的曲辕犁,肯定能够获得足够的赏赐,还能给秦国留下一定的印象,以后进献东西也方便。   但现在这个场景……墨斗还是放弃了原来的决定。   罢了,不自由就不自由算了,一直看着也好,省的嬴政长歪,至于其他东西,就抽时间做吧,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还是有点,况且这里是古代,生活节奏也慢得很。   完全不知道是自己自恋的墨斗在心里唉声叹气了一百遍,但面上不显。   “公子,”墨斗开口,嬴政有些措手不及地撞上墨斗乌黑的眼睛,“斗在这里,一直都在,公子所忧之事,斗一定助公子一臂之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嬴政有些好笑,你知道些什么,我心软你能帮的上什么忙?但莫名地,嬴政从到秦国以来一直紧绷的的心却放松下来,他不是一个人。   看到嬴政不自觉扬起的微笑,墨斗松下一口气,果然是触犯到嬴政的掌控权了,幸好自己机智……   另一边,吕不韦下朝正要回到自己的宅子,旁边的内侍却一路小跑上来。   “吕相国,赵妃召见。”   吕不韦晃神,赵妃?那应该是赵姬吗,也是,他都是相国了,赵姬当然也就成了赵妃,那真的是好久不见,久到物是人非了啊。   为了避嫌,哪怕是赵姬回到了秦国,他们也依然没见过一次,现在他和秦王君臣一心,也不怕秦王心忧不满,这次的时机选得倒好。   既然如此,那就见一面吧。   吕不韦的心一动,吩咐道:“带路。”   “诺。”   穿过各式各样的宫殿,吕不韦很快就道了赵姬的寝宫。   “不为拜见赵妃。”   帷帘后的人影影绰绰,依稀可见曼妙的身姿。   “吕君何必如此客气?”   听到赵姬免礼的话,吕不韦反而眉头一跳,吕君?赵姬这称呼是何意……   君王叫臣子‘君’是亲近之意,女子要是用了此称呼,那就是叫自己丈夫。   感觉事情不妙,吕不韦本能想要离开:“不知赵妃叫不为来可是何事?不为杂事缠身,若是无事,不为便先告退了。”   赵姬听到此言,轻笑一声:“怎么不过十年,吕君就越发地与我生疏起来?”   吕不韦瞳孔一缩,十年,这可不是他来秦国的时日,而是……他将赵姬献给秦庄王的日期!   看到吕不韦僵硬的身体,赵姬越发地畅快起来,忍了这么多年,她与他的身位地位终于换了个位,吕不韦,你也有今天,怎么,你这便怕了?   赵姬畅快之余,竟之间拉开帘子走了出来,吕不韦急忙低头,余光看见周围一个个跟木头庄子似的仆从愈发惊心,他着实小看了这赵姬。   “时隔多年,吕君竟不愿抬头看我一眼……吕君这是在嫌弃我了,嫌弃我……委身于大王?”   吕不韦连退几步:“不为不敢,还望赵妃慎言。”   “哦?慎言……”   赵姬一步一步逼近吕不韦,原本她只是想要看这个当年决定她去留的男人对她俯首称臣,她是秦国的妃子,还有儿子,自然是要好好过下去,不必再抓过去之事不放。   但当她看到这个避之不及的男人,心中突然燃起一股愤怨之情。   怎么,你当年不是还对我不舍吗?怎么现在却待我似蛇蝎虫蚁,吕不韦,你好狠的心,我倒要看看你能做到何步!   赵姬嘴角含笑,凑到吕不韦的耳边:“吕君则能忘了妾身呢?妾身可是一直不忘吕君呢……还是说吕君是怕了大王?”   这个属于秦王的女人此刻正在用轻柔的身体触碰着他,用幽兰的香味刺激着他,用魅惑的声音引诱着他,这是全天下最贵重的女人,却对着他自称为妾。   吕不韦的气息加重,直到赵姬最后的一句的挑拨,吕不韦的眼睛立刻变红。   他抓住赵姬的腰,恶狠狠地说:“那赢异人不过靠我上位,我怎会怕他!”   赵姬歪头,嘴唇蹭着吕不韦的下巴张张合合:“是吗?妾身不信。”   “那便那你看看!”   难以控制的感情吞噬着理性,逐渐膨胀的欲望引导着错误的方向,在肉。身的翻滚间定下了历史的折点……   第 19 章   中国四大发明,在墨斗眼里造纸术是排在首位的。   “小公子,你说的那些树皮,麻头,破渔网老奴都集齐了,那铁锅也打出来了。”   墨斗前面的老人面色恭敬地汇报工作,丝毫没有因为墨斗奇怪的要求而有任何置疑的情绪。   墨斗满意道:“牛叔辛苦。”   听到墨斗的话,牛叔并没有显示出多高兴的样子,倒是皱起了眉头:“只是最近坊里出多进少,余钱不足。”   墨斗进献曲辕犁是得了不少赏赐,但他为了保证匠人的积极性,将赏赐按比例分了下去,他自己留下的钱不多,在补上工坊前几天没运作亏了的钱,再加上一块贵的要死的铁,墨斗现在是捉襟见肘。   墨斗叹了一口气:“你让坊里的人都照常工作吧,我这里还有一匹布,牛叔你去换些奴仆来……罢了,我还是随你走一趟。”   造纸也需要什么匠技,但研发的时间和精力要耗费很多,所以他其实可以另找人来做,一匹布换人力资源在墨斗眼里是非常划算了,况且,他也确实非常好奇古代的奴隶制到底是什么样的。   牛叔迟疑道:“这怕是不妥,老奴怕污了小公子的眼。”   大概人都是好奇的,越是拒绝,越是想看,哪怕知道自己会见到自己无法接受的东西,却还是跃跃欲试。   墨斗摇头,坚定道:“无妨。”   整理衣服,站起身,牛叔看阻止不得,只能无奈带路,开启了墨斗的第一次逛城之旅,没错,这确实是墨斗第一次在古代逛街。   之前墨斗年岁小,桂不放心,他也没钱,所以墨斗几乎没出过门几次,而到了咸阳,他也一直跟在嬴政身边,直到现在才稍微有了一点时间,不过马上,墨斗又要去陪嬴政。   所以,一定要趁这个时间段浪起来!   然而,墨斗浪不起来……   咸阳里的街就是纯粹的街,没有任何娱乐场所,特别冷清,最多只有一两辆马车路过……要说有什么新鲜的,就是些古代的房子了,那时现代无法还原的最真实的历史。   除此之外就真的没什么了,这些房子再怎么精致,能比得上故宫?   当然,你要是真想玩也不是没有去处,青楼还是有的,不过在这里不是叫青楼,而是叫官妓,但你不要对这里抱有太大的希望,没你想的那样好玩。   最早发明官妓的,是春秋时齐国的宰相管仲。他设置了拥有700名□□的国家妓院。一来满足青年男子的要求,二来保护良家妇女不受骚扰。而管仲的妓院还有其他的作用。一是通过税收增加政府的财政收入,二是有利于社会安定,三是吸引大量人才,四是送妓与敌,兵不血刃。管仲的发明很快被其他各国效仿,一时官妓大兴。   看到了吗,这是官方的,所以真的就不要想太多了。   你要是有钱,也可以去赌钱,骰子在春秋战国已经有了。   所以,靠赌钱来赚钱也不是不可能……呃,你要是有赌技的话……   墨斗自认为没有,所以只能遗憾地无视了自己的这个脑洞。   虽然没什么好玩的,但墨斗也没有多少失望,只能说他已经习惯了,然而当他看到奴隶市场时,心却起了一种比失望还要难以言喻的悲哀感。   人,全是人。   其实人数并不多,但当他们团缩在狭小的街道时,就变得拥挤而混乱。他们蓬头垢面,瘦得就像是一个又一个的白骨精,但他们的骨头是被污黑溃烂的皮肤包裹起来,脓混着血凝结在他们身上的碎布条。   来自地狱的声音嗡嗡作响,或是痛苦的哀嚎,或是绝望的喃喃自语,或是尖锐刺耳的斥骂,一切都终结于呼啸的鞭子,归于寂静,然后开始新一轮的哭嚎。   苍蝇蚊虫团聚在这一块充满着腥臭味的空气,粪便中盘聚着花花白白的蛔虫,跳蚤从这一个人身上跳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这里就是它们的天堂,它们欢庆着属于它们的狂欢,密密麻麻,抬头只能看见被斑斑点点模糊了的天空。   “小公子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老奴便够了。”   墨斗面色发白,站在街口迟迟不肯进去,听到牛叔的话才回过神来。深吸几口气,将从胃里心理一起翻滚上来的恶心压下去。   “不,”墨斗将眼睛别开,不愿再多看一眼,“牛叔你也别进去,我们等在外面。”   绝对不能进去,别说碰一下那道街里的人,就是被那些蚊虫叮咬一下,说不定都要得病,这个时代可没有现代的医术,得了病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墨斗曾经自认为当他遇上这种场景时,或许会想吐,但更多的情绪会是济世于民,会心存不忍地买下他所能承担的人数,懊悔于自己无法拯救所有人,然后更加坚定于他想走的路。   但是现在,当他真的看到这一幕时 ,他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逃避。   别说救人了,他现在都在犹豫要不要买人这个选择,什么人人平等,那是在最和平最富饶时期的口号,而现实是,当你面前都是那样子的奴隶时,墨斗的心中只剩下恶心。   墨斗的运气很好,一队贩卖奴隶的商人刚巧过来要进去,墨斗在街外就可以进行交易。   墨斗看着面前比里面没多干净的人,咬牙买下,也没兴致细细挑选,反正都是骨瘦如柴的少年,草草挑了五个人就赶紧回去,墨斗实在不敢去碰那漆黑的麻绳,全程都由牛叔牵着人走。   回到屋子,赶紧吩咐牛叔把他们身上的破布都烧了,头发也都剃了,用热汤洗净身子,再换上回来时在街上顺手买的衣服。   牛叔明显不认同:“这太过优待了他们。”   墨斗知道按这个时代,他的做法确实太过了,不说别的,墨斗用一匹布换了五个人,哪有再给这五个人一人一套衣服的道理?   墨斗也心疼钱,他这一下可是倾家荡产了,但墨斗是不可能不这样做。   “无妨,就先这样做。”   牛叔见劝不动墨斗,只能应声:“诺。”   第 20 章   “小公子,人都带来了。”   墨斗放下手中的竹简抬头,就看牛叔已经领着五个人跪在他的面前了,本来牛叔动不动跪下就让墨斗压力很大了,这下子又加了五个人,墨斗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墨斗赶紧道:“起来吧。”   等他们都起来时,墨斗才松了一口气,有心情细细打量起自己刚买的人来。   五个人打理好后,虽然还是一副非洲难民的样子,但好歹是能看到一些人样了,或许是墨斗给了他们生的希望,他们眼中带了一份活气,不再是一潭死水状。   他们看起来都只有十岁,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墨斗知道,这只是营养不良造成的现象,真实年龄肯定比他想地要大。   “你们都几岁了?”   底下的人没说话,就那么木木地站着,让墨斗有些尴尬,墨斗只好再问一遍:“都几岁了?”   墨斗发誓,他这一生都没这么温柔过,要是再所有人说话,他就真的下不来台了。   然而依然是沉默……   在墨斗都快放弃想去直接问牛叔时,中间终于有一个人说话了。   “十四……”   墨斗泪流满面,实在太不容易了,而在第一人个人说话后,剩下四个人似乎也终于打开了说话的开关。   “十五。”“十三。”“十四。”“十三。”   底下嗡嗡一片,但墨斗至少知道了大概的年龄,虽然墨斗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十几岁是生长的黄金周期,但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没发育一样,比自己高不了多少,让墨斗有了一种拐卖人口的负罪感。   墨斗吐出一口气,指了指刚刚第一个说话看起来比较机灵的人:“你暂且留下,牛叔,你带其余人先下去。”   “诺。”   很快,屋子大堂里只剩下了墨斗和不知所措的少年。   墨斗起身走下正位,指了指坐席:“坐。”   少年战战兢兢地坐了下去,当墨斗正坐到他前面时,他甚至看到了小孩的腿一直在抖,墨斗嘴角一抽,他有那么吓人吗?   所以墨斗决定沉默片刻,让前面的小孩缓一缓,感觉前面的小孩没那么害怕了,墨斗才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抬头看来墨斗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小三。”   应该是在家中排行老三,所以取了这个名字,但听到这个称呼,墨斗还是有点蛋疼。   对于一个现代人,小三什么的……   所以虽然可能冒犯到这个小孩,墨斗还是打算给他改个名:“那你从此以后叫伞可好?”   说完,墨斗就后悔了,好端端,干嘛因为自己听着不舒服就要给人改名?但出乎意料的是,小孩没什么抗拒心理,点点头就答应了,让墨斗心里好受很多。   墨斗继续问下去:“另外四个人你认识吗?”   伞点点头:“认……认识,都是一个村的……”   “那便好,”墨斗点头,这样就方便很多了,“你想学字吗?”   伞猛地抬头,识字?   这年头,都只有贵族才有资格学字的。   墨斗有点纠结,难道他不愿意,只能试探地问:“晚上我教你学识字、写字,你教其余四人可好。”   伞咬了咬嘴唇,决心答应:“好。”   墨斗点头,这样就好:“很好,你先下去吧,待你学会字,我再教你做其他事。”   得到确认,伞激动地学着牛叔的姿势:“诺。”   他要赶紧把这些消息告诉他的伙伴。   墨斗矜持地看着伞走出去,然后迅速毫无形象地趴到地上。   正坐久了,腿好麻……又要教小孩……心也好累,绝望……   。……   古代抽丝织绸一般用的是上等蚕茧,而剩下的恶茧、病茧等则是用漂絮法制取丝绵。在漂絮完毕,篾席上会遗留一些残絮。当漂絮的次数多了,篾席上的残絮便积成一层纤维薄片,经晾干之后剥离下来,可用于书写。这种漂絮的副产物数量不多,在古书上称它为赫或方絮。   可以说,这就是最原始的造纸术。   在东汉元兴元年105年时,蔡伦改进了造纸术。他用树皮、麻头及敝布、鱼网等原料,经过挫、捣、抄、烘等工艺制造加工,这种纸大大降低了成本的同时也大大提高了纸的质量,被称为蔡侯纸。(注1)   以上,都是墨斗从百度里面总结出来的,而现在墨斗所要做的就是还原出蔡侯纸。   清晨带着五个小孩一起做纸,上午下午陪着嬴政,晚上则是教伞学认字。   日子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过着。   那些麻布树皮什么的都挫捣地差不多了,接下来应该是炒,为此,墨斗献出了仅有的一口铁锅,以后又要陷入到每天喝粥的境地……   “斗这是在做何事?”   此刻墨斗正在在竹简上记录各种数据,他将原料分成了好几个组,每一组烘炒的时间、兑入的水量都不一样,墨斗要做出最精良的配方。   中国一直以来就讲究经验、熟能生巧,确实这样是能创造出很多的奇迹,但与此同时,却丢失了科研和求知精神。   墨斗觉得,既然都被人打上了墨家的标签了,那索性就一路走到黑,墨家因为自身‘兼爱非攻’的理想信念,在纷扰的战国时代中逐渐地销声匿迹,再加上秦国地处偏远,暂时也不会有墨家的人找上门来。   他就干脆趁着这个时间,把后世的试验方法加到墨家的学说中去。   不过前提是,墨斗要有足够的名声和地位来宣扬这种做法,并且自己也是要始终以这种方式来发明器具。   所以,就算是墨斗知道各种配方,他也要一步一步试出来,就像是爱迪生实验灯泡一样。   不过,当前墨斗所要面对的问题是,为什么嬴政会出现在他这里?   第 21 章   戌时,也就是九点。   在这个现代人都在高呼‘睡你麻痹起来嗨’的时间点,身处在古代的墨斗却对着过来找他的嬴政一脸懵逼,内心完全被‘卧槽,你怎么还没睡’这种话给刷屏。   呃……确实,对于古代的作息习惯来说,九点跟现代的凌晨一两点差不多,毕竟古代没有灯,而且因为缺乏物资,大部分人都患有夜盲症,即使有精力想在夜晚工作也力不从心。   墨斗平时已经够注意营养平衡了,但无奈在古代可以吃的选项实在太少,他的眼睛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患有轻微的夜盲症,所以为了能看清竹简以及保证自己不会患上近视,他干脆在大堂周围点了近二十多盏灯!   说来你可能不信,墨斗缺钱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点灯……   嬴政倒是没有熬夜的自觉,今日他心情烦闷睡不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墨斗这里,看到匾额上‘百度’两个字,又想起了墨斗说过的话,才决定进来,没想到,墨斗还真的没睡,就像是在等他一样。   缓步走上前,大厅灯火通明,昏黄的灯光映簇在一起让黑夜变得明亮而温暖起来,嬴政走近,带着风与寒气,摇摇晃晃的灯火带动着光线也摆动起来,水汽化作白烟缠绕在墨斗的身上,墨斗执笔抬眼,宁静而安然。   嬴政心中一动,手不自觉地摸上墨斗的脸……那里有一块阴影总在晃,让他手痒。   捏一捏,手感不错,感觉心情也好了一点……   嬴政自顾自地捏得舒服,但墨斗身上的汗毛却都炸了起来。   墨斗赶紧起身:“公子,你怎么来了。”   嬴政颇为遗憾地收回手,坐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心情不佳,过来来看看,斗莫站着,也坐吧。”   心情不佳?   墨斗狐疑地看了看似乎非常舒适自在的嬴政,抽了抽嘴角,只好应声坐下。   “诺。”   位置有点小,平时墨斗都是盘坐的,此刻也只能正坐了,但即便如此,也依然肉贴着肉,这让墨斗有点尴尬,不过更让墨斗尴尬的是,嬴政在翻看他刚刚写的竹简。   虽然知道嬴政看不懂,但墨斗中有一种小学生被家访查作业的感觉……   嬴政越看竹简,眉头越皱,终于放下手中的竹简,出声问:“斗可是曾说,若孤有疑虑,便可到此一问?”   “这竹简记的是……嗯?”早已经准备好嬴政提问这是什么的墨斗一时没反映过来,怎么问题跟他想的不一样,“……是,斗曾说过,公子可是有何不解?”   “孤确实有一问。”   墨斗打起一万点精神:“公子请讲。”   “为君者,可心软否?”   ???   墨斗再次陷入懵逼中。   有谁可以告诉他,为什么这个未来大名鼎鼎的秦始皇会有这种问题?!   嬴政看了一眼不说话的墨斗,也不在意,他更主要的目地其实是找一个倾述的地方。   “你那曲辕犁确实效用不错,父王甚是高兴。”   所以呢,这又有什么关系?   “父王说,如此,春季民力亦有余,可增益徭税。”   嬴政说这话时,声音很平缓,但墨斗心中却起了一股凉意。   这是什么意思?他做曲辕犁是为了百姓休养生息,为什么反而会起到这种效果?难道还是太过违背生产规律了吗?   墨斗抿起嘴思考片刻,问:“吕相国可有说什么?”   吕不韦虽然是商人,却支持重农抑商,在治国方面也相当有天赋,他编纂的《吕氏春秋》吸收了大量学家的优点,因此又有‘杂家’之称。而在《吕氏春秋》中也提到了‘任贤顺民’的说法,也有‘威愈多,民愈不用。亡国之主,多以多威使其民矣’警醒之语。   说不定吕不韦会持反对意见。   “叔父说,不可过度。”   不可过度,也就是说他是答应的……   也是,吕不韦是商人,从来奉行的唯利是图,他这样做其实就是想压着百姓的底线,榨干百姓的利益。   “孤觉得不行。”   我也觉得不行……等等,你说什么?!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你不应该才是最高兴的吗?!   墨斗在嬴政看不到的地方瞪大了的眼睛,觉得自己的三观正在坍塌。   “他们皆说孤是妇人之人。”   “叔父说,商鞅变法一经变革便斩七百人,如此才有今日之强秦,白起一役便坑杀四十万人……为君者不可重情,他们说孤太过心软。”   墨斗听着嬴政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着这些事,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嬴政把玩着竹简,低头自嘲一声:“孤觉得好像有什么变了。”   “总觉得现在的叔父与在政儿孩童时的叔父不同,”墨斗微微一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嬴政称呼自己为‘政儿’,不过嬴政马上又改回了称呼,“今日,叔父教孤‘面南术’,孤与叔父意见相左,叔父甚为气恼,可不是叔父要孤不可重情吗?”   “人君南面术”是古代帝王治国之道的政治哲学,涵盖了非常多的内容,诸子各家均有各自的说法(注1),而吕不韦在《吕氏春秋》中奉行的是‘虚君实臣’,但这无疑跟他对嬴政的要求相悖了。   “母后亦变了,她看孤的眼神愈来愈冰,小时孤最喜在家,现在孤倒愿一人独处。”   “父王……要做父亲了……”   每说一句,嬴政的头越低,直到整张脸陷入阴影之中:“或许孤也要变了……也该变了……”   不,你不能变!   墨斗心中大喊。   一直以来,墨斗以为嬴政是天生的秦始皇,他聪明、好学、不甘平凡、对国家政事有着超凡的直觉……   都说提前半步是天才,提前一步是疯子。   或许换作其他人,墨斗的某些言论会被人嗤笑或是被人惧怕,但嬴政却完全接受良好人。   就像史书中的记载,他注定不凡,只有嬴政才有这种眼界和气魄定下两千年的格局。   墨斗曾经以为,嬴政只是将他最暴戾了一面掩藏了起来,或是当他君临下下,或是在另一个时间节点,嬴政的这种性情就会爆发出来。   但事实就是,嬴政从一开始就是那么的完美,没有残忍,没有暴戾……就像是老天爷将他最精致的作品送下人间,嬴政便是老天爷送给世间的礼物,世人皆该为之倾倒,也是墨斗心中最完美的君主。   所以,嬴政,你不要变,也不能变……   第 22 章   “或许孤也要变了……也该变了……”   在嬴政说出这句话后,墨斗在心中浮过千万种想法,而最后总结起来便是他必须阻止嬴政的改变,阻止未来那个千夫所指的暴秦,阻止那千万生民的哀鸿遍野。   墨斗说:“斗认为,公子不该变,更不能变。”   嬴政问:“为何,难道斗认为孤心软是对的?”   墨斗不为所动:“为君者,确实不可心软。”   嬴政咄咄逼人:“斗说这话不是自相矛盾?”   墨斗面不改色:“可问一句,公子之志在何?”   一直反驳墨斗的嬴政突然一顿,迷茫地抬头看向墨斗,他的……志向?   墨斗回视嬴政,等待他的回到,火光照在嬴政的脸上,他的脸立体而生动,一半明亮一半阴影,就像后世对他的评价一样,墨斗的心微微一动。   “孤……未曾想过……”   他的身边地位来得顺理成章,之前的各种想法对他现在的身份地位都不过是随手可做之事,而与此同时,嬴政要面临空白了十年的学业,虽然之前有墨斗的打底,但依然忙得晕头转向的,也没什么时间和精力想这种事情。   墨斗慢慢引导:“公子可是想做秦王?”   嬴政没说话,他当然想做秦王,但不知为何,被墨斗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心里有了一点不甘。   “若是如此,公子又何必心忧?公子乃大王长子,便是大王有二子,亦非正后所出,自不可能与公子争位,吕公上敬大王,下扶公子,况秦非弱国,便是公子拥碌无为,亦有公卿为大秦群策尽心。”   墨斗说这些话明明都些安慰人的,但嬴政越听脸越黑,眉头也皱了起来,恨不能干脆打断墨斗,好让他明白他嬴政不是这种混吃等死之辈。   像是看出了嬴政的不耐,墨斗换了了方向:“或是公子不甘如此,一如秦穆公、秦襄公、秦惠公、秦庄公……变法强秦,代代相传。”   没错,这才是他应有的所作所为,嬴政的眉头舒展开来,然而就像是为了打击嬴政一样,墨斗突然又尖酸刻薄起来。   “与赵相争,固守于西土,不能踏进中原一步……”   嬴政脸色一变,斥声道:“住口!你知道在说什么吗?!”   这是秦国的痛处,从晋国开始一直到赵国,秦国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一直在跟他东边的邻国杠,虽然有好几次秦国都站在上风,但就是奈何不了这个国家,到现在,也只能隔着一个赵国眼馋中原。   墨斗没有被吓到:“这不过是事实而已,公子何必动怒。”   是啊,这就是事实,嬴政一下子就泄了气,只不过墨斗把它说了出来,只是当这件事被说出来时对于秦国不是一般的难听而已……   嬴政沉默了片刻,捋了捋墨斗说的话,然后发现话题早就偏远了:“所以你想说什么?”   “斗只是想说,大王和吕公说的话不尽然皆是对的。”   嬴政手指轻敲桌面:“继续说下去。”   “吕公说公子太过心软,斗不以为然,敢问公子,若是有人与敌国私通,公子会如何处置?”   “叛秦着,斩。”   “既然公子能下如此决断,又何来心软之说?公子是心善,心软与心善不可一概而论之。”   嬴政抿嘴,举了个例子:“当初孤推行曲辕犁时,有人故意搅闹之,孤不愿斩之,父王于此事不满。”   “那是因为他们本便不该斩,”听到这件事,墨斗反倒微笑起来,“秦国以法治国,自当依法处置。”   墨斗努力安奈住心中激动,看看这法制的光辉,依法治国,多么先进的思想!   “如此是对的吗?”   “于理,自然是对的。”   “于理?”   “公子,世间之事纷繁复杂,不可一语蔽之,世中有许多事是不对的,便如……大王为君权而斩杀这些人,”当着当事人的面说人家爹的坏话,饶是墨斗也有点踌躇,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了,“但这已成为了世间亘古之道,故大王便直接教公子狠心处事,然错便是错,众人一直认为的事不一定就是对的。”   墨斗不敢就真的教嬴政一定要做对的事,世上无奈的事太多了,哪怕是后世儒家一遍一遍教导世人仁义礼智,也没有达到孔子理想世界,反而破碎了许多人的梦想。   墨斗曾经看过一句话。   他们教我们政治正确和道德,却不教我们生存法则和这世间亘古的游戏规则。我们被遗弃在这个虚构的意识体系里,用所谓人性对抗所谓兽性,跪求所谓正义的临幸。   墨斗小时背着‘人之初,性本善’的三字经,但在长大后却愈发着质疑这句话。   “既然如此,孤又为何不能改?”   “天行有常,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然又为何商代夏,周代商?无非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公子有意出秦而一统天下,心必存善,若非如此,得天下失民心,亦又他国替秦也。”   嬴政低眼看案几,轻声问:“你的意思是要孤争夺这天下?”   “是,”墨斗直起身子,不自觉地微微倾向嬴政,“天下纷扰百年,民生困苦,斗愿追随公子一统天下,还一太平盛世。”   如果是在两天前,墨斗还不敢说这话,但在今晚之后,墨斗豁出去了,这样的嬴政,他赌上自己的身家性命又何妨?   嬴政笑:“若是孤不愿呢?”   墨斗也笑:“公子不愿?”   “若是照斗之言,孤确实不愿就当这区区秦王了,”嬴政拿起竹简顺手在桌上拍了拍,声音清脆,伴着嬴政开始变得低沉的声音,在墨斗耳中格外悦耳,“一统天下……听着不错,孤,愿为之一搏。”   墨斗第一次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嬴政身下:“斗誓死追随公子。”   第 23 章   四年后,墨斗九岁,嬴政十二岁。   墨斗已经蹲在火炉旁很久了,虽然四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他长大,但好歹不再是一个小豆丁的模样,而此刻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火焰的颜色,以此来调整火焰的温度。   “公子,你暂且休息片刻,这里有伞。”   墨斗摇摇头:“无妨,我就在这等着,倒是你先去歇会儿。”   伞也跟着墨斗蹲很久了,他的变化很多,似乎因为营养都补回来的缘故,他是一天一个模样,就真的像是抽条一样,就像现在他还要负责推拉风箱,比墨斗还要累,但伞却也并不是很吃力。   伞摇头拒绝墨斗的好意,哪有仆从比主人先休息的道理?   两个一高一矮,就像两个打铁的师兄弟就这么在大夏天汗淋淋地守在火炉旁一动不动,不过大概没有人能想到其实那个小人才是师傅。   他们直直地等了小半个时辰后,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两人才小心翼翼地将木头塞到里面,再把煤炭取出来以此逐渐降低温度,等看到火焰从橙色到艳红时,再逐渐熄灭火焰,将里面的东西拉出――一团透明带有微绿的溶液出现在两人面前。   成了!   墨斗心中大喜,手上却愈加小心,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凹模,用剪刀剪一段马上要凝结的溶液放置其中,再拿起凸模一压,琉璃盘初步形成,只需再等一段时间完全冷却凝结便可。   “公子,这是成了?”   伞还是第一次看到墨斗实行这步操作,心中期待起来。   墨斗矜持点头,然而没绷住,扑哧一下又笑出了声,也就不再端着了,甚至因为放弃治疗而胡言乱语起来。   “对。成功了!玻璃啊,我终于给造出来了!不行,玻璃太有用了,我还得写一本‘论玻璃的一百种使用方式’!”   确实不容易,天知道墨斗为了这玻璃花了多少精力。   制造玻璃需要超过1000度以上的温度,而木头燃烧时火焰的温度在600度以上,只有煤燃烧时火焰的温度才在1000度以上。为此墨斗花了一天的时间在百度上对比古代和现代的地图,查找咸阳在哪里有煤矿,如此也是派人找了一年多才找到。   更不要说还有石灰石、石英石、天然碱都需要一一寻找。   如果不是嬴政在背后无条件墨斗,墨斗连材料都集不齐,期间的风言风语更是不计其数,墨斗不怕这些,成败自有后人说,他有信心如果在两千年后的历史后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评价也绝对是正面的。   墨斗担心的是嬴政,不过嬴政一直就像是没听到过别人说的话一样,一直以来都是墨斗咬人给人,要钱给钱。   其中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要不是有嬴政在背后无条件支持墨斗,墨斗连实验都试不起来。   现在玻璃终于给做出来了,饶是墨斗有百度的技术支持,也是狠狠舒了一口气。   墨斗摩拳擦掌,恨不得下一秒就变出望远镜、温室大棚出来,直到看到站在一旁懵了的伞才略微控制力一下。   “伞,这几天辛苦了,我允你几日假,好好休息吧。”   伞虽然很好奇地看了一眼有点不正常的墨斗,但还是乖巧地退下。   墨斗擦了擦脸上的汗,才发现身上全是汗,黏糊糊的,于是赶紧去洗了个澡,而在这个过程中,墨斗时不时总能笑个几声,要是让旁人看见了,绝对会觉得墨斗就是个神经病。   墨斗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把自己兴奋的心情压下去,确定自己不会突然再神经质地笑出声后,才回屋内做正经事。   从书架上拿下两本书,两摞纸。翻开其中一本书的最后一页,将刚刚玻璃原料的配方记录上去,再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确定没有纰漏才合上书。   这两本书分别是用来记录墨斗造纸和造玻璃经历过程的。   在造出最基本的蔡侯纸后,墨斗照着历史的发展进程,从南方运来了大量了竹子,终于造出了竹纸。   虽然后世又大名鼎鼎的佐伯纸,但佐伯纸的原料主要是桑,而桑的主要产地是山东,所以左伯是在山东造纸。因为左伯纸的原料以及工艺复杂于竹纸,不利于当时用纸量的的发展,到后世也只是成为中国手工纸里面的一个众小品种传承下来。(注1)   竹纸的制造方法在《宋应星・天工开物・杀青》中说得很清楚,里面甚至还提到了废纸的回收利用,墨斗造起来反而比造蔡侯纸方便。   墨斗看着摆在面前的成品,寻思着要挑什么时候给嬴政,要知道,墨斗急着造这两样东西有各自的用途和目的的。   现在嬴政已经十二岁了,按照史书记载,他明年就要当秦王了。   而秦国在嬴政登基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都想趁着这个君王年轻搞些大事情:晋阳叛乱、长安君叛乱、五国联军攻伐秦国,连老天爷也故意为难嬴政,大旱――蝗灾――大旱――蝗灾――大旱――蝗灾连续六年三轮自然灾害,更不要说因此而爆发的瘟疫。   一件件罗列下来,墨斗看得心惊胆跳,所以才咬牙一定要把玻璃先搞出来。   不管怎么样,玻璃能换钱换粮是真的,打起仗来也可以当珍品用来挑拨离间。   之于纸,也是墨斗准备给嬴政用来吸收人才的。   十三年的少年帝王,鬼知道历史上的嬴政是怎么斗倒吕不韦的,在墨斗眼里,哪怕是后世的康熙,也是比不上自家嬴政的。   要知道康熙虽然是八岁登基,比嬴政小五岁,但他一直都是接受皇家教育长大的,而嬴政之前可是当了八年的人质!   况且,真说起来,鳌拜的势力说不定还没又吕不韦大,要知道,秦国的军工厂都是吕不韦一手操办拥有最高决定权的。   总而言之,在墨斗眼里,嬴政就是最棒的,他就踩一捧一了,不服憋着!   所以先把这玻璃盘给嬴政吧……他欠嬴政钱太多了,先还了再说……   纸的推行牵扯太大了,还是要徐徐图之。   第 24 章   等墨斗捧着玻璃盘去见嬴政时,嬴政早就在等他了,看见墨斗抬头问:“斗来了?过来坐,你这手里拿的是何物?”   墨斗犹豫了一下,自己好像来得不是时候,嬴政现在的心情不太好。   这些年来,嬴政越来越内敛,也只有在墨斗前面才露出一些真性情,所以要说谁是最熟悉嬴政的,非墨斗所属,连赵姬都没墨斗了解嬴政。   比如说现在,嬴政虽然面无表情,语调也没什么起伏,但嬴政一边的眉毛微微扬起,这就代表嬴政正在对某一件事不满。   不过墨斗也不至于怕嬴政迁怒,更何况他这次是来报喜的呢!相比之下,墨斗倒是更好奇嬴政在生什么气。   所以墨斗犹豫了一下就缓缓把木盒打开了:“公子,斗今日造出此物,幸不辱命。”   玻璃盘被墨斗心机地放在一个特别朴素的木盒中,但是它的下面放了一块洁白的兔毛,当阳光透过玻璃映在微微扬动的白毛上时,这玻璃盘显得愈发地玲珑剔透,连里面因工艺瑕疵而产生的小气泡也变得漂亮而可爱。   嬴政眼睛闪过一丝惊异,将玻璃盘拿出来把玩了一会儿,脸色也缓和下来,笑道:“这便是斗造出的琉璃?果真剔透如冰,旁的琉璃那还真是不如其万分之一,不愧为斗。”   战国时期就有琉璃了,上世纪30年代,在洛阳东郊汉魏故城内城东北隅金村大墓出土的镶嵌琉璃玉铜镜,就运用了大量的琉璃材料,不过颜色厚重地想翡翠一般,跟墨斗的这个确实没法比。   “公子谬赞了。”墨斗感觉自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得意之情又要被嬴政给夸回来,赶紧矜持一下,顺便再掏出一份竹简,“这琉璃所要用的材料、造法、费用斗皆写于此上,望公子过目。”   他可不能一直造琉璃,批量制造交给别人,他得专注研发。   嬴政拿过竹简,打开浏览一遍,沉吟片刻,拿出一把剑来递给墨斗:“看看此剑。”   这是难道是大名鼎鼎的秦剑?墨斗好奇地接过,仔细查看。   这是一把青铜剑,剑长快有一米,锋锐无比,剑身表面都进行了精细的锉磨、抛光,极为平整光亮,墨斗用手指一弹剑身,剑鸣清越,真不愧为两千年后依然不腐锈的秦剑。   瞧着墨斗看地差不多了,嬴政问道:“说说如何?”   如何?   墨斗忖度了一下,如果嬴政只是想要夸耀的话,不会是这种态度,再联系啊嬴政之前的不开心……所以嬴政这是要挑刺?   那他也不能全说坏话啊!   墨斗想了想,拿出了高中历史答题的模版,不管怎么样,先说优点再说缺点,这样……总应该总没错!   “其一,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这是此剑身长且不易折,这便是其最大也是最明显的优势;其二,此剑锋利无比,更甚旁剑;其三,斗可大胆说一句,此剑可永垂不朽。”   这些都是墨斗从百度查到的资料中总结出来的。   古代的剑其实都是很短的,连大名鼎鼎的越王勾践剑也才55cm,最长的也不过60cm,而这把剑却足足有90cm左右!简直就是奇迹!   一直以来,为了加强巩固剑身,工匠们都是往里面加锡,然而正所谓过刚易折,过量的锡只会导致剑在砍杀敌人时极易折断,这也是为什么青铜剑做不长的原因之一。   经后世探测,秦剑的表面含锡量高达30%,内部却保持着20%左右的含锡量,硬度相当于中碳钢,所以秦剑一方面在打磨后可使剑刃锋利无比,而另一方面,却极易折断。   因此,在剑柄处,造剑的匠人采用了阶段性宽窄的方式,也就是剑身下部一段宽一段窄,一段薄一段厚,以此增加剑的弹性。   再加上鬼知道他们是怎么在剑表面加上的铬盐氧化屏,以此达到千年不朽,这秦剑简直是bug般的存在。   嬴政看着墨斗还回来的剑点点头:“叔父说得与你差不多,还有呢?”   顶头boss不满意,所以墨斗还是要鸡蛋里挑骨头。   墨斗组织了一下语言:“然此剑工艺再高,也不过是青铜制成,且技艺已到顶峰,恐后难有寸进,若想长远计,还需研制铁器,且此剑过长,若是慌忙抽剑,恐难拔出。”   比如说在后世都快被玩坏了的荆轲刺秦王……   嬴政不置可否,点点头:“嗯。”   这些都不是大问题。   还不满意啊……墨斗咬咬牙,说:“还有这剑上的字……”   嬴政终于有了点反应,看向了墨斗,示意墨斗继续说下去。   墨斗隐隐明白嬴政在不满了,内心苦笑,自己还真是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之前还说吕不韦权势大,连军工厂都掌握其中,现在嬴政就因为这件事来找他了。   嬴政是在不爽这剑上刻的字。   《吕氏春秋》上说:物勒工名。意思是,器物的制造者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   秦国的军工管理制度分为四级。从相邦、工师、丞到一个个工匠,层层负责,任何一个质量问题都可以通过兵器上刻的名字查到责任人,而吕不韦是兵器生产的最高监管人。   就比如说这把剑上刻着‘相邦吕不韦 寺工蕺丞义工成’,说明监制这只戈的厂长叫\“蕺\”,在厂长的下边是丞,类似车间主任,这位主任的名字叫\“义\”,而亲手制作这只戈的工匠,叫“成”。(注1)   这是一个非常有效的管理方式,然而,就是每个剑上都有吕不韦的名字着实有点不爽。   “吕公于器上刻字,物勒工名,若兵器工艺有错,此行可方便追究责任。”   嬴政似笑非笑地看着墨斗:“斗就只说这些?”   你还要我怎样?!当众说相国吕不韦的坏话真的好吗?!   墨斗欲哭无泪,只能再次组织语言:“只是剑上刻相国之名有点画蛇添足,徒徒费时费力……”   当然,如果只是去掉名字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嬴政真正在意的只是吕不韦的权利。   墨斗被嬴政逼得无奈,心中却佩服起嬴政来。嬴政不过十二岁,甚至还只是个太子,就已经认识到吕不韦的威胁,而并未是害怕或是依附吕不韦,实在是太有远见了。   “罢了,”确定墨斗的想法,嬴政也不再逼着墨斗了,岔开话题,“斗与孤去一道寺工罢。”   寺工?   寺工相当于秦国的中央军事工厂。   墨斗懵逼,嬴政怎么突然间要和他要去那里?   第 25 章   “斗与孤去一道寺工罢。”   既然嬴政都发话了,墨斗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能起身跟着嬴政走。   然后半路遇上了赵姬和吕不韦……墨斗已经开始犹豫要不要买一本黄历在家里放着了……   赵姬和吕不韦倒倒没什么出格的行为,两人规规矩矩地分开站,俨然一副贤妃忠臣的样子。   嬴政照常行礼:“叔父,母妃。”   “政儿不必多礼,快快起身。”   在众目睽睽之下,墨斗是不敢抬头看赵姬的,不过赵姬的声音温柔妩媚,光是听就能让人酥了骨头,让墨斗不由得感叹不愧为赵姬。   吕不韦也跟墨斗一样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就是站在一边不插话,任凭赵姬母子俩说话,谁也看不出他胆子大得跟赵姬有染。   “政儿可是要去宫外?”赵姬看了看嬴政的样子,问到,“这是要去哪儿?”   “政儿是要去寺工,今日叔父拿了东西来给政儿瞧,政儿便想亲眼看看那东西是怎么做的。”   “哦?”赵姬看了一眼吕不韦,微微一笑,“如此本宫便不问了,政儿早去早回,莫误了时辰。”   嬴政点头:“诺,政儿便先退下了。”   赵姬看着嬴政波澜不惊的样子,微微一笑:“政儿越来越像你叔父了。”   嬴政没什么反映,倒是墨斗心中一突,赵姬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当着嬴政的面这样说就不怕暴露吗?   “母妃说笑了。”   嬴政淡淡回复,行礼退下,墨斗赶紧跟上,走到一半终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吕不韦抬头看向赵姬,眼里藏着一抹笑……   啊啊啊啊!好奇心害死猫啊!   墨斗恨不得自戳双目,这碗狗粮有毒,他拒绝吃!   墨斗不敢再多看一眼,赶紧回头专心跟着嬴政。   。   据史书记载,秦国在统一中原之后是有百万大军的,并且还是高度职业化的军人,也就是说,秦国要准备百万把的兵器。   有些史学家猜测,在秦国时期,说不定就已经有流水线作业的存在了。   对此,正在参观军工厂的墨斗非常想劝那些史学家不要乱猜了――因为人家真的已经有了啊!   来自现代的墨斗此刻就像是土包子一般到处惊叹,难怪秦国有一统天下的实力,他们甚至已经用到了砂轮,一个人负责转动轮子,一个人负责打磨兵器,以此实现高效率的作业。要知道,C国在建国初有些地方都依然保持着小作坊的形式。   一楼是处理材料的地方,杂乱而有序,而二楼则干净简洁,是负责更精细的工作,因此他们在二楼扶手处安装了滑轮,以此来运输材料。   然而让墨斗惊讶的不是这种原始的‘电梯’,而是他们用的是动滑轮!   对,就是初中物理的那个省一半力的动滑轮……   说实话,墨斗有点无地自容,要是让他来做这个装置,他肯定会把那初中物理知识忘得一干二净然后装一个定滑轮……   墨斗刚刚做出玻璃的优越感是真的没了。   嬴政领着墨斗转了一圈,然而将他带出来,问:“如何?”   墨斗挑不出骨头,只能把它吹爆:“秦国寺工运作天衣无缝,公子可算是让斗开眼界了。”   好在这次嬴政没有让墨斗批评的意思,但说出的话依然让墨斗想哭。   “斗可愿执掌寺工?”   哈?你再说一遍,风有点大,我没听清!   墨斗很想装作听不见的样子,但嬴政一直看着他,所以墨斗只能硬着头皮摇摇头。   原谅他吧,他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话了,这可不是什么小差事,事关秦国军事武装,就算他前面有曲辕犁打底,加个玻璃以及墨家的名头,秦国大臣也依然能把他和嬴政骂个半死。   相传甘罗十二岁拜相,那人家也是先出使赵国,使计让秦国得到十几座城池,才得到当时已经是秦始皇的嬴政的赐任上卿,更何况上卿的位置不止一个,真说出来加一个也无所谓。   该说不愧为嬴政吗,既然能让十二岁的甘罗当相,也能让九岁的墨斗执掌寺工……   不过嬴政还是没那么疯狂,在墨斗拒绝之后也没强求什么,大概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他只是有点落寞地喃喃自语了一句。   “近日,父王的身体不大好了……”   既是对墨斗说,也是对自己说。   算算也是,明年嬴政十三岁,就是历史上登位的日子。   不过秦王身体不好,这可算是秦国机密了……墨斗低着头不说话。   “孤知道你知此事。”   不,我没有,你乱说。   墨斗心中否认三连,但却说不出辩驳的话,毕竟他确实知道,而且在嬴政面前的漏洞太多了,多到连墨斗自己都破罐子破摔放弃解释了,就比如说现在。   而且好像嬴政也不想问墨斗这件事,相反,就是因为这样,嬴政总是选择墨斗来倾述。   “你告诉孤,还有多少时间。”   墨斗沉默片刻,微微摇头。   嬴政安静片刻之后叹息一声:“这样啊……”   墨斗听着有些心疼,抬头看向嬴政,却看见嬴政在看赵政住的地方……   他知道了!   墨斗心中一惊,是了,连他就那么一次遇到赵姬,就确定了这件事,就算嬴政不知道历史也定然会有所发觉。   也就是说,历史上的嬴政是容忍着他的母亲的,吕不韦也罢,币舶眨他都知道,嬴政的爆发是在得知他的母亲要为另外两个孩子篡他的位之后,在这之后,嬴政便成为了秦始皇。   “罢了,回去吧。”   嬴政今天其实就是出来找墨斗散心的,只是他实在忍不住向墨斗确定某件事……只是结果不尽如意。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袖子,嬴政回头看见墨斗正抬头看他,眼睛黑白分明,波光流转,就像上午墨斗给他的琉璃一样玲珑剔透。   “公子别怕,还有斗在,”墨斗豁出去了,他现在就是嬴政的金手指,只想好好安慰这个落寞的嬴政,“卖琉璃,信我,卖琉璃,换粮换钱,有大用。”   第 26 章   墨斗卖琉璃当然不是卖给秦国人赚秦国人钱的意思,他要嬴政打开的是国外市场,为此,墨斗根据各国的风俗以及祭祀习惯造了不同的玻璃制品。   明明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会参与批量炼制,现在连流水线工程都用上了……   但还是有大量的玻璃成品不合格,一时之间,小小的作坊里全是砸玻璃的声音,听着很爽,但墨斗的心也跟着碎成了一地的玻璃渣。   为了赶时间,墨斗甚至把秦国信奉的五帝(秦国原有四帝:白帝、青帝、黄帝、炎帝,加上黑帝位五帝)的炼制都排到了后面。   对此,嬴政竟然都一一应了,甚至还大费周章地为墨斗掩护,要是让别人直到墨斗在干什么,别说这批玻璃会不会被截胡,光是墨斗对五帝的不敬都够掉一百个脑袋了。   即便如此,也是从酷暑做到了寒冬。   直到每个国家都有那么两三件玻璃制品后,墨斗才松下一口气,暂时缓下手上的工作,逐步让别人接替他。   而墨斗自己还有一件大事要做――准备嬴政的登基典礼。   嬴政十三岁了,要登基了。   但然,嬴政的登基典礼还轮不上他来准备,墨斗不过是要准备一份礼物而已,准备什么他心中已有成算,墨斗暗搓搓地准备着,期待到时嬴政的表情。   …   公元前247年,秦庄襄王驾崩,嬴政立为秦王。   就像是时间老人按耐不住想要看历史的戏剧,秦国在不到四年的时间里,先后死了三个国王,王冠落上了嬴政的头上,不断催促着嬴政开启新的一段历史。   咸阳m上,登基大典井然有序地展开。   乐师用着周礼最高规格的编钟敲出厚重的声音,《诗经》中‘颂’低沉吟唱在肃穆的大堂中,秦国重黑,黑色的木柱上还挂着白色的绸缎,一如四年前,只是大殿上的人由赢楚变成的嬴政,平白添了几分苍凉。   礼官按照着周礼,按部就班地举行着登基大典,告祭天地、跪拜祖先、着礼服、登堂、受礼,宣告天下……一切自有古礼的引导,他们要做的就是遵循。   流程都已清楚,更是提前演练了不知多少遍,所以嬴政清楚,在这个典礼上,他没有任何的自主权,他要做的就是按照太监尖锐的声音一点点动作,嬴政突然就想起小时在街上看到的提线木偶,也是这样随着人摆动。   正坐在高阶,这曾经是嬴政梦寐以求的地方,跟他想的一样,他像是天神看人一样能看清所有人,他们的脸,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的表情,甚至是他们的心……   嬴政一开始就知道,没有多少人会真正为他开心,也不会有多少人真心跪伏,但当他亲眼看见时,他才明白这之中真正的含义。   那么他的母妃呢?   秦国民风剽悍,女子亦可为政数年,赵姬出现在秦王的登基大典也不算太过奇怪。   “吕公居功至伟,寡人自当敬谢吕公,吕公可愿让寡人叫一句仲父?”   “微臣不敢。”   嬴政看见了这个‘微臣’得意的笑,但他不在意,转头问赵姬:“母亲以为如何?”   赵姬却迎上吕不韦的眼睛,笑眼盈盈:“如此甚好,吕卿不必在意。”   群臣顺势而跪:“大王圣明。”   嬴政也笑了:“善。”   好,真的是很好。   嬴政突然想起墨斗的自言自语,他当时好奇,便在一旁偷听,里面有很多话听不懂,但却听到了一句孤家寡人,当时他还觉得颇有意思,现在想来还真是贴切无比。   恍惚间,嬴政好像就真的听到了墨斗的名字。   “……墨斗……进献……”   这是礼官在唱献礼的名单,大多不过草草提名,只有权贵才有荣幸呈礼于殿上。   嬴政打断,问:“墨斗?可是墨家墨斗?”   礼官突然被打断,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座的大臣也没这个心理准备,一时之间竟然冷场了。   嬴政扫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大臣们,以及向他投来视线的吕不韦,内心却突然愉悦起来。   “宣墨斗觐见。”   礼官没立即回,而是选择看向了吕不韦。   吕不韦眯眼打量嬴政,嬴政也看向吕不韦微笑一笑,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向吕不韦征求同意:“仲父许诺否?”   吕不韦扯起嘴角,傲慢而嘲讽:“宣。”   嬴政点点头,就像一点都没有被冒犯,他转头看向礼官,再次说:“宣墨斗。”   礼官终于躬身行礼:“诺。”   …   墨斗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参加嬴政登基典礼的,他当然不开心啊,这种历史性的场面错过了能懊悔一辈子。   所以他准备了一份分量极重的大礼,就像挤进去看一眼,然而依然没什么用,辛辛苦苦准备了这么久的东西交上去没了就没了。   让他想了在大学时上交的期末作业,到最后,连分都没有……其实还是有的,只不过他那时就只看总分了,期末作业成绩什么重要吗?   然而,当他不甘心地看着咸阳宫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决定放弃时,嬴政竟然宣他了……幸好准备的正装还没脱,话说人生真是大起大落啊……   然后,墨斗就被所有人围观了。   略有点慌……不过墨斗虚还是不虚的,他对自己准备的东西有信心。   墨斗准备的东西是舆图,也就地图,全华夏的那种。   三人大的布帛由四个内侍缓缓展开,精细至极的地图在众人眼里徐徐描绘出华夏大地的江河山水。   山川的起伏,大大小小河流的脉络清晰可见,没有任何的模糊或是简化。   墨斗用了大量的颜料模仿了现代地图的立体感,光是颜料的调制就废了他三天,然而效果是显著的,与当时的地图相比,墨斗呈献的地图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   一个是流畅,一个是1080P,看过后者后,你还愿意去看那种渣画质来辣自己的眼睛?   就是上面有些奇奇怪怪的符号甚是影响观赏。   吕不韦上前细细大量,终于在地图的左下方看见了符号的标注。   吕不韦突地变了脸色,对旁边的内侍疾言厉色道:“快快合上!”   众人不明所以,嬴政皱眉问:“仲父这是为何?可否让侍者呈上让寡人一观?”   吕不韦却没工夫管嬴政,他快步走到墨斗前:“你画的那些可是真的?”   墨斗低头回答:“吕相国问陛下便可。”   吕不韦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皱眉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内侍极其有眼色的将地图给嬴政送上去,嬴政摸到地图眉头终于松开一些,打开一看,也看到了地图上奇怪的标记,以及左下的标志,也变了变脸色。   上面是墨斗标注的矿区。   嬴政到底对墨斗的特殊之处有些了解,马上恢复如常:“仲父不必惊慌,这些想来是真的。”   “哦?”主掌权不在手里,吕不韦语气不善,“大王如何得知?”   嬴政神色淡淡:“只需派人查几处,不用一一都应验,只需有一半为真,此图便可信。”   大臣们听不懂两人的对话,但看情况,却是吕不韦失了态,嬴政倒是颇有君主之风,一时之间,人心各异。   墨斗抬头,看到嬴政眼底隐藏的笑意,与他刚进来时的阴沉截然不同,终于放下心来,笑眼弯弯,跪下道贺:“斗今日献此图,愿大秦繁荣昌盛,愿陛下名垂千秋。”   群臣齐齐道贺:“愿大秦繁荣昌盛,愿陛下名垂千秋。”   百人齐声,犹如洪钟,震飞了群鸟,煊赫了一代帝王。   第 27 章   在当上秦王后,嬴政马上就迎来了第一个挑战:晋阳叛乱。   晋阳本来是晋国的一个城邑,战略位置非常重要,在三家分晋之时经历了好几次易主,最后归属了赵国,之后在秦庄襄王三年(公元247年),秦国派蒙骜率兵攻取晋阳,将其与太原及狼孟等三十七城一起建立了太原郡。   或许是因为连年的战争,晋阳人骨子里充满了血性与桀骜,他们不服秦国的统治,趁着秦国王位交接之际民众自发组织起来,声势颇为浩大,甚至影响到了邻县阳曲等城邑。   按理来说,不过是民众的组织,不会有如此大的声势,但是晋阳与邯郸非常相近,里面肯定有赵国的手脚。   平定,当然必须得平定,祖宗打下的江山哪有平白丢了的道理?   但嬴政烦恼的不是国库兵力的问题,父王留给他的秦国家底还是非常厚实的,当然嬴政也不会随意挥霍,以墨斗的态度,之后的秦国可能会遇上大麻烦。   嬴政担心的问题是该派谁去解决这个问题。   这其实不是一个太难的问题,甚至可以算是一个送分题――谁打下的谁去平定,这是最有成效的选择。   然而蒙骜是吕不韦指定的人选,当初是吕不韦让蒙骜打下的晋阳,这次吕不韦当然也时全力支持。   但嬴政就是在犹豫:“蒙骜原为赵人,恐有不妥。”   这句话不是嬴政在朝会上说的,他只是在朝会上说了一句‘容寡人想想’,然后就偷偷跑到‘百度’工坊里找墨斗商量了。   墨斗当时还在心疼钱,他又亏本了。   虽然说材料什么的都是嬴政给他提供的,但人工还是墨斗出的,也就是说,墨斗的工坊又停止工作了,而那一幅舆图的赏赐大部分也用来酬劳跟着他一起爆肝的师傅了,剩下的钱还不足以让他买一块像那幅地图一样大的布料……   昏暗的光线照着赤字的账本,墨斗觉得自己的心也一和这房间一样黯淡无光。   墨斗觉得他有点丢穿越者的脸,应该没有一个穿越者会像他一样连灯都买不起吧?   然后嬴政就来了,墨斗抽了抽嘴角,只能无奈地添上几盏油灯。   任何涉及火的东西都很危险,炒菜都能引起爆炸,点灯也能引起火灾,古时的衣服袖子又长又宽,只要一个不小心,一点小火星就能燃起整个袍子。   这原本应该是下人来做的,下人身着短衫做事要方便很多,但现在嬴政找他密谈就不好再叫仆从来,只能墨斗自己来,幸好墨斗自小就做手艺活,手快心细,要是让嬴政来做,可能整个灯台都能打翻……   嬴政看着墨斗垂眼点灯,灯火一闪一闪的,显得墨斗的眼睛也亮晶晶的,一时间朝堂上带着的气也消了不少,身体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等墨斗点完灯,堂室都亮堂起来后,嬴政反倒打起哈欠来,让正襟危坐等待嬴政的问题的墨斗颇为无语。   “大王来找斗到底所为何事?”   嬴政便大体说了一下事,总结了一下自己的担忧:“蒙骜原为齐人,恐有不妥。”   齐人?   墨斗皱起眉,这理由可是一点都站不起脚跟啊。   蒙骜确实本是齐国人,后来投靠秦国,官至上卿。   但人家蒙骜历仕秦昭襄王、秦孝文王、秦庄襄王、秦始皇四朝,数次率军出征,屡立战功。先后夺取韩国十余座城池、赵国三十余座城池、魏国五十余座城池,使秦国得以设立三川郡和东郡,并让秦国疆域与齐国相接,对韩国、魏国形成三面包围之势,为日后秦始皇统一六国打下坚定的基础。(注1)   而且不仅他自己厉害,其子蒙武、其孙蒙恬、蒙毅都是秦国名将……划重点,蒙骜是蒙恬他爷爷!   这么厉害的武将你就因为人家原来是齐国人,你就不想用他?!那你秦国都不用上朝了,哪位人才不是别国的?   墨斗严重怀疑嬴政是不是也被穿了,但这也不可能啊,哪位穿越仁兄会不用蒙恬他爷爷?   其实说来说去都是借口,嬴政只是在跟吕不韦作对而已,哪怕换谁都会遭到嬴政的反对。   但这样不好……   墨斗抿起嘴,若只是普通的斗争也就算了,但这事关国事,国事是不能用来派系斗争的,否则就从根子上杜绝了利民利国的方向,没看见康熙英明一世,却在子孙的斗争上栽了跟头吗?   墨斗这边在冥思苦想,嬴政却在一边从袖口中掏出了魔方百般无聊地转动了起来,魔方原本锋利的边角变得圆滑,看得出主人非常喜爱他,没事就想转一下……虽然从没拼回去过……   按理说,墨斗应该很欣慰啦,自己送出去的礼物受人重视什么的,但是,能不能正经一点,他们在讲蒙骜的事,你在这里转魔方画风完全不同好吗?!   像是看出了墨斗内心的暴躁,嬴政带着微笑安抚了墨斗。   “想必斗明白,寡人在意的不是蒙卿的国籍,寡人在意的是叔父,寡人亦知这样不妥,然就是无可摆脱此心结,斗可有法治寡人这心病?”   墨斗心头松下一口气,你知道错就好,其他的都好说。   “大王既知不妥,斗也没什么可劝慰的。蒙公追随秦昭襄王而来,为的不过家族繁荣,子孙昌盛,谁可做到此事,蒙公便忠于谁,”墨斗慢慢为嬴政分析,“蒙公历经四代,历经繁多,自然明白朝堂上永不倒的势力到底为谁。”   春秋战国礼崩乐坏,但终究没到臣子篡权当皇帝的地步,哪怕是离第一次农民起义也要好几十年,所以除非灭国,否者君主就是君主,不会变。   墨斗说了一堆,一抬头就看见嬴政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一下子反应过来,嬴政其实都知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闭起嘴不说话了。   “这些寡人都想到了,”嬴政看墨斗不说话了,就接过话头,“只是怕寡人自己想岔了,现在听都如此一说便放心了。”   嬴政语气中带着一些怅然,听得墨斗有些心软,设身处地一下,如果是自己的话,有那么一个大臣攥着这么一个武将,自己说不定比嬴政还要慌,但墨斗的气还是没完全消下去,所以还是不理嬴政。   墨斗依然不说话,嬴政歪歪头,问,:“斗当真不入朝为官?”   墨斗不为官嬴政是真的可惜,这么一个人没法用,向来爱才的嬴政就像守着大米却没法吃的老鼠一样心痛。   入朝为官当然对墨斗的诱惑很大,推行新政,改革历史什么的……但是墨斗还是咬咬牙拒绝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发现,其实他最需要的不是权力,权力很重要,尤其是在这个时代,能做到好多事,但同样是在这个时代,权力也不过取决于君王的一句话,最重要的是君王的信任。   有了这份信任,新政改革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就像他炼制玻璃……   历史上秦孝公和商鞅就因为这种信任而缔造了一个奇迹,然而墨斗还是不敢像商鞅那样赌。   商鞅五马分尸的结局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墨斗不知道如果他入朝为官,这份信任能维持多久。   先不说未来的嬴政会如何,光是墨斗就已经对嬴政抱有以上的怀疑了,只要有一道裂缝,到最后只会愈扩愈大,无法挽回,倒不如干干脆脆地舍弃了这条路来得干净省心。   看到墨斗摇头,嬴政叹息道:“可惜了。”   墨斗微笑:“那大王是愿手下多一个臣子,还是愿夜里有这样一个去处?”   嬴政一愣,想明白了墨斗的意思,想了想,笑了一声,一份释然一份无奈:“寡人臣子够多了,然这去处便只有你一个,罢了,寡人以后不问你了。”   这样也好,起码在这里,他可以抛弃下任何的防备、怀疑、焦虑,若是没了这去处,那他这秦王当得可真太苦了……   第 28 章   秦国,蒙府。   蒙府是将军蒙骜的处所,与其他的府宅自然是有所不同的,比如说别人的门口守着的都是些普通的仆从或是管家,但蒙府前守着的确是两个威风凛凛的亲兵,昂首挺胸,面容坚毅,让墨斗不由得地想起解放军叔叔来,然后墨斗觉得相比之下一大早莫名其妙跑到人家府前发呆的自己越发地傻气来。   天知道一大早嬴政抽什么疯,给自己送了好多灯油,鬼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缺灯钱的,然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为了这点灯油感动起来,一个激动就跑到蒙府前想要帮嬴政打探打探情况……   他能打探个什么鬼啊!   人家说不定都没听说过自己的名字,别说这么冒冒失失地跑到人家门前了,就算是按礼发请柬人家也不太可能会回应……   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么鲁莽的一面……墨斗在内心将自己批判了个遍,然后便想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门前的两位小哥也注意墨斗很久了,本来他们是想按着老规矩,要是这个熊孩子敢过来,就直接扔到大街上,就算他上头有人他们也照扔不误,结果,这小孩奇怪地很,就那么远远地看着,看得他们浑身发毛,现在又垂着脑袋,感觉自己好像欺负了他似的,搞得他们俩莫名其妙就有了愧疚感,然而他们真的什么事都没做啊!   心好累……   现在看到这个小孩终于要走了,这两人都偷偷松了一口气,感觉轻松了不少。   然而,他们都放松地太早了。   “当心,快让开!”   远处,一匹马左冲右撞地闯了过来,大概还有一百米的距离就要撞到墨斗,要是让普通连马都没怎么见过习惯慢生活的古人来,说不定还反应不过来就那么直直地等着撞上,但墨斗好歹是穿梭在马路上的现代人,他立即反应过来,迅速往一边一躲,惊险躲过。   马上的人似乎也在努力扼制住马,看见前面有人便努力往上抓缰绳,马一吃紧,便向上扬蹄,马毛光滑无比,平时光是在马背上保持平衡本就不易,现在马背挺起,马上的人双腿力气不够,一时夹不住马肚,掉落下来。   “公子!”   门边亲兵惊呼,后面的仆从也终于跟上来,但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公子掉落下来。   一阵人仰马翻,仆从亲兵纷纷围上去着急道:“公子没事吧?”   “可有摔坏?”   “速速去府内唤医师!”   “无妨!都住嘴!”摔下马的人似乎没什么问题,立马就能爬起来,还有精力阻止旁人的动作,“不许声张,不许将此事告诉祖父父亲!”   但还是有人担心:“公子还是让医师看看吧,可别出了岔子。”   小公子眼睛一瞪:“住嘴,我不用!”   这边吵吵嚷嚷,旁边的墨斗牙酸背痛地站起,呲牙咧嘴地查看自己有没有问题,那个人当然没问题,因为他给人家当了肉垫,要有问题也是他好吧!   幸好,没什么大问题,压了他的人年纪不大,才十多岁的样子,虽然感觉比同龄人要沉一点,但比一个成年人压力要小,所以墨斗也就是擦破了点皮,虽然还有细菌感染破伤风等危险,但总比骨折什么的好多了,要是真骨折了,说不定他就要要当残疾人了。   出门不顺啊……还是赶紧回去清洗伤口吧……   墨斗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回去,然而老天爷好像就是还想折腾墨斗一样,坚决不让墨斗回去。   小公子连恐吓带威胁终于搞定了自家下人后,终于想起了墨斗这个受害者,眼看墨斗要走,赶紧拦上去,一看墨斗比自己年纪还小,慌张道:“你没事吧?”   墨斗看了一眼面前紧张地连手都不知道放哪里的小公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一直跟嬴政待在一起,搞得他以为这里十三岁的人都像他一样老成了,眼前的人才像是一个十三的孩子嘛。   墨斗边笑边摇头:“无事。”   小公子本来就在羞自己的骑术,又对墨斗心怀愧疚,墨斗这么一笑,一时之间反倒恼羞成怒起来:“你笑什么?笑我的骑技吗?!”   墨斗老老实实道:“没。”   只是在笑你可爱。   小公子仔仔细细盯着墨斗无辜的眼睛,确定墨斗确实不含任何恶意,小公子一下子就泄了气,就像一个皮球一样瘪了下来,萎靡道:“好吧,刚才是我撞了你,你若有事便来此找我,我叫蒙恬,跟亲兵通报一声便可。”   亲兵在一旁狠狠点头:“你救了我家公子,我记住你了,下次有事直接上来找我便是。”   蒙家在秦国的份量极重,这算是一个不小的承诺了,不过墨斗却不在意这份人情,他在意的是前面的这个人是蒙恬!   那个修长城,造直道,击匈奴,改毛笔的蒙恬!算算年纪,蒙恬和嬴政是同一年生的,还真能对上。   老天爷不是来折腾他的,是来给他送大饼的!这个馅饼他要是不抓住就白瞎了他的眼!   墨斗歪头想了想,突然笑嘻嘻地问,“你摔了几次?”   要不是墨斗壳子嫩,绝对会被蒙恬的亲兵当成怪蜀黍抓走:果然还是在嘲笑我!   蒙恬瞪大了眼睛:“关你什么事!”   蒙恬喜欢瞪眼睛啊……墨斗在心中记下小本本,然后继续引诱蒙恬:“我有法子让你不从马上掉下来。”   蒙恬信都不信:“你骗人!”   墨斗继续逗他:“骗人是小狗。”   看着蒙恬又气又恼的样子,墨斗终于有了一种自己是成年人的感觉了,于是暂且放过了幼年版的蒙恬:“我没骗你,我真有法子。”   “你这么小,有这能耐?”蒙恬怀疑地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墨斗。”   “你就是造曲辕犁的那人?”蒙恬开始动摇了,“若是如此,也并非无可能……”   墨斗添油加火,使用激将法:“如何,可敢与我走一趟?”   结果受到了蒙恬鄙夷的眼神:“激将法于我无用,不过,我倒是对你说的法子感兴趣地紧,与你走一趟也无妨。”   蒙恬边说边点头,直接拍板:“走,你要是骗我,我也不拿你如何,咱两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呦呵,还记得前面的人情啊……古人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小小年纪都这么机灵的吗?   墨斗心中吐槽,面上不显,对着蒙恬点头:“好。”   立即引路,直接把蒙恬和他的马引到自己家来,留下一群仆看着事情莫名其妙地发展,从不知所措。   蒙公!我家公子好像被人拐走了!怎么办,在线等,很急!   第 29 章   马鞍出现的时间一般是被认为在西汉,虽然至今为止都没有在西汉相关的墓地里发现有关马鞍样子的器具,在帛画、砖画包括在文献记载里都没有发现马鞍的记载,但是在西汉时期,骑兵的数量大大增加。   骑兵是非常难培养的。   一般来说,没有马鞍的马是非常难骑的,更不要说还要在马上射箭什么的,能做到这些的也只有那些天生在马背上长大的游牧民族了。所以在汉朝以前马都是用来驾车的,将军之类的指挥官都是站在车上指挥,而骑兵的作用只是侦察、侧翼包抄、骚扰遮断、偷袭和追击,并不能成为作战主力,更不用提独立承担整个战役了。所以蒙恬能骑马已经算不错了……虽然是出了交通事故……   而在西汉时期有记载:“其明年,元朔之五年春,汉令车骑将军卫青将三万骑,出高阙。”(注1)   卫青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马上就培养出三万的骑兵,所以说,马鞍很有可能就已经在汉武帝时期就出现了。   而此时,墨斗和伞围着蒙恬的马指指画画,墨斗视马的主人为无物,站在外面的蒙恬直抽嘴角,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贼窝。   墨斗问:“如何,你有什么想法吗?”   伞还是有点害怕,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见马,而且马主人还一直在后面看着,搞得他有点紧张,一时之间什么想法都没有。   墨斗看伞不说话也不着急,慢慢引导:“你从问题产生的原因入手,人为何容易从马上掉下来?”   伞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马毛,犹豫道:“是因为……光滑……”   “那么问题是什么?”   伞努力回想墨斗以前教过的东西:“如何增加摩擦力?”   接近了,但还差一点,墨斗看看快要忍不住的蒙恬,决定暂时就教到这里了:“是如何在光滑的地方固定人……去,搬一块木头过来。”   伞点点头,赶紧去了,墨斗也翻出了自己的工具箱,顺便在脑海中搜索马鞍的样子。   其实墨斗有自己偷偷做过马鞍,不过因为没有实物对照,结果就导致等墨斗真正看见马时才发现他做的马鞍尺码好像有点不对劲。   秦国的马比墨斗想象中的马小太多了。   后来墨斗才知道关于马的大小秦国都是有规定的,太矮了,当然是不行的,太高了……依然也不行!   高头大马什么的,在秦国算是残次品……   现在终于有马来给墨斗当模板了,墨斗两眼都在发光,看得蒙恬心惊胆战,感觉自己的马下一刻就要进了锅煮了。   …   等一切都准备齐全了,墨斗看看天色,转头问蒙恬:“你何时回去。”   蒙恬想了想说:“两个时辰后我要回府吃午食。”   墨斗点点头,四个小时,时间还是有点紧张的,所以就采用最简单的方法吧。   木头是一块圆柱体,周围还带着树皮,墨斗拿自己做的尺子比了比,指挥着伞砍下一节来。   富有规律的砍锯声响起,不一会就砍下了一节,墨斗颇为羡慕地看了看伞的肌肉,明明一年前还没有这么多的……话说青春期真好啊,伞这么快就长成一个小伙了……   半天没等到墨斗的下一步吩咐,伞犹豫了一下,师傅不说话是在考他吗?不过他确实有了一点想法。   伞咬咬牙,极其大刀阔斧地将圆柱体砍成了两半,然后抬头忐忑地看了墨斗一眼,墨斗当然不会生气,他万万没想到他就那么出神了一会儿伞就突然通了,他果然没看错人。   搞发明创造无外乎就是胆大心细,以及坚持不懈,当初伞是第一个回答他问题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一个可塑之才,他的经历也注定了伞心智坚毅……就是可能被生活吓怕了,如果不是被逼急了就是不敢迈出第一步,现在终于胆子大了些,墨斗非常欣慰。   墨斗点点头:“很好,继续。”   伞松下一口气,动作却愈发地谨慎,先将半圆柱体平放在地上,在反复测量了马背的宽长后,伞小心翼翼地在圆弧中间往下刨,等到前后两侧突起了有七八厘米后才停下,再将木头翻过来,按着马背的宽度刨。   墨斗在一旁看着伞的动作,伞总是在半途要看墨斗一眼,这时候墨斗就会给伞一个肯定的眼神或是点点头鼓励他。   对于伞这样的孩子,鼓励式教育法是最有效的。   等伞完成最后一步动作后,墨斗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摸摸伞湿乎乎的脑袋:“做得很好。”   一旁的蒙恬又抽了抽嘴角,这九岁的孩子摸着比他高了一个不止一个头的人的场景,他竟然觉得不奇怪,还意外地和谐?!   一定是他等的时间太久了,眼睛出现幻觉了。   然后蒙恬大步向前走,把好做好的马鞍直接挂上马背上,迫不及待地坐了上去,居高临下地对下面腻歪着的师徒说:“我先去试试此物。”   随即‘驾’地一声就走远了。   “等等!”   还没做完呢!牛筋没放!鞍子没磨!!马镫还没安!!!   然而墨斗来不及阻止,蒙恬一骑绝尘,墨斗一边伸着尔康手一边吃了一鼻子的灰……   “师傅?接下来怎么办?”   伞小心翼翼地上前问黑了脸墨斗。   “没事,”墨斗收回尔康手,微笑道,“他会回来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蒙恬就一瘸一拐地回来了,边吸凉气边说:“确实好骑了点,但此物还是容易往下掉,你再想想法子?还有……这上面木刺忒多了……你能给我磨磨不?”   墨斗心情舒畅地接过马鞍,继续与伞完成下面的步骤。   不过他此刻非常好奇蒙恬的屁股到底怎么样……   真的很好奇啊……   第 30 章   制作马鞍剩下的步骤并不多,只要稍加打磨以及加条牛筋就行,墨斗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造出马镫来,毕竟马镫的演变也是花了好几百年的,他上次跨了一千多年的曲辕犁已经很惹人注目了……   将马鞍固定在马背上,墨斗看着马儿的情绪调节牛筋的松窄。马虽然略有不适,但并没有太大的反抗,背着马鞍走了几步后就乖乖地等着主人上马了。   然而,此刻的蒙恬却不敢坐上去了,虽然马鞍上是没刺了,但问题是他屁股上还扎着大大小小的木刺呢!   蒙恬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话说,此物何名?”   “马……”刚想说马鞍的墨斗突然想起这是伞发明的,按理说伞才有冠名权,于是转头问伞,“此物是伞所造,该伞取名。”   伞本来乖乖地在后面站着,没想到突然被提名,还是有关取名字的大事,连忙摇头:“若非师傅提醒,伞不可能做出此物,应是师傅取名才妥。”   可是我也是作弊才知道的啊……   伞这么一拒绝,墨斗就更不好意思直接说这是马鞍了,还是蒙恬看不下去,直接道:“此物可于马背上安人,便叫马安罢。”   墨斗想了一想,觉得甚是有理,虽然此‘安’非彼‘鞍’,不过汉字在华夏总是慢慢演变的,说不定马安还真是马鞍的原身呢。   “可,马安就马安,”墨斗点点头,反正在他心里还是叫马鞍的,然后还不放心地加了一句,“不过你可得记着,此物是我徒弟造的。”   这可是足以记载史书的发明,可不能因为取名权被蒙恬用了而被后世误解,那伞可得多亏?不是他信不过蒙恬的人品,而是怕历史性的误解。   伞听了这话,一时羞红了脸,蒙恬不耐烦道:“知道知道,我亲眼看见的,还能否认了不成?我蒙恬可不是这种人!”   “这便好。”   墨斗心满意足,于是问:“两个时辰已到,蒙公子也该回家了,需斗相送否?蒙公子亦可顺带试试马鞍,斗保证不会再掉下了。”   ……   又欺负人!   蒙恬瞪眼,咬着牙说:“不用!”   然后牵着马一瘸一拐的走了,随从想要扶着蒙恬,也被蒙恬一眼瞪开,看得后面的墨斗内心愉悦。   哎呀,这个蒙恬真好玩……话说,他的胆子是不是也被嬴政给练出来了?毕竟每天对着秦始皇这个大boss,其他的人物就完全没有让墨斗诚惶诚恐的感觉了……   …   等到蒙恬回家时,就看到了一个人站在蒙府前面。   此人虽两鬓发白,但身挺背直,仔细看便能看见蒙恬与其颇有相似之处,不过相比于蒙恬的稚嫩,此人更加威严老练,一双虎目不怒自威,扫视过来时让人不由冒汗。   蒙恬原本还慢吞吞地走着,现在却绷紧了身体,也不管自己的屁股了,快步走上前低头道:“祖父。”   蒙骜看来自己的孙子一眼,然后便将注意力直接转到了蒙恬牵着的马上。   “这便是你此次所获之物?”   “是,此物名为马鞍,”蒙恬点头,然后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是匠人伞所造。”   “拿过来。”   啊?   蒙恬没反应过来,拿过来什么?马鞍吗?   蒙骜老将军恨铁不成钢:“把马给我,我要试他一试。”   要是墨斗在这里,一定会感叹真不愧是一个种,性子都这么急。   可是这是我的马啊……   蒙恬苦着脸交出了手里的缰绳,蒙骜直接一把抓过,连人凳都不需,直接翻身上马,往上一勒缰绳,力气之大,让马儿不由地嘶鸣立起身,蒙骜仅一手扯缰,却牢牢黏在马背上,蒙恬露出了憧憬的神情。   “好!”蒙骜试完,甚是满意,不过他还没过瘾,坐在马背上不肯下来,就这么居高临下地问蒙恬,“你说这是匠人伞所做,可将此匠人招至府内?”   蒙恬摇头:“怕是不妥,此人是匠人墨斗的徒弟。”   墨斗?   蒙骜对这个人有印象,曲辕犁他不了解,但大王登基时所献的舆图他是有印象的。   驾驭着马走了几圈,蒙骜心中略有了底,恋恋不舍地下马,吩咐道:“将这马鞍送入府内仿制,还有,准备准备,我要进宫面见大王。”   下人们连忙开始动作,牵马的牵马,准备正服的准备正服,只留下蒙恬在一旁欲哭无泪。   祖父,我还没能试上马鞍呢……算了,蒙恬安慰自己,反正自己一时半会儿也确实做不了马鞍了,罢了罢了……   等蒙骜进宫见嬴政时,嬴政正在忙政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虽然他还没定下出军的将军,但粮草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运往晋阳。   一时之间政务多了起来,吕不韦也没精力再先截下所有的竹简阅览一遍再交给嬴政,嬴政趁这个时间钻了许多空子。   不过嬴政到底也是第一次处理这么多政务,他的压力也很大,而且粮草的事牵扯到很多财政数字上的问题,在这一方面,吕不韦是商人,对数字有着天然的敏感性,而嬴政就全靠着墨斗以前在马车上教他的一点在撑着了,说实话,嬴政有点后悔,他当时应该认真学的。   不过现在,他得先处理另一件重要的事:蒙骜来找他了。   蒙骜怎么会来找他?   嬴政虽然自信,还是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他不过是一新君,而蒙骜真说起来是三朝元老,真说起来,他是连召蒙骜的资历都没有的。   不过既然蒙骜都来找他了,又岂有放过他的道理?   嬴政挑了挑眉:“宣。”   蒙骜走上大堂,行礼。   “拜见大王。”   “蒙卿免礼,坐。”   等蒙骜坐定,想要说话,却听到嬴政先开了口。   “蒙卿来得正好,寡人刚刚想通了,晋阳之乱,还是蒙卿去来得让寡人放心,蒙卿可愿前往?”   第 31 章   “蒙卿来得正好,寡人刚刚想通了,晋阳之乱,还是蒙卿去来得让寡人放心,蒙卿可愿前往?”   说实话,蒙骜有点懵逼。   他本来是想跟嬴政说他有马鞍,有把握打赢这场仗,顺便再夸一波墨斗,说大王您真慧眼识珠、善用贤才,表一下自己的忠心,从而说服嬴政派他去镇压晋阳之乱。   然而这是什么情况?他还什么话都没说呢,怎么嬴政就突然就改口了?你这样子不按常理出牌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蒙骜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干巴巴地说:“微臣定不辱命。”   ……   一君一臣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嬴政万万没想到竟然冷场了,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蒙骜说话,他有不好把刚刚才来的蒙骜给赶出去,于是也只能干巴巴地问:“蒙卿找寡人来可还有事?”   有了话头,蒙骜终于能接下去了。   “大王可知马鞍?”   马鞍?   嬴政心中有了一点推算,这么一个新奇的名字十有八九是墨斗倒腾出来的。   “这马鞍可是墨斗造的?说说有何用。”   蒙骜奇怪地抬头看来嬴政一眼,不应该啊,大王怎么会不知道,这难道不应该是大王授意墨斗给蒙府送马鞍的吗?总不可能还真是自家孙儿一跤摔出来的吧……隐隐猜出真相的蒙骜大将军拒绝这种奇怪的巧合,一定是哪里不对。   “是其徒弟伞所造,在马背上放一木座。可便人轻松驾驭马儿……大王不知?”   “墨斗所造之物无一不新,其徒颇有其师之才,寡人忙于政务,当然第一次听说此物,怎会知道?不过,若是按蒙卿所言,秦国实力定能大增。”   所以,大王没有以马鞍为利,诱使蒙家的忠诚,而是真心实意地信任蒙家……   蒙骜有点羞愧,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位新任秦王年纪虽小,行事却是光明磊落的。   嬴政不知道他前面的脑洞达人蒙骜已经把他想成了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了,他看蒙骜不说话,还以为蒙骜在为之前不让他出征的事耿耿于怀:“还请蒙卿不要在意之前之事,寡人新上位,尤恐做错事,不免做事有些束手束脚、优柔寡断,之前是寡人错了,寡人向蒙卿赔罪。”   说着便向蒙骜行了个礼,然后一抬头就看见了红了眼眶的蒙骜。   “大王尽可放心,若有所令,微臣定万死不辞!”   ???   他想过对方会感动,但没想到对方会激动成这个样子……还是说习武之人比较容易动感情?不过这样也好,起码确定蒙骜不会跟着他作对了。   嬴政和蒙骜的联盟成功狠狠恶心了吕不韦一把,朝堂之上,他冷眼看着嬴政和蒙骜君贤臣忠的样子,要不是众目睽睽,他都想扯着对方领子问还记不记得是谁提拔了他?!   不过吕不韦可能想不到,对蒙骜来说,从齐国到秦国之时他就明白他自己的定位,他一直忠诚的只有秦王,也只有秦王才能真正确保蒙家在秦国站稳脚跟。   与此同时   大军出征,所有人都在关心战事,除了墨斗,他在关心天气。   墨斗在纸上画上一横,又写成了一个‘正’字,这是第十个‘正’字,意味着秦国已经五十天没下雨了。   五十天,也不过一个半月,虽然天气逐渐变热,但除了忙于耕种的农民以及推算历法的官员,咸阳城内并没多少人注意到这一点,但墨斗却明白,秦国的第一次大旱已经悄然而至。   也该开始准备了,墨斗放下笔,叹了口气吩咐道:“牛叔,吩咐下去,坊子抽一半人出来,都给我去储水。”   说到后面,墨斗都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   妈蛋,又要亏钱了!以后连水都用不起了!   然而,让墨斗万万没想到的是,瘟疫比旱灾先爆发,而且咸阳城也在瘟疫爆发的范围内。   一时之间,咸阳城内人人自危,到处都是白布和艾草的味道,白日间大街上冷清地像半夜,但医馆门前却人挤为患,然而医术高明的医师早已被招致王宫内,剩下的大半都是招摇撞骗之徒。   墨斗亲眼看见有医师竟然要求患者放血!这种结果自然是非但没有扼制住瘟疫的流行,反而加速了瘟疫的蔓延,比如说放了血的那一家子现在已经全病了,连带着那个医师。   一家子就要整整齐齐的……然而墨斗笑不出来,也没兴趣嘲笑这一家子的愚昧无知,太多人命了,每一天都有几十人染上瘟疫,并且这个人数是逐渐递增的,一旦到了某一节点,就会成为爆炸性的灾难。   最好的方法是在爆发前就扼制住这次瘟疫。   在古代,瘟疫十有八九都是鼠疫,包括欧洲的黑死病,都是鼠疫的一种,这一次墨斗遇到的瘟疫也是一样。   关于鼠疫的防治,墨斗当然是耳熟能详的,做出一个安全教育小册子的能力还是有的他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当场百度……虽然墨斗还没拿出纸,要是整理安全知识起来说不定就是一卷重重的竹简,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他要怎么去见到嬴政啊!   本来一般就是嬴政出来找他,进宫什么的墨斗想都不用想,但现在因为瘟疫,咸阳宫全是士兵,别说嬴政出来了,现在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除非墨斗有能力真正治好鼠疫,以这个名义进宫才有可能。   所以说,百度!你能告诉我治疗鼠疫的原材料吗?链霉素、庆大霉素、β-内酰胺类、喹诺酮类……这些都是什么鬼!他连青霉素都不会做好吗!   干!我为什么不学医!   现在墨斗比较庆幸的是儒家还没盛行开来,至少不会要求亲人事必躬亲地照顾病人,所以说,以后他要求尸体火化不会有太多人反对……吧?   墨斗正在屋内百度有关鼠疫的消息,伞突然间闯入墨斗的房内,神色慌张。   “公……公子……坊里……坊里有人染疫病了!”   墨斗迅速站起身,这些天他都在研究鼠疫,倒也不会太过惊慌,他刚想要将防护措施一条条吩咐下去,却看见快要哭出来的伞,略有点无奈。   “你哭什么啊……”   “公子,你说……我们会不会……会不会死……”   第一批的病患都已经死了,第二批的病人也快死了。   今天伞在街上看到好几具尸体,这些尸体都是奴隶,否则也不可能无人收尸。这些尸体就那么躺在地上,没人愿意接近他们,包括伞,只有苍蝇愿意在他们上飞舞,偶尔会有几只耗子蹿过。   虽然公子让他在嘴上罩着布,伞还是感觉自己在空气中都能闻到腐肉的味道,艾草味混着尸腐味让人恶心地想吐,但伞还是觉得周围都是死气,正渐渐侵入到他以及所有人的身体里。   墨斗叹了口气,走上前踮脚摸摸伞的头,伞配合着低头,墨斗感觉到伞的头还在微微颤抖,说到底,伞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墨斗保证道:“不会的,你家公子向你保证,我们不会死。”   不就是鼠疫嘛!说到底也就是一块肥皂的事!他还就不相信治不了它!   第 32 章   鼠疫,是中国古代瘟疫的一种,因为死者周身犯黑,因此在西方也叫黑死病。   虽然中国不杀猫,也没有让人不洗澡,但鼠疫在中国的历史上还是屡屡发生,据说,朱元璋一家子就是死于鼠疫。事实上,人类并没有真正消灭这种病菌,鼠疫是在近代人们发明量产肥皂后才逐渐消失的。   这听起来非常容易,毕竟只是一块肥皂而已,但问题是在工业革命之前,肥皂是奢侈品。   香皂的主要成分是脂肪酸钠,其基本上是由油脂(植物油或动物油)皂化而成(注1),也就是说,肥皂需要油,猪油也罢,橄榄油也罢,只要你有油,然后跟草木灰拌一拌,最最原始的肥皂就有了。   然而,说得轻巧做得难,问题是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那么多油!   在现代,合成化学和石油化工的发展为洗涤剂提供了廉价的化工原料,而在古代,就只能靠纯天然无污染的油了……墨斗还记得,真的物资紧张起来,也有直接使用人油的……比如说二战时期犹太人就是德国的肥皂原料……   每使用一块肥皂,就会消失一个犹太人,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什么鬼!   墨斗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扔掉,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病人身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感激治好或是延缓病患,这样,他才能面见嬴政,推行防疫措施。   鼠疫一般分腺鼠疫、肺鼠疫和败血症型鼠疫三个类型,首先,他需要弄明白这次的病是哪种类型。   墨斗带着自制口罩和手套摸了摸病人的头,很烫:“他们已经喝了多少次水了?”   一向沉稳的牛叔此刻的声音也有些抖:“阿土一个上午就喝了五次水,他媳妇昨天还喝了三次,今天……今天就快不行了……”   阿土是工坊里一个普通的匠人,按理说在墨斗的管理下是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他的妻子却在外面不小心染了疫病。   现在医馆全是人,有钱也请不起医师买不了药,无奈之下,阿土就只能抱着妻子来坊里求助,结果自己也染上了病。   墨斗皱着眉,小心翼翼地打开阿土的舌头,舌苔泛黄。   “他们可有咳血之症。”   “咳血……没……应该没有,”墨斗的话直接把牛叔给吓到了,“公子,要不……就算了吧……”   要说牛叔没有同情心那倒没有,他也希望阿土能好起来,但要说对阿土一点怨气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明知道这是瘟疫,还抱着老婆过来,虽然明白阿土的难处,但总会还是有怨的。尤其是看到阿土被他妻子传染之后,更是害怕到了极点。   不只是牛叔,工坊里甚至有人都在吵嚷着要把阿土夫妇给扔出去。   墨斗摇摇头,他还指望着能把人给治好呢:“先出去吧。”   换下身上的衣服,再用用艾叶泡过的废水细细洗一遍身子,确定身上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跳蚤和虫子,墨斗舒下一口气,然后进了刚刚给腾出来的隔离间,现在他自己也是接触过病人的人,按理也应该隔离。   墨斗翻开竹简,将刚刚自己看到病人的模样全部记下来,心中有了一些确定。   寒战高热、淋巴结肿大,面红耳赤,烦渴欲饮,甚或神识模糊,苔黄,脉弦数,这些都是腺鼠疫的症状,而要用什么药,他虽然没有在百度百科中找到,不过倒是在互动百科中找打了药方:黄芩10克、黄连10克、板蓝根30克、连翘18克、元参15克、生石膏(先煎)60克、知母10克、薄荷10克、赤芍15克、大贝母10克、夏枯草15克、生地30克、马勃10克,生甘草6克。(注2)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这药方要怎么吃。   墨斗只有吃胶囊的经验,至于中药……大概也是一日三服……吧?还有,他好像在电视剧上看到过什么三碗水煮成一碗水什么的,有没有谁能够告诉他能不能套用啊!   等等。   墨斗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可能没有药!   虽然在瘟疫前他屯了一些药材,但是有一个巨大的问题,他当时是看什么就买什么,也没管什么种类,反正他也不知道,所以墨斗现在完全不确定他的库房里有没有这些药材。   万一可有可怎么办?   墨斗有点着急,一边百度每一样药材长什么样子,一边吩咐道:“伞,快去把我前几日买的药每样拿一份来。”   等他说完,才想起来,现在他是被隔离的状态,全靠竹简和外界交流。   于是赶紧翻找空白的竹简想要写字,然后一不小心,就把桌子上垒起来的竹简给全翻倒了。   “卧槽!”   在连日的压力之下,墨斗终于忍不住骂出了脏字,才感觉自己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然后他就听到了最近他朝思暮想的声音。   “刚刚斗可是在骂人?多日不见,斗的脾气见长啊。”   嬴政?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要命了吗?!   墨斗觉得自己可能又要再骂人了,但还好,总归是忍住了。   “大王怎可擅自出宫?外面瘟疫横行,大王还是赶快回去吧。”   虽然墨斗有一肚子话要跟嬴政说,但前提是两人都在安全的地方好好商谈,此刻他们离病人就一个院子的距离,鼠疫又是能够通过呼吸道传播的,他还刚刚跟患者有所接触,怎么想怎么危险!   对面的嬴政倒是一点都没有身处险境地自觉,他随意地找了一处座位坐下来,略有疲色:“宫内也有人染病了,宫内宫外都一样。”   墨斗呼吸一窒,真说起来,m里环境闭塞,说不定还不如宫外安全。   “叔父花重金请了许多名医,但却少有成效,军中也有人染上疫病,不过幸好,刚出征的大军是干净的,”嬴政语气淡淡的,像是在陈述一件普通的小事,但墨斗却知道,这是代表这嬴政已经被逼到无力的表现,“寡人问你,远征大军若是吃此刻咸阳城的食物,可会染上疫病?”   墨斗轻轻点头,鼠疫也是能通过消化道传播的。   嬴政看到墨斗点头,倒没出现什么意外或是低落的申请,只是继续淡淡地问道:“火烧就干净了对吧。”   墨斗继续点头。   “寡人是想着,若是治不好,便全烧了吧。”   墨斗猛然抬头,嬴政依然是轻描淡写的样子,坦然地说:“断尾求全,理应如此。”   确实如此,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办法,趁着瘟疫规模不大,干脆全烧了,如果没有百度的话,墨斗甚至也会赞同这种做法……墨斗害怕的是这之后嬴政处事的手法,如果嬴政遇到类似这样一时狠心就可解决的情况,会不会就直接选择最暴力最干脆的方法处理所有事情?   就像现在焚烧病疫,之后他便会选择焚书坑儒,虽然确保了新政的推行,却也依然埋下了后患,就像鼠疫,它的病因还在,只等着有一天再度爆发,到时人们依然会像现在一样手足无措。   “寡人刚刚在外面听见斗要拿药材?”   嬴政的话打断了正思考着历史的墨斗,墨斗一时间有点愣,点点头:“是。”   “寡人到没想到斗竟还精通医术,”听到嬴政的调笑,墨斗耳朵略红,嬴政也拂过一丝笑意,但马上回归到正题:“斗可是有法子治此疫病?”   第 33 章   “斗可是有法子治此疫病?”   “这……”   墨斗在犹豫,因为这件事不太好说。   “今日有家已经绝户了了。”   如果是预防的话,我还有有办法的……   “现在城内有几百人都得了疫病。”   其实关于这个鼠疫我有思路了,可以试一试……   “药材、人手,只要寡人有的斗皆可取用,斗有任何想法亦尽可放心去做,一切后果由寡人承担。”   你这样子说我也很难办啊,我已经在尽力了……   “朝中大臣束手无策,医师毫无进展,最坏结果不过一把火全烧了,再差又能到何步?”   我说了我在尽力了!   “寡人信你。”   你以为你为这样说会有什么用吗?   “斗可再次下定论,此病确实可治,更可防,大王既然信斗,斗定当全力以赴!”   妈蛋,拼了!   …   熊艾感觉今天的医馆有些不对劲,医馆外面站满了士兵,这些士兵脸上都带着一块布,仿佛在列阵,士兵的脚步声沉重而由接种,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不会是秦王发怒,嫌他们医师寻不到救疫之法要杀他们吧?   熊艾心惊胆战地跟着同僚往窗外看,也没心思继续研究疫病了,事实上,他也研究不出什么,他原本就只是一名普通的医师,擅长风寒,因为瘟疫而被秦王召集过来研究疫病,他已经在这医馆吃睡好久了,外面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只知道每天的病人数量都在增加,而一些原本对疫病比较在行的同僚也地了疫病。   “姜医师,你可知这是发生何事了?”   熊艾往外面看来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只能向同僚寻求答案。   熊艾问的是一个名为姜榆的医师,世家大族出生,姜家在秦国朝堂颇有地位,他是在场唯一没有往外看而是在翻看草药的人。此人平时也不爱说话,熊艾与他也没交谈过几句,唯一的交集也是对方与他探讨风寒病,现在情况特殊,熊艾才厚着脸皮问人,要不然也不会主动与姜榆搭话。   姜榆此刻正在拿一株草药闻,闻言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低下头写字,等写完了才幽幽地说了一句:“不知。”   熊艾抽了抽嘴角:“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   周围偷听的人群也纷纷作鸟兽散,继续看外面的士兵列阵。   在众人心惊胆战地等了半个时辰后,医馆外的士兵终于列完了阵,熊艾粗粗一看竟有些惊艳,士兵从左到右,从前至后,由高到矮,以半臂之宽错落有致地站立着,给人一种舒服至极的感觉。   还没等熊艾打量完,一名身材高大的军人就推开门,他就那么淡淡地扫视了屋内一眼,刚刚嘈杂的屋子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在下蒙武,受秦王之命安排医师的工作,还请诸位配合。”   配合?配合什么?秦王这是要干什么?   熊艾脑子内全是问题,但不敢说出来,他怕一说出来,前面这个凶神恶煞的将军就会拔出剑就把他给砍了。   然而,就在大家噤若寒蝉的时候,偏偏就有人就要挑衅。   “我不管你们做什么,我要在这里研究疫病,我不能跟你们出去。”   熊艾跟着众人纷纷转头去看那个不怕死的人是谁。   是姜榆。   熊艾惊恐地看着他,虽然他知道姜榆做事随性,但现在他还是想问对方一句:大哥,你这是不想活了吗?!   蒙武皱眉看向姜榆,对方还在写写画画,看起来不想是想要逃任务的感觉,才缓下神情。   “这位医师,大王只是让你去辨认病人,还请听从我吩咐。”   “什么?要去看病人?我不去!”   这不是姜榆说的,而是旁人,他的眼里充满了惊恐,周围的医师也都焦躁不安起来。   要说他混吃等死也不尽然,但这些天一起病倒的实在医师不少,甚至可以说是占了一半之数,按比例来说可以说是比平民还要惨烈了,而救治方法却依然没什么进展,可以说得上就是死亡,而为了不至于瘟疫之后咸阳城内一个医师都找不出,吕不韦已经下令医师只需查找古籍以求救治之法便可,嬴政这一下子又把他们拉回了生死线,众人当然不同意。   “各位医师放心,戴上口罩,染病的几率便可大大降低。”   蒙武举起手,便有一列士兵进来给每人分发了一个带条子的布,与士兵脸上带着的布如出一辙,可以看得出,蒙武说的口罩就是这带条子的布。   蒙武这个做法引起了轩然大波,众人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将布狠狠掷于地上:“可笑,不过一块破布,既然还妄图蒙骗吾等,到底是你是医师还是我是医师!”   倒是姜榆眼睛发光地看着口罩,不知道在想什么。   蒙武看着乱糟糟的屋子,被吵得脑仁疼,大吼一声:“住嘴!”   然而没有人听他的,蒙武脑子突了一突:“都给我住嘴!”   这次终于安静下来了,因为蒙武举着剑指着那个扔口罩的人,那人脸色难看,但仗着对方不敢真的动手,想张口呵斥。   “喝!”   这次是士兵,他们的剑半出剑鞘,面容坚毅,仿若随时便可冲至战场。这些士兵都是见过血的。   医师终于不敢动了。   “此次瘟疫,危及咸阳,危机大王,更危及秦国百姓,大王为为求秦国百姓一线生机,昼夜不眠,现大王有令,吾等自当奉从,在下愿与诸位医师共战此疫,这次行动,医师只需诊断百姓是否染病便可,剩下之事皆交由在下,在下与秦兵全程奉陪,不解此疫,誓不罢休!”   屋外士兵与上将一同保证:“不解此疫,誓不罢休!”   屋内,熊艾和旁的医师怔了怔,相视苦笑。   还能怎么办,出去看病人呗,人家都这样说了,就只能配合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依然有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我要写药方,我不和你们去。”   众人无语地望过去,又是那个不怕死的?   熊艾都懒得转头了。   还能有谁?姜榆呗。   姜榆好像害怕人家听不清,一脸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要写药方,我不和你们去。”   蒙武连马上就黑了下来:“你这人……”   不识好歹是吧?!   然而蒙武要说的话被打断了。   “蒙叔叔,等等。”   小孩?这里怎么会有小孩?   熊艾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但事实告诉他,他的听力很正常,就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出现在他的视野内,这小孩此刻站在门边,除了带着口罩,也没和旁的小孩有什么不同,熊艾默默地把对方是嬴政的脑洞给扔到外太空。   “阿斗,有何事?”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叫我阿斗?   墨斗心累,决定不和蒙武讲话,他直直地站到姜榆的前面问:“你说你不要出去,你可以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   第 34 章   “你说你不要出去, 你可以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   哈?   姜榆往下看这个还没他胸口高的小孩,颇为无语, 他能和这个小孩讲什么?   看出来对方并不想和他多说废话, 墨斗加了一句:“我能做主。”   蒙武也接上:“他是墨斗,口罩便是他所造。”   墨斗的徒弟造出了马鞍,再加上自家父亲对自己的叮嘱, 蒙武对墨斗还是很信服的, 更何况刚刚对方列队之法确实有用。   蒙武话一说完,人群中便传来一声冷哼, 听起来对此颇为不屑。   姜榆倒是不在意这些,只是有点感到意外,口罩是这小孩造的?   “黄芩、黄连、连翘……”   姜榆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提了几种药材, 虽然他不认为对面这个小孩能听懂。   墨斗确实听不懂, 在原药方中他也只认识板蓝根,薄荷,至于为什么要加这些东西,墨斗也只能憋出一句清热解毒出来,但这些都没关系,他只要拿着药方找医师就行, 一道题目如果有了答案,只要再来个理科生(文科生什么的还是放弃吧), 倒推上去就很容易。   墨斗两眼发光,现在‘理科生’就在他面前。   “医师可有想过再加一点赤芍、夏枯草?”   墨斗将对方没说出来的药材点了出来, 姜榆愣了愣,突然转身一头埋到药柜中翻找起来。   看到对方这样子,墨斗放心下来,这样子药方的事基本就成了,转头看向蒙武:“此人都有用,还请蒙叔留下。”   蒙武点点头:“小公子客气了。”   挥挥手,示意士兵将这些医师都‘请’出去,其间也有不少人在喊‘我亦有治病之法’,不过全被蒙武给无视了。   开玩笑,现在医师资源奇缺无比,要不是因为人命关天,他连那些药童都能给拉出去好吗?   墨斗目送他们离去,整个药馆原本还人满为患,现在立马冷清下来,深吸一口气,和姜榆一起投入到研究药方的工作中。   虽然他不会治病,但是记数据他在行啊。   …   被蒙武‘请’出去的医师中虽然有人吵闹,但大部分人还是老实的,熊艾就是这大部分的一员,他已经看明白了,现在再怎么反抗都是没用的了,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给人看病。   他叹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希望一直躲在医馆里就那么干巴巴地翻看古籍,医者父母心,治病救人甚至都已经成为他的本能,但他也着实不想治病一生,自己却因病而死。   刚刚姜医师说的药他记了几昧下来,希望有用,熊艾摸了摸带在嘴巴上的布料,也希望这个叫口罩的东西有用吧……   然而出乎熊艾意外的是,他被拉出来好像只是用来看病的,而不是治病的,只要他一确诊,跟在他身边的士兵就会直接将人带走,至于带去哪儿……熊艾不敢问。   “我的儿!你们要带我的儿去哪?!”   “你的孩子染了疫病,奉秦王之令要将其隔离,你孩子自有人照看,还请松手。”   “你们骗人!我儿好好的……好好的……没病!就是病了亦轮不到你们照顾!秦王不仁啊!”   又是一个,熊艾闭住了眼,他刚刚确认了一个五岁孩童染了疫症,父母倒是无碍,也正因如此,好好的一家子就要被拆散……   “你们可以让我试试,说不定……就治好了……”   熊艾终于忍不住,低声向身旁的士兵说到,原本他呆在医馆还能装作看不见,但让他亲看看着确实受不住。   “你的任务便是确诊,其余之事,秦王自有安排。”   莫不是要坑杀……   忍了忍,还是抖着嘴唇多嘴问了一句:“病人这都是……要送去哪……”   士兵斜着眼看了他一眼,看得熊艾心头一凉,连忙低头,却听到士兵的声音低低传过来。   “送去哪我也不知道,可是要我说倒不会像我们想的那种去处。”   熊艾又惊又疑:“这是何意?”   “若是真是咱们想的那样,若是有人病了再拉出去便可,秦王又何必多此一举?”   士兵指了指正在分发的口罩,刚刚那对夫妻因为孩子的事死活都不肯拿口罩,还一直在辱骂秦王,周围的士兵好说歹说,最后向对方威胁到,若是不拿这口罩每天换洗带着,他们就永远见不到孩子,这对夫妻才无可奈何地领了一份恨恨离去。   “虽是每人就怎么一小块,但这么多人下来不得掏空秦国库府?所以说,这口罩一定有用。还有那么多人辱骂秦王大王岂会不知,若是真是不仁之君,还不得全砍了头?”   熊艾听着士兵一条条分析下来,竟然觉得颇有道理,甚至还隐隐期盼起来,等他反应过来还是觉得对方说的有理,忍不住苦笑一声,暗骂自己痴心妄想,然后老老实实地继续工作。   旁边的士兵斜看了熊艾一眼,回到正位,哎呀,我说没错吧,上头应该就是这么教的……不过他也觉得甚是有理……   …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咸阳宫内,吕不韦正在斥责嬴政:“这么多病疫你集起来作甚?!”   嬴政垂眼,手中继续批复竹简:“叔父放心,寡人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想坑杀还是想烧?如此胆大妄为,残暴不仁,你可对得起历代君王!”   嬴政执笔写下最后一个字,然后翻开新的竹简,继续淡淡地“寡人没说要全杀了。”   吕不韦的鼻子差点没嬴政这不痛不痒的态度给气歪了,声音尖锐起来:“你想治?”   中年大叔的声音尖起来可不好听,嬴政的手抖了抖,还好没落笔,嬴政皱皱眉,又松开,唔了一声。   “此病可是你想治便治?!若是你不好你可有想过如何?”   “治不好便烧。”   “你还是想烧!”   “总比随着瘟疫扩散的好,寡人本意不在此,问心无愧。”   “你……”   吕不韦还想说些什么,嬴政抬头打断他:“这里是秦国,寡人是秦王,寡人做的是寡人自会承担后果。”   嬴政目光直视吕不韦,带着王的高傲与决然,一时之间竟然镇地吕不韦说不出话来。   他长大了……吕不韦突然意识到……   第 35 章   瘟疫被暂时地控制住了, 但是□□却代替瘟疫横行起来,士兵每天都能抓到一堆人, 其中一些人甚至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他们有些是为了亲人,有些也是病人自己的反抗,饶是嬴政, 也颇有些束手无策, 这些人不能打不能杀,也不能抓起来放在一起――墨斗说的, 要远离人群。   嬴政对此头痛地要死,然后就看见摆在案几旁的魔方,再然后他就跑到墨斗的‘百度’工坊过来百度了。   “干脆罚他们扫厕所吧。”   墨斗此时倒比嬴政轻松一点,有姜医师在, 他就只要记记数据就行, 现在他正在往阿土和他妻子身上试药,药方已经快弄出来了,还剩下最后的调配,药材紧缺,他们必须确保药性全面发挥。   “厕所?”   嬴政闷闷的声音从屏风背后传来,他现在带着口罩和墨斗以及两个病人共处一室, 看起来丝毫不怕病疫的传染,墨斗赶人赶了几次都没成功, 只能让人搬了个屏风过来,再撒上点石灰, 看着这个像模像样的结界墨斗稍微安心了一点。   嬴政倒不是听不懂什么叫厕所,在春秋时代就已经有厕所了,墨子还在《墨子.备城门》中提到了在城墙上造厕所的重要性,嬴政疑惑的是墨斗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扫厕所。   其实墨斗也就是随便一想就想到了扫厕所的惩罚,他早就不满路上随处可见的大小便,虽然中国古代一直以礼治国,但是那也是有权有钱人的特权,底层人民的公共基本素质还是非常让人担忧的。   墨斗自己小时候上小学的时候还能看到站在墙角小便的男人,西方媒体抨击中国人也不是空穴来风,不过随着他长大这种现象已经差不多消失了,但是穿越到了这里,墨斗不仅看到了久违的景象,他还有幸看到了更辣眼睛的场景,现在有那么多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想到这里,为了自己的眼睛,墨斗正色起来,一脸认真,语气中带着一点凝重:“鼠疫生于污秽之处,道上皆为不洁之物亦为诱因。”   路上都是这种东西,不得病才怪呢。   嬴政还是有点犹豫,让那么多人扫大街和厕所……场面略有点迷醉……   墨斗继续怂恿嬴政:“据斗所知,这些东西还可肥土,不止人粪,牛粪马粪皆可。”   虽然人们会随处大小便,但更多的却是牛粪马粪,只要贵族架着牛车马车出门一趟,就能产生大量的排泄物,有一个成语叫步步生莲,他们却是步步拉屎,毕竟牲畜是不懂得控制排便的。   墨斗记得当初Z国派仪仗兵去俄罗斯,在出席的时候什么情况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前面骑兵的马会拉屎,然后地会变得又粘又滑,搞得走正步的难度上了不止一个档次,虽然还是帅得让人想哭就是了……   墨斗是思绪又忍不住地飞回到两千年后,嬴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屏风旁看着墨斗,等了一会他才淡淡开口打断了墨斗的回忆。   “斗可是说真的,这东西还可沃土?”   “任何东西都是生于土,自然也当归于土。”   墨斗没法跟嬴政解释什么是微生物的分解,只能用借用落叶归根的道理。   嬴政觉得颇有道理,点点头:“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给斗了。”   等等,什么情况,不应该是你来办吗?   “为何?”   墨斗瞪圆了眼睛,不知道是因为被安排了任务还是因为嬴政又不怕死地离开了屏风,等等,他为什么要用‘又’?墨斗无力扶额。   “寡人没时间。”   嬴政假装没看到墨斗让他赶紧回到屏风后面的眼神,举起手中的竹简示意。   这些天他忙得晕头转向,一方面要扛住世家大族的施压,毕竟嬴政不管是抓病人还是抓造事者都是不管人家身份的;一方面他还要自己处理人手的分配,虽然按着墨斗说的做足了防范措施,但还是有人染了病,虽然人数不多,但调配起来还是比较麻烦的,况且这次他逼退了吕不韦,也就意味着吕不韦不会给嬴政任何帮助,嬴政人手不够,大部分公文还是要他亲自处理。   这些天嬴政竹简不离身,连找墨斗商议事情都是批着竹简一心二用。   “斗并无资格。”   “无妨,寡人会让蒙将军配合斗。”   “我可以去调配沃土之物,但管人……还请大王另寻他人……”   其实墨斗是愿意去管人而不是去做肥料,领导还是选技术宅,这是根本不用选的事谁愿意每天跟排泄物打交道啊!   但奈何墨斗弱小的身躯实在担不起领导的大任,他怕那群造事之人会直接把他给撕了。   “沃土之事可推后,此事不可推辞,”嬴政挑了挑眉,“寡人手里实在没人,斗便先委屈做着吧,实在不行当个幕后之人也行。”由-苦-短-甜-长-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   你这话说的,搞得好像我喜欢做肥料不愿意当官似的,墨斗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到底图什么啊,刚闲下来,就又找了一堆事情给自己做,其实他的心愿是混吃等死好吗?   不过墨斗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点点头,他大概明白了,嬴政在和吕不韦争夺君权,所以现在他这里相当于嬴政的小型内阁,可惜人手就他一个,因此啥事都得他做,虽然嬴政自己也忙得要死就对了。   看着墨斗不情不愿的样子,嬴政笑了笑安抚道:“如此便麻烦斗了,有斗在旁是寡人之幸。”   墨斗就自怨自艾了那么一会儿,听到嬴政的安抚便重新打起精神来,真说起来,嬴政比他还累,但人家还要安抚他,墨斗有点羞愧,连忙保证:“大王便放心吧。”   于是熊艾在第二天早上看见了一群人在大街上活动,里面有些人他非常眼熟,昨天还在刚刚闹事,一个个面容凶神恶煞,但现在却都被套上了口罩手套乖乖地扫大街,有些还满街乱窜的抓老鼠,抓到一只就开心地飞起,然后还有人为了争夺老鼠大打出手……再然后……那些打架的人就被带去了茅厕,每人拎着一桶粪便……   熊艾默默地捂住脸,一定是我也染病了,这些都是幻觉……   第 36 章   清晨, 日光透过灰蒙蒙的天空向大地投射出第一缕晨曦,墨斗靠在桌子上打着盹, 他已经两天连夜没好好休息了。   “公子, 姜医师来了。”   墨斗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揉揉眼睛看见牛叔站在他面前,缓了缓, 清醒过来。   “叫他进来。”   牛叔看着还在打哈欠的墨斗担忧道:“公子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   墨斗摇摇头, 笑了笑:“无妨。”   今天他莫名地心情很好,大概能听到好消息。   牛叔点点头退下, 也不再劝墨斗,这也是墨斗喜欢他的原因。   不一会儿,姜榆便提着药箱跟在牛叔进了屋子,他的状态比墨斗好不了多少, 面容憔悴, 身形瘦削,但姜榆却亢奋不已,眼睛发光,要不是墨斗对他知根知底,说不定会怀疑对方磕了药。   但墨斗并不会怀疑这种事,事实上, 当他看见姜榆是这种状态时,他也兴奋起来, 没等姜榆说话就直接提问,语气激动:“药方可是研制出来了?”   姜榆激动地点点头:“对, 阿土醒来了,他妻子的病症也有所好转。”   听到这话,墨斗终于坐不住了,他立马起身吩咐牛叔:“牛叔,快去请蒙将军过来。”   然后快步走向隔离房,他迫不及待要亲眼看看。   牛叔的消息传的很快,蒙武马上就到了,他的身后还跟着探头探脑的蒙恬。   “如何?”   蒙武站在阿土床边轻声问轻声问,顺便将自家蠢蠢欲动想要进屋的小兔崽子给打出门外。   墨斗眼含笑意:“成功了。”   这次的鼠疫是腺性鼠疫,患者的脖子和腋下会产生大块的肿块,如果放弃治疗的话,肿块在三天之后就会化脓破裂,倒时别说什么引发毒血症或是肺炎了,在这个时代连磺胺都没有的时代,光是发炎就能要人命了。   不过幸好,阿土身上的肿块消下去了,他的妻子虽然还没醒,但病症也得到了初步的控制。美中不足的一点是那些已经到后期的病人,墨斗和姜榆就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蒙武听着墨斗的解释,点点头,然后问接下来怎么办,他是武将,习惯于管理士兵,不太懂民生管理的事,还是要让专业的人来。   墨斗只能继续将事情揽到身上,他需要重新召集齐被他投放在各地工作的医师,有些医师已经都工作到城外几里地的村庄了……那些免费劳动力也要重新分配工作,街道已经扫得差不多了,可以抽出一部分人来照顾病人,不过街上还需坚持管理,必须让人们形成一种习惯……以及过不了几天咸阳城就能恢复正常,但秦国各地还需治理,他还要找出一些熟悉流程的人手来让嬴政派去各地……   接过蒙武搬过来的一堆竹简苦哈哈地继续冒充蒙武批注起来,墨斗边批边想,幸好他身上真的是一点官职都没有,虽然这些都是嬴政要求他的做的,但真论起来,他做的这些事还不够他死一百次的,墨斗表示他压力山大啊……   “所以蒙恬小公子,你过来到底是干嘛来的。”   背负着巨大压力的墨斗表示,他现在最看不得的就是有人比他清闲,他几日没睡好觉了,脾气难免有些暴躁,而蒙武招呼都不打地撇下了自己的儿子面见嬴政办事去了,现在蒙恬无所事事地在墨斗身边游荡来游荡去,看得墨斗牙痒痒。   “最近几日日闷在家里,着实受不了了,便来你这里透透气。”   墨斗怀疑道:“蒙武将军会答应?”   蒙恬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   虽然是他使上撒泼打滚的招数蒙武才同意的……   墨斗揉揉脑袋:“那你来这里就不闷了?”   “也闷。”   ……   那你来个毛线球啊!你是专程过来打扰我工作的吗?!   墨斗冷着个脸不说话,但蒙恬还没意识到,他还在继续抱怨:“原本以为你这里有新奇玩意儿的,结果过来什么都没有……”   那还真是对不起呢!   墨斗将批复好的竹简用力地掷到一边,发出‘啪’的声响,又抖开新的竹简哗啦啦地作响,奈何蒙恬习惯了自家长辈用这种力度,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妥。   墨斗忍无可忍,出声问道:“我这里没有新奇玩意儿,所以你还不走?”   似乎感受到墨斗的不耐烦,蒙恬缩了缩头:“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好玩的,我是想问……那些人你怎么管的……”   蒙恬一直对这件事很好奇,街上那些人有些他也很眼熟,都是刺头,自己和他们打架不下数十次,现在却乖乖地听话扫厕所和大街?简直不可思议。   墨斗挑挑眉:“知道一个巴掌一个甜枣吗?”   其实墨斗也没干什么,就是先将他们的罪行统计起来,有多严重就说多严重,先把他们的胆子吓破了再说,然后再将造反的人分开,里面的人无非分两种,一种是亲人或是自己有病的,一种就是趁火打劫的。   有病的送去治病,亲人有病的就把他们当成志愿者直接送去,刚好那边承担护理工作的人手少,至于趁火打劫的就假装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他们去干活,省的没事做整日闹腾,劳动最光荣嘛。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根源便是这瘟疫,如果治不好,这些问题也只不过就延迟了一点,迟早还是要爆发的。而瘟疫过后,治好病的便能合家团聚,也不会有任何过激行为,而那些趁火打劫的自然也没了可趁之机,一切便归于平静。”   蒙恬听得恍然大悟,又问到:“那些没治好的呢,按照你和姜医师说的,他们的尸体应当火化,那些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人又当如何处置?”   墨斗叹了口气:“人都没了,还能如何,一面以钱粮安抚,一面再加些精神补偿。”   比如说领导慰问什么的,不过在这里好像有点不太适用……   “那该如何精神补偿?”   墨斗被问得有些不耐烦,转头刚想反问蒙恬干嘛问这么多,结果发现问话的人已经变成了嬴政,而蒙恬正安安静静地跪在一边,老实地像个鹌鹑。   墨斗赶紧下堂行礼,顺便瞪了蒙恬一眼,你这家伙不道德,嬴政来了你也不提醒我一声,刚才差点就吼出声了……   蒙恬反瞪回来,你当我敢?大王就在前面,我怎么提醒你!   “咳咳,都起来吧。”   嬴政干咳两声,打断了墨斗和蒙恬的眼神交流,继续问到:“斗跟寡人说说如何精神补偿?”   嬴政是听说药方研制出来而过来的,他刚想跟墨斗商量怎么将整治瘟疫的方法实行到秦国各地,却听到墨斗已经在想瘟疫过后的事,于是便好奇地多问了一句。   嬴政的一时好奇却让墨斗苦了脸,他怎么知道怎么样才能安抚古人啊,墨斗咬咬牙试探地问到:“大王做个祭祀如何?”   墨斗明白祭祀是不能乱做的,不仅做祭祀的人身份要够格,被祭祀的人身份也要够格,比如说神,比如说祖宗,秦国本来就因为祭祀的神不正统而有点被各国看不起,现在还要平白无故为平民百姓做祭祀,真传出去是要滑天下之大稽的。   嬴政淡淡地唔了一声,不同意也不反对,倒是墨斗身边的蒙恬被墨斗的口出狂言给吓到了,冷汗一层一层地往下掉,毕竟墨斗还是不懂祭祀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有多重要,而且估计他这一辈子也不会明白。   不过蒙恬不知道的是,这种算是冒犯祖宗天神的话墨斗说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当他是这种表现时,墨斗竟然还有点懵,有这么严重吗……   墨斗犹豫了一下,盲羊补牢道:“也不算是祭祀,就是弄个类似的形式安抚人心。”   蒙恬痛苦地闭住眼,为什么总感觉感觉墨斗对祭祀那么不屑呢,好像祭祀就是个工具……这是事关秦国国运的祭祀!麻烦你放尊重点好吗?!   蒙恬忙着内心忙着吐槽,突然感觉有人在看他,抬头瞄一眼,果然是嬴政,他吓得一激灵,然后迅速会意:“恬该去找父亲了,先行告退。”   嬴政点点头,蒙恬落荒而逃,留下心情忐忑的墨斗。   等蒙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嬴政脸上终于浮现笑意,让墨斗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斗不必惊慌,在寡人这里斗可畅所欲言,说说你是如何想的。”   墨斗偷偷打量了一下嬴政,看着笑吟吟的嬴政舒下一口气,对嘛,这才是他所熟悉的嬴政,蒙恬那小子干嘛搞得他那么紧张。   墨斗腹诽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嬴政,眼睛里闪过期待的神情,像是小孩子看见玩具一样:“大王想放天灯吗?天上飞的那种!”   他小时候就想放了,但一直都没机会,现在他好不容易做出来了,却因为时代背景一直不敢放,一直被他放在仓库里,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第 37 章   当熊艾风尘仆仆地从郊外赶回咸阳城时, 他被人群堵在了城门口外,连护送他的士兵都挤不进去。人们都在城门口看告示, 就算不识字的人也有士兵在一旁进行解释, 他们围在一边纷纷讨论瘟疫的事情。   熊艾微微出神,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如此有生机和活力的场景了……   “难道说真的有解药了……”   熊艾喃喃自语,他身边为他挤开道路的士兵闻言又斜看了他一眼:“那当然, 要不上头让我把你带来干嘛?”   熊艾微微一笑,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知道这小兵是天生的斜视, 现在已经都习惯了,原本他身边是有五个士兵的,现在随着人手的调配就只剩下这一个士兵了。   好不容易挤开人群,熊艾赶紧到医馆处报道, 那里热火朝天, 只要是稍微识点字的,哪怕原来是一个小小的药童,手中也拿着竹简点名造册。   看到大家都如此忙碌,熊艾有点手足无措:“我们到这里要做什么?”   士兵抽抽嘴角:“不知道,上头没说啊。”   “熊医师?”   有与熊艾相熟的人看到这愣愣站着的两人,匆匆走过来将一堆竹简抱给熊艾。   熊艾苦哈哈地抱着竹简问:“对, 是我,这是要干什么?”   “这竹简里记着鼠疫的治疗之法, 你先研读透了,然后自有任务给你。”   对方的语速很快, 看起来很着急,说完就立马走了,熊艾也不好多问,吃力地抱着竹简走向医馆。   “熊医师,我来帮你。”   熊艾摇摇头:“不用了,你也快去报道吧,想必蒙将军也正缺人手。”   士兵斜斜看了一眼,点点头,转身就走。   …   一天后,熊艾已经迅速适应了工作,其实他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带着病人亲属去看病人,然后根据药方给病人治病,并向亲属收取一定的报酬……秦王再怎么仁慈,也不可能免费发放药材,当然如果实在有没钱的,可以赊账,之后需要一定徭役进行偿还。   看起来一切是那么的完美,无论是贫是富,皆可病有所治……   “你不能这么做。”   熊艾蹲在地上,他面前躺着一个病人,他快死了,身上开始发臭,周身泛着死气,闷得让人想逃离这个空间。   这里原本是武器库房,嬴政实在找不到可以放那么多人的地方,只能暂时腾空武器库,为了通风还给每个房间打通了窗户,然而时间紧急,还是有些房间没来得处理……没有亲人来找的病人都被放在这里了。   “我想试试,他的药钱算我头上。”   “那其他那些人的药钱都算你头上?”   熊艾喂药的动作顿了顿,他自然是承担不起的,虽然两人都处在黑暗中,但熊艾还是能感觉到有一个人站在他身后用斜斜的眼光看着他。   熊艾的声音低下来:“我……就是想试试……”   那人沉默了片刻,说:“于是你便克扣了别人药材,匀出来给了他们。”   “他们少些药会好得慢些,但这些人就可能活命……原本有些人不该死的,他们是来得及的……今天有人来找,他来得太晚了,他要找的人昨天便死……是不治身亡……”   “你不怕上头知道?”   “怕。”   “那你何为还是如此做法?”   “原本我是不敢的,但我想起你了,”熊艾借着微弱的月光细细地将碗里最后的一滴药喂到了病人嘴里,站起身回视身后的士兵,“我娘死于风寒,我便专攻于此,后来我遇到了你,你娘亦得了风寒,但我没治好她,当时我便立誓治尽天下病人……那时我记得有个儿童就那么斜视于我。”   但是他于医道上的天分着实有限,之后认命了,便一直为衣食住行奔劳命。   士兵轻轻说道:“熊医师竟然还记得……”   熊艾低声说:“你娘的事我很抱歉。”   士兵摇摇头,他那时没钱给他娘治病,熊医师肯给他治病他已经感恩戴德了。   “上头说,今夜大王会点天灯,天灯会带着我们愿望献给天神,天神便会庇佑吾等。”   士兵指了指墙,熊艾随着士兵转头看到墙上竟然有个知道是谁费力掏的洞,想来是为了病人透气所用,难怪他在治病时能看清病人,月光便是透着这个洞进来的……   熊艾走到洞前,接着这个小小的洞看外面,这个洞正对这咸阳宫,而咸阳宫的上方一盏灯正冉冉升起。   “今日秦王发布告示,说要于此夜点天灯,你忙于治病,我怕你不知,便来提醒你一番。”   此时,无数的人跟熊艾一样,站在或大或小的窗前看着那盏明黄色的天灯随着风摇摇摆摆地往上一点点飞着,带领着无数的游魂飞往布满星辰的天空,那些哀痛,那些怨恨,那些痛苦以及难劫之后的大喜大悲都被放在灯芯之中,慢慢地随着火光消隐下去。   子夜,咸阳城处在夜禁之中,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列队巡逻的士兵们尽职尽守地穿梭于夜幕中,随着天灯的升起,他们吟诵着《诗经》中的悼亡诗,浑厚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哀肃。   绿兮衣兮,绿衣黄裹。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兮丝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无I兮。   兮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注1)   这是丈夫悼念亡妻,他身着绿色的衣裳,这是他的亡妻为他所缝制,他思念着已故的亡妻,寒风透过葛布,他心中的忧伤什么时候能够止,又什么时候能够忘?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注2)   我的爱人长眠于此,葛藤覆盖了黄荆枣枝,野葡萄在坟地上蔓延,我一人独守于此,无尽的哀思,无尽的孤独,终有一日,我将化作泥土,与你永生相伴。   “熊医师,他走了……”   熊艾转头,士兵蹲在病人前面,手指伸在病人的鼻子下……也好,熊艾想,然后他想用袖口擦擦眼角,摸到口罩时又忍住了这个动作,他刚刚摸过病人,不能碰眼睛……   “我们走吧……”   后面还有病人等着他看。   …   一黑色的人影快马加鞭闯入咸阳城内,直直奔向咸阳宫,带着胜利的布帛被一级级送入到了和墨斗一起看天灯的嬴政的手内。   “蒙骜平定了晋阳。”   “嗯,恭喜大王。”   “咸阳城里的瘟疫也控制住了。”   “嗯,恭喜大王。”   “斗看了这么久,脖子不酸吗?”   嬴政看够了天灯,也受够了墨斗的敷衍,转头看向墨斗,发现对方还昂着头,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对墨斗发问。   “还好。”   墨斗扭扭自己的脖子,确实有点酸,但还是忍不住想看。   难得看到如此固执的墨斗,嬴政反而消了气,笑了笑:“寡人还以为此物是斗所制,斗不会稀罕呢……莫非斗也不知此物等为何会升空?”   “我知道,热胀冷缩,灯里面的空气遇热膨胀,质量变小,密度变小,产生了浮力,而浮力比灯的重力大,所以灯就往上飞了。”   嬴政默默地听着,墨斗说的话他起码一半听不懂,不过看起来墨斗似乎在怀念什么东西,他的话像是穿越了千年的时空传到了他的耳边。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希望21世纪那边的你们也能顺利安康。”   墨斗喃喃自语,这些话他憋了很久了,久到他有时甚至会怀疑前世会不会是他的一场梦境,而脑内的百度会不会只是他的幻觉,只有当他真正创造出东西后,他才能感觉到他存在的真实,而当有人支持着他的行为时,他就能找到他存在的意义。   墨斗终于放过了自己的脖子,转头看向身旁的嬴政,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竟然让墨斗有些怀念,当初他高考刷题时也是这样子的。   “大王不问些什么?”   他刚刚说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不相信对方不会好奇,只不过他实在憋不住了,一时嘴快便说出来,现在想想略有点后悔,说起来,他好像在嬴政前面越来越放肆了……   出乎墨斗的预料,嬴政只是挑挑眉,说了两个字:“没有。”   沉默片刻,墨斗小声说:“谢谢你,嬴政。”   然后过了一会儿,似乎也有人回他:“谢谢你,墨斗。”   第 38 章   瘟疫过后秦国重新恢复了秩序, 百姓已经开始认可这位新任的秦王。   将最后一份竹简放下,墨斗和嬴政都不约而同地舒下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嬴政扭扭脖子, 笑道:“这些日子辛苦斗了,寡人还真是要好好谢谢你。”   半天没听见墨斗有什么回应,嬴政奇怪地看向墨斗, 却发现对方竟然捧着一份竹简在发呆, 不由好奇地站起身走向墨斗去看他手里的竹简。   等墨斗发现时,嬴政已经双手撑在他的身边在看他手中的竹简, 借着年龄的优势,嬴政牢牢将墨斗盖在身下,有力绵长的呼吸拂过墨斗的耳尖……墨斗的脸渐渐染上红色,嬴政什么时候长成这样了?为什么他感觉到了荷尔蒙的气息?   “斗这是在看什么?一个医师?”   嬴政胸腔里发出的震动振地墨斗有点头晕, 没听清嬴政再说什么, 下意识地胡乱地点点头。   “斗看中他什么了?”   墨斗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嗯?”   “嗯什么嗯?寡人在问你话。”   墨斗憋了半天,道:“大王可否先起身?”   嬴政扬起一边的眉,起身站到一边,示意墨斗继续。   墨斗松下一口气,终于没那种压迫感了,思绪也逐渐回笼:“我觉得熊医师有大用。”   嬴政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哦?就这一个徇私枉法的医师?”   墨斗为熊艾辩解:“与其说是徇私枉法, 不如说是徇公枉法。”   嬴政淡淡反驳道:“那也不过是枉法之徒,秦国自孝公以来便主张法治, 此人犯了秦国大忌。”   墨斗想了想,接上嬴政的话:“那刚巧, 大王罚他将功补过可好?”   “不可,如此便是对其他人不公。”   墨斗意识语塞,确实,嬴政这种做法才是法治,而他这种将功补过的做法却是人治的手法……不过他还真的可惜这个熊医师。   “此人监守自盗,知法犯法,理应贬为奴,”说到这里,嬴政看看了墨斗。看到墨斗不多言一句辩解之词,嬴政满意地点点头,缓下神色道,“斗治疫有功,寡人便将此人赐予斗……斗可还满意?”   墨斗喜出望外:“多谢大王。”   墨斗是真心喜欢甚至是敬佩熊艾的,所以当他看见面前这个人时心中时震惊而失望的。   站在他面前人到底是谁啊,这种为公共人类事业做贡献的人不应该是百屈不挠的吗?不应该是哪怕是陷入困境之也充满斗志也希望的吗??不应该是在黑暗之中眼里也会发着光为迷失的人们指引方向的吗???   有谁能告诉他这个邋里邋遢萎靡不振畏畏缩缩的油腻大叔不是他要的那个熊艾吗?!   不是墨斗看脸,而是他实在是在熊艾眼中看不到他所期待的东西。   墨斗盯了熊艾半天,还是没看出什么,有点兴致缺缺:“是你偷偷救了人?”   熊艾的身体一僵,他没想到墨斗率先问的是是他救人的事,熊艾飞快地抬头看了墨斗一眼,重新低下头:“是。”   “你后悔吗?”   后悔吗?当然后悔,他为了那些跟他毫无关系的人,他就被贬为奴籍,如果让他回到那个时候,他绝对不会再多管闲事。   看到熊艾没说话,墨斗又问:“你为何要做?”   熊艾沉默片刻,疲惫地叹了一口气:“熊某不过是一普通人罢了。”   一个普通人会心软,会冲动,会做错事,更会后悔……   墨斗心中一动,看向底下的熊艾,下面就是那么一个普通的大叔,在岁月的打磨下,他的背微微佝偻,他在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因为这件事的后果他根本承担不起。   可是,如果抛去穿越者的身份,如果没有遇这样子的嬴政,他墨斗敢做这么多能做那么多的事吗?说到底,他墨斗也是一个普通人。   有钱能使一个人变得善良。   这句话虽然讽刺,但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事实。   那他哪来的资格来看轻熊艾呢?   墨斗站起身走下来,站到熊艾面前扶起他:“熊医师请坐,斗有事与熊医师商议。”   熊艾费力起身:“熊某不敢。”   墨斗对熊艾笑:“不,熊医师值得。”   熊艾疑惑:“小公子?”   墨斗盯着熊艾:“我要你将各种治疫之法传遍天下,你可答应?”   熊艾沉默片刻:“小公子高看我了……”   “需要什么跟我说,若你做出功绩来,我便向大王讨个恩赐,爵位不敢保证,但起码给你去了奴籍。”   熊艾像是没听清,他抖着嘴唇问:“小公子说什么?”   墨斗看着熊艾,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我说,你要是将此事做了,我保证起码去了你的奴籍。”   “小公子可……可是在骗……熊某……”   “我跟大王讨了你半天,可不是为了来骗熊医师的。”   “好……”熊艾眼里发出了光,虽然那是为了自己个人的未来,“熊某……答应了!”   看着熊艾离开的身影,墨斗突然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啊啊啊啊完全忘记了还有一场大旱啊啊啊啊啊!   有时候,人生就想在翻越一座座山,当你千辛万苦翻过一座之后,你会发现一座山的背后又是一座山,它就在那里等着你征服。   然后,墨斗在翻过一座大山之后,遇到了一片沙漠……   而他之前辛辛苦苦存的水都在瘟疫里用完了……用完了……   他当时为什么不节约用水?!每天洗一遍澡有必要吗?!   好吧,有必要……他已经预见到他之后生活的艰辛了……   …   像这种天灾,哪怕是到后世也是非常棘手,南水北调了那么多年,东中线才堪堪完成,西线连建都还没开始建设,只停留在规划之中,更别说现在了,就算是墨斗有百度,他也不能搞出个人工降雨来。   所以,当晚上嬴政照例来找墨斗寻求帮助时,一直以来万能的墨斗也只能摇了摇头,然后直接建议嬴政准备救灾。   以工代赈是个好方法,只要你有钱。   嬴政可惜地点点头,他还以为墨斗有办法直接解决旱灾呢,不过万幸的是,他现在别的没有,钱还是蛮多的,吕不韦本身就是一个商人,穷的就只剩下钱,而嬴政自己也靠卖琉璃赚了不少。   那些年初就去往各国买琉璃的商队终于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于是,这些刚刚回国没多久的商队们又马不停蹄地载着财帛奔向各国收购粮食去了。   按理说,以工代赈这种做法并不会触及大部分的利益,然而,以工代赈的救灾方法却依然受到了阻碍。   嬴政的语气中已经带着一些怒气:“叔父为何不同意?”   吕不韦慈爱地看着嬴政,就像是面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大王终究还是年轻,以工代赈此法虽好,但需大量钱粮以供所需,秦国还承担不起。”   “寡人承担地起!”   “大王说笑了,臣掌管财政多年,秦国能否承担地起怕是没有人能比臣清楚。”   “这钱粮寡人自己出。”   吕不韦笑着摇摇头:“大王有爱民之心,此乃百姓之福也,然这秦国便是大王的,秦国都承担不起,大王有从何而得钱粮?”   “寡人……”   嬴政刚想说有关琉璃的事,却被吕不韦打断:“大王可有证据证明?要知道,这事关秦国,可不能空口无凭。”   嬴政一时语噎,证据?证据都被拉去买粮食了。   嬴政忍下一口气,反问道:“那叔父打算如何做?”   “若有人能出钱粮以度秦国之难,有功于秦,可赐爵。”   吕不韦此话一出,朝堂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垂着头,只剩下吕不韦和嬴政对视。   嬴政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问:“叔父刚刚说了什么?”   吕不韦眯着眼睛,就像在做一件生意:“臣认为,百姓若是纳粟千石,可拜爵一级,届时,秦国便有财力以工代赈。”   嬴政袖子里的手握紧拳头,他压低声音说:“若是寡人不同意你呢?”   吕不韦说地再好听也掩盖不了这买卖官爵的本质,官爵向来只有君王能够赏赐,买卖?   卖官爵的是你,买官爵的与你也脱不了干系,治灾的是你,到时民心所向的也是你,好处都让你给占了……是谁给你的自心和权利!   吕不韦拜倒行礼,不慌不忙:“唯有此计,可解秦国之难,为万民之安,请大王纳臣之所谏。”   吕不韦的声音宽厚而又坚定,仿佛就是为秦国百姓劝谏秦王,但嬴政就听见了尖锐刺耳的笑声,就隐藏在吕不韦说的每一个字里。   嬴政扫过阶下的大臣,他们沉默地随着吕不韦跪倒在地上,就像是一个个沉默的忠臣跟着吕不韦劝谏着不懂事的大王。   拳头松开又合上,嬴政几次深呼吸才平稳住自己的声线,将一开始的怒气压回到心底,他听见自己说:“如此,便按着叔父说的办吧。”   第 39 章   秦国又出新规定了:纳粟千石者, 可拜爵一级。   商人们奔走相告,普通百姓倒是没什么反应, 自从秦献公废止人殉改用俑殉之后, 秦国就一直改革不断,百姓们都麻木了,更何况这条命令也不管他们的事, 千石的粮食一般人是拿不出来的, 除了贵族和商人。   贵族当然不会在意这个爵位,要是他们真用粮食买下来了估计要被整个贵族阶层所耻笑, 但对于商人来说,这就是天大的喜讯了,虽然只是一个爵位,但他们的地位却是从地狱飞到了天堂, 千石粮食, 值!   像这种机会如果不抓住,就妄对他们奸商的名号!   黄风看着墙上的告示,摩拳擦掌,心中已有了成算:他在家中本就屯了好几百石陈米,就等着在旱灾时卖出去赚钱,至于剩下的粮食……虽然现在粮价上涨地厉害, 但他还算承担地起,这个爵位他要定了。   有了目标就要马上去做, 黄风正欲转头回家筹备,却被人拦了下来。   “这位小兄弟满足, 可否为在下解几个疑惑。”   黄风回头,看到一个大概有三十岁的男人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对方操着一口南方的口音,以黄风走南闯北的经历来看,对方大概是楚国人,对方面容普普通通,但却莫名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让黄风的爆脾气稍微舒缓了一些。   但那也是一些,黄风急着买粮食呢,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这位兄弟,我有急事在身,你去问别人吧。”   来人上下扫视了黄风一眼,说:“这位兄弟可是急着买粮?”   黄风没好气地说:“是啊。”   你知道还不赶紧放开我?!   “恕在下直言,兄弟若是此刻去买粮想必已经是来不及了。”   黄风心头一凉,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确实,他看见告示的时间算晚的,现在街上大概没有多少粮食了,而他就算愿意高价购买,怕是也没多少同行会愿意……   惊急之下,黄风的语气就更加不好了:“管你何事!”   对方倒是好脾气,笑笑道:“这位兄弟莫急,你届时可直接去缴粮之处收购。”   黄风眼睛一亮,对啊,缴粮处定然有余粮,而且对方已经换了爵位,与他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买卖不做白不做,肯定愿意把多余的粮食卖给他。   看到黄风似乎有了决断,对方打断他的思路,问:“如何,兄弟可有时间与在下谈谈?”   黄风回过神来,看向比他这个商人还要商人的人,好奇地点点头:“自然是有的,在下黄风,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来人道:“在下李斯。”   …   李斯,曾经是一个小小官吏,现在连一个官吏都不是,为了不当在茅厕里以粪为食的老鼠,毅然辞职,拜倒在荀子的门下学习帝王之术,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成为在粮仓里每天吃大米的老鼠。   学成之后,老师建议他去秦国一图伟志,他将战国七雄排了一片,深以为然,于是抛弃了楚国屁颠屁颠地来到了秦国,然后他发现,秦国不种大米,他在秦国永远当不了吃大米的老鼠……   没关系,吃小米就吃小米,他是一只不挑食的好老鼠。   不过在这里,这只想吃米的老鼠遇到了一个问题,秦国为什么这么干净?干净地连长在茅厕里的老鼠都找不到粪来吃?   “你说这个啊,那说来可就话长了。”   黄风为对方满上一盅酒,有了计划,黄风也就不急了,为了感谢对方的建议他便将李斯请到了酒肆里喝酒。   李斯举酒示意:“还请黄兄长话短说。”   黄风眯着眼说:“前段时日,秦国遭了瘟疫,大王说这污秽之物是瘟疫的由头,便下令整治,你看街上袖子上绑着黑带的人没?那些人原本是在瘟疫时闹事的人,现在还被罚着管理街道呢”   “哦?闹事还可管街?”   黄风哈哈笑了两声:“李兄有所不知,若是街上有污秽,就得由他们自己收拾,还有茅厕,也是得由他们打扫。”   “这……”李斯愣了一下,也笑着摇摇头,这招也太损了,“那黄兄可知,茅厕中的东西都是运往哪”   黄风皱了皱眉:“这我哪知道,李兄,咱们可都是在吃酒,你说这些不雅之物干甚?”   李斯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好奇,不提了不提了。”   黄风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谁没事会对屎尿有兴趣?   (远处,正在研究化肥的墨斗以及其他位面正在研究龙粪的邓布利多:“阿嚏!”)   李斯吃一筷子肉,又问到:“这告示实在有趣,搞得在下都有些意动……”   李斯话说到一半,就被黄风急急打断:“李兄可还是不要进这火坑,在秦国做商人难啊……这么多年,我也就只遇上这个好消息,鬼知道下次还能遇上这机会。”   李斯点点头,又问:“那看起来秦国是急需粮食啊,黄兄可知原由?”   黄风略有迟疑:“缘由嘛……我估摸着前面那场瘟疫伤了秦国元气,你可没看见那场面,说是脸上罩块布能防瘟疫,秦王可是给没人发了块布,那数量……啧啧,也有秦王敢发吧……然后又遇上了这场旱灾……”   听着对面黄风说的话,李斯心中有些明了,要说真是秦王没钱了还真没多少可能,虽然发了那么多的布帛,但又没费粮食,之后还靠着治病的费用赚了一笔,就算是真没钱了,也不至于落魄到要贩卖官爵的地步,之前大旱大灾多了去了,也不至于这样子。   所以,最大根源应该是相国吕不韦……话说吕不韦胆子可真大,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危险吗?   送走黄风,李斯想了想,转头就奔向吕府,对上吕府门前的守卫,李斯讨好的笑笑。   “诸位大哥,在下是来投靠吕相来当门客的。”   危险越大,机会越大,否则他永远也见不到秦王嬴政,对方总不可能直接进到他的房间……   (远处,当初趁着嬴政年幼将他坑蒙拐骗到屋内的墨斗:“阿嚏!”)   …   远处,咸阳城外的一大片荒地被划出了方方正正的一块,而在大方块中,又被分割成了无数个小方格,每个小方格都被刨出了一个坑,辛勤的人们正在卖力地往里面……埋屎……   “阿嚏!”   又一个喷嚏,墨斗隔着口罩揉揉鼻子,到底是谁在想他?   牛叔担忧地说:“小公子还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吧,万一又染上疫病了可怎么办?”   他家小公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开始对着粪尿研究,姜医师不是说过这东西容易染上疫病吗?哎呦喂,可真是愁死他了。   墨斗摇摇头,小心翼翼地深吸一口气,在抬头看向面前的粪坑……想吐……   等看清楚了前面的坑里已经差不多埋了计划中粪尿的数量,墨斗迅速低头,吐出气:“这个坑差不多了,填上土,去下一个坑。”   啊啊啊啊啊!想洗澡啊!为什么偏偏遇上了旱灾啊!   其实他还算好的,毕竟再怎么样,他也就是站在边上看着,做事都是别人在做……然而还是受不了就是了……   辛苦一天工作完后,墨斗拖着自己都嫌弃的躯体回到家中,草草地擦洗一遍身子,然后……继续工作。   牛叔日常唠叨:“公子还是要早点睡啊。”   墨斗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也想啊:“牛叔辛苦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我会注意时间的。”   牛叔用完全不相信的眼光扫了墨斗一眼,摇摇头走了,让墨斗有点心虚,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被老师嫌弃的学生……   墨斗晃晃脑袋,将奇怪的感觉摇出脑袋,伏案工作。   他要记录下今天的进度,每个坑土与粪的比例都不同,发酵的时间也不同,而这些比例和发酵时间他都要一个个试过来,而试的方式就是种粮食直接看结果,这是一个繁杂而漫长的工作,墨斗有点发愁,感觉一个弄不好可能一辈子就要栽进去。   要不要找个人来替他搞……可是要找谁呢?   伞?不行不行,伞可不能掉进这个无底洞里……   愁啊。   “谁!”   墨斗突然问,他不是在自问自答,而是因为门外有人,不是嬴政,嬴政向来只会大摇大摆地进来,不会在门口一直站着,跟个石像一样,要不是火光在动,他都没注意到。   等对方埋着头进来,墨斗看着对方身形犹豫道:“阿土?”   阿土抖了抖身体,头埋得更低了:“是。”   墨斗心中的疑惑更大了:“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阿土沉默片刻,低声说:“阿土是来向公子请辞的。”   “请辞?”墨斗放下笔坐直身体,“怎么了,可是坊里有人对你不好?”   阿土差点把瘟疫传染进工坊,众人颇有怨词,虽然墨斗之后也为阿土说过好话,但阿土被排挤也还是在所难免。   “不是,大家都很好。”   “那你为何要请辞?你妻子身体不好,你要怎么办?”   虽然还是将阿土的妻子给救了回来,但是还是拉下了病根,平时保养的费用不少。   阿土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阿土自知有错,也没脸在坊里待下去,但阿土确实也急需钱……阿土就是想向公子讨个差事,就是公子近日所做之事。”   墨斗颇感意外:“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知道,阿土问过了伞,伞说他愿意教阿土,有什么疑问可以问他……”   墨斗挑了挑眉,他说呢,伞怎么就拿着他的计划表抄了一份下来,感情是为了给阿土开小灶啊……不过,这个小灶,开得他喜欢。   “好,那这份差事就交给你了。”   他终于可以睡好觉了!   第 40 章   如果要说现在秦国拥有最大的势力是谁, 那非吕不韦莫属。传言吕不韦家僮万人,虽然有所夸张, 但还是能说明些什么的, 比如说吕不韦正在编一本巨作,号称要吸纳百家之长,吕不韦是秦国国相, 不可能无的放矢, 也就是说,他还真的养了一群人在编书。   众所周知, 一卷竹简能记录的文字极少,但份量极重,那么多人每天写一卷竹简,光是放置那么多竹简都是非常头疼的问题。   “这里便是编书的地方。”   吕不韦的管家缓缓将门打开, 为李斯展现了吕不韦的书库, 或许不应该叫书库,而是应该叫书殿,这里的空间完全可以比的上咸阳城内的大殿!   一座座比人还高的书架整齐排列在大殿的左侧,上面一卷卷塞满了竹简直到最顶处,灯油盏宛立在水圈中心,偶尔迸溅起的火花也迅速地消匿在水中, 弹起圈圈涟漪,为了方便编书人取书, 每个书架旁都放着一把简易梯子,有些竹简已经泛旧, 看起来被人经常翻看;有些竹简光亮如新,它今早才刚刚被放入里面。   李斯缓步徘徊在书架旁,手指一个个点过上面挂着的牌子,《诗经》、《老子》、《庄子》、《灵枢》、《素问》、《礼记》……竹简与墨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未曾读过书的人怕是要闻得头晕转向,但对李斯来说,却是回到了他拜入荀子门下的那段时日,忆起了在那种永无天日、无穷无尽的日子里他那愈加坚定的目标。   房间右边摆放着一个又个笨重的案几,坐在后面的人专心于手中的竹简,偶尔有人抬头看了站立在一旁的李斯一眼,又马上兴致缺缺地低下肩头重新工作,他们佝偻着背,在史书上的一页刻下了自己的印记。   真好啊……   李斯想,旁边的管家等着李斯将书库参观完,看着李斯眼中的赞叹,脸上略有得意之色:“此地如何,先生可愿在此工作,吕公定然不会亏待先生。”   李斯赞同地点点头:“若能在此编书,便不妄在人间苟活一世。”   管家满意地跟着点头:“那先生便找个位子开始编吧,老奴便不扰闹先生了。”   李斯顿了顿,认真说:“我拒绝。”   ……   有那么一刻,管家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但看到对方就那么直直地站着就等他把对方领回去,管家还是相信了自己的耳朵。   “先生不愿在此工作?”   他家吕公养人主要就是为了编书,你不来编书你来干什么?吃干饭吗?!   李斯诚恳地说道:“在下志不在此。”   他是要吃米的老鼠,不是天天啃书的书虫。   管家停了这话,鄙夷地撇了撇嘴,这种人他看多了,就是来蹭他家吕公饭的,混吃等死得过且过,要不是为了吕公爱贤的名声,这些人早就被赶出去了。   管家不欲多言,随便地将李斯领到一个房间便匆匆忙事去了,李斯也不在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新房间。   相比与那些编书的人,他这种不干事的人所遇到的待遇就差多了,别的不说,好歹编书的人是自己一个人一个房间,而现在他却有了一个室友。   看了看凌乱的房间,李斯挑了挑眉,找了个空间坐下等人,新舍友要先打好关系,然后再提一下公共环境问题。   李斯并没有等多久,他的舍友只是去洗了个澡,当然秦国现在还在缺水,不过秋天马上就要过去了,等到下雪了秦国便会好过很多,而李斯的舍友也就是那块布蘸了点水往身上擦。   为了防止再出汗,这位舍友就干脆赤着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正他运气好,被分配到了只有一个人……见鬼!为什么他房间里有人?!   听到动静了李斯转头看向门口,向他的舍友打招呼:“这位兄弟,我是你……”   对方并有等他说完,而是冲了进来拿起衣服就往外跑。   李斯木着脸将剩下的话补充完:“……的舍友……”   见鬼,为什么他的舍友□□二两肉那么大?这得有四两了吧!   …   在工坊里的嬴政和墨斗并不知道李斯和苯行了一次历史性的会晤,他们正忙着玩耍……   对,,你没看错,他们正在愉快地玩耍……虽然他们说是在研究琉璃……   嬴政举着自己这个因为工艺水平低下而内部充满了气泡的翡翠琉璃鹰骄傲地说:“你这东西不好看,寡人做的才好看。”   墨斗轻蔑地看了嬴政手中的玻璃鸟不屑一顾,没错,在墨斗眼中,嬴政做的东西就是一只玻璃鸟,目光呆滞,爪子缺趾头,脖子还是歪的,说是只鸭子都算是美化他了,哪有他手中的玻璃飞机好看……虽然也是原谅色……   事实上,墨斗虽然专攻木工多年,但是对上软绵绵的东西还是有点没辙,依然保持这他上个世界里小学捏橡皮泥的水平,要是墨斗手里的飞机真的有动力起飞,相信这玩意儿绝对会在起跑的时候一头栽倒轨道外……   话说,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沉迷捏玻璃呢?不是说好要研究怎么处理玻璃中的气泡吗?   突然想起正事的墨斗歪了歪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着难得开心一场的嬴政,墨斗也就放弃了治疗,难得嬴政这么高兴,他扫什么兴呢?   墨斗放下飞机,转身和嬴政去抢刚出炉的玻璃液,他还要捏坦克呢!   …   咸阳宫内,赵姬与吕不韦耳鬓厮磨,他们之间曾经也经历过爱情,却因为世事弄人而分道扬镳,现在他们仿佛有回到了初遇的时光。   公元前248年悄悄地在秦国的冬季溜过,为在这一年经历了风风雨雨的人们留下了祥和的尾巴,然后迅速消失在249年的轰鸣声中。   第 41 章   蒙恬近日来非常无聊, 祖父刚刚回来就被吕不韦派去攻打魏国了,父亲则是忙着收拾他的弟弟蒙毅, 蒙毅最近有点皮痒, 吵着嚷着要跟祖父去战场,差点把蒙武的鼻子给气歪了,现在这父子俩还在斗智斗勇之中, 被忽视的蒙恬一边看戏一边打哈欠。   其实他也蛮想跟祖父去战场的, 但是不能说,说出来要被打……   蒙恬又打了一个哈欠, 一不小心嘴巴长得有点大,被他爹给瞅见了,蒙武找不到蒙毅正恼火呢,看到蒙恬这么散漫的样子火一下全喷到了蒙恬身上。   “臭小子, 你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去扎马步!”   蒙恬往一处迅速一指:“爹, 蒙毅来了。”   蒙武顺着蒙恬指的方向,果然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孩正在躲在门后暗中观察他爹,看到自家老哥把他买了之后立马就消失在门后。   蒙武大怒,抄起马鞭就追,蒙恬趁着这个时机马上溜到后门逃离了自家老爹的魔爪,顺便还牵走了自己的马儿。   三十六计第十五计, 调虎离山√   蒙恬满意地点点头,确定蒙武并没有追过来之后便大摇大摆地走向了墨斗的‘百度’工坊。   此刻的墨斗已经放弃研究玻璃中的气泡了, 伞倒是还在坚持,看到伞兴致这么高, 墨斗也就随他去了,万一伞还真研制出来了呢?   抱着这种美好的愿望,墨斗于是便撒手地很彻底,直接把关于玻璃的所有事项都交给了伞,然后一头扎进了制造翻车的工作中。   虽然在电视上看过翻车的样子,在各地旅游景点中也或多或少地见过,他甚至还买过翻车小玩具,但墨斗依然还是陷入到了困难之中。   翻车又名龙骨水车,旧时中国民间灌溉农田用的龙骨水车。为世界上出现最早、流传最久远的农用水车。   翻车最早是出现在汉代,是一名叫毕岚的宦官所造。在Z国的乡村中一直至现代还使用龙骨水车,而龙骨水车的前身就是毕岚所造的翻车。   《后汉书》卷七八《宦者列传・张让》中有记载到:“又使掖庭令毕岚铸铜人四列于仓龙、玄武阙。又铸四钟,皆受二千斛,县(悬)于玉堂及台殿前。又铸天禄虾W,吐水于平门外桥东,转水入宫。又作翻车、渴乌,施于桥西,用洒南北郊路,以省百姓洒道之费。”注1   也就是说,一开始的翻车还没有用到农业灌溉上,而是用于在路边洒水,作用相当于现代的扫水车。墨斗不由得就想到了那些在夏日里每天游走在城市里的大水车,一边唱着生日快乐歌一边撒了他一身水……   而以上记载,毕岚这个家伙不仅造出了翻车,还在宫里造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还包括了一种会吐水了\“天禄\”(神话传说中的兽名),而这些东西还能自行运作。   墨斗严重怀疑葵花宝典的真实性,“欲练神功,必先自宫”,说不定神功就是发明术,你看看蔡伦,你再看看毕岚……   当然这只不过是墨斗的一个脑袋,而历史的真相就是这些宦官只是想尽办法要吸引皇帝的注意力,而淫奇巧技只是一种方法而已。   墨斗看着自己造出的东西,再看看百度图片里的翻车,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他有点被打击到了,自己怎么半天就做出了个戽斗?   没错,墨斗根本就没造出翻车,而是勉强造出了个戽斗:一个长绳子中间放个盛水的容器(哪怕是竹篾、藤条编的也可以),使用的时候两个人一人站一边的岸上,就可以拉着绳子把河里的水灌到田里。(想象不出的同学请自行百度,作者实在是描写不出来了……)   这东西造出来的样子极其简陋,制作原理也极其简单,就是利用最最原始的人力,墨斗都拿不出手来。   就在墨斗纠结的时候,牛叔非常适应地在外面敲门道:“小公子,蒙公子来了。”   墨斗将手里的戽斗扔到一边,站起身:“知道了,我去见他。”   自己只造出了戽斗的事实对墨斗产生了巨大的打击,他需要缓缓。   堂前,蒙恬已经等墨斗好久了,看到墨斗慢吞吞地从后室出来便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打招呼:“阿斗,好久不见。”   ……   算了,阿斗什么的……习惯就好,墨斗努力微笑:“蒙公子好。”   “可别,最近我都快无聊死了,”蒙恬摆摆手,然后又满眼期待地看向墨斗,“阿斗可是造出什么新奇东西了?”   ……不要跟我提这事好不好……   墨斗艰难地将目光从蒙恬的星星眼上移开,假装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蒙公子来坊里可有什么事?”   像是看出墨斗不想多谈此事,蒙恬非常配合地接下话题:“也没多大事,就是想问阿斗,那马具可有何进展?”   墨斗挑了挑眉,进展?这可得问他徒弟去,他徒弟又什么进展他就拿出什么东西。   事实上,墨斗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了,托蒙骜的福,嬴政每天都能从远方的战报里看到来自一个老将军对新式军事用品的拳拳期待之情,看得嬴政一阵肉麻,也真难为蒙骜找代笔人了……   不过虽然嬴政麻着麻着都快木了,墨斗也没多催促自家可爱的徒弟,因为他知道每一次的技术革新都不是随随便便搞出来的。   马鞍出现在汉代,为了方便骑马者上马,会在一边安上马镫,直到东汉末年才两边各一个马镫以便驭马,而唯一有绝对年代可考的完整马镫实物――鎏金木芯马镫也是在公元415年的墓葬里所发现,粗粗一算,中间可隔了三四百年呢!   不过看在蒙恬的份上,也可以问问伞进度到底到哪里了。   牛叔接到授意,迅速将伞给叫了过来,不过被问到进度的伞貌似都点犯难。   墨斗关切地安慰:“若是没什么进展也不必自责,我就随便问问。”   “倒也不是全无进展,”伞有点不好意思,“就是一个小发现,不过还是有问题需要解决。”   “有进度就好,说来听听。”   墨斗兴奋地怂恿伞,有发现就要说出来,丢人什么的不要怕!完全无视了刚刚还在为戽斗纠结的自己……   “前几日发现若马儿奔走过多,马蹄便易脱落,我便想着能否做个鞋子以护马蹄。”   蒙恬兴奋起来,墨斗听得眼睛发亮,继续问道:“你要怎么做鞋可想好了?”   “没,若是做人那样的鞋子,很快便会磨破,”伞沮丧地低下头,顿了顿,小心翼翼道,“我便想可否做个铁鞋……”   蒙恬插嘴道:“不可能,马蹄下宽上窄,铁鞋要怎么套进去?”   伞支支吾吾道:“我就想……要不要干脆便……钉……上去……”   “钉上去?!”蒙恬一脸震惊地重复道,“这马儿如何受地了?”   墨斗兴奋地站起身反驳蒙恬:“当然受得了!马蹄又不全是肉,又一部分是像人指甲一样的东西,指甲当然不会痛。”   蒙恬记得直瞪眼:“开玩笑!阿斗我告诉你,我蒙恬便是战死,死在战场上,从马身上掉下来,也不会让我的马在脚上钉上这种东西!”   墨斗也不理还发誓的蒙恬,站到伞面前问:“可有试过?”   伞摇摇头:“做了铁鞋,但没敢试……”   为了他研究马具,墨斗专门在坊里养了一匹马以供他试验,马儿金贵,伞哪敢随便往马蹄上钉马掌?虽然那马每天没事可做,只会浪费粮食以及对着伞喷唾沫……   “那便现在去试!”   墨斗立马带着伞往马棚处走,他现在陷入到了自家徒弟是天才的喜悦之中,甚至有一种干脆把翻车也交给伞的冲苦&短&甜&长动……   蒙恬赶紧跟在墨斗后面,他的马可也在马棚里,可不能被墨斗认错拉去试验!   然而,蒙恬想象中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发生,在钉马掌的时候,除了那俩师徒,现场的所有围观的人都忍不住闭上眼,活像是在他们脚上钉钉子,然而那匹膘肥体壮的当事马根本就没多大反应,还有闲情逸致往伞的脸上吐口水,看起来非常喜欢伞的样子……   蒙恬不可置信地看着反应良好的马,愣愣地说:“阿斗,你也给我的马钉个铁鞋呗……”   ……   蒙恬满意地看着自家马钉上了马掌:“如此,我便可去找祖父了。”   墨斗闻言愣了愣:“这东西不应该是上报给大王吗,由大王派人量产再送至战场吗?你便是找到了蒙将军也没什么用啊。”   蒙骜不是在打魏国吗,你又不能做马掌,去干什么?   蒙恬挑眉一笑,颇有点运筹帷幄的感觉:“蒙恬看到此物,喜不自禁,冲动之下便亲自去往战场告知祖父此物,此事还请阿斗告之大王。”   墨斗沉默,所以你就是想去战场是吗?   蒙恬得意地拍了拍马儿,觉得自己比自家弟弟聪明了不止一个档次。   三十六计第一计,瞒天过海√   第 42 章   如果一个小孩犯中二病了该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抽醒他。   但是如果抽不过怎么办?   旁边的蒙恬正一脸兴奋着对墨斗说:“阿斗,你暂且借我点银钱和干粮, 趁着我爹还未发现, 我得赶紧走。”   这孩子完全不知道墨斗正想着怎么挽救他的中二病,他一直觉得墨斗是和他统一战线的。   墨斗暗自对比了一下两人的武力值,叹了口气, 决定还是不要自取屈辱了, 反正在古代十四岁也是算成年了,更何况蒙恬也不是乱跑, 战场虽然危险,但也有他家祖父坐镇,想来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被蒙恬缠得没办法,墨斗终于还是妥协了:“你暂且等着, 我去拿。”   蒙恬立马乖巧地点头, 完全看不出他要跑路的样子。   就是准备些行李,有牛叔的帮忙,墨斗很快就拿着一个包袱回来了,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换洗的衣服、盘缠、干粮、水壶,身份证明……以及一个医疗包。   蒙恬好奇地打开往里面瞅:“医疗包?”   墨斗点点头:“还没完成, 你先凑合着用。”   他干脆地将里面的东西翻出来一件一件跟蒙恬说明白:“这是纱布,你应该会用, 这一个个小包里装的是药……”   小白包上面还系着一根绳,蒙恬小心翼翼地把小白包拎起来:“药?”   “对, 吃的时候就泡在水里,若是泡在热水最好,要是实在等不及了干吃也应该可以。”   没有西药的快速药,墨斗就只能在中药上改动,某一天,他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广告里的减肥药,就是一个小白包里包着药泡在水里给人喝的,墨斗于是便去找姜榆问这种方式有没有用,姜医师表示,虽然这样做药的效用会大大降低,但还有有点用的。   墨斗想着,反正他这是急救包,到了战场上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有药吃就不错了,于是便让姜榆各种药都调配了一份,治水土不服的,治内伤的,对消炎有用的……每一份来几包,都给装到了医疗包里,反正那么小的包,也占不了太多空间,主要占空间的是用来包扎的纱布。   “对了,这个东西又是什么东西?”蒙恬打开一瓶小陶罐,里面装的都是白花花的粉末,他好奇地用手指沾了一点,尝了尝,“咸的?”   墨斗没好气地从蒙恬手里夺过,盖好重新放到包里:“这是盐,当然是咸的。”   这孩子,东西是能乱尝的吗?!   “你放盐干什么?”   “当然是让你洒在伤口上啊……”墨斗对蒙恬微笑,“蒙公子,请问你在干嘛呢?还不把盐给我放回去!”   蒙恬抖了抖,默默把自己想要销毁的陶罐给放了回去,墨斗哼了一声,这个时代的盐都是泛黄的,全是泥,要是撒在伤口上感染的几率会更高,天知道为了这么一点精盐他过滤了多少次粗盐。   墨斗将医疗包整理完,递给蒙恬:“我也不多说了,记着有伤口一定撒盐,我不会骗你,明白?”   蒙恬苦着脸点点头:“明白。”   “那便好,”墨斗微微一笑,后退给蒙恬行了个礼,“祝君此行好运。”   蒙恬回礼:“多谢阿斗。”   然后迅速上马,时间差不多了,再过一会他爹就该发现了,他双腿夹马,一扯马缰,立马消失在墨斗眼前。   目送完蒙恬离去,墨斗吐出一口气,转身准备正装去求见嬴政,希望蒙恬偷跑这件事不会让嬴政太过头疼。   虽然是借着蒙武的名头治的瘟疫,嬴政也为他打理掩护,但他还是被有些人给盯上了,所以现在他也不避讳着什么了,该见嬴政就见嬴政,虽然嬴政晚上回来找他,他也不怎么需要进宫求见就对了。   话说,这好像是他第三次进咸阳宫来着……   第一次是和嬴政一起进宫,那时候嬴政才刚刚到秦国,第二次是被嬴政给带进来的,那个时候嬴政还是个太子,然后还遇见了吕不韦和赵姬调情……   这一次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总不会次次都遇上吕不韦和赵姬,他们不会这么……欲求不满吧……   墨斗不说话了,因为他看见了远处对他走来的赵姬和吕不韦,他现在只想抽自己的嘴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率先问话的是赵姬:“可是墨家墨斗?”   墨斗低着头应道:“是。”   “那在各国所卖琉璃可是你所制?”   琉璃已经卖了那么久了,就算嬴政再怎么给墨斗打掩护,也该泄漏了,对此墨斗也不意外。   “是。”   赵姬看着老老实实的墨斗抿嘴一笑,眼中波光流转,但是话却犀利了起来:“那本宫便要问你一句,为何各国皆有此物,唯独秦国没,本宫听说这琉璃精美异常,不似凡物,如冬日之冰那般可透光,本宫可是一眼都没见过。”   吕不韦一直没说话,就站在旁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斗被赵姬的美目看得开始冒冷汗,他紧张地舔舔嘴唇说道:“大王体恤百姓,为解旱灾之急,便先卖予诸国。”   “哦~”   墨斗是虽然顶着正太的壳子,但里面却是一个成年人,他有欣赏女性美的能力,赵姬的声音娇柔哀魅,这个‘哦’听得墨斗骨头都软了,连带着他的腿也软了。   赵姬太后很不满,墨斗感觉自己分分钟钟就要被拖下去给斩了。   “可是据本宫所知,秦国此时已然安定,而且政儿是个孝顺的孩子……”   墨斗急中生智,掏出一个丑巴巴的鸭子……啊呸,是翡翠琉璃鹰,说:“太后还请耐心等待,新的琉璃已经开始在做,这是大王所制,太后可先瞧瞧。”   嬴政做的这玩意儿一直被墨斗带着,每一次墨斗无聊了就会拿出来好好嘲笑一番,现在却被用来救急。   赵姬接过琉璃没说话,墨斗心越提越高,最后听到赵姬噗嗤一声笑出来才放下心来。   “政儿这手艺还真是……”赵姬憋笑摇头,招呼一旁的吕不韦,“吕卿也来看看。”   吕不韦走过来看了看,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毕竟是大王……”所以才能做出这种东西,要是其他人做成这样,早被打死了……   “母后叔父可是在笑什么?”   好死不死的,嬴政也找了过来,他等墨斗等了半天没看到人,于是便出来找墨斗,结果就遇上了这一茬。   然后他就看到了赵姬手里的玻璃,还有赵姬和吕不韦嘲笑的目光……   嬴政的耳朵慢慢变红了,他努力岔开话题:“斗在这里,可是让寡人好找,可是有何事找寡人?”   墨斗嘴巴发苦,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蒙恬跑了,只能拿自己刚刚做出的戽斗作掩护,一想到自己做的又丑又简单的东西会被那么多人用,他感觉到了刚刚嬴政的羞耻……   赵姬嘲笑够了,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道:“如此,本宫便不扰政儿了,吕卿是留下还是与本宫一道?”   吕不韦看了墨斗一眼,他其实蛮想留下来看看墨斗又造出了什么东西,但还是放弃了,最近赵姬对他有所不满,还是先让赵姬满意再说。   看到吕不韦如此识趣,赵姬满意地点点头:“这鸭子本宫便带走了。”   嬴政反抗不能,只能看着自己的黑历史被自家母后给带走了,头疼地揉揉脑袋,看着一旁刚刚缓过惊吓的墨斗也生不起气来,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问:“斗现在可说了?”   虽然感觉那个戽斗挺有用也挺重要的,但嬴政还是看出墨斗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另一件事。   然后嬴政等到墨斗简单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之后,他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   街上,蒙恬骑着马路过街头,在清脆的马蹄声中扬起一片尘土,行人听到声音纷纷躲避,给蒙恬留出了通行的道路,而他那不同的马蹄声吸引了一个人,那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回头看蒙恬远去的身影。   这个马蹄声不对劲,感觉像是安了铁。   就他搜集的情报来看,应该又是那家‘百度’的工坊做的,之前造出了马鞍,现在造出什么新的东西来也完全有可能,而且那人来的方向也是对的。   李斯扭回头抿了一口酒,嗯,上次那个黄风果真没亏待他,这家酒肆确实不错。   李斯一瞬间把事情分析了个七七八八,将‘百度’工坊记到心里,然后继续蹲吕不韦。   没错,这位未来将做秦国丞相的李斯此刻就像现代狗仔一样在蹲吕不韦,其实他已经蹲了好几天了,他的工夫没有白费,这些天吕不韦做了什么,上了几次厕所,吃了什么保健品他李斯都一清二楚,这些在旁人看来毫无用处的线索却被李斯仔仔细细地全都记录了下来。   李斯一便喝酒,一边等吕不韦,一边看着手里的记录,心中隐隐有了成算。   他李斯,可以开始了。   第 43 章   一个男人肾虚了会怎么样呢?   首先这个男人会在精神上不振, 工作中极易不自信,并且还会易怒, 烦躁, 焦虑;其次皮肤会暗沉,眼睛会有黑眼圈,腰、腹脂肪堆积, 脑袋也开始秃顶, 以及伴随着一些尿少或夜尿频多,小便清长、余沥不尽等症状。   而据李斯的观察, 以上这些情况吕不韦……全中!   啧啧,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李斯回到自己的房屋,将刚刚观察到的吕不韦的行踪都给记录下来,脑子慢慢分析吕不韦的生理健康情况, 要是让吕不韦知道了在他的府内竟有人在做这种事情, 非得把他赶出去不可,说不定还会来个杀人灭口。   然而,吕不韦并不知道这件事,于是李斯仍然呆在他的家里蹭吃蹭喝。   李斯正想着吕不韦的事,这时笨门进来,他满面春风, 看起来刚刚快活了一场,看到手捧竹简的李斯跳跳眉:“哟, 李兄,在看书呢?可真用功。”   李斯放下竹简, 淡淡地唔了一声,然后问:“兄这是去哪儿玩了?”   焙俸僖恍Γ骸暗比皇侨タ旎盍耍下次李兄要不与我一同去?”   李斯赶紧摇摇头,可别,老家已经有妻子和儿子了,而且他都三十多岁了,已经可以算得上老年人了,可经不起折腾,更何况他在这里装儒家人,可不能崩了人设。看到李斯拒绝,甭杂幸藕叮想这种事情当然是人越多越好。李兄为人不错,出手大方,跟他谈什么他都能接上几句,就是太过古板了,就像个儒生。   毕悠道:“李兄可真无趣。”   他扫视了币谎郏挑挑眉:“兄天赋异禀,那群姑娘还有精力接待旁人?”   李斯说完,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同哄笑了起来。   币槐咝σ槐叽蹬#骸袄钚终饣八档摹…还当真属实!我跟你说,我那群兄弟每天跟我抱怨,说我抢了他的人,你说,他这话有理没?”   李斯非常配合:“当然无理,要怪只怪他太过没用。”   “就是,也不想想我笔呛蔚热耍 泵挤缮舞,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拿过一旁靠在墙边的轮子说,“李兄,看我给你表演一个绝活!”   李斯有点纳闷,好好说着拿车轮干什么,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幕让他震惊的一幕。   本谷灰云湟豕赝┞侄行!(就是把……当作轮轴来转动车轮,总结起来就是够大够硬……这样写应该不会被锁(⊙n⊙))   看着毖笱蟮靡獾难子,说实话,饶是李斯这种心态超好的人也忍不住有点嫉妒,这东西还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不过也好,这样对他的计划更有利。   闭滚车轮滚得尽兴呢,突然间背后一凉,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然后一抬头看见了笑眯眯的李斯,对方笑得像只狐狸:“兄果真厉害,不知兄想不想玩更刺激的?”   毖柿搜士谒,好奇问:“什么刺激的?”   …   吕不韦正在大堂里处理事务。   蒙骜在魏国的战场上攻打地非常顺利,已经攻打下了魏国的卷城、有诡等城,接下来就是转战韩国,韩国实力不强,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能连攻好几城。   朝堂上也非常顺利,之前的以粮换爵进展地非常顺利,不仅扩充了国库,他的势力也扩大了几分,嬴政最近也没有像之前那么折腾了,那个戽斗也交给了他进行推行,可以说是非常乖巧了。   但吕不韦心头就是窝着火,也不知道怎么了。   他思来想去,发现问题大概是出现在了赵姬身上,没错都是赵姬的错!   他吕不韦和赵姬私通,虽然给秦庄襄王戴绿帽这件事做得有点不地道龙虾,但是不得不说还是很爽的,但是一段时间之后,吕不韦发现有点不对劲,偷情这件事的主动权好像不在他的手上,而是在赵姬的手上。   这个发现让吕不韦很难受。   他是个男人,是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是非常正常的,就算是赵姬也不会多加干涉,但赵姬也不会容许吕不韦有太多的女人,而就在前几日,吕不韦犯了这个忌讳,他一下子招了好几个年轻貌美的女人进府,全是十几岁娇滴滴的小姑娘。   这下子就恼到了赵姬,本来就不爽吕不韦干这种事,结果吕不韦还找的都是年轻姑娘,这不是嫌弃她老还是什么!   吕不韦有苦说不出,四十岁的女人如狼似虎,而他却在步入老年,在赵姬身上他时常感觉到力不从心,相比之下在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身上,吕不韦还能找到一点自己当年雄风的感觉,他知道赵姬会不满,却没想到对方的反映会有这么大。   虽然说人是重新给安抚好了,但吕不韦却开始想抽身了,一方面是他开始吃不消赵姬,另一方面则是嬴政长大了。   想到嬴政前一年的表现,饶是吕不韦也开始心慌了,然而他发现,他抽不了身。   在这场偷情中占主动权的是赵姬,吕不韦没有说结束的权利。   一想到这里,吕不韦又开始烦躁起来,最近为了这件事,他接连几天都没睡好觉。   就在这个时候,吕不韦的管家进来禀告:“吕公,舍人李斯求见。”   李斯?没听说过,不过他现在烦着,完全看不进公务,倒可以见一见,看看对方有什么事。   “把他叫上来。”   “诺。”   不一会而,李斯便欣欣然地走上来了,吕不韦看了他一眼,问:“你有何事相求?”   李斯躬身行礼:“吕公,在下想换一个舍友。”   听完这话,最先炸毛的事管家,这种小事怎么能打扰吕公办事,都怪这个李斯,非说什么有大事,现在可好,万一吕公觉得他办事不力可怎么办。   吕不韦倒是没什么不满,就是有点兴致缺缺:“为何?”   李斯面露难言之色:“在下的舍友名为保此人有怪癖,李斯实在忍无可忍,特来求吕公。”   “怪癖?”吕不韦稍微来了点精神,“什么怪癖?”   李斯满面赤红:“这人每日……每日都要以其阴……转车轮!”   “哈?”   吕不韦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但李斯再不愿多言一句,一副老儒生的样子。   “有趣……”吕不韦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对管家吩咐道,“去把那……什么给我带上来。”   管家应声退下,吕不韦又看了看李斯,虽然对方一副他最讨厌的刻板样,吕不韦却觉得对方顺眼起来:“你的事我知道了,我给你的独间可好?”   李斯如释重负:“如此便多谢吕公了。”   吕不韦摆摆手,李斯退下,迎上被管家带过来的保对方看起来有点慌,李斯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不用怕,你的好日子马上就来了。   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看懂,李斯好心情地哼着小调边走了,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   咸阳宫内。   “太后,吕公来了,他说有好玩的给您瞧。”   赵姬对着铜镜插上一朵珠花,闻言,抬眼看了宫女一眼:“他倒还记得我这个太后。”   宫女不敢应声,老老实实地低着头。   “罢了,”赵姬扶了扶眼角,懒懒道,“叫他过来吧,吕相国的稀罕物本宫好奇地紧。”   宫女赶紧应声:“诺。”   赵姬看着镜子中即使模糊也仪态万千的身影,轻笑一声,她倒要看看,这吕不韦要干什么。   吕不韦站在大堂中心,看到赵姬出来,行了个礼:“太后。”   赵姬斜躺在榻上,隔着朦朦胧胧的布莎,就像当初在这宫里第一次见吕不韦。   “你说有好玩的给本宫瞧?”   “正是。”   “那便给本宫呈上来吧。”   吕不韦点点头,将满头大汗心生悔意的被缴咸谩   赵姬看着这个顶多算是面容清秀的年轻人淡淡问:“你要给我看的就是这人?”   吕不韦拱手道:“此人有一绝活,定会让太后满意。”   赵姬淡淡一声:“哦?那本宫便看看吧。”   碧闻此言知道该是自己上场,但奈何满心惶恐,实在没那兴致,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倒让赵姬轻笑一声。那笑声清幽婉转,恰似一条细绢拂过耳边,撩起人一片鸡皮疙瘩。   贝笞诺ㄗ油上看,隔着一层布看到了曼妙的身姿……   币幌伦泳拖癯粤诵朔芗粒将轮子转的飞快。   吕不韦问:“太后觉得如何?”   沉默片刻,帘后传出一声‘好’,放下了最初的执念,却燃起了新的欲望。   第 44 章   生命诚可贵, 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 两者皆可抛。   以上, 出自两千年后的匈牙利诗人裴多菲之语,里面的哲学思想在后世中被很多人认可,此刻的吕不韦虽然不知道这首诗, 但是他的心情就像诗句里写的那样为自己重获的自由欢欣鼓舞, 美滋滋地感受着摆脱了赵姬的感觉。   话说回来,嬴政也有十四岁了啊……   吕不韦的脚步顿了顿, 眯着眼睛环视了一眼咸阳宫,确实,这王宫有点冷清,是该添新人了……不过这话不该由他说, 太明显了, 可以找个礼官……   于是,不小心打开了媒婆开关的吕不韦开始又开始了他的作死之旅。   …   最近,秦国又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第一件事:蒙骜将军连韩国,到现在为之已连攻九城还未见疲势,蒙家小公子蒙恬在战场上表现地颇为出色,秦国武将后继有人。   第二件事:有一名为钡难巳似牡锰后的宠爱, 据说太后连搬迁至秦国陪都雍城都要带着这个阉人。   第三件事:这件事可以说是一件大事,他们的秦王嬴政要选宫女了, 虽然不是选王后也不是联姻,但还是引起了朝野的震动, 毕竟嫡子之后的继承人就是长子,若是率先生下一个孩子那也是赚大了。   为这事,秦国上上下下骚动不已,无论是有资格的还是没资格的,都在谈论嬴政的第一次,连埋头苦苦研究水车的墨斗都略有耳闻。   而听说了这件事的墨斗当然是很纠结的,虽然嬴政发育良好,个头不小,墨斗也体会过嬴政的雄性荷尔蒙,但再怎么说,嬴政在墨斗眼中还是带着那么点青涩,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嬴政才十四岁!   好吧,十四岁成亲在古代还算正常,但这种事真正摆到墨斗面前时,墨斗还是受了不小的冲击,颇有一种自己养大的白菜要被猪给拱了的感觉,虽然嬴政才是拱白菜的那位……   但墨斗怎么想怎么纠结,十四岁还是太早了,要是嬴政一个没hold主,过于沉迷美色怎么办?此刻的墨斗就像是一个为皇帝后宫担忧的老臣一样,满脑子就想让嬴政远离后宫,如果嬴政站在他面前,墨斗觉得自己能对嬴政劝告半天。   然而,当嬴政真正站到他前面时,墨斗反而说不出话来了,原因大概是嬴政好像比他还要恐慌一点,准确地来说,应该是婚前恐惧症。   看着面前满脸担忧之色的嬴政,墨斗差点就没忍住就要爆笑出声,有谁能够想到这个将来后宫三千人的秦始皇现在就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男生表现?   嬴政大概是看出了墨斗在憋笑,怒视了墨斗一眼,墨斗一手捂住嘴一边摆摆手,好吧,我不笑你,毕竟在这个时代连片子都没有,最多就是给你说一些理论,这样子谁都会有些恐慌,不是有句话说,人类最大的恐慌来源于为知嘛。   嬴政悻悻道:“罢了,我跟你说你又不懂。”   墨斗得意地在心中反驳,开玩笑,想当年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好吗,虽然没真刀真枪地实做过,也比你懂得多。   嬴政看墨斗没说话,好像还不服气地样子,于是还补充了一句:“你结婚时便知道了。”   “我不结婚。”   嬴政没反应过来:“嗯?”   墨斗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我不结婚。”   嬴政有些震惊:“为何?”   墨斗摇摇头:“她们不懂我。”   墨斗倒不是因为前世的女朋友,前尘如烟,墨斗早就学会了放下,跟何况上辈子他虽然和女朋友蛮契合的,但还远远没到真爱的地步,墨斗向往着日久生情的那种爱情,所以他选了一个与他契合的女友,但上天并没有给他机会。   墨斗很明白,他知道自己与这个时代终究是有隔阂的,时间是一个很好的催化剂,但前提是两个人要有催化的可能,他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塑料袋,永远不可能降解在两千年的土地里。   当然嬴政除外,他就像是一把火,可以烧尽所有的东西来推动历史的进程,然而嬴政是男的,墨斗自认为性向正常,还没寂寞饥渴到要向嬴政下手。   嬴政想来想去,想劝劝墨斗,已经受够催婚的墨斗连忙阻止:“别说我,大王还是想想自己吧。”   嬴政不乐意地撇撇嘴:“寡人怎么了。”   墨斗以一种过来人是语气说道:“大王对此事不必太过担忧,顺其自然便好。”   嬴政抽抽嘴角:“你说得倒轻巧。”   你又没试过……   墨斗歪歪头,突然想到一段话,兴起了心中的恶趣味,他模仿这弃妇哀怨地语气说道:“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大王可还记得臣妾……”注1   嬴政被墨斗说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你这是在学什么鬼?”   墨斗无辜地眨眨眼:“大王将来那些求而不得的妃子咯……”   嬴政抽了抽嘴:“在斗心中,寡人便是这等收敛美色之徒?”   墨斗心中吐槽,难道不是?当初为了高考,我《阿房宫赋》都背吐了好吗……但墨斗不敢明说,只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当然不是,斗就是开个玩笑。”   嬴政看着墨斗纯善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觉得对方心口不一,但无奈没有证据,只能干巴巴地为自己的清白证明:“寡人不是这等人。”   墨斗立马配合地点头:“是。”   看到对方这样子,嬴政挫败地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到底做了什么放墨斗对他误解成这样子啊……   “对了,”墨斗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嬴政犹豫道,“太后她……”   嬴政笑意淡了下来:“母后这样挺好,一个阉人而已,总比原来好。”   墨斗微微蛋疼,不是,币比吕不韦还过分啊……   要是原来的墨斗铁定不会多言一句,但现在墨斗已经完全站到了嬴政这一边,自然希望这件事越早解决越好,但墨斗苦于没有证据,实在无法开口,只能暂时将嘴里的话先给咽下去,倒时再找机会给嬴政说。   “斗不必再多言,此事寡人心中有底,你过来帮寡人看看这舆图。”   墨斗回过神来,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桌子上的地图,本来这个晚上嬴政是来与他商谈蒙骜接下来的行军路线的,之前的打岔他都差点忘了今天晚上是要干什么的了。   墨斗低头接着灯光看桌上摆着的地图,这张地图墨斗很熟悉,就是墨斗当初在嬴政登基大典上送的那一副,现在上面摆放了一个个小旗子代表了秦国与各国的军队。   其实墨斗本来是想做个沙盘的,但实在能力有限,七个国家的沙盘坐下来能让墨斗做到死,于是墨斗只能遗憾放弃。   “叔父是想攻取此地,然寡人觉得不妥,以墨斗之见,蒙骜将军接下来该攻取哪城?”   吕不韦选的地方不大,但这个地方被标注出了铁矿,看来吕不韦是看中了这个地方的铁矿资源,按理说是一个不错的打算,但嬴政就是不满意。   墨斗想了想,结合了历史上的记载,用手指划出了一块地方。   嬴政大喜:“斗与寡人想得一样!”   要是让吕不韦看到了墨斗划出的地方,肯定要破口大骂无知小儿、狂妄自大之类的字眼,因为墨斗整整划出了二十座城!   这些城池并没有很多资源,嬴政和墨斗看重的是它们的战略优势,只要攻取下这些城池,秦国就能与齐国接壤,还能直接将楚韩与燕赵的南北联系。   历史上的吕不韦其实最后也做了这件事,但这是在蒙骜先后拿下了魏国三座城池以及韩国的十三座城邑之后,在没有这么大的胜利之前,突然有人说要拿下旁国的二十座城池,确实挺像神经病的,还病得不轻的那种。   但天才与神经病就在一线之间,嬴政就是这种人,墨斗有未来先知优势,也能算上天才的行列,于是,两人就这么偷偷摸摸给定下了秦国未来的目标。   先定一个小目标,比如说先打他个二十城。   两人讨论玩,墨斗突然想起了蝗灾,于是提醒了一下嬴政:“大王,秦国粮仓可还充裕?若是不足还请早做准备。”   嬴政心领神会地看了墨斗一眼:“寡人知道了。”   与墨斗商谈地心满意足的嬴政出了工坊准备回王宫,而他并没有发现他的身后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尾随于他,这个身影太猥琐了,就像只老鼠一样,不仅嬴政,连随从都愣是到王宫也没发现他。   第 47 章   蝗灾来得比嬴政想的要早, 但没事,秦国底子厚, 还能扛得住, 甚至还有余力在咸阳宫里添新人……而相比之下的韩国就比较惨烈了,因此在一年之后,他们又轻轻松松地丢掉了四座城池, 算上之前丢的, 一共加起来就是十三座城,国土面积一缩再缩, 原本就不怎么大的国家变得更加寒碜了起来。   就在燕王开始在犹豫要不要把自家儿子卖了的时候,秦国的军队掉头将武器对向了魏国,刚刚摆脱了秦国摧残的魏国又马上紧张了起来,不过看起来老天爷都看不下去秦国的嚣张了, 蝗灾又一次出现, 而这一次秦国就有点虚了。   一方面,原本存下来的粮食已经开始不够用了,这么大的一个军队比蝗虫吃的还要多,另一方面,蝗灾不止出现在秦国,蝗群是会迁徙的, 每个国家都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每个国家都缺粮食, 玻璃开始不太好卖了。   不过秦国天生就带着一个bug:在折腾了足足一年之后,墨斗终于造出了合适的水车!   在经历过最丑的戽斗之后, 墨斗又研究出了样子稍微好看了一点的龙骨水车,虽然依然需要人力来运作,但至少效率提高了,墨斗看着看起来听起来都高端大气的龙骨水车大受鼓舞,一鼓作气研究出了水转翻车,然后他发现好像用不了……   水转翻车是利用水力运作的,利用水力转化为动力,将灌溉用水提高到高田,所以它需要河,越湍越急越好,然而秦国处在西北地区,干得能让人起皮,在下游疯狂水漫金山的黄河在秦国就是一条随时都能断流的小溪流,这玩意儿最多用到蜀地里,然而蜀地现在荒芜地一逼,装上了也没多少人用。   墨斗痛定思痛,终于还是找到了合适的水车:立井水车。   立井水车出现于唐朝,主要作用就是将水井里的水给提取出来,虽然还是离不开手动,但好歹比一桶桶地提水好一点。   “听说斗近日想找寡人?”   嬴政又在晚上偷偷摸摸地来找墨斗了,对此墨斗见怪不怪,要说嬴政没在他身边放人墨斗打死都不信,不过墨斗也不在意这件事,相反,他甚至在这件事上得了不少好处,至少他不用动腿嬴政就会自己跑过来。   说实话,召唤嬴政的感觉真的特别爽。   墨斗美滋滋,略带得意地对嬴政说:“恭喜大王,我……”   没等墨斗说完,嬴政就打断了他:“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语气带着一些疑惑,不过没有斥责和怀疑,反倒带着些得意和欣喜。   嗯,什么怎么知道?   墨斗懵了一下,对上嬴政略带喜色的笑容,墨斗才发现了一些不对劲,按理说秦国现在正在闹蝗灾,嬴政应该烦心地很,他由还没来得及说水车的事,就算嬴政在他身边安排了人手,也没人看得懂他造了什么,所以嬴政怎么会这么开心?   墨斗试探道:“大王是遇上了喜事?”   “斗不是刚刚恭喜寡人吗,怎么还问?”   嬴政奇怪地看了墨斗一眼,然后马上又笑了起来,墨斗觉得自己可能智障了,因为他竟然从嬴政的脸上看到了老父亲一般的笑容,然而现实告诉了墨斗,他并没有看错。   “寡人要当父亲了。”   墨斗差点把藏在桌子底下的立井水车模型给捏碎,他不可置信地问:“什么?”   嬴政不明白墨斗为什么这么激动,按他这个年纪有孩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不过考虑到墨斗年纪还小,于是嬴政非常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寡人要当父亲了,斗不开心?”   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好吗!你才多大,十六岁而已,就要当父亲了,他一个现代人根本接受不了好吗!   墨斗也曾经百度过扶苏的出生日期,可惜后世并有传下这个数据,所以墨斗也一直不知道扶苏到底什么时候生的,不过在他潜意识里,至少也要等到嬴政二十一岁举行戴冠之礼之后,现在突然间就蹦出一个扶苏,墨斗有点接受不能。   但对上嬴政期待的眼神,墨斗就只能干笑着祝贺:“斗当然替大王开心,恭喜大王。”   听完这话,嬴政就像一个普通的傻爸爸一样对着墨斗傻笑:“寡人的孩子是天下最聪慧的孩子。”   墨斗听着想翻白眼,是是是,然后您那第十八个孩子就来了个二世而亡……然而嬴政完全沉浸在了作为父亲的喜悦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墨斗的表情,否者他可能会跟墨斗打起来……   等嬴政傻傻乐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斗一开始不是为了寡人的孩子而恭喜?”   看到嬴政好歹还记得正事,墨斗还算满意:“不是,此事斗并不知情。”   “那斗所为何事?”   墨斗终于能将自己辛辛苦苦做的立井水车给拿出来了,将功能与用法草草跟嬴政讲了一边,嬴政眼睛果不其然地就发光了:“此物甚好,如此秦国便不惧旱灾。”   “立井水车不仅对旱灾有用,对蝗灾亦有效果,所谓久旱必蝗,蝗虫原本不过是蚂蚱,但当土地变干,其卵便极易孵化,而蚂蚱数量一旦变多,便会齐聚为蝗虫祸害庄稼,若想防止蝗灾,保持土地湿润不失为一个办法。”   嬴政一听到蝗虫立马变得严肃起来,最近蝗灾让他烦得要死,吕不韦又要蠢蠢欲动地举办一次以粮换爵,嬴政连个拒绝的借口都没有,现在听到蝗虫产生的原因能不在意?   “斗可有办法根治蝗虫?”   墨斗摇摇头,根治?怎么可能,除非你能把蚂蚱给灭绝了,先不说你能不能灭,就算你做到了,地球上的蚂蚱全没了,估计生态系统得全线崩溃。   嬴政略有点遗憾,神色担忧:“这蝗灾一两年还好,要是继续泛滥,就是寡人也保不住百姓。”   墨斗犹豫了一下,小声说:“要是实在不行……可以……吃蝗虫……”   虽然墨斗很小声,但嬴政还是听清了墨斗说的话,不可思议道:“你说什么?吃蝗虫?!”   墨斗讪讪一笑:“没,大王听错了。”   吃虫子还是有点猎奇,就算是华夏子孙身经百战,但还是有很多人受不了,没到绝境还是不要提这个方法为好。   嬴政深深看了墨斗一眼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墨斗心惊胆战的。   “罢了,此事不提,”嬴政调开话题,拿过水车模型,一下子又回到了傻父亲的形态,“此物寡人可带走,想必孩子定会喜欢。”   这个水车花了墨斗一年左右的精力,当然是做得精巧万分,在娱乐极度匮乏的年代确实算得上不错的玩具。   墨斗看着水车略有点心疼,但还是点点头,扶苏那孩子他还是挺喜欢的,就当提前给他满月礼了。   嬴政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之前斗给寡人的魔方也甚为有趣,可惜寡人到现在都没拼回原样,不知斗可许寡人转交给那孩子?”   给给给!魔方是你的,你想给谁就给谁!还有什么事?没事就回你的m陪你的宫女去!   “还有一件事,”嬴政刚刚走出门,又回头吩咐墨斗,“此事斗不许外传,寡人想给母后一个惊喜。”   虽然嬴政知道赵姬与吕不韦偷情,但现在赵姬已经搬走了,不可能与吕不韦多见一面,嬴政也开始放下心中的芥蒂。   墨斗强颜欢笑地点头,知道真相的他胃有点疼,因为墨斗突然想起一件事,赵姬是给鄙过孩子的,还是两个,所以赵姬现在可能也怀着孕……   不知道墨斗心中的纠结,嬴政的心情非常地好,战事一切顺利,蝗灾有望缓解,最最重要的事他要当父亲了,一切都很完美,连天上的星星都亮了几分,步子也变得轻盈起来……然后他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那个东西不怎么重,一下子就被他踢远了,在地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随从听到声音紧张起来,嬴政挥挥手示意无事:“去看看那是什么?”   东西马上就被找了过来,只是一个竹简,但夜晚的道路上怎么会有一份竹简呢?还是他刚巧路过的时候……嬴政目光一寒,看来是有人发现了他的行踪……   “大王?”   侍从看嬴政拿着竹简没反应,小心翼翼的提醒,嬴政回过神来:“回宫。”   他倒要看看竹简里写了什么,对方有什么花样。   竹简的内容很简单,里面抄卷了吕不韦与宫女的来往记录,而那个宫女不是别人,正是怀了嬴政孩子的宫女。   嬴政看完竹简,面无表情地将竹简烧了,他当然知道身边的女人不干净,里面肯定有吕不韦的手笔,对方拿这种东西来吸引他的注意太小儿科了,不过看在对方能查到他的行踪,嬴政愿意陪他玩玩。   第 46 章   一个人的喜悦是需要分享的, 尤其是一个男人当父亲的时候,这个男人会忍不住昭告全世界, 嬴政对此也不能免俗, 在墨斗面前得瑟完了之后,嬴政就一直寻思着怎么跟自己的母亲说这件事。   嬴政斜躺在榻上,一会儿纠结该怎么说, 眉心扭成个疙瘩;一会想象自家母后知道之后的神情, 眉毛又得意地扬起来。   靠在嬴政身边的宫女山心中好奇,于是问道:“大王这是在想什么?”   嬴政看了一眼身边的宫女, 当初礼官一共选了五个宫女,山在其中并不算漂亮,但胜在乖巧懂事,虽然知道她是吕不韦的人, 但嬴政还是愿意宠着她。   “寡人在想如何与母后说孩子的事, 寡人想给母后一个惊喜。”   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羞涩地笑了笑:“太后一定会为大王开心的。”   嬴政满意地点头:“那是自然。”   后世有一句话叫,说曹操曹操就到。嬴政日日想着怎么给母后一个惊喜,他的母后就先来了封信,虽然这封信是写来给碧稚偷模但嬴政依然捧着竹简笑得开心, 晚上他还跑到了墨斗的房间里把人叫醒,就为了说自己的偷跑计划。   墨斗蓬头垢面, 他好不容易早睡一次,就这么被嬴政给破坏了, 不过墨斗没生气,反而是一脸惊恐地看着兴奋的嬴政,颤抖着声音问:“大王说什么?”   “寡人要去雍城亲自告知母后,此事保密,还望斗助我。”   墨斗看着嬴政手里的竹简,就像是看见了什么鬼怪一样惊恐,里面的内容嬴政跟他说了,真是因为如此墨斗才如此绝望,赵姬一个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太后,以她的地位拿捏一个男宠是轻而易举的事,但现在突然为了一个男宠向嬴政讨赏,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赵姬已经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了保她已经栽到鄙砩狭恕…那么问题来了,赵姬经历地多,见识地更多,她为什么会突然对彼佬乃地起来了?除了有孩子了,还能会有什么!   墨斗决定再努力一下,虽然这件事嬴政迟早会知道,但不应该再这个时候,更不应该怀着现在这种心情来接受这种打击。   “大王若是走了,政务怎么办?大臣们怎么办?”   嬴政微微一笑,看起来胸有成竹:“寡人与斗又要事密谋,近几日罢朝,政务皆运至‘百度’工坊,到时墨斗将政务转送至雍城便可。”   墨斗心一沉再沉:“大王,君无戏言,待您回来又该拿何密事来给大臣们一个交代?”   嬴政一时语塞,然后强硬道:“寡人不说,谅他们也不敢多问。”   墨斗还想再劝:“大王……”   “斗,寡人就是想见一见母后,”嬴政打断了墨斗的话,语气软软的,就像是一个想见妈妈的孩子,“朝堂之事斗不必心忧,反正……吕不韦在……乱不了……”   墨斗吃软不吃硬,嬴政这一下子是墨斗完全没有想到的,之前赵姬和吕不韦有染,所以嬴政强制自己独立于赵姬,但现在赵姬离开了吕不韦,嬴政的濡慕之情便又复生,毕竟嬴政的孩童时期只有赵姬一直在陪着他。   墨斗心软了,他艰难地说道:“好……”   嬴政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即便在黑夜之中墨斗也看到了他的喜悦之情,墨斗只能期待赵姬不要太过作死。   回去的路上嬴政果不其然又收到了一份竹简,上面的内容照例是宫女跟吕不韦的来往,嬴政已经收到好几次,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但看来这么多信件,嬴政还是开始在意起某件事情:为什么吕不韦这么在意这个叫钡娜耍   或许是送信人的挑拨离间,或许是闭娴挠形侍猓所以这也是嬴政一定要秘密去一趟雍城的原因之一。   他的势力太过单薄,想要躲过吕不韦的视线只能借用墨斗的工坊,那里是父往留给他的,他又立马转交给了墨斗,吕不韦没来得及钻空子,否则他还真不好偷偷去见母后,只希望希望母后不会让他失望。   嬴政将竹简放到火盆里静静地将其燃烧,火光跳跃在他的眼里,既有光的希望,也有火的焚灭。   …   雍城,曾经是秦国的国都,建都长达294年,总共有19位秦国国君在这里执政,里面就包括了大名鼎鼎的秦穆公和秦惠公。   以上这些信息都表明,雍城是一座有历史的城池,虽然因为政治中心的转移而开始衰败,但也要比其他的小城池繁荣地多。   嬴政打量着雍城,他从小生活在邯郸,长大了就住在咸阳,饶是如此,对着雍城竟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可以说打理打理就完全可以成为秦国的第二个国都。   不过,嬴政这次出来可不是为了游玩雍城的,他换上礼官的服饰,任由侍从在他的脸上涂涂抹抹,看着铜镜中越来越陌生的面孔,嬴政突然开口道:“这样就够了。”   侍从立马收手,安静地在一旁等待吩咐。   嬴政深吸一口,道:“去告诉母后,寡人的封赏来了。”   侍从点点头:“诺。”   嬴政舒出一口气,将心中的不安压下去,开始安静地等待。等待的时间比他想得要短,嬴政很快就见到了他的母后。   他的母后依然是他记忆中的样子,接封赏时美艳而又高傲,一点都不像旁人那丑恶而又贪婪,一年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对赵姬的容貌什么,嬴政一直觉得他的母后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现在他也依然这么觉得,嬴政松下一口气。   就是他的母后没有认出他来……   定是因为他长高了,再加上画了妆,嬴政安慰自己,然后开口道:“太后,大王还有个口信。”   赵姬心不在焉地随口问了句:“政儿有何事要说?”   赵姬正满意地摸着手中的诏书,嬴政非常大方地将狈馕了长信侯,从此以后,以河西太原郡都是钡姆獾兀甚至雍城的一应事情都决于保有了这份赏赐,雍城就完全是她和钡摹   嬴政说:“大王要有孩子了。”   赵姬抚摸诏书的手顿了顿,问:“政儿有孩子了?”   嬴政心一凉,母后的语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欢心,甚至带了些慌乱,嬴政顿了顿,将即将说出口的身份咽了回去,他试探着问:“太后可要回咸阳?”   “不!”赵姬尖声道,她一边握紧了诏书一边下意识地捂住肚子,“你就回去跟大王说,本宫身体不适,不能回咸阳。”   底下的礼官抖了一下身子,像是被吓到了,没回声。   赵姬厉声道:“听到没有!”   礼官身形顿了顿,终于弯身行礼:“诺。”   “你先下去。”赵姬喘了口气,手摆了摆,随即吩咐身边的宫女,“唤崩础!   嬴政捏紧了拳头,随即转身离去,保果然有问题……   …   晚上的月亮很亮,亮的有些刺眼,嬴政忍不住闭上眼睛,失去了视觉,房间内的话愈发地清晰。   “你怕什么?”   “我怕被政儿发现。”   “你是他母后,发现了又如何?”   “政儿要有孩子了……你别闹……”   “哪又如何,还是说不愧为母子,连孩子都一起生?”   “都说了别闹……你还知道我有孩子……哎……”   “怎么,有孩子就不愿了?”   “……你想干嘛……”   “你说呢……”   嬴政忍无可忍,将门一把推开,里面一男一女以最丑陋的姿态纠缠在一起,原本美丽的皮囊包裹着恶心甚至是畸形的物件,皮肉紧贴着皮肉联系着两颗肮脏腐烂的心。   嬴政强迫着自己看着自己的母后,不对,她不是他的母后,他的母后应该是最高贵的,即使是在最低微的处境也依然能够坚守着她的高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伏首于一个男人的肚皮下,做如此恶心的事。   “太后好兴致,”嬴政慢条斯理地走到床边俯视着惊恐的两人,“是寡人不对,惊扰了二位的兴致。”   赵姬起身,擦了擦嘴巴:“政儿,你……”   “寡人是秦王,望太后记得,”嬴政摇了摇头,终究还是不忍不去看赵姬面如死灰的脸,他将视线停到了床帏上,“这件事寡人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太后要明白,父王已经不在了。寡人不可能有多的兄弟姐妹。”   说罢,嬴政转身便走,不愿去看赵姬的样子,随她是喜是悲,嬴政已经不在乎了,他的母后在从踏入秦国那一刻便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只不过是一个欲望缠身的女人,丑陋而又可悲。   第 47 章   曾经墨斗认为, 如果他到了古代就可以做到早睡早起,然而现实给了他一个痛击, 他已经好久没有睡好觉了。   就在刚刚, 他梦见一群人冲进了他的房间扯着他的领子问嬴政去哪儿了,要是答不出来就把他五马分尸,然后一个场景切换就看见自己和商鞅绑在一起, 对方微笑着对墨斗问好, 再然后商鞅的头就飞出去了……墨斗满头大汗地惊醒,发现世界暂时还是和平的, 外面的阳光依然灿烂明媚……   这个梦让墨斗深深觉得觉得金屋藏娇这件事还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干的,至少他没那个本事,嬴政再不回来他就真的要扛不住了,他靠在自己的房门口泪流满面唱歌:“你快回来~我已经承受不来~你快……”   然后嬴政就真的出现了:“斗在唱什么?”   墨斗:“……没唱什么……”   嬴政瞟了墨斗一眼, 也没说什么, 径直走到墨斗的房间里找了个空坐下去,这是嬴政第二次到墨斗房间里了,上一次因为是在半夜,嬴政也看不清什么,这次他终于能看清墨斗的房间到底怎么样了。   只能说墨斗的房间非常地简单,连装饰物都没多少, 嬴政皱皱眉:“斗平时便过得如此随便?”   被旁人随意打量自己的房间墨斗当然是不爽的,但现在墨斗更加关心的是嬴政对钡氖碌降字道了多少, 如果嬴政不知道的话应该很愉快才对,如果知道的话应该会很愤怒才对, 可是他这么淡定是什么鬼啊!   墨斗心不在焉地回应嬴政:“我不在意那些东西。”   墨斗当然不在意那些东西,他在意的是手机、空调、电脑……然而在这个时代什么都没有,把墨斗弄得都开始无欲无求起来。   嬴政挑起眉:“不在意?墨斗当真不在意那些财富,权势?”   听到这话墨斗明白了,嬴政看来是知道了钡氖虑椋所以对嬴政刚刚那句话墨斗犹豫了,要是一个答不好就是凉凉……   嬴政也不急,他安静地等待墨斗的回答。   “财富改变人的生活,权势掌控人的命运,这两件东西斗当然想去争想去抢,若是说不在意斗自己都不信,”墨斗直面嬴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若是斗此刻为官,这两物定是争地越多越好,甚至于与大王互争此物。”   “但是斗此时确实不在意这些,为何?不过是因为斗已有此二物,且皆是大王赐与斗的,斗又何须再多此一举与大王争?”   “大王可还记得,斗说过,不愿为官,此话并非出诳语,斗不改此愿。”   再大的财富和权势都比不过嬴政的信任,墨斗的胃口很大,他只要有嬴政的信任,要什么没有?   嬴政沉默片刻,他一直以为墨斗不愿当官是因为他受制于年龄,所以在他的想象里,未来的朝堂上墨斗是占着极大的份量的,但现在墨斗却明明白白“若寡人真的拘着斗,斗当真不怨?”   不让你步入朝堂半步,你的所言新策皆由他人推行,名扬天下的都是旁人,如此你也不后悔?   墨斗微笑:“斗甘之如饴。”   穿越过来什么都不干他当然不甘心,青史留名的好处他也幻想过,但这些东西他是偷来的,一俩个名号还好,但是如果是全部……他哪里来的颜面将这些东西占为己有?   …   夜晚,月黑风高夜,正是作案(划掉),是做大事的好时机。   狗仔李斯像往常一样布置好竹简蹲在角落等着嬴政的路过,鉴于之前嬴政对他的竹简一直不痛不痒,李斯这一次打算给嬴政爆一个大料,为此他已经蹲点蹲了几十天了。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而又痛苦的,尤其是对中老年人来说,更加耗费精力和体力,李斯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继续坚持。   功夫不负有心人,李斯终于等到了嬴政,他振奋起精神来,等待嬴政将竹简捡起,这样他就能回去补个觉,估计下一次夜晚就能跟嬴政见到面。   然而,这一次的嬴政并没有向往一样捡起竹简就走,而是慢条斯理地打开竹简就着灯笼的灯光开始读起来。   什么情况?李斯有点懵,他的大脑迅速地运转起来。   说起来,确实有点奇怪,自从前几天嬴政从百度工坊里出关后就一直在半夜来往于王宫和工坊之间,每天一次的频率实在太高了,高到像是在故意而为之……   他早就知道钡氖铝耍现在这一出就是在引诱他出现!   难怪之前有一次嬴政不知道怎么地就错过了竹简,他当时看嬴政走了又等了一会而确定没人就捡了回来,但对方其实一直在等他,确定他一直在旁边等着,所以就有了那么一出,估计接下来嬴政会直接叫他出来。   果不其然,李斯刚一分析完,嬴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先生在竹简中约寡人明日子时于此处见面,寡人看择日不日撞日,便在此刻如何?”   对方有备而来,这次谈判自己恐怕要落入下风,李斯为自己默哀片刻,然后又高兴了起来,他的选择没有错,嬴政是一个值得投靠的君王。   李斯也不等嬴政催促,直接从暗中走出来,任凭对方打量他:“在下李斯,吕公舍人,见过秦王。”   嬴政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叔父的舍人?来找寡人干什么?”   李斯见招拆招:“投靠吕公并非长远之计,李斯便来求见大王。”   嬴政冷笑一声:“寡人凭何收你,就凭你知道这些破事便想来威胁寡人?”   李斯顿了顿,有些不对劲,据他的了解嬴政是惜才的人,眼界也很宽,不会如此狭隘和肤浅啊,还是说这件触犯到了嬴政的底线?   “在下只想给大王证明自己的能力。”   “但是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李斯心凉了一凉,难道他看错嬴政了?   现在逃肯定来不及了,李斯咬牙问:“大王想要如何?”   嬴政满意地看了李斯一眼,很好,至少对方没吓得尿裤子,他话头一转:“寡人不需密探,寡人要的是一把利剑。”   李斯愣了愣,嬴政说的话包含了太多东西,但他立马反应了过来,心中一动,有点不可置信:“请……大王明示……”   “有一人曾经跟寡人说,现在各国被禁锢在一套陈旧的秩序里,但在这秩序中又孕育着新的东西,谁能先破掉这套秩序,谁便能打破现在各国牵制的僵局,”嬴政抬头看了李斯一眼,对方很激动,看来是听懂了这套话,“寡人看见了新的东西,但苦于无法打破这套旧秩序,寡人需要一把剑,一把锋利地能砍断所有阻碍的剑。”   原本这把剑应该是墨斗的,但听完墨斗的说辞,嬴政开始舍不得了,他身边差不多就只剩下墨斗了,他不愿墨斗也开始变得面目全非,所以他要找一个新的人,要有远见、有毅力、有魄力,能满足这个条件的人不多,嬴政只发现了李斯。   李斯并没有辜负嬴政的期望,这件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求之不得,估计今天晚上回去他做梦都能笑醒。   “在下愿为此剑,君之所指,即剑之所往。”   第 48 章   李斯没有让嬴政失望, 在登上朝堂的第一天就公然与吕不韦作对,将吕不韦重新提起的以粮换爵给斥驳了下去, 什么目无君上、危及朝堂、祸害后世等等理由, 李斯有一个说一个,把吕不韦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而原本一直以来对吕不韦表现得尊敬的嬴政这时一次也没有站到他叔父这一边,而是态度明显地赞同了李斯说的话。   “李卿言之有理, 以粮换爵危害颇大, 叔父莫提此事。”   这是嬴政第一次实打实地与吕不韦叫板,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吕不韦一点都不意外,他反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吕不韦看看嬴政,再看看李斯,李斯毫不畏惧地迎上吕不韦的目光, 一点都没有怕被吕不韦赶出朝堂的样子, 而吕不韦还真拿他没办法,他的背后是嬴政,虽然吕不韦权势很大,如果嬴政要全力保下一个臣子那还是可以的。   “大王说的是,”吕不韦想明白之后立即稳下心态,他非常坦然地做出了让步, “是不为思虑不周,此事还可缓缓。”   嬴政对着吕不韦点点头:“叔父也是为了秦国上下, 寡人还得谢谢叔父。”   原本还剑拔弩张的氛围一下子就缓和了下来,有些人还跟不上状况, 而有些人却明白这不过是表面上的平静,事实上底下波涛暗涌,嬴政和吕不韦已经开始互相角力。   虽然小胜吕不韦一场,嬴政却没有多少得意,而是非常自然地开始与大臣商议下一件事情。   “燕王欲使太子丹入质于秦,不知大臣有何看法。”   蒙骜虽然没有继续攻打燕国,但也没有回秦国,就这么一直驻扎在赵国前,扭个头就分分钟就能回打燕国。燕王终究还是怕了,于是一直被爹坑的太子丹就要来秦国继续他的人质生涯。   当然,燕王还是不能直接说自己怕了秦国,他还是要面子的,他找了一个借口,说自己很喜欢三年前秦国派到燕国来的刚成君蔡泽,所以派了自己儿子来秦国当质子,虽然两者好像没什么逻辑关系,但看起来好像高贵了一点,还有一种燕王喜爱人才的感觉……   吕不韦不管燕王什么原因,作为一个商人,逐利是他的本能,虽然燕王不在乎他的太子,但一个质子能带给秦国的好处还是不少的,好处都在那里了,哪有不拿的道理?   不过派谁去拿是个问题,吕不韦环视了一眼大堂,迅速锁定了一个人。   “可派张唐出使燕国接太子丹回秦。”   吕不韦选张唐当然是有原因的,张唐是一个武将,曾经打下了赵国大片的土地,这次出使燕国必须经过赵国,吕不韦觉得张唐对赵国有威慑力,比较稳妥。   然而,后世有句话叫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张唐打败过赵国不假,因此赵王对他恨之入骨,声称如果有人杀死张唐,就赏赐给他百里之地,于是张唐就怂了……   其实人家也不是真怂,要是吕不韦给张唐一个军队去打赵国说不定人家还会很高兴,但这次吕不韦就给个仪仗队,张唐可就不答应了。   张唐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拒绝吕不韦:“臣曾为秦昭王伐赵,赵国上下皆怨恨于臣,赵王更曾言:‘得唐者与百里之地。’今之燕必经赵,臣恐难担此重任。”   本来吕不韦被李斯下了面子很难受了,看在嬴政的面子上才忍了下来,现在连一个武将也敢反抗他?   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还是在嬴政调和的情况下。   吕不韦面色不佳地回到吕府,越想越气,将案桌上的东西都给扫了下去。   东西稀里哗啦地滚了一地,笔筒滚得最远,晃晃悠悠地滚到了门槛上才停下来,然后被一只稚嫩的手给捡了起来。   “吕公为何而气?”   吕不韦抬眼一看,就看见一个小孩子站在门前,看起来颇为老成的样子,要是在平时说不定吕不韦还会有兴趣跟他说两句,但现在吕不韦气在头上,看见是一个小孩子耐性全无,挥挥手就想赶人走。   “去去去,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   那小孩子被吕不韦轻视也不恼,而是很认真地继续跟吕不韦说:“在下甘罗,甘茂之孙也,现为吕公门客,既为门客则有为吕公分忧之责,吕公何故赶甘罗走?”   吕不韦怒极反笑,于是便将事情简略地给甘罗讲了一遍,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孩能说什么。   甘罗听完事情的原委,歪着头想了想,道:“臣请行之。”   “胡闹!”吕不韦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我亲自让张唐去他都不愿,你又能怎么做?”   甘罗抿了抿嘴:“大项橐七岁时便为孔子之师,秦国曲辕犁乃墨斗不足十岁所制,今臣生十二岁有余,吕公何不试臣,反呵叱我?”   甘罗不卑不屈的表现终于引起了吕不韦的注意,对啊,他嬴政有墨斗,他吕不韦怎么就不能有一个甘罗?   “如此,你便试一试吧。”   …   一边的墨斗还不知道他已经优秀到可以让甘罗以他做例子了,他现在正在发愁一件事。   蝗灾。   其实真说起来,蝗虫是个好东西,859种的蝗虫中能入药供食用的主要有两种,中国稻蝗就是其中一种,它营养丰富,肉质松软、鲜嫩,味美如虾,富含丰富的蛋白质、碳水化合物、昆虫激素等活性物质,并含有维生素A、B、C和磷、钙、铁、锌、锰等微量元素。   而且还是治病良药,有暖胃肋阳,健脾消食,祛风止咳之功效。《本草纲目》记载,蝗虫单用或配伍使用能治疗多种疾病,如破伤风、小儿惊风、发热、平喘、痧胀、鸬鹚瘟,冻疮,气管炎和防止心脑血管疾病等。注1   所以,蝗虫要怎么做才好吃?   墨斗已经让牛叔抓了一筐子的蝗虫放在院子了,他按着百度说的,将蝗虫放了两天,让蝗虫排光体内的粪便,然后再用沸水把它们全都烫死,捞出,去掉头、肢、翅、内脏,同盐水一起入锅,然后,开煮……   牛叔表示他已经习惯了自家公子的抽风行为,但是当墨斗把蝗虫放到厨房里的锅,然后还要尝试去吃时,牛叔还是忍不住了。   “公子,这……”   墨斗也照例摆了摆手,示意他没疯:“无妨,我就是试一试。”   牛叔觉得自己每天都要为墨斗担忧一百遍。   墨斗深吸一口气,将蝗虫塞到自己的嘴巴,果不其然,味道不怎么样……   可能是这个时代的盐质量实在不高,再加上他的期待太高,所以感觉不怎么样,没事,他还有另一种做法:炸油锅。   秋季的蝗虫最为肥美,将适量芝麻油放入锅内烧至四成热,再将食材放入其中,等到它们都炸至金黄色便可捞出,再撒上适量的调料便可食用。   嗯,味道好了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还没到能够让人惊艳的地步。   墨斗放下手中的盘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可能是他没有烹饪天赋吧、其实真的蝗灾来了,谁还会记得口感啊,有的吃就万幸了,哪怕只是烤一烤完全没有味道也没关系,墨斗之所以这么在意蝗虫的味道是因为,这是他准备给那嬴政吃的。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只要嬴政吃了,相信让秦国上下接受吃蝗虫会方便地多。   其实虽然蝗虫味道不佳,墨斗相信嬴政也愿意配合他,但是他就是想得瑟一下,不过上天不给他机会也没办法,反正也不是大事。   墨斗擦擦嘴,转头跟牛叔说:“请牛叔代为转告,斗想宴请大王。”   牛叔是嬴政的人墨斗一点都不意外,牛叔也不意外墨斗知道这件事,不过牛叔还是有些惊讶的,墨斗为什么突然就揭开了他的身份?   墨斗很快就告诉了牛叔答案:“但烦请牛叔莫要提及此事。”   牛叔身体僵了一僵,小公子这是要请嬴政吃蝗虫?   对上墨斗信任的眼睛,牛叔顿了顿,毅然决然:“好。”   对不起了,大王,毕竟墨斗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么点要求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您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牛叔的效率依然很快,嬴政下了朝就直奔百度工坊,他的身边还带着一只李斯……   “墨公子你好,在下李斯,听说大王说墨公子有做好吃,李斯便厚着脸皮来了。”   “……嗯,没事,您随意吃……”   看着面前的蝗虫大餐,李斯觉得自己的笑脸都快挂不住了,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好不容易当官了,第一顿好的竟然是蝗虫?!   第 49 章   如果不是嬴政在的话, 李斯在看到蝗虫的那一刻肯定扭头就走了,但问题是嬴政不仅没有斥责墨斗, 而且还吃蝗虫吃地津津有味, 让李斯有了一种这蝗虫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于是他忍不住吃了一只,感觉意外地不错,油炸食品向来就容易上瘾, 更何况这还是李斯第一次试吃, 一点抵抗力都没有,于是便有了第二只、第三只……   墨斗听着咔嚓咔嚓的声音, 不由得怀念起曾经的薯片,然而在这个时代,马铃薯还在美洲,也不知道印第安人发现了没有……   边吃边聊问题是中国人的传统, 李斯一边吃着蝗虫, 一边脑子转得飞快,他迅速理解了墨斗安排这次宴会的原因。   “墨公子可是想一次治理蝗灾,恕在下直言,便是秦国上上下下皆以蝗虫为食,恐也难消蝗群多少。”   李斯说这话并没有问题,蝗虫确实是吃不完的。   在后世的社交软件中经常会有人说, 中国人都是吃货,能把一个物种吃到绝种, 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事实上, 正是因为‘吃’而导致了许多物种入侵,比如说福寿螺。   之所以在现代中国已经很少见到蝗灾是因为中国有派专门的人员专门监测自然环境,一但蚂蚱有演化为蝗群的趋势便立即采取措施。   “斗知此不过杯水车薪,斗不过是看不惯蝗群如此肆掠秦国,而秦国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蝗群侵扰百姓,”墨斗拿起一只蝗虫,指着它说,“说到底不过是一群虫子,为何就不愿与其一搏?”   百姓拜蝗神什么的墨斗也就忍了,为什么上层也只知道救灾民却不从根源上蝗灾?   李斯顿了顿,问:“如何与其一搏?”   面对李斯的提问,墨斗还是非常谨慎那儿的,毕竟对方可是后世非常有名的丞相。   直接说后世治疗的方法肯定是不行的,墨斗想了想,决定用春秋笔法高度概括:“查其溯源,灭于萌芽。”   “可这是天灾,我等怎知其源?”   虽然董仲舒还没出现,但在这个时候就已经隐隐有了天人合一的概念,孔子就曾经表现出这种意识,一直哀叹怎么代表明君出世的凤凰一直不出现。   “难道便因其是天灾便任其发展?若是如此,有何来大禹治水之说?”墨斗反驳李斯的说法,直接搬出了荀子的话来,“斗记得荀夫子有句话,正所谓‘制天命而用之’,李先生为何如此畏手畏脚?”   “如此便不会触怒于天?”   “大王为百姓着想,天为凭何而怒?”tenderlines。   墨斗与李斯辩论着治理蝗灾的可行性,嬴政则是一直坐着一动不动,直到墨斗和李斯实在谁都说服不了谁,便转问嬴政的打算。   墨斗还记得嬴政之前对蝗虫的产生抱着非常大的兴趣,对于研究蝗虫这项事业相信也会非常支持。   他率先向嬴政拱手,还顺便暗中瞪了李斯一眼,等着吧,嬴政肯定会站在他这一边:“大王,正所谓人定胜天,大王可先派人观察蝗虫,然后根据其习性进行整治。”   一旁的李斯没说话,他不跟小孩子计较。   然而,墨斗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嬴政的回应,事实上,嬴政甚至有些犹豫。   “寡人自继位以来便一直天灾不断,为了应付这些寡人便已焦头烂额,大禹大贤也,寡人不及。”   这便是变相地承认他嬴政不敢做这种事了,他想知道蝗虫的来源不假,但要是让他直接干预蝗灾的形成他不敢也时真的。   墨斗万万没想到,一直以来对未来革新接受良好的嬴政竟然会在意这种事情。   其实也不难理解,要说历代帝王中谁最迷信,嬴政绝对是处在前排:造地宫、做秦俑、派徐福东渡求仙丹……一件件事情列下来,要是说嬴政不迷信才奇怪。   历史上的嬴政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可以改革前人留下的秩序,却对虚幻的上天保持这最原始的敬畏甚至是惧怕。   墨斗被嬴政的这一句话给说得愣在原地,嬴政看着他无法接受的样子,缓和声音安慰道:“蝗虫可食此事寡人知道了,至于究其源头斗便不必再想了。”   墨斗抿起嘴,他抬头看了一眼嬴政,弯腰行了一礼,然后便回到了位子上不再多言一句。   嬴政心中莫名地泛起了一些不安,就感觉他好像辜负了墨斗的期望,不过看墨斗的样子,应该是理解了他吧……   理解个头啊!   晚上,听牛叔说墨斗有事找他于是半夜来到工坊的嬴政捧着竹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看这竹简里面些了什么?全是蝗虫的各种习性以及处理的方法!   从最简单的活埋,到火烧,再到水淹,每一种方法都写明了用法和缺点,嬴政相信这玩意儿要是真的执行下去绝对有用。   墨斗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嬴政面前陈述他的想法:“竹简中所记的蝗虫习性皆是斗一人观察的,里面的方法也都是斗一人所想,若是老天怪罪下来,也只能怪到斗一人的头上,与大王无关。”   嬴政面无表情地看着墨斗,墨斗被看得有些心慌,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大王可赐斗一块地,斗便可在那里试这些方法,也不会波及到秦国……斗失败了,大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若是成功了,斗也定然会交还此地……”   墨斗声音越说越小,最后逐渐消失在嬴政的直视中,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越说越虚。   “斗说完了?”   墨斗小心翼翼看了嬴政一眼:“嗯……”   嬴政扬起一边的眉毛:“寡人不愿。”   为什么啊……   按理说墨斗应该是愤怒了,但他却莫名地感觉委屈,明明他都说得那么清楚了,为什么嬴政还是不同意。   “这件事由寡人来做。”   ???   什么鬼,他幻听了吗?墨斗不可置信地抬起来看向嬴政。   嬴政无奈地一笑:“斗都做到如此地步了,寡人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虽然他嬴政迷信,但他嬴政也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啊!   要是真让墨斗替他承担全部责任那他面子还要不要了?!   第 50 章   一般来说, 天才大多都是自傲的,他们会把自己的面子看得大于天, 比如说一边怕上天发怒一边还要咬牙派人治理蝗虫的嬴政, 再比如说憋着一口气要一鸣惊人的甘罗。   说服张唐并不是一件难事,正相反,对于甘罗来说是非常简单的事, 他只是将范雎和白起简单地举个例子。   “应侯欲攻赵, 武安君难之,去咸阳七里而立死于杜邮。今文信侯自请卿相燕而不肯行, 臣不知卿所死处矣。”   甘罗这样子一说,张唐便意识到相比于出使燕国的危险,还是违背吕不韦的意愿更加不明智一点。即便是白起,也因为不愿攻打赵国而被赐死, 而他的功劳比不上白起, 吕不韦却比范雎更加独道专行,他要是再不识好歹,下场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   张唐看了一眼甘罗,终究还是认命了:“我去燕国便是了。”   甘罗看了看面前这个愁眉苦脸的大叔,歪了歪头,狡黠地一笑:“您不必担忧赵国, 甘罗会处理好此事。”   张唐懵逼地看着甘罗,这个小家伙在说什么?他这是要干什么?   甘罗面上不显, 心中有一个小人在叉腰得意中,说服一个张唐怎么能体现他甘罗小天才的本事呢?要玩就要玩大的!   于是甘罗就给吕不韦提交任务的时候又申请了一个新的任务:出使赵国。   吕不韦看了看脸上写满了认真的甘罗, 觉得这孩子比他想得要能干一点,让他去一趟赵国也无妨,可以试一试,于是便欣然同意。   不过出使赵国这件事不是吕不韦一个人能决定的,不管怎么样都是要经过嬴政的同意,所以甘罗还得通过嬴政的测验。   为此,甘罗做了充分的准备,他在脑海内模拟了不止一遍嬴政会问什么,他要回应什么,他相信嬴政无论问任何问题他都能立即回答出来。   怀着这份沉重的心情,甘罗终于见到了嬴政。   双方的彼此的第一印象良好,嬴政威严肃穆,甘罗沉稳聪敏,他们都很满意彼此。   嬴政率先提问:“便是你想出使赵国?”   甘罗心中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嘛,但面上却规规矩矩的:“是的。”   嬴政笑了一下:“那你见到赵王会说什么?”   甘罗不动声色地暗怼回去:“自然是观其脸色,相机行事。没有赵王的反应,我又哪里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如此,寡人受教了。”嬴政恍然大悟,坦然道,“如此,寡人便赐你十车、百余名仆,允你出使赵国了。”   这次轮到甘罗懵逼了,什么情况,为什么这么简单嬴政就答应了,不应该再多问几句吗?你这样子他很憋屈的好吗!   嬴政满意地看了一眼有点不知所措的甘罗,小样,别以为寡人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是要压着你的傲气,看寡人憋不死你,天才什么的寡人见得多了。   甘罗与嬴政的第一会面,以嬴政略胜一筹告终。   …   地点,赵国。   此时的赵国非常热闹,因为他们的赵襄王正在和王子期赛马。   身穿胡服的赵王一边挑着马一边问他的骑术老师:“子期觉得哪匹马最为神勇?”   王子期恭恭敬敬地拱手道:“我非伯乐,只知骑术,不会相马。”   “罢了,赵国的马都是良马,寡人也不挑了,就这一匹罢,”赵王摆摆手,随意指了一匹,“今日寡人与子期赛马,子期不必让寡人。”   王子期认真地点头:“臣明白了。”   赵王对这个君贤臣忠的场景非常满意,觉得自己真不愧是一代贤君,然而他很快就得意不起来了,因为王子期的认真不是装的,他是真的耿直,赵王说不必让着他,他还就真的没有让着赵王。   两匹马的距离越来越远,君王的颜面眼见就要丢了,赵王终于忍不住开始赖皮了起来。   “这马是劣马,给寡人换一匹!”   王子期非常给面子的停了下来等着赵王换马,现实也非常给面子,赵王连换了三匹马,没一次比过王子期……   赵王终于认清了现实,只能认了输。   王子期策马回到了赵王的身边,对上面色不佳的赵王,心中一个咯噔。   “子期没有尽心教寡人御术。”   果然,赵王还是开始埋怨了王子期,他没法直言怪王子期太过认真,毕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这口气赵王实在咽不下去,于是他便换了一个借口,怪王子期没有好好教他骑术。   王子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赵王的怪罪,只能实话实说。   “术已尽,用之则过也。凡御之所贵,马体安于车,人心调于马,而后可以追速致远。今君后则欲速臣,先则恐逮于臣。夫诱道争远,非先则后也。而先后心在于臣,尚何以调于马?此君之所以后也。”   大意便是大王啊,这可不能怪我,是你自己在骑马的时候三心二意,自然是追不上我的啊。   赵王这时还不知道这件事会被史官记下来流传后世,被用于教导做事要三心二意,连上网查他赵襄王的名号都只会出现‘赵襄王学御’这个事件。   他现在只是被王子期堵地哑口无言,只能回到寝宫生闷气。   但糟心事往往是成群结队地出现,于是赵王很快就接到了臣子的觐见,而对方带来了对赵国非常不友好的消息,也带给了赵襄王第二次出名的机会。   “大王,燕王派其太子入秦为质,秦国已经答应了。”   “什么!”赵王震惊道,“难道秦国要与燕国同盟?那赵国岂不危险!”   “大王别急,还有一件事,秦国也派了侍者来赵国,大王若想问秦国所图可问问那侍者。”   “快快安排下去,不可怠慢了他。”   “诺。”   第 51 章   如果说赵王在等待秦国使者的过程的样子中是一个翘首企盼的新郎话, 那么当他见到真人的时候就是像新娘被掉了包的出离愤怒的新郎了。   秦国这是在看不起他吗?就派了个这么小的孩子来戏弄于他!   赵王看着面前的甘罗,对方规规矩矩地正坐在席位上表情严肃, 一举一动都非常符合礼制, 要是对方是一个成年人,赵王或许还会赞叹对方不愧是秦国的使者如此知礼,但现在甘罗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 虽然说非常地可爱, 但是在这种正式的两国外交场合只会显得滑稽和搞笑。   赵王从一开始就非常不满甘罗的年龄,因此在甘罗介绍完自己的身份后便直接置疑对方的年纪:“秦国是没人了吗?竟派你一稚童来赵国?”   甘罗闻言, 顿了一顿:妈蛋!最讨厌有人拿他的年龄说事了!看他甘罗不拐着弯骂死你!   他抬头看向赵王,眨了眨眼睛,说不尽地乖巧与可爱:“秦王用人,以其才能高低来分配职能, 才能低的担当小责, 秦王认为此乃小事,故便派我来了。”   有时候得承认,人和人的智商是不一样的,情商也是分高低的,比如说面对历史上有名的小天才甘罗,赵王就只能甘拜下风, 打个哈哈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赵王咳嗽两声,正式步入真题:“你来赵国干什么?”   甘罗满意地在赵王的身上重新找回了智商的优越感, 在确定了赵王的智商水平后,甘罗开始了他的忽悠大计。   “大王可知太子丹要入质于秦?”   赵王点点头:“寡人知道。”   “太子丹入秦, 便表明燕不欺秦;张唐去燕国,也说明了秦不欺燕。秦燕彼此信任,处在中间的赵国岂不危险?”   赵王本来就担心这件事,光是面对一个秦国,赵国的压力就很大了,现在又加一个燕国,赵国的处境就更加尴尬了。   所以当他听到甘罗说这话时,身体便不由得往前倾,现实出急不可耐的样子来:“那你说,寡人应该怎么办?”   众所周知,双方在谈判的时候是绝对不可以率先表现出自己的底线和想法的,但赵王明显不知道这个谈判技巧,所以赵王在甘罗的眼力浑身都是破绽。   甘罗默默地将计划中的三座城池改成了五座城池。   “既然燕国可以与秦国交好,赵国当然也可以,大王何不赠秦国五座城池以显诚心,相比于太子丹,秦国肯定更加相信赵国的心意。”   赵王摇了摇头,平白无故地送给秦国五座城池他当然不愿意。   甘罗知道就这样是说服不了人的,除非对方真的是个傻子,不过没关系,说到底就是利益不够,他还有后招。   “秦国与燕国交好,就是想得到赵国的土地,两国结盟,便是强如赵国也恐难敌两国联手。”   甘罗这话的意思其实是,不管怎么样,秦国就是要打下你赵国的土地,反正抵抗了也是白白送人头,你还不如直接让了算了。   “也请大王不要拘泥于这五座小小的城池,只要赵国将城池赠与秦王,秦国愿意与赵国联合,帮助强赵攻取弱燕,到时赵国所得到的肯定不止区区五座。”   先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手段不要太好用,甘罗这样一说,赵王心动了,非常心动,于是赵王秉承着心动不如行动的原则,他当场就非常干脆地在舆图上划了五座城池。   甘罗面带笑容地接过赵王手里的舆图,心中略有些后悔。   以赵王这个智商,他五座城池还是说少了!   所以,当甘罗回到秦国被封为上卿就一直被嬴政冷置在一旁时,他就有点悔不当初,果然还是应该多说几座的……   然而,嬴政之所以冷落甘罗并不是绝对五座城池太少了,事实上他对于甘罗的这次谈判相当满意。   秦国在接到质子之后翻脸不认人,立马与赵国联合进攻燕国,秦国和赵国的联手完全算得上是强强联手,燕国本身就是弱国,就只能象征性地抵抗一下,因此赵国得了不少城池,秦国也得了不少好处。   嬴政冷落甘罗不用的原因是因为一方面甘罗是从吕不韦门下出来的,他还得多观察观察甘罗到底是站在那一对,另一方面是借此压一压对方的傲气。   以及最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孩子要生了,天大地大,他孩子最大!他没那么多精力管别人!   嬴政最近有点紧张兮兮的,每一次和墨斗商讨完蝗灾的事项之后总要对墨斗唠叨孩子的事,连带着墨斗都紧张起来,他甚至有一种他孩子也要生了的错觉。   于是他们两个大男人(误)经常在晚上就凑在一起讨论孕妇与孩子的事情,为此墨斗熬夜将百度上来的一大堆相关的理论知识给抄下了来以供嬴政学习。   “大王,斗知道的都在里面了。”   嬴政迫不及待地打开竹简,一不小心就研究了好几个时辰,然后就忘记了今日份的工作……   虽然嬴政依然很兴奋,但墨斗有点熬不住了,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嗜睡地很。   “斗先睡了罢,寡人回去自己弄就行。”   墨斗歪着头想了想,蝗灾的事项就只剩下人手的分配了,这件事本来就是嬴政要一个人做的,他就只是负责陪着而已。   “大王回去也尽早谁吧,这件事晚一天也无妨。”   不止他在长身体,嬴政也在长身体,可不能熬坏了。   嬴政点点头:“寡人知道了。”   墨斗看着一群人大包小包地背着一堆竹简叹了口气,说起来‘纸’这个东西也该拿出来了,这东西牵扯太大了,之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现在倒是可以先让嬴政看一看,做一做准备。   第 52 章   当嬴政带着一大堆的竹简回到咸阳宫时却发现孩子他妈还没睡, 他微微皱起眉,但一想到墨斗给他科普的孕妇的辛苦, 就又缓和下语气:“怎么还不睡?”   宫女山摸了摸隆起的肚子, 恬静一笑:“孩子一直动,睡不着,索性便出来走走, 大王也说过不能一直呆着。”   她的身体因为怀孕而有些浮肿, 样子着实算不上好看,但当她垂眼看自己孕育着的孩子的时候苍白的脸上便会泛起淡淡的红晕, 毫无疑问,她爱这个孩子,即便为此她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嬴政心中微微一动,走上前拂起山耳边垂下的头发, 山抬头看嬴政, 眉眼弯弯:“大王还没说过希望这孩子是男还是女呢。”   “无妨,寡人都喜欢。”   然而得到了这个答案的山反而却有些失望:“那可如何是好,臣妾本想着借此为孩子向大王讨个名字呢……”   嬴政挑起眉:“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山不说话,就安静地看着嬴政,嬴政突然见就懂了,在古代, 孕妇的存活率可以说是非常低,尤其是生头胎的女人, 山怕万一出了意外,她连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   嬴政扭过头躲开山的注视, 他轻轻道:“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便叫扶苏如何?”   曾经有个母亲带着一个孩子,她自己知道的东西不多,但是尽力将所有她有的她知道的东西都给了他的孩子。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山有乔松,隰有游龙。在为娘眼里,政儿便是那扶苏,终有一日会长成那乔松。”   嬴政有些落寞地摸了摸山的肚子,现在他不仅成为了乔松,更是成为了游龙,可惜那个抱着他对他殷殷期盼的母亲却已经不在了……   山将自己的手叠在嬴政的手上:“臣妾替这孩子谢大王的赐名,若是可以,臣妾定会好好照料这孩子长大。”   “寡人信你,”嬴政心一软,对山道,“你也不用回去了,便在这里歇息了罢,寡人将公务处理完便来陪你。”   山乖巧地点点头,便吩咐宫女安排下去。   嬴政看了一眼山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竹简,沉思片刻,反正都要忤逆老天爷了,大不了一次性做到底,刚巧扶苏也快生了,他这里各项事物也安排地差不多了,若是这墨斗的法子真有效,可以将功劳直接安到扶苏的头上,不行的话后果就由他自己承担。   都说父爱总是来得特别迟,很多父亲总是在孩子出生之后才会觉醒他对孩子的爱意,虽然说嬴政一开始就对孩子的到来表现地非常激动,但其实那只是一种新鲜感,但是现在他终于有意识地承担起父亲的责任。   觉醒了父爱的嬴政表示感觉手里的工作都轻松了不少,他分分钟就能解决完!   当然以上只是嬴政的错觉,事实上嬴政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处理完了所有。   终于将事情都解决完的嬴政揉揉酸涩的眼睛,抓紧时间回去补眠,今天还要开廷议,他得赶紧恢复精神,最后再看一眼山隆起的肚子,嬴政终于安心地入睡。   ……   均匀的呼吸声表示着身旁的人已经完全陷入睡眠之中,他的呼吸略重,说明身旁的人很累,但也意味着他睡得很沉,除非是非常大的动静,否则没人能够轻易将他吵醒。   山小心翼翼地起身,走过屏风到达正厅,她拿起火折子将已经熄灭的油灯点亮,火光一下子就把房间照亮,以此同时,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门外一串人连贯而入,她们轻手轻脚,这么多人竟敢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如果嬴政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些人都是当初吕不韦安排在他身边的人,然而他现在熟睡中,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   山面色苍白地撑着肚子,她这一晚根本没有睡觉,连说话都有些吃力:“竹简都在这里了,大王一般不会把东西拿过来,你们抓紧这次机会。”   宫女们纷纷点头,然后依次打开竹简默默背诵起来,她们的时间不多,吕不韦还在等着。   一切的行动在天亮前就都已结束,山环视一遍,确定东西的摆放都与之前无异之后便转身走向室内轻轻将嬴政摇醒。   “大王,天亮了,该起了。”   嬴政疲惫地起身,强打起精神迎接新一天的考验。然后他就真的被考验住了……   有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吕不韦会在今天上奏关于蝗灾的事项!还跟他的想法一模一样!   吕不韦仿若没看见嬴政难看的脸色在大堂上侃侃而谈有关蝗虫的各类事项,蝗虫的产生,蝗灾的形成,蝗灾的危害还有蝗灾的措施,他时而愤怒地怒斥蝗虫带给秦国的各种损失,时而哀叹深受其扰的百姓之苦,并苦苦向嬴政上奏要求对蝗虫展开根本性的治理。   他当然不会在意会不会热不到上天,天塌了有高个顶着,虽然嬴政还没长成高个,但他是坐在最高处的人。   嬴政咬着牙听完了吕不韦说的所有话,他不单单是为了自己而生气,嬴政现在更是作为一个父亲而生气,那时他准备给扶苏的礼物!嬴政胸膛剧烈地起伏,最后勉强保持着平静对吕不韦问到:“叔父是从何得知这些的。”   吕不韦微笑地摇头,就像是面对一个嫉妒的孩子一样:“臣心系秦国,这些都是臣自己一点一点想的,大王还年轻,还要处理后宫各事,自然是没时间想这些的。”   他怎么好意思!他怎么能这么做!   吕不韦这不仅要将嬴政准备送给扶苏的礼物给吞了,更是反咬嬴政一口贪恋美色。   嬴政腾的站起身,他怕再呆下去会忍不住扯着吕不韦的领子质问对方,但是吕不韦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嬴政,他问:“大王可是要罢朝,但这事情还没定呢。”   嬴政看着吕不韦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便按叔父说的做!”   第 53 章   被人盗取知识成果无论是在过去还是在未来都是一件让人感觉到非常恶心的事, 嬴政无疑就被恶心到了,而现在他满心满眼只想找到背叛他的人。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而吕不韦能知道这么多也给嬴政的选择缩小了不少范围, 很快嬴政就锁定了怀疑对象,墨斗知道地最多,不过他和吕不韦并没有任何利益关系, 所以可能性很小。而李斯的嫌疑就非常大了, 一方面李斯知道的就多,另一方面就是对方本来就是吕不韦的门客……   嬴政闭上眼回想今天白天李斯在朝堂, 对方吃惊的样子并不像是作伪……   那么就还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昨天晚上的宫女山,一切都太巧合了,还有吕不韦在朝堂上对他的嘲讽也说明了不少问题。   “若是可以, 臣妾定会好好照料这孩子长大。”   “寡人信你。”   昨天晚上的对话仿佛还在耳边, 嬴政实在不愿意相信山会做出这种事情,相比之下他更加愿意接受李斯的背叛。   嬴政睁开眼,吐出一口气,他的寝宫按着他的吩咐已经已经被封锁了,侍从们垂手等待着他的吩咐。   “去,把李斯叫过来, 寡人有话问他。”   “诺。”   ……   李斯得承认,当他被嬴政叫过去的时候是有点慌的, 当吕不韦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知道要糟,他并没有像嬴政对墨斗那样的信任, 嬴政之所以会用他完全是因为他的才华,事实上,他的人品在嬴政的印象中是非常糟糕的,所以这件事嬴政注定会怀疑到他头上。吕不韦打的好算盘(划掉)好算筹,一方面独占了治理蝗虫的好名声,一方面又让他和嬴政互生嫌隙,一个弄不好他李斯就要栽在这里。   李斯暗自磨牙,肯定是之前他推荐钡氖焙蚋吕不韦留下了印象,所以这次他就被吕不韦给针对了,幸好之前钡氖滤留了后手,没有明面给吕不韦推荐保否则那件事他就真的洗不白了。   李斯一边走一边飞快地将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等到走到目的地时他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了,正如他刚才想的,哪怕是关于钡氖滤都能把自己摘干净,更何况是他根本就没做过的事。   李斯深吸一口气,将各种想法压了下去,现在他首要任务是解除嬴政对他的怀疑,不过他相信,以他的智慧一定能够化解为宜,要真说起盗取情报,他才是祖师爷好吗?!   打开门,李斯迎上嬴政不善的目光,微微一笑:“大王可是找李斯?”   李斯这不慌不忙的样子让嬴政有些意外,他扬起了一边的眉:“李卿还真是好心情,难道说是有什么好事,说来与寡人听听?”   李斯笑容一僵,可怜巴巴地将扬起的嘴角往下撇:“大王这便是在嘲笑李斯了,李斯哪有什么好事,怕是还要遭人诬陷毁人清白。”   嬴政坐在上方不为所动:“那还有劳爱卿自证清白。”   李斯点点头,情况要比他想的要好些,至少嬴政还愿意初步地信任他,而不是一上来就给他定罪。   他快速地将室内环视一圈,之前他的注意力都在嬴政身上,现在终于有精力可以观察周围的环境。   “敢问大王昨日可是在这寝宫内处理的政务?”   “是。”   “大王平日都是在墨公子那办事,又怎会将竹简搬至此处?”   “昨日寡人有其他事情与斗商议,之后寡人看太晚了,便让斗先行休息,寡人便先过来了。”   “竹简摆放与昨日可否相同?”   “分毫不差。”   李斯皱起眉,他心中是有嫌疑目标的,他认定的人就是山,之前他也给过嬴政山与吕不韦暗通的竹简,山无疑是吕不韦派到嬴政身边的人,但问题是现在着实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山搞的鬼。   嬴政是一时起意过来的,山并没有怂恿嬴政,而且山一个人也不可能将竹简全部背下来,更不可能在搬动这么多竹简之后又分文不差地将竹简移回原位,除非对方不是一个人,但这样子的话就更加没有证据了。   李斯觉得有些棘手,觉得还是把墨斗叫过来一起商议对对口供比较好。   他斗着胆子向嬴政提出这个要求,出乎意料的是嬴政并没有不满,李斯心存怀疑,难道嬴政并没有他想到那样信任墨斗?   嬴政当然没有怀疑墨斗,他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背叛了他,即便他心中有了答案,但没有确凿的证据,他还是不愿怀疑对方。   “去把墨斗叫来吧。”K、D、T、C、D、J、Z、L。   ……   当墨斗过来的时候是懵逼的,特别是了解事情的始末之后。   他都准备好庆祝了,你们却告诉我咱们的胜利果实都给吕不韦盗取了?而你们现在把我叫来则是为了查明背叛者是谁,他这是从秦国魂穿到了《名侦探柯南》了吗?!   墨斗的头略有点痛,他的智商并不高,他之所以能倒腾出这么多事来全是因为他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所以面对这种考验智商的问题,墨斗只能老老实实地讲明他不是这块料,你们自己头疼去吧。   “此非斗之长处,斗不敢妄言。”   事实上与李斯心中已经有确定的目标不同,墨斗确实不知道谁是背叛者,他排除了自己,排除了李斯,排除了嬴政,然后非常绝望地发现就剩下昨天和嬴政睡在一起的扶苏他妈有可能……然后他就默默地将山也排除了。   墨斗看了看一旁冥思苦想的两人,自己偷偷地开起了小差,借着观察作案现场的理由参观起了嬴政的寝宫。   哎呀,这可是秦始皇的房间,不知道多少人做梦都想看一眼呢……   墨斗细细参观着屋子每一处的细节,决定回去做一个玻璃咸阳宫然后埋起来,说不定以后还能来个震惊后世……   然后墨斗皱起了眉头,回头问嬴政:“大王昨日可是熬了通宵?”   作为一个熬夜专业户,墨斗表示,他完全能够以油量的多少来判定一个人熬了多少夜,昨天嬴政肯定通宵了,要不然灯油怎么就这么一点?   第 54 章   “大王昨日可是熬了通宵?”   突然间听到墨斗的询问, 嬴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道:“没啊。”虽然昨天他很晚才睡, 但还是保证了一定的睡眠的……   还是一心一意专注于摆脱嫌疑的李斯最先反应过来, 他疾步走到油灯前仔细查看,确认墨斗说得没错之后陡然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终于不用背锅了!   “正如墨公子所说, 昨日有人在此彻夜查看竹简,”李斯开心地转头想告诉嬴政自己是无辜的, 然而却迎上了嬴政极其难看的脸色,声音不由自主地慢慢变虚:“既然不是大王,那定是……”   定是那宫女山……   李斯觉得自己略怂,怎么连个名字都不敢说出口, 然而他的身边还有一个比他还要怂的人, 墨斗恨不得今天就没走出家门,要是让他知道过来会遇到这种事,他绝对会干脆地称病不来嬴政一步步走向灯台,李斯和墨斗非常自觉地避让至两侧,嬴政伫立在青铜灯前凝视着里面已经见底了的灯油,没错, 确实少了,昨天他生怕吵到她, 所以没有吩咐人,这些灯都是他一盏一盏熄灭的。   “去把山给寡人叫来, ”嬴政低沉着声音对侍从吩咐到,然后转头看向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墨斗和李斯,“你们先出去等着,之后的事寡人还需与你们一同商议。”   李斯与墨斗对视一眼,非常识趣地和侍从们一起推到外面,然后两人面面相觑。   还是李斯最先发问:“所以之后该怎么办?”   吕不韦那厮忒不要脸了,难道还真的要以他的名义来做这件事?   墨斗皱皱眉:“不知。”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拿着大喇叭到处跟人说是吕不韦偷的。   李斯低头将脸凑近墨斗低声说:“吕不韦并没来得及修改名单中的人选,那些大多都是大王的人,倒是可以在这上面做手脚。”   墨斗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这件事有利于民,我不同意。”   李斯看了一眼墨斗,看样子并不赞同,墨斗皱起眉,抓住李斯的袖子:“你不用多说,我不会同意的。”   李斯终究还是没反驳墨斗,只是看来他一眼,不着痕迹地摇摇头,终究还是小孩子,朝堂上哪有什么利不利民的,无论表面多么光鲜堂馆,其实都是权势的争夺啊……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就算大王重用墨斗,以对方的性子也不会对他造成危险。   …   室内。   山已经被侍从叫过来了,此刻正跪在地上,她脸色比早上还要苍白一点,但是神色却很平静,甚至有些释然。嬴政站在她面前,以他的视线正好可以看见对方头顶以及突出来的肚子。   “你昨天趁着寡人睡觉的时候点了一晚的灯,说说在干什么?”   “大王不是都知道了吗,何必再问。”   短短两句话,一切便都不言而喻,而无论是山还是嬴政都非常的平静,平静地让人诡异。   “你是吕不韦派来的寡人知道,但寡人没想到你会如此大胆。”   “这是主人的命令,山不敢不从。”   嬴政点点头表示了解,他手底下也有不少人是父王留给他的,都是经过训练对主人忠心耿耿,这些他都知道,他想问的事另一件事。   “可能寡人之前未曾跟你说过,那是寡人送给扶苏的出生礼,若是成功,这便是扶苏出生的祥瑞之兆。”   山的身体晃了一下,她低声说:“我不知此事。”   “这件事也是寡人昨日才定,你当然不知道,”嬴政顿了顿,然后问到,“寡人问你,若是你知道此事,可还会这样做?”   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嬴政慢慢地攥起拳头。   嬴政忍不住提醒她:“扶苏是寡人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但是山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突然间,嬴政感觉自己从一早上就一直压着的火陡然丛生,他颤抖着身体怒斥道:“荒唐!你……你们都是母亲!你对得起孩子吗……对得起……扶苏吗!还有她……寡人……你,你们对得起吗!”   嬴政后退了两步,心里感到一片荒凉,他不知道是在为他的孩子鸣不平,还是在为他自己,很奇怪,赵姬明明是张扬艳丽的,山向来是平和安静的,然而在嬴政眼里,赵姬的脸的竹简地和山的脸重合在一起,让他忍不住地犯恶心。   “滚啊!”   嬴政后退到案几上,手抓起一旁的竹简朝山扔过去,山不骗不躲,竹简擦着她的耳朵砸落在地上,发出‘啪’的声音散落一地。   嬴政愣愣地看着跪在那边一动不动的上,不行,他不能让扶苏也失去一个母亲……   杂乱的竹片散落一地,看得让人心烦无比,嬴政一手撑着另一只手忍不住捂住自己的眼睛:“给寡人滚……滚去睡觉……”   山慢慢地伏下身体,像是在叩拜嬴政。   “寡人说了,滚出去,”嬴政疲惫道,“其他的寡人不管,这件事是吕不韦的错,你答应过的,扶苏出世后会照料他一生。”   但山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就这么安静地趴俯在地上,嬴政感觉到不对,放下手往山那边看去,山的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溢出,但不是红色的。   嬴政皱起眉,往前走去查看山,淡黄色的液体浸湿了嬴政的袜子,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扶起山,山无力地伏在他的身上,这次她连嘴唇都是苍白的,而液体正是从她的下身流出。   这是羊水,孩子要出世了。   嬴政眼瞳微缩,一时之间他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理智打败感情,意识回归大脑,他才赶紧放下山,冲到门口打开门。   “快……快去,她要生了!”   顿时,所有人乱成一团,叫产婆的叫产婆,叫医师的叫医师,嬴政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人来人往,一阵慌乱从心底慢慢往胸口蔓延。   是他的错,他不该就这么把山叫来的,是他的错,嬴政的手全是冷汗,直到一片温热捂住了他的冰凉。   “大王莫慌,一切都很好,医师来了,产婆也来了,奶娘也在一旁等着,大王就等着孩子出世便好。”   墨斗一边吐槽自己像嬴政的老婆,一边温柔而耐心地安抚着这个手足无措的准爸爸,直到嬴政的手慢慢回暖,看着嬴政差不多正常了才放开自己的手,准备退下。   “别走,”嬴政反抓住墨斗,眼神固执而又无助,“留下来陪我。”   ……   墨斗最终妥协道:“好的,斗听大王的。”   第 55 章   当孩子的啼哭声从屋内传出时, 别说是嬴政了,就连墨斗都忍不住闯到屋内去看那刚刚出生的扶苏。   怎么说呢, 新生儿都是皱巴巴的, 扶苏作为一个正常的孩子当然也时如此,所以有些丑……墨斗还好些,至少他还知道这个常识, 还有些心理准备, 但嬴政还是第一次看见,墨斗很清楚得看见嬴政的眼里掠过了嫌弃的神情。   “恭喜大王, 宫女山诞下了一个小公子,”产婆抱着还在啼哭的扶苏向嬴政行礼,“大王可想抱一抱?”   嬴政僵硬着脸摇摇头:“不必了。”   虽然扶苏略丑,但嬴政还没嫌弃到真的连抱都不愿意抱一下扶苏, 他拒绝的愿意是因为扶苏软趴趴的, 他怕一不小心就碰坏了他。   墨在一旁认真地点头,嬴政还是不要碰比较好,真的没夸张!那脑袋还在变形呢!   产婆也看多了这些新爸爸的窘迫,所以也没多坚持,便带着孩子下去了,孩子还需处理, 更不能一直抱着。   旁边的侍女趁着空隙上前跟嬴政道:“大王,宫女山并无大碍, 但现在还不宜见人……”   嬴政一听到山的事,嘴角的弧度便往下拉了一拉:“寡人知道了, 让她好好休息吧。”   说罢便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侍女退下,他有这时间看山还不如看扶苏呢。   侍女安份地退下,直到嬴政跟着产婆出了房门便转身进了屏风后面,那里,虚弱的山正躺在床上,听到侍女走进来的动静便睁开开眼。   “大王走了吗?”   “跟着孩子走了。”   山点点头,然后道:“麻烦你去跟主人说,山的身份已经暴露,以是棋子,请主人不必再于山上多费工夫。”   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吕不韦无法再从她的身上取得更多的利益,以后她便只需安安静静看着扶苏长大便行了。   然而对方并没应下她的请求,而是开口道:“主人已经知道了,他吩咐我跟你说,你暂且不要轻举妄动,之后主人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山愣住了:“可是大王已经知道我身份了,我没有机会了……”   侍女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提醒对方:“你是小公子的母亲。”   对啊,是她犯了糊涂,她是扶苏的母亲,有谁的利用价值能比她更高呢?吕不韦放了就是傻子。   山闭上眼不愿再多言一句,侍女皱皱眉,对方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她得劝劝:“主人说了,若是你乖乖听话,他自会站在公子一方。”   良久,山像是想通了一样,她重新闭上眼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侍女看了看起来平静下来的山,略略放下心,便退了出去,直到房门发出‘吱嘎’的声音,山便立刻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坐起身环视一周,床已经被侍从收拾干净了,换上了干净的绸布,山喘着气站起来,将床布拖到了案几边。   案几还没来得及收拾,上面放着许多杂七杂八的工具,甚至还放着用来给扶苏洗澡的金盆,里面的水还是浑浊的,看起来脏兮兮的,甚至有些恶心。   然而最恶心的还是放在一旁的脐带,血淋淋地一段就那么放着,它曾经将联系扶苏和山的生命联系在了一起,不过现在它已经没什么用了,所以就被剪子给剪了下来。   山略过脐带,径直拿起它旁边的剪子,用它剪开被她拖过来的床单。   剪刀欢快地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就像之前它不满准备良久却仅仅只是为了剪一次脐带一样,它欢喜鼓舞的将大块的布绸剪成一条一条的。   这些布条被剪得略粗,山选了最粗的一条然后把它搓揉地牢固而又结石,她很耐心,就像是给孩子编织衣物一样耐心。   直到完成的时候,她温柔地笑了笑,然后站起身,将布条向上一扔,将它和她都挂在了房梁上……   “大王……”   “莫吵,扶苏睡着呢,来李斯,你也来看看孩子,是不是很好玩。”   李斯冷漠脸,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不稀罕这个,他现在只想问嬴政还处不处处理事情了,不处理的话他能不能回家。   李斯深吸一口气,小声道:“大王……”   这时,扶苏突然蹬了蹬腿,他好像是不太习惯新的环境,蠕动着想要寻找原来温柔的母体,然后赢得了他爸爸的惊叹声。   “他动了,动了!诶,原来他没睡吗?”   李斯抽抽嘴角,看旁边的墨斗还算正常,于是便问:“啥时候能回去?”   墨斗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真当嬴政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后世有一种行为叫晒娃吗,你很幸运,提前感受到了未来的潮流。   “大王高兴着呢,你便多忍忍吧。”   而且扶苏确实很可爱啊,已经不像刚生出来时那么恐怖了,更加关键的是,嬴政这个样子也超可爱的,这父子俩真好玩。   李斯绝望地扭过头,就没一个是正常人!他还能回家吗!   终究还是旁人打断了嬴政这种惨无人道,侍从神色慌张的从门外进来向嬴政汇报。   “大王,宫女山没了。”   有那么一瞬间,嬴政觉得可能是他听错了,开玩笑,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没了,之前不是还说并无大碍的吗?   “是谁敢的!”   嬴政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吕不韦,一定是对方觉得山没了利用价值便处理掉了对方,然而事实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发展,侍从给了他另一个答案。   “是自缢身亡。”   自缢身亡……   “好啊……她竟真的如此狠心,”嬴政的身体晃了晃,喃喃自语道,“就……就这么抛下了孩子……”   墨斗看嬴政神色不对,有些担心,他上前询问:“大王,你没事吧?”   嬴政恍惚地看了看对方,确定对方是墨斗后便倒头栽了下去,前一天的熬夜加上连续的大喜大悲,嬴政终于还是扛不住了。   第 56 章   有些情况下, 一个人在休克的时候其实是有意识的,嬴政便处在这种情况中, 虽然他失去了视觉, 但其他的感知力依然存在,所以当他倒在墨斗怀里时甚至能听到对方的惊叫以及痛呼……以墨斗现在的体型是支撑不了接近成年的嬴政的,所以他被嬴政结结实实的砸到了地上。   他还感觉到混乱的人群想要围着他然后被墨斗都给赶走了。   墨斗被嬴政砸了个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但他是全场反应最快的一个, 他小声抽着气一边艰难地起身一边抱着嬴政不让他也摔倒地上:“让开,不要围过来, 保持通气,李斯来帮忙!”   慌乱之下墨斗不小心直接叫了李斯的全名,不过李斯现在也来不及在意称呼的问题,他赶忙上前帮忙扶起嬴政, 顺便对一旁的侍从吩咐道:“快去叫医师。”   医师来得很快, 或者说是在接生完扶苏后根本没来得及回去,墨斗和李斯刚刚把嬴政搬到榻上便到了,医师诊治地也很快,无非就是忧思过度,情绪大喜大悲,只需开几副安定的药方便行, 剩下的主要还是要注重休息。   墨斗看了看嬴政眼眶底下的青色,医师说得确实没错, 嬴政最近太累了,也该好好休息, 墨斗有些心疼:“李先生先回去吧,我在多照料大王一会儿。”   李斯一从屏风外进来就听到墨斗的这句话,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刚才去控制人了,但医师的诊断还是听到了一些,他往外面看了一眼天色,这么一折腾天也已经黑了,再呆在王宫里还是有些不妥,于是便劝到:“你也不能多留,不必太过担心,大王自有人照顾。”   墨斗皱皱眉,刚刚他用手试了试嬴政的额头,对方有点发热,他还是有些担心,但也确实想李斯说的,再留下来就不合规矩了……   突然一个声音插入,替墨斗做了决定:“斗留下来照看寡人,也麻烦李卿处理一下外面的人,寡人生病这件事不可外传,就说寡人在与斗商议事情,各项事务直接运至寝宫便可。”   墨斗转身便看见了已经清醒的嬴政,对方还是有些虚弱,连说话声都有些疲惫,但他思路清楚,语气也带着不容置疑,丝毫不见之前的事对他的影响。   最近正是紧张的时候,扶苏出世,蝗灾横行,前方还有战事,朝堂上还有吕不韦在一旁虎视眈眈,嬴政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   李斯皱起眉:“有事商议?恐怕旁人不会再信。”   之前嬴政偷偷去找赵姬就已经借用过这个借口,然而除了嬴政重用李斯之外就没了下文,已经给人留下了虎头蛇尾的印象,这次又用这个借口恐怕许多人都会心生不满。   嬴政皱皱眉,原来他是想拿治理蝗虫的方案作为上次的交代的,但被吕不韦抢先了……   “无妨,”墨斗突然插嘴,“他们想要交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交代,刚巧斗又造出了个新奇东西,可以给他们开开眼,大王只需好好休息便行。”   嬴政看向墨斗,对方非常安然地迎上他的眼神,一点都没有说大话的意思,嬴政于是便转头问李斯:“还有什么问题吗?”   李斯脸皮一抽,这个墨斗倒是能搞事情,关键是嬴政还相当地信他,嬴政选择墨斗留下也真是出于这么信任,看来墨斗的份量他还是要重新掂一掂。   李斯垂下眼掩盖住各种想法:“臣没问题了。”   目送着嬴政离开,墨斗立马想坦诚跟嬴政说他的想法,却被嬴政给阻止了。   “暂且让寡人静静,其他事以后再说。”   嬴政现在是真的累,确实没有精力再去做别的事情,要不然以他的性子就是强撑着也要上朝的。   墨斗咽下刚刚想说的话:“斗知道了,大王安心睡吧,有斗守着。”   嬴政点点头闭上眼,他太累了,几乎是是放松下来就直接进入了梦想,但这一觉睡他得极其不安稳,脑袋就像是要炸裂一般一阵阵地痛,他看见了一个小人,像是扶苏也像是自己,一直在追逐着一个身影,但那个人却从来都没回头看一眼,然后逐渐消失在嬴政的视野中……   在昏昏沉沉间,一只微凉的手抚摸上了额头缓解了他的胀痛,嬴政舒服地蹭了蹭,本能地抓住了那只手就像是得到了救赎一样死死攥着,梦里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像是失去了什么,但却终于放松了下来。   ……   大王,能放过它吗,它只是一只右手啊!   现实中,墨斗无语地看着自己被嬴政抓着的手,这个场景有点眼熟,要是再来张病床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完美模拟电视剧中趴在床边守了一夜的场景。   然而这个时代的床只是一张榻,墨斗在被握住手的情况下只能选择与嬴政同床共枕……   墨斗纠结了半天,看嬴政丝毫没有放手的样子,终于向现实屈服,选择躺下来和嬴政一起睡。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而能和秦始皇嬴政一起睡觉,他墨斗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世界……才怪!   他为什么要遭这种罪啊!嬴政好歹身下还有席子,他就真的是睡在地板上啊!被子也分不到半条啊!   墨斗望着天花板生无可恋,希望明天他还能起地了身……   …   早上,嬴政悠悠醒来,昨天他睡得好也不好,脑子还懵懵的,所以当他迎上墨斗咬牙切齿的表情是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腰酸背痛的墨斗咬牙切齿地看了嬴政一会儿,最终拜倒在蠢萌样的嬴政之下,他无可奈何地闻:“大王饿吗,斗去给你拿碗粥?”   嬴政愣愣地点头,看着墨斗起身时迟疑道:“昨天扶苏可是生了?”   这是什么情况?!扶苏生了啊!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莫不是脑子被烧坏了吧!   嬴政这一句话墨斗吓得屁滚尿流,他脸色如土强颜欢笑:“是啊,若是大王想扶苏了斗就叫人把他抱来。”   也不等嬴政多说一句话,墨斗直接冲出门外找医师,医师,救命啊!   嬴政看着落荒而逃的墨斗,眨眨眼,意识逐渐回笼,回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他嬴政还有把自己蠢笑的一天。   他摇摇头,墨斗肯定是被他吓地去找医师了,算了,现在追上去也来不及,等会再跟他解释吧。   嬴政重新躺回去闭目养神,他得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现在他已经非常确定了,在秦国,吕不韦和他只能留一个。   大概是墨斗是想让先用扶苏小天使来治愈一下嬴政,侍女要比墨斗来得要早,她抱着扶苏向嬴政行礼。   “大王,小公子已经带到。”   嬴政闭着眼正想到关键出,于是便招招手,侍女会意地将扶苏报至嬴政身边安静地带着,直到扶苏的哼唧声打断了嬴政思路,他才带着笑意地睁开眼想去逗弄奶乎乎的扶苏……然后他面色一边,几乎使用抢的将扶苏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来干什么!”   为什么赵姬会在这里?!   然而对方不是赵姬,她只是一个侍女,被嬴政突然这么一吼,就被吓得不知所措,本能地跪伏在地上:“大王恕罪。”   不对,她不是赵姬,赵姬不会这样子做。   嬴政用力闭眼凝神,睁眼时看到了一个普通而陌生的面孔,平庸地有点像山,不对,嬴政一手抱着扶苏,一手按了按太阳穴,对方不是山,对方只是一个侍女,是他太疑神疑鬼了。   “退下吧。”   “诺。”   侍女软着腿战战兢兢地离开,留下嬴政阴沉着脸坐在地上面色可怕,气场大地吓人墨斗和医师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医师瞬间就软了腿:“墨公子这是在骗我吧,大王这哪里有问题,恕在下告辞。”   墨斗:我也有点怕,你能带上我一起走吗……   然而嬴政已经看到墨斗了对着他招手了,无法,墨斗就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去:“大王可有吩咐?”   没吩咐我就回去了……   但明显,嬴政并不想如此轻松地放走墨斗,他抱孩子问:“你来说服寡人放过她。”   如果是别人,或许会不知道嬴政到底要说什么,但墨斗与嬴政相处了近十年,所以他听懂了,嬴政是想让墨斗说服他放过赵姬,放过山,也放过他自己……   但这又怎么去说服嬴政,就算她们有自己的苦衷,但她们并不是毫无选择,而她们的选择终究导致嬴政和扶苏成为了受害者,这怎么可能说服。   这简直是一道送命题,墨斗沉默片刻最后道:“斗做不到。”   嬴政垂眼看着扶苏,轻轻道:“寡人明白了。”   第 57 章   战场从来都是残酷的, 有些人爱他,因为战场能为他赚钱无数的利益, 但是更多的人恨他, 因为战场所获得的利益从来都需要有性命来作为代价,而这些代价一般都是由底层人民所承担。   不过在秦国就大大不同了,在秦国经历改革之后战场则是是被底层人视为改变命运的场所, 无数的人在这里丢失了性命, 也有不少的人在血肉之中爬过了金色的门槛从此成为上层人。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改变命运而来的,更多的人还是被强制入伍, 不过也有人自愿加入。   战场向来都是少年郎魂牵梦萦的地方,为此蒙恬顶着被他父亲抓回去被打得屁股开花的风险千辛万苦来到了这里,然后被他祖父打得屁股开花……   但这些都没关系,蒙恬呲牙咧嘴地摸摸养了小半个月的屁股, 很好, 已经都结痂了,他一个起身就走向自家祖父的营帐,他要向祖父讨个职位。   他都想好了,祖父肯定不会一下子给他个侧将的职位,说不定会为了打击他的自信心而让他从一个小兵当起,好让他知道战争的残酷和艰辛。这些都没关系, 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小兵平常的训练他还是完全能够承受的, 平常他们吃的饭他这段日子也在吃,就剩下上战场去见见血, 而这真是他想要的。   蒙恬昂首挺胸地站在蒙骜面前,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就等着蒙骜把他扔到兵营里去。   蒙骜瞪了瞪面前信心满满的蒙恬,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小兔崽子心里在想什么,去战场?门都没有,就他这个玩玩的态度是上战场的样子吗?   蒙骜合上手里的竹简,把它堆放到一边,这些东西已经送来好几天了,他正在处理,否者蒙恬是不可能在主帐里找到他的。   “你说要我给你个职务?”   “是,蒙恬不是混吃等死之徒,还请将军给蒙恬一个职务以报秦国!”   “那你便处理公务吧。”   “是!蒙恬一定……呃?处理公务?!”   蒙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但是蒙骜的眼睛瞪得比他还大:“对,怎么了?”   “我,我……” 蒙恬万万没想到祖父还有这么一手,他憋了半天还是有点不情不愿,“我不想……”   他想上阵杀敌,不想在后方处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兵书已经背得很头疼了,在这里还要看这么多字他当然不愿意。   蒙骜胡子动了动,到没有震怒,反而是淡淡地问:“不想?”   蒙恬有点虚地点点头,然后弱弱问:“我不干是不是就要回家?那我还是干吧……”   再怎么样这里有仗打,总比回家蹲马步强。   蒙骜看了蒙恬一眼,还算识相,但觉悟还是差了那么一眼,他摇了摇头:“不干就不干,还能逼着你?但职务就这一个,你不做就乖乖呆着,别来烦我。”   蒙恬悻悻闭嘴,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祖父好像是对他有些失望,可是不就是不喜欢看公务吗?有必要这样吗,祖父自己不还是讨厌干这事 ……   算了,虽然没法上战场,但总比赶回去好,蒙恬走出祖父的营帐,想了想,非常自觉地参与到士兵的训练中,虽然祖父不让他当兵,但他可以参与士兵阵法的训练中啊,四舍五入就是当将军了呢!   走出主帐,蒙恬立马就好奇地在营帐四处转来转去,他之前来的时候只顾着被祖父打了,然后又一直在养伤,根本没来得及观察环境,现在终于有时间了。   巡逻的士兵有规律地沿着规定的路线一丝不苟的巡逻,不时有人策马窜梭于营帐中,送去紧急的情报或是命令,在土地被来来往往的军队踩地严严实实的,安装了马钉的蹄子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混着操练的口号声,让人感到肃杀以及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对,就是感觉,蒙恬兴奋起来,他直接按着直觉就找到了秦军开辟的训练场,然后义无反顾地捡起武器就参与到了士兵的演练之中,蒙恬就像是一只敏锐的狼,一个圆月一声呼号就能勾起他隐藏在血液里的本能。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秉承着这个原理,秦国的剑不仅很长,秦国的矛也很长,非常长,几乎有两人高,一群人拿着这样子的兵器是非常危险的,一个不小心,砸到人还是其次,如果是矛头正对着人的话,那可不是死一个人那么简单,起码也要串三个血葫芦……   因此,为了确保军队的正常运行,将这几千人成为一个无坚不摧的部队,秦军的士兵必须得经过严格的训练。   五人伍长,十人什长,五百人小都统,千人大都统。   士兵按照长官的命令形成执矛的方阵,听号行事,若有敌军则倒矛相向不断前进,近三米长的矛头徐步往前推进,前排倒下,后排补上,保持方阵不变。   如果强迫症患者在这里,那他会觉得看秦军训练那是简直就是天堂,直到蒙恬的加入破坏了这一切……   蒙恬还没完全发育完,不过因为从小没挨过饿,营养良好加上勤于锻炼,他的个头竟然还比大多数人还要高,而这也这就导致他在人群中想当地突兀。   本来好好的一个方阵旁边多加了一个人已经非常违和了,个子跟别人也不一样,还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过来捣乱训练,你哪来的人,胆子这么大?   平已经注意蒙恬好久了,他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个子不高,因此就在方阵的右上角,就在蒙恬强行蹭方阵的旁边……   汗水已经流到眼睛上了,但平不敢拿手去擦一下,只是将手里的长矛握地更紧了,眨眨眼睛,努力转移注意力。   话说他旁边这小子个子蛮高的,但脸嫩地很,看来还是个娃娃,而且看来对方来头不小,否者自家的都统不会这么放任他。   平对自己的观察力还是非常自信的,凭借这个能力,他好几次都躲过了危险,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再怎么机灵也敌不过老天爷,连年的蝗灾让他不得不当兵来求口饭吃……   “诶,你们训练了多久了?”   蒙恬的问话打断了平的思路,平偷偷瞄了一眼小都统,对方看见蒙恬这样也只是抽了抽脸皮就别开了眼睛,平心中稍微有了点数。   “两个时辰了。”   “哦,”蒙恬心中暗暗佩服,长矛可不好用,那么长的东西拿着就废力,过了一会又说到:“等会开饭我跟你们一起去。”   平言简意赅:“行。”   虽然上官默认了蒙恬这么做,但并不意味他也可以像蒙恬一样肆无忌惮。   蒙恬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讪讪一笑也不再多说一句。   ……   营帐中,蒙骜正一脸绝望地处理着公务:战况要报、军粮要催、朝堂动向更要注意……他觉得自己愁得眉毛都快要和胡子打结了。   这时,他的侧将走了进来:“将军,小公子他跟着士兵去吃饭了。”   蒙骜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这等小事来烦我干甚?”   侧将笑了笑:“将军,末将倒觉得小公子是个好苗子。”   “好苗子?”蒙骜胡子一翘又马上撇了回去,他瞪了侧将一眼:“你小子就会拍马屁,那混小子懂什么?他连这公务都不想看!”   侧将憋笑:“我看不想处理公务的是将军您吧?”   “你小子知道什么?”蒙骜倒没反驳,“本将军确实不喜欢,跟那混小子一样,但本将军愿意做这些事,这就是本将军与那混小子不同之处。”   一个军队所要拼的永远不是单纯的武力,民心,军心以及君心都决定这一个军队的战斗力,而这些东西都需要由一个人来掌控,这个人往往就是将军,他肩负着整个军队的责任,所以他可以不喜欢处理公务,但他必须去做。   如果蒙恬就真的只是愿意当一个士兵,蒙骜也不必如此费劲,说不定他就真的直接把蒙恬给扔到战场上了,是死是活也看他自己。   但自家的小崽子还是自家明白,蒙恬注定是要成为一个将军的,所以他懂的东西需要更多,而不是将视野仅仅局限在战场上,因此蒙骜才压啊着他。   蒙骜将副将赶出营帐,然后长叹了一口气,孙儿哟,可别让祖父失望啊……   第 58 章   蒙恬站在蒙骜的主帐前, 橘色的火光透过布帐照在他的脸上,他已经犹豫好久了, 久到卫兵就在想要不就直接帮他进去通知蒙将军了。   就在卫兵终于忍不下去要问他需不需要跟将军通报时, 一个声音打断了卫兵的想法。   咕~咕咕~~咕咕咕~~~   这是蒙恬的肚子叫声,他悄悄地红了脸,不过还好, 接着夜色加上火光他的窘迫并没有让人给看出来。与此同时, 他终于下定决心进了蒙骜的营帐,之前其实他已经来找过蒙骜两次了,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来找蒙骜了。   要是在以前,失败过两次后他是绝不会再自取其辱,但蒙恬实在没办法了,他实在是太饿了……   半大小子饿死老子, 蒙恬的饭量当然很大, 但这种事从来都没让他困扰过,直到现在……   曾经他以为当兵很苦,但他万万过当兵还会挨饿,而且还是在临阵前?!蒙恬简直不相信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祖父率领的军队里。   这些天他混迹于普通士兵中,也听了不少人对上层军官的怀疑,蒙恬当然不会相信自家祖父会是这种人, 但饥饿滋生时总会带来许多附加品,比如怀疑、暴躁、怨恨……这些情绪如同一瘟疫一样掩藏在军队之中, 传染到每一个人,蒙恬也不例外, 在无数次忍下想打说坏话人的欲望后,连蒙恬都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蒙骜来。   “既然你都开始怀疑,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将军,”平直接问到,也不管蒙恬惊恐的眼神,“我们问道不到,你总有法子吧?”   “你你……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平翻了个白眼:“你还真当我是眼瞎的?就凭你那一口白牙,就绝对不是平民出生。”   确实,相比于大伙儿,他的牙确实有些白……   蒙恬默默地闭上自己的嘴,平看他这样也不多说话,只是最后多劝了一句:“与其在这里跟我们一起乱想,你还不如自己去了解一番,说不定你还能帮大伙儿解决这个问题。”   平拍了拍蒙恬的肩膀,留下若有所思地蒙恬在犹豫半天后,终于决定去找蒙骜,一方面平说得有道理;另一方面,他饿地真的有些受不了了……   然后他就被扔了一堆竹简,以及蒙骜留下的一句话。   “看完这些东西再跟本将军谈这事!”   蒙恬抱着一堆竹简地就被赶了出去,看着怀里的东西有些欲哭无泪,怎么兜兜转转又要看公文啊?   …   一个月后,咸阳宫。   墨斗身心俱疲,看着依然沉迷工作的嬴政甘拜下风。   真不愧是秦始皇,连着工作了一个多月竟然还如此神采奕奕,这种活力怕是只有明□□朱元璋才能比得上吧……   墨斗哄着胡茬子已经开始往外冒的嬴政:“大王,来,张口。”   嬴政在纸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一下,听见墨斗的话像是傀儡一样张开嘴,任由墨斗将一勺子黄豆塞到嘴里。   自从墨斗拿出纸给嬴政后,嬴政就变成了这样子――一个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工作狂。   “大王,嚼嘴。”   嬴政鼓着腮帮子咬了两口。   “大王,咽下去。”   嬴政将嘴里的食物直愣愣地往下咽,眼睛都不眨一下。   如此反复,一碗黄豆终于喂完,墨斗收拾碗筷刚准备出去,嬴政突然一把抓住墨斗的下摆:“斗,寡人觉得若是要推行此物,李卿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墨斗被这么一抓,差点把手里的东西都给摔了,他动了动腿,发现嬴政抓得很牢,于是放弃挣扎:“大王说得对。”   “但又没其他合适的人,看来寡人得找个法子提拔他。”   “大王说得好。”   “先让他做长史如何?”   “大王说得妙。”   “但还是需要寻个由头。”   “大王说得呱……棒!”   嬴政满意的松手,墨斗终于得空将东西送到门口的侍从,然后又从侍从里接过……挑起一石的竹简回到室内帮嬴政挑选紧急的公务。   墨斗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嬴政的生活助理工作秘书,更是秦国的内阁 司礼监,然而他这么辛苦地承担起四份的工作却连个基本工资都没有,还要很有可能赔钱,可怜他的‘百度’工坊永远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开三天……   墨斗一边哀叹自己悲惨的生活,一边勤快地将挑选过的竹简送到嬴政的手边:“大王,这是今天一定要批阅的。”   嬴政不情不愿地放下纸张,拿起笨重的竹简:“寡人恨不得此刻秦国上下便已通用纸张。”   墨斗哭笑不得:“大王太过性急了。”   嬴政不置可否,拿起笔开始批阅,然而在毛笔第N次出水失败后,嬴政终于忍不住暴躁起来:“斗既然能造纸,可否再造个东西来替代笔?”   他急着要安排纸的事呢!   替代笔?!   墨斗被嬴政给惊吓到了,有些欲哭无泪,您可太高看我了,笔到二十一世纪都没淘汰呢,所谓的替代品还是电脑键盘,这玩意儿我可造不出。   大概是明白自己的要求确实有些过分,嬴政最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眉头越皱越深,拿笔蘸墨水的动作也越来越粗暴,墨斗终于看不过眼,拿着一堆笔坐到嬴政身边轮番给他换笔,他负责蘸墨,嬴政负责写。   话说不怪嬴政这么暴躁,确实这笔的吸墨能力太差了,反正纸也要推行了,要不他再想想办法弄个铅笔出来?   墨斗若有所思,突然灵机一闪,历史上不是又说蒙恬有造笔吗?好像就是在这个时期点,这小子人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墨斗就这么想了蒙恬一下,第二天便收到了对方的来信,不过不是关于笔的,而是关于粮食。   墨斗看着手里的竹简抽了抽嘴,有谁能回答他为什么蒙恬会突然关注秦国的民生问题?!   第 59 章   墨斗拿着蒙恬千里迢迢送过来的竹简陷入了沉思之中, 虽然蒙恬话里词间都是在关心秦国的农业民生问题,但墨斗还是看出来了他寄来这封信的主要原因。   为什么军粮会不够?   墨斗沉思片刻, 觉得有点难以下笔, 倒不是因为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因为原因实在是太多了,他完全能够对着这个问题直接写一份论文, 小小的一份竹简根本承载不起整个秦国的苦衷啊!   最后, 墨斗还是给蒙恬初步科普了一下什么叫粮食储备,什么叫物以稀为贵, 什么叫拿着大笔的钱都买不到粮食……现在不是为什么秦国缺粮食的问题,而是全世界的粮食都不够的问题!   春秋无义战,战国时期人数大概有一千五到两千万,战死的人大概有两百万, 但是现在恐怕饿死的人比战死的人还要多, 秦国的军队人口直逼百万除了秦国好战之外,这个也是主要原因,相比于活活饿死,还不如到战场上搏一搏生机。   也正是因为如此,秦国对军队的支出也越来越大,粮食就这么多, 甚至还随着种田人口的逐渐减少也随之减少,秦国也只能开源节流, 一方面攻打其他国家以战养战,另一方面则是压缩士兵的口粮, 以保证在打仗的时候还能吃饱。   当然墨斗的存在还给了秦国另一条开源的道路,曲辕犁,治蝗灾,研究金坷垃……不过金坷垃还没成型,依然在土坑中逐渐发酵中。   以上这些还只是最基础的粮食来源问题,后勤供给也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这么大的军队,每一次运输的粮食也不可能少,再加上半路的劫匪以及提防敌国的偷袭,也就是说运输粮食也是需要一只军队的……也就是说路上就需要吃掉一堆的粮食啊!回去的时候也要带上口粮的啊!你知道路上运输磕磕绊绊的会掉多少粮食吗!   这些东西当然不可能都写在一份竹简里,以上这些道理是蒙恬收到不知道多少封回信后才慢慢摸清楚的,他读完最后一个字,将竹简扔到篝火中看着它逐渐变成灰土,这里面事关秦国机密,不能让别人看到,事实上蒙恬很意外墨斗愿意跟他说这么多东西,以他的身份根本是不该知道这些事情的。   墨斗:要不是因为你是蒙恬,我才不会跟你说这些呢……   蒙恬饿着肚子有气无力,平偷偷将存下的口粮递给蒙恬:“饿坏了吧,给你。”   略有些犹豫地接过,蒙恬终究还是没熬过肚子的抗议,将口粮塞到了自己的嘴巴里:“多谢。”   平咽了咽唾沫,别开了眼:“你以后别忘了我就行。”   蒙恬认真地点头,他有点噎到了,他正在努力往下咽。   平不忍直视蒙恬的蠢样,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只笔来递给蒙恬:“你还写回信吗?上次被你扔的笔,给。”   蒙恬撇了撇嘴:“你怎么还给捡回来了。”   平深吸一口压下火气:“知道为了给你整这些东西我花了多少工夫吗,你倒好,嫌弃不好用就给直接石坑了!”   蒙恬抗议:“墨和竹简是你找的,但这笔是我自己造的!”   平直接将笔塞到蒙恬怀里:“那就更不应该糟蹋。”   平看到蒙恬认命地拿起笔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离开,虽然他不识字,但不该看的东西就是不能看,这些东西他永远都得记得。   蒙恬有些嫌弃地拿出笔,不是他娇气,而是他自己做的笔实在是太丑了,就那么一根连打磨都没有过的木头绑着一撮灰不拉几的兔毛,说是笔都是抬举它了,更加关键的是,兔毛太滑了,根本吸不了多少墨,嬴政用的笔好歹还能写两个字,他连两笔画都写不……嗯?   什么情况,为什么现在这笔这么好用了?   蒙恬一脸懵逼,想了想决定将这件事情也写进了竹简里,然后继续向墨斗催粮,道理他都明白,但是他饿啊……   …   墨斗想掀桌,今天发生的事他已经让他很崩溃了,蒙恬这小子还来烦她干什么!就算他改良了笔墨斗也开心不起来。   牛叔问:“公子这是不开心,怎么了?”   墨斗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无事,就是蒙公子有些不听话。”   虽然墨斗今天才回来,但蒙恬的书信是经过牛叔手里的,牛叔大概知道什么情况,因此他也没多问,直接退下了。   墨斗看着牛叔身影消失在视野里,脸上忽的沉了下去。   如果只是蒙恬的事的话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真让他生气的是今天嬴政干的蠢事,没错,就是蠢事!   为什么赵高会突然出现!   早上,当墨斗一如既往给嬴政挑选政务的时候,嬴政终于决定,他要出关了。   墨斗愣愣地看着突然站起身的嬴政,在这段时间里,嬴政完全摆脱了之前的沉郁和乏力,他神采奕奕地准备着接下来即将动荡世界的改变,他长高了,之前的发热是他发育的征兆,现在嬴政已经完完全全是一个成年人的样子了。   那个时刻墨斗是这样认为的,然后他就高高兴兴地收拾行礼,还特别贴心地跟嬴政的侍女侍从们吩咐照顾嬴政的事项。   他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嬴政莫名抽风把所有侍女都赶走为止……   嬴政在确定周围没有一个女人出现后才停了手,转头看对着他发呆的墨斗,对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怪异,嬴政挑了挑眉:“寡人送斗出去。”   墨斗僵硬着脸点头,嬴政也不在意,这么多天闷在屋字他也需要走走,于是就陪着墨斗走了一长段路,直到遇到一群人,准确地说是一群欺负人的宦官。   嬴政皱眉:“去,把他们叫来。”   很快,那一群人加上受害者便被带过来了,被欺负的人并不是个大人物,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宦官,长得白白净净的,而他被欺负的原因也很简单:在所有的‘拜见大王’中,只有他带着赵国的语音。   在现代世界的中外地人尚且被歧视,更何况是战国时期的外国人?而且对方还是在你弱我强的秦国地盘上。   但是,就是赵国的口音吸引到了嬴政,他在从小赵国当质子,赵国的语言才是他的母语,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嬴政心情有点复杂:“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还处在少年时期的宦官低眉顺眼道:“奴婢名高。”   嬴政想了想,心血来潮道:“寡人赐‘赵’姓于你,以后便在寡人身旁伺候吧。”   少年身子一颤,这是做梦都没想过的境遇,他抖着声音道:“诺,赵高誓死效忠大王。”   谁都没看见,站在旁边的墨斗在听到这段话后剧变的脸色,他低下头咬牙忍住冲到嬴政面前去抓他衣领对他怒吼的冲动,拼着毕生的演技一如平常走出咸阳宫,然后在家里发狂。   啊啊啊!骂不了嬴政能不能骂蒙恬啊!   蒙恬:喵喵喵?   第 60 章   墨斗最后还是决定做一个冷静理智绝不迁怒他人的善良人, 他首先高度赞扬了蒙恬造出的新笔,并且指明了关键点在石坑, 虽然蒙恬不知道化学, 墨斗能百度啊!   蒙恬意外把笔给扔到了含有石灰质水的石坑里,于是油性的兔毛在经过碱性水的浸泡变得柔顺起来,蒙恬笔初见成型。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要做就做最好的!   兄弟, 你饿吗,要不要试试看打个野?兔子、羊、鹿或者是老虎什么的, 都试试看呗,有肉有毛,一边吃肉一边造笔,岂不乐哉?   说起吃, 墨斗也没忘了蒙恬的诉求, 他慈眉善目地在回信中道歉:亲,你连个小兵都不是,所以不能给你提供服务哦~秦国这里也不容易,粮价实在太贵了,你还想空手套白狼,这样不好哦~蒙恬接到回信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向你要粮食,你劝我好好造笔?还能不能愉快地一起玩耍了!   他咬牙回信, 就差着直接回去拎起墨斗的领子对着他怒吼了,我快饿死了, 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然而他不能回去,所以只能挥舞着他那支丑到不忍直视的毛笔发泄怒气。   墨斗在收到古代版尖叫信的时候,嬴政也在朝堂上开始了动作,他要开始提拔李斯了。   现在的嬴政就像是一个商人,为了自家的商品的销量,打着灯笼地满世界找代言人,结果发现自己国家并不盛产名人,配的上产品的知名人士人大多都在国外,这个代言人他还得自己慢慢炒作。   而这个代言人嬴政选来选去还是落到了李斯的头上。   李斯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激动了一个晚上,他冒着秃顶的风险通宵为秦国整理出了一个战略布局,总结起来有两点。   第一点,离间各国君臣。   深有感触的嬴政点点头,他已经受够手里没人才用的尴尬境地了!离间是个好办法,他别的没有,琉璃多的是,有事没事送人家一套,就算钓不到人才,也能让对方的君王对他们的大臣心生怀疑,他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第二点,以\“先灭韩,以恐他国\”的吞并顺序攻打他国。   嬴政依然捧场,燕国和赵国正在狗咬狗,秦国已经在魏国打得差不多了,在嬴政闭关加上墨斗和蒙恬通信的日子里,蒙骜已经在魏国打下了十几座城了(蒙恬:祖父你打得慢一点啊!)。   按着嬴政和墨斗当初想的一样,秦国以此便能与齐国接壤,还顺便切断了楚、韩与燕、赵的联系。秦国的强势已经引起各国的注意了,与其再打下去,还不如直接转换战场,反正原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于是,嬴政决定给李斯升官,给李斯一个长史,并且还给了对方一个承诺:“若是有效,再封客卿。”   群臣哗然,上次你闭关出来就是让李斯当官,这里你闭关出来又让他当官,没完没了是吧!   “不服者尽可驳之,寡人一视同仁。”   嬴政一说出这句话,就没多少人发声了,李斯毕竟是千古名臣,他提出的东西又岂是普通人可以辩驳的?所以一干人等便只能咬牙吕不韦眯了眯眼,李斯春风得意的样子给了他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是他也确实挑不出什么错来,只能作罢,等他回到府内,依然觉得不对劲,只可惜,嬴政身边的人都换了一波,他的人将近都全军覆没,只留下几个内侍,活儿还都被一个叫赵高的小宦官给干了……   那边吕不韦在烦赵高,墨斗也在烦赵高,而且还是抓狂的那种,他努力做深呼吸以免自己心肌梗死,他有些虚弱地问嬴政:“大王刚刚说什么,斗没听清楚。”   墨斗的表现有点夸张,简直就是直接在表达不满了,嬴政不明白对方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夸张,皱皱眉还是将自己的要求提了一遍。   “寡人想教赵高识字,以后处理政务也方便。”   嬴政表示,他有点(非常)想念墨斗的全方面服务,但墨斗又不可能一直跟在他身边,他嬴政不是那样不顾他人感觉的人,所以他决定让墨斗帮他培养一个秘书,工作方面的。   墨斗:当初就不应该惯着他!   看着嬴政衣服善解人意的样子,墨斗恨不得将后世的汉史和明史扔到他脸上,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吗!秦国的灭亡他的不讲了,后世那么的例子无一不是告诫世人,宦官不能干政!政务上一个字都动不得的那种!   墨斗顾不得其他,他干脆利落地直接拒绝:“斗不愿。”   这大概是墨斗第一次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嬴政了,所以嬴政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愣了好一会才接受了墨斗的拒绝。   嬴政觉得这件事有些不简单,他收起之前的理所应当的想法,皱眉问道:“斗是不满寡人还是不满赵高?”   不是满不满意赵高的问题,除了郑和这种极品,宦官里面几乎就没出什么好的,墨斗咬咬牙直言道:“斗是不满宦官。”   嬴政皱眉:“为何?”   墨斗不说话,宦官乱政的事例都在后世才发生,他连基本的劝戒都变得毫无理由起来。   墨斗这样表现反倒让嬴政犹豫起来,他想了想,最终放弃了自己的福利:“既然如此,此事作罢,寡人另寻它法。”   比如说设个专门帮助他处理分类政务的职位什么的,但是不是身边的人嬴政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既然他能够离间别国君臣,别国当然也能离间李斯,这也是嬴政选赵高的原因之一 ,除了方便还安全,更能掌控在自己手里,省的到时旁人夺权。   嬴政简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但墨斗拒绝总有他的原因,嬴政相信墨斗。   看到嬴政终于放弃了这个想法,墨斗狠狠地松下一口气,然后终于学会无视跟在身边的赵高了――相比于亲自教赵高识字,对方的存在都是一件小事了。   第 61 章   清晨的雾气还缠绕着枝蔓, 但度过了黑夜的小动物们都已经急不可耐了,它们纷纷从巢穴中探出头来, 确认并没有什么危险之后便小心翼翼地出来觅食, 山鸡也是其中的一员,它已经饿了一夜了,急需能量的补充。   四周很安静, 只有虫鸣声, 这只山鸡谨慎地转着头观察环境,它的直觉告诉它这里可能有危险, 但进食的本能催促着它寻找食物,山鸡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选择听从了本能,开始低头专心寻找食物。   而就在这个时候,掩藏在树枝下的杀机终于卸下了伪装, 尖利的箭头带着‘咻’的啸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精准度直击它的纤细的脖颈, 如果这只箭只是射中了它的身体,山鸡或许还有生还率,山鸡的羽毛能够抵消大部分攻击力,A国甚至因为这个特性而专门研制出了防弹衣,但可惜的是这只箭射中的是它的脖子,出了当场毙命, 它别无选择。   “可以啊!”   平被蒙恬的这一手惊艳到了,他屁颠颠地上去捡山鸡, 今天的早饭有着落了,也不枉他一大清早地起来陪蒙恬打猎。   蒙恬愉快地一笑, 倒不是得意,这是他的基本功,如果射不中还不如回家蹲马步去……蒙恬笑的是又多得一个素材,他已经收集了兔毛、羊毛、鹿毛、马尾等一堆看起来能做笔的东西了,现在又多了鸡毛,笔成功制作的概率又上升了不少。   平捡起山鸡,看了在一旁开心的蒙恬一眼,颇为感概地说到:“还是那位公子有本事,竟又办法让你甘愿做此事。”想当初蒙恬可是毛笔乱扔的啊……   蒙恬笑容一僵,抽了抽嘴角,不,他一点都不开心,他现在这么尽心尽力地做这件事只是为了赚钱买粮食。   墨斗答应他了,只要他做出毛笔,就给他申请什么专利?到时他就可以以此为利给军队送温暖了,虽然不懂造毛笔和赚钱有什么关系,但墨斗向来说到做到,蒙恬决定相信墨斗,或许平会知道为什么造笔会赚钱……要不问问他?   蒙恬犹豫地看向平,瞳孔一缩,他迅速探手在背后的竹筒里取出一只箭来,扣弦,瞄准,在松手的一瞬间对平大吼:“趴下!”   不明所以的平无条件听从蒙恬,他抱着山鸡狠狠撞向地面,于此同时,他感到胸口一痛:山鸡上的箭承受不住压力断成两节扎入了平的胸口……   但平来不及顾及这些,他咬牙转身,看见一个人正举着短剑要刺向他的脑袋,对方的手臂上还插着一只箭――这是刚刚蒙恬射过去的。   平的反应很快,他就地往右侧一滚躲开了致命的一击,顺手从胸口拔下箭头狠狠地扎到对方的脚上,对方承受不住痛意摔倒地上,与平滚成一团。   如此一来,就算蒙恬箭术再高也不能保证不会伤到平,他扔掉手里的弓,拔出腰间的秦剑赶到平的身边,对方和平扭成一团,他们互掐着脖子,敌方是压着平的,因此他的背就那么坦坦荡荡地对着蒙恬根本无暇顾及蒙恬,蒙恬举剑很轻松地刺入了对方的背部。   背并不是致命弱点,仅仅一下的刺伤只会让对方越发绝望,平的脖子被掐地愈发地紧了,蒙恬的手抖了抖,但迅速而又有力地扎下第二下、第三下……   敌人终于松手了,平一把对方推开然后坐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状态很不好,因为缺氧他的眼前还是一片黑的,但他能感觉到他的胸口还在漫血,而每一次的咳嗽都牵扯着胸口的伤口,随着喘气的节奏而有规律地冒血。   平甚至有一种自己可能要死了的错觉,直到一阵剧烈的疼痛把他拉回到了人间,让他忍不住嘶哑着声音痛喊:“蒙恬你在干什么!”   正在往平伤口上撒盐的蒙恬犹豫了一下,决定美化一下自己的行为:“我在上药。”   “放。屁!当我没受过伤啊!军营里的医师都没这么痛的!”   蒙恬默默的加了一把盐,把平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小心翼翼地抽气,直到蒙恬绑完纱布才缓了过来。   平恢复了视线,他看了一眼蒙恬手里的红白相间的粉末状固体,抽了抽嘴角,决定还是不要多问为好,于是转移视线,看到了躺在一边的敌人:“看来我们是遇上了斥候。”   蒙恬上前查看尸体,然后看到尸体上的标志,他皱起眉:“不是魏国的人,是……楚国的?!”   ……   或许楚国的参与会让蒙恬和平摸不着头脑,但纵观大局的蒙骜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看来秦国还是触碰到其他国家的底线了啊……   挥挥手,让亲兵把孙儿千辛万苦拖回来的尸体给抬下去,蒙骜看了一眼有点焉了吧唧的蒙恬,笑了笑:“杀人了?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感觉不太好,虽然对方是背对着他,但是蒙恬依然在平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方的神情,疯狂、绝望、充满着死气。   但在祖父面前不能怂,蒙恬强作精神:“还行。”   这小子……   蒙骜胡子翘了一下:“行,那本将军就同意你当兵了,准备准备,下面有场硬仗要打。”   曾经日思夜盼的身份就这么有了,但蒙恬却没那么开心了,他甚至因为祖父的话而开始忧愁了起来。   又要打仗了吗……   …   确实要打仗了,而且还是一次大战,赵、楚、魏、韩、燕联合在一起,在赵将的统帅下向秦国的蕞地发起进攻。   在蒙骜发来战况之后,即便是习惯了战争的秦国也紧张了起来,兵工厂又开始了日夜倒班工作,原本驻扎在各地的军队也被调动起来,努力抽出兵力送到前线,连吕不韦都没精力关注李斯了,他和秦国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再怎么和嬴政争权也要把这次的仗摆在第一位。   不过虽然这次的五国联军给了秦国很大的压力,但嬴政依然还是很有信心,一方面是蝗虫已经得到控制了,今年第一季粮食的收成估计不错,秦国的粮食压力反而比其他国家要少;另一方面是他已经找到了这次战争的突破口。   在这次的联军中,齐国并没有参与进来。   秦国从范睢以来就一直实行的远交近攻又一次出现了成效。   不过半年,秦国就反击成功,本就人心不齐的五国联军纷纷溃逃,反而对没有参加联军的齐国大打出手,秦国反而利用了这一次的机会向东推进,短短几年,秦国就有了起码十五个郡以上的土地,整个天下,秦国已然瓜分了一半。   第 62 章   在一片肥沃的土地上, 有那么一群庄稼,它们是千挑万选的种子, 自从发芽以后就被人精心呵护, 在旱灾时也享受着充裕的浇灌,享受着最好的阳光,被寄予了厚重的希望……然后无一例外地都萎了……   墨斗看着试验田里被折腾的不成样子的庄稼们略感忧愁, 他怀疑这些庄稼是被他弄出的肥料给活活J死的……阿土比他还要忧愁, 连续试了这么多年的肥料,投下的人力物力不知凡几, 结果连个水花都没砸出来一点……在墨斗看不见他的日子里,他的头发已经全掉光了,只剩下一个蹭亮的脑袋,墨斗看到他的时候差点没认出他来。   阿土羞愧地想自己跳进粪坑里把自己埋了:“公子, 是阿土无能。”   墨斗摇摇头, 这是必然的结果,不是阿土的错,他将几十亩土地寻视了一遍,勉强挑出了一些死状没有那么惨烈的:“其余的话都不必多说,你只需做事便可,这些坑的配比可都记下了?”   阿土点点头, 墨斗满意道:“以这些配比为基础,再行调配。”   阿土毕竟嘴巴, 指手画脚的表示他一定不会辜负公子的期望,老实地让人不忍直视, 墨斗撇开眼睛,拍了拍阿土的肩膀表示鼓励。   “公子,大王有事找你。”   牛叔从远处找来,打断了墨斗巡视实验田的工作,墨斗颇有些意外,大中午的,嬴政怎么会突然找到他?   不管怎么样,现在他身上的味道实在不雅,得赶紧回去冲洗换衣,墨斗将手里抓着的一把枯草塞给到阿土的怀里,然后疾步走到车上驱马前行,这个时候这匹平时被伞养得骠肥体壮的马才体现出了一些价值――虽然它不擅长长途奔袭,但爆发力确实一等一地强,就那么一鞭,便只留下了漫漫尘土和逐渐消失的背影。   …   咸阳宫,三岁大的扶苏正在玩着墨斗给他做的玩具,玩具的种类很多,其中他最喜欢的是那个陈旧光滑的魔方,那个魔方已经非常松了,以扶苏的力气就能轻松的转动它,上面的漆也掉了不止一回儿,还是墨斗给重新刷回来的,他好奇地转来转去,发出‘咔咔’的声音。   要是以往,嬴政绝对回不耐烦地让侍从把扶苏给抱下去,这个声音实在是太打扰他工作了,但现在,嬴政手持竹简不知道在想什么,来来回回摸着自己一年前开始蓄养慢慢成型的胡子,在胡子的加持下,嬴政越发地有了一代君主的威严,他沉声问:“墨斗还没来吗?”   赵高正在磨墨,闻言便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奴婢这就去问。”   然后一转身出门,就看见了刚刚抵达门口的墨斗,躬身道:“大王已经等待公子多时了,刚刚还在问到没到呢,公子可需奴婢通传一声?”   墨斗面无表情:“麻烦了。”   “那奴婢便去了。”   等赵高走了,墨斗才缓和下神情,他知道现在的赵高很无辜,但是对方只要是赵高,墨斗就永远放不下这个心结。   墨斗揉揉脸,刚刚装出来的面无表情让他整个脸都僵住了,这个面部神情只适合嬴政,他根本无福消受,他放下手,然后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赵高……   赵高惶恐地底下头:“大王让您进去。”   墨斗觉得自己的脸貌似更僵了,很好,刚刚的面部搓揉运动完全白费了……   不过等墨斗进去的时候,嬴政完全没在意到墨斗的面部管理系统,他扯过墨斗的袖子,献宝似的给墨斗看手里的竹简,完全没有刚刚的沉稳样。   扶苏放下魔方,非常开心地抱住墨斗的腿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很显然,他喜欢这个时不时给他好玩玩具的叔叔(划掉)哥哥。   墨斗的嘴角终于扬了起来,他环着扶苏坐下,让对方软软的身体有个依靠,不至于坐着坐着就趴到地上,安顿好扶苏后,墨斗接过嬴政给的竹简,粗略地扫视一眼,然后惊喜道:“时机终于成熟了!”   嬴政点点头,颇为感概道:“寡人等了这么多年,叔父的书终于大成了。”   嬴政确实等了很久,从小的时候,吕不韦就在跟他讲这本书有多么多么地伟大,他吕不韦有多么多么地了不起,搞得这本书都快成为嬴政的执念了,可以说,这本书对于嬴政来说就是一个坑,他等了七年,完全可以算是一个有生之年系列。   而现在嬴政激动,更是因为在前几年吕不韦厚颜无耻地抢夺了他治理蝗灾的功绩,到现在为止,数不胜数的人都蒙在鼓里,全心全意地感激着吕不韦,还有不少偷偷学去治理蝗灾技术的他国,更是将吕不韦夸得上天入地人,而现在,是时候让吕不韦尝尝这个滋味了。   你不是爱炫耀吗?这一次,我就让你炫耀个够!   嬴政松开手里的密保,笑眯眯地抱起扶苏,往白白嫩嫩的脸上亲了两口,逗得扶苏咯咯作响。   “墨斗,把你最好的都拿出来,寡人明天就要。   墨斗一边擦干净扶苏流下的口水,一边郑重点头,他等这次机会也等很久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是要拿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他。   …   吕府。   此刻的吕府已经忙了个底朝天,所有人来来回回地将书库里的竹简逐一搬出,吕不韦得意而感慨地站在一旁看着这幅繁忙的景象,不只是嬴政等了很久,他吕不韦等地更久!近十年啊!从小带到大的嬴政都生娃了,他的书才堪堪编完。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这本书一出,定能流传青史,而从此,就没人再敢以他吕不韦商人的身份再对他置喙一句!   管家百忙之中终于抽出空来,对站在一旁的吕不韦汇报情况:“吕公,竹简已经搬了一半。”   怎么才一半?吕不韦不满地皱起眉。   “去,让他们加快速度,本侯还要检查一遍其章节顺序,哪来那么多空闲时间让他们浪费?”   管家苦笑着躬身应是,那些检查的怎么可能让吕不韦亲自上阵,还不是由那些编书的人一一查看?他吕不韦说得倒轻松,可怜他一管家,老胳膊老腿的,现在也被逼得加入了搬书的行列,真是苦不堪言……   第 63 章   现在是公元前239年, 而在大概一百多年前,有那么一个改革家, 在秦国的南城门口立了一个木桩子, 然后承诺众人:只要有人能够把着木头搬到北门就能得到十金。   这种白痴交易当然没人愿意尝试,于是那人便非常土豪地将赏金追加到了五十,从此便留下了商鞅变法, 徙木立信的传说, 至今为之都为人所津津乐道。   五十金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一笔巨款,但是在某些人眼里就显得小家子气来, 比如说吕不韦。   开玩笑,想当初他还没发迹的时候,开个城门就就直接扔了六百金下去,现在草古矢豆就更加不可能寒碜, 钱不是问题, 重要的面子!   因为要面子,所以编纂了《吕氏春秋》;因为要面子,所以才一定要邀请一堆人来秦国看他的《吕氏春秋》;因为要面子,所以才想要悬赏在城门口,表示这本书有多么的厉害,厉害到你们连个错都挑不出来……   他已经连夜整理好了所有竹简, 并且将它们放到了城门口,明天人们一起来, 就能看到那一堆像小山高的竹简,一切准备就绪, 只缺他亲手写的悬赏,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绝对不能因为钱的问题而显得他小家子气,绝对不能!   \“有能增损一字者予……\”   于多少才能达到炫富的感觉呢?   吕不韦对着告示思来想去,最终将数量单位确定到了‘千’这个字:‘予千金’这三个字听着就霸气。   完美!吕不韦满意地点点头,感觉自己霸气侧漏,这段时日被嬴政慢慢压下去的气势也重新起来了,他招招手,一旁偷偷摸摸打哈欠的官家立即上前询问。   “吕公有何吩咐?”   “去,把着块布帛挂于墙门,另派一人传唱里面的内容……”   管家不解地问:“吕公何必如此?那些人不识字,就更不可能做到吕公的要求。”   吕不韦得意地眯起眼:“你懂什么,照做便是……”本侯要的是所有人(重复)都知道他编纂了《吕氏春秋》,尤其是那些不识字的,就更加会觉得他吕不韦厉害!   管家不明觉厉,只能按着自己的本能应是:“诺。”   与此同时,屋内的侍从趁着吕不韦和管家的不注意偷偷溜进了黑暗之中,做贼似得趴到墙角,如果有人从空中俯瞰下去就能发现,墙角外面还有一个人也趴在地上做着传说中听墙角的勾当,而这个人就是狗仔队大队长(划掉),是秦国不久前刚刚升职为客卿的李斯。   李斯之前提出的离间各国君王确实非常有用,五国联军的溃败也与这个策略有着很大的关系,一个个被李斯慧眼识珠的狗仔们充分发挥了他们的能力,偷情报只是基本操作,拿着情报把敌国将领给坑蒙拐骗过来才是真狗仔!   因为这些了不得的功绩,嬴政才能顶着吕不韦的阻挠理,直气壮地把李斯提拔到了客卿的职位,而嬴政之前能够知道《吕氏春秋》的完成也少不了李斯的手脚。   李斯盯上吕不韦很久了,在对方第一次阻挠他上位的时候,他就开始往吕不韦的府里塞人了,而现在就,成效终于出来了。   李斯迅速地告知了嬴政吕不韦要悬赏《吕氏春秋》的消息,对此,嬴政表示乐见其成,对方玩得越大,他就打脸地越开心。   嬴政心满意足地拉起被子开始补眠,离天亮只剩下一个时辰了,他要为明天的好戏养足精神。   ……   第二天,破晓的晨光仿佛知道众人急不可耐的心情似的,毫不吝啬地将大片的阳光洒在了吕不韦编纂了近十年的竹简上,这些竹简或新或旧,但都被人细致地擦拭过了一遍,此刻被整齐地排列在吕不韦连夜搭建的台子上,在浅黄色的阳光下熠熠闪光。   虽然此刻的时代儒家还没盛行,甚至还有人鄙夷五谷不分的孔子,但也许是仓颉造字的神话,大部分人还是对着文字和书籍抱着最原始的敬意,所以在吕不韦一次性拿出了这么多的竹简,果真如他所愿吸引了一大群人过来,被邀请过来的,识字的,不识字的都围着竹简激烈凑着热闹。   竹简旁坐了很多人,他们都是这本书的作者,大多因为长年伏案而佝偻着背,因为昨天晚上的折腾也都面色不佳,不过他们的精神却很好,因为这本书的完成,多年的劳苦都不值一提。现在他们抬着脑袋接受众人的注视,等着之后吕不韦安排的环节,等会要是有人指出错误来,他们会最先站出来进行确认,不过他们自信认为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吕不韦并没有出场,管家在众人的注视下将悬赏贴到了墙上,与此同时,一个人随之站到一旁,用急剧穿透力的声音将告示上的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地给唱了下来。   \“布咸阳市门,悬千金其上,延诸侯游士宾客有能增损一字者予千金!\”   众人听到这里,倒吸一口气,千金!要是真能找到一字之差那可就一辈子不愁吃喝了!很显然,吕不韦的大手笔的的确确惊吓到了很多人,他们议论纷纷,有不少人眼馋着看向那堆竹简,就像是多看一眼就能给挑出错来,其中还包括不少斗大字都不不识一个的大老粗。   不过真正敢上去的人还是不多,一方面是明白自己几斤几两,知道上去不过是徒增笑话;另一方面则是迫于吕不韦的威势,事实上大部分人也只是上去看看这是一本什么书,就算挑出毛病来也不管多说一句。   然而尴尬的点就来了,竹简这东西又沉又多,纷繁复杂,一群人上来总不可能不成体统地围着开卷看起,最多就是每人分个章节来看,寻找起来又麻烦又危险――之前有人因为抽底层竹简然后被一堆掉下来的竹简给砸破了脑袋……   而且一个竹简记载不了太多的文字,虽然微言大义,但习惯了这种表述手法的古人最多半个时辰就能看完,这时便需要叫旁边的奴仆换取竹简。要是一两个人这么要求还好,要是四五个人凑在了一起,那么场面就变得混乱起来,两个晕头转向的寻书人相撞的情况屡次法身,每一次都能引起人们的哄笑,一时之间竟然有了一种菜市场的感觉……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不知不觉转到了人们的头顶上,它不断地散发着热量提醒人们它的存在,原本淡色温和的阳光也变得刺目起来,围着凑热闹的人开始受不了了,他们纷纷离开,而在台上暗暗叫苦,但又实在拉不下脸暂作休息,只能硬着头皮读下去。   真的是惨不忍睹,跟着嬴政过来看热闹的墨斗在人群之中感慨到,一本《吕氏春秋》就这么费劲了,也难怪会有学富五车这种说法了,里面的水分确实很大,幸好有造纸术,要是后世的教科书都是用竹简……墨斗想起囤在家里多得能压死人的教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墨公子可是觉得冷?”   尖细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是赵高,墨斗抽了抽嘴角,不怪他和赵高不对盘,实在是对方太讨人厌了,总是能抓住他的小动作。   墨斗转头,果不其然地迎上嬴政和李斯的困惑的眼神,大中午的墨斗怎么会觉得冷?多亏了赵高的提醒,这两人都看见了墨斗发抖的样子。   墨斗蛋疼地转移话题:“大王,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可以请李先生上去了。”   看起来应该没生病,应该是又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吧……嬴政好笑地收回目光,多年下来,不止墨斗对嬴政了如指掌,嬴政也是全天下最了解墨斗的人,对方很容易陷入自己的思绪里,所以嬴政也不多问,而是配合地转移了话题。   “李卿,该你去了。”   这两人一人□□脸一脸唱白脸,搞得李斯实在不好多问,他点点头便转身上台准备砸吕不韦的场子。   之间李斯不紧不慢地上台,绕着竹简走了一遍,然后就成功地吸引了管家以及众作者的注意力,而台下的人也随之看向了李斯……当然,这种汇集全场焦点的注视是不可能简简单单走一圈就能得到的,也不是因为管家他们还记得李斯的脸,李斯成功的原因是,他不止走了一圈却一卷竹简都没拿,更是边走边摇头,还算带三步一叹……   有点贱,让人想打他……   就在李斯开始绕第二圈的时候,管家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质问李斯:“你何故在此兜转?若是你对此书不满也应当先行看完,而不是在此故作叹息,玩闹众人!”   李斯停下脚步看向管家正经严肃的脸,然后摇头叹了一口气……管家想把手里的竹简扔到对方脸上!但就在他实施这一想法之前,李斯终于开口了:“我不是不满此书,而是为此书感到伤心,如此巨著,怎会沦落至此?”   第 64 章   吕府, 吕不韦正怀着既紧张又兴奋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作为《吕氏春秋》的主编以及投资人, 吕不韦是不肯能亲自出面的, 那样子太掉价了,所以他只能留在吕府里眼巴巴等着外界的消息。   哎呀,好烦躁哦!有没有那个人可以来找个茬让他装个逼哦!   大概是上天听到了吕不韦的想法, 他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 就在吕不韦坐回到他的席位的时候,只见他的管家匆匆忙忙地跑过来, 面色慌张,一看就知道发生了大事。   吕不韦兴奋起来,他愉悦地问:“怎么,有人跳出错了?”他倒要看看是那个不长眼的敢挑他吕不韦的错, 看他不拿钱来砸死他!当然对方有没有命享受这一笔巨款就是另一回事了, 毕竟他吕不韦折腾半天是为了装逼,而不是平白给别人添嫁衣……   但他的管家让他失望了,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事实上,事情的发展要比他想象的要诡异地多。   管家战战兢兢地汇报情况:“有人要把书给搬走。”   吕不韦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什么?”   “他们要把书搬走,”管家咽了口唾沫, “他们说看不得咱们这么糟蹋书……”   这是什么操作?!   吕不韦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匆匆向外走去, 管家连忙叫上屋内的奴仆跟随再吕不韦的身后,不管怎么样, 人多总会势众一点……   吕不韦的速度很快,他坐着牛车不一会就抵达了城门口,身后是管家和一大群侍从,围在台下的人群不自觉地为这个浩浩荡荡的队伍让开了一条道,吕不韦很容易地就登上了台阶,然后和同样站在台上的李斯两相对峙。他危险地眯起眼:“李斯?”   李斯倒是不慌不忙地对着吕不韦行礼:“下官拜见吕公。”   与此同时,坐在一旁的作者们也纷纷站起身来对着吕不韦行礼,如此大的阵势吓到了台子底下的不少平民百姓,墨斗旁边就有好几个人直接就给跪下了,然后发现吕不韦根本没看底下的人一眼才犹犹豫豫地站起身。   吕不韦扫视李斯一眼,嗤笑了一声:“听闻你要搬走本侯的书?”   李斯微笑:“下官不敢,只是想为此书挪个地方,好让大家伙儿好好观摩,也省的这书风吹日晒白白糟蹋。”   挪个地方?吕不韦皱起眉,商人天生的敏锐感告诉他这里面绝对有陷阱,他心中快速地权衡了一下,然后果断拒绝:“李客卿的好意本侯心领了,本侯回去后会考虑的,现在还请李客卿莫要打扰旁人看书。”   管家殷勤地上前探身,做出邀请下台的手势:“请。”   李斯瞄了一眼管家,笑容不变,他不紧不慢地开口:“吕公……”   “住嘴!”吕不韦强硬地打断李斯的话,他领教过李斯的能言善辩,要是在让对方说下去事态肯定对他不利,“本侯的事还无需你来置喙,小小一个客卿,谁给你的权力来对本侯指手画脚!”   吕不韦现在非常确定,这里面有阴谋,虽然他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拿身份来压李斯,让对方直接下去一劳永逸。   李斯果然不说话了,而是对着吕不韦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吕不韦被李斯这个微笑弄得汗毛立起,很快他知道为什么李斯会这么笑了,因为就在他质问对方有什么权力的时候,台子底下就冒出了一句话,狠狠地为台上看似孤立无援的李斯撑了一把腰。   “是寡人让李卿上来的。”   简单的一句话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不只是吕不韦被吓到了,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尤其是那群负责编写《吕氏春秋》的士人,他们的眼睛就像是晚上一直为他们照明的油灯一样亮得可怕,可以说是以一种非常疯狂的姿态搜寻着底下说出刚刚那句话的人。   那可是秦王啊!   他们既然能够参与编写《吕氏春秋》的工作,就说明他们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他们当然知道真正会因为这本书出名的会是吕不韦而不是他们,但为什么他们会选择为吕不韦编书工作?还不是因为无人赏识,就只能指望着自己的名字能够随着这本书而流传下来。   而现在,秦王就在下面,只要他们能够得到一点嬴政的赏识,又何须再辛苦为他人工作?   找到嬴政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多年的秦王不是白当的,只要嬴政不刻意压着自己的气势,人群之中他就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位,很多人甚至因此而忽视了嬴政的相貌,只有墨斗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嬴政的棱角太过锋利,继承了赵姬基因的嬴政甚至可以用俊美来形容。   嬴政坦然地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他面色平常,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台上,墨斗紧随其后,赵高随之跟上,一同站到了李斯的身边,其中的保护意图不言而喻。   李斯率先跪下行礼:“拜见大王。”   旁人这时才如梦初醒,纷纷跟着李斯跪下,敬畏地对着站在台子中心的嬴政行礼:“拜见大王。”   意识到中计了的吕不韦面色阴沉,他来回看向站在对面的四个人,最后在赵高的提醒下咬牙跪下。   说来很奇怪,之前上朝他也不是没有对嬴政行过跪礼,他不是在意这种事的人,可是就在刚刚,就在他跪下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口上被塞了东西一样堵得慌,吕不韦第一次在嬴政的面前感觉到了不甘心的滋味……   现在场上只有三个人还站着:嬴政,墨斗和赵高。其余所有人都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上,墨斗有点不安,尤其是正对面吕不韦就对着他跪下,对方已经算是老年人了,虽然不是对着他跪,但墨斗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他扯了扯嬴政的袖子示意嬴政快点把人叫起来。   嬴政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袖子扯回来:“都起来吧,寡人就是来看看叔父写的书。”   得到了秦王的许可,众人纷纷起身,然后小心翼翼地往上看,这可是大王啊,多看一眼就多赚一点。   吕不韦颇有点吃力地站起身,等他起身时已经恢复了原来倨傲的神情:“想不到不为不过编一本书倒惊扰了大王,这是微臣的荣幸,不过此事微臣自有安排,大王日理万机,不必关注这等小事。”   “寡人是叔父带大的,事关叔父,寡人岂有不顾之理,此书又是叔父心血之作,又怎是小事?寡人只是想给这书安置个地方,好让更多的人拜读此书,叔父不会拒绝寡人这小小的心意吧?”   嬴政这一步以退为进让吕不韦吃了瘪,他不能当场拒绝嬴政的好意,只能咬牙应下:“如此,不为便谢过大王。”   管家带来的人刚好可以用上,一人挑一旦竹简,而多余的竹简也都被想在嬴政前表现的人给瓜分了,吕不韦来时坐的牛车也被征用,一摞一摞的竹简往上堆,如此,一本《吕氏春秋》才被堪堪能被运走,由李斯带队,一行人就这么声势浩大的跟着走。   如此壮观的队伍,当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他们不自觉地加入了队伍中互相打听怎么回事,三人成虎,不过是一趟简单的搬运,竟被传成了嬴政要给这本书献给上天看……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墨斗表示,他终于明白神话故事是怎么来的了。   吕不韦越来越不安,他只能安慰自己,嬴政是来蹭他热度来的,最多就提供一个豪华一点的读书场所,对他来说根本无伤大雅,旁人还是只会记得他的大手笔……   而当吕不韦看到一个书馆样子的房屋时,他对自己的这种说法更是确信到了极点,不过是提供个房子而已,他吕不韦完全可以造出一个更好的房子!   然而,当他进去的时候,他就明白刚刚的他错地有多离谱了……   书馆是不可能塞下这么多人的,除了搬书人之外,所有的无关者都被赶出门外,一些抢到书的人暗自窃喜,决定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炫耀这件事。   在经过一个类似检查身份的房间后,他们便来到了一个巨大而又空旷的大堂,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长排一长排的案几,方方正正的席子按着合适的距离摆放在案几后面,完全容得下上百人在此读书,很多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哪怕现在根本没有人在那里读书。   不过最吸引人的不是那么多的案几,而是书架:除了门口,其余的三面墙都是书架,上面被放满了密密麻麻的竹简,对于某些人来说简直就是天堂般的存在,于是就在大家参观的时候,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凑上去翻看了,然后他们就在所有的竹简旁发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   不过有一个地方很奇怪,上面没有竹简,却又那样物件,就放在里众人最近的地方,好像就是在故意吸引人一样。   有人好奇地拿起来,就像是有什么指引一样,他不自觉地就翻看了起来,然后失态尖叫:“这……这是什么!”   上面,不,应该说是里面竟然都是文字,而更让他惊讶的的则是里面的内容。   他的惊叫完完全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吕不韦率先夺过他手里的东西,定睛一看,这玩意儿上面正写着‘吕氏春秋’四个大字,他瞳孔一缩,然后迅速学着之前的人翻看,里面完完全全就是《吕氏春秋》的内容。   吕不韦抬眼,迅速将视线锁定到了墨斗身上,他一字一顿地问道:“这,是,什,么?”   墨斗眨巴眨巴眼,淡定地吐出让吕不韦抓狂的六个字:“这是《吕氏春秋》。”   第 65 章   最近, 各个诸侯国中流传着各种的传说:传说有个书馆,只要进去, 出来时便能得到千金……   传说有个书馆, 只有真正的巨著,才有资格放入其中流传千年……   传说有个书馆,连接着天界, 里面的书都是天书, 都是天神看的……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人心浮动, 事关学问,很少有士人不动心的,在大家都这么说的情况下,不管信不信, 很多人都想亲眼看看这个传说中的书馆。   等到各个诸侯国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封锁消息了, 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得知这个书馆就在秦国,一些性子急躁的人已经纷纷收拾行囊准备去一趟见识见识,哪怕是骗人的也当是增加见识了;而一些谨慎的人打算观望一番,再做决定。   除了秦国,所有国家都面临着人才流失这一个尴尬的局面,对此, 各个君王只能咬牙微笑,借着政务繁忙的借口扣下所有想离开的大臣, 送走那些辞了职务的年轻才俊,然后寄希望于这些消息都是假的。   对于这种现象, 嬴政是乐见其成的,事实上,那些传言有很多还是出自于他的手笔,秦国没有人才,他就想方设法地把人吸引过来:首先第一步就是砸钱,当然不是他的钱,而是吕不韦的钱。   还记得当初吕不韦发出的悬赏吗,《吕氏春秋》二十余万字怎么可能一字不错?只是很多人是抱着我来见识一番就走的态度来看书的,敢直接挑错的人几乎没有,然而这个规则现在被嬴政给打破了,当然,准确地说应该是墨斗出的主意。   在将《吕氏春秋》搬入书馆之后,嬴政专门设置了一个信箱,如果有人发现错误,可以悄悄在书馆专门提供的‘纸’上写下来,然后放入信箱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过来处理信箱,最后里面的问题会被统一整理起来贴到‘布告栏’上以供所有人讨论,而提问人则全程保密,除了嬴政,谁都不会知道,包括吕不韦。   如此以来,吕不韦再怎么耍赖也不敢真的不认,只能捏着鼻子将钱转交给嬴政,再由嬴政私下秘密赏赠。   这也是第一个传言的由来,真的有人进去了之后就得了千金啊!   对此,吕不韦则是被气了个半死,这么多钱,就算是他也是有点吃不消,更何况砸钱的是他,好名声却全被嬴政给占去了,这让他怎么心平气和地接受?!   然而,嬴政还有一份大礼送给吕不韦。   墨斗站在李斯身边看着他泼墨挥毫,在匾额上写下了三个大字:‘千金阁’。   李斯不愧是书法大家,扭扭曲曲具有图形美的小篆愣是被他写出一种汹涌澎湃的大气感来,让墨斗都不忍替吕不韦感到一丝蛋疼,说真的,他想替吕不韦哭一场。   千金阁……还有比这个更加嘲讽的名字了吗?   嬴政则是非常满意,他对着李斯点点头:“辛苦李卿了。”   对此,在后世奉始皇帝之命负责篆刻传国玺的李斯则是非常谦虚:“是墨公子的笔好。”   他转头看向墨斗,微微一笑:“不知墨公子可愿赠予在下几支笔?”   “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先生喜欢我当然愿意,”墨斗也很谦虚,“而且这是蒙恬将军改良的笔,斗不敢居功。”   李斯面色古怪,他没想到蒙恬这个武将竟然还能改良笔,这让他有些纠结,不过他最后还是夸奖了蒙恬一番:“不愧为蒙将后代。”   说实话有点敷衍,还有点违心……墨斗抽了抽嘴,扭过头不去看李斯,安安心心地等着匾额上的墨迹变干,然后送到吕不韦鼻子底下……   这时赵高将今日份的公务送了进来,嬴政弯下嘴角,叹了口气认命地走了过去开始批复起来,墨斗和李斯非常自觉地闭上了嘴,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嬴政翻看竹简的哗啦声,他的动作有点大,看起来有点暴躁。   墨斗明白,嬴政这是在不满他还在使用竹简。   距离嬴政第一次看到‘纸’已经好几年了,在这些时间里,体验过‘纸’的便捷度的嬴政对竹简的忍耐力越来越低,尤其是在最近,在书阁里的书曝光之后,有些人甚至在抗拒‘纸’的存在,哪怕就算嬴政还没任何推行纸的行动。   这是必然的,事实上,历史上纸的推行也是历经了坎坷的。   一开始,因为生产纸的技术不够成熟,纸所拥有的缺点太多了,人们只能因此放弃它的优点,然而在技术成熟之后,竹简依然在一段时间内占据着主导的身份,很多人认为纸不如竹简可靠,他们依然固执地认为只有写在竹简上才能保证写的东西流传下去,而不是轻易地被撕毁或是丢失。   墨斗甚至能预见到就算是嬴政推行了纸之后,除非是急报或是不重要的文件,其他的公务依然会被写在竹简上然而送到嬴政的眼皮子底下,哪怕嬴政再怎么暴跳如雷,那些人依然觉得写在竹简上更加显地重要以及可靠。   这样一想,墨斗有点明白历史上嬴政焚书坑儒的心情了。   “匾额上墨迹可干了?”   突然间,嬴政开口问到,墨斗在想事情,反应慢了一拍,李斯反应快了一点,立马查看了一番,然后确认道:“干了。”   “善,”嬴政恶劣地勾起嘴角,手上批复的动作也轻快了起来,“那就送去叔父那儿吧。”   李斯摆摆手让赵高进来,示意让他安排人手送去吕府那儿,看着被搬走了匾额,墨斗刚刚还有些烦闷的心情神奇地通顺了起来,墨斗乐滋滋地想:果然,自己的快乐总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   ……   收到了匾额的吕不韦受到了一万点打击,他恨不得将这个破牌子直接劈了当柴烧,然而赵高并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他谨遵嬴政的吩咐,压根就没让吕不韦的人碰到匾额,而是给吕不韦看了一眼后直接转了个方向,直直地送到了书馆出处,然后当着追出来吕不韦的面挂了上去。   据当事人赵高的回复,当时吕不韦差点没喘上气来,直接栽倒了地上,被他的随从七手八脚地送到了隔壁的医馆处,还是当初研究瘟疫的姜医师给看的病。   事后,墨斗专门去问了姜榆吕不韦的情况,对方则是高冷地丢下了一句‘吕公已老’四个字就转身研究牛痘去了,虽然墨斗已经告诉了他关于天花的预防措施,并且也取得了一定效果,但仍然有不少问题需要解决,比如说在种痘之后的并发症:细菌感染,如局部化脓、败血症等。   对此墨斗并没有什么不满,他当然不会在意姜榆的态度问题,更何况他已经知道他想要的情报:吕不韦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甚至觉得要是他再气一气吕不韦,说不定还真能做到三气吕公的效果――气出脑溢血什么的在后世不要太常见。   不过嬴政和墨斗并没有什么空来理吕不韦:他们要开始推行纸了。   在书馆被赋予了‘千金阁’这个名号后,嬴政开始了第二步行动:继金钱之后便是以名利诱惑。   千金阁要开放了,之前仅仅只是为《吕氏春秋》提供一个阅读场所,只让找茬的人进去,现在,它将向所有人开放,当然还是要有限制的:它只认书不认人。   只要献出一本你有的书,让千金阁收录到纸质的书里,你就有能进去一次查阅里面所有的书籍,当然,献出的书千金阁会保密,除非你愿意将其公开。   而愿意公开的人则会享受其他的福利:可选择自己想要的一本书抄录回家。   公开上缴十本以上书的人则有权无限制出入千金阁。   千金阁不怕重复,哪怕是一本《诗经》被人上缴了好几次,它就像是一只饕餮一样贪婪地收录所有的版本吞入腹中,所有人看不到它的底线。   为了吸引那些本来就有不少书的世家大族,嬴政几乎是将秦国国库里的书全都砸了进去,墨斗甚至看到不少后世已经失传了的书:《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要是让古代汉语学家看这些到估计得发疯。   嬴政如此大手笔,不少观望的人都犹犹豫豫地拿出了一两本千金阁里已经有的书献了上去,然后带着一包袱的干粮义务反复的一头扎了进去:在没有印刷术的年代,所有的书都是手抄版,被传抄地越多,错误也越多,就算是书馆里的书他们都看过了,他们也会忍不住想要看看别的版本,这也是千金阁执意要收录所有版本原因。   然后,他们准备足够啃三天的干粮全被没收了,理由很简单,为了防老鼠(坑你们更多的书)……   墨斗不爽千金阁空荡荡的书架很久了,有哪个图书馆书架是靠竹简给填满的?墨斗发誓,他绝对要让三面墙上的书架都放满书!纸质的!   第 66 章   吕府。   “吕公, ”管家小心翼翼地将侧躺在榻上的吕不韦叫醒,“东西拿到手了。”   吕不韦眼睛睁开一条缝, 摆摆手让对方将东西呈上来, 管家赶紧将手里的送到吕不韦的面前:一张又黄又糙的纸,以及一只毛色光亮的笔。   “不是同一样东西。”他伸手摸了摸纸,缓缓摇头, 那书馆里的纸绵软柔顺, 手里的这个差太多了,“你们怎么到手的?”   管家低着头说:“是千金阁卖的……”   呲啦……吕不韦一言不发地将手里纸撕成两半, 管家立马住嘴,忐忑不安地等着吕不韦的问话,不过让他放心的是,吕不韦只是疲惫地闭了眼, 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里只剩下吕不韦沉重的呼吸声。   要是在之前几个月,他还不至于这么胆战心惊,但是在千金阁成立之后,吕不韦的忍耐度变得前所未有地低,已经好几个下仆因为一点小事而被打了个半死。   眼看半天吕不韦也不发话,管家终于忍不住往上看了吕不韦一眼, 这是管家发现,吕不韦的头发竟然花白了大半, 这让他有点愣神,自打他跟着吕不韦以来, 吕不韦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还从未出现过如此疲态,一时之间,管家鼻头竟然有点发酸。   许是感觉到了管家的视线,吕不韦懒洋洋地睁眼问到:“看我干甚?”   “没,”管家垂下头,把眼眶里的眼泪给眨了回去,“吕公可有什么吩咐?”   吕不韦嗤笑一声,将管家的话重复了一遍:“有何吩咐?”   短短两个字,将羞愧地管家不敢再抬头多看一眼,这些日子吕不韦只让他们去搞明白纸的来源,结果他们什么都打听不到,拿过来的还是嬴政准备卖人的纸,这时他们才发现,他们安排在嬴政周围的眼线竟然一个都不剩。   吕不韦沉思片刻,还是提出了一个问题:“这纸买多少金钱?”   到底是商人,一听见买卖就不自觉地想要计算成本利润。管家低声报出一个数字,说便宜也不便宜,但到底比竹简的价钱要低一点。   吕不韦心里快速估算了一遍,叹了一口气,果然,既然嬴政敢推出纸那一定是算好的,这个价钱不多不少,刚好卡在一个节点,让人总觉得还是用纸来得划算。   不过吕不韦大概想不到,这并不是嬴政的手笔,毕竟嬴政专攻内政,做买卖肯定是比不上老油条吕不韦的,这是墨斗定的价钱,作为一个现代人,性价比什么的不要太熟悉。   吕不韦又不说话了,管家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吕公……”   “无妨,”吕不韦抬起一只手打断了管家的丧气话,他重新站起身眯起眼,一瞬间,他又重新成为了那个在商界政界叱诧风云的吕不韦,“大王谋划此事已久,本侯一时不敌也是自然。要是就此斗倒本侯,那就是异想天开,凡事都有破绽,本侯要做的就是等。”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撕成两半的纸,扯了扯嘴角:“去书库拿十本书出来,送去千金阁,再安排人手日夜守着。”   管家松了口气,连忙安排下去,之前吕不韦因为执念,执意不肯送书到千金阁,有一段时间甚至不允许旁人提起这个名字,现在吕不韦终于恢复了正常,变回了那个能狂能忍的吕不韦。   但是,管家不知道的是,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要是让姜榆在这里,他一定会劝病人绝对不能憋气,更不能忧思过度,当然就算是姜榆真的劝了,也不会有人听他的话。   当你踏上追逐权力的道路上时,你就是走上了一根独木桥,没有任何转身和休息的空间,只有前进,以及前进。   吕不韦是一个骄傲的人,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就这么轻易地输给嬴政,尤其嬴政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这种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他憋着一口气像一条豺犬似地搜寻着嬴政的纰漏,每一个细节都被他一点一点地推敲与琢磨,在这种干不死就往死里干的精神指引下,吕不韦很快就找到一个突破口,然后一口气捅到了嬴政面前,直接引起了朝野的震惊。   其实吕不韦也没干什么,就是曝光了郑国的身份,修郑国渠的那个郑国,当初韩国为了削弱秦国国力而派过来修渠的间谍。而要说为什么这件事会戳到嬴政的弱点,那是因为这件事关系到了千金阁。   让我们从头讲起,事情要从嬴政在千金阁贩卖纸和笔说起。   之前有说到,墨斗有一个想要把纸质书填满书架的梦想,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在前秦,因为书写的困难,每本书都堪称经典,众所周知,经典是包涵着稀少这个词义的,换句话说,没那么多的书来填满书架。   不过,墨斗也预估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所以,在没有书的情况下,墨斗决定自己编书……   好吧,虽然墨斗很想把后世经典都给抄下来,但他的下线终归还是没有那么低,墨斗所谓的编书是指把自己以前的实验资料整编成一本书,将发明器具的思路和过程都记录下来,与其说是书,还不如说是一本实验报告。   这里面当然也有墨斗暗搓搓的想法,比如说带给古代一些科研精神啊,中间夹杂一些物理化学原理,不要让后世只会熟能生巧,不求甚解什么的只适合在文学作品,对于搞发明研究的还是要探究到底的。   让他意外的是,嬴政竟然对此是大力支持的态度,他在千金阁专门设置了一处地方专门放置这种书籍,甚至还设立了奖赏,任何于国有利的技术皆予千金!   这让墨斗才想起来,这是百家争鸣的春秋战国时期,嬴政更是妥妥地务实主义者,儒家的礼义圣贤到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   于是,墨斗将后世的专利政策改了改呈了上去……   于是,蒙恬乐滋滋地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虽然墨斗之前发明了好几样东西,不过嬴政都已经赏过了,自然是不作数了,而‘纸’的发明因为墨斗的各种不乐意,到现在都还没公布墨斗是纸的发明者,虽然也有不少人已经猜到是谁就对了……   不过,这个特殊的房间最后还是被人叫成了墨阁,让墨斗压力山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公元前246年(秦王政元年)由韩国水工郑国主持兴建的郑国渠,在近十年后终于完工了。   《史记・河渠书》记载:\“渠成,注填淤之水,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折今110万亩),收皆亩一钟(折今100公斤),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因命曰\‘郑国渠\’。\”   这是一件大事,更是因为在秦王政元年开始修建的而更显意义非凡,嬴政一个激动,让郑国赶紧把修渠的经验给写下来送到千金阁去。   而吕不韦在这个时候爆出郑国间谍的身份就显得很讨厌了,更何况吕不韦还各种延伸,一会说万一别的国家派来间谍来散发对秦国不利的思想就遭了;一会又说千金阁应该封锁起来,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乱子的。   嬴政脸色愈发地冷了,他扫视台下一眼,郑国已经被侍卫给押了起来,还是吕不韦下的命令,吕不韦到没有多得意的样子,就等着他下命令,李斯老老实实地低着头不知道干什么。   看来逃不过了……   嬴政沉下脸道:“郑国暂且收押入狱,千金阁之事明日再议!”   第 67 章   对于吕不韦的反击, 墨斗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这件事历史上处理得好好的, 轮不到他担心。   然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郑国的事情解决地很顺利,甚至可以说顺利地过头。   就在昨天嬴政匆匆罢朝的一刻钟后,李斯没等嬴政的传召就出现在了嬴政面前, 在嬴政质问他间谍工作的纰漏之前, 直接将一份计划摆到了嬴政的面前:在吕不韦面前演一个戏,嬴政唱黑脸, 负责生气赶人,李斯唱白脸,负责劝戒留人。   嬴政沉默片刻,欣然同意。   计划确实很成功, 一份《逐客书》, 一份《谏逐客书》,一来一回之间尽显大国风范,吕不韦简直哑口难辨,在李斯的眼里是这样的……   但是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嬴政的立场。   嬴政是配合这个计划的,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但这并不代表嬴政是愿意的,在吕不韦长年把控朝政的阴影下, 嬴政最痛恨的就是有人妄图掌控他,李斯就犯了这个忌讳。   他太心急了, 因为年龄的原因,他急着想要爬上高位,之前的学习以及等待花了他太多的耐心,在品尝过权力的滋味后更是着迷于此,而这一次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成功,他便能以此名扬天下,从而成为千金阁最合适的代言人,虽然嬴政之前已经答应过他这个位置,但明显,李斯更加愿意相信自己。   于是在得知吕不韦的动作后,他的第一选择是将消息扣下而并不是告诉嬴政,无疑他成功了,吕不韦反击的失败,嬴政的配合都成为了他成功的垫脚石。   虽然失去了嬴政的信任让他有点苦恼,但事已至此,李斯别无选择,他明白千金阁有多重要,他愿为此付出代价。   《谏逐客书》已经挂在了千金阁的门口,文章辞采华美,排比铺张,带着天下一统的气势,在短短时间内,便完全成为千金阁的招牌,没有任何意外的话绝对能够流传后世,而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哪怕是在原来的历史,《谏逐客书》依然流传了两千多年。   所以现在,李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虽然明白历史上失去君主信任的人有多悲惨,但他有信心,即便是没有嬴政的信任,他李斯也能在朝堂上好好混下去,当年他能凭借自己的能力入嬴政的眼,现在也能凭借才华继续往上爬。   君王的信任又如何?商鞅得到的信任还不够多吗,还不是落了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   李斯的想法墨斗并不知情,他现在则是担心的在战场上也不安生的蒙恬,蒙恬现在就像是一个暴发户一样,急着把刚刚赚的钱全挥洒出去……   直接私自买军粮供应军队就算了,这家伙还想买军备,简直胆大包天!   所以,在吕不韦爆出郑国的第二天,墨斗则是呆在自己的工坊里专心致志地在劝戒蒙恬:这些钱怎么糟蹋都是你的事,但绝对绝对不能直接用在军队上。或许蒙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钱不能花的道理,但墨斗非常明白这种权限问题,虽然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都跟蒙恬一样懵懵懂懂,但墨斗坚持,就算你想要为士兵花钱,那也得先捐给嬴政,再由嬴政给士兵提供。   墨斗奋笔疾书,将所有的利害关系都一一写明,谢天谢地,他终于能够正大光明地使用纸了,天知道之前用竹简跟蒙恬通信的他有多痛苦,说话就跟挤牙膏一样,哪像现在痛快。   “斗在忙何事?”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墨斗笔一顿,抬头一看果然是嬴政,只是对方面色不好,让墨斗不由有些迟疑,难道郑国这件事还没处理好?   就在墨斗犹豫的时间,嬴政率先拿起蒙恬的书信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冷笑着挑起一边的眉:“好大的手笔,寡人竟不知道蒙小将军竟有如此资产。”   “大王可是忘了毛笔?”嬴政的语气很不好,墨斗心头一跳,但他马上就镇定了下来,墨斗不慌不忙地站起身向嬴政行礼,等到嬴政做到正位上了才不疾不徐地跪坐在一旁为蒙恬辩解,“大王占的比分更多,只是近日繁忙,无暇顾及此事才不知情。”   听到墨斗的话,嬴政怔了怔,最近他有忙到这个地步吗?直到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哈欠,嬴政才不得不承认墨火柴猫斗的话,他挑起的眉毛也无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确实,最近事情太多了。”   千金阁的成立、大臣的反对、吕不韦的回击,所有的事情就像是成群的蜜蜂一样一股脑地向他涌来,尤其是李斯的小动作,更是让他寝食难安。   如果李斯能在吕府安插钉子,如果李斯敢隐瞒消息……那么他身边又有谁是可信的?要知道,之前的人事调动还是在李斯的主持下,谁都不能报纸李斯有没有在这其中安插人手,包括李斯自己都无法证明。   嬴政本身并不是多疑的人,但经过了这些年,他的神经被挑拨地愈发地敏感,睡眠质量连年下降,经常在半梦半醒之间游离,有时候睡觉甚至都变成了一种煎熬,而昨天李斯的行为更是让嬴政干躺了一宿。   今天早上嬴政的愤怒和暴躁并不全是演的,他是真的在愤怒,只不过不是对郑国,而是对着李斯,而刚刚,他差点就迁怒到蒙恬的头上。   墨斗皱起眉,嬴政这状态不对劲啊……   他一边仔细观察嬴政一边继续为蒙恬辩护:“蒙恬小孩子性情,心思全在军队上,就想把钱全花在这上面,所以才有这么大的手笔。”   嬴政面色缓和了一些,颇为赞同:“到底是个小孩子。”   注意到了他眼底下的青色,墨斗放轻了声音,他无视掉年龄差距(和嬴政同龄的二十岁的蒙恬:……你才是小孩子!),继续以长辈的口吻评判蒙恬:“对啊,所以还总觉得自己了不得,想做些大事来证明自己。”   嬴政终于笑了,虽然只是一下,但他整个人轻松了起来起来,他拿起墨斗刚刚在写的回信,看了看,沉吟片刻:“但若是阻止又会寒了臣子的心,总该设个机构……”   “基金,”嬴政的话也启发了墨斗,他不觉得地说出了这两个字,面对嬴政疑惑的目光,墨斗尽力解释,“类似托管的地方,旁人将金钱交予大王,大王便可直接以秦王名义用于秦国,然后对那些人进行一定的嘉奖。”   政治就是这样子,虽然只是转接了一个环节,便可从君臣相疑变为君臣相宜,如此一来,一个世家大族便可放心赚取名声,不用再担心喧宾夺主被自己的君主怀疑了。   “善,”嬴政放下书信,略有些疲惫地点点头,“寡人会另派人去做。”   墨斗也点点头表示同意,当初说好的,墨斗绝不为官,墨斗这个态度无疑取悦了嬴政,他终于放松下来,扯过墨斗放在一边用来小憩的席子慵懒地侧躺下来。   气氛终于缓和下来,墨斗重新拿起笔,慢吞吞将寄给蒙恬的书信补全,然后假装不经意地问到郑国渠的事:“大王今日可还顺利?”   墨斗已经开始怀疑蝴蝶效应了。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回应墨斗的是嬴政略沉的呼吸声……   墨斗疑惑地转头,惊讶发现嬴政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做到了酣然入眠,对方的睡姿并不好,他单手撑着头,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左半边的身体上侧立着,这不是正常的睡姿,只能说嬴政原来并没有睡觉的打算。   这都能睡着?有这么困吗?   墨斗抿嘴,颇想把对方叫起来问他昨晚到底几点睡的,但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自己可能会发出声音的工作,安安静静地守在嬴政一边等着对方的醒来。   第 68 章   当嬴政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他有点恍惚地看了看四周,好像这里不是他的寝宫……嬴政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然后看见了坐在一边安静看书的墨斗, 对方被他发出的响动惊扰,抬头看向嬴政,非常尽职尽守地跟嬴政汇报情况:“大王睡了一个下午。”   竟然睡了一个下午?   嬴政动了动被自己压麻了半边身体, 不动声色地抽了抽气, 不过他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墨斗的眼睛,嬴政只是动了一下身体, 墨斗就非常了然地上前帮嬴政按压肌肉,嬴政一脸好笑地摆摆手:“不必了。”   墨斗挑挑眉,嬴政不是不会享受的人,有福不享不是嬴政的人生准备……   果然, 嬴政接下来的一句就是:“你才多大, 力气又有多……嘶!”   墨斗面无表情地狠狠地摁下一个穴位,酸地嬴政直直倒吸一口气,墨斗抬头看嬴政一眼,颇有点‘你再说一遍’的意思……这一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他年龄小!   嬴政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地随着墨斗折腾。   晚霞五彩缤纷地分布在逐渐变灰的天空上,非常夸张地将半个世界渲染成柔和的紫色, 嬴政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他确确实实地睡了一整个下午……墨斗把嬴政按地非常舒服,除了第一次警告性质的按压之后, 墨斗之后的力道把控地特别好,嬴政懒懒地看着墨斗, 竟然又感到了些许困意。   困意?嬴政眨眨眼清醒过来,然后颇为复杂地盯着墨斗看。   嬴政的目光明显干扰到了墨斗,他手上动作一顿,问:“怎么了,大王不满意?”   不应该啊,想当初他的大学开设的这门‘针灸与按摩’选修课他可是全班第一啊……   “无事,”嬴政淡淡一笑,将疑惑藏在心里,“只是发现斗也长大了……”   嬴政今年二十岁,按照秦国的传统,明年就能举行成年礼了;而墨斗比嬴政小三岁,也就是说,按照现代的法律,明年他也即将成年。   墨斗的手一顿,又重重地摁下一个穴位,别以为换种说话方式他就听不出来说他年纪小了!   嬴政痛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没把自己的手给缩回来,他甚至纵容地看着墨斗的动作,搞得墨斗觉得好像自己确实很孩子气。   于是墨斗默默地做完最后一组按压动作,收回手,严肃脸:“天色已晚,大王该回去了。”   嬴政沉片刻:“寡人不想回去……”   回应他的是墨斗惊悚的目光,不过这件事确实非常让人惊悚就对了。   嬴政揉揉脑袋,确实他该回去,曾经他规定自己每天至少处理一石的公文(当然因为他强制规定使用纸,所以现在的计量方式已经改了),而嬴政今天睡了一个下午,一份公文都没批复,按理来说嬴政早就该走了。   但是莫名的,嬴政就是不想回去,他刚刚睡了一个久违的好觉,更是享受了墨斗全套的按摩,现在浑身舒畅,舒畅地完全不想工作。   嬴政眼神飘忽了一下,然后想到了什么,于是又坦然地与惊悚中的墨斗对视:“随寡人去一趟千金阁。”   这是要微服私访?   去千金阁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借口,要是在平时墨斗绝不怀疑,但问题是现在是在傍晚,天分分钟就能变黑,在这个作息良好的古代,千金阁现在有没有人墨斗都非常怀疑。   但嬴政发话,墨斗哪有拒绝的道理,于是在天色完全变黑的背景板下,两个熬夜专业户踏入了全天营业的千金阁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和什么人秘密会合。   ……   千金阁的通行是靠脸部识别的……人工识别,中间没那‘智能’两个字……   不是墨斗不想搞个VIP金卡什么的,而是实在是没那技术。   要说墨斗的木工厉害那时肯定的,毕竟墨斗从小就学这个,但要说独步天下无人能模仿那是绝对不敢的,墨斗的优势在于新意,在于革新,而偏偏Z国人天生就点亮山寨这个技能点……   不过鉴于战国时期本来识字的人不多,就算实在秦国国都――贵族云集之地,在十本书的要求下,有无限制进出权限的人一个手就能数出来,人工脸部识别完全就能完成这项工作。   安抚好战战兢兢的守门人,墨斗这时才发现,赵高竟然不在嬴政身边?!这些善后工作平时都是赵高负责的。   嬴政像是看出了墨斗的疑惑,随口解释了一下:“寡人让他守着扶苏。”   他是真的喜欢扶苏,哪怕现在扶苏就是个两三岁的小娃娃,嬴政也担心扶苏被什么人(尤其是李斯)给控制了,然而身边没什么完全信任的人,嬴政挑来挑去只选出了个赵高――对方是他偶遇捡的,出生更是在赵国,绝对不是李斯的人手。   嬴政承认,他现在可以说是疑神疑鬼地过头了,说不定李斯根本就没敢在她身边安插人手,但他不敢,他给过李斯信任,对方表现地并不好,哪怕对方只要提前知会一声,嬴政都不会如此。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嬴政被逼着怀疑一切,哪怕这不是他的本愿。   然而墨斗是不知道嬴政的这些想法的,他现在因为嬴政刚刚的那句话而完全陷入了恐慌之中。   在前世翻看秦国历史时,墨斗就曾固执地认为如果不是赵高,秦朝也不至于会落得这个下场,甚至在穿越过后,墨斗依然认为主要原因还是赵高,尤其是在赵高出现之后,墨斗更是恐慌到极点,就像嬴政怀疑着一切一样,墨斗怀疑着赵高的一切。   一时之间他甚至不想去管嬴政的身份,只想直接警告嬴政不要信任赵高,最好直接对方处理掉!   如果墨斗要是刚刚想的那样做了,无疑就是自寻死路,嬴政再怎么信任墨斗,也绝对不会容忍墨斗如此干预他的决策,更何况嬴政现在就在敏感点,就算墨斗之前的提醒都一一应验,嬴政还是会怀疑墨斗的动机……   幸好,墨斗在最后还是忍住了,感谢前世的他经常去图书馆看书,完全养成了在有人看书时保持绝对安静的习惯。   是的,哪怕是在这个时间点,千金阁依然有人在里面孜孜不倦地看书,虽然只有一个人,而且看来对方还认识嬴政,想当熟悉的那种――对方在看见嬴政之后,非常干脆地就放下书过来向嬴政行礼。   “臣甘罗拜见大王。”   没错,这个勤学不辍挑灯夜战的就是小天才甘罗,对于接受知识能力极高的甘罗来说,千金阁简直就是天堂般的存在,反正嬴政在给他上卿这个职位之后就再也没派什么事,于是甘罗就完完全全地沉迷于此,简直把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家。   对于嬴政的到来,甘罗倒也没有意外,让他疑惑的反而是墨斗,为什么感觉对方听到他的名号后就激动了起来?他们之前认识吗?   甘罗的感觉确实没错,墨斗现在想当地激动,因为后世的某本书,墨斗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来吧,甘罗,教导扶苏这个伟大的任务就决定交给你了!   第 69 章   甘罗, 字毕之,战国时期秦国名臣甘茂之孙, 少年成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嬴政都直接让他做上卿了,就算嬴政之后就闲置了他, 甘罗又能说什么?更何况他身上还打着吕不韦的标签, 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等着嬴政的安排。   而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于是甘罗就从从十二岁天真无邪的年岁苦苦等到了十七岁, 而更加悲剧的是,在这个应该犯中二病的年龄段里,甘罗因为嬴政五年的打磨而直接跨过了这个心理阶段,曾经的不满、愤懑都消隐在流逝的时间里。   当然, 这不是说甘罗认命了, 正相反,在历经三年的心理调整之后,甘罗更加明白了自己绝对不会安于现状,开玩笑,他自认为才华不输李斯,凭什么对方现在混得风生水起, 自己却一事无成?!   甘罗恨得牙痒痒,但做事却越发地沉稳起来, 并没有因为嫉妒或是自傲什么的直接挑衅对方,而是选择了蛰伏, 一方面耐心等待嬴政的信任,另一方面则是认真学习继续充实自己。   别的他暂且比不上李斯(虽然甘罗不想承认,但在知识储备方面确实比不上对方),但是他年轻啊,熬都能熬死对方,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待一个机会。   而现在,他似乎等到了。   嬴政确实没想到能遇见甘罗,事实上他甚至都没想到能遇见一个人,所以只是淡淡的点头示意,倒是被嬴政拉过来的墨斗非常友好地向他问好。   “在下墨斗,久仰上卿大名。”由-苦-短-甜-长-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   甘罗看了看漫不经心的嬴政,又看了看莫名其妙热情如火的墨斗,然后迅速撇下嬴政,对着墨斗扬起欣喜而又可爱的微笑:“久闻墨木工大名,今日甘罗总算见到了。”   不知道是墨斗有意的,还是甘罗故意的,两个生理年龄一样大的老油条在短短的时间内迅速成为了知己一般的存在,在得到嬴政同意后就坐到了一起,对着桌上一堆纸谈得热火朝天,纷纷将嬴政忘于脑后,看得一旁的嬴政颇为惊叹,他怎么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久仰的对方?   嬴政转到他们的身后,俯身看他们到底在谈什么,结果就看到了一堆数字……是的,一堆关于郑国渠的数字。   说来你可能不信,甘罗还是一个理科生,对数字特别敏感,大概也与他的师父曾经拜入过秦国丞相有关。   所以,墨斗终于在古代找到了一个在理工上能跟得上他思路的人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现在他们正在纸上写写画画,如果郑国在这里就会发现这两人正在研究他刚刚建成的郑国渠,而且精准地算出了郑国渠花了多少的人力物力,以及秦国在修建完之后又能赚取多少利益。   之前提到过嬴政让郑国写本书放到千金阁里,目的只是想在秦国多建几个像郑国渠一样的工程,但现在甘罗拿着这本书玩出了新花样。   在墨斗的提点下,甘罗甚至做出了折线图,将这些年秦国每天投入了多少资源表现地清清楚楚。   看得嬴政突然间就想起了十二年前墨斗在马车上教他数学的时光,让他颇有点后悔,当初他怎么就不好好学习呢?   随着收支图的完善,嬴政越看心越痒,虽然他依然对甘罗的立场心存怀疑,但是甘罗显示出来的能力确实让他心动,能文能武还年轻,简直是所有老板梦想中的员工。更何况他永远不能因为怀疑一个人而永远不启用他,否者他这秦王也不用做了,直接亡国算了。   嬴政干咳了一声,终于让墨斗和甘罗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他。   “去帮寡人看看千金阁还有什么好修缮的。”   这是对墨斗说的,嬴政说这话只是想支开墨斗,而墨斗也非常自觉地起身把座位让给嬴政,转身离开。   等到墨斗走到足够远的距离的时候,嬴政便非常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拿起折线图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可知寡人为何不用你吗?”   甘罗心中有底,非常坦然道:“一为年岁,二为吕公。”   对于甘罗如此精辟的总结,嬴政倒没太多反应,要是对方不知道那才奇怪,所以他只是淡淡地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又问道:“寡人现在又要用你,你可知缘由?”   对于嬴政这个问话,甘罗心中翻了个白眼,这还用问?   “因为甘罗的能力,”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因为大王的眼光。”   “不止这些,”这马屁虽然拍得嬴政很舒服,但嬴政还是摇了摇头,看到甘罗因为他的否认有些迷茫,嬴政好心地提点了一句,“因为吕公。”   甘罗恍然大悟,嬴政这是要他做双面间谍,他抿了抿嘴,要不要答应嬴政是个问题,值得纠结,不过最多只是纠结了,甘罗在犹豫了一会儿后,就毅然决然地选择答应嬴政。   这是一次机会,虽然有点对不起吕不韦,但甘罗断然没有就这么放弃的道理。   毕竟,要说吕不韦对他有知遇之恩没错,但要说没了吕不韦他甘罗就泯然众人那也不可能,毕竟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哪怕没遇到吕不韦,甘罗也肯定能找到法子扬名,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更何况,他忠于的是秦国,只要吕不韦没做错事,他绝不会擅自将消息告诉嬴政;若是对方做了,那他能做的事最多也只是拉他一把……   甘罗和嬴政谈的时间并不短,墨斗甚至有干脆自己先回去睡觉的想法,不过墨斗还是老老实实地等在一边对着书架发呆。   “阿斗在想什么?”   ……谁又叫他阿斗?想不想活了!   墨斗猛然回头,然后对上了甘罗好奇的眼神……算了,习惯就好……   甘罗被墨斗剧烈的反应下了一跳:“大王让我来唤你回去,刚刚可是吓到阿斗了?”   墨斗抽了抽嘴角,无力道:“无事,刚刚我是在想铅笔的事。”   甘罗眨眨眼:“铅笔?”   墨斗点点头:“便于画图计数的笔,以后我送你一打,保管你喜欢。”   墨斗发誓,刚刚和甘罗画的折线图绝对是他画的最丑的一张,用毛笔画直线的感觉太过醉人,让他万分想念曾经的铅笔。   甘罗点点头,非常贴心地没有继续问下去:“那甘罗便提前谢过阿斗了,这次大王能看中甘罗也多亏了阿斗,我欠你一份人情,以后有什么直说便是。”   甘罗是真的感谢墨斗,没有他,甘罗还不知要自己要等多少年。   听到甘罗这话,墨斗开心地笑了:“别的我也不求,以后帮我教一个人便行。”   要是让甘罗知道墨斗想让他教谁,或许他会摇着墨斗衣领问他是不是在逗他玩?毕竟现在嬴政根本就不信他,更别说让他教导秦国的长公子扶苏了,但甘罗并没有逼问墨斗到底是谁,他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墨斗说的事他自己的未来的孩子,于是他便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好。”   完全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而得到了甘罗承诺的墨斗则是放下自己一颗不安的心,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送甘罗出了千金阁、送嬴政回了m,然后回到家里舒舒服服地准备睡觉。   再然后,第二天的早上看见了一只躺在他身边的秦王……   我一定是在做梦,墨斗绝望地闭上了自己的眼,昨天晚上的轻松愉快荡然无存。   第 70 章   当小刀第三次割到自己手的时候, 墨斗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心态并不适合做木工,只能放下手中的刀和木头发起呆来。   嬴政已经连续三天都睡在他这里了, 真是可怕……   墨斗一想到这件事就不由地抽嘴, 但脸上的表情却已经麻木,丝毫看不见害怕的表情只能说,人的适应力是无穷的:墨斗第一天发现嬴政之后浑浑噩噩了一天, 到晚上看见嬴政出现后连睡都不敢睡, 生生熬到天亮;到了第二天墨斗就能逼着自己强制睡着了;而第三天墨斗甚至学会了在早上按时叫嬴政起床上朝……   但这并不代表墨斗并不在意这件事了,在这三天的经历里, 墨斗感觉自己的精神和身体被分成了两半――身体逐渐适应,精神却愈加紧绷。   墨斗觉得再这样下去,除非自己能够知道嬴政如此反常的原因,否则自己非得精神分裂不可。   然而他并不敢问嬴政, 更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墨斗绝望地叹了口气, 觉得自己遇见了一个假的嬴政,感觉世界无望。   “师傅?”平已经看墨斗唉声叹气好半天了,他犹犹豫豫地叫了一声墨斗,打断了对方的思路。“东西烧完了。”   墨斗迷茫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平,这才想起来在前几天,自己好像把煅烧铅笔芯的任务交给平了。   之前墨斗向甘罗承诺的铅笔并不是无稽之谈, 在嬴政跟他抱怨笔的那一天起,墨斗就已经开始搜集起制造铅笔芯的原料了:石墨和粘土。   这两样东西看似简单, 但真找起来还不是一般地困难,粘土还算容易找, 而据百度记载,石墨的主要矿区是在东北,要不是墨斗不死心地拼命百度关键字,他就要求助嬴政派人去东北了。   毕竟在现在这个年代,东北那里还是个被拦在长城外面不毛之地,绝对不是随便派一两个人就能去的地方。   不过万幸,墨斗还是找到了陕西省石墨资源,在就跟甘罗保证的前两天,他终于收集其了制造铅笔芯的原料。   铅笔芯主要由石墨和粘土混合而成。首先要做的就是将颗粒状的粘土研磨至粉末,与石墨混合成水,经过16小时的烘干,再进入炉子烧制,只需要800-1200温度,就可以让里面的粘土硬化,形成更加顺滑省力的铅笔芯。   之前墨斗已经收集到了煤炭,火焰完全能到达温度的要求,在客观条件都已经满足了的情况下,墨斗非常淡定地将烧制的任务交给了平。   当然,这并不是墨斗偷懒,而是在煅烧这个手艺上,墨斗确实比不上常年负责烧制玻璃的平。   不过本来墨斗也没打算就真的这么撒手不管,只是因为嬴政,墨斗糟心地根本没有精力关注这件事,不过墨斗对平有信心,当初他并没有看错人,平在这方面确实非常有天分。   所以当平找过来的时候,对徒弟颇有信心的墨斗直接就问:“烧成功了?”   墨斗个这个问题让平有点不知所措,他小心翼翼地回答:“不知道啊……”   平确实不知道有没有成功,因为墨斗不知道怎么告诉他成品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只是让他拿着粘土和石墨按不同比例烧,烧完了再来找他,现在平烧完了,所以就来找墨斗了。   墨斗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子,让平把烧完的铅笔芯都拿过来让他选,毕竟只有用过铅笔的他才真正明白什么才是最好用的。   平的动作很快,就在墨斗拿纸的工夫就把所有的铅笔芯都带来了,看得出是早有准备,让墨斗觉得不夸一下自己的徒弟他都不好意思。   简单地夸了夸平,把对方弄得不好意思之后,墨斗终于恢复了些许心情,低头专心挑选笔芯。   干裂的不要、太脆的不行、太软的没用、写不出的直接淘汰……   墨斗的条件很苛刻,但万幸,平在计划配方时非常细致,几乎囊括了所有的配比可能性,就算是以墨斗的条件来挑选,依然有几根笔芯幸存了下来。   有了笔芯,笔杆就非常简单了,只需要在刻有凹槽的木条中,把铅芯嵌进去,再把两根木条对拼粘合在一起便行。   木条墨斗已经准备好了――刚刚墨斗就是为了这个而割伤了自己的手……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世界上第一只铅笔成功问世。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和平一起如泡制法地将剩下的笔芯也制作完成。   墨斗松了口气,对平吩咐道:“把配方记下来,去千金阁申请专利吧。”   平点点头,问:“师傅要什么奖赏?”   虽然墨斗给出了现代的奖励制度,但因为一些经济上客观条件,有时候分红还不如直接拿奖金,而且相比于长期的回报,还是直接砸钱更加吸引人一点。所以嬴政还是保留了奖赏千金的条件,让献出专利的人二选其一。   “这是你的专利,你自己选。”墨斗不在意地挥挥手,顺便堵住了自家徒弟的嘴,“笔芯的配方是你做的,我就是做了个笔杆,专利自然归你。”   平有点无奈,上次的马镫也是这样子,这次的笔芯也是这样,明明是师傅的想法,最后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他的好处,师傅这样弄得他很心虚好不好。   然而,墨斗比他还要心虚,这也是他执意要让平慢慢磨配方的原因,要是让他自己来搞,他早就受不了诱惑直接用现成的配方了。   平犹豫地想了想,然后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法:“那我选分成,里面应当也有师傅的一份。”   “成吧……”墨斗不好拒绝,只好同意,然后对一边的牛叔吩咐道,“这些笔挑两支送到甘罗上卿那里去,记得告诉他,这笔写的字能用蒸饼擦去。”   牛叔愣了愣,重复问了一边:“馍馍?”   墨斗认真地点点头:“对,馍馍。”   在橡皮擦还没发明之前,欧洲人都是用面包来擦铅笔的,馒头应该也能做到,不过这个时候的馒头不叫馒头,叫蒸饼,在方言中又叫馍馍。   有传说馒头是诸葛亮发明的,其实并不正确。这是因为,当时蜀国在四川,孟获在云南,两地都是吃水稻,而非小麦,所以不可能发明馒头――事实上大军远征,随身带着酵母,反而说明当时馒头的加工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馒头的发明,应在战国时期,或者更早,具体谁发明的,估计无从考证。   最早的记载可追溯的战国时期,《事物绀珠》记载“秦昭王作蒸饼”,而根据《名义考》中的说法:“以面蒸而食者曰‘蒸饼’又曰‘笼饼’,即今之馒头”。宋代的时候,为了避宋仁宗赵祯的名讳,便将“蒸饼”改称“炊饼”。所以古典小说《水浒传》中武大郎卖的“炊饼”就是“蒸饼”,其实也就是馒头。注1   虽然有点诡异,但牛叔还是认真地记了下来,还顺便问了一句:“大王那里可要送去几支。”   嬴政啊……   墨斗一想起来就感觉自己有点牙疼:“也送去几支吧……”   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墨斗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到了傍晚,平常晚上偷偷摸摸过来的嬴政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且正大光明地要表明今晚要和墨斗一起困觉――为了奖励铅笔。   墨斗:跪求放过!   第 71 章   嬴政的理由光明正大, 堂堂秦王睡到他的府上,墨斗只有感到荣幸的份, 根本洛没有拒绝的道理……墨斗只是纠结了一下, 便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然后迅速做出了反应:“斗去给大王准备房间。”   耶,我真的是太机智了, 谁规定客人一定要和主人一起睡的?这样才奇怪好吧!   嬴政此刻霸占了墨斗的案几, 半倚在上面批复公文,一听到墨斗这话, 不开心地挑起眉:不能跟墨斗睡那他来干什么……   嬴政懒洋洋地问:“怎么,墨斗这是在嫌弃寡人?”   嬴政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感情,正相反,现在的嬴政简直可以用‘慵懒’这个词来形容, 但墨斗就是在里面听出了不满意的感觉, 就像是没得到礼物的小孩子一样……   墨斗抽了抽眼角,没说话,一旁的嬴政没听到回话,于是便停下笔抬头看向墨斗,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别在腰上, 似笑非笑地对着墨斗‘嗯’了一声,明明是墨斗站着嬴政坐着, 但占据了地理位置优势的墨斗却感觉到了一股威慑力。   然后墨斗就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当然不会,大王爱睡哪睡哪。”   直到嬴政满意的低下头结束一天的工作后, 墨斗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怂成这个样子,而当他终于决定放弃思考这个问题之后,他才突然发现,嬴政已经躺到了他的床上……   有那么一瞬间,墨斗觉得自己穿越过来还真是不虚此行了……   认命地把自己洗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躺在嬴政身边,闭眼,睡觉。   嬴政当然知道他每天睡在这里给对方带来的压力有多大,从这三天墨斗都不敢好好跟他讲话就能看出来了,这些都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唯一的意外让他感到意外的就是墨斗一直憋着不问他缘由到了现在。   不过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选择相信墨斗,嬴政看着老老实实躺在他身边墨斗笑了笑,虽然这三天因为墨斗的原因他睡得很舒服,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墨斗就这么硬邦邦地躺在他身边,嬴政更加想要一个随意舒适的氛围,每天晚上跟墨斗聊聊天什么的……   “寡人今日给甘罗派了个职务,”看墨斗没动静,嬴政挑起眉又加了一句,“是关于基金的,斗可有何想法?”   听到基金,墨斗终于愿意睁开眼睛了,他看向嬴政,皱皱眉沉思片刻,道:“让甘上卿必须透明公开。”   嬴政只是想挑起一个话头,但却没想到墨斗还真有想法,不过嬴政想了想也释然了,毕竟这个概念还是墨斗率先提出来的。   嬴政感兴趣地侧过身子:“说说看。”   墨斗抿嘴想了想,从床榻旁的小柜子里拿出纸和笔来,直接开始给嬴政一条一条地列出来,这个时候墨斗就非常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了,要是只有弄竹简个毛笔,他还不得折腾死。   不过万幸,铅笔在今天刚刚造出来,墨斗率先享受了一把便利。   “基金说起来就是提前集钱以便应付各种不需,不过相比于常人存钱来讲,规模更大,目的性更为明确。   因此基金有很多分类,上次跟大王说的算是,用于应付各种天灾人祸。   此外还有保险基金,社会保障基金等等,不过这些估计办不起来,倒是慈善基金可以试试。”   墨斗将脑内百度的基金分类抄到纸上,然后将保险基金和社会保障基金,看得嬴政不由得皱起眉,但并没有打断墨斗,只是道:“这两样日后墨斗得跟寡人说明白。”   墨斗点点头,留下一个概念也好,万一流传下去了呢?不过这只是一个想法,墨斗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纸上。   “蒙恬不是想为军队花钱吗?大王可以让他把钱交放到基金中,由甘罗处理这笔钱,按着蒙恬的意愿做一份计划书展示于众,如此一来,账务便透明公开,大王便不必怀疑蒙恬有不诚之心,也不必担心有人中饱私囊,君臣之间两两相得。   同样,若是有人想要修河堤或是修路,不管贵贱贫穷,皆可集资放于基金之中,秦国代为保管,一个村子慢慢集钱,将账务公开,谁捐了多少都一一写明,多的位居首榜,少的也照单全收,哪怕是一文两文。如此一来,村子总归有一年能集到足够的数额用来修路或是干其他的事。”说到这里,墨斗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只要秦国不灭。”   嬴政听到这里几乎是着迷地看着墨斗手里的纸,虽然墨斗只有短短两段话,但他几乎可以预见到基金给秦国带来了多少的好处,虽然时间漫长,但只要实行下去,秦国定会受益无穷。   “不止那些甘愿捐钱的,大王也可专门成立一个基金,平日里可将钱投入到里面,若是有意外发生,便可直接启用基金用于应急。”   “那若是寡人成立个基金,将钱全投进去用于秦国各项支出呢?”   墨斗:那就不是基金了……那叫秦国政府财政年收支计划!   于是墨斗又费尽口舌给嬴政科普了什么叫预算,什么叫计划表……虽然古代还是有一定的收支平衡概念的,但意识还比较薄弱,至少不会去专门做一份表格,毕竟这个年头他们自己国家到底有多少人都不知道,连度量单位都不统一。   嬴政听着听着,突然道:“吕不韦便是如此治国的?”   墨斗愣了愣,犹豫道:“大概吧。”   吕不韦是商人,对于财政的应该是比较敏感的,墨斗估计吕不韦就算没有完全这样做,那也是有一定比别人更加得心应手。   墨斗等了好一会儿,看嬴政不说话思考着什么,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大王?”   嬴政回过神来:“嗯?”   墨斗也不问他想什么,只是问:“大王可是要睡觉了?”   嬴政摇摇头:“寡人在想是否要用吕不韦。”   墨斗:“结论呢?”   嬴政抿嘴:“寡人依然不愿。”   他就是不愿,哪怕吕不韦有处理秦国财政的能力,嬴政依然不愿看着吕不韦出现在他的朝堂上指手画脚。   嬴政看向墨斗,对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嬴政顿了顿,将连凑近了墨斗:“可是对寡人失望了?”   墨斗笑了笑:“没。”   事实上他很惊讶嬴政竟然还愿意考虑要不要用吕不韦,虽然最后还是否决了,但墨斗知道要是他是嬴政,吕不韦这么作死,别说什么想着吕不韦的才能了,他只会想着早点弄死对方。   温热的呼吸互相喷吐在脸上,挑动着敏感的面部神经,墨斗这时才发现他和嬴政两个人距离近的可怕,而更加可怕的是,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嬴政竟然有了反应!对着他有了反应!   墨斗惊悚地倒吸一口气,嬴政顺着墨斗的目光看了下去,毫不在意道:“斗为何如此惊恐?寡人是个男人,憋久了自然会如此。”   憋久了,憋久了……墨斗脑内无限循环这个理由才稍微镇静了一点……个鬼啊!   “我记得大王有后宫!”   那么多女人,你会憋着?分明是你男女不忌!难怪这些天嬴政这么反常,原来是因为主意打到了我身上,前几天是温水煮青蛙啊!都说前秦民风剽悍,但这也太掉节操了吧!   墨斗的脑子里终于不再循环‘憋久了’三个字,取而代之则是各种阴谋论。   嬴政被墨斗的反应搞得有点无奈,他动了动身体刚想解释,结果墨斗被吓得直直往后挪,结果扯动了上午被小刀隔开的伤口,痛得墨斗直吸气。   “斗,你听寡人解释,”事到如此,嬴政干脆决定把他的情况告诉墨斗,然而墨斗却直直摇头拒绝,嬴政头痛地揉了揉脑袋,命令道,“墨斗,寡人让你过来。”   听到嬴政命令的声音,墨斗下意识地回去了一点点,然后就被嬴政一把扯了过来压到了身下。   “扶苏出世后寡人就没碰过女人,”嬴政和墨斗头对着头,他认真地对墨斗解释,两个人的气息互相交织在一起,“寡人觉得她们恶心。”   :所以你就开始碰男人了吗?!   “后来寡人就没睡好觉过,”嬴政像是想起了什么,把墨斗的手抓出来仔细查看,发现了上面的伤口,大概明白它们是怎么来的了,“之前几天更是睡都没睡着。”   墨斗脸憋得通红,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为什么?”   “因为寡人觉得不安心,总觉得有人要背弃寡人,”嬴政说到这里笑了一声,很好,这次墨斗的耳朵也红了,“只有在墨斗这里寡人才能睡着。”   墨斗:我信了你的邪!   嬴政像是看出了墨斗的不信任,他挑了挑眉,然后直直地往下摸,墨斗惊恐地想要起身,却被更加健壮的嬴政牢牢锁在下面,直到墨斗也起了反应……吓得墨斗连尊称都忘了:“你干什么!”   嬴政挑起眉,戏谑道:“斗也起了反应,所以斗可是对寡人也起了不轨之心?”   完全无法反驳!   墨斗泪流满面:道理我懂了,你先放手啊!   ……   墨斗和嬴政睡的第一天:经历了第一次通宵。   墨斗和嬴政睡的第二天:学会了强制睡着。   墨斗和嬴政睡的第三天:习惯了嬴政的存在。   墨斗和嬴政睡的第四天:成功与嬴政互。撸……   第 72 章   北方的冬天总是白茫茫的一片, 在南方难得一见的雪花大片大片往地上掉,把整个山林都变成了晶莹的一片。这个时候还是要是在被窝里睡个懒觉, 那就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事, 谁要是不长眼地把人给叫起来,那就是……祖宗……   被蒙恬强制拉起来四处巡逻的平悲愤地想,没错, 蒙恬就是他的祖宗!他前世欠了他的!   “老平, 你说阿斗这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平一边爬山一边喘气:“我没看过那封信,不知道。”   “哦!”蒙恬恍然大悟, 他摸了摸自己养了五年的小胡子重复了一边,“你没看过信!”   平翻了个白眼,这些年蒙恬虽说长大了,小胡子养得颇具威严, 然而只有他知道这个已经成为小将军的蒙恬平常有多脱线。   被平评价为脱线的蒙恬笑嘻嘻地将怀里的信封拿出来, 然后递给平,示意自己的副将快点看:“阿斗里面说了好多事,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你确定这个我能看?”看到蒙恬点头,平才略有些无奈地接过来,“行吧,那我看看。”   平接过信封, 将石头上的白雪扫下去,又仔细地擦了擦手, 确定手上没有水迹才打开里面的纸,略有些吃力地看了起来。   虽然说他跟蒙恬识字才几年, 但连蒙带猜他已经能看懂一些文章了,而且墨斗的语言是属于简单白话的类型。   等平看完看完一封信,蒙恬已经拿着箭打了好几只兔子,等他回来时看到的是平若有所思的表情,蒙恬好奇地问:“怎么说,还真要把钱给那个甘罗?”   “有墨斗这个朋友在,是将军之幸。”平给了墨斗非常高的评价,当初蒙恬往军队投钱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为蒙恬捏了一把汗,但为了兄弟们的肚子他并没有阻止蒙恬的行为,而现在,墨斗给他们找到了更好的方法,让平对墨斗颇为感激,“将军照做就是,此法对将军有益无害。”   “好吧,”蒙恬虽说有点不甘心,但平都这么说了,他照做就是,“要是让我知道他乱用这笔钱,哼……”   平好笑地安抚蒙恬:“放心,大王规定甘上卿必须公开账务,届时全军士兵都看着,不可能有做手脚的机会的。”   蒙恬想想也是,便不再多做计较,他继续问:“还有呢?”   平想了想:“那个铅笔我想看看。”   蒙恬听罢,便又从怀里掏出一只短短的铅笔来递给平:“这玩意好用是好用,就是有点脆。”他一晚上不知道把笔写断了多少次……   平接过笔,在信的背面试了试,除了一开始的两个字不小心用力过猛把纸戳破,之后的几个字平都非常顺畅地写出来了。   平惊叹道:“真是好用,有了这东西,干什么都方便多了!”   至少斥候能够用这两样东西画出一份清晰完整的地图了,至少紧急通信的时候不必再准备墨砚,至少留下暗号的时候不必再找什么木炭或是用刀刻……有了铅笔,许多事情都变得轻松而简单起来。   蒙恬一脸自豪,一点都没有被墨斗抢了风头的感觉:“阿斗就是阿斗,有了这个铅笔,我造的笔根本就没什么用了。”   平倒是不认同:“也不能如此说,若是在正式场合,还是要用到将军造的笔。”   铅笔的笔迹太过容易掉,更容易被涂改,在后世,除了绘画家,并没有人会将铅笔作主要用途。   “反正我觉得铅笔更好用,”蒙恬摆摆手,他不喜欢毛笔那软绵绵的劲道,虽然它能写出更加锋利的笔锋,“阿斗太过小气,就送了五只,我得向他多讨几只来。”   平有点担心地劝到:“将军平时书信还是用毛笔为好。”   “是是是,”蒙恬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然后突然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问,“还有墨斗最后那个问题是啥意思?”   说起这个,平也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对方会问到营帐里的士兵是怎么发泄的,会不会互相帮助……难道对方不知道有军。妓的存在吗?   平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理由:“应该是墨公子长大了,但无人教他此事,故而有此一问……”   蒙恬抽了抽嘴角,那为什么会问有没有人互相帮助啊?   平大概也发现了这个逻辑漏洞,他犹豫地道:“其实,墨公子也该成亲了……”   蒙恬的神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不,阿斗他说此生不愿成亲。”   当初他祖父有想过把蒙家的闺女订婚给墨斗,不过却被墨斗一口回绝了,当时他还奇怪墨斗怎么回绝地那么干脆,还以为对方是已经有了心上人,现在想想还真是颇有深意……   平和蒙恬面面相觑,感觉好像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蒙恬与平对视着,突然眨了三下眼睛,向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平瞬间意会,非常自然地将铅笔和信纸揣到怀里,然后悄悄的将手移到剑上,然后突然一个转头,与蒙恬同时拔出砍向一处灌木丛。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震落了枝条上的积雪,两分人影在散落的雪花中了冒出来,其中一个人用剑身死死抵住平和蒙恬的攻击,他的剑不比秦剑锋利,更没有秦剑的韧性,在僵持了一小段时间后便开始变形,蒙恬的剑直逼对方的鼻尖。   而另一个人则是依然蹲在原处,在同伴的庇护下饶有兴致着打量着蒙恬和平。   平与他对视了一会,抽了抽嘴角,这家伙胆子真大……   这个家伙的胆子确实很大,他甚至好奇地摸了摸平的剑,然后赞叹道:“真不愧是秦剑,果真名不虚传。”   ……   对方这个态度,饶是蒙恬都有些懵逼,不过既然对方没有恶意,他也不好继续兵戎相见,他对着面前的对手问:“同时松手?”   对方以一敌二,手已经开始抖了,但脸上却不带一丝狼狈,甚至还带着有些儒雅的气质,要不是蒙恬正在与他交手,他绝对想不到对方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看起来对方确实没有任何恶意,他非常痛快地就答应了:“好,三、二、一,收!”   并没有什么套路,三个人非常信守承诺地同时收手,场面暂时平和了下来,就是不知道谁先开口。   还是那个胆子大的家伙率先自我介绍:“在下姓茅名焦,是齐国人,不知可否知道两位的大名?”   平非常自觉地站到蒙恬身后,将话语权交给了自家将军,由蒙恬作答:“在下蒙恬,这是我的副手,平。”   “在下无姓单名缭字,魏国人,”缭似乎对蒙恬非常感兴趣,“你是蒙恬,蒙家人?不知我可有幸与蒙骜将军见一面?”   蒙恬与平对视了一眼,神情紧张起来,魏国人?要知道蒙骜老将军可是占了魏国不少地,现在更是在战争期,指不定对方会不会突然发难。   而且这个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怎么可能没有姓?蒙谁呢!   像是看出了蒙恬的顾忌,缭对他非常友好地笑了笑:“别紧张,我并无恶意,两军对峙,输赢乃正常之事,蒙骜将军光明磊落,是个英雄,所以有此一问。”   自家祖父被敌国的人这么夸,蒙恬稍微放松了一点,但还是没有丢掉基本的警惕性,他摇了摇头:“只是巧合而已。”   缭看了看蒙恬,点点头,也不不知信没信,看得蒙恬有点心虚,他岔开话题:“两位这是要去那里?”   “去秦国啊,”茅焦回答道,相比于一边对蒙恬好奇的尉缭,茅焦更加对平感兴趣一点,从一开始他就像是闻见了鱼腥味的猫一样,一直在往对方身边凑,“我和缭兄是半路相识,因皆想来见识见识秦国故而相随,昨日尉兄断言前方有军队,所以我们便想从这山上绕过去,结果便遇上了你们,怕有危险因此才躲于此处,还望蒙兄平兄不要介意。”   平被茅焦绕得头晕,他后退了几步,对方却乘机欺身,目光□□裸地盯着平的胸口看,蒙恬看不下去了,但无奈缭并没有阻止的想法,只能自己开口:“茅兄这是干甚?”   茅焦痴迷道:“你那怀里的东西能否让我看看?”   蒙恬脸色一变,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对方并不是想要看信,而是想要看纸和笔,搞得他有点哭笑不得:“茅兄,那信你可看不得,不过我这儿另有纸笔可赠与你。”   茅焦闻言,立马将自己的视线转向蒙恬,热情如火:“快快快,给我!”   蒙恬有点肉痛,本来是想画地图的,结果没想到地图没画到,倒是赔了自己都没有多少的纸笔,他慢慢地从怀里摸出一份纸笔来,然后抬头一看,缭也一脸希冀地看着他,于是蒙恬摸出了两份纸笔。   看着几乎是过来抢的茅焦,蒙恬不由的抽了抽嘴,你们还真不客气……   茅焦:“蒙兄你可真客气!”   蒙恬略有些蛋疼地别开视线道:“两位兄弟既然是到秦国做客,我自当尽地主之谊,尉兄说得没错,前方确实是秦国的军队,不过两位不必担心,正相反,秦军会护送二位抵达秦国。”   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监视,毕竟他们四个说到底还是萍水相逢,万一这两人是在骗他,蒙恬也不知道,而对方估计早已看破他身份,就更加不能让对方跑了。   不过看起来缭和茅焦并不排斥,事实上,茅焦还特别高兴:“本来我还在愁若是与尉兄分开可如何自保,蒙兄可帮了我大忙!”   正在前面引路的蒙恬听到这句话奇怪地回头;“怎么,你们不同路?”   难道不是去千金阁的吗?   茅焦笑嘻嘻地回应道:“尉兄要去千金阁,而我,则是要去那雍城看看……”   雍城?   蒙恬脚步一顿,警惕地看了对方一眼,他记得祖父好像提过,今天大王的成年礼似乎要定在那里……   有蹊跷,说不定这个茅焦比那个缭还要麻烦一点,这件事得告诉祖父,还有墨斗哪儿也得回信。   后面的茅焦依然笑得轻松愉快,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   或许蒙恬不知道他遇到了这两个人有多能耐,但墨斗却知道地一清二楚,当他收到蒙恬的来信都忍不住赞叹一句蒙恬这是哪来的运气,竟然碰到这两个神人?   茅焦:生卒年月不详,齐国人。是一位真正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的勇士,在嬴政处死二十七人之后,依然不顾生死,执意进谏。直至嬴政采纳了他的建议,厚葬被杀死的人,又亲自率领车队,前往雍地把太后接回咸阳,挽救了嬴政岌岌可危的名声。   尉缭:生卒年不详,战国兵家人物。魏国大梁(今河南开封)人。不知姓,名缭,秦王政十年入秦游说,不过看来现在因为千金阁所以提前过来了,在历史上被任为国尉后,改称尉缭。传说他著了《尉缭子》艺术,在古代就被列入军事学名著,受到历代兵家推崇,与《孙子》、《吴子》、《司马法》等在宋代并称为《武经七书》。   说实话,墨斗非常想见尉缭一面,这家伙可是可神秘人物,到后世都没搞明白魏国的尉缭和秦国的尉缭到底是不是同一人,更是相传尉缭懂得面相占卜,在被秦王嬴政赏识之初就曾经认定嬴政的面相刚烈,有求于人时可以虚心诚恳,一但被冒犯时却会变得极之残暴,对敌人也毫不手软。   所以尉缭认为这样的嬴政欠缺照顾天下百姓的仁德之心,多次尝试逃离嬴政为他安排的住处。注1   不过墨斗暂时是遇不上尉缭的了,因为按照历史他即将和嬴政启程一起去雍城见证历史(划掉)见证嬴政的成年礼。而蒙恬的信再一次提醒了他,以前书上的历史此刻就要在他眼前上演,而这段历史,说实话,并不光彩。   墨斗忍不住直皱眉,闭变并不是一算光彩的历史,甚至很多人对嬴政处理的手段指指点点,而且更加让墨斗担心的事嬴政的心理情况;厌女症加失眠症……墨斗完全有理由相信,嬴政确实可能做出跟历史一样的举动来。   而且墨斗觉得自己好像也有问题――最近他好像越来越容易对嬴政脸红了……天知道他一个男人对嬴政脸红什么啊?不就是互。撸了嘛!   蒙恬那小子怎么回信的时候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啊!   墨斗头疼地直揉脑袋:我当初怎么就没选心理专业呢?   话说,后世一般是什么排解痛苦的来着?感觉他和嬴政都好需要啊……   墨斗会头疼嬴政的心理状态,但这并不代表别人会关注嬴政的心理,甚至包括嬴政自己,在很多情况下,环境只会逼迫着他们继续前进,哪怕代价是健康。   “你把知道都告诉寡人,”嬴政的手死捏着薄薄的一张纸,但是他的神色却平静地诡异,“寡人要知道所有。”   “这是所有了,臣已经有所的消息都给大王了,”李斯微微俯身,面上全是忠诚,但眼底却一片狂热,“大王,该动手了。”   嬴政挪动了一下眼珠,与李斯直直对视,在李斯错愕的眼神下,他竟然笑了,李斯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嬴政看错东西了。   “还请大王明示。”   他垂下头,接着这个机会确定了一遍纸上的内容,没错,上面明明确确写了关于赵姬和钡氖拢嬴政应该来说不该是如此反应……   嬴政八年,也就是前239年,被穹獬ば藕睿门下有家僮数千人,门客亦达千余人。,势力甚至能与吕不韦相抗衡,因此行事也越发猖狂,与太后诞下二子,更是甚至与与赵姬谋曰“王即薨,以子为后”。   这上面一桩桩一件件全戳嬴政的心口,斯自从把迸跎先ブ后就一直在关注对方的动向,这些东西收集不易,废了他极大的精力,不过李斯保证,哪怕敝皇欠噶艘患事,嬴政都不会轻易饶了他,更何况全是加在一起。   李斯知道吕不韦也正着手准备告发保毕竟对方也是知道这件事的,这些年吕不韦的势力一降再降,比丛谡约У陌镏下一升再升,吕不韦已经坐不住了,不过吕不韦的感觉跟他李斯没关系,他所要做的就是不断地向上爬。   可是是嬴政反应完全不在李斯的预料范围之内……不知为何,李斯的心不自觉地吊起来,他突然意识到,他或许不该再拿看少年的眼光看待嬴政,他要成年了,并且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秦王。   李斯确实没有想错,嬴政不再是少年了,相比与之前,他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最后一丝青涩,眼光愈加老道,手段越发狠辣,心机更加深沉。   嬴政将自己的眼珠转了回来,他重新将视线放到纸上,确实,信息都写到纸上了:痹趺醇到的赵姬,谁提供了帮助,什么时候生的孩子,又生了多少,以及他和赵姬说了什么话……   太全面了,就像是布置了多年的陷阱,就等着他往下跳,好让他成为一个垫脚石。   嬴政扯扯嘴角,漫不经心道:“无事,寡人就是想问问,李卿花了多少时间为寡人做了这份事,好让寡人知道该如何奖赏李卿。”   一瞬间,李斯手脚冰凉,冷汗唰地从背后冒了出来,是的,他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他做得太明显了,这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嬴政他李斯将主意打到了嬴政头上,而且还是早有预谋。   李斯舔了舔嘴唇,又咽下一口唾沫才开口说话,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进了沙子一样嘶哑:“这是臣分内之事,大王无需在意。”   “分内之事,”嬴政仅仅只是重复了一遍,李斯的寒气开始漫向了心里,但就在李斯准备好被嬴政质问的时候,嬴政却就此放过了他,“吩咐下去,寡人要在雍城举办冠礼。”   嬴政的声线很平,但却如千斤重鼎落在了李斯的心上,嗡嗡地鸣声示警,更是直接定下了钡慕峋帧   李斯松下一口气,连忙俯身称是,没等嬴政下一步的分析便急急地往外走,生怕嬴政后悔再把他给叫住问话。事实上他的选择是正确的,就在他出门的那一刻,嬴政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有所的东西都砸了个彻底。   响动很大,但是守在外面的人根本敢进去看一眼,他们全都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地往里面张望:“阿父……”   嬴政手一顿,抬头一看,是他的儿子扶苏,嬴政轻轻将手里的砚台轻轻放下,走过去蹲下将扶苏抱起,地上全是碎片,很可能会伤到扶苏:“扶苏怎么过来了?”   扶苏看着嬴政,他的父亲的脸还因为愤怒而扭曲着,但他并没有任何畏惧的情绪,而是用手摸了摸嬴政的脸颊:“扶苏今日学了诗经,想背给阿父听……阿父这是怎么了?谁惹阿父哭了?”   嬴政扯起嘴角:“阿父没哭,没人能欺负阿父,阿父只是在生气。”   但嬴政的话并没让扶苏放心,他皱起肉肉的脸:“不可以说谎的,扶苏能感觉到阿父在哭……阿父莫哭,扶苏给阿父背诗经,阿父要是还不开心,扶苏就去找墨斗叔叔造玩具给阿父玩,墨斗叔叔造的玩具可好玩了~”   嬴政将扶苏抱到怀里:“好,扶苏给阿父背诗经,玩具咱们一起玩。”   扶苏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严肃地背起诗经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嬴政听着奶乎乎的声音,将扶苏越抱越紧,,嬴政突然想到,赵姬生的孩子也应当与扶苏一般大了……   ‘王即薨,以子为后’,这句话就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刻在了嬴政的心里。   嬴政低头看乖乖被他抱着的扶苏,这个孩子甚至还在用他小小的手拍着他的手臂安抚着他,嬴政的眼睛突然间就湿了他将头埋到扶苏的怀里,咬紧牙,哪怕是为了扶苏,他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保   ……   当嬴政抱着扶苏出现在墨斗面前时,墨斗已经能非常淡定地接受这个现实了,毕竟他经历过更加刺激的事情……   墨斗远远地站着向嬴政和扶苏行礼:“拜见大王,拜见长公子。”   “站那么作甚?”嬴政皱了皱眉,空气好像有点不对劲,“这是什么味道?”   墨斗听到问话,默默地往后又退了几步:“没什么,是我在瞎折腾,大王容我去沐浴一番。”   嬴政挑挑眉,看来墨斗这是又在倒腾好东西了,他点点头很快就同意了:“行,去吧。”   墨斗身上的味道并不重,所以洗得很快,当他出来时,嬴政正握着扶苏的手在纸上教他写字,墨斗上凑上去一看,赞叹道:“长公子学诗经了?”   扶苏挺起小胸脯:“嗯!”   墨斗笑眯眯地看着扶苏,怪蜀黍属性开始蠢蠢欲动:“长公子好厉害!”   扶苏骄傲脸:“父王说过,孤是最聪明哒!”   一旁的嬴政听不下去了,他干咳一声:“斗,你莫惯着他。”   墨斗震惊道:“难道不是大王说长公子最聪明的吗?”   嬴政抽了抽嘴角,然后迎上扶苏濡幕的小眼神,败下阵来:“扶苏当然是个好孩子……寡人去洗漱洗漱……”   镇定自若的背影中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滋味,墨斗看地是憋笑不已。   “墨斗叔叔,”扶苏小心翼翼地探头,确定自家阿父走了之后悄悄对墨斗说,“孤告诉你一件事。”   墨斗低头,认真地看向扶苏:“长公子请讲。”   扶苏也认真地点点头,只有墨斗叔叔是把他当回事的,所以这件事他只告诉墨斗叔叔:“今日父王不开心。”不过父王哭的事是不能告诉别人的,所有人都不可以。   墨斗皱眉,然后又舒展开来:“那长公子想让我干什么?”   扶苏轻轻颔首,竟然有了一丝长公子的风范:“是,孤知道墨斗叔叔每次造出的东西父王都很喜欢,所以……”   “所以长公子想让我造新东西好让大王开心?”   “是,可以吗?”扶苏皱皱眉,“就是孤没东西好赏赐墨斗叔叔。”   墨斗微微一笑:“墨斗答应长公子,至于奖赏暂且留着可好?”   扶苏歪歪头,然后转头拿笔递给墨斗:“立字据。”   墨斗笑得更开心了:“好~立字据。”   当嬴政出来的时候,这俩一大一小已经说完了悄悄话,这时齐刷刷地看向嬴政,看得嬴政脚步一顿:“何事?”   没事,墨斗和扶苏不约而同地摇摇头,嬴政怀疑地扫视了这两人一眼,最后还是无奈地摇摇头:“罢了,你们继续玩罢。”   墨斗和扶苏立马低头,一脸认真的样子,让嬴政的心情轻松了一点,他没有坐下,而是随意地到处走走,墨斗觉得自己大概有病,为什么他的心脏是随着嬴政的脚步声跳动的?   “对了,”嬴政突然停了下来,墨斗的心也随之漏跳了一拍,与扶苏齐齐抬眼看嬴政,“寡人不日便要去往雍城举行冠礼,你们随寡人同行。”   扶苏作为长公子是必须同行了,墨斗当然也得带上。   墨斗身体一僵,他貌似知道为什么扶苏说嬴政今天不开心了,估计嬴政已经知道焙驼约У氖铝恕…   墨斗抿抿嘴,但脸上却露出微笑:“墨斗多谢大王。”   他得抓紧时间跟蒙恬通信一封,希望能赶上那个时辰……   秦国,雍城内,蕲年宫。   泵了摸光溜溜的下巴,颇有点不习惯,自从他来到雍城后就又不需在维持阉人的身份,于是便重新开始蓄胡,结果嬴政现在要来雍城举行成年礼,他就不得不又把胡子剃了。   要知道,在古代,就算没有儒家学说的‘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不敢损’的概念,但去掉胡子还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甚至都算得上是羞辱。   狈叻叻畔率郑果然那个嬴政还是长不大的小孩子,当年说得好好的不再管雍城,结果成年了还是屁颠屁颠地要在母亲的眼皮子底下举行冠礼。   旁边两个小孩正在玩耍,看到弊呃醋呷ィ稍大的小孩好奇地趴在钡耐缺呶实剑“阿父阿父,你的胡子呢!”   烦心事又被重提,辈荒头车爻槌鲎约旱耐龋骸叭トトィ滚一边,本侯正心烦着!”   小孩瘪瘪嘴,想哭却又不敢哭,直到赵姬赶出来将孩子一把抱到怀里,小孩才放声大哭:“哇,阿母,阿父他欺负我!”   赵姬责怪地看了币谎郏骸八又不懂事,你这是干什么?”   辈荒头车溃骸澳憧此样,哪有能继承秦国的样子?孩子你是怎么教的!”   赵姬一瞪眼:“你说什么!”   币欢伲心中颇有怨气,赵姬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娘了,保养地再好也止不住地越现老态,不过这不是重点,灭了灯就都一样,关键是,随着赵姬的年龄,对方对欲望的需求越发地少了起来,更加希望的则是安稳的家庭,要不是他拿孩子的前程说事,赵姬更加想让他就这么和他过下去。   这让痹趺茨苋痰昧耍浚∷正值三十,没旁的女人怎么受得了,更何况他以他的势力早该出名,阉人的帽子他总不可能一直带着!   但暂且,他还需要赵姬,北锵滦闹械幕穑老老实实地对赵姬道歉:“是本侯的错,不该迁怒大儿。”   赵姬忙着哄孩子,根本没在意彼凳裁矗孩子依然在不停地哭,无奈之下,赵姬袖口掏出了个什么东西塞给了孩子,东西亮晶晶的,立马吸引了小孩的目光。   赵姬松了口气,将孩子放到地上,然后转头继续跟背场   “你这是嫌弃孩子!是不是嫌弃我了!”   本望地闭上眼,又来了……   “我告诉你,保若不是有本太后,你能有今天!”   “本侯……”   “还本侯!”   “我错了,”备辖羲担“我近日有些紧张,故而迁怒了大儿,是我的错,更不该于你吼。”   赵姬见好就收,她顿了顿问:“可是因为大王?”   钡愕阃罚眼中带一丝怀疑:“毕竟你……”   “大王已经不认我这个太后了,”赵姬冷冷打断,“你莫要多想,我的孩子都在这里。”   这样他就放心了,甭意地牵起一丝嘴角,然后迅速压下,面带委屈:“还有,你最近都不让我碰你了……”   赵姬怔了怔,被钡幕叭≡昧耍毕竟大部分女人都会为男人的喜欢而喜悦,她的身体并不像做,但是钡幕叭盟愿意来一场性。事。   两人互相交缠在一起,混杂着呻。吟与断断续续的对话。   “赵姬……帮我可好?”   “好……”   而这一切都被一双眼睛收入其中,不是狗仔李斯,而是刚刚抵达雍城的茅焦。   消息总是要比赶路来得快,当茅焦赶到雍城的时候,雍城应该已经开始在为嬴政的到来做准备了……   之所以说是应该,因为茅焦除了在城门口看见了告示之外,以及来来往往调动的军队之外,茅焦就没看见雍城还有其他任何动作了:他们连破旧的祭台都没修缮。   再结合他之前得到的情报,这个雍城果然有问题。   茅焦绕着蕲年宫转了两圈,然后抱了几块石头放到墙角,站在上面正大光明地往里面瞅,他的运气非常好,一眼就看见了两个小孩以及一对缠绵的夫妻。   哇哦,真是大消息!   要是让狗仔李斯知道,肯定会忍不住想揍死这个茅焦,他辛辛苦苦收集的情报这小子竟然这么容易就看见了……   不过茅焦的运气就是这么好,他到秦国的路上有尉缭护送,去雍城的路上有蒙恬护送,历史上前二十七个人都死了,而他就是刚刚好第二十八个人。而就像现在,他在这上面偷看,焙驼约с妒敲环⑾炙,巡逻的人也因为人事的调动而无暇顾及这里。   茅焦震惊而又心满意足地爬下石头,拍拍手回到驿站开始苦恼起来,该用什么姿势来告发蹦兀   第 73 章   马车晃晃颠颠地驰向雍城, 所有人都非常兴奋,因为他们即将迎来的是秦国君主的成年礼, 所有人挤破脑袋都想蹭上一辆随行的马车, 而墨斗无疑是最荣幸的,他上的马车是嬴政坐的那辆,可谓是御驾亲随, 那可是连赵高都没的福利。   不过嬴政并没有让多少人知道墨斗的存在, 这是他对墨斗的一种保护。   而此刻,被嬴政特殊关照的墨斗正在对着车窗发呆, 他正在思考关于钡氖拢可是想来想去都是无解:笨隙会造反,而嬴政必须处理掉焙退的两个弟弟,哪怕为此带上不仁的帽子。   墨斗撇头看了嬴政一眼, 此刻的嬴政依然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诸侯王, 虽然有些名声,但至少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很快,他即将成年,真正成为一个执掌一切的君主,然后打破一切看似平衡的僵局, 而在此之前,他则要通过一个残忍而血腥的成年考核。   嬴政已经对墨斗的目光很敏感了, 他很快就转头对上墨斗的视线:“斗这是在看什么?”   墨斗下意识地摇摇头:“没看什么。”   嬴政上上下下扫视了墨斗一眼,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然后突然间就对墨斗笑了一下,笑得墨斗墨斗莫名其妙的。   “寡人还以为斗在生寡人的气。”   生气?墨斗更加迷茫了,他是这种随时随地就生气的人吗?   嬴政看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身体向前倾了倾,低声提醒:“可还记得寡人将斗赶到车下?”   墨斗努力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那一段几乎快被他遗忘的记忆:那还是嬴政刚刚要从赵国赶往秦国当太子的时候,那时他还不自量力地想在马车上教会嬴政算数,结果最后就被嬴政赶了下来,还辛辛苦苦地走了几十里地,脚都磨破了。   “斗记起来了,那是斗太过自信,以为自己有教大王的能力,”墨斗笑了笑,“大王竟然还记得?”   嬴政点点头:“记得,还后悔地很,寡人近日总是在想,若是当日让斗教全就好了。”   墨斗心头一缩,他是不在意那件事了,但不代表嬴政忘记了,上一次擅自他教嬴政自己想教的东西,惹得对方非常不高兴,于是墨斗谨慎道:“是斗过线了,大王自有道理。”   听到这话,嬴政反而皱起眉,他将脸越发地凑向墨斗,马车的空间很小,嬴政将手支撑在墨斗的身边:“何时连墨斗都学会了奉承寡人?墨斗是为了寡人好,然寡人自以为是,不耐烦学这个,又因学不好,故而向斗发了脾气,那件事是寡人的错,与墨斗何关?”   墨斗动了动身体,尴尬地发现自己好像完全被嬴政环到了怀里,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小声道:“当时无笔无纸,墨斗想空口教会大王算数,异想天开,怨不得大王发火。”   嬴政低头,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到墨斗小小的喉结上下滚动,这时嬴政才发现已经接近成年的墨斗竟然没有胡子,于是便好奇地问:“墨斗为何没有胡子,可是斗自己刮了?”   呼吸随着马车的节奏尽数喷到墨斗的脸上,哪怕墨斗极其小心地呼吸也吸进了嬴政的气息,让他不由得想起那个晚上,两个男人互相地挑逗,暗自比较,翻涌间全是雄性荷尔蒙的气息。或许是因为嬴政身份的特殊性,墨斗那天晚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甚至让墨斗不由地怀疑起自己的性向。   看墨斗没回答,嬴政又细细端详了墨斗的胡子一二,难怪他虽然意识到墨斗已经长大了,但却总是把对方当成小孩子,嬴政轻笑一声,便不再不等墨斗回答,道:“如此也好,寡人喜欢。”   在墨斗下巴捏了两下,嬴政心满意足回身端端正正地坐下,仿若刚刚调戏墨斗的人根本不存在。   下巴还带着些余温,但墨斗心却凉了一截,就在刚刚,他竟然有了反应……   墨斗有些狼狈地低下头整理衣服,调整坐姿,接着这个时间段平复自己的欲望,肯定是哪里出错了,否者自己怎么会这么不正常,而且嬴政也这么不正常。   然而就在墨斗整理好思路准备重拾话题时,嬴政却突然指示停下了马车,对外吩咐了什么,墨斗只能乖乖地闭嘴等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扶苏小公子便被人抱到马车上,规规矩矩地行礼:“父王可是叫儿臣过来?”   在墨斗诡异地目光下,嬴政欣然点头,然后将扶苏招过来,然后又有人在因为三人挤在一起而显得狭小的马车中摆上了一个案几。   墨斗把脚缩了缩,避免在颠晃中磕到案几的角:“大王这是干什么?”   嬴政虚报着扶苏坦诚地看向墨斗:“有笔有纸,墨斗现在可否教寡人与扶苏算数?”   扶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非常配合嬴政:“孤想学算数,便拜托墨斗叔叔了。”   墨斗一脸梦幻地看着这父子俩,觉得自己大概在做白日梦,否者他哪来了运气竟然能让嬴政和扶苏心甘情愿地让他当老师?   所以刚刚到底哪里出错了啊!   ……   嬴政半路上的折腾让墨斗完全没有时间想关于钡氖拢他的心力全在如何教导嬴政和扶苏数学上,毕竟数学不是一门简单的学科,更不要说要教得有趣了,后世讨厌数学的人很多,墨斗可不想再被两个不耐烦的学生赶下马车去。   更何况,墨斗更加习惯后世的阿拉伯数字,平时记录数据还好,但在现在是不能有任何纰漏的,再加上能把人的胃给颠吐的马车干扰,虽然有笔有纸可以演算,但墨斗依旧很费心力。   墨斗甚至回想起了当初教导嬴政的时光,那个时候嬴政还那么一小只,现在嬴政都有扶苏了,让墨斗颇为感慨以及一点寂寞……   毕竟他的心理年龄很大了,虽然一直都是在经历幼年到青年的年龄期,依然有着年轻感,但总归是四五十岁的年龄,有时候会念旧,更多的时候更想要有个懂他的人陪着度过一生。   可是并没有人能懂他……或许嬴政能懂?他虽然不是和他一样来自后世,但总是能接受他的观点……   等等,他刚刚到底在想什么啊!   墨斗僵住了身子,为什么他会想到嬴政?!   墨斗被自己可怕的想法给惊得呆住,一旁的扶苏皱眉,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做的算术题:“墨斗叔叔,怎么了,可是孤算错了?”   墨斗仓惶地拿起纸,将注意力转移到算术题上:“长公子并没有算错,是墨斗刚刚怔魇了。”   对,肯定是他太闲了,想东想西的,墨斗刷刷刷地写上几道数列题,然后递给扶苏:“长公子做的很好,这是给大王的。”   就在一旁坐着的嬴政抽了抽嘴角,从扶苏手里把纸拿了过来,皱眉:“这题寡人不会做。”   墨斗严肃道:“这题有助于大王计算秦国未来总收入。”   嬴政淡定点点头:“那便来吧。”   对嘛,肯定是他教的东西太简单,所以才闲地乱想,多找点事做就行了!   第 74 章   墨斗找事找得很成功, 成功到当马队轰轰烈烈地进了雍城时,, 他才发现自己对接下来的历史发展一点准备都没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赵姬似乎非常着急,她将冠礼安排在了十天后, 这让墨斗有点措手不及……   其实还有一点准备的, 墨斗准备了嬴政的成年礼――蒸馏酒。   后世有一醉解千愁的说法,墨斗就妄想着说不定到时让嬴政醉一场就能让嬴政少杀一点人, 连杀二十七个大臣实在是太多了,名声洗都洗不白,要是真发生这种事,墨斗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嬴政, 他不是不能接受嬴政杀人, 他甚至做好了嬴政抛摔焙⒆拥淖氨福但他接受不了嬴政滥杀无辜。   要知道,若是站在那些大臣的立场,他们的行为并没有任何问题,尤其是在嬴政处死十几二十个后依然前赴后继,完全称得上是忠勇之臣, 反倒是嬴政,将怒火全撒在旁人身上, 他的行为不是不能理解,但错了就是错了。   错了就要改, 墨斗不能阻止钡谋乒,但他能尝试着让结果变得更好一点……   确定瓦瓮中的粮食在与水在发酵了一路并没有发酸发臭,而是确确实实变成了酒之后,墨斗将它们倒入自制的玻璃蒸馏器中,虽然玻璃中依然带着大大小小的气泡,但在伞多年的烧制下,微浓的绿色已经偏淡,与墨斗记忆中的透明玻璃愈加契合,也能让他能看清里面蒸馏时的情况。   在底部点火加热,在确认整个器皿运转后,墨斗暂时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只要等着就行了,不过虽然墨斗是想用酒来帮助嬴政发泄情绪,不过他却不能直接用就是这个用处作为理由献给秦王。   先不说这里的人能不能接受这种高度烈酒,就是接受了这种设定,这里中坚正直的大臣也会把他骂个半死。   在周朝时就有规定,用酒祭祀与敬神,养老奉宾,都可以饮酒,就是不能喝醉与聚众饮酒,为此,周王还专门给诸侯赐了铜禁这种礼器进行告诫。虽然到了周平王东迁洛阳,礼乐崩坏,周朝的禁酒令也如同一纸空文,几乎无人执行,但大臣们当然还是不希望有一个贪图享乐的君主的。   所以墨斗还要另找理由,不过这也不难,毕竟的酒精的好处还是有很多的,他不愁这个。   墨斗整理好思路,拿出蒙恬的回信一边认真阅读一边等着蒸馏酒。   他想要提前接触一下茅焦,诚然茅焦的劝谏成功有前面二十七人的铺垫,但是他自己本身的口才与胆量也是他成功的因素,或许让他提前上场也能挽回一部分的性命。   蒙恬并没有让他失望,他派人把茅焦送到雍城后虽然对方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在茅焦偷窥的那天,护送小哥水土不服拉了肚子……),但蒙恬还是非常谨慎地安插了人手监视对方,所以在墨斗询问茅焦下落时,他立马就给出了一个确切的地址,让墨斗甚为放心和满意,直到他看到了蒙恬在信纸里的最后一段话――对方拐着弯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还劝墨斗不管怎么样总要留个后代……   要是在一年前有人跟墨斗说这个,墨斗只会嗤之以鼻,他不结婚只是找不到契合的人而已,跟性向毫无关系;而要是在几个月前跟他说这回事,墨斗会则会恼羞成怒地拒绝,但问题是墨斗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朦朦胧胧的想法,而蒙恬的话直接就捅破了天窗,让逃避了一路的墨斗不得不直视这个问题:他是不是喜欢上了嬴政……   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更可怕的是,当墨斗对自己提出这个问题后,他竟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墨斗捂脸,简直太荒谬了,他喜欢上嬴政什么?权还是钱?还是他禁欲了太久,所以就那么一夜就沦陷了?亦或是他真的寂寞了太久,所以对着稍微契合他想法的嬴政动了心?亦或是他围着嬴政转了十几年,心就这么给转到了嬴政身上?   墨斗阴沉着脸,将信封放到火里看着它燃烧成一团火焰。   喜欢就喜欢上了,他墨斗不是不认的人,但是也就仅仅止于此了,甘愿当男宠?他还没这样的志向!   话说,他能提前喝一点酒吗?就当自己在验证酒精度数了……   当嬴政晚上过来找墨斗的时候体验到了什么叫不见其人先闻其身的感觉,满屋子的酒味,墨斗则是醉醺醺地摊在地上数罐子上的花纹,旁边一堆的瓶瓶罐罐还有火盆,像是墨斗在煮什么东西,不过嬴政一眼扫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最多只有一些液体。   嬴政皱着眉往前靠近墨斗,结果对方只是抬头看来他一眼又继续低头数数,嬴政只听到一些迷迷糊糊的嘟囔声:“上,不上……上,不上……”   嬴政松开眉,觉得墨斗这样子挺好玩的,问:“到底上不上?”   “上……不上……”墨斗皱着眉歪头想了一会,大手一挥,“让……让我数完!”   于是嬴政眼睁睁地看着墨斗沿着罐子又数了一圈……   秉承着不与酒鬼认真的原则,嬴政非常配合地坐在他旁边,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墨斗难得一遇的呆傻样:“寡人还以为墨斗不会醉。”   嬴政见过墨斗喝酒,不过也就一次,因为墨斗的酒量很高,喝不醉,所以不再乐意喝,倒是嬴政不懂喝酒为什么一定要醉。   “这里的酒度数这么低,我怎么可能醉……”墨斗顿了顿,昏昏沉沉的脑子突然意识到,好像他的身体是古代原装货……于是他神神秘秘地凑向嬴政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发现马克思错了……”   嬴政嗅着浓郁而又刺激的酒味,挑挑眉,等着这个酒鬼能说出什么话来,结果对方只说了一句不明觉厉的话来:“我发现物质不能决定意识。”   嬴政认真地看着墨斗:“是吗?”   “不是!”墨斗好像又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又否决了自己的话:“马克思又说了……意识对物质有能动作用……”   嬴政听懂了个大概,于是他评价马克思道:“此人狡猾。”   “这叫辩证,”墨斗愤愤然,满脸不解,“你又懂了,你怎么懂的……”   嬴政疑惑地看着墨斗:“寡人其实不太懂,斗可愿与寡人说说这个马克思是何等人物?”   “马克思啊……”墨斗突然兴致勃勃了起来,连刚刚抱在手里用来数花纹的瓦罐都扔到了一边,他对上嬴政的目光刚想解释,结果又顿住了,然后低头又把罐子捡了回来,“不许你这样看我!”   嬴政简直莫名其妙:“为什么,寡人喜欢这样有错?”   “不为什么,你干嘛那么喜欢看我?”   “因为好看啊。”   墨斗没说话,他抱着罐子震惊地看着嬴政,大概没想到对方竟然能说出这种话,不过嬴政倒是无所谓,他直言道:“斗说这些话时,寡人总觉得能看到另一个神奇地方,故而喜欢看着斗。”   ……   墨斗傻愣愣地看着嬴政,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喜欢上嬴政了。   在一开始,墨斗是明白自己是来自哪里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却越发怀疑自己的记忆,他怀疑那只是一场梦,要不是脑子里一直有着百度,说不定墨斗早就在融入古代环境的过程中将自己的一切选择性地给遗忘了。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墨斗又开始怀疑起自己脑子里的百度都是自己的臆想,有一段时间他甚至一直在自我证明自己精神的正常性,而这种东西,从来只会越做越怀疑。   而嬴政的眼神却能告诉他,他确确实实来自另一个世界,而不是他的臆想或只是一场梦,就算是墨斗觉得自己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在自己使劲地发疯,也有嬴政陪着他一起疯……   当嬴政已经成为墨斗的救赎的时候,墨斗又怎么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喜欢甚至是爱上对方呢?   发现自己似乎摆脱不了嬴政的墨斗捧着罐子啪叽啪叽地掉眼泪,搞得不明所以的嬴政手足无措又无奈至极。   话说今晚可怎么睡啊……   最后还是墨斗自己哭累了,打了个酒嗝便倒到了地上不省人事,嬴政也没法帮他洗漱,便把人抱到床上就凑合着睡了,然而第二天就带着一身的酒气去蕲年宫上朝准备接下来的成年礼。   然后,就传出了个流言,传说秦王得了一种酒,色清如水晶,香纯如幽兰,味醇而不醉人,饮之可解千愁,享万古之乐。   嬴政:……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   墨斗:你们怎么知道有这个?!   第 75 章   第二天起来, 墨斗头痛欲裂:一方面是宿醉的后遗症,另一方面是被谣言给烦的。   虽然那些话说中了大半, 但还是浮夸地过分了, 什么味醇而不醉人……不好意思,这个酒专门就是用来醉的。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 就像之前说的, 不少把谣言当真的大臣已经开开始劝谏了,就怕他们即将成年的君主就要沉溺享乐……   嬴政:哪来的黑锅?他连后宫都不去了好吗!   所以, 为了防止自己被人肉,墨斗边揉着脑袋边又弄出一份蒸馏酒来,然后将百度中找到的酒精用处一一罗列起来,什么消毒伤口、预防褥疮、物理退热, 汽车燃料(划掉), 最后再弱弱地写上一句‘饮之可暂解愁,然不可多饮,于身有害’……   还不放心,还论述了一遍什么有问题的不是器物,关键看人的论据,顺带赞颂了一遍嬴政的英明神武, 才放心地把东西和文章一起打包交给了牛叔。   在确定牛叔是亲自送去的之后,墨斗迅速溜出后门, 当然,墨斗不是去散心的, 虽然他的暗恋对象确实很让他绝望,但现在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处理现在的感情问题,现在墨斗需要处理的是钡氖拢而且尤其是意识到自己的心上人就是嬴政之后……   当墨斗去带着蒙恬的信纸去找茅焦时,牛叔依然非常效率地带着东西找到了嬴政,但是并未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见到嬴政――嬴政此刻正在和李斯盘算着毕乱徊降钠濉   就像当初嬴政刚到秦国就被心怀不轨的人散布谣言一样,这一次关于酒的谣言也是有人为的推动的,而随便想一想便能明白,有这种动机的是谁。   除了有了不轨之心的保没人敢这样做,包括现在被嬴政打压地很惨的吕不韦。   “他的胆子倒肥,”嬴政弹了弹着手里的信纸问李斯,“就这些了?”   李斯恭敬地点头:“这些便是臣知道的全部。”   李斯确实并不知道多少,北暇乖对谟撼牵李斯能安排的人手不多,所以当李斯收集到蹦蔷浯竽娌坏赖幕昂蟛拍敲醇ざ地直接交给了嬴政看,结果不小心就暴露出了他的私心,而现在李斯更不敢瞒着嬴政,最近鄙裆衩孛氐牡模以前还在侍从面前大大方方地与赵姬你侬我侬,结果现在却跟个新婚小夫妻一样总是秘密私会,李斯知道的自然就少了。   嬴政皱了皱眉,忽而松开,念叨了一句话:“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李斯微怔,若有所思:“大王这是在说吕公?”   “是,”暂时有了个解决的思路,嬴政放松下来,“寡人便不信,比绱耸拼螅吕不韦会甘愿在一旁看着,更不相信吕不韦能容忍迸赖焦讶说奈恢闷锏剿的头上。”   嬴政确实说得没错,如果说吕不韦对着嬴政还算败得心甘情愿的话,对着蹦蔷褪瞧急败坏了,毕竟钡谋臼乱簿褪撬的生理优势,还是吕不韦亲手捧上去的,要是真让痹旆戳耍别说早生华发了,直接心肌梗死都说不定。   “确实,倒时大王便可坐山观虎斗,”李斯顺着嬴政的思路想下去,发现事情变得简单起来,或许单单嬴政一人对付被嵊行┏粤Γ但如果加上吕不韦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李斯对嬴政顿生佩服之心,“不愧为大王,单一句便可解问。”   嬴政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摆了摆手:“这话是墨斗讲的,与寡人无关。”   又是墨斗……   李斯低着头假装没听到:“那谣言大王打算如何处理?”   嬴政听到这个问题便止住了微笑,这件事不好办,若是不制止谣言只会越发猖狂,制止又是像是做贼心虚……更何况他自己都不知道谣言的真假,墨斗似乎还真的酿制出了什么东西,但关键是他根本没来得及问――昨天晚上的情况,问了也白问。   “罢了,随他们去,”嬴政最后还是放弃了治疗,“寡人到想看看究竟有多少蠢人会信这个!”   嬴政说完这话,坐在他对面的李斯差点没把自己噎死,因为他也是信了谣言了蠢人……本来不信的,但谁让嬴政身上还真的带着酒味啊!到现在还有啊!   作为一个吃货,李斯的鼻子向来很灵,所以此刻的他真的非常想问一句嬴政:大王,那酒您真有吗?   然而可惜,嬴政的话直接就断了他的念想,所以李斯只能幽怨地闻闻酒香解解馋,话说,这酒肯定很烈,否则味道怎么会越闻越浓呢?   等等,好像真的有点奇怪……气味是真的变浓了!   李斯敏感地仔细嗅了嗅,问:“大王可闻到了什么?”   被酒味熏陶了一晚上的嬴政一脸懵逼:“什么?”   李斯皱皱眉仔细分辨,人类的鼻子竟然被他用出了警犬的感觉:“有酒,好像还在外面……”   嬴政与李斯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站起身走向外面。   门外是没人守着的,侍从值守是距离起码与门有十米远,而酒香就是在十米外幽幽地顺着风钻到了嬴政与李斯密探的房屋内――侍从正在检查牛叔带来的东西。   嬴政摆摆手,让侍从放行,牛叔规规矩矩地将墨斗准备的东西递给嬴政:“这是公子为大王冠礼准备的东西。”   东西是墨斗仿造收纳盒造出的箱子,里面的方格中装了好几个瓶瓶罐罐,每个瓶瓶罐罐上都贴了纸条,上面表明了酒精的不同浓度以及相应的用处,当然,还有墨斗总结酒精用处的一张纸。   李斯一边腹诽嬴政刚刚还不承认酒的存在,一边好奇地往玻璃瓶里的酒看,虽然他一时之间看不懂瓶子上面写的是什么,但以他优秀的鼻子,他闻出了里面的酒到底是什么样子大概,说实话,他有点怀疑,这么浓的酒真的好喝吗?   嬴政倒是非常淡定,他让牛叔把东西搬到房间里:“斗可有说什么?”   牛叔想了想,一板一眼地说:“公子说,反正大王能懂,他便不多嘴了。”   “他写得都如此清楚了,寡人还能不懂?”说话间,嬴政已经将墨斗写的文章看了一遍,他笑了笑,然后转交给李斯,“看看他写的。”   李斯抽了抽嘴角,说老实话,他并不想看墨斗写的东西,对方写的东西总是奇奇怪怪的,鉴于墨斗是个木匠,他就不在意白话的问题了……但是!先不说里面语句的各种错误,用词的诸多问题,最不能忍的是――他墨斗还老喜欢自己造字!莫名其妙地喜欢多加部首!   墨斗:我已经很克制了!要不是写的是小篆,他不仅能加部首,还能直接给你造新字信不信!   李斯忍着挑错的欲望,把墨斗写的文章从头到脚看了一边,然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嬴政好奇地问:“李卿有何想法?”   李斯认真严肃总结道:“这文章得重写。”   嬴政:……寡人不是问这个,不过你说的也很重要……   最后,嬴政赞同李斯对墨斗写的东西稍加‘润色’,尤其是墨斗关于器物使用者的论据说明,然后非常正大光明地发布了出去,狠狠地把那些质疑嬴政人的脸给打了个肿。   尤其李斯还愣是引申了《周易・系辞上》的“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说什么你们自己安于享乐,于是看见酒就只联想到大王跟你们一样喜欢享乐,而大王其实是心怀天下,看见酒反而发现了它的其他用处等等……   说得几个大臣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掩面而行。   嬴政享乐的谣言是没了,而蒸馏酒的名号则是愈加响亮,甚至有了可以包治百病,延年益寿的说法……   这个后续情况是嬴政当成笑话告诉墨斗的,但出乎意料的是,墨斗听完之后并没有任何成就感,他的脸色甚至开始发白。   “大王说得可是真的?”   嬴政奇怪的皱起眉:“寡人何曾骗你,斗为何不开心?”   开心个毛啊!因为真的会有人会把‘包治百病,延年益寿’当真啊!   虽然现在因为只有嬴政有蒸馏酒,所以还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但这不代表问题不存在,它们会在技术成熟之后彻底爆发出来。   看看中药里有多少奇奇怪怪的材料,数数《本草纲目》里奇葩的治疗方法,墨斗完全有理由怀疑以后真的会有人得病不治就喝白酒,或是直接把酒当保健品喝,就因为里面的‘包治百病’。   而更多的人则是会以‘延年益寿’的借口更加变本加厉地喝酒……想想就绝望好吗!   不过,墨斗大概没想到的是这个问题很快就被解决了――有那么一个人,以身作则,证明了喝酒,尤其是喝醉酒是多么愚蠢的事情,给后世留下了一个警钟永世长鸣。   第 76 章   当嬴政决定在雍城举行冠礼的时候, 就注定了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第一日的满城谣言只是一个开头, 在看似紧张热闹的典礼准备下杀机四伏。   “吕公, ”吕不韦的管家看着吕不韦手里大量的情报忧心忡忡,“这不对劲。”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馅饼,他们这些天突然能得到这么多的情报肯定有问题。   吕不韦已经白发苍苍, 但意外的, 他的精神气很好,管家的担心只是让他抬了一下眼皮, 随后又专注地低头研究:“老夫知道。”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管家一顿,刚刚吕不韦自称什么?老夫?   吕不韦像是没有意识到管家的停顿,吕不韦沉思片刻后问到:“还有两日便是大王的冠礼……”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着什么。   说起这件事, 管家就心虚, 说起来他们还没准备好给嬴政的成年礼,这些天吕不韦一直在收集关注钡氖拢管家就算提醒了吕不韦,对方也只是淡淡地‘唔’了一声,管家无奈只能一日一日拖着,现在吕不韦终于提起了这件事, 管家赶紧提醒。   “是,老奴都已准备妥当, 就是不知该拿什么恭喜庆贺大王,不知吕公……”   吕不韦摆摆手, 管家非常识趣地闭上了嘴,但后眼睁睁地看着吕不韦轻轻松松地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字,然后地交给他。   “把这张纸交上去吧。”   管家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吕公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就这么一张纸,拿得出手吗?要是您真的不知道要送什么,咱们直接拿钱砸都行啊!   然而管家并不敢说出这话,因为就在他发愣的工夫,吕不韦已经躺倒了榻上示意让管家出去,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味。   管家低头看了看手里薄薄的一张纸,咬咬牙,转头出门,吕公自有道理,他只需遵循便可。   一张纸就一张纸,好好包装一下依然是拿得出手的礼物!拿出库房里最好看的椟来,再用最鲜艳最柔软的丝绸铺在底下,如此一来,感觉里面的纸越发地显得寒碜起来……   管家脸皮抽了抽,然后抹了一把脸,毅然决然地出门前往蕲年宫,他绝对要亲手送到库房去,绝对不能让人看到里面的东西!   管家出门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路上几乎没有多少人,一路下来只碰到两个年轻人,这两人看起来像是好友,只是不知为何,管家觉得其中一人很是面熟,让他不由得多看两眼,然后继续匆匆走向蕲年宫。   管家的感觉没错,因为那个人便是墨斗。   其实按理来说管家应该是对墨斗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但问题是墨斗藏得太深了,或者说是太宅了,除了一字千金时见了一面之外,这两个最多只是通过纸上的文字相互了解。   “阿斗,怎么了,那人可是有什么不对?”茅焦疑惑地顺着墨斗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抱着盒子行色匆匆的大叔,然后想起了什么,瞬间兴奋起来,“那人是盗贼?!”   墨斗哭笑不得地拉住茅焦:“非也,只是看着面善。”   而且感觉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茅焦顿时泄了气:“罢了,阿斗可是要回去了?”   他新结识的这个小伙伴好是好,见多识广,慷慨大方,能带他玩许多新奇的东西,但胆子太小,怕黑,天暗前必定要回家,而且对方好像藏着什么心事……   墨斗抽了抽嘴:“你肯定又在说我胆小怕黑了……罢了,我今夜就陪你玩一趟如何?”   茅焦面带怀疑:“当真?”   墨斗点头答应:“当真。”   这些天嬴政回来地很晚,他完全可以多浪一会。   ……   蕲年宫内。   存放献礼的库房大开着,里面的人形成两方势力,其中一方盛气凌人,另一方则是鞠躬尽致,管家前往库房的脚步一顿,感觉自己好像来得有点不合时宜。   管家觉得自己眼睛大概出毛病了,否则为什么看那个咄咄逼人的人的背影也那么眼熟?   不过,这一次,管家很快就知道对方是谁了,因为对方察觉到了管家的动静,转身看了他一眼,然后像是触碰到什么开关一样,迅速对着管家开始挑衅了起来:“吕不韦的管家?还真是好久不见啊,这是来送献礼的?”   是保是被他家吕公亲手捧上去的白眼狼薄   管家拿着盒子的手一紧,赔脸笑道:“老奴见过长信侯。”   曾经还掌控着他起居生活的人此刻却对着他卑躬赔笑,毙闹性椒⒌靡猓管家的识时务让逼奈受用,与此同时,另一边坚持不让他查看礼品的侍从就越发地碍眼起来。   于是痹萸曳殴了吕不韦的小盒子,将目光转移到了被摆在最上方的酒箱。   包治百病,延年益寿……   谣言一开始就是狈⑵鸬模嬴政的名声越低,他上位就越容易,但就像谎话重复一千遍后就会变成真话一样,贝着传着自己也开始相信了一开始关于酒的形容:‘清如水晶,香纯如幽兰,味醇而不醉人,饮之可解千愁,享万古之乐’。   尤其是之后嬴政证实酒的存在后,备是对着后面的谣言越发痴迷起来――他想要得到这个,尤其是随着他兵变的时间的接近,他的心就越蠢蠢欲动。   与其说毕胍品尝酒的滋味,倒不如说他是想要品尝权利的滋味。   现在他已经忍不住了,反正明日之后他便能成功了,他又何必在这时再多加忍耐呢?   就这么想着,他下令自己的手下擒住无力抵抗的侍从,甩开想要献殷勤的奴仆,亲自伸手打开了木箱。   笔治⒍叮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酒瓶,酒精的气味一下子喷涌而出,没错,光这酒味便如此特殊,若是平常起来又如何?   他激动着,又害怕着,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该如此,但是当周围人的视线看向他时,比垂懿涣苏饷炊嗔耍他猛然将酒往自己口里倒了一大口……   真难喝!   迸力忍住自己咳嗽的欲望,说实话,他有点后悔了,谁散布的谣言?这玩意儿能喝吗!   毙闹锌始打退堂鼓,但是当他看到周围的人时,他咬了咬牙,不能就这么退了,否则面子何在?于是他往自己嘴里到了第二口、第三口……   酒瓶渐渐见底,随着焙认伦詈笠豢诖虺龅谋ム茫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中腾升。   微凉的玻璃瓶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心中的欲望逐渐膨胀,弊眭铬傅亟头转到管家的方向,恍惚见他好像看见了一个匍匐在地上的吕不韦……蹦米啪破可ㄊ恿艘槐橹芪У娜耍他们都纷纷畏惧地低下头,有那么一刻,蓖蝗痪醯米约壕拖衲米殴玺的君王!   毙闹锌始狂喜,最后一点畏惧也消散在酒意之中,嬴政又如何?他还不是喝了他的成年酒!还不是睡了他的母亲!   他兴奋地对着哭丧着这脸的侍从说:“你们哭什么?不就是动了大王的酒吗……我可是秦王假父啊!哈哈哈哈!”   然后他困惑地发现,那些人并没有对他露出什么被安慰的表情,相反,他们露出的是惊恐至极的表情――并不是对他,而是对着天空。   苯头歪歪扭扭地转向门外的上空,此刻,一颗璀璨的白星带着巨大的尾巴正慢慢划过刚刚变暗的夜空,像是在预告什么,然后迅速消逝在人们的视野……   钡木扑布湫蚜舜蟀耄刚刚强咽下的酒水此刻变成冷汗顺着他的脊背哗哗往下流。   这是个彗星的出现到底预告着谁的失败……嬴政还是他?   ……   几乎所有人看见流星的时候都是慌张的,包括茅焦,茅焦一直觉得自己的胆子很大,但是当他看见晚上的流星时也倒吸了一口气,他瞬间联想到了刚来雍城时看见的画面……饶是胆大如茅焦,心中也开始泛虚,所以这件事他还要不要掺合了?   “茅兄,”墨斗突然焦急抓住茅焦的手,成功把茅焦从思绪中叫了出来,“我得先回去了。”   对了,茅焦差点忘了他还有个胆小的好友,他连忙转首想要安慰他的小伙伴,但却发现,对方好像并不需要安慰,除了焦急之外,茅焦看不出其余任何情绪……或许还有点小兴奋?   茅焦默默地往墨斗身上贴上一个深不可测的标签,然后点头同意:“好,确实该走了。”   他们两人走得很快,本来就因为接近宵禁,街上并没有什么人,此刻更是安静地诡异,墨斗迅速回到处所,牛叔早就在等着他了,牛叔看见墨斗,松了口气,又紧张道:“公子总算回来了,下次还请务必让老奴跟着。”   要不是嬴政信任墨斗,牛叔早就要求要求与墨斗随行了。   墨斗摇摇手:“不必了,我也不去外面玩了。”   然后一头扎进自己的行李中翻找着什么,牛叔见此便只好闭嘴站在一旁,看着墨斗东翻西找。   墨斗的东西并不多,而且他的目的很明确,所以他找得很快。   墨斗要找的是一本书,里面记载了历史上哈雷彗星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感谢嬴政当初对千金阁的配合,他把秦国的史料都放到了里面还编成了纸质的书,让墨斗能非常便捷地收集记录这个天文奇观。   或许嬴政只是想着让秦史更好地流传下去,但对墨斗来说确确实实帮了大忙,现在该是墨斗对嬴政进行回报的时候了。   估计嬴政说不定会熬一夜,墨斗直接把东西递给牛叔吩咐道:“将此书转交给大王。”   很多事情,人们害怕它只是因为未知,所以当人们发现这个规律之后便不再会过多畏惧,比如说这个76年必会出现的彗星……墨斗相信,嬴政会明白这个数据到底意味着什么。   墨斗并没有相信错人,在第二天人人自危,以为嬴政为为了避嫌而推迟冠礼的情况下,秦王宣布,冠礼如期举行。   如此一来,距离冠礼仅剩一天……   第 77 章   一天的时间能干什么?   对于崩此担 一天的时间完全足以让他一切野心暴露在众人面前:‘假父’之言,流星之灾, 这两件事在知情人圈内迅速流传, 已经有不少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长信侯府一日之内从门庭若市变成门可罗雀。   而让弊钅咽艿氖琴政的态度――嬴政对此根本没有任何表示。   现在本醯米约旱耐飞暇托着一把刀,就等着他一个不注意就会落下来砍了他的脖子。   币а溃 甩开侍女的阻拦, 闯入赵姬的寝宫,不顾自己两个孩子诧异的目光, 向赵姬扑通伏下,抬起头时便已泪流满面:“太后救我!”   赵姬看到逼就不打一处来,她一脚踹向保骸澳慊褂辛彻来!”   赵姬是真的气,她一直想的是等着嬴政死后再将她与钡暮⒆优醯酵跷唬 如此一来, 既可保障她孩子的安全,留住与嬴政最后一丝母子情分,又可拿捏住薄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本谷蛔约鹤急噶似鸨造反!或许是他已经不耐烦忍耐的日子,或许是因为嬴政将冠礼的举行地点放在了雍城勾起了野心,总而言之, 本龆ㄇ资殖掉嬴政,自己上位。   这件事赵姬也是昨天才知道, 那天晚上,她还沉浸在看见流星的恐慌中, 与刚刚回来的碧崃颂嵴饧事,然后辈懦惺懿恢寡沽Γ将自己做的事情一五一十都招了,气得赵姬直接将人扔到了房外。   北徽约踹得头冠歪到一边,但他来不及顾及此事,他紧紧抱住赵姬的大腿,泣声泪下道:“太后抛了币舶眨可大儿二儿又该如何?”   孩子听到苯兴,天真地问到:“阿母,阿父这是怎么了?”   赵姬的腿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继续挣脱保她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出生以来就锦衣玉食的孩子,颤声道:“你阿父做错了事,在哭呢。”   孩子眨了眨眼睛,道:“阿母莫气,阿父也莫哭,反正以后我当大王,没人会怪阿父的。”   碧罢,抓住机会又期期苦苦地哀求了赵姬一声:“太后……”   赵姬苍凉地看着一大两小,她痛苦地闭上眼,在无可选择的情况下,赵姬心中的天平彻底倾倒,再睁开眼,赵姬决然地低下头问保骸八蛋眨你要我做何事?”   币蛔忠欢俚溃骸扒酝跤 !   ……   四月,上宿雍。己酉,王冠,带剑。   嬴政身着玄色长袍,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在略显陈旧的高台缓步登梯,他的后面跟着一个小小的扶苏。   烈阳高照,让人不由得有些刺目,不少人大汗淋漓,体力不支者摇摇欲坠,但嬴政却不见任何狼狈之色,汗水顺着他额头滑落至地上,但嬴政目光坚毅,他至始至终便一直踏着金色的阶梯一步一步往上登,身边也一直跟着小小的身影,让所有的人看着心底都不由地腾起一种对未来的期盼。   墨斗抬头看着嬴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刻究竟代表了什么――一个千古一帝的,一个延续了两千年多年的时代。   墨斗是看得如此地着迷,甚至一度忘记了钡拇嬖冢直到厚重的脚步声撞击着地面,直直震到人们心里,墨斗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兵变开始了,但是台上的冠礼仍在继续。   “加冠!”   太古之制,冠礼首先加缁布冠,不可忘本初,此后嬴政便可治理人事。   嬴政跪坐在高台,随着侍从在他头上摆弄,借着地理优势,他甚至能看见远处的人群正逐渐向这里逼近:县卒、宫卫士卒、宫骑……这些人加起来足足有上千人,看起来乌泱泱的一片,胆小之人看到说不定会直接瘫软到地上。   嬴政能看见,站在高台上的礼官自然也能看见,他呆呆地看向嬴政,甚至忘记了下一步的动作,只等着嬴政宣布暂停典礼。   台底下的大臣们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无论外面的声音,还是礼官的失误都告诉有意外的情况,一时之间人心惶惶,人群异动。   嬴政低头看了看扶苏,问道:“怕吗?”   扶苏小脸紧绷,他当然是怕的,但是他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孤信父王。”   嬴政得到答案,又看向了底下的墨斗,即便是如此情况下,对方一直在看着他,满含相信与期待,嬴政笑了,他看向对方军队的首领,目光威严而又深远,不过是跳梁小丑,他怎么可能会败在在此人手里?   “继续。”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能在如此杂乱的声音中脱颖而出,而这两个字就像有魔力一般,迅速地镇定住了纷乱的人心,等人们下意识地听从时才发现,这是他们的秦王下的命令。   礼官反应过来,他颤声道:“加冠!”   再加皮弁,象征将介入兵事,拥有兵权,侍从软手软脚得将皮弁戴到嬴政头上便趴伏在地上,不敢再动一下。   叛军越发地近了,礼官嗓子发干,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嬴政却继续命令道:“继续。”   这两个字这时便像是吹响了远古的号角,掩伏在城内的军队听令而出,他们迅速而又整齐地集结成队列,铜墙铁壁般维护着嬴政所在的高台附近,远方的叛军为之一顿,竟然找不出任何可以下手的地方。   礼官终于镇定了一点,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敬畏而又坚定道:“佩剑!   侍从颤抖地重新爬起来,将剑鞘绑在嬴政的腰带上,等待已久武士双手捧剑,单膝下跪,忠诚而又坚毅,嬴政伸手,执剑,入鞘,带起悠扬的剑鸣。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撕裂了艳红的血肉,不知在何处的战鼓响起,将士们结阵而行,配着咚咚作响的鼓声吼声前行,如一座大山一般压住敌人不断往前推进。   “不要退!冲,给我冲!”   鄙砼重铠骑在马上不断地高声命令,但是并没有什么用,他长年装扮阉人,已经习惯了尖声说话,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听见他的喊声,甚至更多的人做着与他命令相反的事情――他们在往后退。   辈欢阵法,对方懂,虽然不是什么名将,但对付贝麓掠杏唷   “吾乃昌平君,贼子还不受死!”   雄厚的声音极具魄力地盖过了士兵的吼叫和战鼓的声音,被怕业嘏ね房聪蛏音的来源处,他不认识什么昌平君,这只是下意识的做法,但他却看见了一个让他信念崩溃的人:吕不韦。   曾经在吕不韦门下对吕公的恐惧重新被换起,本倌客去,入目的都是己方溃散的军队,终于,鼻马转身选择了逃跑。   “吕公,”看到碧优埽昌平君皱眉,“可要追击?”   吕不韦淡淡道:“不必,他逃不掉的,你放心。”   昌平君心稍稍放松,他是楚国公子,虽然母亲为秦国公主,但身份还是非常尴尬,秦国本国的大臣总归是对外籍身份的人有所排斥,以前他们都是和同样外籍的吕不韦结成一势,但现在眼看吕不韦要倒了,昌平君自然开始急了,而这次如果立下战功,他就能完全在秦国立足,所以自然不会想让迸艿簟   比肥蹬懿坏簦当他逃至城门时绝望地发现,那里还有一个需要在秦国站稳脚跟的楚国人在等着他。   “昌文君在此,叛臣速速投降!”   ……   与此同时,嬴政的典礼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加冠!”   三加爵弁,拥有祭祀权,即为社会地位的最高层次,这代表着嬴政彻底成年,一代帝王就此诞生。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随着礼官的‘礼毕’声,彼嬷也绑到台下,但意外的是,嬴政却看都不看一眼,而是转身走向了蕲年宫,留下一群不知所措的大臣。   墨斗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发白,也迅速转头赶往蕲年宫……   一旁,赵高眯起眼,然后弯腰对皱着脸的扶苏说:“公子可要跟着大王?”   刚刚见识到自家父王气魄的扶苏当然是想跟嬴政亲近一番,扶苏只是略略一犹豫便欣然同意,让赵高抱着他赶在嬴政身后。   ……   蕲年宫。   赵姬抬首向守卫在门边的士兵道:“大王让本宫来取信印。”   士兵低头顺从道:“大王的口令自当遵从。”   然后便大大方方地让开了位置,如此轻而易举让赵姬心感不妙,但信印就在眼前,赵姬顾不得多少,匆忙地上前想要拿起盒子便走。   手感不对,赵姬心一凉,打开一看,果然是空的……   “太后在找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盒子啪地掉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赵姬仓惶地转头,看见站在门开的嬴政,对方的表情因为背光而晦涩不明。   “大……王……”   嬴政低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正正方方的印章,笑了笑:“太后可是在找这个?”   第 78 章   玉制的信印在历代君主的摩挲下显得愈发地温润厚重, 在嬴政的手中波光流转,不用任何语言, 凡是看见它的人都明白它所代表的意义。   这个赵姬第一次见到王印,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小东西,此刻却有魔力一般将赵姬的目光牢牢锁定在了嬴政的手上,她甚至一度忘记了钡拇嬖凇   但是嬴政旋即就将印信收回了手里, 这时赵姬如梦初醒般看向嬴政:“政儿……”   “政儿……”嬴政呢喃了一遍这个称号, 他已经好久没有听见过有人这么叫他了,也好久这么自称过了, 嬴政的手死死攥住王印,抬头看向不知是害怕还是在兴奋的赵姬,他说,“太后该叫寡人大王。”   赵姬被嬴政这句话重新拉回了现实, 恐惧慢慢盘布满了整个心头, 赵姬咬牙扼住这情绪的扩散,冷静重回头脑,她干着嗓子问:“大王来这里干什么?”   嬴政反问道:“太后来这里又做何事?”   赵姬后退了半步,看嬴政这样子,相比是笔О芰恕…   曾经相依为命的母子此刻一个站在屋内,一个站在屋外, 无论他们两人愿不愿意,终究还是成为了对立的人, 匆匆赶来的墨斗看到这个场景也不由地屏住呼吸,默默地站到了嬴政的身后小声喘气。   赵姬瞥视了墨斗一眼, 或许是认为外人的到来能让嬴政有所顾及,她选择开口与嬴政商量:“放了他,我们会走。”   嬴政问:“放了谁?”   “薄!闭约е迕迹这是嬴政心知肚明的事,为什么还要问一遍?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但赵姬别无选择,只能指名道姓地重申了一遍,“你放了他,我和他会离开这里,大王便可安心地做你的秦王。”   “放了甭稹…”嬴政点了点头,就在赵姬以为有转机之时,嬴政一句话又将她打回了冰窟窿,“还需寡人放了你们的孩子吗?”   他知道这件事了!   这一刻赵姬确确实实开始慌了,她原先如此冷静那时因为她明白,嬴政并不能对她做出什么,想当初,不也是有个武姜大开城门放军队进来,就是为了自己的小儿子好取代庄公吗?但即便庄公说出了“不及黄泉,无相见也”的誓言,最后不也是因为大臣的劝告而老老实实地挖了个隧洞,美其名曰黄泉好让武姜与他见面。   所以,无论嬴政做得有多决绝,她是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所以她才敢来答应鼻匀⊥跤    赵姬不是没吃过苦,她做好了与碧用天涯的准备;她也不是只有币桓瞿腥耍所以她也做好了蹦烟右幻的下场……但是,她从没想过自己的孩子会暴露在嬴政的面前。   “政儿,”赵姬摇摆了一下身体,然后慌乱地跑出房间,抓出嬴政的胳膊凄厉道,“他们是你的弟弟!”   他的弟弟……   谁是他们的父亲?   是薄…   所以,他弟弟的身上留着钡难……   所以,辈庞械ㄗ铀担何崮似浼俑浮…   赵姬身上的熏香刺激着嬴政的大脑,一种恶心感从胃部腾升到心里,嬴政挣扎了起来,但赵姬却如同水鬼一般死命揪住嬴政不放,以嬴政的力气竟然挣脱不得。   墨斗是第一个发现嬴政脸色不好的人,情急之下他什么也顾不上,连忙上前一边抱住赵姬的腰往后拉一边吩咐门边的士兵一起帮忙,士兵目瞪口呆地看着墨斗胆大妄为的动作,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选择擒住赵姬的手腕往外扳。   赵姬终究还是敌不过三个男人的力气,最后还是被拉离了嬴政,墨斗迅速松手,不管后面的狼藉,他赶紧扶住嬴政,用手不断地抚摸嬴政的背脊:“大王,深呼吸,听我说,吸……呼……”   嬴政顺着墨斗的节奏不断吸气,但还是一直忍不住地干呕,情急之下墨斗也顾不得什么,拿出准备已久的酒壶让嬴政灌了两口,这才终于缓过来了一些。   一边的赵姬还在不断地挣扎,口中念着嬴政与她另外两个孩子千丝万缕的关系。   嬴政眼睛赤红,大声喘气,他咆哮道:“寡人没弟弟!更没这个母亲!”   赵姬终于没声了,她呆呆地看着嬴政,像是对嬴政说的话没响应过来似的,就在墨斗以为赵姬这是因为嬴政的话而崩溃时,赵姬却突然期待地顺从道:“是,他们不是你的弟弟,我也不是你的母亲,大王就当我们不存在可好?”   死一般的寂静,似乎整个天地间就只剩下的嬴政的喘息声和赵姬期待的目光,直到嬴政用一句话打破了这个局面,他推开墨斗,重新站直身体,眼内只剩下冷血与傲慢:“不,寡人不仅知道他们就在这蕲年宫内,寡人还要亲手将他们找出来,送到太后面前,太后乖乖等着就好。”   ……   或许蕲年宫从来没有经历过现在这种情况:大量的士兵蜂拥至宫内,遍布于各个角落,就为了寻找两个孩子。   于是,跟着父王进了蕲年宫的扶苏就遇上了麻烦。   “孤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扶苏皱着眉,声音也带着些怒气,他的胳膊被一个士兵捏在半空,所以他几乎是被人半提着,这个姿势很疼,但扶苏更在意的是自己的仪态。   “放孤下来,孤会与你们去见父王。”   但是士兵接到的死命令,不允许放过所有儿童,不过宫内的孩子不多,至今为之他们也才找到扶苏这一个,自然不会轻易放手,赵高老老实实地跟在一旁扶着扶苏,好让他轻松一些。   士兵充耳不闻地继续往前走,直到一个声音阻止了这个愣头兵的行为:“还不速速放下长公子!”   墨斗匆匆赶来,几乎是用夺的方式,将扶苏抢了过来,士兵们吓了一跳,纷纷亮剑对着墨斗,但墨斗抬都不抬头看一眼,从头到脚地将扶苏检查了一遍才放心地将扶苏放到地上。   看到墨斗过来,扶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虽然士兵依旧并没有放行,但墨斗将扶苏保护地很好,士兵们又顾及着权贵的身份,不敢轻易动手。   如此僵持着,直到颇有地位的上官过来查看情况,看见扶苏就诚惶诚恐地骂了士兵一顿……   “无事,”扶苏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自己被捏麻了的胳膊,“他们只是遵从父王之令。”   上官暗自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自己的士兵赶走,唯恐贵人反悔把他们罚一顿:“下官告辞,长公子随意。”   “墨斗叔叔,”扶苏看士兵走远了,转头问墨斗,“父王这是干什么?”   嬴政不仅下令让士兵搜,自己也带着一队士兵到处找人,虽然嬴政脸上看着很是平静,但墨斗总觉嬴政在发疯,一方面是在发感情方面的疯,一方面墨斗则是怀疑嬴政在发酒疯……墨斗原本跟着嬴政好好的,愣是被乱哄哄的人群给挤了出来,现在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一片,人人自危。   墨斗抿抿嘴,不知道要怎么告诉扶苏这件事,最后还是选择了逃避:“请公子恕罪,斗不能答,或许公子可问问大王。”   扶苏点点头,突然,他看见了什么,指着远处说:“那士兵有问题!”   墨斗顺着扶苏的方向看过去,却看见一个猥琐的士兵拿着什么东西对着太阳看。   确实有问题,墨斗赶过去,只见士兵喜滋滋的拿着一个价值连城的白玉,面色猥琐而又贪婪,墨斗一把抓住士兵的手,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下冷声问:“这是从哪儿拿的?”   士兵意识到了什么,迅速招供,指着一个柜子说:“后面的人给的。”   柜子后面有人……   墨斗转身,犹豫半刻,还是将柜子移开,果不其然,后面又一个密室……大概是在赵国时赵姬也担心过嬴政的安危,偷偷摸摸地查过墨斗,然后就像是墨斗的父亲当初给桂造的藏身所一样,赵姬仿造着也给她的孩子造了一个一样的地方……   里面的两个小孩瑟瑟发抖地抱作一团,稍大的孩子胆子大一点,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琉璃制品来,这是当初他哭闹时母亲给他的,做工很粗糙,烧制的大鸭子又丑又笨,但他就是喜欢地不得了,现在他已经将值钱的东西送完了,只剩下这一个了。   “这个……给你,不……不要抓我……”   墨斗将东西拿了过来,没错,就是这个丑鸭子,嬴政非要称作是翡翠琉璃鹰的丑鸭子,当初还是赵姬为了取笑嬴政给拿走了,却没成想,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墨斗沉默地将柜子移回原处,其实墨斗寻找茅焦只是为了之后无辜波及的大臣,而对于这两个孩子的下场,墨斗一直在逃避,从理智上,他赞成嬴政的赶尽杀绝,而从感情上,他的心底却一直在反复强调孩子的无辜。   而现在,选择权却还是到了他的手里:告,还是不告……   第 79 章   告还是不告是个好问题, 尤其是当两个该死却又无辜的孩子活生生地出现你面前时,你会发现自己无可避免地会出现犹豫和侥幸心理, 不过前提是这个问题要有意义……   墨斗就犹豫了那么一瞬间, 然后他就意识到,刚刚那场面不止就他一个人看见了,扶苏也看见了啊!赵高也看见了啊!   所以, 墨斗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不, 其实还是有选择的,比如说, 该谁去告诉嬴政这两个孩子的存在。   赵高首先被墨斗排除,默默地看了扶苏一眼,然后墨斗无奈地将扶苏也排除在外:虽然这样说有点奇怪,但是, 这里面的两个孩子是扶苏的叔叔, 还是亲的……   嬴政要处理这两个孩子墨斗无法阻止,但是墨斗还是不想让扶苏掺合到这件事中,真说起来,扶苏比那两个孩子还要无辜。   “麻烦长公子找到大王,”墨斗蹲下身与扶苏平视,小声道, “就说墨斗有事告诉大王。”   “外面太乱,孤的身份不便, 墨斗叔叔去找父王更为方便……”扶苏皱眉看着墨斗,但是旋即, 扶苏便又答应了下来,“好,孤去找。”   墨斗看着扶苏离开的背影有些怅然,大部分小孩只会被环境而影响,比如说躲在柜子里面的两个小孩,在焙驼约У挠跋煜滤们只会无忧无虑地听从着父母的话,无辜而又无知;但是有极少数的孩子则是学会在环境中让自己变得愈发地强大。   比如说嬴政,即便身处赵国却从没放弃过自己的未来,困境不会消磨他的信念,只会让他的目标越加远大。   比如说扶苏,嬴政独一无二的宠爱并不能让他恃宠而娇,只会让他愈发地坚守正心,谦和待人。   而这种孩子往往是寂寞的,他们会死命地催促着自己快点往前走,走得比所有人都快,所以人们会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们并不需要帮助,甚至会理所应当地要求对方停一停,或是伸出手拉后面的一把……   扶苏是幸运的,他有一个父亲,嬴政会好好拉着他手一起往前走,但是嬴政自己呢,谁来拉着他的手?   既然赵姬如此偏心,为了这两个孩子而伤害嬴政,那他偏心于嬴政,伤寒了这两个孩子又何妨?   ……   宫殿外的环境依然很乱,扶苏想了想,决定先去找之前的士兵长官给他分配几个人手,这样他才好行动,不过对方好像已经离开这块地方了……   “公子,这样太危险了,”赵高俯身低语,“要不您呆在此处,让我去寻人?”   扶苏摇摇头:“单你一人又该找到何年马月?况且你走了,孤更不安全。”   赵高迅速接上:“无需找同一人,能认出公子来的皆可,如此便找得快了,公子放心。”   扶苏沉思半刻,终于点头答应:“无论找到与否,皆要速速归来。”   赵高点点头,没有一丝停留地转身就走,然而过来许久都没有回来……扶苏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站起身,犹豫要不要出去自己找人,想了想又坐了回去,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抓住了他!   扶苏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无法逃跑,他被人扣在身后,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察觉出对方是个女人。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扶苏还是忍不住质问对方:“你是何人!”   稚嫩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但意外的,来着因为这句话而顿了顿,开口答道:“我……是你祖母……孙儿帮祖母一个忙可好?”   祖母?!   扶苏被这句话吓得都忘记了挣扎,苏从来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况下会与他的祖母相见,赵姬趁着这个时候加快速度往前赶,扶苏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移位了。   “孙儿愿意,祖母先放孙儿下来可好,”扶苏冷静下来后开始努力与赵姬商量,不管对方是不是他的祖母,他都不能如此被人挟持,扶苏甚至开始撒娇,“祖母……孙儿难受……”   但赵姬并没有任何停留,只是一味的往前赶,那里她的两个孩子需要她。   ……   当嬴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墨斗仿佛又看见那个狼狈地逃窜在街上的孩子,虽然现在变成了嬴政带着人在追捕孩子,但墨斗还是觉得,嬴政依然是只身一人,正被周围的恶意逼得无可躲藏……   于是,墨斗就在嬴政惊愕的目光下,拉开了身后的柜子,那时,为了嬴政,他可以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藏匿孩子,现在,墨斗也可以将藏在其中的孩子曝光,同样是为了嬴政。   “竟然是藏在这里,倒是可怜,”嬴政眯起眼,打量一番里面孩子茫然而惊恐的样子,嗤笑一声,“总该让太后好好安抚不是?”   并没有回答嬴政这句话,唯一说话的墨斗则是在问另外一件事。   “大王,公子呢?”   “扶苏?”嬴政皱起眉看墨斗,“为何要将扶苏牵扯进来?”   对,不该把扶苏牵扯进来,看来是嬴政让扶苏先回去了。   墨斗松下一口气,摇摇头:“确实不该。”   嬴政奇怪地看了墨斗一眼,然后继续将注意力转移到两个小孩子身上,对面两个小孩子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本能地哭了起来,小孩子特有的声音喊得人耳朵疼。   嬴政不耐烦地皱起眉,持强凌弱的感觉反而降低了他报复的欲望:“罢了,把太后叫来见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的意味已经很浓了,但嬴政的处理手段比历史上的要温和许多,让墨斗心中的负罪感稍微好过了一点。   就在墨斗放松地看着士兵擒住两个孩子,觉事情已经差不多了的时候,一道声音打破了暂时的和平。   “不用了,”赵姬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本宫来了。”   就算那个孩子背对着墨斗和嬴政,但他们同时认出那个孩子,是扶苏!   难怪墨斗搬柜子的时候嬴政那么错愕呢!难怪会反问墨斗为什么要牵扯扶苏呢!因为是嬴政亲自搜查过来的,因为扶苏的话就没带到!   “赵姬!”嬴政握紧拳头,如同被惹怒的雄狮,咬着牙从喉咙里咆哮道,“给寡人放下扶苏!”   但是赵姬并没有被吓到,刚刚嬴政的那句话她听到了,所以此刻她什么都不在乎,她抓着扶苏平静地诡异:“让士兵后撤,嬴政。”   第 80 章   “让士兵后撤, 嬴政。”   “不可能,”嬴政盯着赵姬, 从牙缝中蹦出字来, “寡人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放开扶苏。”   士兵已经将赵姬团团围住,一点点向赵姬紧逼, 剑拔弩张, 赵姬抓着扶苏的手一紧再紧,刚好按住了之前士兵掐出的淤青, 扶苏终于忍不住闷哼一了声。   声音很小,尤其是其余两个孩子还在大声哭号的环境下,这一声痛呼几不可闻,但还是传到了嬴政和墨斗的耳里, 墨斗脸色一变, 拉住嬴政的袖子沉声道:“大王,不可以再逼了。让斗来试一试可好?”   嬴政被墨斗拉得身子一晃,但他立刻稳住,他来回徘徊地看着赵姬的手和扶苏胳膊,最终咬牙点点头,吩咐道:“后撤!”   士兵听令而行, 往后退了两步,但依然执剑对立, 随时准备冲上来夺人。   古代没有谈判专家,以嬴政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冷静处理这件事, 墨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与此同时,墨斗迅速在脑内搜索关于人质谈判的资料,只期望能够有点用。   首先要拖延时间,拖延的时间越多,成功的几率就越大,所以最好将劫持者的注意力转移到一些细枝末节上。   但前提是能找到细枝末节!墨斗现在只想劝赵姬赶紧放下扶苏,根本想不到其他的言辞,一时之间,额头冒汗。   突然,墨斗福至心灵,环视了一圈后咬牙问:“敢问太后,赵高去哪里了?”   墨斗的不按常理出牌让神情紧张的赵姬不由得有些发愣,但她马上又重新聚集了注意力,冷声道:“赵高是谁?”   墨斗的话也提醒了嬴政,他皱起眉,对,赵高呢,要不然扶苏也不至于被赵姬所挟持。   “赵高是寡人给扶苏的侍从……”嬴政一字一顿地问,“你当真不认识他?”   但是,赵姬的眼神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嬴政,她并没有在隐瞒――事实上,赵姬在庆幸,庆幸赵高当时不在扶苏的身边。   那为什么扶苏会到赵姬手里?!   扶苏的安危,赵姬的背叛,以及对赵高的怀疑让嬴政焦虑到了极点,小孩子的苦闹更是吵得他头痛无比……嬴政顺着墨斗之前教的方法深呼吸,勉强冷静了下来,然后示意墨斗继续。   墨斗点点头,刚想继续,但或许是因为女性的敏感,赵姬已经意识到了墨斗的意图,她没有继续回答墨斗的问话,而是直接举起扶苏示意威胁,嬴政在一旁徒劳地警告赵姬,但赵姬根本不为所动。   墨斗呼吸一顿,这时他也忍不住对赵姬生出恨意来:为什么要如此绝情!   墨斗将恨意憋回心里,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乱,于是他直接问:“太后要什么,才肯放长公子?”   嬴政在一旁一顿,沉声接上墨斗的话:“寡人答应你不杀他们。”   或许常人便信了,但是赵姬到底是经历过起起伏伏的过来人,她不要承诺,而是直接向嬴政索要了一样东西:“我要王印。”   只有王印,才能真正确保她和孩子的安危。   ……   长久的沉默,久到赵姬甚至觉得这个谈判都破裂了,事实上,她并没有自心嬴政会答应她,在这个时代,最值钱的是继承人,最不值钱的也是继承人,嬴政年轻力壮,以后的孩子多得是,没必要和她在扶苏身上死磕。   “不可能,”墨斗替嬴政拒绝,“大王若是把王印给了你,就更没放过长公子的道理。”   既然拿到王印,对赵姬来说扶苏反而没存在的价值了,甚至是威胁着赵姬的利益,而且墨斗有句话没说出口――或许赵姬拿到王印后,首先危险的反而是嬴政……   “不会,”赵姬说,“毕竟扶苏是我的孙儿。”   墨斗简直要被气笑了,说这话的时候能先放下扶苏吗?!   墨斗几次欲言,但又活生生地给咽回了肚子里,其实事情一直都很明了,当赵姬有了孩子时,她和嬴政就注定了你死我活,当初嬴政提醒过赵姬,但很显然,对方根本没有听进去。   “可以。”   率先打破僵局的反而是嬴政,墨斗想要张口提醒嬴政,但是嬴政举起手示意阻止,墨斗只能不甘心地闭上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嬴政从袖口中拿出印章来,在这一瞬间,墨斗似乎听到了许多加重了的呼吸声。   嬴政举着王印,问:“你还要寡人怎么做?”   赵姬盯着嬴政手里的王印,有了它,她和孩子都可以活得好好的:“大王只需将王印放到地上,后退便可。”   “不可能,”嬴政想都不想地拒绝,“寡人要亲手用王印换回扶苏。”   赵姬当然也不同意,她不傻,嬴政身强力壮,她根本不可能让嬴政近她的身,场面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一边的扶苏依然不声不响地趴在赵姬身上安静地等着结局,而另一边的孩子声音却慢慢地暗哑下去,哭泣是一件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他之前紧张了这么久,又哭了这么久,早就累了,他们现在需要休息,需要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主动权就到了嬴政的手里。   关心则乱,以赵姬的角度,她能轻易地看见自己两个孩子的情况有多么的糟糕,而且最关键的是,她抱了扶苏这么久,她的体力在逐渐地流失,她必须要速战速决。   赵姬环视四周,绝望地发现,周围的人全是士兵,各个都不是她能敌过了,看了一圈下来,竟然是墨斗最为瘦弱……   赵姬沉思片刻,目光在墨斗和扶苏之间来回闪烁,像是在衡量着什么,最后指了指墨斗:“我不放心,让他替你。”   墨斗皱眉:赵姬为什么会选择这样做?再怎么样,他也是男的……   没等墨斗想明白,嬴政同意了赵姬的要求,他将王印交给了墨斗,小声道:“寡人信你。”   信你不会贪图这权利,信你能将扶苏安全地带回来……   墨斗捏着小小的印章压力有些大,但是他只能点头答应,然后手执王印头也不回地往赵姬方向前进。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无论是为了历史,还是为了扶苏,还是为了嬴政,他都不能失败。   一步,两步,近了……再近一点……   墨斗和赵姬此刻就像是极其默契地跳着双人舞蹈,他们不约而同地估量这彼此的距离,然后,在一瞬间,做出了同样的抉择――墨斗将王印摔向了地面,而赵姬也将扶苏摔向了地面!   然后,他们交替地扑向前方,在那一刻,时间都为之一瞬,墨斗以整个身体作为肉垫为代价,稳稳地接住了扶苏,而赵姬却与之失之交臂,眼睁睁地看着玉制的王印摔成了粉块……   赵姬呆愣愣地趴在地上,一双鞋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下意识地往上看去,惊恐地看见了她此生都不曾有过的噩梦:只见嬴政挥下一只手,然后两个黑影便随之狠狠地摔到地上,一下,两下……不一会,红色混着白色迸在了她的脸上,一点点染红了她的衣服和她的眼睛……   一旁的墨斗默默地捂住了怀里扶苏的眼睛,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历史上记载的是囊扑杀之,而现在,却连囊都没了……   第 81 章   墨斗生无可恋地躺在榻上, 整理了一下前几日发生的事情。   1.嬴政成年了。   2.吕不韦主动弃权。   3.狈戳恕   4.赵姬反了。   5.俩孩子依然被摔死了。   要是谁能见证其中的一件事情,他的人生都可以说是值了, 而他, 墨斗,一个伟大的穿越者,不仅将这些历史事件完全经历了个遍, 更是在这个伟大的日子里, 将秦国历代传承的王印苦&短&甜&长给摔碎了!天知道他当时哪来的勇气敢这么做……   “公子,该喝药了。”   牛叔面无表情地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一脸墨斗要是不愿喝他就死灌下去的觉悟,让墨斗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然而事实上,墨斗最多只是摔出了一点脑震荡, 连骨折都没有。   墨斗抽了抽嘴角, 不是他嫌苦,而是他着实感觉这药对他没什么用,什么调理移位的五张六腑,躺个一晚上不久好了?况且里面的成分实在太不可控了,墨斗记得中药中有许多奇奇怪怪的药材,什么兔兔的粪便、蚕宝宝的粪便、蝙蝠的粪便以及人的粪便……墨斗也问过姜榆具体的药方, 然而对方只给他留下的一个投身于人类伟大医疗事业的背影,高贵地墨斗都不敢去打扰……   接过药, 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牛叔,但是对方毫无所动, 或许要是墨斗是在小时候,牛叔还会柔声劝导,但墨斗已经成年,就算相貌还算不错,但是装可怜什么的早就不可能成功了。   “斗不愿吃药?寡人喂你可好。”   墨斗身体一僵,抬眼看见一步一步走来的嬴政,这是他这几日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见嬴政……   在那一日之后,墨斗因为伤势的原因,被嬴政强压着休息,而嬴政自己则是开始处理一连串事情的后续,忙得墨斗白日里连嬴政的面都见不到一次……   墨斗细细打量了一会儿嬴政,然后全部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被嬴政的眼睛给吸进去了――自从成年以来,嬴政的眼睛愈加的黑了。墨斗默默低下头,给自己点了一曲《凉凉》,他竟然觉得这样子的嬴政帅爆了……   嬴政看墨斗不说话,眉毛微微凝起,他挥手让牛叔退下,从墨斗手里取过碗,然后拿起勺子舀起一口药道:“张嘴。”   墨斗:……您知道这样有多苦吗!   嬴政看墨斗没动作,握住勺子的手紧了紧,但是声音却愈加温柔:“斗,张嘴。”   墨斗这次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痛苦地张开嘴,迎来了第一口毒。药(划掉)良药。   想苦这种东西,最好的方式就是一口闷,最最忌讳像小猫舔食一样一点一点尝,嬴政喂食的方式虽然没有那么绝望,但也没多好,墨斗这么苦哈哈地喝着药,觉得自己这一碗的尝到的苦绝对比上一辈子加起来的很多。   嬴政看墨斗痛不欲生但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连日烦躁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然后他像是不经意的问:“斗之前说过此生不娶妻?”   墨斗含着汤勺,努力想把里面的药给咽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嬴政故意的,汤勺的前头是往上翘的,墨斗无奈地点头,接着头部的力将汤勺尖给压了下去。   嬴政继续问:“因为斗找不到合心的人?”   墨斗含糊地‘唔’了一声,这药苦得他舌头发麻,他奇怪地看了嬴政一眼,话说对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墨斗脑子里转过无数的想法,然后他绝望地发现心已经开始不由得加快了……   嬴政点点头,将所剩无几的药放到一边,居高临下地问:“寡人可否问一句,斗说的合心人是何样?”   你那样的……   当然,墨斗是不敢说出这句话的,他憋了了一会,问:“大王为何突然问这个?”   他会忍不住多想的好吧!   嬴政看了墨斗好一会,看得墨斗直发毛,然后他转移了视线,松口道:“无事,就是好奇。”   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墨斗心中无可避免地有点低落,确实,他在想什么呢?如果嬴政对他有意思,以他的身份早就直接跟他明说了,更何况他也确实没在嬴政的眼中看到任何的爱意。   墨斗强打起精神,开始向嬴政明里暗里的打听情报,他在这里躺了这么多天,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无所知,尤其是朝中动向――他还要阻止二十七位大臣的死亡。   而首先,就是墨斗最为在意的一件事:“大王,赵高找到了吗?”   如果要说墨斗最为忌惮的人,那非赵高莫属,曾经墨斗以为赵高是阉人,而历史的盲区狠狠打了他的脸,然后墨斗围着嬴政身边处处提防着他,结果对方就直接调到了扶苏身边,后来七年的时间让墨斗暂时性地放松了警惕,现实就狠狠地给他上了一课,扶苏差点为此送命。   现在,墨斗觉得赵高大概是逃走了,但是赵高依然没按着墨斗想的做。   嬴政跟他说,赵高根本没跑,甚至没看护好扶苏都不全是他的责任,据赵高说,他是在寻找人的过程中冲撞到了贵人,被罚长跪于地,因此才没守在扶苏身边。   确实,这套说法毫无漏洞,是扶苏答应的让他找人,而赵高也确实做到了,真正说起来,责任完全不在他的身上,反倒是拒绝了他的贵人要承担全部责任。   墨斗完全不信这套说辞,但实在找不到什么问题,只能问:“大王怎么看?”   “赵高该死,”嬴政才不管什么理由,现在是他的暴怒期,大臣碰了他都得死,何况一个小小的侍从,但嬴政还真不好下手,“但扶苏说,此非赵高之责。”   嬴政皱起眉:“近日,扶苏与寡人疏远了。”   墨斗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又涉及了教育问题:大人总会对着孩子说,‘这是为你好’,‘你这孩子怎么不领情’。但对于孩子来说,对便是对,错便是错,尤其扶苏是一个正直的孩子,而历史上的扶苏也更是因此而丢掉了性命。   墨斗有点体会到历史上嬴政罚扶苏去戍守边疆的感觉了,他太纯粹了,无法接受赤。裸。裸的现实,如此,嬴政就逼着他直接去面对最惨烈的地狱。   对此,墨斗只能寄期望于未来的甘罗……   “长公子会明白大王的。”   这个安慰太过苍白,嬴政不置可否,他顿了一会,说:“赵高便只能先留在寡人身边了。”   墨斗无奈地点头,确实,也只能这样做了,好歹嬴政对赵高起了戒心不是?然后,他才迟钝的发现了一个问题:话说,嬴政会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面前。   很快,牛叔便告诉了他答案。   “大王,公子,毙行痰氖奔涞搅恕!   第 82 章   钡淖锩是叛乱, 因此被处以车裂,这个刑罚在没有车的情况下, 又名为五马分尸。   想象一下吧, 当一个人被四五个人摁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车尾绑着的绳索牵连在四肢,然后身体被逐渐地抬升至半空时……会是什么感觉?   此刻的敝皇O伦钤始的本能, 他如同刚出生的婴儿, 丧失了基本的排便能力,正在无助地哭诉祈求, 语句混乱而模糊,谁也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们无从得知钡降资遣桓识嘁坏慊故腔诤薅嘁坏悖只知道当他的鲜血喷涌向天空,然后逐渐蔓红了整个空地时, 他所做的一切彻底变成了历史。   如此血腥的场面却吸引了大量的平民, 他们站在城阙外一边们目光闪烁地地躲开块状的血肉,一边却又印制不住好奇心地往上瞄,嬴政站在城阙高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墨斗低头用袖子擦擦自己的脸,倒不是因为哭了,事实上, 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地钡难好像是喷在了他脸上, 虽然隔着那么原地距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大王要将太后囚于雍城,”李斯偷偷摸了过来,他将墨斗拉到一边,皱眉道,“许多大臣对此不满。”   墨斗抿嘴问:“大王的反应呢?”   “大王昨日曾言,若有人在为太后求情,则以蒺藜打之。”   “仅是以蒺藜打?”墨斗面色古怪地问,“大王没说别的?”   不应该是先打之,后杀之吗?   李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墨斗的心突然就放松了下来,他问:“你可是想让我劝劝大王?”   李斯点头:“其他大臣不知道内情,故而觉得大王太过。”   确实,惫开的罪行是叛乱,至于其他的事都被嬴政给压下去了,赵姬也最多就是同谋,又有庄公的例子在前,大臣们当然觉得赵姬不至于此。   李斯期待地看着墨斗,他知道这是嬴政的痛处,但以墨斗的性子又肯定会规劝嬴政,如此一来,说不定嬴政对墨斗的信任会降低一些。   “李卿也觉得寡人太过了吗?”   职场忌讳之一:不要背后议论上司的事。   背后突然出现嬴政的声音,心怀鬼胎的李斯吓得立马转身躬身道:“大王无错,是旁人无知。”   墨斗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几天不见,这家伙对嬴政越发地狗腿了……不对,与其说是狗腿,倒不如说是怕,李斯在怕嬴政。   嬴政不置可否,转向墨斗问:“斗觉得寡人过了?”   墨斗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嬴政,一脸真诚地摇头,说实话,他甚至觉得有点便宜赵姬了――在做出这种错事之后,还能被好吃好喝地供着等死,当然,对方在精神上的痛苦是绝对的。   嬴政看着墨斗,扬起眉:“那蹦兀俊   墨斗继续摇头,被五马分尸什么的,比得上商鞅的委屈吗?   嬴政扬起眉:“那为何斗刚刚低头不愿多看币谎郏俊   墨斗终于有点犹豫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当初孩子被摔时,墨斗也被溅到了脸,大概是那后遗症,所以无论是辈医惺保还是被处刑后,墨斗总是下意识地低头擦脸,却没成想,他的这个小动作被嬴政给看到了。   嬴政看墨斗迟迟不讲话,他凑向墨斗问:“斗可是怕了?”   墨斗摇头,怕到还不至于,他没娇弱到要晕血的程度,而且,嬴政都不打算杀大臣了,他还怕什么?   嬴政仔仔细细地看着墨斗,突然笑了,他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低声道:“最好如此。”   然后墨斗的耳朵好像偷偷变红了……妈的,嬴政的声音真好听,说真的,算起来他也有五十多岁了,嬴政接连这样子撩他,墨斗真的有点把持不住了。   墨斗抬眼瞅了瞅嬴政,遗憾地发现嬴政眼中依然不带任何喜欢或是爱意,但是或许是因为鲜血的刺激,也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压抑,又或是发现嬴政已经开始脱离历史上的残暴的形象后的轻松,墨斗此刻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质问着自己:你究竟在坚持着什么?他不喜欢你又如何?反正嬴政已经离不开你了,为什么不握住这个机会?   嬴政已经离开了,但墨斗的心却跳地愈发地快了,他摸了摸自己跳动的心,然后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然后在李斯匪夷的目光下,对着李斯道:“还请李先生帮我个忙,帮我逃开大王。”   李斯:……说这话前。你能收起那痴汉样吗?还有你这样做图什么?最最关键的是我凭什么要帮你……   墨斗微笑道:“若是事成,我绝不踏上朝堂半步。”   虽然这是墨斗本来就打算好的事,但李斯不知道,他一直视墨斗为对手,所以这对李斯来说是天大的馅饼,大到李斯都忍不住怀疑:“当真?”   墨斗点头:“当真。”   鉴于之前墨斗良好的信誉,李斯犹豫再三,最终答应了下来,这个风险与回报值得他进行投资。   ……   茅焦最近有点无聊,主要是因为他的好朋友墨斗已经好几日没出现了,而他认识的其他朋友……不是他太过傲气,是那些人真的不是和他同一层次上的。   所以无聊之下,茅焦也就围观了一下钡男行蹋然后……向来好运的他被刺给扎了――他的身后刚好有人在运蒺藜。   茅焦呲牙咧嘴地摸了摸自己被扎疼的胳膊,郁闷的念念碎道:“注意看路啊,你这人,运这么多蒺藜也不知为何用。”   “自然是用于责打,”对方似乎是听到了茅焦的声音,他停住了脚,然后在茅焦的惊愕的目光下,那人脱下衣帽,露出了茅焦日夜思念的好朋友的脸,对方对他微笑道,“好久不见,茅兄。”   哇哦!他的小伙伴来头还真不小啊!   尤其是当茅焦把墨斗带回到他的住处,听到墨斗将一部分事情的始末给他讲了一遍后,他更是觉得以他的身份更是配不上他这么如此高大上的朋友。   “不不不不,阿斗着实高看我了,秦王做事岂容我等置喙?”   “我信茅兄的口才与能。!”   不,我不是,我没有,我才不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茅焦认真严肃道:“阿斗,以我推算,此事必须凑齐二十八星宿才可成,独我一人,恐难当此重任。”   虽然说法很不靠谱,但茅焦确实没有说错,历史上的茅焦在被人问他为什么要进谏的时候也是这套说辞,只不过这一次被他反着用了。   但墨斗却一个字都不信……   我信了你的邪!历史都改变了,你以为这套说辞还有用吗!   第 83 章   墨斗花了一个晚上也说服茅焦第二天去进谏嬴政, 也就是说,他一晚上就呆在了茅焦这里根本没回去……   所以, 当天晚上, 嬴政果不其然地爆了。   墨斗不告而离是嬴政根本就没想到过的,在他的潜意识里,自从墨斗跟着他离开赵国后就没离开的可能, 这种感觉更是在牛叔定时向他报告墨斗情况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然而这一次,墨斗给了他一个恶劣的玩笑, 这一次连牛叔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牛叔只知道墨斗最近貌似交了好友,但是因为前一段时间事情太多了,这件事本身也并不奇怪,所以牛叔也并没有第一时间上报给嬴政。   嬴政昨晚连榻都没躺, 将墨斗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并没有找出什么特别的东西……真的要说有什么是不应该出现的话,那应该就是木质的王印了――这是墨斗养伤期间做的,而嬴政也确实很需要这个。   但是嬴政的注意点并没有放在这个虽然略有些粗糙,但能勉强冒用的王印,而是放在了一沓的信纸上。最后一封信的内容想当有意思……   那是墨斗和蒙恬的通信,嬴政对着信纸熬了一夜, 晚睡对人心脏的压力是很大的,连续几日的刺激和高强度的工作让嬴政的心脏产生了抗议, 但没了墨斗,嬴政只能忍受心悸的感觉, 将所有的信纸一点点地看完。   嬴政并没有造里面找到过多墨斗关于他的看法,但是里面的内容还是想当有趣的,尤其是蒙恬最后一封信的最后一段内容……   天已经亮了,一旁的牛叔疲惫不堪地提醒嬴政:“大王,该上朝了。”   嬴政吐出一口气,略有些烦躁,他已经确定了墨斗不久之后肯定能回来,理由很简单,墨斗并没有走过多的钱财,甚至可以说是空手出门,但是嬴政就是忍不住的烦躁,不只是生理上的原因,更是因为嬴政意识到了一点:墨斗是有能力离开他的。   而这种烦躁无可避免地被嬴政给带到了朝堂上,在连续用蒺藜鞭笞了为赵姬说情的大臣后,嬴政终于忍不住半是发怒,半是发泄道:“太后与寡人已无半点母子情,再谈此事者,寡人必杀之!”   他已经给了那些大臣够多的机会了,若是还有人执迷不悟,那也只能说明他根本就不适合处理事务,本就不该出现在朝堂上。   在片刻的寂静后,反倒是对此事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斯走了出来,嬴政危险地眯起眼:“怎么,李卿以为寡人不敢?”   君无戏言,就算是李斯,嬴政也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   李斯摇摇头道,让侍从将一个小箱子呈上去道:“并非是臣想要劝阻,昨日臣偶过学宫,有一人想要劝阻大王,让微臣呈给大王。”   学宫……   所实话,嬴政是完全可以看作是一个功利主义者的人,因此他其实对那些理论性的学说并不太感冒,尤其像儒家那样子的乌托邦嬴政根本提不起半分兴趣,只有像法家那样子的才有可能吸引到嬴政,但是学宫中的大部分人虽然是没达到孔子孟子的程度,但是里面的人还是非常理想化的,甚至不乏眼高手低的人。   所以,嬴政是做好了对方送死的准备的,然而,当嬴政打开箱子的那一刻,就让他不由得收回了他刚刚所说的话:一个琉璃造的丑鸭子静静地被人安放在盒子里,它头微昂,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故事。   太后与寡人已无半点母子情……   说这话时连他自己都不信,若是真的没有,那他一直在怨什么?只是这母子情已变成了刻苦的恨意,被人提及一次,恨意便铭心一份,若是那人想要靠这个来劝说,那反而更是自寻死路……   不过,见一面也倒是无妨,而且,他更想知道的对方到底是谁,有和墨斗又有什么关系,其他的都无所谓,只是,希望对方不是墨斗本人就好,要是墨斗违背了此生不入朝堂的承诺,嬴政自己也不知到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茅焦并当然不是墨斗本人,在他尝试慢吞慢吞来让嬴政消气的时候,他反而感受到了嬴政更加热切和急迫的目光……等等,好像和原来想的不太一样?秦王的目光不应该是愈发地平静和宁和吗!   于是,茅焦默默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在他彻底出现在嬴政面前后,这种感觉终于消失了,他偷偷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躬身道:“齐人茅焦,愿上谏大王”   嬴政挑剔地看了一眼茅焦,这大概就是墨斗近日所交好友了,很好,胆色到是够了,嬴政手指点了点桌案,问:“你便是来替太后求情的?”   茅焦平静道:“非也,臣是为秦国而求情……”   不得不说,茅焦的确足够聪明,虽然历史上的成功离不开前几二十七个人的铺垫,以及一些机智的小花招,但茅焦本身的口才才是成功的真正原因。   在旁人都在努力用母子情,或是各种礼仪伦理来劝说嬴政的时候,茅焦则是正在了整个秦国的角度,来证明嬴政囚禁赵姬的错误。   “今天下之所以尊秦者,非独威力使然;亦以大王为天下之雄主,忠臣烈士,毕集秦庭故也。”   “怨谤日腾,忠谋结舌,中外离心,诸侯将叛,惜哉,秦之帝业垂成,而败之自大王也。”   要说秦国最缺的是什么?其实就是人才。   秦国正在在不断地扩展地盘,但于此同时秦国的人才匮乏,这件事一直让嬴政头痛不已,新的地盘需要又有忠心又有才能的人去管,但秦国的老本也不能丢,人才奇缺无比,这也是嬴政一直大力支持千金阁的原因。   没有一句提到赵姬,茅焦完全是站在一个管理者的角度上来看待如何处理赵姬,可以说,他是和嬴政站在统一战线上的,对嬴政来说,这是一个来自自己人的观点,而其他大臣在为赵姬说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嬴政打上了敌人的标签。   所以,自然而然地,茅焦成功了,在下朝后,嬴政更是亲自将茅焦唤入内m,就为了向对方询问……墨斗的下落……   “墨斗是在你那里吗?”   而茅焦似乎也早有准备,他低头道:“墨斗已恭候大王多时了。”   第 84 章   当嬴政找到墨斗的时候, 对方正在忙着细细雕琢着什么,嬴政的出现只分散了墨斗一点点注意力, 他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做事。   墨斗不搭不理反而让嬴政的心平和了下来, 他像往常一样做到墨斗身边,好奇地探头看了看,说实话, 墨斗手里的东西有点闪……   嬴政默默地别开眼, 安静地等着墨斗结束最后的加工。   墨斗终于刻完了最后一处花纹,然后放下手中的东西, 抬头问:“大王想问什么?”   嬴政将别开的眼睛重新扭回到墨斗脸上,用陈述句的语气直肯肯地道:“你喜欢男人。”   说罢,似乎怕墨斗不承认,嬴政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 那是墨斗和蒙恬的通信, 蒙恬在最后一段用自以为隐晦的话来劝墨斗,就算喜欢男人留个后代。   从某一方面来讲,这话确实没说错,墨斗坦然地点点头:“对。”   嬴政顿了顿,然后又道:“你喜欢寡人。”   明明是一句非常自恋的话,却被嬴政说得理所应当的样子, 虽然这是事实,但被人这么说出来, 墨斗心中还是有点不爽,于是墨斗故意为难问:“大王怎么如此肯定?”   嬴政抬眼看墨斗:“你说过, 不愿结婚是因为无人能懂斗,你当时没撒谎,除去喜欢男人之外,这也是原因,而寡人懂你,恰巧,寡人是个男人。”   墨斗勉强赞同,虽然嬴政将因果关系搞反了,从事实上,他应该是个双性恋,嬴政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只是恰好这个时代只有嬴政懂他。   嬴政沉吟片刻,墨斗前两个问题的默认让他信心爆棚,于是嬴政便直接说道:“所以你便故意离开寡人,好让寡人明白,寡人也是喜欢你的。”   然而,出乎嬴政预料的是,墨斗摇头,对方好笑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让嬴政忍不住开始皱眉。   墨斗否认了嬴政刚刚说的话:“大王并没有喜欢斗。”   看嬴政扬起眉,想要反驳,墨斗便问:“大王知道斗喜欢什么吗,喜欢什么衣物,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天气吗?”   墨斗说的很慢,给了嬴政很多的时间思考和回想,但遗憾的是,嬴政一个都回答不出来。   嬴政的不作答并没有影响到墨斗,墨斗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但是我知道,大王喜欢黑色,衣物宽松些最好,喜欢雄鹰,也喜欢黄狗,不满意时爱扬起眉,思索是总爱拿手敲着什么东西,最喜欢的天气是雷雨,大王其实总想冲进去淋一淋,但旁人总是劝着,便只好作罢。”   关中地区的气候很干,雨总是很少见的,但下起来总是非常地痛快,总让人觉得若是淋一会而那定然非常地痛快。   墨斗前世长在南方,对这个雨并不是太感冒,但嬴政每次遇上大雨,特别是带雷的就特别兴奋,也特别哀怨,总让墨斗想陪他一起淋一次的冲动。   想到这里,墨斗的脸竟然开始微笑起来:“大王其实特别爱冒险,所以总是带着剑,总恨不得亲自上战场,所以当初蒙恬偷去战场时大王便故意让蒙骜将军打他了一顿……这些我都知道。”   “喜欢一个人是很奇怪的,”墨斗看着嬴政黑色的眼睛,认真道,“他开心的时候,会忍不住地一起笑,他难过的时候,会想着要是替他难受便好了,哪怕是他生气的时候,也总是忍不住地心动,然后想着把惹他生气的人打一顿,明明自己总爱熬夜,但总是忍不住地替他担心长不高……”   “大王可有这种感觉?”   嬴政怔怔地看着墨斗,什么话都讲不出来,因为血统与身份,这些年他向来都是理所应当地接受着一切,别人给嬴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而他给了别人什么便是赏赐,嬴政连付出的感觉都忘了,所以更别说什么想着为别人付出什么了。   “所以说啊,大王并没有喜欢斗,”墨斗一笑,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释然其中,“大王只是离不开墨斗而已。”   “这不就够了吗,”嬴政反应过来,想要挽回什么似的,他的声音有些急促,“寡人离不开你,你喜欢寡人,不就够了吗?”   “对,这就够了,”墨斗点点头,“所以大王是愿意与斗在一起吗?”   看嬴政就要想都不想地点头,墨斗非常大胆地伸出爪子捏了捏嬴政的脸,然后心满意足地收回手,对着目瞪口呆的嬴政说道:“先说好,以后的相处模式肯定不同,大王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为好。”   要是还想以前那样只能看不能干(划掉!),那他折腾个什么劲啊!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嬴政抱着不就是出卖男色的想法,毅然决然地点点头,然后,刚刚那个亮闪闪的东西就蹭地出现在了嬴政面前,上面的玻璃桂花闪地嬴政忍不住想要闭眼。   墨斗半跪在嬴政面前,郑重其事道:“以防万一,大王便请带上这个,日后若是反悔,直接取下便是,斗绝不多作纠缠。”   现代社会的钻戒的确非常漂亮,但是在大部分古人眼里,还是玉一般内敛低调的东西更加符合他们的审美,钻戒的模样对他们来说是非常庸俗的,或者说是暴发户的,尤其是对嬴政来说,这中花里胡哨的东西简直就是灾难!   嬴政:……说好的你知道我喜欢黑的呢?你就拿这么亮的东西来糊弄我!   嬴政发誓,要不是因为他太困了,他绝对不会让这么丑的东西出现在他的手上!哪怕这玩意儿闪地跟墨斗的眼睛一样!   ……   与此同时,甘泉宫内。   赵姬地静坐在屋檐下看着燕子飞来飞去地筑巢,这些天,她一直在回忆着她的一生,仿佛那样,她才能避开那可怕的一无所有的空寂感。   “恭喜太后,大王收回成命,您不必再被囚于此处了。”   内侍的声音并没有惊醒赵姬,她依然痴痴地看着上空,屋檐上的燕子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迅速地飞离了屋檐,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tenderlines。   那名内侍挑了挑眉,又重复了一遍:“恭喜太后,大王收回成命,您不必再被囚于此处了。”   而这次,赵姬终于有了反应,那名内侍用的是赵语……她转身看着那名内侍,像是在看遥远的过去:“你叫什么?”   内侍道:“赵高。”   “是你,”赵姬沉默了一会儿,问,“当初的守卫便是你支开的?”   赵高并没有直接应下,只是道:“你我终究是赵人,自然要互相帮一帮。”   “不,我不是赵人,”赵姬别开头,“你找错人了。”   赵姬如此姿态,赵高倒也没跳脚,而是悠然自得地绕了甘泉宫一圈,然后道:“那大概是认错了,在下告退。”   赵姬依然没转头,她知道那个赵高好像是带走了什么东西,但无所谓了,她本来就什么好在意的了,就是不知道那燕子还会不会回来……   第 85 章   成年是一个重要的分水岭, 或许它代表了许多的意义,但是当你真正跨过这个槛的时候, 你会迷茫地发现日子并没有发生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以当嬴政从雍城回到咸阳后,一切似乎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每个人各司其职, 前几日的事情就像发生过一般, 在经历过前一段时间的大事件后,他们需要静一静。   但这不代表嬴政会甘愿如此平淡, 于是,第二天的朝堂上,嬴政连续扔下了两个炸弹:1.准许吕不韦的离开,2.命魏人缭为国尉。   然后, 原本平淡如水的大臣们就像被洒了油一般地炸开了锅, 前一个决定他们还好理解,但是后一个命令就很有问题了,要是尉缭是个文臣,他们没意见,这年头凭一张嘴说成国相的大有人在,但问题是这个尉缭是个武臣啊!   武臣讲究什么?在这个时代, 武将讲究的是家世,更讲究战绩!   这个不知道从哪来冒出来的缭什么战绩都没有, 凭什么直接就当国尉?就凭那一本书?开玩笑,这可是舞刀弄枪的事, 挥笔杆子的来凑什么热闹!   幸亏这个时代还没有纸上谈兵的典故,否则尉缭绝对中招。   而让嬴政恼火的不仅仅是大臣的反对,还有尉缭本人的反对,他直言道自己恐难担此重任,甚至隐隐有逃跑的迹象。   这是嬴政万万没有想到过的情况,尤其当他自以为他已经将所有的阻碍清空,打算一展雄图之后,却发现他依然被现实捆地束手束脚。   “吕公回乡这是好事,大王为何单为缭之事而愁眉苦脸?”   墨斗舒舒服服地靠在嬴政的身上,边打着哈欠边翻看一本兵书,历史上的吕不韦可是被嬴政下令迁到蜀地,最后还是怕牵累到家人饮鸩自杀的,告老还乡的结局已经算好的了。   嬴政默默地看了墨斗一眼,然后放弃了挣扎,随着墨斗就这么靠着他:“他们不听寡人的话。”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呢?墨斗拿书盖脸,然后无声笑地嘲笑嬴政,嬴政挑起眉,取走墨斗脸上的书,略有些不满地迎上对方含笑的目光:“斗笑什么?”   墨斗无辜脸:“没什么。”   嬴政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决定暂且放过他:“斗看完了这书,可有何感想?”   墨斗低头认真地将书翻一遍,直言道:“看不懂……”   他确实没说错,《尉缭子》确实不是墨斗能看懂的,哪怕是翻译成白话文墨斗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完全读懂,不过他也不需要明白,只要知道尉缭是个军事参谋型的人才就行了。   所以,墨斗又在嬴政炸毛前道:“但此人对秦国来说是个人才,大王可用之。”   现在的秦国武将的人才储备其实是很尴尬的,虽然战将如云,猛将成群,老将有有蒙骜,王翦,少将有蒙恬,王贲,看着很多,但就像是缺少真正谙熟军事理论的军事家,打个比方的话,就是一群的李云龙,没有老总的话,他们能到处打平安城,但是没法形成一个有效的战略布局。   嬴政墨斗气得一口气没回上来,瞪了墨斗一眼,没好气道:“既然看不懂书的斗都言可用之,为何旁人就如此冥顽不灵?”   没为什么啊,因为利益啊……   尉缭是通过在千金阁上缴书目,被甘罗推荐给嬴政这一条路成功上位的,完完全全打破了阶级分化,要知道,就算之前有文人通过上谏君王等方式跻身上层阶级,那也是在大臣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而现在,嬴政提拔尉缭却是通过新的选拔途径,已经可以算是变相的考试了……   也难怪那群大臣会反对,至于尉缭大概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门道道,作为擅长道家隐遁的人才,尉缭才不会将自己放置在众矢之的的位置上。   这些嬴政不是不懂,他就是跟墨斗抱怨一下,也没指望墨斗能解决这个世纪难题。   墨斗打了个哈欠,将书盖到了自己的脸上,文言文看着实在是犯困,他往嬴政的胳膊窝里拱了拱,这是个世纪难题,一个阶层的变化是动荡性的,秦国在某一方面就是栽在了这个问题上,这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   嬴政忍了忍,终究还是是忍无可忍地将墨斗脸上的书给拿开:“斗就没什么好说的?”   墨斗抬眼看嬴政,莫名地感觉到了对方的委屈,好像自己最近确实有点膨胀……   其实这个问题也不是完全不能解决……墨斗努力回想了一下近代莫伟人的话,心中大致有了个想法,于是墨斗便对嬴政说:“有,想让大王亲我。”   ……   嬴政将书盖回到了墨斗的脸上,先不说这个要求的无厘头,就但从这个要求本身来说太直接了,哪怕是别的夫妻也没这样说话的,他做好了墨斗可能要提出的各种要求的准备,但像这样子的……作为古人的嬴政还真有点受不住。   被拒绝了的墨斗并没有多少失望,而是淡定自若地拿下书问:“那我亲大王总可以吧?”   相比于之前的,这个要求不算太过分……嬴政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然后几乎可以说是乖巧地等着墨斗上前亲他。   墨斗将书放到桌上,俯身向前,两人的气息逐渐毕竟,嬴政竟然难得处在弱势地位,作为被动者,他开始不自觉地地紧张,两个人的心跳都开始随着距离的相近而逐渐加快至同一频率,当墨斗的睫毛触碰到嬴政的眼皮时,嬴政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当他睁开眼时,墨斗已经起身回到原处……   嬴政面无表情地看着墨斗,对方的面色略微泛红,但神情淡定自如:“大王可明白了?”   嬴政咬牙切齿道:“明白什么?”   我什么都不明白!说好的亲亲呢?!   有时候,当你做好了迎接一件事的准备后,要是那件事突然变卦了,即便这个事情是你本身是不太愿意接受的,那也是会相当不爽的,甚至会有了一种亏了的感觉。   墨斗只是借机打算撩一下嬴政而已,完全不知道嬴政的复杂心理,他直起了身子进入到了工作阶段,向嬴政解释:“大王若是说屋子太暗,需要开个窗,习惯了黑的人自然不愿意,但若是大王说要把这屋顶拆了,他们就愿意开窗了。”   以上是来自鲁迅大大的著名理论,那个时候的C国正面临着不下嬴政此刻面临着的时代变革,到处都固执不愿变革的人,这个理论确实说明了很多道理,虽然,到最后C国还是经历了彻骨的改革才真正脱胎换骨。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但也非常深刻的理论,至少对于墨斗来说,他每一次想到这个开窗论都忍不住佩服一次鲁迅,对于任何一个第一次听说的人绝对是振聋发聩。   至少对于嬴政来说是非常有用的,他沉思片刻问:“这是斗想的?”   墨斗摇摇头:“不是,提出此说法的人叫周树人。”   嬴政认真问:“斗可否引荐一番?”   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时空的问题,墨斗相信要是真让鲁迅大大见到这个封建帝王的创始者,绝对会把嬴政骂到气绝。   墨斗非常遗憾地摇头,嬴政也非常遗憾,全然不知自己刚刚提到的要求有多么地作死:“罢了,寡人知道怎么做了。”   于是,第二天,嬴政扔下了一记核弹,他宣布,扶苏的太傅将在千金阁中选举产生,这一次,大臣们直接炸炉了……尉缭的事情滚一边去,这个事哪有长公子的太傅重要!   第 86 章   哪怕儒家学说还没盛行, 教育对于华夏民族来说向来是头等大事,或者其实可以说是这个民族的天性影响了儒家学说。   而长公子的太傅选举更是重中之重, 其热议程度是不下现代的高考的, 所以,理所应当的,当嬴政宣布要在千金阁里找人才时, 又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反对。   太傅这个职业, 风险小,收益高, 几乎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他们自己都嫌僧多粥少呢!哪来的外人来跟他们抢工作?   然后嬴政便非常好商量地分配了名额。   你们自己推荐个代表,我自己选个合心意的老师,大家一起教扶苏, 你们说好不好啊~虽然依然有一部分大臣仍旧不同意, 但绝大多数大臣开始见好就收,既然大王都做出妥协了,大家总不好鱼死网破,更何况,从千金阁里选,也就是说人人都有机会, 一些势单力薄的小家族已经开始心动了,其中也包括了李斯。   李斯可以说是最眼馋这个位子的人了, 他因为本身的原因,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 但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有时候他甚至会忍不住地在想,会不会当初没有选择出来反而好些,那样至少他可以安安心心地牵着大黄狗跟自己的两个儿子在田野上狩猎,而不是每天胆战心惊地一边往上爬一边还要谋划着身后事。而要是成为扶苏的太傅,可以说只要自己不作死,总能留个好结局。   李斯可以说是草根出身,背后没什么背景,真说起来也就老师拿得出手,虽然他有才华,但太傅这件好事是肯定轮不到他顶头上的,如果要说是从千金阁选人,李斯自我感觉还是有很大机会的,要知道,他的《谏逐客书》还挂在千金阁门上呢……   所以,在世家大族在彼此之间相互商议竞争之时,有一大堆的人正偷偷摸摸地买纸写书,把自己对治国之道的想法一股脑地写进去,然后一股脑地交到千金阁里,就期望着能入秦王的眼。   当然以上是李斯那群人的良好的自我感觉,事实上,嬴政其实早就有目标了,目标很明确,就是墨斗。   这件事也算情理之中了,毕竟从某一方面来讲,墨斗确实知道很多东西,而且非常有用,比如说数学。   但也仅限于此了,墨斗又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你让他把一些现代的东西讲给扶苏听他还能做到,但是让他给扶苏讲课……对不起,他能力有限,要知道,他来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了,还是连大部分文章都读不懂好吗!   虽然墨斗有基本的识字能力,但是像那些古文,墨斗大部分还是看不懂的,简而言之,墨斗是个半文盲……   当然墨斗也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但是要知道,墨斗一开始也只是通过跟嬴政学习诗经来认字的,而一般古人都具备的最基本的断句能力则是要通过大量的训练,换句话说,需要一个老师带着你慢慢入门,而墨斗当然是没这个资源的――这也是世家大族自傲的资本。   所以当嬴政要求墨斗参加这个竞选的时候,自我认知清楚的墨斗索性破罐子破摔,按着大学的要求写了一篇《论国家治理的数学应用》论文,然后交给嬴政:“大王觉得以我这种文章,大臣们能接受?”   就像之前李斯吐槽的那样,先不说各种语法问题,光是错字就能揪出一堆,然而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白话!也不要莫名其妙加上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符号!   墨斗:论文你打算让我怎么写,把‘的’改成‘之’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好吗!标点的好处又是你等能够明白的?   这文章当然是不能拿出去的,因为里面的观点太新了,新到大概只有嬴政才看得懂……要不是嬴政跟墨斗相处了世纪年,嬴政看这篇文也跟墨斗看古文一样,跟看天书似的。   尉缭写出了那么好的一本兵书,大臣们尚且如此排斥,更何况墨斗的论文?而且,墨斗的身份也很敏感,说得好听点叫墨家,说难听点就是个匠人,这种身份怎么够格当扶苏的太傅?   嬴政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也就寡人能懂你了……”   墨斗洋洋得意道:“要不我怎么会喜欢大王呢。”   感觉墨斗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嬴政没吭声,而是转头重新将墨斗写的论文有看了一遍,眼中的惋惜之情愈发浓重,看得墨斗心痒不已。   他趴到桌上看嬴政看自己的论文,然后伸出爪子点着纸,将上面的标点符号所代表的意义一点一点跟嬴政说明白,然后总结道:“不过大概是没什么人愿意这样做的。”   毕竟当初标点的符号也是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改革后才慢慢被人接受的。   墨斗并没有掩盖自己的小落寞,嬴政有些手痒,想摸摸墨斗的狗头,但是墨斗却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抬起头,将偏了的话题重新扯了回来:“大王若是想要有人教长公子算数,我倒有一个人可以推荐。”   嬴政点头:“请讲。”   然后顺手(划掉!一点都不顺!)揉了揉墨斗的脑袋,不同于别人的一头油(古人叫这个乌黑油亮),墨斗的头发是干燥的,毛茸茸的,可以说手感极佳。   嬴政心满意足,墨斗一脸懵逼……等等,刚刚发生了什么?   ……   千金阁内。   甘罗正将一本本书翻地哗哗作响,然后暴躁地用铅笔在厚厚的一叠名单将一个个名字上狠狠地划去,而旁边则正摞着高高的一叠账本。   胡编乱凑的书是没资格进入千金阁的,作为为一个文理兼修的天才,甘罗不仅负责千金阁各种收益的统计,他还负责审阅合格的成书,简而言之,甘罗现在是一个人做着会计和编辑的工作,平时还好,但现在却因为扶苏的事,一群人纷纷投稿,所以可想而知,甘罗的工作量就爆了。   而这个时候,始作俑者却还要来过来干扰甘罗的工作……   有那么一瞬间,甘罗有点想避之不见……然而这是不可能的,所以甘罗就只能认命地放下一堆工作,起身迎接嬴政到来。   “大王有何事?”案上堆满了的纸和书,一个算筹,其中还夹杂这一堆的竹简,甘罗殷勤地将它们整理(叠成)厚厚的一摞,“可慢慢道来。”   嬴政坐在正位上,眼看竹简就要高过自己的头顶,赶紧阻止甘罗丧心病狂的行为:“甘上卿如此忙绿,寡人便直言了。”   甘罗满意地点点头:“大王请言之。”   “不知甘上卿可愿当扶苏老师。”   甘罗顿了顿,然后道:“甘罗公务繁忙,长公子尚且年幼,恐难胜任。”   其实就是变相的拒绝了,甘罗表示没兴趣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   ……   嬴政没有想到过会被拒绝,任何爸爸都是认为自家孩子是优秀的,不存在会被拒绝的可能,尤其是还有一堆人争着抢着当老师……说实话,嬴政有点想骂甘罗,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   但是,对于甘罗来说,他是真的不想当这份差事,确实,太傅这份工作益高,比如说甘龙,最后靠的就是秦惠王老师的身份,在与商鞅的对峙中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是这种利益对于甘罗来说,毫无吸引力。   首先,他是天才,完全不需要以此博得名利;其次,他有自信,找靠山什么的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他还年轻,有工夫将时间花在一个小孩子身上,以期望对方在未来给予回报,还不如甘罗现在自己打拼事业来得简单痛快。   总而言之,太傅这个职业适合老年人,不适合年轻人。   最后,嬴政还是忍住了自己心中的不爽之情,他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算盘,然后拿起一个账本噼里啪啦地算了一阵,在甘罗‘没想到大王竟然还有这一手’的目光中飞快地算完了一笔账。   “如此一来,想必甘上卿便有多的时间了吧?”嬴政随意地拨了拨算盘,发出清脆的响声,“扶苏是个聪明的孩子,从没放寡人失望过。”   这个算盘是当初墨斗给嬴政和扶苏教数学时造的,当初因为在马车上不方面,墨斗还费尽心思地将其做得尽力精小,结果嬴政就干脆直接带在了身边。   算盘确实非常简单方便,旁边的甘罗好奇到死了,他厚着脸皮问:“大王,此为何物?”   “此物名为算盘,是墨斗所造,若是甘上卿愿意教扶苏,寡人便将其作为拜师礼赠予你,”说到这里,嬴政笑了一下,“至于如何用,甘上卿可以试试问扶苏……”   甘罗嘴抽了抽,能别这么不要脸好吗!   然而嬴政怼完了甘罗,心情一阵舒爽,教你看不起我家扶苏!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嬴政又掏出了一捆铅笔:“这是墨斗让寡人带来的,让甘上卿别忘了。”   甘罗看着铅笔,感觉自己被坑的很惨……   “既然如此,甘罗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嬴政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再次在袖子里掏出了一沓纸……   甘罗:还有完没完了?!   “还有这篇文章,麻烦甘上卿收进千金阁。”   怀着好奇的心理,甘罗恭敬地接过纸张,定睛一看,词句不通,错字不断,不明所以,乱涂乱画……这是什么狗屁文章!   甘罗抬头一脸怀疑地看嬴政,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但是嬴政一脸认真:“务必妥善保管……”好待后世有识之士观之。   第 87 章   这大概是甘罗第一次滥用私权, 也可能是最不要脸的一次:在嬴政的要求下,甘罗作为千金阁的管理员, 自写自荐, 成功当上了扶苏的老师。   嬴政的这波操作是旁人万万都没想到的,他们都以为嬴政会找一个没家族,没背景, 没身份的人才出来当扶苏的老师, 还很有可能是别国人,结果却冒出了一个甘罗……除了年龄太小之外, 其他的跟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甘氏在秦国的地位不低,甚至可以说是家学渊源,往上刨一刨能找到个太傅――甘龙;而甘罗自己更是年少成名,身居高位, 真说起来, 很多人连评议甘罗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准备好挑刺的人对着甘罗纷纷傻眼,找来找去只能说甘罗年纪小,于是便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后便作鸟兽散,有这功夫还不如再跟家族商议商议,看看能不能从自家里挑个人出来和旁的家族争另一个太傅之位。   嬴政给他们的权限很大,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 毕竟,以前的太傅都是君主定的, 大臣们最多只是影响,而这次可以说是直接将选择全都交给了他们, 这也是最后他们答应嬴政从千金阁选人的原因:这是嬴政跟他们做的交易,你们自己选一个,其他的别来烦我。   甘罗的出现也是李斯没有预料到的,他想过可能最后的名额不是他,但没有想过却是以这种方式,有实话,有点不甘心。   李斯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疑虑,嬴政让甘罗当太傅能意味的事情太多了,无论是从甘罗的国籍上看,还是从甘罗的背景上看……换句话说,嬴政很可能从根本上是不信任别国的人才。   嬴政:别乱想,其实主要是因为甘罗数学好……   当然以上只是一些猜想,李斯也只是怀疑一下,而让他真正不安的是不管怎么样,嬴政不信任他是肯定的。   曾经的他对嬴政的信任是不太在意的,不信我又怎样,到最后不还是得用我吗?但现在李斯突然意识到,或许信任在他的仕途升迁上不是必需品,但是却决定着他最后的结局。   李斯站起身来,起身往外走,不行,他得要早做打算。   ……   作为一个儒学大家,淳于越对孔子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相当赞同,因此他虽然结识了相当多的好友,但是彼此之间是并不频繁往来。   所以,有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最近几日这么多人来找他?   那些世家大族也就算了,李斯是他好友也就忍了,为什么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赵高也来找他?!   “赵高?”前来拜访的李斯皱起眉,“他来干什么?”   “不知,他说是拜名而来,”淳于越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赞同,“此人颇具才华,可惜了。”却一直以侍从的身份呆在秦王的身边。   “颇具才华?”   淳于越点头道:“起码在儒术上,我能与之略谈一二。”   要是嬴政或是墨斗在这里,肯定能够发现出不对劲,但可惜知道这个消息的是李斯,在李斯的角度上,赵高仅仅只是一个侍从,他最多只会将赵高列为自己的竞争对手之一。   将赵高记到小本本上,李斯将重心放到淳于越身上,他问:“赵高为什么过来我不知道,但那些世家大族找你,我倒是能说道几分。”   淳于越拱手道:“愿闻其详。”   “他们想让你当太傅。”   ……   齐人(划重点)淳于越:哈?   这确实非常是一件非常荒谬的事,在嬴政选了秦国本国人之后,世家大族们反倒选出了一个别国人。   李斯一开始也确实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但最为一个人精,他很快就想出了前因后果,理由很简单,这些大家族谁都不说服不了谁,最后只能找个中立立场的人来当太傅。   只要一个家族选出人来就会被疯狂群嘲,除非这个人本身的能力能堵住所有人的嘴,而之前说过了,秦国自己不生产人才,唯一一个比较出彩的甘罗还被嬴政给选走了,那么这些家族就陷入了一个谁都不服谁的尴尬境地,最后只能挑比较符合家族利益的外人。   而有才的外人一般都是有各种主张的,大部分主张一般都是走革新的路子,换句话说,是侵犯家族利益的,所以他们就将时间转移到了向来实行中庸之道以及比较守旧的淳于越。   而刚好,这也是李斯来找淳于越的理由,他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入世家的眼的,但淳于越却可以,对方是他好友,人品是可以信任的,而且对方同样是别国人,至少不会让扶苏对别国的人产生什么偏见。   淳于越心动了吗?他心动了。   儒家是向来主张入世的,当官是所有儒家人的愿望,尤其是当一国继承人的老师,更是直接戳中了儒家的萌点……这可是当老师啊!   淳于越恭恭敬敬地朝李斯一拜:“多谢李兄解惑。”   李斯心中美滋滋:诶呀,真好说话,跟师兄一样好忽悠。   话说,也不知道师兄现在怎么样了,怪想他的,要知道,在老师的一干学生中,可是就只有他们两人推崇法家的。   ……   韩国。   韩非已经在宫室外等待许久了,烈日晒得他有些头晕,但他一直固执地守在外面等待父王的传唤。   又不知道等了多久,里面的人似乎是完全不知道外面的状况一样,完全没有动静。   韩非终于忍不住了,他又向侍从问了一遍:“我,我那奏奏章你,你当真,当真传上,去了?”   守在门边的侍从不耐烦道:“前几日便传给大王了。”   “哦,我知,知道了,”韩非低头看自己的影子,“麻烦给,给父王说,说一声,我明日,明日再来。”   侍从有点无奈,甚至有些佩服起韩非了,他向韩非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进门。   “他还在外面?”   韩惠王作为一个古人绝对算是长寿的人了,韩非现在大概有三十多岁,也就是说,韩惠王大概有四五十岁,妥妥是可以算作是一个老人。   如同所有老人一样,他的眼珠浑浊而又发黄,但精神气还算不错,说话中气十足。   侍从低头道:“公子说,他明日再来。”   啪!   韩惠王不耐烦地拿起案上的竹简往下重重一摔,他这个儿子就是不让他省心!整天拿韩国跟赵国和秦国比,说韩国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可又与他又什么关系,反正他也活不长了,就不能让他好好地过完剩下的日子吗?!   每天就知道说说说,还一直结巴。   好,这次我就让你说!   韩惠王面色阴沉,冷冷道:“让他进来。”   侍从低头称是,出来让韩非进去:“公子小心些,大王心情不佳。”   韩非抿抿嘴,背影中带着义无反顾,他走入室内,见到韩惠王,认认真真地行礼:“父,父王。”   韩惠王冷冷地看着韩非:“你要进谏?”   韩非点头:“对,韩国地,地处偏远,本就发展,发展不利,况,况,况……”   韩非急地脑门冒汗,他的父王一直盯着他,让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一旦没背出书就被老师打的感觉,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留下的结巴的坏毛病。   “行了,莫再多言,”韩惠王摆摆手,阻止了韩非的第四个‘况’,“你可知旁的进谏者都是何样的吗?”   韩非愣愣地看着他的父王,一种不安感在他的心中逐渐发酵。   韩惠王看着韩非呆呆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笑容,干瘪的皮肤在他的脸上形成了可怕的形状,每一条沟壑中都是满满的恶意,他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低声道:“他们可都不是结巴。”   ……   当韩非失魂落魄地回到府内时,他的管家已经等了许久了,可以说,韩非等了多久了韩王,他便等了多久的韩非。   管家看见韩非,赶紧上前安慰道:“公子莫要太在意,老奴信……”   韩非抬头看着从小带到大的管家,当初他被所有人嫌弃头脑不灵光,说话还结巴时,是管家将他送到了荀子的学宫,让他有信心重新站起继续前行,可是,现在他好像又跌到了……   他打断了管家的话,轻轻问道:“说,说话就真的,那,那么难吗?”   管家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吗?有些情况下是难的,知道这个时候,管家不知道该说来安慰他家公子。   韩非也并没有想要在管家这里得到什么答案,而是直接将自己关到了屋子里,将自己的不甘,怨怒一统关在了里面。   管家想了想,转身从库房内拿出一沓纸和笔,这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托人从秦国买到的,本来想给公子一个惊喜,但他的公子此刻正在破碎的信念上迷茫不知去处,所以现在拿出来也好。   管家轻轻推开门,韩非盯着案上的火苗没理他,火光在他的眼中闪忽不定,仿佛随时就会暗下去,但,至少还亮着……   “这是秦国的纸和笔,他们都说好用,老奴就给公子带来了。”管家将手中的东西一件件放到韩非面前,他的声音也是苍老而沙哑,但却匪夷所思地温柔,或者说是慈祥,“老奴觉得说话确实挺难的,所以公子要不试试写下来?”   写下来?   韩非眼中的火光跳动了一下,他低头看着白纸,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奴觉得既然说话难,那便公子便写吧,让他们自己说去,公子只需想和写便行。”   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断你,嘲笑你,鄙夷你了……   墨早已被管家磨好了,上好的狼毫毛笔蓄势待发,光亮柔滑的纸安静地平铺在案上,一直燃烧的油灯将所有都照得亮堂堂的,都准备好了,仿佛一切就是为了等待此刻的韩非。   是时候了,他执笔沾墨,不甘而又坦然地写下两个字:说难。   ……   就在韩非为了传世巨著奋笔疾书的时候,墨斗正在重新体验高考上课时的迷幻感。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睡觉……   只能说,这个时代的教学是真的让人绝望,没有PPT,没有课堂互动,甚至都没有笔记的概念,有的只是一本书从头念到尾,还混着老师巨大差别的口音。   是的,墨斗此刻正在上课,以扶苏伴读的身份……   对,他堂堂一个穿越者,而且是一个混出些名堂的穿越者,那种随便一个想法就有可能影响几千年历史的穿越者,在前几日,被慧眼识珠的嬴政派去做了伴读。   摔!还不如当扶苏老师呢!   一堂《尚书》文言文课从早上讲到中午,老师,您不累吗?您不渴吗?您嗓子不痛吗?   您不累不渴不痛,我们还要休息呢!铅笔再不削就真的用不了了!   墨斗很想打断淳于越,但是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已经到饭点了……   吃完饭,淳于越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王宫,下午是扶苏的武学课,他自然没有再留在王宫的道理。   墨斗甩了甩自己酸痛的胳膊,然后捧着书问扶苏:“长公子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墨斗得承认,淳于越讲的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像他想的那样死板,但是问题是人不可能整整一个上午都完全集中精力的,尤其是扶苏还是一个小孩子,集中力更是比不上大人,而淳于越又是讲过一遍就好,有时候一个发呆,别说意思了,连断句都不知道要怎么断,所以墨斗只能在一旁记笔记,好帮助扶苏学习。   没办法,扶苏也曾想过像墨斗这样记笔记,但是淳于越却不赞同,他认为长此以往会导致扶苏产生依赖心理,尤其是对墨斗所称的‘标点符号’,他只允许墨斗记,若是扶苏有问题有不方便找他,可以让墨斗口头(划重点)告诉扶苏怎么断句,什么意思。   所以当时墨斗就作死地回了一句‘那有所人都用标点符号不就行了’,差点没把淳于越给气死,然后墨斗就被揪着教训了一通古礼,也差点没把墨斗给气死。   现在墨斗想想还来气,像吵架辩论这种事,从来都是事后才能想到绝佳的反驳方式,墨斗越想越懊悔,然后悲剧就来了:他在骑马课上分了神,华丽丽地摔下了马……   嬴政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面无表情:“喝药。”   墨斗抽了抽嘴,这场景怎么感觉这么眼熟……   “大王,能让我自己喝吗?”   嬴政挑起一边的眉:“嗯?”   “我喝……”   墨斗老老实实地低头,苦着脸一勺子一勺子地将碗里的药给喝干。   嬴政将勺子放回碗里,发出清脆的敲击声,他问:“骑马时分心?胆子够大。”   要知道摔下马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马蹄随便一跺都能让墨斗开膛破肚,幸好墨斗命大,以及马儿乖巧,要不然,就不只是摔扭脚的后果了。   墨斗低头:“我错了,对不起,下次不敢,不对,是没有下次了……”   道歉态度还算诚恳,嬴政暂且放过了他,他将碗放下,然后问:“这几日学的可还好?”   “长公子聪慧,学东西都极快,甘上卿和淳太傅都赞口不绝,”墨斗毫无心理压力地将扶苏夸了一波,毕竟事实也确实如此,“不过,我建议大王可以将课时分开。”   “课时?”   “就是教学的时间,比如说学半个时辰让公子休息一盏茶时间,也好让太傅修整修整。”   其实最好是45分钟,不过在古代不好说,墨斗于是便凑了个整。   嬴政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就是能不能让我不要再伴读了,他也是有自己的事要做的好不啦,但是墨斗知道说了也没用,他不是没有拒绝过,却还是被嬴政给指派成了伴读,说实话,墨斗是不开心的。   没错,他是喜欢扶苏的,更喜欢嬴政,但这不代表他愿意每时每刻都围着这父子俩转,事实上,墨斗心底是一直担忧嬴政会不会仗着他的喜欢而对所欲为地命令他,要是那样,他绝对会选择离开。   不就是喜欢一个人,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个而放弃自我。   而嬴政这次让墨斗当伴读陪着扶苏,已经有点戳到墨斗的痛处了,他焉焉地答:“没了。”   嬴政问:“寡人在问你,你学得怎么样了?”   墨斗:关我什么事?我不就是一个伴读吗!   像是知道了墨斗的想法,嬴政无奈道:“寡人让你当伴读是让你跟着学,墨斗可是想到别处去了?”   墨斗:“没……学得还行吧……”   嬴政盯着墨斗,眼中的深究让墨斗不自觉地别开眼:“当真?寡人听说你跟淳太傅可是相处不佳。”   墨斗忍不住辩解:“是他教的方式不对!”   嬴政敏锐道:“所以斗学得并不好。”   ……   墨斗没说话,扭过头算是默认。   确实如此,要不是有笔记,墨斗其实是反过来要请教扶苏的,换句话说,扶苏其实是跟上了淳于越的教学的,跟不上的只有墨斗一个。   嬴政看着墨斗的后脑勺,慢慢问:“斗可是觉得,其实你并不需要学这些?”   墨斗依然不说话,但嬴政并不在意,他开始一点一点地分析墨斗:“寡人其实一直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只是之前寡人没在意,直到看到斗上次的文章才反应过来,那就是斗其实是一直置身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你一直在拒绝旁人的接近。”   墨斗的心一顿,他猛然转头否认:“我没有!”   “你有!”嬴政断声道,“你连学都不愿学,不是拒绝是什么?”   若是墨斗知道怎么写文章,那嬴政绝对不会多言一句,但是事实上,墨斗就是个半文盲,他是最没有理由拒绝这种学习机会的人。   “你看人其实是带着一种傲气感的,只是你掩饰地很好,但若是遇到守旧之人,那这种感觉便出来了。”   比如说,遇到淳于越的时候。   墨斗一愣,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从没小看过古人的,他也一直在努力融入到古代的生活中,他以为他做到了,但看来事实并不是如此。   他在小时候学会了吃古代的食物,睡古代的床,说古人的话,但是从来都没学会和古人相处。   墨斗所认识的人都是或多或少带着革新思想的,换句话说,其实是别人一直在迁就墨斗的思想的,但这是不对的……所以嬴政让墨斗当伴读其实是想让墨斗去蹭课,去学习,去了解这个时代究竟是什么样的。   墨斗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失败,他小声地自暴自弃:“我有大王就够了,我不需要。”   看到墨斗终于承认了这一点,嬴政笑了,他歪着头说:“那若是寡人需要呢,做个约定怎样,斗若多学一点,寡人就试着多喜欢一点斗如何?”   墨斗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嬴政。   “因为寡人想过了,既然斗喜欢寡人,寡人又离不开斗,那寡人为什么就不试试呢?”   嬴政从来不是个被动的人,他更加喜欢主动出击,将事情的走向都控制在自己手里。   墨斗看着嬴政的眼睛,对方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所以……既然嬴政愿意跟他做这个约定,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嬴政其实是有点喜欢他的呢?   于是他大着胆子,任性而又霸道地说:“不够,以后斗做到任何一件让你开心的事,大王都要多喜欢斗一点。”   嬴政答应地很痛快:“好,寡人答应斗。”   第 88 章   几个月后, 阳光灿烂,天气逐渐转凉, 而墨斗也迎来了他的毕业考试。   说实话, 其实几个月的时间是有点短的,不过嬴政也并没有打算让墨斗成为什么文学大家,他就跟在武学课上要求墨斗学会骑马一样, 在文学课上只是想让墨斗学会最基础的读和写, 以及接触一下那些顽固派人士。   再加上墨斗完全放弃了工作,一心一意专注学习, 这才在几个月后自认为能够达到嬴政的要求,而像这种速成式学生在考前是最没有底气的。   所以,当嬴政带着扶苏过来的时候,墨斗已经紧张到试图给马喂草来解压――就是第一匹装上马鞍以及马掌的那只。   这只马被伞喂得越发地肥壮, 日常的爱好就是向人吐口水, 当这只马第三次喷了墨斗一脸唾沫后,墨斗终于忍无可忍地给这只马取名为:‘草泥马’。   站在墨斗身后围观了许久的嬴政好奇地问:“这名字可有何含义?”   墨斗对嬴政的出现毫不在意,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嬴政莫名其妙的出现,通报什么的,不存在的。   他淡定地转身,拿袖子抹了抹自己的脸, 一本正经地胡诌:“南海往南十万又八千里,曰南美, 上多珍兽,有马焉, 其脸如羊,唇如兔,颈长如蛇,遍体毛卷,喜喷沫,见则有厄缠身,因常奔于草泥之上,故名为草泥马。”   ……   嬴政一脸诚恳:“寡人心神往之。”   墨斗:呵。   扶苏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相比于《尚书》《礼记》之类的书,《山海经》可以算是小说志怪了,它在某一方面满足了小孩子好奇的心理,扶苏可是看了好几遍,所以他很肯定他看过的书上并没有这段话,于是他忍不住问到:“这是哪版的《山海经》,可否给孤一观?”   墨斗被扶苏的认真给打败了,嬴政笑着摸扶苏的脑袋:“没这个东西,是墨斗胡诌的。”   一旁的墨斗有点不服气地小声逼逼:“那也不一定……”   “嗯?”嬴政到了个大概,他好奇地走上前一步,“墨斗说的是真的?”   大概是因为嬴政的靠近让马儿兴奋起来,还没等墨斗苏后话,他就非常不负名字期望地对着嬴政喷出了第四口唾沫。   水珠在空中滑翔地极快,一旁的墨斗只来得及上前把嬴政给推开,然后,墨斗被结结实实地被喷了一脸――之前几次墨斗还躲了几下子的……   此刻的墨斗相当地狼狈,他的脸上全是白花花的唾沫星,所以他只能一边飞快地躲开嬴政,一边狠狠拿袖子搓自己的脸。   在几次抓墨斗未果之后,嬴政危险地挑起了眉,将怒气转移到了那匹胆大包天的马身上:“这马……”   “这马胆大包天,就不该入大王的眼,”墨斗赶紧打断嬴政的话,要知道伞和这马关系好得要死,他可不想让他的徒弟伤心,“大王不是来考我吗,咱们赶紧开始吧。”   说着墨斗也不敢直接碰嬴政的衣服,怕蹭到了对方,只能一股脑往前走,好像有那马又要对着他喷第五口唾沫一样。   扶苏眨眨眼:“父王,这该怎么办?”   嬴政放下挑起的眉:“你去玩吧,等会儿父王来找你。”   扶苏乖乖应下离开,这里他从小就熟,墨斗的工坊对与扶苏来说就是一个乐园,这次父王带他出来就是让他玩的,所以他就只要玩得开心就行。   嬴政拿手指敲了敲马槽,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愉悦地拍了拍身后的马,随即便跟了墨斗上去。   ……   脸上的唾沫已经干了,就是有点发痒,墨斗挠了挠脸,然后继续将注意力放到了手里的纸上。   嬴政准备的考试方式很简单,就是那一篇文章给墨斗看,然后再让墨斗写一份读后感,知道了这个考试方式的墨斗放下了一半的心,尤其是当他看懂了文章的第一段之后,更是将一颗心全部放了下来。   他最怕的就是文章里一堆代称、用典,搞得他一点都看不懂,而只要读懂了,写文章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毕竟墨斗有两千年的写文章的套路……   而且,嬴政拿出的这篇文章还相当有内涵,将君主与能士之间的关系剖析地一清二楚,这让墨斗随便找一个观点都能扩写出好几百字,所以墨斗在写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他通过了。   将文章交还给嬴政,墨斗忍不住自己在脑海里百度了一下刚刚的那篇文章,虽然前秦时期留下的作品就那么一点,但是墨斗肯定,像这种放在两千年后依然新鲜的观点绝对是传世巨作的一篇。   果不其然,是《孤愤》……   是《孤愤》啊!韩非子诶!说起来这时候嬴政也确实应该知道了。   墨斗眼睛都亮了,都忘记了自己脏乎乎的样子,他兴奋地靠近嬴政:“大王,这是个人才,必须爱惜!”   这次可别把人弄死了!   嬴政低眉,将视线从文章上转移到墨斗脸上,他盯着墨斗:“所以斗这是看懂了?”   墨斗眨眨眼,迷茫地点头,不应该啊,为什么嬴政这么淡定,历史上不是超兴奋的吗?说是看不见韩非子连死都不开心了,虽然死亡本来就让人很不开心……   他不知道的是,嬴政从拿到文章的一开始就藏着打算给墨斗当考卷的,他是憋了很久才憋到墨斗能看懂古文的,嬴政至今还记得之前那次《尉缭子》的失败感……   墨斗问:“大王,我通过了吗?”   嬴政点头,还是盯,盯得墨斗有点踌躇,他这时才发现他离嬴政的距离有点近,近的让人连发红,墨斗忍不住又挠了挠自己的脸,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连忙后退:“冒犯到大王了。”   没等墨斗起身,嬴政一把抓住了墨斗的手,漫不经心道:“还记得寡人答应了斗什么吗?”   嬴政的手是干的,但墨斗的手有汗,一部分是刚刚考试时出现的,一部分是现在给紧张的,他忍不住将头往后仰:“记得……”   嬴政笑了笑:“是什么?”   墨斗:说不出口啊……   嬴政继续逼问:“说啊。”   墨斗忍不住想要掀桌,不就是多喜欢我吗?为什么感觉你比我还急!   他闭住眼,一口气说道:“大王答应多喜欢我一点。”   片刻的安静后,墨斗听到一声轻微的‘嗯’声,感觉对方相当满意,然后,墨斗感觉自己的脸上贴上了一块湿凉的绸布,正被一双温热的手擦拭,说不上温柔,但绝对要比墨斗自己搓脸要轻。   墨斗闭着眼,嘴角忍不住往上翘,然后被搓揉成乱七八糟的形状,他含糊着声音轻轻问:“所以,大王喜欢到不嫌弃我了吗?”   嬴政的手一顿,隔着一片布,墨斗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急败坏:“寡人何曾嫌弃过斗?”   明明是你一直躲着寡人……   绸布已经被收回了,墨斗甚至在嬴政脸上读出了一点委屈的表情,他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终于感觉到了未来的可行性――跟嬴政的未来。   第 89 章   毫无疑问, 对于韩非子,嬴政是志在必得的, 毕竟韩国是真的弱, 整个国土面积还不如秦国的一个郡大,对强势的秦国已经畏惧到了谄媚的地步,可以说战国七雄名存实亡。   按理来说, 对于这种对手, 嬴政根本不需要多说任何废话,直接威胁一下韩王, 对方绝对会屁颠屁颠地将韩非子送过来,面子什么有自己的命重要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打乱了嬴政的计划――蒙骜死了。   蒙骜去地非常突然, 所有人都觉得蒙骜只是在睡午觉, 还是蒙恬首先发现的不对劲,当他上前查看时,蒙骜已经没有呼吸了。   在确定不是刺杀,也不是毒害后,蒙恬终于接受了自己祖父的死亡,他以强硬的姿态接手了军中的一切事物, 然后迅速封锁消息,让他最信任的平以最快的速度向嬴政通知了这件事。   嬴政在接到消息后沉默了半天, 他做好了蒙恬战死沙场的准备,却从没想过对方会以这种姿势退离战国的舞台, 无奈之下嬴政只能让蒙恬暂时撤离前线,至于对韩国的威胁也自然无从谈起。   虽然得不到韩非子很可惜,但是,他不能让秦国武将的尸身腐烂在外面。   与此同时,嬴政将目光放到了朝堂之上,蒙骜作为第一个站在嬴政立场上的武将,意义重大,他的离去对嬴政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虽然说现在嬴政已经完全掌控了朝堂,但是在经历过几次政权危机之后的嬴政无疑对兵权产生了巨大的执念,更可况他的目标是全天下,这就需要更多的将领。   尉缭作为一个参谋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是他擅长的是大格局上的战略目标,攻城这种小规模战役还需要另有人来干。   然而,像武将这种人才,需要的是大量的实践,不是所有人都像是尉缭和孙武一样文笔好地能写出传世兵书,大多是都是能打不能说的实干家,所以愣是嬴政将秦国全朝文武的祖宗十八代研究了个透,都愣是没找出个又可信又能干的武将。   虽然墨斗满脑子都是王翦,但是实在是最多只能对嬴政进行引导性指示,比如说:“大王你看这个这个人,周灵王太子晋之后,太子晋的第十八世孙,感觉不错。”   嬴政将脸从大把的竹简里抬起来,迷茫地对向墨斗,刚刚他听到了什么,好像是最不在意家世的墨斗因为某人的血统而向他推荐武将?   墨斗似乎也知道刚刚自己说的话有多奇怪,他讪讪一笑,但还是坚定地将手里的竹简推向了嬴政,天知道他在这么多竹简里找王翦这么一个名字找了多久――像这种族谱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转移到纸上的。   嬴政沉默地盯着竹简上的名字,王翦,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听说对方自小喜爱兵书,可以试一试,最关键的是墨斗还专门提到了他……   嬴政提笔,将王翦的名字添加到纸上,这时纸上已经写满了十几个名字了,没错,嬴政现在就是在广撒大网捕大鱼,旁人推荐总会涉及到利益,自己亲自一个个挑效率低不说,关键是嬴政自己是没上过战场的,他仅仅只是一个理论上的巨人,所以他不确定自己挑出来的人会不会只是一个花架子,各种方法相比较下来,还是直接一股脑扔到战场上有效直观,是骡子是马一清二楚。   ……   蒙恬是几天前回到咸阳的,在战场上征战多年的他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脸上因为日夜兼程地将祖父的遗体送回而风尘仆仆,在城门口被士兵拦下检查时还差点把士兵给瞪哭了,还是嬴政亲自出门迎接给缓解的僵局。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蒙骜去世,蒙家一大家族都得披麻戴孝,再加上蒙恬也确实在战场上呆地太久了,也是该回来休息休息,于是嬴政在对蒙家安抚完之后,便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新的武将身上。   虽然有点残忍,但嬴政别无选择,蒙家只能暂时地蛰伏起来。   而且蒙恬最近过得很不好。   在习惯了战场上的生活后,蒙恬对于现在的环境相当不适应,而在他最需要亲人安慰的时刻,他的弟弟以及母亲因为多年的分离而对他有了一种明显的生疏感,再加上自己被迫闲置,无处发泄情绪的蒙恬日益暴躁起来。   尤其是在吊唁时看见尉缭的时候。   尉缭是跟着嬴政过来的,蒙骜作为秦国的功臣,同为武将的尉缭是绝对有义务跟着嬴政出现在灵堂上的,即便他甚至连蒙骜的脸都没见过一面,但尉缭和蒙恬还是有过交情的。   但是在蒙恬眼里确实另一幅场景,时过境迁,之前在营帐前的路人现在却是秦王面前的红人,要说蒙恬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虽然知道这是不对的,但是蒙恬就是忍不住怨恨着尉缭。   蒙恬的敌意很明显,他是蒙家的长子,是秦国世家大族的代表,所以此刻的氛围开始微妙起来,一些早就不满新兴外族势力的顽固派逐渐地靠近了蒙恬,隐隐有抱团的趋势。   这让一边的嬴政和墨斗都忍不住皱起了眉,这绝对不是他们所想看见的样子,墨斗不方便多言,但嬴政可以,于是他直接转头想尉缭询问:“缭与恬曾有过节?”   尉缭用可以说是儒雅的姿态向蒙恬那里撇了一眼,淡然道:“并无。”   “那为何恬对你如此不喜?”   尉缭沉吟一番,遗憾道:“臣不知,或许让臣与蒙将军单独谈谈便可知晓。”   单独谈谈……   嬴政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就算是尉缭打算和蒙恬抱团,那也比蒙恬和世家大族抱团要好,否则嬴政都要考虑要不要放弃蒙恬了。   在嬴政的安排下,尉缭很快就得到了与蒙恬单处的机会,面对蒙恬没好气的脸色,尉缭毫不在意,直接开门见山道:“蒙将军莫要恼缭,缭也是无辜的。”   蒙恬睁大眼睛,一脸古怪,说实话,刚刚尉缭的话他没听懂:“无辜什么?”   “缭的意思是,这国尉并非是缭想当的,”像是怕蒙恬没听清一样,尉缭清晰地又重复了一遍,“缭并不想当这国尉。”   蒙恬:……他能将案几掀到这家伙的脸上吗?做人能不能不要那么白莲花!   蒙恬噌的一下起身,有这时间听对方炫耀,还不如回去主持祖父的灵堂!   “缭是说真的,秦王面相刚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容人之量,却无仁爱之心,实非明主,”尉缭漫不经心地轻抚衣角,轻声说道,“早些离开最为妥当。”   虽然对嬴政的弃用颇有怨念,但蒙恬依然对嬴政忠心恳恳,他听尉缭此言顿时剑眉倒竖:“你给我闭嘴!”   然而尉缭根本不听,他继续说道:“不过那墨斗面向奇特,与秦王颇有互补之意,至于其他,我一时竟也看不透。”   蒙恬已经撸起袖子,他靠近尉缭,左手一把勒住尉缭的脖子,右手握拳猛然捶向尉缭的肚子,他已经决定好了,先把这个家伙先打一顿,然后再扔出蒙府,哪怕大王要斥责他,他也认了。   然而他的计划并没有得逞,尉缭双手扣住脖子上的手臂,然后猛然用力,一个近一百五十斤的大男人竟然被他给翻摔到了面前的案几上,蒙恬被砸得七荤八素,被尉缭扣手擒在了身下。   “至于蒙将军,从面相看是个忠勇之臣,以此而得名义,却也因此而葬送性命,不过既然你与那墨斗相识,那倒也说不定。”   蒙恬挣扎不得,他憋着气质问尉缭:“你到底想说什么?”   尉缭低头看蒙恬:“将军可愿耐心听缭一说?”   蒙恬沉默了一会而,点了点头,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他还能怎么办呢……   尉缭满意地放开蒙恬,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做满了标记,他指着一处慢悠悠道:“将军是不是怕几年后有后起之秀,恐大王对你弃之不用?缭给将军找了个新对手。”   ……   蒙恬看着地图上匈奴的字样,真的忍不住想问对方一句:你说的这件事关之前的面相什么事啊?!   第 90 章   该说尉缭不愧为尉缭, 一顿思想工作下来,蒙恬竟然真的开始心动起来, 如果对方说的没错的话, 那么他确实不应该将视线仅仅放在一个韩国或是赵国之上,而是应该放眼于整个华夏的敌人――匈奴。   尉缭将话说得很透,他将整个天下的战略部图清晰明确地展现在了蒙恬面前, 将秦国未来的蚕食计划讲地清清楚楚, 蒙恬仿若真的能看见天下一统的秦国以极其雄霸的姿态盘聚在中原领土之上,然后对着北方的匈奴虎视眈眈。   匈奴啊, 这可是诸侯共同的敌人,要是他能够在匈奴的身上做出一番业绩,那取得的名号绝对不会低于任何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要知道, 无论白起王翦对六国一统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真正占据历史课本一角的却是北击匈奴的蒙恬。   “缭不才,却自认为可以助吾王一统天下,但对匈奴了解不深,对其奈何不得,若是可以,将军可试他一试, 以解大王之患。”   蒙恬的好胜心完全被挑了起来,他看着舆图目光如注, 恨不得即刻就奔赴到北边,更是对着尉缭满心满眼地都是信服, 甚至在送尉缭离开的时候亲自给他牵马,让马上的尉缭无可奈何:蒙恬这个样子,绝对忘记了他还要等十年的条件,估计之前给他看面相的警告也忘得一干二净……   算了,随他吧,况且以现在的情况看那结局也并非注定,反正他已经哄好了蒙恬,之前的人情也给还了。   尉缭相当地不负责任,完全不知道他的谈话对未来的蒙恬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其实他觉得,以蒙恬的性子根本等不到十年后……   但不管如何,蒙恬亲自给尉缭牵马的行为震赫了一堆的人:刚刚还是一副仇人样,现在简直快给人跪舔了是要闹哪样?!   而尉缭也瞄准了这个时机,将自己谋划的战略布局交了上去,他被人骂了这么久也早就不爽了好吗!   像是说好了一番,尉缭率先向嬴政提出破六国合纵的策略,\“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 ,从内部分化瓦解敌国,与之前李斯挑拨离间之计有异曲同工之妙,而李斯也像是难不住寂寞一般,按着之前秦国‘远交近攻’的策略,先弱后强,建议秦王政先攻韩赵。   总而言之便是笼络燕齐,稳住楚魏,消灭韩赵,然后各个击破,统一全国。注1   而在整个规划启动之前,秦国仍旧需要等待,等待一个人,一个战将,他不需要攻无不克,只需展露一点头角,嬴政,或者说是整个秦国,就能将他推捧至战神的地位。   秦始皇十年(前237年),几名年轻的将领来到了赵国的前线。   不知道秦王是真的看好他们,还是故意为难或是放弃了他们,与他们同期的年轻将才都是被派到了魏国的战场上助魏击楚去了,这指令中培养的意味不言而喻,而他们几人却被直接派到了赵国的战线上,相当于将新手直接放到了困难模式的关卡。   要知道,赵国不是一个经济大国,他是一个军事强国,是一个相当难啃的骨头,这个任务简直就是在为难这些个人。   而这些人中,王翦的行为最为特殊,他似乎真的因为任务的不可完成性而索性自暴自弃起来,他领军只十八天,却令军中不满百石的校尉回家,只从原军队的十人中选出两人留在军中……   就在所有人认为这只军队没救时,秦王政十一年(前236)王翦、杨瑞和等人攻赵,取阏与等9城,王翦就用这支所留下来的都是军中精锐的部队,用极高的士气和杨瑞和、桓t打了一个漂亮仗,攻下了阏与,同时一并攻取了赵的九座城邑。   就在秦国上下这个战绩惊叹不已时,这些年轻人明显绝不满足于此:秦王政十三年(前234),秦攻取赵国的平阳、武城,杀赵将扈辄,斩首10万。   赵国的悼襄王明显不能接受这种结果,在惊怒之下逝世而去,赵王迁随即即位,并忙不迭送地将抗击匈奴的李牧召还而来抵御秦国的进攻,仅剩下唇亡齿寒利益关系的君臣掩藏着深刻的信任危机。   嬴政膨胀了吗?他明显膨胀了。   这两年时间里是秦国的疲软期,经历过内政之乱和蒙骜之死的秦国可谓是内忧外患,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其余六国竟然连个像样的骚扰都没有,甚至他们还自己互相打来打去,当然,这也与秦国一直致力于向各国安插间谍也有关。   但无论如何,他们确实放弃了对秦国打击的机会,让嬴政又足够的时间将秦国重新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   于是,嬴政一边对韩王施加压力,以赵国的处境来威胁韩王交出他一直念念不忘的韩非子,一边对着王翦等人的进攻请求敲下了印章。   除去白起之后,这是还是秦国第一次在赵国身上得到如此大的成功,这也意味着秦国年轻一代将军的崛起,以及秦国霸业征途的展开。   而就在嬴政觉得一切顺利的时刻,墨斗却与他展开了第一次的争吵,因为那10万的斩首。   “大王,不可滥杀俘虏。”   对此,嬴政明显理解不能:“不杀难道放其归国?”   墨斗咬唇,虽然说出来确实不对劲,但是他确实就是这样想的,放这些人回去。   十万俘虏,一直收押着是不可能的,这些年总是闹旱闹蝗,时不时还来个地动,秦国没有那么粮食来养这么多嘴,如果收归国内又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要知道,哪怕是后世,在物质条件高到人道主义泛滥的情况下,难民入国依然会产生不少的民怨,那就更不用说物资资源极度匮乏的古代。   而如果不杀的话,只能选择放他们走,但这就相当于是放虎归山,以后打起仗来还是要用秦人的血去换回来,嬴政自认为没那么好心,所以直接选择斩草除根,这样至少对秦国有个交代。   但这是不对的,如果只是侵吞别国的一两个城,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但是,如果将眼光放到大局上看的话,秦国这样是在给自己埋地雷,指不定那天这雷就爆炸了。   比如说元朝,这雷就天天爆,到了后世还要被写成武侠小说的背景天天抗元,清代好一点,不过反清复明的口号重头喊到尾,每一个清朝统治者都如同工兵一般天天扫啊扫。   当然,说起来还是秦朝最为豪放,硬是要往雷坑里跳,各种大兴土木,然后暴秦暴秦都被人喊成绰号了。   想到这里,墨斗看着嬴政固执的背影就忍不住地咬牙切齿:嬴政,你不要只看见秦国好不好!你可是全天底下人的爸爸啊!赵人燕人什么的,最后还不是要变成你的秦人?!   第 91 章   秦国, 咸阳宫内。   今天是由甘罗教导扶苏,相比于淳于越的教学, 虽然数学更加费脑, 但甘罗的课堂明显轻松一点――主要原因在于甘罗听从了墨斗的建议,将课时和休息的时间合理地安排在了一起,让扶苏有喘息的时间。   以往这个时候, 扶苏总是抓紧时间看些奇奇怪怪的书的, 他跟嬴政一样,是个文科生, 对数学什么的虽然有天赋,但头疼地紧,不过今天,他却意外地在课间时间走向了甘罗。   扶苏朝着甘罗跪坐下来, 恭恭敬敬地对甘罗行礼:“太傅。”   甘罗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扶苏, 然后施施然地放下手中的账本和算盘:“长公子有何事?”   扶苏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太傅对那十万俘虏可有何看法?”   俘虏?   甘罗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这事他略有耳闻,在朝野内外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他想了想, 反问道:“公子有何看法?”   扶苏有些为难,他看了甘罗一眼, 甘罗温和地点点头:“公子但说无妨。”   “淳太傅因为此事对父王非常不满,”扶苏顿了顿, 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孤也觉得不对。”   甘罗循循善诱:“公子觉得何处不对。”   扶苏想了想,掏出铅笔,在纸上一条一条地写下来:“引起民怨,那九城恐难安顿。”   “如此步步紧逼,敌国怕是要狗急跳墙。”   “此外,还有朝中大臣,不少皆为外国人士,此事一出,皆为不安。”   “还有父王和秦国的名声……”   说到这里,扶苏也不好说下去了,秦国的名声一直都不太好,这让他一直非常地憋屈,而刚刚发生的十万俘虏屠杀又似乎在告诉他,事实就是如此,秦国就是他们口中说的暴秦,扶苏是接受着淳于越儒家教育长大的,这中认知让他相当地难受。   甘罗看着扶苏列出的点,一时之间竟然也挑不出什么错,第三点,甘罗深以为然,最近确实有不少人搬出千金阁,不止赵国的人,其他国家的人也不少,毕竟谁都不确定秦国的刀子会不会落到自己国家的头上来,连尉缭都逐渐开始称病不上朝了,让嬴政非常恼火。   甘罗拿起纸,一边转移注意力,一边思考要如何跟扶苏讲解此事:“这列点之法是淳太傅教公子的?”   扶苏摇摇头:“是墨斗教孤的。”   在外人面前,断然没有叫‘墨斗叔叔’的道理。   甘罗毫不意外,像这种需要逻辑关系的思路当然不可能是淳于越那儒生能教的:“听说,近日墨斗也因此事恼了大王……”   扶苏抿嘴点头,这几日墨斗一直缠着嬴政,结果嬴政一个不耐烦,质问对方是不是因为自己父亲的死才对此事如此执着。   墨斗的父亲就是死在了长平之战上,而众所周知,长平之战,白起坑杀了四十万赵军……   当时两人斗没来得及回避旁人,因此这件事闹得很大,不少人由此也知道了墨斗的身世,此刻都等着看好戏,他们早就眼红嬴政对墨斗的宠幸了,就期望这个无官无职的小木匠早点落马。   甘罗也不再问下去,这件事他不好参与,所能做的也只有疏导扶苏,他翻出账本,让扶苏看:“公子请看,这是秦国今年的收入。”   因为玻璃制品,秦国的收入非常可观,看得扶苏眼前一亮,但旋即皱起眉:“这账不对。”   他自小混在墨斗的工坊里长大,对于玻璃制品的数量心知肚明,这帐面上的玻璃实在太少了。   “公子可还记得国尉的计谋?”   扶苏默默地闭住了嘴,他当然记得:‘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划重点,毋爱财物,玻璃什么的当然是送人了啊!   有点心痛……   甘罗又默不作声地又拿出了一本粮食收支的账本,上面的各项数据也仅仅只是达到一定的平衡而已,甘罗撇了一眼正欲问话的扶苏:“公子可是问为何不用金银买粮?”   扶苏点头,虽然玻璃卖的少,送的多,但收入还是可观的。   甘罗非常熟练的将粮食账本翻倒了历年收入的尾页,就在两年前,秦国从赵国购买了大量的粮食,那时赵国与秦国还未开战,然而之后两年魏国代替了赵国的位置,成为了秦国主要的粮食购买大国。   嬴政之前为什么要助魏击楚的原因有了,除了训练自己的将军之外,还有采买粮食的原因……   扶苏非常自觉地开始自己翻看,他发现秦国的粮食产量是逐年稳步上升的,当然大部分是墨斗的功劳,曲辕犁的实行让秦国开垦了大量的田地,蝗虫的整治也让秦国少了一大笔的损失,而这些多余的粮食一部分不知去向,另一部分则是填入到了军队这个无底的大坑之中――好歹能让所有士兵都给吃饱了,这可是蒙恬曾经的梦想。   而那一部分不知去向的粮食,是填入到了贵族的肚皮里……   秦国虽然历经改革,但还是个奴隶制国家,仍是以分封为主,而税赋都是掌握在分封王的手里,他们按时朝贡,恭敬点的会因为收入的增加而多增一点贡物,而不恭敬的,就将那些好处全部私吞到了自己怀里,一个好处都不给嬴政留。   甘罗解释到这里,以极其嘲讽的语气说道:“大王辛辛苦苦推行的东西,好处却都给了那些分封的属国,长此以往,秦国必然成为第二个大周,可怜竟还有人以为了大王好的名号,执意要取用周制。”   比如说淳于越,不过他是真的想为嬴政好……   扶苏不说话,而是默默地拿出白纸计算,若是要安置俘虏,不仅要给他们一年的口粮,还要给他们良种,以秦国现在的粮食增长量计算,估计还要等好几年,才能承担起十万大军的安置费用。   “不止如此,以此县为例,”甘罗拿出一份舆图来,“公子请看,上面是已被开垦的土地,自从有了曲辕犁后,种粮之地愈发增多,可用之地愈发减少,一县之地可容之人不多,若是十万大军一一分配,如臣这般懂算数的又不多,真要做事,又该分配到何年马月?”   “那若是直接安排在刚刚打下的赵地呢?”   “若是故土在那九城的还好说,若是从旁城征集来当兵的,怕草古矢豆是都得跑了。”   扶苏哑然,确实,要是被扔到秦国内土还好说,要是被扔到在那九城――故土就在眼前,哪有不回去的道理,怕是爬都要爬回去。   “公子,大王之所以做此事,只是因为只能做此事。”   东算西算,唯一的选项竟然是直接坑杀了事,扶苏看着面前的一堆堆账面,一种无力感从心底慢慢腾升:“便只能如此了吗?”   甘罗慢慢整理账本:“公子若是不忍,亦可放归了事。”   扶苏干瞪眼:“这样做又怎对得起秦国战死的将士?”   “对,所以秦人皆言坑杀,旁人道秦残暴,终究是立场不同罢了。”甘罗面色淡淡的,他是秦人,当然更加倾向于秦国的利益,“先有秦,才有吾等。”   “就是如此,”一道声音接上了甘罗的话,“寡人先为秦王,才有可能为天下之主。”   甘罗和扶苏看到嬴政,赶紧起身行礼,嬴政摆手让他们直起身,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墨斗,他问:“斗可明白?”   墨斗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然后径直走向了那些账本,嬴政也随着墨斗翻看,神色隐晦不明。   墨斗快速地将账本翻了一遍,心中大致有了数,他起身,向嬴政行礼:“斗明白了。”   嬴政看了看墨斗,问:“那俘虏该不该斩?”   墨斗答:“不该。”   ……   如此胆大妄为,饶是一旁的甘罗都忍不住为墨斗捏了一把汗。   但是墨斗却意外地放松了下来,他一直担心坑杀俘虏是嬴政的问题,他怕嬴政不把其他国家的人当人,但看来事实并非如此,若是是因为客观原因,那倒还好,他的存在不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不是吗?   “只能斩与不该斩是不同的,”墨斗的胆子很大,他微微一笑,问,“大王可还记得答应斗什么?”   嬴政皱眉,他有点搞不懂墨斗了,他一开始以为墨斗反对坑杀只是因为搞不清楚秦国的状况,但后来他发现对方并非不懂秦国的难处,因此才怀疑墨斗是不是因为父亲的死以及赵人的身份而反对坑杀……但明显不是……   嬴政到现在还记得,当他质问墨斗时,对方那无辜以及迷茫的眼神……   而现在,墨斗却似乎站在了某个奇怪的维度与他进行谈话,这种感觉很不好,嬴政总觉得自己在对比之下变得狭隘而偏执。   他僵着脸回答:“当然记得。”   当初说好的,墨斗让嬴政满意一次,嬴政就要喜欢墨斗多一点。   墨斗满意地点头,然后匆匆告辞离去,这些年他为了避嫌,只顾埋头造东西,根本没看这些东西到底产生了多大的效益,现在看来,秦国的胃口很大,他造的东西远远不够。   第 92 章   如何提高粮食产量这个问题贯穿了整个人类文明, 尤其是中华民族,更是对这个问题探究到了极致。   按后世的经验来看, 直接拿出杂家水稻或是番薯玉米之类的物种是最有效的手段, 然而墨斗的金手指只是百度,而非淘宝,所以通过改善其他的条件来提高产量。   首先是增加耕地面积, 虽然大片的土地都是有主的, 但真正开垦的却非常地少,大多数还是以荒地的姿态等着人们汗水的播种, 原因无非是生产关系落后,生产工具效率底下,以及人口的不足。   以上三者之间是互相关联着的,只要提高一样, 便能推动其他两样的发展, 之前的曲辕犁以及立井水车便是改善了生产工具,有了这两样,人们能有更多的精力去种植更多的田地。   翻地,浇水的工具有了,主要还剩下播种和收割的工具。   收割的工具好弄,在古代就已经有了镰刀的雏形了, 墨斗只需要照着现代的图样,依据古人的身材进行等比的改良就行……而播种的话, 墨斗还记得汉代有一个叫耧车的东西,百度上的图片也非常地清晰明了, 墨斗将图纸描摹到纸上,然后一头扎进了化肥的研究之中――除了提高耕种面积,提高粮食亩产量也是极其有效的手法。   这时墨斗就非常感谢阿土之前所做的贡献了,有了之前的一些数据,他至少能伪造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实验过程。   是的,没错,墨斗是要伪造一个实验过程,而不是顺着阿土的实验继续进行下去,因为他早就知道粪肥的配比以及发酵技术……但是墨斗就是不想直接拿出来,除了不想太过显眼惹人注意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想要为后人留下实验的资料,引导后世一个探知的精神,缺乏科研精神是后世所有人的痛,墨斗想趁着时间还早,经历留下一个科学的探究以及发明精神。   不过现在时间来不及了,十年之内秦国就将一统天下,需要大量的粮食来打基础,根本没时间等一季一季的实验成果。   依照阿土之前的成果,他所实验的庄稼叶片上并没有病斑,除了焉了一点之外一切安好,就是活不到最后,后来他们把植株连根拔起时才发现,它们的根全烂了……   其实这种现象叫做烧苗,当粪便直接被埋到土里当作肥料时,长期的浇水会让粪便开始发酵,然后产生大量的热量,将苗根活活烧死,而应对的方法则是提前将粪肥发酵。   其实在墨斗的引导下,阿土已经在开始尝试这项工作了,但是进度实在太慢,毕竟发酵是门技术活,里面涉及到时间,地点,温度,水量甚至是发酵的形状,阿土连时间都没探索完,更加不要说其他的各项条件。   而实验数据伪造到这里也陷入了僵局,无中生有这种事情难度系数太高,墨斗又不是农林大学毕业的,不可能预料到植株对不同肥料的反应……   于是,墨斗借鉴了某位数学伟人的做法,他在一大沓纸中抽出一张来,以及其遗憾的口吻写道:“然纸数不足,剩下之数无法一一列明,故吾唯直言结果……”   然后,从‘发酵需一月有余’到‘待肥腐熟后,需堆肥压紧,以利于保肥’,墨斗将所有的发酵条件都挤到了小小的一张白纸之上,真的给人营造出了一种他还真没多余的纸好写数据的感觉……   墨斗简直就想给机智的自己点个赞!   他还在最后鼓励人们可以试试重现整个实验过程(重现个毛啊!),简直不要脸至极……   埋头整理了一天的墨斗兴致冲冲,他连忙出门打算去阿土那里先发酵个一堆土来试试水,迎面撞上了正欲进门的伞。   墨斗被伞给撞地往后退了三步,他捂住发酸的鼻子问:“怎么这么急,伞可是有何急事?”   平时小心翼翼的伞的此刻一点都没有撞到了墨斗的恐慌感,他的眼睛都在发亮:“师傅,我造出来了,琉璃终于没气泡了!”   !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跟墨斗的投机取巧不同,伞几乎是承包了秦国所有的玻璃产业可是真的是靠着失败和经验一步步研发出来的。   不止如此,伞要比墨斗想象的要优秀地多,他掏出好几块颜色不同的玻璃,一脸兴奋甚至可以说是痴迷道:“我还发现,加进去不同的东西,或是用不同的压力,琉璃会有不同的颜色,师傅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墨斗接过伞手里的玻璃,比伞还要激动,相比于伞造出的玻璃,他更加惊喜的是伞对化学产生的兴趣,墨斗想了想,决定先去发酵个肥料,然后再回来和伞彻夜长谈此事,至于嬴政?哪儿凉快哪儿呆着!   “伞,你先在此等候,我马上回来与你商谈此事。”   伞乖巧地点点头,耐心地等待墨斗的回来,他看得出,师傅也对此事兴奋地很。   然而,两个时辰都过去了,墨斗依然还没回来,直到夜禁之后,忙碌了一天的嬴政出现,房间内依然只有等待墨斗回来的伞一人。   嬴政扫视了一圈,将目光凝聚到伞的身上,他一字一句地问到:“墨斗呢?”   伞苍白着脸摇头:“不知道,两个时辰前出去的,到现在还没回来。”   嬴政盯着伞,在确认对方并没有撒谎之后,他猛然起身推门出去,断声下令到:“给寡人搜人!”   一夜之后,嬴政到最后都没有得到他要找的人,甚至失踪的名单上添加了十几位人员,他们无一例外,都不是秦国人,而且一大部分皆是赵人。   ……   赵国,宜安。   远处的京观堆的时日已经许久了,久到哪怕是在寒冷的冬天,他们的头颅也开始腐烂,尸臭味顺着西北风呼呼地往赵兵的口鼻里灌,士兵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悲哀,他们所有的表情都被腥臭的寒风冻僵在心底,等待着一把火来将他们全部焚烧殆尽。   但是并没有火,哪怕他们愿意燃烧,他们的将领却依然下令龟缩在城垒之内,然后,眼睁睁地听着敌国的辱骂,看着同胞的腐烂,以及等待着战败……   “为何不去支援?”赵葱恨恨地怒视李牧,“战报上不是写了那桓t去攻打肥下了吗!”   李牧从舆图中抬起头来看了赵葱一眼,不快不慢地解释道:“敌攻而我救,是致于人,乃兵家所忌。”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们看着秦军打?再放对方坑杀个十万赵人!”赵葱不可思议地瞪眼,他原本是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席子上的,此刻他已经将身子全部直了起来,他抖着嘴唇拼尽全力喊道:“将军!”   然而李牧依然没有表态,赵葱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李牧,直到一阵风吹进了帐内――带着他们所熟悉的味道,终于,赵葱坚持不住,他的信念被这风给完全击垮了,他捂住脸:“若是,若是那十万赵军仍在……”   “便是仍在,我们也用不得那败仗之兵,更养不起那十万的嘴。”   此话一出,群将激愤,他们中已有不少人将手按在了佩剑之上,但即便如此,李牧却依然平静,他以非常平缓的眼神注视着所有人,像是有魔力一般,竟然将这些躁动不安的心安抚了下去,李牧的声线依然没有起伏,他说:“诸位再给在下一点时间可好?”   没人应声,他们都沉默着,但这已经是变相的可许了。   李牧点点头。然后继续低头看舆图:“多谢诸位。”   缓过神来的赵葱拿来捂住脸的手,他刚想反驳,却被一旁的人给拉住,他往对方示意的方向一看――李牧的掌心漫血,一滴一滴地染红了整张舆图。   这时,赵葱突然明白了,李牧心中的恨,并不下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   第 93 章   仍旧是赵国, 宜安。   独属于黑夜的颜色满布在整片土地,桓t前几日率兵去攻打肥下了, 原先只是诱敌之计, 但看赵军实在不敢出来,桓t索性假戏真做,直攻肥下, 只剩王翦留守在秦营, 而王翦此刻仍旧未睡,正执笔思考着要如何回信。   后世有一句诗叫‘烽火连三月, 家书抵万金’,虽然王翦并不知道,但是如果现在有人拿着大笔的银子让他交出刚刚收到的信的话,王翦只会那剑直接砍了那人。   开玩笑, 那时他乖儿子王贲写的信, 拿金山都不换好吗!   与其他家族的父严子孝不同,王翦和王贲的关系更像是两兄弟,两人经常会为了兵书上的观点大打出手,也会一同抱着酒壶畅饮通宵,因此王翦对王贲的回信愈发慎重。   火烛轻快地跳跃起来,晃眼的灯火打断了王翦的思路, 让他不由得等着灯台皱起眉,奇怪, 今夜无风,火烛怎会跳动地如此厉害?   黑夜愈发地寂静了起来, 一种不安感弥漫上了王翦的心头,直到远方隐隐传来隆隆的雷声……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那不是雷声,那时马蹄声!   王翦一把收起放在案几上的书信,猛然起身,慌乱之间撞翻案几,火蛇腾地一下扑上了散落在地上的纸张,但旋即便被王翦匆忙的脚步给踩灭。   就在王翦出门的短短时间内,敌军已经靠近,王翦咬牙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卫兵吼道:“快去鸣鼓!有敌袭!”   然后转身迅速离去寻马――他不是要逃,而是要赶紧上马指挥。   被吼了一顿的卫兵仍旧未反应过来:敌袭?怎么可能,那赵军不是被他们打到龟缩在城里不敢出来了吗?   但时间容不得他们多想,赵军的火光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了,不止卫兵,巡逻的士兵也反应了过来,这时秦军展现出了极强的组织能力,不用卫兵,战鼓即刻响起,秦兵慌乱之间竟然还能迅速穿衣整装……   但这些反抗还远远不够!   这些赵军是嗜血而来,二十年前的四十万赵军还未完全化作尘泥,如今又新添十万滴血,战国整个时代所损士卒足足有两百万,而他们赵国就占了五分之一,此仇不报,何以解!   平日憋压的愤怒、委屈、不甘、痛恨甚至是绝望,都就在此夜爆发出来,带着血腥味的复仇让赵军皆化为厉鬼,他们面目扭曲,含泪斩下一颗颗带血的头颅。   哪怕损命也无妨,即便斩敌却无功将由如何,他们只想让秦国偿命!   王翦数次结阵,但都被赵军给冲散了,他明白,这一仗秦军扛不住了,对方有备而来,士气高涨,而他们人数本就不敌,又处在被动之境,为今之计只有尽可能地集结人手,然后撤退……   “将军!”亲兵骑马赶来,脸上全是血迹,“我们已经派人去通知桓将军了!”   喊人喊到破声的王翦哑着嗓子吼道:“不要去!不要让桓t回来!”   亲兵一怔:“可是……”   “不要去!”王翦来不及解释,他直接下令,“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把人都给我叫回来!”   亲兵不明所以,但服从命令的天性让他选择了咬牙转头:“诺!”   然而,就在下一刻,亲兵的头就掉到了地上,被马蹄直直地踢入到篝火之中……   “嘿,真险,可不能让你把将军的计划给坏了。”   赵葱站在马车车板上,大刀上暗红色的液体还未流下,旋即便全部被挥到了王翦的头盔之上,然后刀却被牢牢当在了削长的秦剑之外,隔着刀剑,两人对视一眼,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四颗眼珠仿若都在漫血。   终究是被称为战国四大名将的王翦更为勇猛,赵葱被震翻车下,眼看王翦的长剑便要挥下,另一辆马车迅速赶来,李牧随即接替赵葱的位置,两大名将,按着他们的宿命最后汇集到了一起――依然以敌对的姿态。   王翦咧嘴一笑:“李牧?”   李牧默声点头,王翦也点头示意,然后,迅速,驱马逃跑。   李牧没想到王翦竟然如此没有大将之风,愣神之间就被拉下了一大段的距离,再加上秦国特有的马镫和马鞍,以赵高马车的速度,根本驱马不及。   赵葱爬上马车:“将军,我去追!”   李牧拦下赵葱:“不必了,来不及,桓t要回来了,去准备下一场仗。”   赵葱愤愤看了王翦离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忍下心中的憋屈,然后开喊:“王翦已死!秦人还不速速归降!”   就算砍不死真人,也要在口头上出出气!   ……   秦国,咸阳城。   近几日,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了秦国进入了非常时机。   开始是从一次半夜的搜查开始的,然后第二天嬴政便开启了紧急庭议,几乎将所有大臣都给叫了过来,这时他们才发现少了不少的同事,赵人缺地最多,其他国家的也都有那么几个,要是都是文臣倒还好,关键是武将也缺了两个:昌平君和昌文君。   要知道,这两个还是当初擒钡墓Τ迹此时竟然也不在庭议上,事态可以说是非常严重了。   而如若有心,不少人会发现除了秦国朝中大臣之外,还有两人也一同消失在了那个夜晚:一个是墨斗,一个是嬴政的内侍――赵高。   咸阳宫内。   李斯努力不对刚刚送来的战报产生好奇心,而是低头对着研究了好几天的名单细细给嬴政分析:“此事绝非巧合,定有奸细暗中挑拨主谋,且定是赵人所为,依臣之见,此人很有可能便是墨斗。”   嬴政疲惫地合上眼睛,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不是墨斗……”   李斯顿了顿,也不问什么,直接接了下去:“若不是墨斗,那便是赵高。”   嬴政努力地掀起眼皮,他垂着眼问:“为何。”   “此人近日常常交友,拜访之人皆为旁国人士。”   比如说淳于越……   嬴政轻点名单,最后低语道:“去给寡人查……”   嬴政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通报声,在嬴政的示意下,李斯获得准可起身去了解情况,自从墨斗失踪之后,嬴政对旁人的接近愈发厌恶,甚至遣散了内侍自己穿衣洗澡,而臣子也要搜过全身才被允许召见。   于是,可怜的茅焦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侍从公然搜身,就为了给嬴政献个盒子。   嬴政敲了敲盒子,盒子不大,但却让嬴政忍不住心头一动,上一次也是这样,墨斗莫名其妙地失踪,也是这个茅焦献了个盒子,然后他得知了墨斗的去向……   嬴政终于有了点精神,他打开了盒子,或许历史是真的有相似性的,里面虽然不是那只翡翠琉璃鹰,但同样是玻璃制品――一些不同颜色的没有气泡的玻璃。   嬴政手一抖,但立马稳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玻璃,攥在手心里,他抬首,对着茅焦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是何处找到的!”   茅焦老老实实地回答:“臣今日出门,在城外东南处捡的。”   天知道为什么这玩意儿那么闪,差点闪瞎了他的眼睛,然后他看见这东西这么好看,就大着胆子献给嬴政了……   今天,也是好运满满的茅焦呢~   第 94 章   秦国, 咸阳。   赵国注定是秦国最大的对手,公元前233年, 赵国打败秦国, 李牧趁秦军不备,一举袭占秦军大营,俘获全部留守秦军及辎重, 后又将主力配置于两翼, 在桓t回救之机,包抄秦军, 秦国终于在赵国的身上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而嬴政的日子也相当不好过。   虽然他根据墨斗留下的线索,已经知道了墨斗的去向,但是因为秦国前线失利, 在这种情况下饶是嬴政也有点束手无策, 不过,嬴政绝对不是甘于认输的人,事实上,嬴政是一个赌徒,一个疯狂的赌徒。   “寡人已经决定,即刻增派人手进攻, 向赵国施压。”   朝中一片寂静,近日来嬴政的脾气愈发地暴躁, 知道嬴政厉害的大臣们只能以无声的方式来反对嬴政的决定。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趋利避害,总有一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臣对嬴政直言不讳:“大王不可, 若是如此,秦国粮财恐难以为继。”   前一段时间,嬴政趁着朝中大臣缺职,由甘罗推荐,扶持了一匹擅长数理的新人,此人便是其中之一,他拿着账本当场计算秦国来年的各种预算,最后得出结论,秦国今年应当避战。   嬴政敲了敲案几,道:“你没算上那肥料的增产。”   另有一人出列言之:“那肥料数据并未记全,恐难信之。”   像是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嬴政断然道:“寡人早已试过,不必多言,将肥料推行下去,随后,增兵王翦等人,让他们给寡人戴罪立功!”   ……   同时,墨斗也已经被擒至了赵国境内――邯郸。   说起来,邯郸算是墨斗的故乡了,被关在小黑屋的墨斗惆怅也不知道赵高要关到他什么时候,自从他被带到赵王面前之后,墨斗便一直呆在这里,吃喝拉撒全在这个黑屋内,让他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忍耐力。   突然间,他听着屋外偶尔传出来的几句赵语,便想起了那一句‘乡音未改鬓毛衰’,随即摇着头笑了笑,要说真的乡音,那也该是后世的普通话,不应是这赵国。   “墨斗身处险境竟然还能笑得出,赵高佩服。”   墙上一个小方格豁然被人打开,赵高的脸直直地贴在上面,颇有一种班主任凝视的威严,墨斗越发地忍不住笑意。   看着如此开心的墨斗,赵高意外地挑起眉,自从他把墨斗抓来之后,对方除了一直闭口不言之外,都表现地相当地乖巧,配合地让赵高总觉得有诈。   然而事实上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正在按着赵高的计划进行,直到墨斗被送到赵国王宫之内。   现在墨斗更是一反常态地开口说话了,他坐在地上,往后挪了挪身体,淡然道:“我又没有处在险境,又为什么笑不出?”   对方竟然开口说话了?赵高还以为墨斗会死犟道最后呢,他忍不住皱起眉,寻思着都已经在王宫内了,谅墨斗也玩不出什么花样,索性开门进来,与墨斗相对而坐,道:“说来听听。”   墨斗断言道:“你想让我为赵国效力,我若答应自然便无性命之忧。”   赵高点点头:“所以你答应吗?”   墨斗坦言说:“不知道,不太想。”   墨斗并没有说得特别死,留了一些余地给赵高,甚至暗示对方他不是不可以给赵王效力,墨斗知道以自己的身板也扛不住什么刑罚,他还不想死。   不仅仅是因为对死亡天生的畏惧,更加是因为他明白自己的价值,墨斗并没有自恋或是自吹,拥有百度的他早死绝对是这个时代的一大损失,所以墨斗才说出以上那些话,想为自己取得更多的利益和筹码。   然而事实好像并没有朝着墨斗所期望地那样发展,幽暗的房间内没有任何的照明设施,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从小方格的缝隙中透了进来,然后全被赵高的身体所挡住,他逆光而坐,虚幻的黑影投在墨斗的脸上,原本还颇有底气的墨斗开始有点虚,感觉好像不小心戳到了对方的痛处……   “不想?”赵高在黑暗之中轻轻扯了扯嘴角,他反问墨斗,“你是赵国人,本就应为赵国效力,你父亲又死在长平之战,身负血海深仇,身为墨家人,更应反对秦国不义之战,你为何不想?”   墨斗一时之间找不到理由反驳,总不能说他是穿越者,这些限制都对他不起作用吧……   然而赵高并不需要墨斗的回复,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他只是在透过墨斗质问其他的人:“背弃国家是为不忠,背离同胞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人竟然还有脸在旁国享尽富贵?”   墨斗张了张嘴,然后小声说道:“也不尽皆然,每人都有自己的目标与信仰,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那么敢问,”赵高冷笑一声,但是语气轻柔,满满地都是嘲讽,“墨斗的目标和信仰又是什么呢?”   墨斗被赵高这语气问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犹豫了一下,厚着脸皮借了墨家龙虾的一个词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一个小目标:“非攻。”   ……   短暂的寂静之后,赵高以一种非常不可思议语气重复了一遍:“非攻?!”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他墨斗自幼跟随嬴政,为秦国操心操力,而秦国的攻击欲望又是周所周知的高,墨斗为了‘非攻’去为秦国效力简直可笑至极。   “你竟还有脸说非攻?你可知秦国就快打遍所有……”赵高嘲讽到一半突然哑火,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墨斗,“你,你想助秦国一统天下!”   墨斗没想到赵高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讪讪地不说话,算是默认,但心底开始后悔了起来,刚刚就不应该为了赵高的质问反驳的,现在事情麻烦了……   但也不怪他憋不住,任谁被抓过来还被关了这么久,都会憋着一肚子火的,本来墨斗还想来个权宜之计,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高像是接受不了墨斗的想法,已经早早离去了,墨斗又被一个人留在了小黑屋,他动动被锁麻了的脚,从屁股下面掏出一块玻璃出来。   之前他被抓走时把怀里的玻璃沿路扔了一些,然后被搜身时又藏了一块在嘴里,现在这块泛蓝的玻璃是墨斗全身上下除了衣服仅留的东西了,经过这些天的打磨,它已经变成了凸透镜的形状,要是节点阳光,墨斗说不定还能引起一场火灾趁乱逃走……   然而并无卵用――小黑屋什么都缺,并且最缺光。   看着小小的一块玻璃,墨斗忍不住地叹气,任凭他怎么头脑风暴,都想不出如何通过小小的玻璃来完成密室逃脱这项伟大的事业,只能继续打磨玻璃,期望这玩意儿万一能派上什么用场……   玻璃在地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突然间,似乎磕到了什么缝隙,发出了清脆的碰击声。   难道这里会有个暗道?墨斗的手一顿,然后立刻轻巧地起身,趴伏在地上小心地敲击地面,果然,这一处地方的声音与其他地方有所不同,底下还真是个暗道。   然后,墨斗兴奋地折腾了一天,绝望地发现,这暗道竟然是从下往上开的……   开玩笑啊?这暗道不应该是逃命用的吗!做暗道的人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第 95 章   “八十、八十、八十……”   在漆黑的屋子里, 墨斗正在神经质地喃喃自语中,他伏在地上一边用耳朵听着屋外的动静当心赵高的出现, 一边徒劳地用手里的玻璃敲击着地面, 希望能敲到什么机关好开启这个暗道。   墨斗已经受不了了,他觉得自己要是再不逃出去,可能真的要精神失常了, 他一会儿想象自己是个因地震而被困在废墟里的受害者, 只要他坚持往外传递信息,就有搜救人员出现将他救离;一会儿又想象自己是小品中的装修人员, 此刻正手持大锤往墙上狂抡,等一下就会砸出一个洞来,然后洞里会出来一个赵高往他脸上喷口水……   小黑屋里不分夜昼,他一开始还能通过送餐的次数来分辨日子,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 墨斗逐渐地对日期的概念模糊了起来,除了日常的身体锻炼,墨斗用了大量的时间在地上研究那个暗道。   然而可惜,出来这个暗道打不开之外,墨斗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墨斗打了个哈欠,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因为长时间的不活动,他最近越来越嗜睡, 他疲倦地换了个姿势,然后努力打起精神打算换一个快一点的频率工作, 比如说用‘四十四十四十四十……’的频率……   但还没等他有动作,暗道底下便先发出了响动,墨斗身体一震,然后迅速反应过来,他小心地抬起脚上的锁链,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身体挪离开暗道的活动板,像一只黑猫一样潜伏在一旁,虎视眈眈。   悉悉索索的声音逐渐地放大,墨斗的身体也随之绷直,他的精神愈发集中,直到笨重地石板被人熟练地挪开,一个身影缓慢地冒出头,将手中的火折子放到地面上,然后吃力往上爬。   墨斗凝神屏息,就在那个人完全爬上地面的那一刻,墨斗猛然往前一扑,借着体重的优势,将那人压倒身下,借着微弱的火光擒住此人的双手,再用锁链缠住对方的脚,然后立马空出手来抓住火折直直地对准对方的鼻头:“不许动!”   火舌跃跃欲试地往前扑腾,明明是橙红的光却将那人的脸照得惨白,他哆嗦道:“我,我不动……”   墨斗暗中舒下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路,沉声说道:“我等会问你题,数三下为限,若是你不及时回答……”   那人盯着火折子,声音有点紧张:“你便烫我?”   烫你?   墨斗看了看手里小小的火折子,随即狞笑一声,将火折扔到一边,伸手将夜壶勾了过来,混着一股迷之味道他低声威胁道:“我便泼你……”   这下,那人的脸直接变绿了:“别别别,大侠饶命,我说,我都说……”   墨斗满意地带你点头,问:“你叫什么?”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虽然对方不是没有想过当场编个名字骗墨斗,但因那夜壶的威力上,不敢多花时间思考骗人,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郭开。”   郭开,在某种方面可以说是一个助秦国一统天下的伟人。就在前几个月,秦国大破赵国,当时赵国差点就要把流亡到魏国的廉颇给请回来了,结果就是靠这位仁兄,收买了特使,说廉颇连着上了三次厕所,为后世留下了个‘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典故。   想到这里,墨斗心中大概有了个数,他继续逼问:“这暗道是你做的?”   郭开摇头:“非也,这暗道早就有了。”   当初这暗道还真是用来逃的,后来是郭开发现了它,便改动了机关,变成了从下往上开用来偷渡王宫,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郭开不傻,否则墨斗绝对不会轻易饶他。   不过墨斗也没兴致继续问下去,他迫不及待地开始问赵高的情况:“你知道赵高吗?”   赵高肯定出事了,否者不会就这么晾着他不管。   果不其然,郭开听到赵高的名字,哼了一声:“他?早就自身难保咯。”   墨斗挑起眉:“怎么,他与你有过节?”   郭开又哼了一声,他当然与赵高有过节,想当初是他教会了赵王什么是犬马声色,让赵王对他信赖不已,结果最近蹦出了赵高,比他还懂赵王的眼色,搞得他受宠的地位一降再降。   “这蠢人,竟然妄想走苏秦的路,想要合纵抗秦,结果倒好,那些他带回来的大臣回各国之后,反倒趁赵国与秦国交战之机攻起赵国来,秦国又一直往前线施加兵力,赵国估计撑不了多久喽,大王自然是恼了这赵高。”   郭开早就对赵高心生怒怨,此刻哪怕说起赵国的存亡,也尽是幸灾乐祸之情,他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墨斗是唯一一个听他说赵高惨境的人,他自然得意地不愿停嘴。   “而那赵高还想联合韩国抗秦,他估计不知韩王现因秦王的不断施压,怕地要死,已经准备将韩非献给秦国了,刚好秦国一直在逼赵国交出赵高墨斗,若是韩王如此一做,估计大王也……”   郭开突然停嘴,转头贴住地面,一只眼睛死死的看向墨斗,就在墨斗以为对方认出自己身份之际,对方突然抬首,也不管夜壶的威胁了,他挣扎起来:“外面有人来了,你快放开我!”   墨斗擒住郭开全靠机会,实际上他身体非常虚弱,根本经不起折腾,但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放了郭开,他咬牙抓住郭开的手脚,然后断声道:“我能帮你弄死赵高。”   郭开停住动作,他问:“什么?”   墨斗拿出平生最快的语速说道:“赵高狡猾多智,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对付,还不如趁这个时候我引诱他,你借用暗道将其杀死,届时我从这暗道逃出,旁人便会以为是我杀了赵高出逃,你便可逍遥法外,依然是赵王的宠臣。”   郭开想了想,道:“你先放开我。”   墨斗不再多言,将郭开放开,然后将怀里的玻璃扔给对方:“这个是好处,事成之后再给你一盒。”   按历史上的记载,驱使郭开最好的还是财宝诱惑,果不其然,原本还抱着一走百了心思的郭开一看到这蓝色无水泡玻璃,立马两眼发光,他立马答应:“好!”   然后迅速地消失在暗道中――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很近了,墨斗重新跪坐好,迎接即将出现的赵高。   “好久不见。”   ……   赵高这次来带了点心,似乎做好了促膝长谈的准备:“上次与你聊到一半,这次我们继续。”   墨斗相当凶残地将点心一扫而尽,为接下来的事情准备好体力,他接着水咽下口中的点心道:“你说便是。”   赵高点点头:“之前你说为了非攻而助秦国,那你为何不助赵国?”   “这事你还没弄清楚吗?”   你没看见赵王是什么德性吗?   “历代赵王中亦不乏仁德之君,你我皆可以等一个明主。”   甚至是扶持培养一个明主。   “我为何要多等?”   嬴政就在面前,我干嘛还要等别人?   “为了赵国,为了赵国子民。”   总之,赵国不可被灭。   墨斗终于忍不住道:“早一刻一统,便早一刻无战,谁为天下之主皆一样的。”   一开始就是因为历史上是嬴政最先完成这样伟业,所以墨斗才选择了嬴政,否则真按喜好,就选择自己的在现代时故乡的所在地了。   “不一样,”赵高直起身子,目光直直地逼视墨斗,“若是秦国一统天下,赵人终会低秦人一等,届时,赵人被秦人所驱,赵物被用于供养秦人,赵氏子孙也必将流亡散尽,你敢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后人有云‘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柯悠淙耍旦不能有输来其间’,墨斗当然不能保证。   “而若是赵国一统,便会颠倒过来,你是赵人,难道不愿看此盛景,看赵王君临天下?”赵高说着将手伸展开来,“来吧,我是赵人,你亦是,我的父母亡于长平之战,你亦是,我知道你的本事,我知道你痛恨战争,我也一样,我们可以联手,让赵国一统天下。”   赵高的眼睛闪闪发亮起来,他的眼睛反射着火光天真地像个孩子,对于赵国来说,他是最虔诚的信徒,他的人到他的心全部奉献给了他的母国,火光逐渐逼近随后一声钝响在他脑后炸开,他保持着双臂张开的姿势倒在地上,像是要拥抱整个赵国的土地,赵高迟缓地抬起头,错愕地看着墨斗,墨斗看着这样的赵高,最终叹了口气,他俯身,在赵高耳边轻声道:“赵高,我不是赵人……”   他是一个现代人,注定与赵高站在不同的立场上。   第 96 章   秦国, 咸阳m。   众所周知,在战国时期, 秦国向来是走在改革前沿的, 尤其是在嬴政的统治下,更新换代的速度不要太差,比如说最近, 嬴政强制要求分封的贵族们听从他的命令, 执行他发布的政策,还要求每年按税交钱, 不听令者直接换人,反正他手里有兵权。   于是想当然的,嬴政把的贵族们都吓跑了……   曾经这种情况也发生过,不是那时恰恰相反, 是因为齐国楚国等国家纷纷改革, 于是大量的贵族跑到了秦国这里来避难。   其实,按理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改革是一种进步,意味着国家未来的强大――但那也是要循序渐进的……   还是那句话,虽然秦国正在向封建制国家国都, 但本质上还是个奴隶制国家,整个国家的运作主要还是靠贵族阶级, 嬴政这么一折腾,先不说朝野上的各种不赞成, 光是贵族都跑了不少,空出来的职位全被千金阁里的人给填补上去了,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毕竟,这些人也都是贵族啊!   李斯对此愁头发发白,自从墨斗不在之后,嬴政行事的方式越来越激烈,前两天甚至冒出了御驾亲征的想法,吓得李斯竟然与甘罗联手,将嬴政的心思给哄了下去。   想到这里,李斯叹了口气,他突然有点想念墨斗了,可惜,估计对方凶多吉少喽……   “李卿为何叹气?”   坐在李斯一边处理公务的嬴政听到声音,抬起头问,李斯当然不会提起墨斗的事,他面色不变,神情苦恼:“大王,最近朝中人手不足,长久下去,恐生后患。”   嬴政批复公文的手一顿,反问道:“后患?”   李斯一哑,好吧,不是后患,是‘现患’,只要熬过这个公务员的空窗期,秦国的未来不可预估,然而现在的问题是熬不过啊!   李斯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公文送上去:“大王请看,又缺了两个人。”   对此,嬴政头连抬都不抬一下,直言道:“这两人的工作,以后由寡人来做。”   李斯还没来得及将刚刚的吐出来,现在又倒吸一口气,他愤然道:“大王!”   这种情况已经出现不知一次了,每日要处理的工作几乎是成倍增加,这样下去,身体还要不要了?!   然而嬴政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他像是发了狂一样地工作,就像是怕自己闲着了胡思乱想一样,李斯揉揉额头,将刚刚吸的两口气一下子全叹了出来,他无奈道:“这俩人的工作还是由臣来做罢。”   “随你。”嬴政无所谓,反正他的工作量足够了,足够让他来不及想象墨斗现在的处境,然后他顿了顿,又轻描淡写地添了一句,“将那人的俸禄算到军饷里,再往前线添兵。”   又来了,李斯捂脸点头,神情中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   赵国,小黑屋。   墨斗的处境没有嬴政害怕的那样糟糕,也没有像嬴政期望的那样顺畅。   此刻,地上仅剩墨斗一个还能站着,就在刚刚,郭开要对被砸伤的赵高补刀,结果墨斗瞬间反水,拿起用来砸赵高的活动石板,往郭开抡起就是一锤,直接将郭开击晕当场。   原谅他,实在学不会那种一个手刀轻轻松松击晕人的技能……   赵高虚弱地爬在地上,他的头被破了个大洞,刚刚他还能感觉到剧烈的痛意,现在他只能感觉到有一股股的暖流在他的脑后流淌至地面,然后与躺在他身边的郭开逐渐交汇在一起。   赵高艰难地挪了一下头,将视线对准墨斗:“他死了吗?”   墨斗此刻正在对郭开搜身,努力为接下来的逃亡计划攒盘缠,闻言他分神看了赵高一眼:“没。”   他虽然没留手,但也没对着郭开的太阳穴砸,墨斗还是希望郭开没事的,毕竟之后的李牧还得多多仰仗这位仁兄,所以刚刚他还特别好心地为郭开包扎了一下……   赵高笑了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苦笑:“我要死了吗?”   墨斗站起身,走向赵高,他低头将手伸到赵高的后颈,缓缓用力,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但墨斗还是点头:“对。”   赵高眼前发黑,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缺氧,他吐出胸中的最后一口气说:“我不懂。”   墨斗垂眼不言,赵高不会懂,也不需要懂,他看着赵高眼中的生机逐渐消逝在自己的手隙之间,直到最后一刻。   杀人的感觉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令人绝望,但也绝对让墨斗好受不到那里去,尤其在最后,仿若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忘记了呼吸。   墨斗坐在地上大口呼气了一会,随后赶紧抓紧时间,接着微弱的火光整理好现场,背起郭开往暗道走,然后就在下面遇到了一个黑影,看得出对方已在底下等待他良久了……   说真的,墨斗快要崩溃了,不就是跑个路吗?为什么还要跟取西经一样经历个九九八十一难!   然而无法,墨斗只能打起精神警惕地看着对方,随时准备斗智斗勇。   不过这一次,似乎并不敌人,在墨斗紧张的眼神中,对方犹豫而又忐忑地问道:“是……阿斗……吗?”   在赵国里叫他阿斗的人不多,或者说就那么一个……   墨斗沉默半刻,试探地问到:“是木头吗?都说了不要叫我阿斗。”   木头,当初墨斗还在赵国时唯一的‘玩伴’,接着对方父亲交给木头的匠艺,墨斗有机会在木匠方面入了门。   听到墨斗的回话,木头不自觉地走上来了两步,神情中依稀还带着小时候的憨意:“真的是阿斗!我还以为听错名字了呢!”   但墨斗却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是他无情,而是他的环境实在是四面楚歌。   木头看到墨斗的反应一怔,他停住了脚步,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他看着墨斗问:“阿斗,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   墨斗皱眉问:“什么?”   木头踌躇了一下,然后咬牙说道:“就是你说的‘无战’,也就是父亲说的‘非攻’。”   ……   墨斗曾经猜过自己的父亲是个墨家人,但他没想到木头的父亲也是,也难怪他能从木头身上学到手艺,毕竟这个时代的技艺可都是不传外人的。   知道这个的时候,墨斗已经将郭开丢到了医馆前,然后躲在了木头的家里,他已经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此刻正在拿削木刀刮脸,木头就在一旁断断续续地说着他们父辈的事。   “父亲在前几个月一定要参兵,他说这是不义之战,我拦都拦不住。”   墨斗的手一顿,锋利的刀刃在他的脸上隔开一道血痕,他随手抹去血迹,淡然问:“然后便亡在了那十万赵军?”   木头点头:“对。”   墨斗将刀放下,看着木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木头盯着墨斗的眼睛坦然地继续说了下去:“父亲说我脑子不行,故而只教了我匠艺,但我知道‘非攻’,知道父亲想要‘非攻’,我也想要……”   墨斗打断木头,反问道,“你怎么会在那暗道?”   木头挠挠头,想了想说:“相国让我秘密负责修缮那个暗道,所以我就在那里了。”   墨斗接了下去说:“然后你便在那暗道里听见了我说的话?”   木头点点头,犹豫了一下,他最后还是问到:“对,所以阿斗说的是真的吗?你真有办法做到天下无战?”   墨斗看了一眼木头,不置可否:“便是真的又如何?”   木头认真道:“那木头便帮阿斗做到这件事?”   墨斗问:“哪怕投身于秦国?你要明白,我只能做到‘非攻’,可做不到‘无不义战’。”   ‘春秋无义战’,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义战’,就像刚刚的墨斗选择救活了叛国者,杀死了爱国者一样,有的只有利益与立场,而木头的立场他父亲的死亡就早已帮他注定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木头竟然没有任何的犹豫:“秦国便秦国,木头跟定阿斗了。”   墨斗吞回刚刚想说的话,他皱眉道:“你可想清楚了,那是秦国。”   墨斗对他的父亲根本没有任何记忆,也自当谈不起什么血海深仇,但木头不一样,从他执着地要帮父亲完成‘非攻’这个愿望便可以看出他们父子俩的情深……   “可是,‘无战’不是便‘无不义战’了吗?”木头奇怪地反问,墨斗猛然抬头看向木头,木头憨憨一笑,奇迹般地扫去了墨斗心头的阴霾,“只要没有战争就好了啊。”   鲜血的流淌,生命的逝去,同胞之间的背弃,一切都是因战争而起,所以只要没有战争就好了……   第 97 章   本来墨斗是打算回他原来的老家修整逃跑的, 不够那样太过冒险,以赵高的性格, 说不定早已在那里安插了人手, 但现在有了木头的帮助,或者说是金钱的帮助,一切就简单多了:木头非常干脆地把家产都变卖了。   人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 墨斗也不再怀疑木头的决心, 两个凑一凑钱,合资买了一脸马车, 随即赶往郡上――王翦驻军所在地。   也不知道是赵王真的厌弃了赵高,还是说郭开把事情给瞒了下来,总之,邯郸并未封城, 也没有对墨斗大肆悬赏, 所以,墨斗和木头非常顺利地就抵达了邺城,并且见到了王翦。   其实按理来说,以墨斗现在的身份是不可能见到甚为以军统帅的王翦的,但奈何,古人特别吃胆色(划掉)装逼这一套, 当墨斗形单影只面对刀剑却谈笑风生时,一些被唬住了的小将领就忙不迭送地通知王翦了。   木头留在了军营之外, 虽然他已经下定决定跟着墨斗投靠秦国,但毕竟王翦的军队与他父亲的死有直接的关系, 墨斗不是不信他,而是不想在他的心口上戳刀子,而木头当然也接受了这个安排,更何况,就算他跟着墨斗一起去,他没那份胆色(划掉),也装不了逼……   军帐内。   王翦正居高位,低头俯视墨斗:“不知足下有何贵干?”   墨斗抬头看王翦,对方没有蒙骜那样子的大胡子,也不似尉缭的儒雅,他的面孔甚至可以说是普通,普通到没有任何特色,他看着墨斗,看似和善,但眼露精光,很明显,如果墨斗不拿出一些干货出来,他绝对会直接判决墨斗扰乱军队,不会手软。   与蒙骜蒙恬的直来直往不同,跟李牧的内敛沉稳也不一样,作为四朝元老,王翦是一个懂得变通的将领,或许有些武将不屑于使用计谋,但是王翦却将其用得相当灵活。   比如说长平之战后,王翦就曾设计帮助范雎,让范雎不费一兵一卒地就取得了仇人的性命――魏齐,魏国的丞相。   不过在嬴政当上秦王之后,王翦的锋芒暂时被隐藏,直到现在才重放异彩,而现在,王翦需要战功,越多越好。   想到这里,墨斗心中就有了底,他朝王翦笑了笑,道:“我是来助将军解忧的。”   王翦眉毛一动,问:“敢问本将军有何忧?”   墨斗笃定道:“李牧。”   王翦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对于墨斗的回答,王翦并不感到意外,只要消息稍微灵通一点,谁都能知道前几个月的战况,包括现在秦国的尴尬境地――啃不下李牧这块硬骨头。   如果要问王翦李牧是属什么的,王翦肯定会回答,这家伙绝对是属刺猬的,对,不是王八,是刺猬,啃一口扎一嘴刺的那种。   要知道,现在李牧不仅需要应对秦国的不断施压,他还要顶住南边趁火打劫的韩国和魏国,可即便如此,李牧还是以他出众的军事才能,将赵国护地死死地,不让他国侵扰半步,还能时不时打个回马枪,这让王翦相当气结。   虽然并没有希望墨斗还真能帮他解决掉李牧,但王翦还是看在对方敢来的勇气上,抱着不问白不问的心态继续问了下去。   王翦看了看底下的墨斗,问:“那也就是说,你有办法解决掉李牧?”   墨斗肯定地点点头:“有,万事皆有弱点,而李牧的弱点不在战场,则是在朝堂之上。”   王翦来了点兴趣,他直起身子:“先生请明示。”   墨斗于是便简明扼要:“赵国国相郭开是个见利忘义之徒,还深得赵王信任,将军可以从此人身上入手。”   王翦听完,不动声色,他沉吟一会儿,反问道:“你怎知此事?”   墨斗想当坦然:“因为我借助此人的手,逃离了赵国。”   王翦习惯性地点头,然后僵住,等等,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短暂的沉默后,王翦试探问道:“先生是墨斗?”   墨斗拱手道:“正是。”   那大王还折腾个鬼啊!天知道他每天有多头疼……头疼完怎么对付李牧,还要头疼怎么完好无损(划重点)地救出墨斗、王翦站起身,将墨斗上上下下扫视了好几眼,然后缓缓道:“传闻墨斗擅造奇具……”   这是要让墨斗造东西来证明身份了。   墨斗无奈地叹了口气,对方怀疑他也是正常的,王翦完全有理由怀疑他是个奸细,联合郭开和李牧来个里应外合,但问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里什么材料都没有,让他造个鬼啊……   墨斗想了想,拿出怀里的无气泡蓝玻璃:“将军可有多余的这个,里面最好没有气泡,若是有余,我兴许还可造出个小玩意儿给将军瞧一瞧。”   其实,王翦在看到玻璃时便已经信了一半,他也是前两天才得到的这些玻璃,对方能拿出同一种,已经差不多证明了身份了,不过王翦不急,反正墨斗都已经安全了,多留在军营里一会儿又何妨?更何况他也确实很好奇墨斗能造出些什么东西,要知道,当初他可是眼馋蒙家的马镫和马鞍好久……   王翦喜滋滋地拿出一盒子的玻璃交给墨斗:“慢慢造,本将军不急。”   墨斗:其实我蛮急的……   嬴政:其实寡人更急!   ……   秦国,咸阳宫。   嬴政惯例又在凌晨醒了,他起身,也不唤人,自己将灯台点亮,然后熟练地走向一旁的案几继续批复公文起来。   凌晨带着冷意,但嬴政却毫不在意,他仿照着墨斗之前的样子,将前线的战报选出来摞到一边,又将朝中交上来的公文按官职大小逐渐排好,然后才按着自己刚刚排好的顺序慢慢地批复下来。   原本,战报是看得最快的,最近没有什么大战发生,也不需要嬴政下什么决议,嬴政只需日常催王翦救墨斗就行,不过,这一次,嬴政却盯了战报良久。   这一份战报当然是王翦写的,他在战报中请示了嬴政,要不要试试利用郭开来解决李牧。   这个决定其实并不需要嬴政耗费太多的精力思考,失败了不过损失些钱财,但成功了却能除掉敌国的一员大将,嬴政不是个贪财的君主,他当然会同意。   让嬴政真正在意的是王翦在最后一段说,这个计谋是一个自称墨斗的人提出来的,而他正在试对方的真假……   嬴政:……试毛线球个真假啊!你直接把人送过来不就行了吗!   嬴政被王翦给气了个半倒,他咬牙回信,要求对方即刻将此人速速送来,然而就在嬴政写到一半之时,门外侍者打断了嬴政:“大王,李斯求见。”   这个时间点……   嬴政皱眉,笔却不停:“叫他过来吧。”   李斯来得很快,快到嬴政的信还没写完,他匆匆进来,发冠上还带着些晨露:“大王,成f叛变了。”   成f,嬴政的弟弟,历史上是在嬴政八年被指令攻打赵国,在樊于期的教唆之下反水到了赵国,而现在,因为嬴政之前对分封制丧心病康的改革,也在樊于期的劝说下,毅然决然叛逃至了赵国。   李斯忧心忡忡地看着嬴政,生怕这一件事会刺激到嬴政的神经。   但嬴政不怒反笑,他停下笔,沉吟片刻,便开心地下了一个决定:“寡人要亲征。”   李斯:……果然还是被刺激到了啊!   ……   与此同时,赵国,邯郸。   俗话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郭开在脑袋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的情况下,依然坚强地在这个连破伤风针都没有的时代活了下来。由-苦-短-甜-长-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   都说在经历了生死之后人都会大彻大悟,郭开在险些被砸死之后还真悟出了一个道理:人生果然还是要及时行乐啊!   而现在,朝堂之上,廉颇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李牧也在前线奋勇杀敌,原本还能牵制他一下的李斯,也死于非命,赵王又是对他言听计从,按理来说,郭开应该是过得相当开心的。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郭开并没有在赵国身上取得让他满足的利益。   虽然这件事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作为一个相国,还是一手遮天的相国,郭开怎么可能没钱好赚?   但是,赵国还真没钱了:连年的战争,大量损失的壮丁,不逢时的旱灾,在加上莫名其妙来的地震,郭开还真找不到多少空隙来填补他却来却大的胃口,更何况,郭开心中还有个执念――那个他没得到的蓝玻璃。   于是,当秦国拿着一盒子的无暇琉璃放在在郭开的面前时,李牧的的结局隔着千里之外便已注定。   就像王翦说的,他只刺猬,不是乌龟,注定活不长久……   第 98 章   玻璃是个好东西, 在现代社会它价格低廉,用途广泛, 而在古代虽然沦落(?)成了宝石, 但只要用法得当,依然能发挥出玻璃一定的效益,比如说造个望远镜出来。   除去天文望远镜这种类型, 一般普通的望远镜分为双筒望远镜和单筒望远镜, 按理来说,这两者的原理是一样的, 其实都是……   等等,墨斗看着网上搜来的双筒望远镜结构图,感觉事情有点复杂:上端盖、下端盖、镜体、中心轴、棱镜垫片……   墨斗默默换了关键词:望远镜简易结构图。   对,没错, 双筒望远镜和单筒望远镜的两者的原理其实是一样的, 都是利用通过透镜的光线折射的小孔成像原理汇聚成像,然后再用一个放大目镜放大像就行,而墨斗要做的,就是重新学习一下初中知识,比如说什么焦点,相距什么的, 然后再运用到实践之中。   再然后,墨斗就开始了无尽的摩擦摩擦当中――他得把这些奇形怪状的玻璃都给磨成凸透镜的样子。   这已经是墨斗磨出来的第七个凸透镜了, 之前那几个被他给磨坏了,后面几个又磨得太薄, 这让墨斗有点头疼,明明图纸看起来蛮简单的,怎么实践起来就这么难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造完去找嬴政啊……   一旁的木头看到墨斗如此苦恼,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不再避嫌,他起身走向墨斗,从地上捡起略有些皱巴巴的图纸,挠挠头,开口道:“阿斗,你这些图……”   墨斗头都不抬一下:“怎么了?”   “我好像能造出来……”   “嗯……嗯?!”墨斗手一顿,不小心戳破了自己手上的水泡,痛得他倒吸一口气,但墨斗来不及顾及这些,他猛地抬起头重复了一遍木头的话,“你能造出来?”   说起来小孔成像原理战国有已经被墨子发现了……   墨斗眼睛发光,他一手拉着扯着对方坐下,一边含着伤口:“快说说。”   木头眨巴眨巴眼,顺势坐下,他熟练地拿起墨斗磨的镜片比划了一下,又捏了捏镜片的厚度,顿了一下,道:“我估计这太薄了。”   墨斗猛点头,确实,他以前最多只玩过跟玩具一样的放大镜,所以一开始就按着他印象中的样子磨,结果当然是失败了,焦距太短了。   木头将墨斗的图纸平铺在桌上,又抽出一张白纸来,用不太熟练的姿势拿起铅笔在纸上画出了小孔成像的图像,他的父亲虽然说他不会懂墨家的学说,但是木头对于墨家各种技艺的学习却超越了他的父亲!   比如说墨子曾经提出的小孔成像原理,木头就愣是通过极其抽象的文字描述给复原了出来,更是借着墨子的解说,将这个物理原理完完整整地记在了脑子里,而墨斗两千年后的图纸,更是一下子点透了木头。   现在两个人的角色对了个调,变成了木头埋头磨玻璃,而墨斗则是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木头明显要比墨斗要大开大合得多,他跟墨斗小时候省吃俭用练手艺不同,木头从小就是从大量的练习中训练出来的,所以墨斗总是想着先做个小模型出来,而木头则是相当地大胆,他像是不知道玻璃的价值一般直接就挑选了大块样的,还嫌弃那些小的。   “剩下的是用不到了,阿斗快去多拿些大的。”   墨斗:……木头,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是穿的?   对此,王翦则是相当大方,说来你可能不信,秦国的军队里藏着大量的琉璃――都是准备用来贿赂敌人的。   墨斗手捧两大盒‘无暇琉璃’,突然有一种错觉,其实秦国一直都是拿钱砸死敌人的对吧?对吧!   ……   赵国,邯郸。   不仅是墨斗收到了王翦的大礼,郭开也收到了,嬴政之前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钱全部被王翦给砸到了郭开的身上,把郭开砸得直接对方爸爸。   他头上还顶着墨斗拿石板砸出来的窟窿,眼里心里全是钱、布帛以及各种宝石,他不太确定地问:“这些都是我的?”   “自然,那王翦将军说了,这些不过是见面薄礼,若是国相答应,自当还有厚礼奉上。”   劝说郭开的人并非是王翦的人,而是李斯早早派去的细作,秦国多年的辛苦经营渐露成效。   然而,郭开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他能坐到国相的位置上脑子是绝对好使的,自然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先不说若是赵国灭了,他有钱也没命话,退一万步来讲,李牧本人是个闷葫芦,对他的存在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他也不需要千辛万苦地除掉对方。   细作瞅了瞅郭开的神色,眼珠子一转,上前对郭开附耳道:“相国,听说秦国新产了一种琉璃,通体澈明,无瑕无疵,可媲和氏璧,若是置白光底下,则生七色,霞满宫廷。”   郭开心中一动,他伸手,在柔滑的丝绸上来来回回抚摸了半天,不动声色道:“本相国不信。”   “相国,这是真的,”细作假做着急样,他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才低声说,“相传秦国总共就只有那么两块,被秦王全赐给了王翦,但此前李牧将军打败王翦,秦王便又收回去了一块,现在王翦有求于您,相国何不借此机会将去索要过来?”   该说此人不愧是李斯选出来的人,王翦那里一盒子一盒子堆满的玻璃被他这么一说,竟然能和氏璧媲美一番,说得郭开甚是心动,细作乘机又乘势追击。   “就算是因此赵国被破那又如何,相国手持重金还愁无去路,看那成f,便是从秦国逃至赵国不也有一地之封?”   郭开的手一顿,没错,反正他有钱,消息又灵通,完全有能力在赵国捞一笔后直接走人,待日后太平了,再回来也并无不可……   个人的利益终于打败了国家的利益,郭开站起身,轻柔的丝绸在他的手上徐徐展开,在阳光的照射下鲜艳非常,流光溢彩,郭开仿若真的看见了那生七色的通体琉璃,一如同他前几日所遗失的宝物。   “那便告诉王翦,想要李牧的人头,便拿稀世琉璃来换!”   ……   砰!   传说中的稀世琉璃被人毫不留情地扔到一边,委委屈屈地转了几圈之后堪堪停下。   墨斗重新在大大小小的凸透镜中选出看起来比较合适的一块,按着上面记录下来的焦距调整好距离,拿软乎乎的纸一裹勉强充当镜筒,然后往外一看,王翦硕大的脸猛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吓得墨斗往后一退磕到了后脑勺。   王翦大惊失色:“先生可有撞坏?”   “无事无事,”墨斗捂住后脑勺,转头对还在磨镜片的木头道,“差不多了,就是这两个!”   木头一听,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站起身接过墨斗手里的镜片,仔仔细细地记录下厚度和大小,然后又开始残害盒子的玻璃,这一次他要选出一双最大最透明的玻璃出来。   而墨斗也开始动手按着数据造镜筒,只要最后一步,这望远镜就能大功告成了:“将军来得正好,多等一会儿,我就能给将军看个好玩的。”   王翦看了看忙碌而又兴奋的两人,心中也忍不住开始期待起来:“先生这样说,我当然愿意多等一会儿,不过此次前来,我还想取走一块琉璃。”   墨斗埋头削木头:“将军随意,除却刚刚两块,都可以拿走。”   王翦笑了笑:“这倒不必,只是最好能生七彩,之前有几块琉璃如此,也不知现在还有没有。”   生七彩?那不就是三棱镜效应嘛。   还没等墨斗多想,木头已经打磨完了玻璃,墨斗于是也抓紧时间地完成了手里的工作:“自然是有的,便是没有,我也能给将军做一个出来。”   王翦点头道:“那便有劳先生了。”   墨斗笑了笑,完成了手头的最后一步工作,也来不及打磨了,墨斗将木头手里的镜片镶嵌在木筒里面,又在箱子中找出来一个类似三棱柱的玻璃,他手持双物,对王翦道:“将军随我出去看看?”   王翦眉毛一动,旋即点头:“好。”   很快,三人便登上了军营中的t望台,墨斗抬头看了看天上,正值午后,阳光灿烂。   他抬起手中的三棱镜,顺着阳光小心地调试角度,在木头和王翦的注视下,七彩的光芒便忽的一下出现在了阴影之上,一瞬间,仿若天地都黯淡了起来,哪怕是墨斗,只随着人类爱美的本能追逐着彩光。   还是墨斗最先回过神,他收起三棱镜交给王翦:“将军说的琉璃大概便是这个了。”   王翦小心翼翼地接过玻璃,在一旁忙不迭送地调试七彩阳光,木头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看样子是恨不得一把将玻璃夺过来好好研究一番,奈何对方是个将军,哪怕木头有这胆子,也没能力去抢。   墨斗笑了笑,干咳一声,将这两人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这不过是小玩意儿,我手里的才是将军真正会喜欢的。”   说罢,墨斗便将望远镜置于自己的眼前,然后便再也拿不下望远镜半分,他原本只是为王翦展示望远镜的用法,却没想到看到了一幕他此生都不会忘记的场景,让他竟分不清这究竟只是镜面呈现的虚相,还是穿越了时空的现实。   那一刻,一切都处在了最完美的节点上:宇宙中正好有了那么两束光,一束穿折在棱柱状的晶体,化作七色的光芒照在了望远镜之上,为墨斗的世界染上了七彩的迷幻;另一束从遥远的恒星而来,在反射之后又透过了两个凸透镜,将嬴政率军而来的身影印在墨斗的视网膜上,然后传送到大脑之中化作最深刻的记忆。   第 99 章   嬴政身着赤文玄袍, 长身立于七彩马车之上,身后军旗无风而动, 三军随之而行, 漫漫黄沙浑着热气直冲天上的大雁,千里之内,目之所及, 唯有这重重黑云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追随着他们唯一的帝王慢慢覆盖住整块大地。   当然, 这是墨斗眼内的视角,而对于王翦来说, 他只能看见大片的尘土,而这意味着远处有大股的军队向他的营地袭来,他面色一变,双手即刻抓住t望台的栏杆俯身向下喊:“敌袭!”   常年征战的王翦声音沙哑, 但是却拥有无比惊人的穿透力, 他这一身喊出,要不了即刻,全军上下一刻钟内便能集结完毕准备迎敌。   然而,此刻另一个声音竟然压过了他!   即便墨斗心中仍在怀疑这是他的幻想或是海市蜃楼什么的,但他依然用着颤音的喉咙喊出了他刚刚看见的事实。   “是大王!准备迎驾!”   两道互相矛盾的指令让军营中出现了暂时的混乱,墨斗终于放下手中的望远镜, 但手却愈发用力,还没来得及打磨了镜筒上还留着些木刺, 此刻全都扎进了墨斗的手里,但他来不及管这些了, 他转头向王翦肯定道:“是大王,不是敌袭。”   这怎么可能,就算大王亲征,那也绝对会率先知会他这个主帅,不可能急地连通知都没通知就领军而来……的吧?   王翦不说话了,一方面是因为墨斗不容置疑的眼神把他震住了,另一方面则是墨斗已经将手里的望远镜递给了他……   当他通过长长的镜筒见到扫嬴政的君主角袍时,那被秦国奉为尊贵的黑色已经向王翦昭示了来着的身份。   王翦吐出一口气,转身向墨斗确认:“的确是大……诶?先生人呢!”   在一旁的木头道:“阿斗已经下去了。”   王翦向前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墨斗已经跑下了t望台,直接夺过巡逻士兵的战马,骑上便要往外冲,没有任何准备的士兵迅速举戈拔剑,箭头也直直地对向了墨斗,就等将军一声令下。   “住手!”王翦看到此场景也顾不得把玩三棱镜和望远镜了,直接将东西一股脑地塞到木头的手里赶下楼台,喝止住士兵,然后转头劝墨斗,“先生何不与我一同再次恭迎大王?”   墨斗身下的马儿蠢蠢欲动地以蹄划地,如同墨斗此刻的心一般焦躁不安:“将军莫要多言,我半刻也等不及了。”   王翦瞅了瞅墨斗,叹了口气,将一旁的战旗拔下,递给墨斗:“也罢,那便请先生带此旗迎接大王,也好避免误伤。”   墨斗接过旗帜,不再多费口舌,双腿夹马,迅速消失在了王翦的视野中,只剩下旗子的一个小黑点,如同陨石一般撞向了远处的黑云。K、D、T、C、D、J、Z、L。   近了,近了……   当墨斗沿着地平线见到嬴政的车冠之时,也意味着嬴政看见了墨斗高举的战旗,他缓缓举起手,马车即刻停下,身后的大军随之一顿,黑云层层叠浪,暂时停住了前进的步伐。   嬴政上前一步,凝视着远处略带弧线的地平线:慢慢出现的旗帜,玄色底面上绣着的金色的‘秦’字,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闪光;然后是墨斗逐渐出现的脸庞,模糊地一如他连日的梦境,但是当墨斗最后策马横立在他之前时,当墨斗下马对他俯身时,当墨斗抬头与他四目相对时,一切都清晰明了了,他的墨斗回来了。   嬴政终于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他说:“过来。”   墨斗有点犹豫,后面的士兵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这是独属于君主的马车,不容他人涉足。   嬴政重复了第二遍:“寡人说,过来!”   属于帝王的威严如雷如瀑,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嬴政就是他们最终的指令,他们自当遵从。   墨斗身体一顿,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心感一扫连日的仓惶,他看向嬴政,对方也正看着他,似乎在告诉墨斗,有寡人在这里,无人能伤你,害你。于是,墨斗终于抬步走向了嬴政独独赐予他的尊荣,然后携手同行……   很明显,王翦对于嬴政没有任何预兆的亲征是没有任何准备的,在墨斗去找嬴政的时间里,王翦也只能匆忙地将部队集结在一起,在列阵欢迎嬴政的到来后便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这么多人,住哪啊……   还能怎么办,当场造呗,尤其是嬴政的,马虎不得。   而借了嬴政的光,墨斗直接和嬴政入住了王翦的营帐,在里面舒舒服服地谈恋爱(划掉),是共谋大事,具体如下:墨斗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遭遇将了一遍,然后重点跟嬴政介绍了郭开的为人:“总之,大王可利用此人破除赵国。”   而嬴政则是舒舒坦坦地侧躺在席子上,他把玩着手里的望远镜,牛头不对马嘴道:“把手给寡人。”   墨斗不明所以地伸出手,嬴政抓过他的手认真看了半天,然后,将墨斗手上被木刺扎到的小伤口含进了嘴……   墨斗:……他这是被调情了吗?果然是的吧!   嘛,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   当嬴政的嘴唇附上伤口时,墨斗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而当对方温热且略有些粗粝的舌苔触碰到他的皮肤时,不仅仅是脑内,墨斗甚至觉得自己的头皮也一寸一寸地炸裂开来。最后还是伤口传出来的刺痛换回了墨斗的理智。   墨斗蹭地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震惊之下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都说小别胜新婚,但这也太刺激了吧?!   嬴政不在意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也没注意他这一简单的动作又给了墨斗多大的刺激,他手指轻点望远镜,问:“这还未打磨过,刚造出的?”   墨斗艰难地找回了声音:“嗯……叫,叫望远镜……”   嬴政点点头:“此物不可外传,寡人会帮你秘密申请专利。”   “等等,大王,”墨斗神智终于回笼,“这是木头做的,大,大王找错人了……”   嬴政似笑非笑地看着墨斗,直到墨斗声音越来越小:“寡人还不知道你?别说了,那个木头自然会算上,但也不会缺了你一份。”   “莫要多说,”墨斗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嬴政打断,嬴政皱起眉,他起身凑向墨斗,“怎么几日不见,斗与寡人生分了多?”   不,明明是你粘人了多,还莫名带了一种霸道总裁的感觉……   嬴政靠地太近了,墨斗不自觉地往后仰,他讪讪一笑:“我还以为还没跟大王发展到这一步……”   嬴政点头,恍然大悟道:“说来有一件事寡人忘记告诉斗了。”   感觉前方有套路啊……但是墨斗还是默默地跳下去:“大王请讲。”   嬴政道:“能看见墨斗,寡人很开心。”   墨斗点点头,但是没反应过来,问:“什么?”   嬴政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墨斗能重新回到寡人身边,这件事,让寡人非常开心。”   墨斗傻愣愣地看着嬴政,脑内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若是我让大王开心一点,大王便要多喜欢一点’,所以嬴政刚刚那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寡人喜欢墨斗,很喜欢,非常喜欢。   墨斗:我有点虚,等等,这不会是他的幻想,其实他还呆在小黑屋吧……   墨斗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境地之中,嬴政还等着他的回复,但他紧张地根本想不出任何话来……   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暂时陷入了相顾无言的境地,还是王翦进来暂时缓解了尴尬,他拿着一份舆图匆匆进来:“大王,这是十万大军的营帐安排。”   嬴政接过来,展开看了一眼,想了想,道:“将军可去问尉缭怎么说。”   “诺,”王翦立马上前收回地图,他不仅要安排好十万人的住宿问题,吃喝拉撒都要解决,忙得根本来不及跟嬴政多说一句,“末将告辞。”   墨斗有点头疼,最后还是决定转移话题:“说来大王从那里来的十万大军?”   不会是强制征兵了吧?   嬴政暂时放过了墨斗,顺着墨斗将话题转移到了工作上:“因为寡人将守在韩国的兵力带过了。”   墨斗皱起眉问:“那若是韩国攻打过来怎么办?”   “攻打过来?”少见的,嬴政面上出现了一种名为得意的表情,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布帛来随意地刨给墨斗,矜持地抬了抬下巴,“斗看看这个。”   看嬴政如此随意,墨斗也相当随意地打开布帛看看上面写了什么,然后一瞥就瞥见了四个大字:韩请为臣。   也就是说,韩国投降了……   原本还轻飘飘的布帛现在如同千斤重,墨斗将布展开在案桌上,仔仔细细地将其从头看到尾,里面的内容不多,说来说去只有一个重点,韩国甘愿奉上韩非,并且成为秦国的属国。   因为墨斗的失踪,嬴政连番对前线施压,韩国不是赵国,无论是国内经济实力还是军事实力都支撑不住,无奈之下只能投降,而这也是这十万军队对嬴政忠心耿耿的原因――韩国邻近秦国,嬴政恰巧就是在路过韩国边线时接到的这份消息,几乎让所有的士兵都相信嬴政是天命所归。   虽然也确实如此。   其实算算时间,也超不多了,历史上也是在嬴政十四年,也就是公元前233年,韩自请为臣的。   墨斗小心翼翼地叠好这份投降书,打算还给嬴政,嬴政看墨斗郑重其事的样子颇感有趣,便问:“斗喜欢这块布?”   墨斗不赞同道:“什么叫‘这块布’?!”这可是第一手历史资料啊!   嬴政哦了一声,摆摆手道:“那便送给斗了。”   送……送给我?!   墨斗看了看手里的布,又看了看嬴政满不在乎的神情,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还真有当火祸国蓝颜的潜质……   说起来还有一个问题,墨斗决定再忽视掉这份定情信物(?)。   他面无表情地将布帛放到自己的怀里,然后问:“大王怎么会过来?”   来看你啊……当然这话不能说,嬴政磕了一下嗓子,道:“成f叛变。”   “哦……”墨斗点点头,“那大王是过来擒拿成f的?”   嬴政挑起眉,摇摇头淡笑,但言辞中却带着咬牙切齿:“不,寡人是来灭赵国的。”   赵国挟他墨斗,败他军队,损他大将,他嬴政又岂能轻易地放过!   ……   赵国,邯郸。   邯郸的大街依然充满着生机与活力,李牧很好地将里面的人都保护了起来,大人们安居乐业,孩童们满大街地跑来跑去唱着童谣:赵国何号?秦国何笑?   有木生子,盗国盗宝。   稚嫩的童声随着空气窜入到每户每家之中,让闻声的人都不为之一笑。   但也并不是有所人都能笑得出来,酒肆之中,一个人闻之此童谣,一下子将手中的陶碗摔了个粉碎,吓得侍从与侍姬们纷纷趴伏在地上。   “赵国何号?寡人有号吗!”   一干人中唯有郭开还正坐在席位上,他眼睛都不眨一下道:“大王自然没号,微臣只看见了大王震怒的威严英姿,那些贫贱之民懂什么?”   赵王看了一眼郭开,满意道:“也是,寡人之威岂是常人所能窥见。”   郭开殷勤地重新拿出一个陶碗来,将酒满上,用眼神暗示周围的人侍奉赵王,小小的酒肆又重新汇集起了欢声笑语,将赵王重新哄得开开心心起来。   而营造出这份氛围的郭开则呈忧郁状,时不时地叹一口气,将赵王弄得扫兴之极。   赵王打了个酒嗝,不悦道:“郭开!”   郭开诚惶诚恐:“微臣在。”   赵王醉醺醺地问:“你一直叹气干嘛?”   郭开闻言,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此事不能当众说,还请大王先避开左右。”   该说郭开果然是备受宠爱,赵王眯着眼,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将身边的人全部遣退:“这样行了吧?”   “多谢大王,”郭开向赵王郑郑重重地行礼道谢,将赵王又重新哄得开心起来,这才不急不慢地讲明自己叹气的原因,“微臣只是听到那最后一句,心有不安。”   “第三句话?”赵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是那一句,不耐烦问到,“国相直言便是,是那一句。”   郭开低头道:“有木生子,盗国盗宝。”   赵王不明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郭开心中叹了一口气,但神色愈发恭敬,他从怀里掏出一份竹简出来,双手献上:“这是微臣前几日得到的书信,请大王观之。”   赵王狐疑地接过竹简,粗粗扫了一眼,然后酒意瞬间被吓醒,他震惊道:“这李牧,怎,怎敢!”   郭开低头道:“微臣也不知是真是假,便拿来向大王定……”   “这还有假?”赵王打断郭开的话,“这分明是李牧与那秦王通的私信,李牧是个叛徒!”   郭开为难道:“若这是封假信……”   对啊,若这是封假信,那岂不是中了对方的离间计了?要知道,赵国能用的武将可不多了……   就在赵王犹豫见,窗外又依稀传来欢快的童谣声:赵国何号?秦国何笑?   有木生子,盗国盗宝。   “有木生子,有木生子,”赵王重复了两遍,突然灵光一闪,“有木生子,那便是说李!”   郭开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大王英明!”   赵王完全放下了心来,连上天都预警了,那自然不会错了……   于是,第二天上朝,赵王下令,罢免李牧的兵权,让将军赵葱代替李牧为赵军主帅。   王翦得到消息后,随手便将已经玩腻了的三棱镜给送了出去,然后起身对着舆图开怀笑了起来,这刺猬终于掉刺了啊。   第 100 章   当王翦得知赵王的命令时, 也意味着李牧也收到这条君令,当侍者宣读这道自毁长城的诏令时, 他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也想不通,无缘无故的,赵国怎么会革了他的军职……   不是他李牧自夸, 赵王废了他, 与废了整个赵国江山并无两样。   副将们已经将侍从轰出了帐外,诏令也自当是抢了过来, 现在一个个都赤红着眼,恨不得将这块破布给撕了。   李牧站起身,他拿起诏令,仔仔细细地从头看了一遍, 头晕目眩之下, 他并没有看懂任何一个字眼,他满眼只看见了山河破碎的苍痍。   他闭住眼,缓缓合上诏书,指名道姓:“赵葱。”   莫名其妙被命为主帅的赵葱仓惶出列,他承受着其他将士的冷眼悲切道:“将军,此非我意, 我也不知为何大王……”   “赵葱,”李牧平和地打断他, 一如往常,让赵葱不由得冷静下来, 听他缓缓吩咐,“大王令你作主帅自有深意,我自当遵从,无关你事,从今日起,你便是赵军将帅。”   “将军!”一旁的将士听闻此言大惊失色,他们愤愤然起身,“这怎使得?!”   “尔等勿要多言,这是君令,不可违逆,而且我也不是你们的将军了。”   将士还想说什么,但李牧摆摆手坦然阻止了他们,将士们看看李牧,再看看诏书,最终都都不出话来,年老的将领颓然地蹲在地上盯着地面不知想什么,年轻点的早已目含热泪,但又嫌自己在将军面前掉泪丢人,只能用带着疤痕的手默默地按住自己的脸。   李牧狠狠心,假装看不见这些人,他转头看向赵葱,细细嘱咐:“秦兵为夺功勋,向来作战凶猛,若是正面交战,赵军定然不敌。然我军垒深,南有漳水,亦有长城依托,可谋长远之计:南守北攻,集中兵力各个击破。此消彼长,那秦军必败无疑。”   赵葱低着头闷声道:“末将知道了。”   不,你还没听进去……   李牧皱起眉,喝声道:“赵葱,抬头看我!”   赵葱顿了顿,慢慢地抬起头看李牧,李牧上几步,在他面前站定:“你性子急,然与秦作战最急不得,此非我妄语,你定要记在心中,马虎不得。”   李牧直直地盯着赵葱,赵葱刚想答应下来,但触及到李牧的目光时却突然间哑了声,只能胡乱地点头答应。   这个样子……罢了,全看天意吧……   李牧后退一步,向赵葱,向他曾经的所有副将行下一礼:“如此,赵军便摆脱诸位了。”   营帐内,或蹲,或站,或掩面的人似有所感,在李牧弯腰的那一瞬间,他们纷纷抬眼,看见了他们从未屈身的将军向他们弯下了腰背,向他们托付他一护着的赵高安危。   帐外的赵旗突然吹得飒飒作响,北风顺着马蹄,挟着黄沙以悲壮的气势一下子呼啸进来,模糊了李牧的身影,浑浊了豆大的眼泪,也埋藏了一代名将。   ……   赵国的惨状是绝对影响不到秦军的,或者应该说是赵国越惨,秦军越开心,也越蠢蠢欲动。   这股氛围已经明显到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墨斗都感知到了。   墨斗心不在焉地将手里的图纸拿起,放下,再拿起,然后再放下,他搓了搓已经卷皱了的纸角,还是决定起身问嬴政。   “大王,我有事想问。”   嬴政施施然地在军务上写下最后一笔,然后用笔杆敲了敲右手边的案几角,墨斗会意,相当乖巧地坐到嬴政的身边,成功让嬴政嘴角掀了掀。   “斗有何事?直说便是。”   墨斗沉吟片刻,毫不避讳地直接问到:“何时开战?”   嬴政一瞥墨斗,摇摇头:“只能说时机快了,但具体时日寡人也不知。”   “能否具体到几日内?”墨斗为难地皱起眉,嬴政没吭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墨斗突然意识到自己问得实在太过了,连忙道,“抱歉大王,我只是……”   “无妨,”嬴政随意地摆摆手,他一手支在案几上,将头撑在上面笑盈盈地着看着墨斗,“寡人只是在想斗这是又要造出什么东西来了。”   墨斗被嬴政看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嬴政点了点他的头:“去,把你那几日一直摆弄的图纸拿过来。”   “哦……”   墨斗回过神来,起身去拿图纸,心中却已经全盘崩溃:为什么嬴政这么熟练啊?到底谁才是古人啊!   图纸很快就拿了上来,上面的图画很简单,也很形象,嬴政犹豫了一下,问道:“这是……机石?”   墨斗点头道:“对。”   机石,又叫投石机,前身在战国时期便有了――《墨子・备城门》篇中记载道:“以木大围长二尺四分而早凿之,置炭火其中合慕之,而以藉车投之。”(注1),可以说这是最早的投石□□,不过真正的推广还是要到两汉。   不过战国时期的结构还较为原始,是以木桩打入地下作为固定装置的,无法移动,只能定点攻击。墨斗画的投石机又叫牵引式投石机,通常也叫人力抛石机:让数十人猛力拉牵在杠杆一头的绳索,利用杠杆定理将另一头的石h投出去。   其中最大的进步是结构比较简单,h轴可以在战场临时制作,极易推广。   嬴政了然道:“你是想趁着开战前将此物造出?”   墨斗点点头:“我怕时间不够,原本想让木头助我,但是,他是赵人,终究还是不妥……”   嬴政微微一笑:“无妨,斗直接找他便是。”   墨斗还有有些犹豫,他皱起眉:“让木头参与进来还是不太好吧……”   其实之前的望远镜墨斗就已经挺过意不去了,现在还要让木头造投石机,这不是让人家亲手砸自己故国的城池嘛……   但还是秦国的利益占了上风,墨斗刚要答应下来,却听见嬴政说:“寡人答应过他,不坑杀一人,所以这是他自愿的,墨斗放心便是。”   不坑杀一人?   墨斗震惊地看着嬴政,他看嬴政之前对赵国那么咬牙切齿的样子,还以为嬴政要大杀四方呢:“那俘虏怎么办?”   “寡人出资,遣散回家。”   “若是粮食不够呢?”   “不会不够的。”   “嗯?”   “寡人用了斗的增肥法,不会不够的。”   算算日子,这一季的粮食该收了,若是那肥料有用,按预算来看,刚好能填上俘虏的缺口,这些粮食原本嬴政是打算继续扩充军队的,但墨斗已经找回来了,便剩下来了。   墨斗沉默片刻,开口道:“大王,那肥料我没告诉过别人。”   嬴政理所当然地回答:“但寡人看见了。”   “那肥料我也没试过。”   “但寡人用了。”   “那肥料会有用的。”   “寡人知道。”   墨斗对上嬴政的眼睛,整个人仿若陷入到了无尽的宠溺和信任中再也出不来半步,他终于忍不住,前身往嬴政的眼睛上闻下一印,然后抱着嬴政的脖子心满意足地叹息:这是他的嬴政,他的……   第 101 章   赵国, 邯郸。   邯郸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兵临城下了:十几天前,秦军主力从井陉而来, 再加上杨瑞和从河内领过来的兵, 足足有几十万秦兵将小小的邯郸团团围住。   虽然相比较于第一次被围,邯郸里面的人已经淡定了很多了,但一股名为恐慌的氛围依然在不小的城池内逐渐发酵, 不断地刺激着赵人曾经旧日的伤疤和日渐敏感的神经。   而在这个时候, 酒精是帮助人们摆脱痛苦的最好药剂。   在各个商铺关门大吉的情况下,酒肆中来来往往的客人却越来越多, 其中甚至不乏有偷跑出来的士兵在这里悄悄买醉,或者是一些得空的将领在这里借酒消愁,对此,酒肆老板非常聪明且不怕死地将酒馆开到了城墙边。   一些醉了酒的男人们在狭小的酒馆里借着酒精给的胆子, 不少人指名道姓地骂着李牧, 若是无人听见还好,但若是遇上因李牧离去心中憋火的将领,这两拨人非得打个你死我活才好。   得了消息的匆匆赶来李牧一到场,看到的就是这乌烟瘴气的一幕,他额头一跳,也不与这些酒鬼多言, 随手让侍从们将这两拨人给拉开。   那边的醉鬼还在骂骂咧咧:“胆小鬼李牧!临阵脱逃,算什么英雄?算什么将军!”   刚刚看见自家将军稍微清醒一点的小将领一听, 又急红了眼,愤怒之下, 他一把震开按着他的三个人,挥舞着拳头就要上前揍人,李牧见此情况,前上一步,借着从未懈怠的武艺,轻而易举地钳住对方的双手,一扭一转间,小将领就被李牧锁在了身下。   “给我住手!”   “将军!”   两人互不退让地看向对方,最后还是卫兵看不下去,上前将自家上官给拉了回来,除了身后的骂声,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李牧看着自己曾经醉醺醺的部下皱起眉,他习惯性地下令道:“回去领三十军棍。”   “我不,”小将领沉默片刻,断声拒绝,他倔强而固执地看向李牧,“你不是将军,无权责令我。”   后面的醉鬼还在骂着他,前面的部下当面违抗他,如此一来,即便是李牧心中也冒起了火,他沉声道:“那便回去向赵葱请罪!还有,让他关了这些破酒馆!”   然而,回应他的是片刻的安静,小将领垂眼轻声道:“赵葱将军忙于调查秦军的木架子,不会有空理这些小事的。”   木架子?   李牧眉头皱地愈发地深,他问:“什么木架子?”   小将领看了看李牧,也不管什么军事机密,他刚要张口回答,然而从天空传来的一道呼啸声来盖住了他的声音,李牧只看见了对方张张合合的嘴巴,然后随着‘轰’的一声巨响,留在他面前的仅剩下一个破碎的身体……   “天……天罚!”   害怕到破音的尖叫声震断了所有人的神经,刚刚还完好的酒肆此刻被砸得七零八落,不少人被压在大大小小的石块下痛声呼号,幸存下来的人本能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苦苦向上天哀求。   不……这不是天罚……应该是石机,但若是石机,又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投这么大的石头……   唯一还站在地上的李牧咬牙回神,他一把扯过趴伏在地上的士兵,发了狠地问:“什么木架子!”   士兵哆哆嗦嗦道:“我……我不知道……”   李牧将士兵甩到一边,转身向赵营大步前进,但他的侍从却立刻挡在了他的面前:“不知武安君要去哪儿?”   李牧停下脚步,眼睛缓缓扫视他的侍从,不对劲,为什么这些侍从不像常人一样害怕?就像是提前知道了一样……   他将手按到剑柄上,低沉着声音:“让开。”   “武安君可是要去赵营?”即便面对发怒的李牧,侍从依然不慌不忙,他低眉顺眼道,“但大王已经下令革了您的职,军中之事与您无关。”   李牧看了一眼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已被空场,只剩下他一人和一群不知从哪来冒出来的不速之客,自知中计的李牧不再说话,而是缓缓拔出手里的剑。一个月未动过的将军剑啸鸣出鞘,光剑依然寒气逼人,侍从躬身后退,将最后的战场留给这位赵国的将军……   秦营。   投石机的制作很成功,墨斗原本是准备试好几次的,但阿基米德的杠杆定理实在给力,再加上木头的助力,没有想到竟然能够一次成功。   墨斗开开心心地指挥着士兵将投石机拆卸下来,这几日赵军刺探不断,再不拆了,估计这秘密武器就要保不住了。   不过就算是拆了假装没事发生过,估计赵国迟早也能知道消息,所以最好是乘其不备,尽快攻打赵国。   墨斗这么想着,刚走秦营打算告诉嬴政投石机制作成功了,结果就看见嬴政正拿着一份军报注目含笑,仿若世间万物都掌控在他的手心之中,眉眼间全是独属于帝王的意气风发。   悄悄地倒吸一口气,勉强压制住了自己的少男心,墨斗直直地走向嬴政的身边,然后坐下,冷静地欣赏此等男色。   嬴政懒洋洋地问:“看够了没?”   墨斗淡定否认:“没有。”   “呵,”嬴政轻笑一声,收起手中的军报,回看向墨斗,歪头问,“那……亲一个?”   ……   墨斗狼狈地撇开头,他承认,他一个现代人调情确实比不上古人,这绝对不是他的错,绝对是皇帝属性加成的原因。   将注意力回到工作上,墨斗严肃道:“大王,投石机做好了。”   嬴政挑起眉看来墨斗一眼,收回视线,点点头:“寡人知道了。”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嬴政也相当认真严肃地开始工作起来,说起实话,墨斗有点后悔……   终于还是忍不住,墨斗磨蹭了一下,将头往嬴政方向靠近了一点:“大王,你刚才在笑什么?”   嬴政撇头,明知故问:“嗯?什么笑?”   墨斗眨了一下眼睛:“我刚才进来时,大王看见什么好消息了?”   嬴政扯开嘴角,身体微微前倾,低哑的声音在墨斗耳边炸开:“猜啊。”   墨斗瞅瞅嬴政,现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墨斗甚至能看见嬴政下巴上新长出来的小胡须――之前嬴政的胡子只长在嘴唇上面的。   这么想着,墨斗抬起头,啪叽往嬴政下巴上亲一口,还蹭了蹭这上面的毛茸茸,然后开口道:“猜不出。”   嬴政的身体不动声色地一僵,然后淡定自如地将墨斗抱到怀里,环着墨斗将刚刚的情报打开给墨斗看,他开口总结四个字:“李牧已亡。”   墨斗心头一跳,李牧死了,这也意味着赵国可以拿下了……   不再注意嬴政的环抱,墨斗全神贯注的将视线放到了嬴政手上的纸上。   纸上的内容要比嬴政总结地要丰富地多,不仅说明了如何害死李牧的,还将后续处理也一一禀明:侍从乘机害死李牧后,首先往赵王那里宣称是李牧抗令不从洛,是赵葱拿下的李牧。而往赵葱那里则是准备将锅都推到了秦国的头上。   秦国什么时候准备开战,就什么时候告诉赵葱李牧的死亡。   如此一来,赵葱定然按捺不住,定会出兵攻打秦军,而这,正是秦国求之不得的。   墨斗心中叹气,李牧是个好将军,可惜了……   “大王,”墨斗将心底的惋惜收了起来,将立场重新换到了秦国的立场上,“获胜之后,再换个说法吧。”   嬴政收起情报:“你说。”   “就说是赵王不满李牧设计杀害的他,最好再加上赵葱,总而言之。李牧之死无关秦国。”   贿赂郭开的事传出去差了也是昏君和奸臣的名声,但李牧的死就不同了,传出去绝对会有人因为李牧的忠肝义胆而斥责秦国,最好还是将祸根掐死在苗根上。   嬴政笑了笑:“好。”   第 102 章   跟王翦想的一样, 没有了李牧的赵国就是一只没了刺的刺猬,肉质软糯嫩滑, 尤其是当秦军吼李牧的坏话的时候, 这只嫩红嫩红的小刺猬还会呲牙咧嘴地送上门来,把秦军上下喂了个饱。   而就在秦国吃了个肚圆的时候,愤怒过后的赵军终于有人开始冷静下来。   城墙前, 王翦带着他的士兵以他独特的大嗓门列阵骂娘, 站在城墙上的赵葱被骂得忍无可忍,刚要下令出城击敌, 一旁的司马尚终于看不下去,开口阻拦道:“将军,不可再出城迎敌了!”   赵葱猛地转头查看是何人阻拦他,头盔哗啦啦地作响, 直到他对准一个守城小兵:“你是……司马将军?”   司马尚苦笑点头, 想当初,他还是李牧的副手,结果就被一道诏令给革了职,但实在放心不下赵国安危,才偷偷跑来当个小兵……   想到这里,司马尚旋即正色道:“将军可忘记了李牧将军的吩咐?不可轻易出城迎敌啊!”   赵葱冷下声道:“难道就随着他们骂吗!”   “将军当以赵国安危为重。”司马尚摇头, 他向赵葱俯身鞠躬,“莫要辜负了李牧将军的期望。”   当初李牧的嘱托的场景依然还历历在目, 赵葱看看司马尚,又看看城墙底下的秦军, 咬牙转身,假装听不见底下的漫漫骂声。   而底下的秦军似乎也骂累了想要喘口气一般,暂时没动静,战场暂时安宁了下来,司马尚看到这个场景,心中微微松下一口气。   然而,他并不知道的,哪怕他们学习李牧的固守,也抵挡不了秦国前进的步伐,当嬴政下令动用墨斗制造的投石机时,又或者是当嬴政成为秦王的那一刻起,赵国与秦国的胜负之数已然定下。   壮丽雄伟的城池之下,几个不起眼的骑手灵活地穿梭在黑压压的大阵列之中,将嬴政的口令抵达至各个角落,单独成块的将军阵是第一个收到消息的,王翦听到消息后了然一笑,他等待这个时刻已经等了好久了,他抬手傲身立于车马之上,借着军旗与战鼓号令着重重叠叠的大军。   原本应该因为人数众多而笨重的军队此刻却以惊人的效率变幻移动开来,在大军中心偏前的一点位置,一块矩形空地被腾了出来,一旁等待良久的士兵们训练有素地上前,极其熟练地用十几根木条拼搭出一个硕大的木架子,一头的弯勺以抛物线的角度直直地对准赵城蓄势待发。   与投石机一起看向赵城的还有王翦,他在这里耗费的耗时间太多了。   “那赵军兵力损耗地也差不多了,是时候攻城了。”   喃喃自语间,战旗猛然挥下,硕大的石头猛然甩出,从高处呼啸着砸向赵国子民以血泪和泥土垒成的高墙,滚出一道道血痕。   “攻下这座城!”   “守住赵国!”   不同的指令在交战双方同时发出,云梯与滚石再一次相会于城墙上,生命的你来我往如果大型歌舞剧一般在生死的舞台上出演。   最先扛不住的是赵国。   李牧的死去本就造成了士气的低落,而前几次赵军的频繁出战更是损耗了大量的士兵,现在又加上投石机的出场,即便廉颇李牧在场也挽救不回如此战局。   城门破了……   赵葱面无表情地往下看了一眼,用力从敌方的尸体上拔出自己的剑,然后拨开围挡在他身边的士兵下楼――他必须要守住这道门,哪怕是用身体……   有一种险障叫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城门口便是如此人工的关卡,秦军虽然人多,然后小小的城门口根本发挥不了人数的优势,赵葱愣是带着亲兵守住这道残破的城门。   王翦手持望远镜,远远的看到这一幕,即刻跳下马车,单乘一骑,亲率士兵披着剑雨冲往城门口。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赵葱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梦见那个夜晚,那个放跑王翦的晚上,他无数次设想,若是那一夜斩杀了王翦该有多好……   他怒吼着上前,想要王翦下马与他一战,随着王翦的接近,他的心脏开始剧烈的抖动起来,然后……王翦驱马在他身边飞驰而过,只是抬头随意地往下一挥刀,便直接便冲进了邯郸城内。   胆小鬼!   感觉被戏耍了的赵葱恼怒地想要追赶王翦,但他只是往前迈了一步便顷刻倒下――以上身与下身分离的姿势。   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分明立现,王翦借着马身冲刺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就将赵葱砍成了两半。   城门一破,将军一死,邯郸彻底变成了无底洞,便是填补再多的士兵也无用了,秦军大军入,来不及逃跑的百姓们纷纷躲在屋内,祈祷着上天的庇佑。   不同于后世的军队,或者说是不同于某党的军队,几乎世界上大部分的士兵都是粗野的,他们每天都在生死间的刀锋上行走,所以在战胜之后,需要大量的东西来安抚他们,比如说荣誉,金钱,或是女人。   当墨斗和嬴政跟随着大军进城后,看到的便是如同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墨斗仓惶地站在嬴政身边,他有想过战场的血腥,却未曾想过此刻的人性泯灭。   王翦已经赶马回来,他的脸上还粘着一条模糊的肉条,浑身煞气:“大王,王宫已经围住。”   嬴政点头,他沉思片刻,问:“寡人曾应过旁人要善待赵国子民,将军可否制止此等行径?”   “大王,这……”王翦欲言又止,有些为难,“若是要善待他们,日后免役免税便是,何必此刻强求士兵?”   破城之后便可抢掠,这几乎是不成文的守则了,不烧杀就不错了。   王翦想了想,说:“大王之后攻打王宫,还得靠这些士兵。”   虽然王宫里的人少,但是城墙又厚又坚实,说不定比外面的城墙还要难攻,这个时候不给士兵点好处,人家还怎么卖命?   “那我若是说有办法攻下王宫呢?”墨斗突然道,他抬头直视杀气腾腾的王翦,“不需太多人,只要少量精兵就行。”   这样,总不用靠犒赏三军来攻打王宫了吧。   王翦依然固执拒绝:“便是即刻下令不允抢掠,那也来不及了。”   现在这个情况,就算是嬴政下令不许抢劫,恐怕也不会不会又多少人听……   “那便直接下令退出邯郸,只留精兵在城内,之后士兵犒赏寡人自会准备”嬴政断声道,他看着墨斗,“但三天时间内,若是攻不进王宫……”   那便别怪寡人狠心了,毕竟秦军才是他立命的根本。   墨斗欣然同意:“一言为定。”   嬴政缓缓将视线移开,他将头转向王翦:“如此,便辛苦将军了。”   王翦看看墨斗,再看看嬴政,一代将军终于屈服在这对狗男男之下,他掉转马头,随即下令撤出邯郸。   远古的号角声悠扬吹响,士兵听从军令的本能即刻被唤醒,他们不甘地收回指向百姓的武器,沉默地重新集结在一起,然后如同潮水般退出这座还没来得及糟蹋完的古城,仅留下昂首挺立的精兵丛立在嬴政和王翦的左右。   王翦没好气地看着墨斗,即便对方给他造出了望远镜还有投石机,但这不代表墨斗在如此行径下王翦还能给他好颜色看。   “如此,便有请先生为大王攻下王宫。”   这话酸的……   墨斗懒得跟王翦计较,直接将他们领到了当初那个暗道的出口。   “大王,这里有个……”   墨斗话音未落,地上的石板就抖动了起来,然后,在所有人的万众瞩目之下,里面爬出了一个小宦官……   不用嬴政吩咐,王翦即刻上前将此人抓了上来,连带着后面的侍从和卫兵都没落下一个。   一看这个阵仗,这个身穿宦官服的人就绝对不是普通人,王翦凶神恶煞地上前揪住他的头发喝问道:“你就是赵王?”   “不,不是,”对方明显就被吓惨了,淡黄色的液体淅淅沥沥地往地上淋,“我是……他兄长……不,我什么都……不……”   赵嘉,赵幽缪王之兄,秦军大破赵军后,赵嘉出奔代,自立为代王,当然没多少人就步了他弟弟的后尘。   啧,运气真好。   然而,运气更好的在后头,在逼问赵嘉的时间里,又一个人从暗道里鬼鬼祟祟地探出头,被墨斗眼疾手快地掐住了脖子――跟掐只肥鸡一样。   不过,对方确实是一只肥鸡,墨斗眼光发亮地看着手里的肥鸡(划掉),收了秦国万两黄金贿赂的郭开可不是一只肥鸡!   墨斗心里美滋滋,诶呀,这下犒劳秦军的钱不久有了嘛。   第 103 章   借助着暗道, 秦军根本就不需要三天,仅仅半天, 曾经还属于赵王的王宫就已经被秦军完全占领, 当然作为秦王的嬴政是不可能钻暗道的,哪怕嬴政本身是相当地跃跃欲试。   不过嬴政终究还是明白,此刻的他的身份是秦王, 能有资格让他走的路只有一条――正门。   当赵王跪侯在正殿衔璧舆榇, 以祈求嬴政的恩准不杀时;当数十万赵人沉默地站立在街边看着嬴政率军入城时,当那个曾经被人追逐于街边狼狈奔走的小男孩, 以帝王的姿势踏入到这座华丽而又古朴的宫殿时,赵国彻底成为了历史篇章上的一个名词,取而代之是赵郡。   公元前233年,历史在一道道催化剂的作用下, 终于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赵国提前了五年的时间迎来了他们二十七岁的统治者……   赵国,正殿。   有的时候,墨斗不得不佩服一个人的极限,比如说现在的赵王,墨斗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场面是对方亲自安排的:此刻的赵王双手被缚于身后,口衔璧玉, 身负棺木,正跪于阶堂之下呜声哀求嬴政的恩赏。   衔璧舆榇, 古代君主战败时投降的仪式,现在看来尤其赵国, 特别是当那个和氏璧莹莹发光的时候……   不过说实话,墨斗有点嫌弃和氏璧,不是他不识货,而是对方的口水确实有点恶心,墨斗完全有理由相信,嬴政这个时候没动静就是在迟疑这个问题。   不过嬴政还是眼馋这个和氏璧,或者说整个秦国都对这块和氏璧有着独特的执念,他顿了顿,还是道:“麻烦将军将和氏璧拿上来。”   而习惯了打仗时恶劣环境的王翦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他略显粗鲁地将和氏璧从赵王口中取出,然后毕恭毕敬地呈了上去,墨斗刚要接手,但是嬴政的手比他更快,墨斗愣了一下,然后默默地缩回手,腹诽道:不就是一块破玉嘛,至于这么稀罕吗?连别人的口水都不在意了……   墨斗突然觉得这块玉有点扎眼。   嬴政略带嫌恶地拭去上面的水,没了这层透明的液体,和氏璧显得愈发地温润起来。   它不似其他佩玉般已被人精雕细琢过,可以说他还只是一个璞玉,但即便如此,和氏璧依然凭借着它浑然天成的气势,以最原始的姿态,将嬴政见过的所有美玉媲斩马下。   厚度起码有十厘米的玉就问你怕不怕?也真难为赵王能叼住它!   嬴政端详够了,这才有空理底下的赵王那么一会儿,他拿手指敲击着和氏璧,发出清脆的响声:“罪臣赵迁,杀害李牧,有功于秦,便功过相抵吧。”   可是我没有设计杀害李牧啊,是那个李牧想要造反,然后莫名其妙死的……   赵王,不,赵迁刚想为自己辩驳几句,而然嬴政就那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赵迁就相当自觉地将原来的话吞回到了肚子里。   不过赵迁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好歹保住了命,便老老实实地将这口黑锅背了上来:“李牧意图谋反,寡……我自当不容他,多谢秦王恩典。”   事关身家性命,赵迁终于也聪明了那么一回。   “将军带他下去吧,和氏璧也拿回去好好清洗一番。”   嬴政手一摆,随意地将赵迁挥退下去,顺手再收起和氏璧,他沉思片刻,又将杂七杂八的卫兵侍从都给赶走了,等墨斗反应过来时,场上就只剩下他和嬴政了。   墨斗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他听见嬴政说:“带寡人去暗道。”   墨斗:……果然你还是想钻一次暗道的对不对?!   然而,事实证明,嬴政并不满足于钻个暗道那么简单,他的目标是――偷跑。   没错,嬴政利用这个暗道带着墨斗偷跑了,他彻彻底底地抛离开了秦王的身份,在邯郸里到处闲逛,看得墨斗胆战心惊的,嬴政刚刚灭了赵国,这个时候的刺客不要太多,万一出现了意外,以他的他武力值怎么保护嬴政?   相对于墨斗,嬴政则要淡定地多,刚刚经历完战争的邯郸还比较萧条,除了巡逻的卫兵,街上几乎看不见人。   虽然嬴政是偷跑出来的,但身上还穿着秦国权贵的衣服,再加上一身贵气落落大方的仪态,士兵们不会不长眼地来找嬴政的麻烦,这让嬴政有足够的空间好好逛一遍邯郸。   在嬴政第七次停留下来对着某一处场景出神的时候,墨斗终于忍不住了,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王宫里估计已经完全乱了,他上前轻轻道:“大王,回去吧。”   他看出来了,嬴政出来就是来寻找童年的,原来历史上的嬴政也是在攻灭赵国后亲自跑过来了一趟,然而嬴政的童年是众所周知地――落魄……   嬴政停下脚步,他转头问:“回哪去?”   墨斗被问得一噎,他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回……秦国?”   说来嬴政也出来好几个月了,也该回秦国了。   “这里不就是秦国?”嬴政反问道,墨斗一愣,嬴政看着墨斗莞尔一笑,他抬头看布满紫霞的天空,眼中有光在闪动,他抬抬下巴,“看那里。”   墨斗转首,却看到城门口突然出现了黑压压的人群,他们纷乱地涌入城内,身上还穿着污秽酸臭的衣物,各个神情慌忙,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暴民!   这是墨斗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词,他扶住嬴政的双臂,想要架着嬴政逃走,但是嬴政却稳稳当当地反抱住墨斗定在原地:“莫慌,有寡人在,斗怕什么?”   我怕你死啊!   墨斗急的直冒火,只恨自己力气不够大,要不然他就能扛起嬴政就跑。   嬴政被难得蠢一次的墨斗给逗笑了,他将怀里的墨斗转了个方向,将头靠在墨斗的脖颈边低声轻语,惹起墨斗细细的鸡皮疙瘩:“仔细看……”   墨斗不动了,一方面是被嬴政给撩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群人还真不是暴民――他们是秦国的俘虏,现在正在急着回家……   原本如同死城一般的邯郸鲜活了起来,那些这几日一直死死锁住的门在亲人的呼号下,终于吱吱呀呀地开启了一道道缝隙,从里面冒出一个又一个焦急的面孔。   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人们纷纷点起火把与蜡烛,在愈发黑暗的环境中碰碰撞撞地寻觅着自己每日每夜所等候的人,拄着拐杖的老母亲喊着自己孩儿的乳名,蹒跚地在墨斗身旁走过;手怀琼玉的少女凄声呼喊情人的名字,然后在嬴政面前巧合相遇,两人相拥而泣。   嬴政突然觉得,对方手里的玉好像要比和氏璧还要好看几分……   “快看那里!”   惊呼声很快就消隐在嘈杂的人群之中,但却成功地让他周围的人跟着他一起跪下,然后如同波纹一般迅速扩散开来,仅仅一会儿工夫,只剩下嬴政和墨斗还伫立在地上,嬴政松开抱着墨斗的手,转而按在他的肩上:“看天上。”   墨斗闻言转首,只见到一轮朗月正挂当中,皎洁地让群星黯然失色……然后一个橙红红的小方块摇头晃脑地出现在低空之中,带着地上人们的喃喃祈求声缓缓地升腾到天上。   这是孔明灯,这些人看样子是知道了孔明灯的存在,估计是嬴政为了掌控俘虏下令传播的消息。   墨斗注视着天上的孔明灯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嬴政有点心虚:“斗在想什么?”   不会怨他利用了天灯吧……   然而墨斗却笑盈盈地对着嬴政道:“我在想,大王真温柔。”   竟然能想到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抚俘虏和赵民,否则,还不知得经历几次□□与反抗,又少不得损失上千上万的性命。   嬴政心头一动,忍不住想要上前亲一亲墨斗,墨斗愣了一下,旋即闭上眼睛,安静而又乖巧地……   “大王!可找到您了!”发现嬴政偷跑了的王翦终于找到了自己大王,他慌忙地将嬴政拉到一边,远离了人群,“这里危险,您还是快随臣回宫吧!”   墨斗一看见王翦,迅速远离了嬴政,幸好天黑,王翦没注意到刚刚他和嬴政的姿势……   嬴政额头一跳,下令道:“等会儿再说!”   王翦急道:“大王,不……”   嬴政刚想不耐烦地挥开王翦,却看见对方提着一个沉沉的小袋子,他想了想,打算对方:“将军可是带着和氏璧?”   王翦一顿,连忙解释道:“臣怕有人窃取此宝,故而……”   “无妨,”嬴政再一次打断了王翦,他直接将和氏璧掏了出来,走向墨斗,“将军在此处等会,寡人过会就随你回宫。”   王翦眨了一下眼睛,好歹嬴政愿意回宫了,便安安分分地停留在原地:“诺。”   而一边,墨斗手捧和氏璧,不可思议地重复了遍嬴政刚刚说的话:“送我定情信物?!”   嬴政认真点头,还顺带背了一段诗经:“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墨斗:……   我没往你身上砸木瓜啊!还有,传国玉玺咋办啊!   第 104 章   邯郸虽然是秦灭赵的标志, 但是这绝对不代表秦国就已经结束这场战役,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城池需要秦国一一攻克和打理, 所以……有谁还记得, 嬴政当初御驾亲征的理由吗?   嬴政在处理完赵地年初春耕的各项事宜后,猛然发现,他似乎还有个弟弟要处理来着……   每天在劝嬴政早日回去的王翦当场愣在原地, 所以, 他还要等他家大王打完成f?   不过万幸,一道消息挽救了王翦一颗老父亲的心:‘石破惊, 太后亡,请大王速归’。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历史上的赵姬本就是随着赵国一起泯灭于世的,而现在嬴政提早了五年攻下了邯郸, 赵姬也早早地离开了这世间。   说实话, 要说有多大的波动还真没有,嬴政接到消息后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片刻地沉思后若有所思地问了墨斗一句。   “斗在赵国可有仇家?”   仇家?   翻阅书籍的墨斗顿了顿,仇家自然是有的,虽然记忆有点模糊,但要是一定要找到那个造成他这一世母亲死亡的直接关系人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当机会摆在他面前时,他却犹豫了。   或许是时间的消磨, 又或是他本身的冷血,当机会摆在墨斗面前的时候, 墨斗却选择了放弃,何必呢,真要说起来罪魁祸首还不是秦国……   墨斗神色淡淡的:“离家时我不过五岁,哪来的仇家可言,大王问这作甚?”   “无事,”嬴政敲敲桌子懒懒地叹了口气,放弃了心中的想法,“罢了……”   他原本是想拿原来邯郸里有旧仇怨的人来给太后祭天的,现在想想却觉得莫名地提不起兴趣,还不如多算一遍秦国来年的预算来得有意思。   墨斗狐疑地看了嬴政一眼,然后便直接探身去看嬴政手里的消息,了然道:“大王这是要回去了?”所以打算要跟人家算旧账了?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放弃了……   但是那个‘石破惊’是什么鬼,孙猴子蹦出来了吗,难道说他穿越的世界其实是玄幻?   墨斗在一旁脑洞开得其大无比,倒是嬴政非常淡定,颇有点习以为常的样子。   在这个时代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都能被人找出一些异象来,比如说这次攻灭赵国,就有人指着一处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说有地动,‘石破惊’这个异象除了有点不太一样之外,还真没什么能吸引到嬴政的地方。   嬴政点点头算是回应墨斗刚刚的文图,然后随手处理完最后一道公务,伸伸懒腰,再继续工作――回咸阳是一件麻烦事,看来今天他又得加班了……   嬴政的效率确实很高,他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安抚下赵民,也能三日后即刻让大军启程回咸阳。   王翦泪流满面地将嬴政送出城,回头就抹干眼泪奔赴屯留,他得赶紧处理掉成f,免得大王再找借口出来亲征!   ……   秦国,咸阳。   等嬴政快马加鞭赶到咸阳的时候已经接近春天了,而赵姬却一直没有下棺,就为了等嬴政的归来。   所以,当嬴政回到咸阳带着墨斗直往咸阳宫的时候,墨斗是准备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无论是视觉上的,还是在嗅觉上的。   毕竟就算是冬天,再冷的天,这么大一坨肉也不是这样的放法……   然而赵姬却完全出乎意料了墨斗的意料,当墨斗小心翼翼站在嬴政身后往棺材里看的时候,赵姬依然如同刚刚咽气一般,安静地躺在这个华贵的棺材中,仿若历经千年也不会令其容颜变动一分一毫。   ‘千年古尸’的名词瞬间在他的脑海里蹦了出来――这赵姬竟然出乎意料地新鲜!   不过很快,一旁恭迎嬴政归来的李斯就为墨斗作出了解答:“借朱砂之用,太后之躯得以保存……”   朱砂的确有防腐的功效,也正是因此,古人就认为用朱砂炼成金丹可以使人长生不老,练什么丹都喜欢往里面放点朱砂……   当然,赵姬的身体得以保存也不仅仅只有朱砂的功效,棺椁四周还涂了白膏泥,还用了吸附能力极强的木炭做填实,可以说,整个棺材就是一个巨型的干燥剂。   嬴政撇了赵姬一眼,然后收回视线,他问李斯:“从哪里得来如此多的朱砂?”   嬴政记得王宫里的朱砂还没奢侈到可以给一整个人做防腐之用。   李斯拱手道:“巴蜀寡妇清,得丹穴,数代钻研于此,可化丹砂为水银,闻千金阁之名,特来咸阳献物献技。”   就是说,对方是来申请专利的。   嬴政感兴趣地问道:“此人何在?”   李斯古怪地看了墨斗一眼,道:“在百度工坊……”   自家工坊突然被提名,墨斗一愣,抬头和嬴政对视了一眼,试探地问到:“要不大王去我那儿一趟?”   嬴政点头:“善。”   一头带路的李斯欲言又止,等快走到了工坊时提醒道:“等会儿有何响动都不必……”   砰!   如闷雷炸在地面上,不远处的工坊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响动,一旁的行人面有惊慌之色,但还算镇定,似乎早已习惯,只是略略加快了步伐。   墨斗不敢置信地看向远方,满脸都是兴奋之色,难道说伞这是倒腾出了火药?   嬴政相当淡定站在原处,颇有些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风范,他挑起眉问:“不必什么?”   “惊慌……”   李斯面无表情转身,他早该意识到这两人的不正常的……   等走进工坊,最先看到的是垒在墙角的锅炉,一个个又黑又破,很难想象它们的生前到底经历了什么,而一旁奴仆们正在合力从院子里又搬出一个残破的锅炉来,看样子这个炉子并没有逃过前辈们的下场。   嬴政摆手免了奴仆的礼,牛叔立马上前,他面色还算沉稳,但眼睛却不自觉地环视了墨斗好几圈,然后才勉强收回视线,向嬴政躬身道:“见过大王。”   嬴政问到:“刚才那是什么动静?”   牛叔刚要作答,然后便又是一声巨响,动静似乎比刚刚的还要大些,里面还夹杂着类似‘没错,这玩意儿多加点!’的兴奋之语……   无奈地揉揉耳朵,牛叔挥手让奴仆将第十二个锅炉给搬出来,然后道:“大王,这是火药,有惊天破石之效,妇清与伞仍在研制中。”   火药,中国四大发明之一,它的发明和运用完全可以推动一个民族完成跨时代的进步,墨斗还在想着什么时候拿出这一手来时,它却已经提前来到了这个时代。   嬴政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李斯上前道:“大王此事关系重大,不可让旁国之人知晓,所以微臣便自作主张称此为太后亡之异象。”   所以,那个‘石破惊’的异象说的就是这个……墨斗放下心来,看来这个世界还是科学的。   “既然如此,此地便就此封锁,”嬴政最后下决定,转头看向墨斗,“斗便暂居咸阳宫罢。”   还正在庆幸石猴子不存在的墨斗闻言一愣:嗯?什么情况!   墨斗立即开口拒绝,没看见一旁的李斯连都绿了吗!“我也可以……”与他们一同研制……   但是墨斗哑口了,因为嬴政一直盯着他瞧,眼睛里竟然还带着些许的委屈:“斗能场外之道的是吧?”   能是能啦……   墨斗艰难地点头,然后闭住眼不去看李斯的神情,他已经完全放弃治疗了……   等到晚上嬴政抱着他睡觉时,墨斗还是不明白,完全可以直接参与到火药研制的他,是怎么就被骗到嬴政床上的……   第 105 章   风尘仆仆赶回到咸阳的嬴政依然不能闲下来, 在咸阳,一大堆事务正等着他要处理:秦国平日里的一些要慢慢从李斯手里接过来, 太后的后事都要处理好, 还有其余四国的动向也要注意,毕竟秦国一口气拿下两国,占了近一半的土地, 魏楚燕齐说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很有可能会联合在一起,秦国再怎么厉害, 也不可能以一国之力敌四国联手。   一件件罗列下来,没有一件事是轻松的,嬴政忙得晕头转向,只觉得脑仁疼。   这时候就轮到墨斗出场了, 他按着后世非常著名的时间管理方法, 将事情按轻重缓急一一摆在了嬴政的面前。   太后的后世是紧急而又重要的,再好的防腐技术也不是这样的拖法,而且再怎么样,嬴政还是要在表面维持住母慈子孝的场面的,所以自然不能让赵姬的事情等太久;而秦国平日的琐事虽然不是特别重要,但还是需要每日处理, 之前是让李斯代管,现在嬴政回来的当然要收回权限;相比而言, 其他四国的动向就不是那么紧急了,不是说不需要重视, 而是对方要有什么动静,按着古代的效率,那也是好几个月后的事情,所以可以日后再处理。   这样一来,事情就清楚地多,嬴政随手拿起一份公文细细地看着,然后嘴特别闲地问了一句:“那不急且不重的事是什么?”   墨斗站起身,拍开嬴政压在他腿上的脚,居高临下地回嘴道:“谈情说爱!”   嬴政抽抽嘴角,默默地将自己的腿给收了回来……   斗这是胆肥了?   无视嬴政脸上的任何表情,墨斗表示,他的大腿被嬴政压地又酸又麻,就算情人眼里出西施,嬴政的腿在他眼里就是一根猪蹄子,搞得他现在只想回家,他也是有很多事要做的好不好!   看着挺着胸脯站在他面前的墨斗,嬴政眨了一下眼睛,忽而一笑,罢了,谁让墨斗是他宠出来的人。   被拒绝了嬴政心情反倒相当良好,他浅笑点头道:“既然如此,斗便忙去吧。”   终于被放行的墨斗松了口气,然后趁着嬴政低头看公文的瞬间,迅速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诶呀,嬴政大腿真结实,手真感不错,还想再拍一下……   不过,这种机会着实难得,就算再给墨斗一次机会,估计他也不敢,所以他便只能遗憾地看了嬴政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等一下,”后面的嬴政出声提醒道,“晚上记得回来。”   连和氏璧都到手了的墨斗欣然点头,不就是住在王宫嘛,谁怕谁:“好~”   这样看来,墨斗的胆子还真的被嬴政给养肥了……   “去吧,”确定了墨斗会乖乖回来的嬴政满意地点头,轻松放行,但旋即,他又立马把人叫住,迟疑道“不,再等等……”   墨斗奇怪地转头,看见嬴政看着手里的纸微微皱眉,似乎上面有什么问题:“怎么了,大王?”   他回到嬴政的身边查看――那张纸是一份参加太后葬礼人的名单,似乎没什么奇怪的点,除了其中有一个胆大包天的人称病不来。   按理来说,除非你是真的下不来床,否则爬都要爬过来给太后嚎上那么一嗓子,尤其是你的身份还是一个特别的尴尬的质子的时候。   嬴政挑起眉,侧着身体懒懒地往地上一躺:“说来前几日李斯说过,赵国质子得病数月,还让寡人派几个医师去瞧瞧,现在看来病地还真不轻啊……”   墨斗面色古怪:“所以他这是假病逃走了?”   没错的话,历史上的太子丹也差不多是在嬴政十四年的时候逃走的,只不过那个时候秦国刚巧吃了李牧的败仗,估计当时的太子丹抓住的就是这个时机,而现在则是抓住了嬴政不在咸阳的这段日子。   按照现在这个历史进程看,大部分著名的历史事件并并没有被蝴蝶掉,而是改变了发生的时间点,也就是说,一个搞不好,荆轲刺秦王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   墨斗沉默片刻,眉头也不自觉地拧起一个疙瘩,他问:“大王要不派人追捕一下?”   “他跑了这么多时日,现在追怕是来不及了,”嬴摇摇头,然后政闭上眼睛,“罢了,随他去吧……”   现在即刻追捕也不是不可能抓到,但是会暴露秦国在燕国的眼线,更何况秦国拿着这个空质也没用,平日里还得好吃好喝地伺候他,走了反倒省心。   哪怕在到处都是监控器的后世,找一个逃犯依然是相当地困难,所以墨斗也不多劝,而是默默地将这件事记到心上:“大王既然心中已有成算,那我便走了。”   嬴政睁开眼,想了想,道:“斗再等等。”   然后起身从胸口里掏出一份诏书来,那材质,那样式,都给了墨斗一种强烈的即视感,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赵国的投降书,寡人看你喜欢,便让那赵迁写了一份给你,你若还想要,寡人就让他多写几份。”   “不了……”   这是珍藏版纪念品,断然没有批量生产的道理……   墨斗双手接过诏书,心情有点复杂:所以他是不小心开启了‘集齐六国降书,召唤祖龙大大’的副本吗?!   ……   咸阳,百度工坊内。   今天的百度也是原地爆炸的一天……   伴随着清早的一声巨响,工坊里的匠人纷纷揉着眼起床干活,笑着互相打赌今日会炸几次,唯有牛叔忧愁地在订单上多加了一担子的铁块:战国时期虽然有用到铁,但还技术还不太成熟,也并没有推广开来,所以这些锅炉都是工坊里自己造的。   “又赔钱了?”   牛叔抬头一看,见是墨斗,便立马起身行礼,墨斗相当淡定地摆摆手,颇有嬴政的风范。   牛叔起身,虽面有愁色,但并未太过慌张:“这几日确实赔了。”   墨斗接过账本,往前翻了翻,问到:“那之前呢?”   “之前因为那肥料之事,大王有奖赏,再加上平日盈利,所得颇多。”   墨斗点点头:“那便分一份给阿土吧。”   牛叔道:“大王已对阿土另外赏赐过了,这是大王专门给您的。”   墨斗一愣,把账本往前翻了翻,一看果然如此,嬴政竟然还在意到了这个……   墨斗心中泛起一丝甜意,忍了忍,嘴角还是止不住地翘起,最后还是带着笑意向牛叔吩咐:“将这赏赐与坊里的盈利分开,伞研制的经费以后从这里扣。”   牛叔看了看墨斗,便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一眼:“诺。”   和国家大事相比,一个小工坊里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了,墨斗很快就将各个琐事过了一遍,再把木头安顿好,确定对方适应良好后,便迫不及待地赶往后院去查看火药的进度了。   ……   后院里,一个女子毫不在意形象地蹲在地上,用手细细地拨弄着锅炉里的灰烬,她的脸被黑烟熏得黑乎乎的,但是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亮有光,眉眼间自带一份英气,她低着头几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跟后面的人商议:“我觉得副药木炭还得多加点……”   此人便是寡妇清了。   身后的伞也没好到那里去,他身上东一块黑,西一块灰的,也只有手上的小本子还算干净,此刻被他捧在手里写写改改:“木炭是可以多点,但其实成分已经差不多了,配比再好威力也就如此了。”   清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就这威力又有何用?不过动静大而已,最多惊到些人,开石炸穴便想都不用想了。”   “感觉还是漏了写什么东西,若是师傅在就好了,”伞看了看清,皱起眉,“地上凉,快起来。”   清撇撇嘴,站起身问:“你那师傅有这么神?这么多天我们都无头绪,他便能一下子看出来?”   伞点点头,骄傲状:“那是自然,师傅很厉害的。”   清嘲讽道:“那可不一定,他造东西是厉害,但这炼药之事他能懂?”   伞想说些什么,但清一哼声,他便没了动静,清满意地转开头重新配比材料,也不再多看伞一眼。   墨斗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刚好人家说他坏话的时候他就到了……然而牛叔已经过去,伞看到墨斗时满脸都是愧疚和自责,墨斗只好强忍尴尬地走上去,跟伞简单地寒暄后便直言道:“我就是来看看进度,谈不上什么帮不帮的。”   然后,墨斗就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在赌气的清瞬间变了一个人,她从容转身,看向墨斗,莞尔一笑,通体气质落落大方:“您说笑了,墨先生之名我早有耳闻,今日见之,是清之幸。”   亲眼见大变活人现场的墨斗:……   刚刚你还不是这样说的啊喂!   第 106 章   虽然墨斗说自己只是过来看一眼, 但他不可能真的一点建议都不给,尤其是对方清已经给了他台阶下的情况下。   于是, 墨斗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淡定地接过伞递给他的试验数据,细细地看了起来,按照上面的数据, 除去一些奇奇怪怪的成分, 火硝、硫磺、木炭的配比已经接近15 :2 :3。   伞在一旁低声道:“火温、风速、天气……所有因素都考虑过了,但都没太大影响, 我猜还是成分的问题,估计还得添点别的,但能想到的都试上了,威力还是没变化……师傅有什么建议?”   墨斗合起小册子, 看了看一旁的锅炉, 问:“可试过锅炉的大小?”   伞一愣,看向一旁摆列整齐等待被炸的炉子,说来他好像还真是一直忽视了这个问题……   伞没回话,清便接上了话,就在刚刚一段时间里,她已经将自己的脸擦拭赶紧:“没试过, 墨先生觉得此为关键?”   墨斗点点头,空间的封闭性是相当关键的因素,“那恐怕又得耗费不少石铁,”清微微蹙眉, 顺手又把散落的头发重新盘回去,“就算有些还能融了重炼,但也不是这般试法……”   就这么一两句话的工夫,清便已经从一个研究狂人变成了世家贵妇,她不卑不亢地站在墨斗面前,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和墨斗处在同一水平线上对话。   墨斗也不自觉地用上了商量的语气:“无妨,你试便是,由我出资金。”   “那倒不必,”清倨傲一笑,“先夫早逝,但家中尚有余资,我还算管理得当,到不了白吃蹭喝的地步。”   墨斗纳闷道:“那你想干嘛?”   “我是想说,此事耗资颇多,巴家自会承担一部分,只是此药研制出来后,也当给巴家一份利,毕竟,火药还是由我最先提出的。”   巴寡妇清,名清,巴是巴郡之意,巴地富集丹砂矿,巴家从事的便是采掘制作丹砂,自然也与炼丹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当初的火药也是炼丹练出来的,清发现火药之术也并非无不可能,说来还是墨斗和伞占了人家便宜,本来墨斗就是要给清分利的。   墨斗刚要点头答应,但清却阻止了他的动作,她对着墨斗笑了笑,说:“墨先生莫急着答应,先听完我的要求再说。”   感觉事情不简单,墨斗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听听看:“请讲。”   “第一,我之所以对炼此药尽心尽力,是想用此开矿炸穴,故研制出来后,巴家有其使用权。”   仅仅是第一句话,墨斗就忍不住皱起了眉,按理来说发明者当然是拥有使用权的,但是那也是看什么东西,像这种涉及国家军事武器和机密的东西却是例外,至少爱因斯坦是没有权利决定原子弹的去留的……   更何况使用炸药的目的也让墨斗有点头疼,虽然使用目的不是造反,但是炸山开矿这种操作还是触及到了墨斗这颗现代人敏感的心,他还真怕对方一个贪利,就把生态系统给炸崩了……   墨斗的脸色不好,但清却跟没看见似得继续往下说:“第二,此后秦国若是用此药取得任何利益,巴家都需占一份。”   这个要求……其实也蛮过分的――如果秦国用炸药攻下了一座城,按着她的说法,秦国还得给她分一块地……   当然,也不排除用钱来替代这种办法。   “总共便这两点要求,说容易容易,说难也难,就看先生如何抉择。”   “此事还得过问大王,”墨斗叹了口气,他根本就没这权利,清的目标其实是嬴政,“由大王作抉择。”   清莞尔一笑:“如此便麻烦墨先生了,时候也不早了,清就此告辞,明日便会送写财帛作研制火药之用。”   说罢,便转身离开,丝毫没有给墨斗反悔的机会,只能说对方不愧为历史上赫赫有名巴寡妇清,要知道她在后世司马迁写的《史记・货殖列传》,也差不多是中国的第一个富豪榜,巴寡妇清是七个人中唯一的女性,而与其并列的是范蠡、子贡这种级别的大佬。   墨斗上前拍了拍正在出神的伞的肩膀:“人都走了,该回神了。”   伞回过神来,慌忙道:“师傅你别和阿清生气,她其实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墨斗摆摆手,笑着反问道,“和你一起研制火药时不是这样的对吧。”   伞点点头,然后又问:“刚刚阿清是嫌铁贵吗?师傅,要不我们从陶制的炉子开始试起吧,刚好还能测不同锅炉材料对火药的影响……”   不,人家只是想借此多占一份利。   但墨斗终究还是不忍心打破伞的天真,他点头道:“可以试试,估计不同的材质爆炸效果也不同。”   看着兴高采烈的伞,墨斗深刻地体会道了什么叫‘谈恋爱智商会下降’,所以……这段时间里 ,他和嬴政不会也这么傻吧!   未来的传国玉玺和两道降书一起静静地看着墨斗:你说呢?   ……   咸阳城内。   除了巴寡妇清,任何有点自信和才能的人都回想着要在嬴政面前露上一面。   李斯曾经是这其中的一员,不过现在他已经位至廷尉,而他的好友姚贾就没这么幸运了,此刻正想着法地想要去见嬴政一面。   姚贾,在历史上也颇具份量的一位人物,和李斯的出身差不多,他的父亲是看管城门的监门卒,并没有多么高贵的血统,更没有什么人脉,但是凭借着一张嘴,愣是说动了楚,韩,魏联合赵国一同攻秦,后来就被离间赶出了赵国(此处李斯得意一笑),万般无奈之下来到了秦国。   “姚兄当真有法子离间四国?”   要知道,秦国这一次搞出的动静太大了,哪怕是有他的狗仔队,估计也难处理这件事。   饭后,李斯与姚贾悠闲地在道路边漫步,边走便讨论未来怎么对付其余四国。这一条道边的建筑用来住达官贵人的,几乎没什么行人,一览无余――有时候商讨机密也可以不用专门选小黑屋的。   姚贾笑道:“难道李兄不信我这舌头?”   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耳膜一直振到心底,荡起圈圈涟漪,让人不由得便沉醉其中,李斯叹了口气道:“我信。”我信你这嗓子……   “这还差不多,”姚贾得意点头道,“我虽无其他才能,但那些君主的喜好还是知道一二分的,靠嘴说动四国离隙,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   “不过何事?”   李斯有点心不在焉,对面有一个人,似乎是他师兄。   姚贾也注意到了那人,不过李斯没有示警,他也就继续说下去:“单凭一张嘴是不可能的,还需借助些外力……诶,李兄,你可有听我说?”   李斯没注意姚贾,他上前快走两步,皱着眉问韩非:“师兄怎么弄成这幅样子?”   此刻的韩非身上全是墨迹,头上还有血块,无论是黑的还是红的,都还没干,正慢慢地往下淌着,看样子是被人刚刚砸的。   韩非低着头躲开李斯的视线,闷声道:“没、没事,就是不在意给,给磕到、到了……”   李斯看了韩非一眼,也没揭穿他,他知道,这十有八九是他父亲给弄的。   按理来说,韩桓惠王,哦不,现在应该叫韩然,韩然在自愿投降后应该过得还算舒服才多,虽然丢了国,但好歹吃穿不愁,比赵迁要逍遥地多了,不过韩然却并不满意,原因是因为嬴政并没有给他封地。   按着他原来的想法是,在他投降之后,嬴政再怎么样也回划拉出一块地给他,到时他还是过得舒舒服服,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他到了秦国,嬴政却只给了他一个封号便再也不管事了!封地什么的只字未提!   辛辛苦苦推行郡县制的嬴政:废话,寡人连自己弟弟都逼走了,怎么可能你封地?!   而恰巧,嬴政又喜欢极了韩非,赏赐恩宠毫不心疼地往韩非身上砸,于是韩非就非常悲剧地成为了韩然的泄气筒……其实别说是韩然了,就是李斯都有点吃味。   但到底还是师兄弟,这时候的李斯还没到嫉妒韩非以至于要弄死他的地步,甚至还相当贴心地说要送师兄回家,以免韩非再磕到哪里……   姚贾不满道,声音也低了下去,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地心生愧疚之情:“李兄,你可有听我说话?”   李斯无奈道:“听了,你说的外力可是奇珍异宝?可我也想到过用这法子……”   “这些东西得看什么人用,若是旁人……”姚贾对着韩非抬了抬下巴,“那自然是一个水花都没有,若是给了我自当不同。”   例子有点鲜明,李斯若有所思,看样子有点意动,姚贾乘机加把油:“你只需将我引荐给大王便可,我欠你一份人情,其余之事,我自会说动大王。”   买卖很划算,李斯欣然答应:“好,明日我便与大王说。”   姚贾喜上眉梢,一旁韩非抬头看了姚贾一眼,不说话,但眼里全是不赞同。   第 107 章   有的时候, 一个人的天分是相当重要的一件事,有的人天生善于人际交往, 就适合做挑拨离间的工作, 而有的人则寡言耿直,更加适合呆在自己的圈子里埋头工作,若是让这两种人强行碰头, 很大程度上只会造成两者的冲突。   比如说姚贾对韩非保持着嗤之以鼻的态度, 觉得对方既幼稚而又死板,而韩非更是看不惯姚贾的行事手段, 无奈嘴笨口拙,知道自己说不过人家,便只能暂且忍着听姚贾对着李斯眉飞色舞地要东要西:黄金是肯定要的,而且是越多越好;美女也要备足了, 美男……最好也要, 万一魏景愍王跟他爹一样有龙阳之好呢?还有琉璃,要又大又没有气泡的,颜色也变一变,绿色太普通……听说有一种琉璃能发七彩光芒?这个可以有……对了,那个酒精也最好给点,虽然币陨碜髟蚋嫠咚们喝酒没好处, 但是外界对于酒精的谣言还是传地飞起……   姚贾用他那极其优越的声音缓缓道来,再配上他诚恳的神色, 哪怕是他狮子大开口,也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除此之外, 最好再给点新奇之物,”姚贾列完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有些意犹未尽,“听闻那个墨斗擅长造奇具,让其造些玩物出来总归不难,”   李斯笑眯眯的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作为把离间计玩得炉火纯青的专家,他自然不会认为姚贾的要求有多过分――姚贾说的东西他每天都过手一遍,而让墨斗造东西……以他和墨斗的关系自然也是不难。   然而这些话却成功让韩非炸毛了,作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韩非,他的眼光不仅仅局限在当下,而是着眼于整个社会进程,所以他相当清楚墨斗的价值所在,统一六国确实很重要,但是在韩非眼里,打造一个以法治国的封建社会比什么都重要,所以韩非是恨不得墨斗每天都造出些新东西来好推动社会的进程,而当姚贾说要让墨斗造玩物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韩非停下来,他面色不善地对姚贾,说:“如此要、要求,岂、岂能容你?”   没想到一路上闷声不响的韩非会突然怼人,姚贾也停下脚步,与韩非两两对立,他上上下下扫视了韩非一样,嗤笑了一声,轻蔑而又挑衅道:“如此要、要求,为、为何不行?”   李斯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姚贾,但韩非并不管姚贾的恶意模仿,他专注而又尖锐地指出问题:“你这是,这是以秦、秦国之利,自己与旁、旁国外交,好享受诸国、诸国礼遇,况且墨、墨斗斗之才,又岂该用于、用于此等事?”   韩非这一段话直接把姚贾说的拉下脸来,没错,他确实是为秦国做事不假,但要是说没私心那是不可能的:这多财宝到手,他不私扣一点那他就是圣人……而且他出身“世监门子”,后来又被赵国驱逐出境,早就受够了旁人的轻视,自然而然想要借这个机会威风一把。   想不到此人虽是个结巴,但辩驳能力倒强,姚贾沉着脸审视了韩非一番,对方一身狼狈之相,额头上的血混着黑色淌到了脖颈里,但眼睛漆亮有神,追逐着独属于韩非的信仰。   姚贾确定了一点,这个人绝对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李斯看气氛不对,出来打圆场:“师兄,此事回去再商议吧……”   “李兄~”姚贾不满地拖长了音,“你刚刚可是答应了我的。”   一旁的韩非一听这话,便死死盯着李斯,看得李斯脑仁疼,于是便将责任推到了嬴政身上:“我只应了将你引荐给大王,一切事情交于大王定夺。”   韩非不说话了,姚贾倒是很满意,毕竟他原来的目标也只是见到嬴政:“如此,便先谢过李兄了,此处有人不喜在下,我便先告辞了。”   李斯点点头,目送着姚贾离开,然后将视线转移到韩非身上,他叹了口气:“师兄何必管此事?”   韩非抿抿嘴,道:“你真看、看不出他的,他的为人?”   李斯一笑,带着韩非继续往前走:“小人又如何?有用便是了。”   良臣有良臣的用处,小人也有小人的用法,用了小人,便自然要给些利处,只要用得好,也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到这里,李斯便不自觉地看向韩非,说起来韩非虽然说不是小人,但绝对不是一个良臣,虽然他有才华,有辩驳能力,但以韩非的性格并不适合朝堂,倒是适合成为一个学者。   “师兄看不惯不看便是,何必较真?”李斯想了想还是道,“听我一句劝,师兄还是莫要多管朝堂之事。”哄开心大王就行了……   韩非固执地摇头,不管不顾地闷头往前走:“不。”   韩非不是不知道自己不适合政坛,在韩国的经历已经让他认清了现实,但是嬴政的重视却让韩非重新燃起了曙光:秦王如此宠幸于他,万一呢……   第二日,在李斯和韩非的同时求见下,嬴政率先同意接见的是巴寡妇清。   没办法,谁让嬴政一大早起来最先看见的是墨斗……   墨斗趁着嬴政梳洗的空档子,将清的要求说了一遍,最后将自己最担忧的点说了出来:“□□不同于常物,杀伤力极大,开矿炸穴可以,但绝对要在大王的监控之下。”   其实真要按现代人的眼光看,别说□□了,就是矿也是不能随便开,都应该归属国家掌控,但奈何距离汉武帝实行官制还要好几百年,私盐都还满天飞呢,更别提矿了。   嬴政放下手巾,想了想,好奇地问道:“还真能炸山?”   墨斗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得看环境吧……”   若是特别狭小的地方估计还能炸动一点,但若是空旷一点的山洞估计就没戏了,毕竟真正威力大的□□还是要经过诺贝尔的改良的,事实上□□威力可能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大。   “那斗急什么?”嬴政笑着说道,“况且这些条件能推敲的点太多了,她加条件,寡人也可以加条件。”   墨斗举了个例子:“比如大王应了她的使用权,但制造权却在大王手里?”   “正是如此,”嬴政点点头,“她若是要炸穴,便先得过问寡人。”   墨斗敏锐地指出一点:“但是她知道配方,若是私造怎办?”   嬴政笑盈盈地看着墨斗:“所以是时候轮到斗出马了。”   “斗能提前造出能直接炸山的□□吗?”墨斗迷惑地看着嬴政,嬴政忍不住敲了敲他的头,道:“若是你能做到,那便不必如此麻烦了。”   虽然清能以最先发明□□的身份来讨点好处,但主动权却在嬴政手里了。   墨斗捂着脑门瞪了嬴政一眼,然后迅速地瞟了一眼百度上的词条――□□种类:八硝基立方烷(ONC) 、奥克托今(HMX) 、□□(Tetryl) 、六硝基六氮杂异伍兹烷(HNIW) ……   看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的墨斗坚定摇头:不,我不行,我不能,大王你太高看我了……   嬴政哑然地看着墨斗,这还是墨斗第一次这么明确地表明办不到,既然如此,嬴政也不强求,墨斗都做不到,他不信旁人也能办到:“若是私造,便定是有造反之意,寡人自当不会手软。”   虽然话说得厉害,但是实际意思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她的家族离咸阳那么远,嬴政是不可能时刻监管的。   嬴政看墨斗不自觉地皱起眉,安慰道:“斗可放心,这巴寡妇清并无造反之意。”   事实上,这反而是在对他示好。   确实,历史上确实没有造反,甚至人家还辛辛苦苦为嬴政的陵墓炼了几十吨的水银……不过墨斗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为何?”   嬴政也随口回道:“以她的家产,要反早反了……”   嗯……嗯?!   墨斗目瞪口呆,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为什么更加放心不下了!   嬴政无奈地看着墨斗,对事实就是如此,当初秦国定巴蜀,因为其战略地位,历代君王对巴渝地区实行优宠政策,对于当地的豪门大族实行原有的管理办法,允许他们拥有产业,部族和私人武装,寡妇清家族是地方豪强的代表,人口几乎有近一万,没有武装力量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不只是巴寡妇清,只要有财力的,哪个不是养个上千上万的家僮?虽然这些人平时老老实实的,但终究还是隐隐威胁着帝王的统治,嬴政已经放弃治疗好久了。   有时候,他都在想,要是这些人都是呆在他眼皮子底下就好了……   第108章   在中国古代, 商人是一个非常尴尬的群体。   自秦国商鞅变法起,重农抑商便贯穿了整个古代, 不仅仅只是因为历代皇帝看不起商人的价值, 还有商人本身就对国家有极大的威胁。   吕不韦就是一个例子,不过他选择了以商从政,嬴政还能预见到他的威胁, 但更多的商人则是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自由自在地发展, 而他们赚的钱嬴政是根本不知道他们花在了哪里……   说到底,还是生产力的原因, 在各方面都落后的古代是没有能力进行市场监控的。   富可敌国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形容词 ,这些大商人本身就是地方强豪,彼此之间或许还有商业合作……从某一方面来讲,历代帝王打压商人, 他们打压的是因从事商业而对统治地位有威胁的地方豪强。   谁让商业是来钱最快的行业……   嬴政是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 现在他最主要的目标是一统天下,还没到对付这些人的时候,否则秦国首先就会面临内乱,所以他还是以安抚为主。   巴寡妇清愿意来咸阳是一个好兆头,甚至对嬴政来说是意外之喜,毕竟。对方是将家族的炼药技术都贡献出来了。   利当然要给, 赏也要大大的地赏,但来了, 就别想跑了。   墨斗在那里纠结,倒是嬴政心情颇佳, 他已经思考着怎么利用这面大旗帜了。   “大王,李斯、韩非求见。”   内侍进门,暂时打断了两人的思路,见此情况,墨斗便起身退下。   虽然他已经不必再避讳什么了,但是在大臣面前还是要避避嫌的……   嬴政点点头,他看了看墨斗苦大仇深的脸,笑道:“斗不必担忧,寡人有数。”   对,你的有数就是简单粗暴地让人给搬过来。   墨斗叹了口气,决定回去再琢磨琢磨炸药的问题。   ……   当墨斗回到工坊时,伞和清还在研制□□,到现在为止,他们确实已经证明了空间的封闭性和爆炸程度有一定的关系,现在正在向古古怪怪的方向发延伸问题:比如说要是往里面加点酒精会怎么样?   于是,墨斗就眼睁睁地看着燃烧弹的问世……   清遥远地看见墨斗两眼放光,将墨斗一把扯了过来,问:“你来了,快说说,这□□还能加些什么副药进去?”   墨斗扯了扯嘴角,有点说不出话来,原谅他,他还没从清“手握兵权,富可敌国”的危险人设中缓过来……   清看墨斗不说话,撇撇嘴:“罢了,何必与你多言,本就该我一个一个试。”   伞站在一旁,默默地将手里的材料递到清手里,成功让对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上。   墨斗看着清忙碌而又欢快的身影,有些纳闷地问伞:“她这是怎么了?”   明明之前还是个贵妇商人形象……   伞认真道:“师傅你之前认识的是清夫人,这才是阿清真正的样子。”   喜爱炼药,痴迷炼药,自傲而认真,这是伞眼里的清,也是伞喜欢的清。   墨斗:古人这么会玩的吗?还会精神分裂!   不过清夫人只是清的一个面具,还没到人格的地步,当墨斗试探性地问她,为什么不急着提高□□威力去赚取利益的时候,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相当坦然地回答:“那是家族之利,与我何关?”   她就是想找个机会好正大光明地炼药,家族的利益是一个很好的借口,那些原来反对她把家族技术申请专利的人也都因此消停了下来。   墨斗:然后,你随便找的机会给我出了大难题……   然而,墨斗的难处无论是清还是伞都是无法理解的,他们现在满心满意地都是□□,就在墨斗愣神的时刻,他们已经丧心病狂地把能得到的物件都一一放入了□□之中……   轰的一声巨响,不同于原来的橙黄色,这次□□迸溅出了赤色的火焰,一丛丛火星如同火精灵一般洒落在土黑色的陶片上,然后迅速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清兴奋地对着伞问:“你刚刚给我的是什么?”   伞看着手里的小册子,在上面的某一处画了一个重重的圈:“给你的是金粉。”   正所谓“七青八黄九紫十赤”,当真金被火炼制时火焰会变成赤红色,其实就是最基本的焰色反应。   而刚巧,烟花也正是利用了焰色反应……   相比较一旁兴奋惊叹的两人,知道真相的墨斗内心是抓狂的:用金子造烟花……真亏你们干得出来!   这项丧心病狂的举动一直维持了一整天。   在确认加金粉会出现赤色火焰不是偶然之后,清和伞还陆续加入了银粉、铜粉、铁粉……   他们就像是狂热的科学家,对着未知的领域充满着疯狂的探索欲望,并为此不顾代价地付出一切:时间、金钱、甚至是生命……   而这,正是墨斗所期望看见的场景,他暂时放下了对清的警惕,以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个热火朝天的场面,尤其这其中有一个还是他的徒弟,一种自豪感慢慢地从心底升起,然后他就成功地被嫌弃了。   毕竟他一个大活人杵在旁边,什么话也不说,什么忙也不帮,就是以一种诡异盯着人家看,的就算不碍事,那也碍眼地很。   “若是帮不上的话,墨先生可忙自己的事去。”   说得还算客气,不过逐客之意是很明显了。   墨斗也不生气,他想了想道:“如此我便先走了,不过前两种□□……”   无论是陶制式的□□,还是古代板的□□,都是非常具有作战价值的。   “都给你们了,我也用不到,”清不耐烦地摆摆手,然后顿了一下,补充道,“除了那种适于开穴的□□。”   毕竟她也是要给家族交代的……   墨斗笑笑,心里有了数,虽然对方并无造反之意,但立场到底还是不同,于是他既不同意也不反对,而是非常滑油道:“我会告诉大王的。”   清撇撇嘴,也不说什么,而是继续埋首于□□之中,虽然天色已晚,但这样反而更适合观察火焰,只是估计坊里的人要睡不好了……   墨斗想了想,顺道去了趟厨房,打算吩咐人准备些夜宵来,比如说面……面……面粉?   墨斗看着厨房里的面粉,突然福至心灵,等等,他记得好像有种事故叫粉尘爆炸来着……   两眼放光的墨斗死死地盯着面粉,如同看见了什么宝物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要扛起面粉袋跑路,让旁的厨子相当尴尬:莫不是被饿傻了吧……   第 109 章   秦国, 咸阳宫。   在墨斗走后,李斯和韩非很快就见到了嬴政,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入嬴政的寝宫内, 叩首行礼:“拜见大王。”   看着一板一眼行礼的韩非,李斯抽了抽脸皮,这师兄还真跟他杠上了?   嬴政淡淡地‘唔’了一声便叫他们起身, 扫视了一眼, 关切地问韩非:“先生头上是怎么了,不小心磕着了?”   韩非下意识地摸了摸额角, 摇了摇头,发觉不对,又连忙点头:“对,不、不小心磕, 磕的……”   “那可得小心点, ”嬴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便也没问下去,劝了劝便回归了正题,“说来两位今日找寡人来有何事?”   韩非正色道:“大、大王,臣有……”   “大王,由臣解释吧。”   趁着韩非结巴的工夫, 李斯抢断了对方的话,他冷眼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韩非, 硬下心来,现在他和姚贾站在同一立场上, 而且还是师兄先行挑事,这也怪不得他了。   嬴政摇首道:“李卿再等等,让寡人先听完韩先生的话。”   李斯一顿,抬头看了看嬴政,又将视线转移到了韩非身上,最后低头淡淡应声:“诺。”   “先生请坐,李卿也请。”嬴政专注地看着韩非,指了指一旁的坐席,“寡人洗耳恭听。”   “谢、谢大王。”   这不是韩非第一次被礼遇了,他神色自若地率先坐到席位上,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但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有多么珍惜这样的机会,又有多么害怕失去这种境遇:没有嘲讽,没有轻视,只有重视与珍爱,并且嬴政的这种态度并没有因为他的口吃或是时间而逐渐地消磨,嬴政对他一如初见时的如获至宝的珍视。   这让韩非愈发地下定了决心,他端端正正地拱手道:“启、启禀大王,昨日,昨日臣听闻李廷尉想、想引荐姚、姚贾给,给大王,臣觉、觉得此人不、不妥。”   “哦?”嬴政看向李斯,“可有此事?”   “却有此事,但……”   李斯身体略略往前倾,想要辩解一番,但是嬴政依然制止了他:“李卿莫急,等先生说完再说明也不迟。”   暗自吐出一口气,李斯面色如常,身体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是。”   韩非见此情况,便也继续说了下去:“姚贾此、此人,妄想用、用秦国之物,贿赂四国、四国君王……臣以为,此举乃是以王之、王之权,国之宜,外、外自交于诸、诸侯。况此人乃、乃世监门子,是梁、梁之大盗,赵之逐、逐臣,难当大、大用。”   嬴政若有所思:“姚贾……寡人好像听此名。”   李斯出声提醒道:“大王可还记得赵王曾派人,想要联合楚,韩,魏攻秦?”   嬴政恍然大悟,是他啊……   当初他好像觉得对方似乎颇有才识,还礼遇过他,结果发现对方因为身份地位的原因,学识还没有普通大臣来得厚实,全凭一张嘴而其,所以便再也没管过了,没想到李斯竟然会跟他推荐此人。   嬴政对上李斯的眼睛,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臣只是觉得此人适合游说四国,想当初,张仪也是被旁人所驱,然还是凭嘴纵横六国……”李斯回视嬴政,坦然道,“大王便见一见姚贾又何妨?”   韩非反驳道:“张、张仪可是从、从旁国为、为秦国说、说回了十五县地,而这姚、姚贾却是、是反要从秦国、秦国拿利,两者怎、怎可同比?”   “那……便见一见罢,”嬴政想了想下了,还是决定先看看真人再说,他笑着安抚了一下明显着急了的韩非,“寡人倒是想看看,能让尔等两人争议的姚贾到底何样?”   姚贾很快就到了,很明显,他其实一直就在等着嬴政的传唤,但他不见任何惶恐或是焦虑之色,就是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对着嬴政便是一拜,声音如玉珠般明润:“姚贾见过大王。”   嬴政淡定地点点头,不见任何惊异之色――想当初他便是被对方这幅面貌所骗的……   “起身吧,听闻你想要替寡人游说其他国君,替秦国外交于四国?”   姚贾眉稍上翘:“正是。”   嬴政用手指敲了敲案几,火柴猫慢声道:“然寡人疑你是拿着秦国之利,自交于旁国。”   虽然嬴政说是自己怀疑,但姚贾知道这绝对是韩非搞的鬼,他快速地瞟了一眼韩非,庆幸自己备足了功课。   他朗声道:“大王此言差矣,臣以财宝贿赂四君是为秦利益考虑,臣都已将家父带至秦国,如果是“自交”,自当不会再回秦国,又何必如此?”   “说起你父亲,”嬴政挑起眉,“寡人听闻你是世监门子?”   世监门子……   姚贾试图忍下心中的屈愤,但终究还是失败了,他咬牙切齿道:“大王,姜太公、管仲、百里奚等人出身低贱,又比微臣好到哪里去?”   这话确实在理,但实在被人说得太过小气,带着一股子的酸气,嬴政微微皱眉,韩非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他,似乎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姚贾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但旋即便埋回到了眼底,他低头道:“大王,姚贾自知不才,但游说四国无需学识,舌与财两者兼得着足矣,微臣敢保证,秦国最好的舌便在我的口中。”   李斯轻轻地帮了一句:“确实如此。”   “寡人知道了,你们先回去罢,此事寡人自有定夺。”   韩非施施然起身,姚贾有些不甘心,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斯拉了出门。   李斯低声劝道:“该说的都说了,不要多费口舌,大王不喜欢有人指手画脚……”   姚贾回头看了一眼隐在门后的嬴政,咬咬牙问:“李兄,这事成了吗?”   李斯苦笑地摇摇头:“大王的想法,我怎么猜得到?”   姚贾无奈地叹了口气,韩非快速地从旁走过,在其一边哼了一声,姚贾瞬间炸毛,他模仿了一遍韩非的哼声,然后挖苦道:“你也就这句话说地顺了!”   韩非:“哼!”   姚贾:……谁都别拦着我!我要搞死这个人!   然而,第二日,姚贾接到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诏令:资车百乘,金千斤,衣以其衣冠,舞以其剑,着姚贾出使四国,以交其好……   第 110 章   当李斯找到墨斗的时候, 对方正安排着一堆人大包小包地采买面粉,打算撤离工坊向荒山野岭进发, 李斯颇感兴趣地上前拦住他, 问道:“斗这是要去何处?”   这么多粮食,感觉你这是打算要搬离咸阳的节奏了,大王知道吗……   嬴政当然……不知道……墨斗并没有将他的想法告诉嬴政, 毕竟这只是他的一个猜想, 想要把它作为惊喜,那至少也要等到试过确定之后。   墨斗转头看见李斯, 心情良好地打了个招呼:“无事,就是有了个不成熟的想法罢了。”   李斯心中有了些数,估计这个墨斗又要造出什么东西来了,他便也不再继续问下去, 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清夫人呢, 我今日好像还未听见炸声?”   墨斗笑着回答:“我让她去千金阁申请专利了。”   虽然清几次申明不需要也不急这件事,但是墨斗还是固执地赶人出去,毕竟粉尘爆炸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技术,只有面粉就行……   李斯好奇地问到:“难道□□已经研制成功了?”   “一半一半吧,”墨斗看人员已经准备地超不多了,便随口答道, “小范围爆炸性攻击武器有了,烟花也发明出来了, 就是用于工程的大范围爆破□□还没研制出来。”   墨斗一不小心,说了一大堆现代名词, 李斯听了个半懂,不够他注意到了一个词。   “烟花,听名字可是赏玩之物?”   感觉很漂亮的样子很好玩的样子,说不定可以给姚贾用上。   “确实。”墨斗想了想,问,“你可是打算用此贿赂四国?若是如此再等几日便可。”   这些发明都与□□有所关联,比较敏感,还是要等嬴政决定是否公开。   另外两项是不可能的了,不过烟花说不定,虽然在某种方面来说,烟花爆竹还是可以用武器,但是如果做个烟花棒之类的,那就真的只是个玩具了,估计没人能想到它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目的达到了,李斯也便不再缠着墨斗,拱手告辞,倒是墨斗反倒叫住了他。   “李廷尉等等,”墨斗迟钝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还是开口道,“听闻先生篆书天下一绝,我有一想法不知你是否愿意试试?”   “天下一绝倒不至于,不过这一手字拿还是能拿出来的,”李斯笑了笑,然后正色道,“斗可有事?在下定尽力而为。”   “秦已攻灭韩、赵,统一六国,已成定局,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是天下统一了,”墨斗认真地看向李斯,“天下统一不仅仅只是把城土并在一起便是了,至少还需要各国人的融合与交流。”   李斯慢慢地继续往下说:“然各国人口音不同,南北之音更是天壤地别……”   说到这里,李斯心头一跳,他顿了下来,似乎在顾虑些什么,墨斗直接问到:“先生可愿一统文字?”   从某种方面来说,这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统一,不过这一次,是由他亲手达成。李斯的心跳得愈发快了,墨斗提出的想法在他脑海中逐渐膨胀,被他记录在脑海里的七国文字似乎被这个全新世界给吸引,纷纷汇聚到一起,然后慢慢融合成新的形状……   墨斗耐心地等在一旁,直到李斯缓过神来:“先生觉得如何?”   “李斯不才,但愿一试,”李斯咽了咽口水,忍下即刻回家开始着手准备的欲望,勉勉强强地自谦了一下,“然此事重大,恐怕大王觉得我难以胜任……”   答应了就好,没人能比李斯更加合适,墨斗松了口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努力诱导李斯:“先生自谦了,你的才能怕什么,若是不放心,可先写几个字给大王过目。”   李斯下意识地问:“依你之见,写哪几个字为好。”   墨斗断声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就这八个字。”   李斯迟疑了一下:字意好是好,可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送走了怪怪的李斯,墨斗忍不住叹了口气,为了这个和氏璧,估计他还得学雕刻,虽然他有木工打底,但玉雕手艺终究还是不同的,传闻传国玉玺正面刻李斯的字,上面还纽交五条龙……五条……   希望他不会手残吧……   想到这里,墨斗甚至有点埋怨嬴政了:送什么不好,非送和氏璧?这样搞,他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不管遥远的嬴政有没有因此打喷嚏,墨斗暂时将这件事放到了一遍,反正字还没出来,还有是个国家要打,他还有时间,现在的党务之急是试一遍粉尘爆炸。   粉尘爆炸,产生的条件和火差不多,只要满足三项即可,高度浓状的粉尘可燃物、充足的助燃物以及着火点。虽然产生的条件简单,但是威力极大,几乎每一次事故的出现,都意味着一整个工厂的毁灭。   那个时候因为已经有了威力极大的□□,因此粉尘爆炸只能算作是危险事故,根本用不上社会生产,不过,在古代,墨斗却找到了它的用处。   墨斗带着人在咸阳城外绕了大半圈,终于在天黑之际,找到了一个氧气充足,且一旦崩塌也不会危及城池的洞穴,顶着所有人‘你怎么能如此浪费粮食’的眼神,下令道:“把火把都熄了,先倒一袋面粉下去。”   并没有多少人有动作,只有举着火把的人悉悉索索地将火熄灭,剩下的人站在黑暗之中,扛住面粉站在洞穴周围一动不动。   虽然墨斗知道自己为了收集这些面粉花了不少钱,但终究是见过工业生产的人,对此并没有多大感觉,然而其他人就不同了,除了中国高速发展的几十年里,白面馒头作为精粮,一直都算是难得吃一次的小灶,更何况现在是在前秦时期,以这个时代的效率和生产力来看,墨斗这种命令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比用黄金造烟花还要疯的那种。   这种情况,哪怕是威信力极高的牛叔也没办法:没人愿意把手里的钱给白白扔掉……   墨斗叹了口气,换了个命令:“所有人,把面粉放下,去山顶等着我。”   牛叔在一旁沉声道:“还不快去!”   如此情况,他们也只能不甘不愿地放下面粉,一步三回头地向山顶磨蹭,见所有人都走了,牛叔缓下声音,向墨斗劝道:“他们不懂,您莫要生气。”   墨斗摆摆手表示不在意,牛叔见此不再说话,他跟着墨斗将多余的面粉搬到远处的石头后面,只留下几袋,然后蹲在洞穴旁不快不慢地撒下去。   散漫的白尘倾泄在洞底,卷起细微的白浪,细微的颗粒在月光下轻盈地浮动在空气之中,惹得墨斗打了好几喷嚏,他的脸上身上都被附满了面粉,看起来有些狼狈。   “应该……咳咳……差不多了……”   墨斗一开口,就被面粉呛了声,他现在嘴巴里也都是面粉的味道。   牛叔也好多少,他的胡子上也全是面粉,但是他并没有在意这个,注意力全在山下的火光上:“好像有人过来了……”   这时候怎么会有人?   墨斗转头看山脚,果然看见了点点火光,不会是嬴政派人来找他了吧……   “牛叔,你跟大王说了吗,今日我会晚些回去的。”   牛叔无辜道:“我与大王说了。”   但是大王就是不放心,他又有什么办法?   墨斗抽了抽嘴角,只能无奈地往下拦人――不能让明火接近这里。   “这里不许过去。”   墨斗上前劝阻,然后,悲剧就诞生了,在他出现了那一刻,士兵被吓得连连后退,然后不约而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掉头就跑:“鬼啊!!!”   夜晚阴冷的风拂过后颈,惹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墨斗瞬间僵住了身体,曾经看过的鬼片如同走马灯一般地在墨斗脑海中一一浮现。   一身面粉白的墨斗欲哭无泪:喂……说清楚,鬼在那里啊……   第 111 章   的牛叔纳闷问:“人呢?”   被我给吓跑了……   墨斗淡定地捡起被人丢掉的火把, 将其熄灭,然后转身回去, 假装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他淡定道:“我让他们回去通知大王了。”   牛叔怀疑地看了一眼墨斗手上的火把,但也没问下去,他跟在墨斗后面问:“要等大王过来吗?”   “不用 , 等会面粉就沉下去了, ”墨斗摇头忽悠牛叔,“我们先试, 试完了立马回去。”   牛叔不再多问,两人迅速地回到坑洞旁边查看情况,他们离开的时间不长,里面的白色的粉尘还在飘散着, 竟然有一种仙气的感觉, 然而只有墨斗知道,等会儿它会产生出多大的威力。   墨斗从怀里拿出一包火药来,沿着洞边撒到一块巨石后面,然后点起火折子,将牛叔叫到身边想要吩咐几句注意事项,毕竟粉尘爆炸的威力可不小, 有时候甚至能造成数百人的身亡,一个弄不好, 把这座山给炸崩塌了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有石土往下落,记得往……”幽暗地火光印在脸上, 将牛叔的褶皱衬得愈发清晰,墨斗顿住了,他想了想,改口道,“牛叔还是先去山顶等着罢。”   “可是有风险?”牛叔相当敏锐,他不赞同地看向墨斗,“那怎可由您亲试,还是让老奴把下仆叫来,由他们一试。”   墨斗张了张嘴,咽下了想要反驳的话,牛叔作为这个时代的管理者,不把人当人是很正常的事……他轻松笑道,“不,是牛叔想多了,并无危险,只需按着我说的做便可。”   牛叔看着墨斗,道:“既然并无危险,那便让老奴陪您罢,您继续说便是。”   人对视了一会儿,墨斗率先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等会儿爆炸时不用惊慌,捂住耳朵便行,若是有石土往下落,就即刻往两侧跑,可明白?”   “还是让人……”牛叔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想劝一番墨斗,但是看到墨斗的脸色,最终放弃了,“是,老奴知道了。”   见牛叔不再劝阻,墨斗脸色好看了些,他松了口气,如果牛叔继续往下劝,他可能会直接斥责牛叔――因为刚刚他心动了。   他甚至后悔自己吃力不讨好地亲自跑到荒山野岭的地方,弄得一身狼藉,还不如舒舒服服地呆在屋子里,随手派人去试一试自己的想法,然后轻轻松松地告诉嬴政结果,以他现在的地位,是完全办得到的……   但是这是不对的,看似简单的一个想法,若不是亲手试一试,墨斗永远都不会意识到面粉对普通人的诱惑有多大,而山体滑坡的危险也只会以人命的代价迟迟被墨斗发现。   墨斗暗暗告诫着自己,手中的火折子呲的一声,点亮了地上的火药线,明亮的火星顺着黑线向坑洞缓缓蠕动,然后消隐在黝黑的洞口之中。   轰!   巨大的热浪争先恐后地从小小的洞口喷涌而出,吹起剧烈的热风,墨斗本能地闭起眼睛,他一把将牛叔护到怀里,热浪被巨石挡住了大半,并没有对石头后的两人造成任何伤害,见爆炸结束,牛叔想要起身,墨斗忍着耳朵的不适,向怀里牛叔大声喊:“再等等!”   就这么一点时间,坑洞中沉积的粉尘又被爆炸气浪吹扬起来,短短的时间内,爆炸中心区形成了负压,洞外的空气迅速填补进去,与半空中的粉尘混浊在一起,就着高温,再一次产生了爆炸。   两次巨响过后,一切重回安静,从远处听,仿佛只是两声闷雷匆匆而过,只剩下焦黑的烟粉从坑底慢慢飘散出去。   耳鸣声渐渐消退,墨斗被震得腿脚发软,他有些高估自己了……咬着牙起身,再吃力地将牛叔扶起来,两人相扶着一步一缓地走向坑边进行查看。   黑烟阻拦了探查的视线,墨斗皱起眉,蹲到地上想要看的更加清楚,却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断裂……   “往后退!”   墨斗惊恐道,他踉跄地起身,几乎是拽着牛叔往后跑,他设想过滑坡之类的问题,甚至还特意关注了天气,他以为他设想到了一切,但却忘记了最基本的山洞的塌方。   但来不及了,地面凹陷的速度明显更快一点,只觉地天旋地转之间,墨斗只感觉到被拥入到一个苍老而温热的躯体之中,然后便失去了一切意识……   咸阳城外,一队军队护在一驾马车的周围,火把跟不要钱似得将周围的环境照得亮亮堂堂地,飞蛾们欢喜地在上空飞舞,时不时撞入到火焰之中,留下一缕黑烟。   嬴政起身,下了马车,向一旁的蒙恬问:“还没找到吗?”   蒙恬摇了摇头,道:“没有。”   嬴政皱起眉,看向远处,咸阳周围的山并不多,派了这么多人,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想了想,问:“可有何异动?”   蒙恬犹豫了一下,迟疑道:“山上似乎有鬼神……”   “鬼?”嬴政挑起眉,“具体说说什么样。”   “说是人样,但是浑身是白,拦着人不让上山,后来我派人再去,他们说山神发怒了,便说什么也不肯再去了。”蒙恬自己说着,心中也还是发虚,他劝道,“大王,要不天亮了再找吧,阿斗带的人很多,不会出事的,说不定,明天就自己下来了。”   “带的人很多,却连个报平安的都没有,你让寡人怎么放心?”嬴政怒视着蒙恬,“连个人都找不到,要你何用!”   这么多人却找不到墨斗,蒙恬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低头道:“末将无能,清大王责罚。”   嬴政不理他,而是沉思了片刻,道:“随寡人去那座山看看。”   “不可,”蒙恬有些着急,诚然墨斗的事很急,但是大王的安慰更加重要,“大王不可冒此风险,若是真有鬼神……”   “那寡人倒要问问他们,把寡人的墨斗弄去哪了!”   就算是他家墨斗在山上试炸药冒犯了他们,也断然没有和他抢人的道理!   第 112 章   墨斗从来不知道夜晚的山是如此的安静, 连平常总是发出嗡嗡声的蚊虫都吝啬于发出一丝响动,甚至连树叶都仿佛静止在此刻, 月光也悄悄隐没在黑云之后, 只留下一个万籁俱静的世界。   模糊之间,墨斗仿若又重回到了几个月前,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没有光, 没有声音,只剩下腿上痛觉还能告诉他还停留在这个时代。   也不知道牛叔怎么样了……   腿部的痛觉让墨斗的意识也混沌了起来, 他过了好久才堪堪缓了过来,他迟钝地摸索――他的半个身体陷入石缝之中,腿似乎卡在了什么地方,还有牛叔似乎就躺在他的身边的, 他喊了对方两声, 对方并没有反应,但至少现在的身体是热的……   墨斗喘了口气,不再乱动,他想了一会儿,慢慢地从腰间掏出酒壶,吞了几口酒下去, 再将酒缓缓浇到腿上,然后一口气, 将酒全撒在前面的木头上,再用火折子一点, 火光瞬间照亮了四周的黑暗,也带来了难得的热量。   做完这些,墨斗便老老实实地趴到地上等着天亮,他迷迷糊糊地看着越来越小的火丛,意识越来越沉钝。   好冷啊……   墨斗努力睁开眼,借着胡思乱想抵御着越来越强烈的困意:其实牛叔说得蛮对的,感觉这次是他不对,明明可以直接命人去做的,干什么一定要亲自来?墨斗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上一次也是这样子,明明可以吩咐人去做的肥料,非要自己跑一趟,差点把自己弄死……   他不能死的,他还有好多东西没拿出来,而且要是他死了,嬴政怎么办?这么自我的人,谁来哄他睡觉……   说来,他虽然每天跟嬴政睡在一起,但是是不是还真没睡过嬴政?好像有点遗憾啊……   “不能睡。”   谁,谁在说话?   墨斗昏昏沉沉地抬头,但什么都没看清,只是隐约感觉声音有点熟悉,而且好像火光也大了一点。   墨斗有点委屈:“为什么不能睡他……”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墨斗打了个酒嗝,抓着对方的手胡言乱语道:“他喜欢我,我能睡的。”   看着这样子的墨斗,嬴政好气又好笑,他这么辛辛苦苦地找他,看到对方成这样吓地人都不好了,结果对方还有空想这种事情?   不过看来是没事了……   嬴政心中送了口气,嘴上也松了口:“那便睡吧,寡人答应了。”   于是,墨斗便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   墨斗是被疼醒的,他一睁眼,就看见嬴政压在他上方……嗯,还有姜医师,在摁着他的腿,疼痛是从腿部传来的,估计是在治他的腿。   话说刚刚嬴政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然而等他意识完全回笼,墨斗已经没办法再注意到其他情况了――太疼了,见鬼的古代,连个麻醉剂都没有!   他下意识地抓住嬴政的手臂,死死攥紧,嬴政随他捏着,只是按着的手越发用力:“斗再等等,马上好。”   嬴政并没有骗墨斗,姜榆的速度确实很快,他将墨斗的骨头按迅速地按回到了原位,并没有任何迟疑,给墨斗减少了很多痛苦,但即便如此,也不是好受的。   墨斗被疼出了一身冷汗,根本没有任何精力说出任何话,他虚脱地躺在床上,看着嬴政将姜榆送出房间,然后坐回到他的身边。   墨斗吃力道:“牛……”   “牛叔没事,斗不必担心,”嬴政用袖子擦了擦墨斗头上的汗,“斗只需好好养伤便是。”   墨斗点点头,乖巧地闭上眼睡觉,嬴政摸了摸墨斗的头,然后站起身,将周围的灯熄灭了两盏,再坐到墨斗身边开始批阅起公文来――折腾了一夜,天也快亮了,嬴政干脆直接通起了宵。   烛花偶尔从灯芯中迸溅出来,墨斗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听力竟然会如此灵敏,竟然能听见这么细小的噼啪声,不止这个,还有嬴政毛笔摩擦纸张的声音,偶或有翻页的,都伴随着伤口的疼痛愈发地清晰。   睡不着啊……   墨斗偷偷摸摸地睁开眼,偷看嬴政,大概是刚刚的胡思乱想给墨斗提了个醒,说来嬴政现在好像是二十七岁了,不,可以说是二十八岁了,他们两人确认关系也有七年时间了,结果到现在还没真刀实枪地干过,而且似乎连个互相帮忙都没有,好像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大概是酒意还没完全消散下去,也或许是太疼了,墨斗实在需要一件事情来分神,他竟然开始思考起了这种事情。   墨斗的目光当然引起了嬴政的注意力,嬴政转头看他:“怎么了,可是疼?”   “有点,”墨斗抬起上身,直直地看向嬴政,“一个人睡不了。”   都是男人,这其中的暗示嬴政不会不懂。   他的手顿了一下,他放下纸笔,挑起眉:“就是有点?”   墨斗即刻改口:“很疼。”   很疼啊……   嬴政瞄了一眼墨斗的腿,他是亲眼看见那条腿的伤的――擦伤还是好的,真正触目惊心的是那不自然的曲折,看着就让人难受,饶是嬴政,也不敢看姜榆是怎么把那错位的骨头一点一点的按回去的……   这么想着,嬴政已经将手放在上面的夹板上了,动作特别轻,似乎都怕弄疼了那木头,墨斗立马又改口了:“也不是特别疼……”   嬴政终于笑了,之前他都是一直绷着表情的,他的手顺着墨斗的小腿一点点往上划,惹得对方忍不住地微颤:“弄伤了自己还想要奖励?”   墨斗哑口,他想了想开口道:“那就让大王责罚我?”   “哦……”嬴政的手停在了某个地方,漫不经心地将其挑起,“斗觉得这是惩罚?”   墨斗不说话了,他清楚地意识到,嬴政并不是不气他这次的贸然实验的,只是打算秋后算账而已,结果他自己先跳了进来,还是以这种方式……   他干笑了两声,墨斗感觉自己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挑了这么个时机去撩老虎,现在好了,骑虎难下,估计有的折腾。   墨斗想了想,决定还是再挽救一下,他吃力地起身想要去讨好嬴政,因为腿不能动,笨拙地可以,嬴政叹了口气,还是主动送了上前,他亲了亲墨斗,低声道:“别贪心,还受着伤呢……”   亲吻,绕舌,交缠,直到另一种痛感替代了原本的伤痛,然后即刻,生理的愉悦混着精神上强烈的满足,以翻江倒海的方式从里到外彻底压制住了恼人的痛感,直到最后体力的消尽,带来缠绵至极的困意,把人带入无限满足的混沌之中。   无论是墨斗还是嬴政,在折腾了一晚之后终于得到了一夜好眠。   第 113 章   秦国, 咸阳宫。   春寒料峭,刚刚过完冬的秦国即便步入了春天, 也依然能把人冻得瑟瑟发抖, 等在门外的李斯忍不住将裸露到外面的手藏到宽大的袖子里,他跺了跺又冰又麻的腿,然后再一次问侍从:“大王还未于传唤我吗?”   侍从毕恭毕敬道:“大王还未起身, 您再等等罢。”   还未起身?这怎么可能……   李斯抬头看看天, 这太阳虽然没什么温度,但可正挂在当头呢……他顿了顿, 还欲再说些什么,身后便又冒出来了一个人,侍从一看,便忙着迎了上去:“姜医师, 药可是带来了?”   姜榆打了个哈欠, 简明扼要地嗯了一声,他将手中的药箱交给了对方,简单地吩咐了几句转身便走,昨天他折腾了半宿,刚要准备睡觉,结果一大早上的又说人发热了, 要他诊治……   诊治个毛啊!当他看不出来这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要不是嬴政每年给他提供着大量的资金研究病理,姜榆发誓自己绝对会当场掉头就走, 然而就算如此,他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快要研究的牛痘活生生被打断, 就忍不住地往药里多加了几钱黄莲……   然而,这一段简单的对话,却让一旁的李斯看得直皱眉:姜榆此人他略有耳闻,据说瘟疫在秦国肆虐不起来便有此人的功劳,平日里想要求着他治病的人可不少,但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医者父母心的概念,就只爱埋头研究,能使唤地动他的也就只有嬴政了。   难道不是大王迟迟不愿意见他,而是受伤了或是生病了,不便见他?   不,不对……李斯否决了这个想法,看姜榆的这个样子,生病的应该不是大王,而是另有其人。   “姜医师,等等。”李斯权衡了一下,果断放弃继续等待嬴政的打算,而是迅速地跟上了姜榆打探消息,他明知故问道,“可是大王病了?”   姜榆奇怪地看着莫名其妙追上来的李斯,摇摇头:“大王无病。”   李斯穷追不舍:“那为何劳需姜医师亲自送药?”   姜榆停住了脚,他打量了一会儿李斯:面色红润光泽,眼中有神,然眼带血丝,舌苔略黄……一看就是那种平日里忧思过度的样子。   姜榆顿生警惕之心,且无论对方是奸臣还是良臣,墨斗和嬴政的事绝对不能传出去,不是他真心实意地想要祝福这两人,而是――要是他们有事了,谁给他钱来研究?   没错,对于姜榆来说,天大地大,都没有医学研究来得大,这也是嬴政为什么敢直接用姜榆道理。   他面无表情道:“是大王让我替旁人医治。”   以李斯的情商,他当然不会直接问是谁,而是换了个问题,他一脸关切地问:“那人得了何病?可还好?”   姜榆皱起眉,他不擅长撒谎,照李斯这么问下去,除非他不说话,否者迟早要露馅……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走人为妙,他随意找了个借口,口气也强硬了起来:“李廷尉,我还得去看韩公子的头伤,烦请让让。”   李斯被这么说也不恼,他笑眯眯地让开身点头道:“这是自然。”   他笑着看着姜榆慢慢淡出自己的视野,然后刷地一下沉下脸来:韩非,韩非,又是他的这个好师兄……大王就真的这么宠爱于你?连吃的药都要亲自过目一遍!   李斯沉着脸出宫,等待良久的姚贾暗道不好,他上前小心问:“李兄,那烟火可要成功了?”   李斯憋着气,摇摇头:“没。”   失败了啊……姚贾有些苦恼:“大王当真不同意?”   “没有,”李斯吐出一口气,搓了搓自己冰冷的指尖,“是我未见到大王。”   “啊?”姚贾刚想要惊呼,看见李斯不善的目光,又立马咽回到了肚子里,他安慰道,“以李兄之资,怎会如此,此次只是个意外。”   李斯瞄了一眼姚贾,对他的马屁无动于衷,但是那声‘意外’却戳中了他的心事……   真的是意外吗?想想他费了多大的工夫,才吸引到了嬴政的注意,又展现了多少的才能,才让嬴政对他另眼相看,但现在师兄一来,他倒排到了后面,连话都得等着师兄先行说完,他辛辛苦苦爬到这个位子上,可不是让人踩着他的头的!   “李兄……不会是因为那个韩非吧……”   耳边传来了摄人心魂的声音,姚贾似乎化作了一条蛔虫,在他的肚子里九曲绕环,将他藏匿在最深处的各种想法翻江倒海了出来。   “那个韩非怎么就被大王看上了眼呢……”   “明明都是师从荀夫子的啊……明明你也是推行着法家的思想啊……”   “就那么一个结巴又有什么用呢,能帮大王斥责庸臣吗?能帮大王推行新制吗?能有你有用吗?”   “明明,你才是应该被大王重用的人啊……”   “够了,”李斯太阳穴突突地跳,喝声道,“你不过是想接我的手除掉韩非罢了。”   姚贾笑了,他低声诱惑,每一个字眼都搔在了李斯最痒的心头上:“李兄不想吗?”   李斯转身回头,他凝视着这个壮丽巍峨的王宫城墙,然后慢慢抬起了眼,整个天空间就只有那么一个太阳,它是那么的高,那么的亮……   他想成为它,他想……   完全不知道韩非替自己背了锅的墨斗正在和嬴政商讨火药的事情,在确定粉尘爆炸是有效之后,嬴政就不愿再让墨斗冒风险了,他几乎是以下令的方式,制止了墨斗的行为。   “此类实验皆由旁人来试,斗只需照顾好自己的安危便是,”   虽然语气很强硬,但是一点气势都没有,因为此刻的墨斗正在享受帝王级别的按摩――帝王按的摩。所以舒不舒服根本不重要,哪怕嬴政的手法极其差劲,墨斗也享受地不要不要的。   “知道了……”出乎嬴政意料的,墨斗竟然对此接受良好,“便用死囚去试可好?”   嬴政的手一顿,他挑起眉似乎没想到墨斗会如此配合,他知道墨斗的,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底线,像这种随意决定旁人生死的事情是墨斗深恶痛绝的。   墨斗翻了个身,握住嬴政的手,他似乎叹了口气,无奈道:“谁让我是你的人呢,我死了,你怎么办?”   不是他自恋,按照嬴政现在这个样子,他走了,嬴政连个觉都睡不了,脾气不知道要爆到哪里去,估计整个天下都受不了他……   嬴政动了动眉毛,然后抽出自己的手,在墨斗屁股上一拍,发出了响亮的声音:“乱说话。”   墨斗倒吸了一口气,迅速打开嬴政的手:你拍就拍吧,捏什么?!   ……   在玩闹?性。骚扰?或是打情骂俏?之后,两个要征服世界的男人又重新恢复到了工作之中,而首先要处理的,就是这个让墨斗吃尽苦头的炸药,也就是粉尘爆炸。   墨斗将粉尘爆炸所需要的条件和注意事项一一写到纸上,嬴政在一旁仔细地看着,墨斗边写边问:“大王打算怎么和清夫人说?”   嬴政一点都不客气道:“火药专利全归寡人,寡人答应可用炸药助其炸穴。”   墨斗:这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当然,寡人不是过河拆桥之人,”嬴政盯着纸上的‘塌方’二字,然后漫不经心地将视线转移到墨斗的腿上,“寡妇清,能守其家业,固守贞洁,寡人当封其为贞妇,为其筑女怀清台,留于咸阳,好享万福。”   墨斗的笔一顿:“大王是认真的?”   嬴政这一手够狠,无论是清本人,还是巴家,都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但要是答应了,清就只能抱着‘贞妇’的名号活活困死在咸阳。   嬴政皱起眉:“当然,可是有何问题?”   他家墨斗为了这点破事现在连路都走不了,始作俑者却想拿了好处就跑?想都别想!   “小问题的话还是有的,”墨斗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纸交给嬴政,“麻烦大王帮我把伞叫来,我有事跟他说。”   嬴政迟疑了一下:“若是有问题……”   墨斗借口道:“那也是旁人的问题,大王就放心吧。”   嬴政点点头,没碍着墨斗就行,随即便将口令传了下去。   ……   伞来得很快,而且后面还跟着一个木头,两个人看见墨斗无恙都相当开心,倒是墨斗有点纳闷,这两人一个物理,一个化学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不过很快,墨斗就知道了原因:只见木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色小圆盘递给他,墨斗一看,就看见了自己的脸,虽然不说是‘分毫毕现’,但比大多数的铜镜要‘光可鉴人’,毫无疑问,这是一面镜子。   伞在一旁解释道:“木头想要在琉璃上加点能反光的东西,刚巧阿清正在教了我怎么炼水银,便刚好用上了……”   墨斗:……哇哦,这个蝴蝶效应来得真棒啊……   第 114 章   自从造出望远镜后, 木头对玻璃和光相当感兴趣墨斗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造出镜子来了, 他还以为会先造出显微镜呢……   墨斗想了想问道:“就仅用了水银和琉璃?”   伞摇摇头, 又掏出了自己的小本本递给墨斗:“加了点锡。”   墨斗放开本子,发现其实伞已经试过很多种材料了,锡的顺序不算太靠前, 也不算太靠后, 估计伞自己都没想到能这么快就能成功,他还以为锡就只能造青铜呢――要知道, 青铜其实就是铜锡合金。   其实锡很早就在古代被人发现和利用,中国古代明确开采锡的时间大约在公元前700年,而据说埃及,美索不达米亚, 和印度河流域的人们在大约公元前3000年就已经在使用它了, 当然还只是据说。   墨斗看看手里的镜子,虽然水银制法的镜子还是比不上用银镜反应做出来的镜子来得清晰,但是与铜镜一比,还是有优点的,至少它还能照出点颜色。   “可以申请专利了,”墨斗点点头, 然后对上眼巴巴看着他的伞和木头,迟疑地加了一句, “干得不错。”   就这么完了?伞与木头对视了一眼,木头犹豫了一下, 上前问道:“阿斗有什么意见?”   意见?莫不是把他当成导师了罢……   墨斗看着乖巧地站在他面前的两人,竟然莫名有了一种导师带实习生研究课题的错觉……   算了……墨斗有些蛋疼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仗着两千年的历史经验上为他这两个学生指点迷津:“这银镜造法已然成型,只需手艺加精便是,与其埋头研究这个,耗时耗力,倒不如想想其他东西。”   要是再想改良镜子,就得用到高中化学所提到的银镜反应,相比于水银造法,墨斗反而对此比较熟悉,奈何这里没有硝酸银、没有氨水、更没有氢氧化钠或是萄葡糖溶液,墨斗就直接作罢了。   两个人有点迷茫,墨斗见此便慢慢引导他们:“木头,你可还记得那望远镜?”   木头点点头,他当然记得,他还记得能发七色光的三棱柱,也就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痴迷于光线的研究。   墨斗循循善诱:“那你可想过,做个相反的出来?比如……显微镜?”   虽然看起来有些异想天开,但是说到底,一开始的显微镜就是用两片透镜简单组合,和望远镜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木头慢慢皱起了眉,但眼睛中的光却越来越亮,他有些按耐不住了,恨不得即刻回到工坊去研制出来,见此情况,墨斗就直接放了他回去:“木头没事的话可以先回去,我还有话跟伞讲……对了,回去记得喝些羊奶。”   试了那么多的镜子,肯定摄入了不少的重金属,虽然说汞是慢性中毒,偶尔这么一次无所谓,但还是要注意。   木头点点头,似乎对最后一句吩咐一点都不意外,直接起身边走,让墨斗有些奇怪,还是伞告诉他:“阿清已经跟我们说过了。”   难怪,作为炼药世家,他们是不可能对水银的危害一点都不知道的。   墨斗合起伞的小本本,摸了摸四边发毛了的封面,问道:“清夫人也研制了镜子?”   “是阿清,不是清夫人,”伞反驳道,“是我觉得水银能用上,便让阿清去炼水银的。”   “好好好,是阿清,”墨斗笑了笑,但旋即又沉默了下去,他轻声问:“伞可是喜欢阿清?”   墨斗突然的问话让伞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他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他抬眼偷偷看着墨斗,仿佛是第一次交作业的小孩一般:“师傅说这事干什么……”   “那我问你,”墨斗少见地严肃,“阿清可喜欢你?”   短暂的沉默后,伞吐了口气,他坦然地看向墨斗,坦然地就像只是陈述一件事实而已:“阿清喜欢的是炼药。”   伞的回答完全超出了墨斗的预料,他看向伞,对方似乎有些不甘,但更多的则是释然,墨斗有想过伞会放手,却没想到过伞竟然放手地如此彻底,一下子将他之前想好的计划全部打翻。   墨斗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将手中的本子交还给伞,开口道:“师傅这里有个配方,你闭关几日去试试如何?”   见伞还想说些什么,墨斗强硬道:“就你一人。”   伞有些困惑,是什么配方要让他一个人闭关研发,就像是故意关着他一样……但最后伞还是选择相信了墨斗,将墨斗说的配方细细地记到了脑子里。   ……   等嬴政带着药回来的时候,墨斗正皱着眉发呆,嬴政止住了侍从,将陶碗接了过来,侍从见此,非常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嬴政一手端着药,一手压了压墨斗的腰:“还酸?”   墨斗摇摇脑袋,抬起头一眼就看见黑乎乎的药,然后嘴巴便条件反射地发苦,想他两次被嬴政喂药,无一不是一勺子一勺子喂的,简直要命。   这么想着,墨斗便迅速地起身伸手想要把药直接抢来,结果被眼疾手快的嬴政给躲了过去,嬴政高高地举着药碗,挑着眉:“看来确实是不酸了。”   墨斗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发誓,要是嬴政敢把勺子递到他嘴上,他绝对会把整个碗都泼到嬴政的脸上。   嬴政见墨斗不抢了,便就顺势坐下,他耐心地将药一点一点吹凉,然后一勺子递到了墨斗的嘴上……   “喝完药,咱们去见牛叔。”   刚准备掀碗的墨斗:你赢了……我喝……   不知道是不是墨斗的错觉,总感觉这一次的药要比往常还要苦些(一大清早给墨斗准备退热药的姜榆:啊,好像手抖不小心加了几钱黄莲呢……),嬴政是过足了投喂的瘾,但墨斗却被苦的直冒酸水。   看到墨斗这样,嬴政皱起眉,想要亲一亲,却被墨斗一把推开:“别……苦……”   不顾墨斗的阻拦,嬴政强硬地掰开墨斗的下巴侵入到对方的领域中,触觉连接着味觉,苦涩的味道混着缠绵的交缠传递在口舌之间,顺着彼此的情谊缓缓流入到五脏六腑之中。   嬴政放开墨斗,将藏在怀里的蜜饯塞到对方的嘴里:“怎么会这么苦,下次寡人不喂了。”   墨斗嚼着蜜饯,感觉酸水终于不再冒上来了才堪堪停下,他含糊道:“大王下次喂粥如何?”   嬴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一边帮墨斗站起身,一边想着要不要和姜榆谈谈,这药能不能别这么苦,大不了,大不了他少做几次……   (姜榆:呵呵。)   ……   墨斗看见牛叔时,对方正在睡觉,修复伤口需要大量的能量,牛叔毕竟年纪大了,所以比较嗜睡,见此墨斗也终于松了口气。   情况要比他想得要好得多,在这个连破伤风疫苗都没有的年代,随便一个伤口都有可能要人命,牛叔除了因为年龄太大而痊愈地比较迟缓之外,一切都好。   墨斗扶着嬴政,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免得惊扰了牛叔。   “寡人再给斗一个管家罢,”嬴政想了想道,“牛叔估计要休息许久。”   而且就算恢复回来了,精力也会大不如从前,到时还得墨斗亲自处理琐事。   见墨斗摇头,嬴政迟疑道:“放心,这次……不是眼线……”   没有想到嬴政还在在意这件事情,墨斗有些惊讶地看着嬴政,嬴政补充了一句:“寡人保证。”   早就把牛叔当作是呼叫嬴政的紧急按钮的墨斗当然不会在意这件事了,他笑着摇摇头,说:“大王放心,我以后也不需要管家了。”   嬴政皱起眉,问:“这是何意?”   “我在想,是不是该把百度工坊交还给大王了。”   当初他讨要工坊是因为需要钱来供他造东西,而现在一切已经步入正轨,他本人也傍上了嬴政,这个工坊在他手里也没用了,还不如直接把它上缴给国家当研究院算了。   第115章   墨斗想要把工坊送还给嬴政的行为当然受到了拒绝, 嬴政表示,区区一个工坊, 他根本不在意, 墨斗与其想着这种事,还不如好好静心养伤。   墨斗撑着嬴政的肩,一瘸一拐地蹦回房间, 笑着问:“怎么, 看不上眼?”   “斗这话说的……”嬴政扶额,看墨斗蹦来蹦去不免有些心惊胆战, 想直接抱人又怕被拒绝,只好双手虚虚环着墨斗的腰,“寡人要怎么接?”   “那就算了,”墨斗哼了一声, “就这么给你我还舍不得呢……”   嬴政眼含笑意, 满满的都是宠溺:“是是是,舍不得就好好藏着,寡人给你找个好点的管家,保管不比牛叔差。”   好的管家可不好找,既要有能力又要有眼色,还要有绝对的忠心, 即便是嬴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他想了想, 不充道:“不过此刻还得斗受累一段时日。”   也省得想东想西……   墨斗终于蹦回到了房间,他不免松了口气, 于此同时,他旁边的嬴政也吐出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墨斗突然间有些羞恼,他假装不在意地躺回到床上:“无妨,也省得无聊,麻烦大王帮我把工坊里的账本拿来吧……”   嬴政吩咐了一声,侍从躬身向前将大大小小的账本送了上来:“墨斗安心养伤便是,寡人先走了。”   “知道了,”墨斗摆摆手示意明白了,直接埋首于杂物之中,“大王慢走。”   嬴政转身离开,突然又不放心地转头问道:“斗可想如厕?”   墨斗:“……不想!”   嬴政确认再三,最后悻悻道:“若是忍不住了,直接叫人便是。”   回应嬴政的是一本被恼羞成怒扔出来的书……   嬴政精准地接过书,趁墨斗还没反应过来,迅速地躲到门外,无奈笑道:“这脾气可真是越来越爆了……”   门边的侍从无人应答,在赵高之后,嬴政将自己和扶苏身边的人完完全全捋了一遍,全部用的是秦人,祖宗三代都查地清清楚楚,更是不允许任何人有诱导或是接话的行为,每天的行径更是记录在档。   所幸纸笔都已改良,否则以竹简的笨拙,根本不能完成这种看似简单的规定。   嬴政将书交给印象中比较可靠的侍从,吩咐道:“将书送回去,若是他要如厕,送至门口墙边便是,不要跟进去,但仔细里面的响动,可别他摔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侍从恭敬地俯身应是:“诺。”   嬴政看着他走了进去,然后逐渐淡下笑意,转身间便有成为了天下畏敬的秦王,他边走边以不容置疑的姿态下令,语气中却带着些漫不经心:“去,把清夫人给寡人叫来。”   门外的人影越走越远,墨斗放下手中的账本,其实刚才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刚刚嬴政其实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是他不对,莫名其妙地发了脾气,而引发这种情况的原因很简单――他和嬴政身份财富的不对等。   原本他和嬴政的关系更像是甲方和乙方,虽然有暧昧,但嬴政还是扮演着投资方的角色,但发生关系之后两人就变得微妙起来,嬴政仿佛就变成了金主爸爸,而墨斗更像是被包养了起来。   听起来不错,但可惜,自从墨斗穿越过来,落后的生产力导致他放弃了生理需求,直接转变为了追求自我实现需要,而习惯了享受最高层次需要的它他是不可能放弃比其还要低一层次的尊重需要的(也就是放弃尊严安心被人养)。   若是放到穿越后说不定墨斗就很乐意接受,不过估计那个时候嬴政也看不上他……   而解决的这种尴尬最好的方式是墨斗主动寻求身份上的平等,也就是变成合资方,毕竟新娘子还得带着嫁妆不是?不过这个难度不是一般难……   墨斗不经有些头疼,一旁侍从小心翼翼地将书递给他:“墨公子?”   墨斗,接过书沉吟片刻:“等等,你替我办件事。”   侍从了然道:“可是要如厕?”   墨斗抽了抽嘴:“不,你替我弄些木材和工具来。”   他决定了,先造个医用拐杖出来……起码在上厕所的事情上先保持一下他最后的倔强!   ……   在议事厅里的嬴政并不知道他的某项福利正在消失,他正在和清进行扯皮。   嬴政表示,无论是烟花,还是燃烧瓶,甚至是火药,他都可以给清夫人一定的分成(主要以金钱支付),但是制造权和使用权,想都别想,作为补偿,他可以为巴家炸丹穴。   而清夫人表示,烟花什么的她都不在意,利益她可以全都不要,但是,能不能让她知道嬴政是怎么炸丹穴,她心痒痒啊!   清知道嬴政不可能不顾脸面直接抢用她研制的丹方,除非对方想毁掉秦国在地方豪族间的信誉,因此即便是对着嬴政,她也毫不示弱。   嬴政看着与他对视的清,突然一下子笑了,他慢悠悠道:“清夫人可是炼丹炼久了,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清心头一突,她警惕地看向嬴政:“大王这是什么意思?”   “寡人之所以与你商量,是因为你代表着巴家,”嬴政满意地看着清一下子变了脸色,“寡人以上提议,无一不符巴家之利,清夫人何来拒绝之意?”   清夫人咬牙逞强道:“我在巴家操持多年,自有一定决断之权。”   “当真?若是清夫人是一男子,寡人尚可一信,可惜……”可惜是个女子,否则他甚至会考虑要不要招揽一番 ……嬴政收起自己的惋惜之情,重新强硬起来,“看来清夫人确实忘了,既然如此,寡人就帮你一把……”   这个时代女子地位或许没有那么低,但是绝对没有后世高,清能站到这个位置除了她本身对商业的天生的敏锐和炼丹的天赋之外,绝对还付出了旁人难以想象的血泪,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着她完全掌控了家族,暗地里想要把她拉下马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清夫人感觉到不对劲,想要脱身:“不必,大王有心了,今日还是先到此为止,容我再回去思量思量。”   嬴政懒洋洋道:“不必了,反正寡人也与巴家说好了。”   清咬牙看着嬴政,什么时候的事?说来她近几日确实沉迷炼药,疏忽了家族事务……   “大王和他们说好了什么?”   “清夫人苦守家业,用财自卫,不见侵犯,巴家与寡人都觉得该让天下世人皆知晓清夫人之名,该封‘贞妇’之名,估计已有不少巴家故交来咸阳,清夫人好好接待,至于其他杂事,就不劳清夫人操心了。”   其他杂事……也就是说,她就成了巴家和嬴政的招牌,而招牌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要保持仪态不得炼丹的……清踉跄了一下,她努力稳住身体:“大王说笑了……”   “寡人从不说笑,”嬴政挑起眉,“估计巴地已经开始造‘女怀清台’了。”   清愣在原地,她呆呆地看着嬴政,眼里依然没有了神气,一直支撑着她的信念已完全崩塌。   嬴政有些不忍,但立场不同,清的威胁太大,巴家还是交给那些蠢货比较放心……他面无表情的招手示意侍从将清扶下去,却被清一手挥开。   “不必,我自己能走。”   她高昂着头,一步一步地离开,留下一个高傲的身影。   ……   嬴政颇有感触地回到墨斗所在的房间,看见墨斗正两眼冒光的做着什么东西,喜欢的人做他自己喜欢的事,连带着嬴政也忍不住欢喜了起来。   他开心地问:“斗这是在做什么?”   墨斗也开心地回答道:“在做手杖!”   嬴政的笑容龟裂在脸上,他给他家亲亲墨斗当拐杖的福利就这么没了?他还没帮墨斗上过厕所呢!   嬴政看着墨斗欢欣鼓舞自力更生的样子,挣扎道:“墨斗可知道,这拐杖唯有老人可用?”   西周以来,手杖(也就是拐杖)的顶端主要被制成鸠鸟头状,是赐给70岁祝其延年益寿的,故又称鸠杖。   按理来说,墨斗这般年纪是用不得的。   “大王不必担心,”墨斗麻利地做完最后一步,将拐杖架在胳膊下,灵活地绕了嬴政一周,“你看,这样子的拐杖总不会有人说了吧。”   嬴政僵硬地点点头,这样子的拐杖确实算不得是鸠杖……就算有人抬杠,他……也会帮着墨斗说话……   这时,侍从从门外进来,他低声示意道:“大王。”   嬴政眼睛追随着墨斗,随意问道:“何事?”   侍从见此,也便直接说到:“清夫人病了。”   刚回去就病了,速度可真够快的……   嬴政有些棘手,清这样子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她不好过,嬴政也别想着利用她稳住地方强豪!   墨斗见此,停下了转圈圈的脚步:“大王要不让我试试?”   嬴政缓了缓脸色:“斗可有把握?”   墨斗摇头,诚实回答:“没……”   既然如此,嬴政也不强求,他点了点头:“那就试试吧,莫要有压力。”   反正,他也已经在清身上占了足够的利处了……   第 116 章   在嬴政答应让他试一试后, 墨斗并没有急着直接去找清,而是重新拿着账本不知道在算什么, 嬴政本就对这件事本来就不怎么认真, 也没急着催墨斗,还是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政务之上,然后他发现, 姚贾竟然还没出咸阳……   嬴政确认再三, 在确定自己已经把诏令之中的条件都兑现给姚贾之后,冷着脸让人把李斯给叫了过来――人是李斯推荐的, 他当然要负责任。   墨斗见此非常自觉地想要起身离开,却被嬴政叫住:“无妨,李斯是自己人。”   既然如此,墨斗也省得费劲, 安安心心的呆在嬴政身边干自己的事。   李斯依旧来得很快, 并且对于嬴政的疑问也非常快得作出了答复:“离间四国绝非易事,微臣听闻百度工坊又造出了新奇玩意儿,若是用于此处,定会事倍功半,故而让姚贾多等了些时日。”   嬴政明了,他想了想, 将案几边的水银镜递给了李斯,笑骂道:“你倒是消息灵通, 这镜子前几日才造出,你便要讨走……你先把这银镜拿给姚贾, 此物以后寡人会专门供应给他。”   其实拿走水银镜嬴政还是有点不舍的,这么明亮亮的镜子他也是头一次见,到手还没捂热就要被拿走,不过嬴政也不会真小气到这种程度,且不说这东西还能造,光是有毒这一点,就足够让嬴政放弃了――毕竟还是水银造的,对身体还是有或多或少的伤害。   李斯接过镜子,看见自己的脸一时没忍住,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惊叹:“这镜子是和所造,竟如此明亮?”   “是水银……”看到李斯这种反应,嬴政有些迟疑,“李卿不知道此物?”   李斯将视线从镜子上移开:“微臣不知。”   他可不敢再在嬴政身上打探消息了……   嬴政顿了一下:“那你一开始说的新奇之物是什么?”   李斯收起镜子,毕恭毕敬道:“微臣指的是烟花,此物之华艳如非凡物,若是用于迷惑定能取得意想不到之效,故而留于咸阳等候,若是大王不应允,姚贾即刻启程,绝不耽误一分一毫。”   嬴政听完之后沉默不语,李斯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的,因此虽然他也并没有多慌,最多只是心中有点惋惜,毕竟烟花至少要比镜子好玩一点。   短暂的沉默之后,嬴政有些古怪地问道:“你是说烟花?”   李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想了想道:“正是,墨斗也知此事,且无异议。”   嬴政看向墨斗,耐心地等着对方的解释,墨斗历练一下思路,坦然道:“此事我确实觉得可以,就是用纸将少量□□卷到细棍上,点着时会有火星迸出,没有多大伤害,想来是无人能以此做出□□的。”   嬴政止住墨斗的话,他问:“寡人问你,此事斗是否只跟李卿商量过?”   墨斗点点头:“在试□□前刚巧遇上了李先生,便聊了这□□的事。”   嬴政将视线转回到了李斯身上,慢吞吞地问:“然后李卿便将此事告知了姚贾?”   “确实……”李斯心中有些不妙,他犹豫的问,“可是有何不对?”   “有何不对?”李斯迷茫的样子让嬴政心中冒起了火,他震怒到,“寡人可不记得一开始的禁令什么时候消除的!”   当初他亲自下令,除了一开始的知情人士之外,□□的事必须严加防范,不允许任何人知道,就算烟花再怎么无害,那也是□□的衍生物,嬴政有设想过工坊泄露机密,却没成想最后竟然是李斯开了这个口子,将烟花的存在告诉了姚贾。   “寡人倒不知道李卿竟会如此放心,将此物理所应当地告诉旁人,还如此好心地为姚贾向寡人讨要!”   李斯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他低头一言不发地听着嬴政的斥责,墨斗忍不住出声劝道:“大王不要怪李廷尉了,这件事我也有错,是我觉得烟花能用的……”   嬴政皱眉道:“寡人骂的不是烟花怎么用,骂的是他擅自告诉了旁人,关斗何事?”   墨斗明智地转移焦点:“那此事姚贾已经知道了,这烟花还用不用了?”   被墨斗这么一打岔,嬴政的火气也慢慢消了下去,他冷静下来,微微缓和了语气:“罢了,既然已经告诉姚贾了,那便拿去用吧……”   李斯顺坡认错:“是微臣之过,大王责罚地是。”   听声音似乎是服气的,嬴政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李斯的确才能出众,用起来颇为顺手,所以他总是借着李斯来攻击守旧势力来推行新制,对方处事也因此不再小心紧危,而是逐渐变成了上位者行事风格,是时候来个人压压他了……   嬴政想了想,道“估计李卿是工作太多才疏忽的,以后李卿也无需操劳这么多事,寡人再找人帮帮你便是。”   李斯心头一沉,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拿着镜子沉默地下去了。   嬴政摇了摇头,刚刚他的话触及到了李斯的底线,对方看来不愿意放弃现在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但李斯越是如此,嬴政也越是要制止对方,这简直就是恶性循环。   嬴政想了一会儿,转头问墨斗:“寡人还是觉得李斯一个人太过辛苦,斗可有什么人推荐?”   其实就是想找个人来制衡一下李斯。   墨斗一边算账一边随口道:“韩非?”   嬴政笑了,他摇首否认:“寡人是喜欢韩非,因此寡人也明白,他不是入朝做事的料。”   “那我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墨斗将自己知道的名人捋了一遍,不确定道:“甘罗?”   嬴政拿手敲桌子,说来对方一直在为秦国的账务做努力,大大小小擅长数量的官员也推荐了不少,可惜朝中一直推崇的是像李斯那样子的政治家,甘罗的地位一直提不上去,现在看来也确实该改改了。   嬴政心中有了决议,他问:“斗可要随寡人去一趟千金阁?顺道给那拐杖申请个专利?”   墨斗算晚最后一个数字,收起手里的账本和草稿纸,欣然道:“好啊。”   ……   秦国,千金阁。   甘罗最近的日子过得还是比较滋润的,虽然说他担任着编辑和会计的双重职务,但是多年的积累下来,他也培养了不少的人,前几日,他非常机智地将这些人整合成了一个系统,没有了他也能照常工作。   而现在,甘罗在教完扶苏之后,终于有时间接待一下来千金阁的客人了。   比如说:乌氏倮。   与清夫人一样,乌氏倮从事畜牧业生产,也算是个地方强豪,这人简直就是奸商的代表。   按历史上的记载,乌氏倮最擅长的就是将牛羊换成珍奇异宝,献给戎王,戎王以十倍的价格再赏赐回他牛羊,一来一去他的牛羊多到\“用谷量牛马\”,成为当时全国有名的富商,以至于后来秦始皇闻讯后,给他\“封君\”一样的待遇,可以和朝臣一块儿朝觐皇帝。注1   对方是听闻了嬴政对清夫人的赏赐之后千里迢迢赶来的,他和吕不韦有点像,在积累到足够的财富之后,想要开始寻求政治地位上的突破,因此对于这么一个人,哪怕清再怎么不情愿,还是要‘强撑病体’出来接待的。   而千金阁可以说是咸阳的一个代表,所以清夫人就直接把人带来了,只是态度实在不好,一脸‘病怏怏’地把乌氏倮扔到了一边任其自生自灭,就差直接把人赶出咸阳了。   不过乌氏倮反倒觉得清夫人是想要藏着好处想吃独食,也便一直赖着不走,甘罗作为千金阁的管理人,面对金主爸爸只好出来接待,所幸对方虽然对书籍兴致缺缺,却对各种专利兴趣很大,这让甘罗松了口气。   然后甘罗发现,他高兴地实在太早了,和乌氏倮讲价简直就是史诗级地难度――千金阁只收金钱,不收牛羊!你哪怕吃亏给我多加上几百头,我也没地方放啊!   第 117 章   千金阁有一个规定, 它是不收货币的,刀币铲币一概不收, 哪怕是秦国自己的货币也不认, 更不收其他的物件,它只认金子,银子也可以, 除此之外一切免谈。   这个条件对乌氏倮来说是非常不友好的, 他经营了大半辈子,还没听说过这种要求,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牛羊就已经算是硬通货了,就算旁人不要牛羊,也是乐于接受牛羊皮的, 想当初百里奚就是被五张羊皮给换到秦国的……   所以现在乌氏倮就陷入了一个非常尴尬的境地, 他的手里只有大群的牛羊,而他的奇珍异宝在秦国这个地方更是拿不出手来,一时不免有些窘迫,乌氏倮想了想,决定换个思路,他搓着手问:“既然如此, 那千金阁这里金子定然很多,我先在你这里换些, 再买这马鞍和马镫可好……这样总归符合规定了?”   对于乌氏倮的这波操作,甘罗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听起来对方说得好有道理,但是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不还是拿牛羊换专利吗!”   “你这话确实没错,”乌氏倮脸上露出了老实而又憨厚的笑容,他的脸因为常年的放牧生涯而黝黑苍老,皱纹间蕴刻时间给予他的经验和阅历,“世间一切交易皆是以物换物,金银不过是便于衡量物品价值的工具,就算我到别处换金子,那也还是拿我的牛羊换你的专利。”   被乌氏倮这么一说,甘罗竟然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这是乌氏倮长年意淫在商业交易中总结出的道理,也是最基础的市场规律,这都已经涉及到经济学了……   甘罗觉得有些棘手,虽然对方这么说,但他总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两人暂时陷入了沉默,他考虑了半天,回头猛然发现根本就存在拿黄金换牛羊的选项――千金阁是图书馆,不是银行。   醒悟过来的甘罗摇头拒绝:“不行,您还是找其他地方换金子罢。”   乌氏倮见没忽悠成功,觉得有点可惜,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马鞍马镫,不甘心地问:“既然如此,小友可否给老夫推荐些置换金银的地方?”   甘罗向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清抬下巴,示意道:“巴家世代经营,想必是能满足您的需求的。”   像这种贵重金属物品还是要看身份地位的,需要世家大族慢慢积累起来,而普通人还是以物换物为主,一般商人最多只能接触到货币,否则乌氏倮经营畜牧场这么多年,不可能拿不出购买专利的金子数量的,但是像清夫人的话,说不定还是能拿出来的。   清在一旁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黄帝内经》翻了一页,专注地阅读上面关于藏象的说法,里面的五行说与炼药术有契合之处,她甚是喜欢……   乌氏倮非常有眼色地没有打扰清,面色诚恳地问道:“可还有旁的推荐?”   甘罗有些为难,他想了想到:“要不您干脆去……”   “要不您干脆来找寡人罢。”一旁围观了许久的嬴政终于开口接话,他相当感兴趣地看着乌氏倮,“这一点黄金寡人还是拿得出的。”   嬴政出现地突然,这让乌氏倮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倒是甘罗已经习惯了嬴政的突击检查,相当淡定地起身拜礼:“大王。”   嬴政随手叫起了甘罗,然后相当感兴趣地看向乌氏倮,直截了当地问道:“老先生可愿留于咸阳?寡人自当以礼相待。”   以对方刚刚对经济的理解和看法就足够引起嬴政的重视了,倒是乌氏倮一脸不可思议,他一直是靠财富来赢得当权者的注意的,被看中才华这看还是第一次,他有点头晕……   千金阁不是一个适合商谈的地方,尤其是在嬴政暴露身份后,因为工坊处乱七八糟的机密太多,而乌氏倮到底还是个外人,最后众人还是顶着借用巴家的地盘进行了商议。   对此,清当然是不开心的,她冷着脸将这些人领回巴家,眼睁睁地看着嬴政与甘罗和乌氏倮进了屋子开始商谈,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想要进去阻止乌氏倮留在咸阳,但是她刚开始动作,却被墨斗拦住:“清夫何必断了人家的前途?”   “前途?”清冷笑道,“就是留在咸阳,永远回不去他的草原?”   墨斗慢条斯理地回答道:“对,那又如何,这是老先生自己的选择。”   清嘲讽道:“那么照你这么说,我这样也是自己选的?”   墨斗摇头:“不,你是被大王逼的。”   你这话为什么说得那么理所应当!   清瞪着墨斗,她没想到过对方会如此坦然,坦然地都有些无耻了……   她努力吐出一口气,冷静下来:“既然如此,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说的,清招待不周,还请大王和你自便。”   说罢便要转身就走。   “但若是你还有机会进行选择呢?”   背后的声音让清下意识地顿住了脚,但还是选择继续往前走,当初她就不应该来秦国,现在一切都迟了,怎么可能还有机会选择?   像是听见了清的心声,墨斗仿若自言自语道:“自己还在不在世上总还是能选的……”   清猛然转头:“你什么意思?”   墨斗抬头对着清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清夫人的存在终究还是看清的选择不是吗?”   清沉默地看着墨斗,开口道:“药材的选择是可以决定的,但终究能否有结果还是要有条件,没有条件就算选择再完美的配方,终究不会有成果。”   “什么条件尽管说便是,工坊那里总能满足的。”   两人对视了片刻,清突然笑了,她说:“不曾想墨先生对炼药有如此兴趣,不知可愿与清一起探究探究?”   墨斗回笑道:“乐意至极。”   第 118 章   无论是嬴政和乌氏倮, 还是墨斗和清,都是直到饭点才堪堪结束互相的商谈, 看得出, 上方都相谈甚欢,乌氏倮最终决定留在咸阳当个经济顾问,而清也终于缓和了脸色, 甚至邀请嬴政留下来吃顿饭, 堪称进步巨大。   嬴政颇感意外地看了对方一看,最后还是点头答应, 不管怎么说,对方这种转变,他是喜闻乐见的。   这么一来,秦国两大富豪都稳在了咸阳了, 嬴政心中的石头也终于得以放下, 这让他胃口大开,尤其是巴家的饭菜还放了大量的胡椒,更是令人开胃。   该说四川不愧为四川,吃辣这种习惯从古代就已经被培养了出来,即便拉丁美洲的辣椒还没传到中国,他们依然还是借用了胡椒和生姜来刺激着自己的味蕾, 享受着这种刺激而酣畅淋漓的快感。   吃辣这种属性还是看人的,比如说嬴政就接受良好, 而墨斗两辈子下来也只是能够微微吃一点点,不过这不代表墨斗就对胡椒和生姜敬而远之了, 事实相反,他向清讨要了大量的这种佐料,看起来就像是要以此为主食了一样。   说实话,嬴政一开始觉得墨斗这是为了他准备的,但是,当他看到墨斗回去之后,拿着胡椒和水混来混去之后,就沉默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打算给他做菜的样子……   胡椒终归是刺激性的食材,即便它现在不是粉末状,但是当墨斗试图把它混着水榨汁时,迸溅出的刺激性液体依然把他刺激的眼眶泛红,止不住地流眼泪,看起来就跟受了委屈一样……   嬴政也没心思去想墨斗拿胡椒干什么了,他上前将墨斗搂到了怀里,拿袖子帮对方擦眼泪,用手摁住墨斗的动作,温柔道:“别弄了,让下人去做罢。”   墨斗被嬴政莫名其妙出来的爱心搞得有点懵逼,他就是捣个胡椒怎么跟受了委屈一样……但是看嬴政这种铁汉(划掉)帝王柔情的样子,他还是相当顺从地把手里的活让了出去,转而拿起一小块木料细细地镂刻了起来。   看起来墨斗这是又要新造什么东西了……   嬴政便也不打搅墨斗,他安安心心在后面抱着墨斗,外行人看热闹,嬴政几乎是用惊叹的目光看着对方灵活地用各种工具将手里的木头雕磨成奇怪的样子,越发觉得他家墨斗真厉害。   这让墨斗有窘迫,但是一种名叫得意的感觉也慢慢地在胸腔中发酵扩大,他手越发地利落,以一种一气呵成的手法在木头上留下细小的孔洞,并贯穿至管道底部,又在另一侧安置上了活塞,细细地在接口处刻上螺旋纹――一个简易而又粗糙的喷雾头就此形成。   一旁的侍从拿着胡椒水早已待命,墨斗示意他将水倒入早已准备好小瓶子中,将刚刚造好的喷头拧上去,想了想,恶作剧班地试着往空中喷了喷,然后成功地呛到了自己和嬴政……   “阿嚏!”嬴政百年难得一见地抹着眼泪,“斗这是做什么?”   恶作剧成功,墨斗无辜地边呛边道:“就是试一试……看来挺成功的……”   嬴政抽了抽嘴角:“成功什么?成功让寡人掉眼泪?”   “当然不是,我有这么无聊?”虽然确实很好玩……墨斗缓过气来,他将手里的小喷瓶塞到嬴政手里,“大王以后带着这个,若是有人行刺,拿这个对人喷就是!”   嬴政拿起小喷瓶细细打量:“这是……斗给寡人做的暗器?”   听起来好像蛮有用的样子,但是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   墨斗纠正道:“是防器,大王一定要好好带着!”   有了防狼喷雾,墨斗再也不用担心嬴政的贞操(划掉)安全问题!   嬴政:……来,让我们好好商谈一下谁才是要担心贞操的人。   ……   嬴政显然不觉得有人能威胁到他的安全,就算有人突破了秦国的重重安全放线,他嬴政也绝对不是吃素的――他手里有剑,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的小器具。   嬴政笑着将瓶子塞到墨斗怀里,然后摸摸对方的头:“斗还是留着自己用罢。”   墨斗抓住嬴政的手,放到自己的面前细细描摹,他沿着嬴政手上的纹路慢慢划到了对方的手腕处,酥麻的触感让嬴政忍不住反握住墨斗的手,墨斗微微摇了摇嬴政的手臂,以一种撒娇的语气道:“大王带上嘛……”   这是用上了美人计?   嬴政好笑地看着墨斗,面生却是不显,他不动声色地等着对方的动作。   墨斗见嬴政没反应,干脆顺着手臂搂住了对方的脖子,变了脸色威胁道:“大王到底带不带?”   嬴政挑起眉:“若是不……”   墨斗低头将嬴政要拒绝的话锁在了唇间,片刻之后,再抬头问:“一个字,带不带?”   嬴政低眉看着墨斗微微湿润的嘴唇:“一个字的话……这样还是不够的……”   墨斗于是把腿也盘了上去:“没事,绝对够的。”   关于一个字的争议尽数倾述在床幔之上,生理的交融达成了精神上的统一,小瓶子静静地滚落到角落,玻璃中的液体天旋地转间倒映着翻云覆雨的场景,直到第二天被人小心拾起,揣装到还带着另一个人的温热的怀里。   ……   第二天,秦国,咸阳宫内。   今天的嬴政心情良好,他怀里揣着防狼喷雾,心不在焉地听着朝堂上的大小事宜,也不知道墨斗醒来了没有……   直到韩非独有的结巴声打断了嬴政的神游天外――听韩非说话需要耗费大量的心神,即便是嬴政也做不到一心二用。   “抱歉,寡人刚刚出神了,反应先生再讲一遍。”   嬴政的认错态度非常好,韩非便就耐心地再将话重复了一遍:“大王,微臣以、以为,秦军无需、无需管韩、韩地叛军,可先攻打、攻打赵地、赵地的叛军,到、到时,韩地自、自立门户之人,自会、自会服秦。”   嬴政微微皱起眉,他不认同道:“先生是让寡人放弃那些韩地?”   虽然韩国和赵国的君主都已经想嬴政投降,但不代表所有的韩人或是赵人都愿意服从,仗着分封制留下的土地自立门户的王亲贵族不是没有,甚至多如牛毛,嬴政的弟弟就是其中之一,嬴政自然看他们不顺眼,既然对方不服气,那他就干脆之间打下来,这件事秦国上下也都是支持的,却没想到韩非会阻拦他。   韩非听出嬴政的不满,但还是道:“不是、不是放弃,只是臣认、认为,先攻打赵、赵地为好。”   “为好?”嬴政挑起眉,第一次以质问的语气问韩非,“先生觉得这是为谁的好?秦国……还是韩国?!”   这话有些重了,韩非抿起嘴,却依然固执道:“为秦国、秦国好……”   嬴政有些失望地看着韩非,他明白对方的想法,自己曾经的国土,总归是不希望被涂炭生灵的,但对方这么办,嬴政还是有些心凉:“此事先生不要再提,秦国意已决,散朝罢……”   说罢便起身离开,群臣纷纷散去,韩非想了想固执跟上嬴政,想要继续说动对方,而这一切,尽数收在了一旁冷眼看着的李斯眼里。   果然,他的好师兄还是不适合朝政啊……   第 119 章   魏国, 大梁。   最近的魏王比较苦恼,一方面是秦国连攻两国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另一方面则是就是魏国本身的原因――黄河又发大水了。   魏国处在黄河中下游, 在享受这条母亲河哺育的同时也深受其扰,虽然这个时候植被砍伐并没有那么严重,但水患的问题依然存在, 甚至可以上溯到女娲传说时期。   现在朝中分成了两大派系, 一派主张赶紧和其他三国联盟出兵,至少要在秦国完全消化韩赵两国的土地前抢占几分下来, 另一派则是想要先处理好水患的问题,毕竟再不整治,水就要发到国都里来了。   魏王对此纠结地头发都快掉光了,于是转而向朝中大臣询问国策, 结果没成想, 那群大臣们直接吵起来了,甚至有人忽视了魏国国力的问题,想要两者同时执行,魏王一个选择恐惧症发作,干脆直接罢朝。   回去之后,他想了想, 把龙阳给叫过来,他父王临别时跟他说过此人可信, 而且这人确实有几分才华,他用得也十分顺手, 而且还相当赏心悦目。   龙阳非常及时地出现在了魏王的面前,他沉稳地躬身行礼,发冠沿着优美的弧度停落在魏王的面前,挡住了对方略有些着迷的眼神,直到魏王缓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把人叫起:“免礼……”   龙阳起身,露出了略带皱纹的面容,时间是公平的,即便是再美的事物也会有逝去的一天,可即便如此,龙阳却并没有因此减去多少的魅力,甚至更添一份韵味,他略带怀念地看了一眼魏王,旋即收起了有些忧郁的眼神,他认真地看向魏王,眼睛深邃而又成熟。   “大王可有何事?”   魏王暗自咋舌,感叹自家父王的好眼光,要是让他遇见这么一个人,大概也会把对方宠地地老天荒:“寡人就是看看你,近来过得可好?”   龙阳轻轻抬起嘴角:“托大王的福,微臣过得很好。”   就是有点想念当初河畔钓鱼的日子,当初他就是那么假哭逗了逗对方,结果对方就被吓得全城禁谈美人,现在想来好笑之余又多了一丝物是人非的感觉――这条禁令自新王开始便已不在了……   难得看见对方有笑容,魏王有些不知所措:“那、那便好,若是有什么不好的,找寡人便是……”   龙阳将思绪从往事中抽了回来,他看了看魏王,天生的敏锐感让他察觉到魏王的不对劲,他试探地问道:“大王可是有问题?微臣不才,但尚可试试,看能否解大王之忧。”   龙阳如此贴心的问话让魏王放松了下来,他苦着脸将事情说一遍,然后满含期待地问:“依卿之见,寡人该如何行事?”   “这……两者皆可吧……”   两大难题摆在面前,饶是龙阳也有些为难,如果从表面上看都很重要,秦国如此强势,魏国当然不能任其发展,只是攘外必先安内,治水也很重要,与其发兵做冒险之战,还不如先把黄河治好来得踏实稳定。   若是以往的龙阳说不定还能立马做出决断,只是自从魏安王死后,他便再也没有出过任务,甚至为了避嫌,连政事都参与地少了――就像今天,他甚至没有上朝。在如此的消磨之下,龙阳对政治的敏感度逐渐变低,在这种事关国运的决策下,也变得举棋不定起来。   魏王有些失望,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一旁的侍从打断了他:“大王,有使者求见。”   “什么使者?”   “是秦国和燕国的,大王要见哪个?”   又要做选择题!   魏王有些崩溃,他转头看向龙阳想要求助对方,但是龙阳为了避嫌已经向他告辞了:“大王既然有要事,微臣先行告退。”   眼巴巴地看着龙阳离开,然后一转头,魏王同样对上了眼巴巴看着他的侍从,他顿了一下,咬牙切齿道:“把那两人都给寡人叫上来。”   既然做选择题难,那就干脆不做算了,欧耶,感觉自己真机智!   ……   姚贾是和燕国的侍者一起面见的魏王,说实话,他被魏王的这波操作震惊了:若是齐国就算了,可这是燕国的使者啊,秦国和燕国并非是盟国,太子丹就在去年还私自逃出了咸阳,就这样魏王还敢把他和燕国的使者放在一起他是佩服的。   因此,秉承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姚贾在拜见过魏王后就安安静静地带在一边,示意燕国使者先行说话。   魏王也便顺着姚贾的意思看向了燕国的侍者:“你有什么话便说罢,寡人听着。”   很明显,对于这种场景对方也懵逼了,他是奉了太子丹的命令想要联合魏国抗秦,像这种事不应该由他和魏国单独密谋的吗?当着秦国侍者的面算怎么回事!   来自燕国的使者怀揣着一颗沧桑的心,硬着头皮地将自己来的目的讲了一遍,虽然因为姚贾的存在,他很想用委婉的暗语跟魏王沟通,但是很无奈,对方明显听不同,反倒是同为外交官的姚贾听了个七七八八……   面对魏王越来越不耐烦的脸色,使者无奈,只能坦言道:“燕国公子太子丹想要与贵国联盟,不知魏王意下如何?”   魏王恍然大悟,心直口快道:“联盟燕国对付秦国?”   使者有些无力:“对……”   魏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姚贾的存在,一时不免有些讪讪然,但是见到姚贾并没有任何不快之色又放心下来,他有些为难道:“可是魏国还要治水,寡人也不确定啊……”   使者努力挣扎了一下:“太子丹是诚心与魏国联盟,还请魏王多多考虑。”   又被催着做选择题,魏王又开始头疼起来,于是他便转移了话题:“不知秦国使者所来何意?”   将刚刚一切都尽收眼底的姚贾终于有了动作,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来:“秦国并无大事,只是想与魏国亲近亲近,这是见面礼,还请魏王笑纳。”   魏王顿时来了兴致,他好奇地问:“里面是何物?”   早就听说秦国又许多新奇玩意,以前他也最多买点纸或是琉璃,现在姚贾准备肯定要比他自己买的的东西精美。苦&短&甜&长姚贾将手放到盒盖上,微微打开了一条缝隙,魏王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姚贾突然‘啪’地一下又给合上了,他为难地看了一眼燕国的侍者,似乎有些遗憾:“今日并非献礼之日,姚贾改日再访。”   “别啊,今日很合适!”被勾起了好奇心的魏王急了眼,他急切道,“燕国使者先下去罢,寡人今日有些不便,改日在与你商议。”   燕国使者无话可说,也没有东西能拿得出手,只能悻悻然下去了――太子丹在燕国并不受宠,自己都过得紧巴巴的,自然没有给魏王准备什么礼物。   姚贾耐心地等对方使者走远,然后找了一处有光线的地方,施施然地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三棱柱取出,极其熟练地将七彩光散射到了魏王的案几上,心满意足地看着对方脸上惊奇的表情:看,即便对方是一国之君,又如何?还不是玩他姚贾玩剩下的东西!   他微微调动光的位置,跟逗猫一样逗弄着魏王,等他享受够把一国之主玩弄在手间的感觉,然后一本正经地将东西收起来,呈了上去。   魏王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手里的三棱柱,最后终究还是想起了自己一国之君的职责,他干咳了两声,矜持道:“秦国可是有何请求?”   姚贾笑了一下,摇头道:“并无。”   魏王狐疑地看着姚贾:“怎么可能,你不应该要求寡人不与旁国联盟吗?”   说罢,他有些遗憾地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秦国这么讨好魏国让魏王感觉有点不对劲,他已经决定了,还是先和燕国联盟了再说。   姚贾朗声道:“魏国本就不应与旁国联盟,姚贾何劝之有?”   “哈?”魏王觉得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你说寡人不应联盟,这是何意?”   所有人都在劝他联盟,怎么可能不应该?!   第 120 章   魏国, 大梁。   一个明君是什么样的呢?   这是许多臣子和君王都不断在探求的问题,在踏过上百甚至上千的寻求之路之后, 一个显而易见的规律便逐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善于听取旁人意见。   于是, 在因为王位世袭制而提前确定了继承人的情况下,大臣们迫不及待地将这个要求灌输到自家太子的脑内,但与此同时, 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 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却忘记了告诉他们的君王如何分辨意见的好坏, 即便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出师表》,也不过是举了几个例子说明了一下,最后留下一个‘亲贤臣远小人’恒古通用的警告。   而现实的情况又往往是这样的:无论这个君主听了谁的意见,都会获得‘大王英明’的称赞。   三人成虎, 即便是旁观者也总是将谣言当作现实, 除非是拥有极大自控能力和自知意识的人,否则一般情况下,都非常容易陷入由周围人编织的迷宫之中。   很明显,魏王只是一个普通人,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按着所有人期望的那样成为了一个‘明君’, 并且认为这就是事实。   而这样子的魏王无疑是姚贾喜欢的,尤其是当对方问出‘为什么不能结盟’时, 姚贾更是觉得对方可爱至极――跟婴儿一样稚嫩可爱。   姚贾拿出哄孩子的语气,低沉而又富有诱惑力, 他道:“秦国攻打韩赵,是因旧怨,而魏国向来与秦交好,又怎会来攻打魏国?”   魏王闻言微微皱起眉,他平庸,但不昏庸,他有些不满道:“寡人记得秦国可是攻打下了魏国不少城池。”   就是借着魏国的土地,秦国的土地才能直接与齐国接壤,并隔断了南北诸国的联系,取得了完美的战略地位。   “春秋之后,诸国混战,微臣以为此不过是常见之事。”   姚贾将双标发挥到了极致,同为打仗争夺地盘,在韩赵那里成了旧怨,在魏国这里却平常地跟吃饭喝水一样……   他见魏王还想说什么,慢悠悠地打断了对方:“若是以此为结盟理由,恐不足矣,微臣记得,秦国和赵国交战之时,韩国也没和对方结盟,相反,还乘机在赵国身上老了不少好处……微臣怕魏王是诚心结盟,但旁国却暗藏私心啊……”   魏王不说话了,这的确是事实,想当初魏国也没少行趁火打劫之事,现在想想那些利出还能窃喜出声,但要是别人也和魏国抱着同样的心思,那就不好玩了……   “秦国连攻两国。正是元气大伤之际,绝无可能有攻打魏国之意,此次送礼前来,更是表明了其决心,既然如此魏国何必再多行结盟之举,与虎谋皮?”   魏王心动了,他犹豫地问道:“当真?”   姚贾信誓旦旦:“做不得假,就算魏王不放心,也不应求助旁国,应当自立自强,大可拿秦国送礼之物来增修城墙,如此一来,无论是秦国,还是燕国、楚国、齐国,都欺辱不得魏国。”   确实,求人不如求己,对方这么说好有道理。   “可是……”魏王有些苦恼,“寡人还得治水。”   治水很重要啊,那么多人要他赶紧整治黄河呢……   姚贾继续劝道:“这几年旱灾频发,就算今年水位上涨,明年依旧可能闹旱,若是如此,修了河堤又有何用?况且仗总是在打,那些劝大王治水的不过是些鼠目寸光之徒,哪有大王的高瞻远瞩,况且治水代代都需,但修城墙却是一劳永逸之举啊!”   魏王被姚贾这么一分析,豁然开朗,他的大臣就只知道跟他提治水和联盟的重要性,哪有姚贾这么跟他讲明利害关系的?更何况,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用再做选择题!   “寡人就按你说的办!”   说服完魏王的姚贾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住宿的地方,继续准备之后送给魏王的礼物,看着如此丰厚的礼物,他漫不经心地划拉了一点出来:对方这么配合他的工作,这些东西自当是能省就省,就当是他的辛苦费了。   将这些帐算完,他终于腾出心神来处理其他的事务,首先是李斯的信,毕竟对方也算是他的金主……不,现在是盟友了……   姚贾愉悦地将信放到灯油上看着它慢慢燃烧,化作一抹黑灰,啧,看来师兄弟情什么的,也没比这纸坚固多少嘛~……   秦国,咸阳。   嬴政从来都没想到过韩非竟然会如此难缠,以前向来是他追着对方问国策,而当对方换过来追着他不要打韩地时,能烦地嬴政想直接把人给关起来,嬴政甚至有那么一刻理解了韩王的想法的想法:韩非实在是太倔了。   可是即便如此,嬴政也不能答应韩非的要求,虽然那赵国叛地杀鸡儆猴确实能让韩地减少许多损失,但是这所要用的时间秦国实在耗不起。   且不说若是放着那些地看得见吃不着有多难受,光是怕别国乘机占便宜就能让嬴政愁得饭都吃不香了,更何况秦国现在最需要的是赶紧增强国力,以便对付万一出现四国联军。   两个人都坚持着自己的立场,这场拉锯战便一直持续着,这种情况一直到墨斗腿伤痊愈都没有好转。   大概是嬴政的耐心实在被用完了,墨斗还在处理事务呢,嬴政一进来就拉着墨斗吐槽了半天,将自己的苦水都倒了出来。   墨斗不慌不忙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抬头问道:“大王不会真的受不了韩先生想把人赶走吧?”   “那怎么可能……”一想到韩非,嬴政就忍不住地脑仁疼,他发愁地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韩非是个能人,只是实在是不适合朝堂。”   他太正直了,是非对错看得太过分明,但现实永远不可能如此,因此韩非活得很累,甚至带着他身边的人都过得很累,举世皆浊我独清,这是上天赐予的能力,但也是一份诅咒,若是看清了现实却不愿意接受,便只会沦为屈原的下场。   “但是大王可不是楚王啊……”   墨斗安慰嬴政,哪怕是历史上的嬴政也没有对韩非动杀心,更何况是现在的这个嬴政。   嬴政摇摇头:“寡人怕就算寡人放过了他,旁人甚至是他自己也不愿放过。”   确实,说到底最后还是韩非自己放弃了自己。   墨斗叹了口气,站起身帮嬴政按太阳穴:“既然如此,那就大王辛苦点,当哄小孩哄着他罢。”   嬴政有些无奈,以韩非的年纪,对方那他当小孩还差不多……不过以对方的脾性,确实也就只有他能哄着了,不是嬴政自恋,而是真的没有多少人愿意听一个结巴每天重复自己不愿听的事情,而他已经忍了快两个月了……   嬴政将韩非的事放到一边,他看了看墨斗的腿,用不知是欣慰还是遗憾语气颇为感慨地问道:“听闻今日斗出去了一趟,腿好了?”   墨斗点头:“前几日就好了,所以今日就去工坊看了看。”   “哦……”嬴政将头上给他按摩的手抓下来,握在掌心里,“所以斗要回去了?”   以后朝会完了回来就看不见墨斗乖乖等他了啊……   墨斗将手抽出来,假装没看见嬴政有些落寞的眼神,他假装不在意地回到案几上,拿起刚刚签上自己大名的纸慢吞吞道:“当然……不回去了。”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嬴政讶然的神情,将手里的纸塞到嬴政怀里:“工坊送你了,我没地可去了,只能留在这里,大王不会嫌弃我吧。”   嬴政反应过来,不悦地挑起眉,怎么墨斗又来这一茬?他宁愿每日麻烦一点去夜袭,也不愿对方以这样的形式留在身边,毕竟这可是对方最后的生活保障,万一他出了事,墨斗完全可以靠工坊活得很好。   “若是如此,寡人嫌……”   “大王可别来得及嫌弃,”墨斗抬起下巴打断嬴政的话,“先看完上面的字再说。”   嬴政看着对方罕见的得意之色,闭上了嘴低头仔细看纸上的字。   墨黑的文字在纸上干净地排列成一行一行,大量的协议被规整地写在上面,以简单的句式传递着大量的信息,顺着嬴政的眼睛在对方的脑海中爆炸开来。   “这……斗哪来的这么多资金?”   嬴政哑然,这可抵得上小半个秦国的国库了!   墨斗笑了,他挑衅道:“我送你整个蜀地巴家,你可还敢嫌弃?”   第 121 章   富可敌国这四个字在后世只是一个简单的形容词, 但是在某些特殊的历史时代,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嬴政确实可以拒绝一个能造出新奇工具的工坊, 但是他无法拒绝小半个国家――这笔钱能够完成一个需要动用举国之力的工程。   墨斗在一旁怂恿道:“大王只要往上面盖给章, 这笔资产便移交成功了。”   嬴政手指微动,但还是固执地捏着纸,他深吸了一口气, 缓住心神:“巴家怎么会将资产全投入到工坊里?”   “清夫人病重, 临终前愿将资产托付于工坊”墨斗心不在焉地扔下一个炸弹,然后继续劝嬴政, “大王发什么愣,快敲章啊!”   嬴政看墨斗迫不及待的样子,心反倒稳下来了,他悠悠地将纸放到案几上慢慢审问:“清夫人没了?”   他不信, 以他的了解, 清夫人死了墨斗不会是这种反应。   “清夫人确实病亡了,”墨斗眨了眨眼,然后调皮地一笑,“说来,昨日工坊里招收了一个清的女匠,还没来得及列到资产清单上, 大王不会介意吧。”   嬴政了然地挑起眉,他说当初清夫人怎么会突然转性呢, 原来是和墨斗做了交易……   “所以清夫人便是以巴家换取了自由?”   墨斗苦笑了一下:“差不多吧……不过这些资产是用于购股的,日后可按占比分红。”   当初墨斗是想着清因为家族束缚的原因, 肯定是愿意答应条件的,却没想到对方并没有直接应下,甚至为了巴家反而要拒绝这个条件。   ‘虽然清此刻困于巴家,但终究是夫家让清走上了炼药之路,如此绝情断义之事,清不愿做。’   巴家领着她入了炼药的世界,为她提供了全部的条件,她断然没有为了自己的自由,将整个巴家拱手让人,断送这么一大家子的命脉。   见此情况,墨斗这才拿出了股票分红的条件,虽然清并没有狮子大开口,但是还是有些肉痛,毕竟研究院的股份可不是分红这么简单。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笔交易做得公平,”嬴政不置可否,刚刚他看纸时已经知道这个条件了……不过就算如此,墨斗这个手笔大得不行,甚至连他也拒绝不得,嬴政盯着纸沉吟片刻,最后确认了一遍,“墨斗当真舍得?”   “就这么送人当然舍不得,”墨斗坐直身体,认真脸,“我有几个要求。”   嬴政见此也认真起来:“斗请讲。”   “第一,这一次工坊内的资金大王可调取入库,然此后不得任意挪用,当用作研究之用。”   “第二,牛叔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我私自给他留了点股份,还望大王见谅。”   “第三,这工坊是我的心血,大王接手之后定要好好经营,不得敷衍了事。”   墨斗低眉将条件列完,然后将笔递到嬴政眼前,直视对方的眼睛:“以上三点,大王若是能做到,便在纸上画押签字,我和工坊便一起交到手上了。”   而然,嬴政并没有接过笔,而是摇头道:“再加上一点。”   对上墨斗牙医的眼神,嬴政的目光柔和下来:“墨斗经营工坊有功,当执一半股份在手,另外,这资金也当取走一半。”   一半?这太多了!   墨斗刚要拒绝,被嬴政拦了下来,他道:“这江山本也该归你一半的,已经是委屈斗了,若是墨斗拒绝,寡人也便没有什么脸面盖章签字了。”   墨斗只好闭上嘴,看着嬴政拿起笔在纸上添上了这么一个条件,然后被烙上艳红的章印,怎么感觉送出去了一个工坊,结果赚地更多了呢……   清夫人的‘病逝’所引发的震动并不小,尤其是当她的遗嘱被公开之后,更是在咸阳引起了不小的震荡。   巴家人当然是拒绝这么莫名其妙的交易,但是奈何这里不是蜀地,这里是咸阳,是嬴政的地盘,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们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嬴政带着士兵,一板一眼地按着遗嘱中所说的,将巴家的资产统统收走,只留下一点聊以过日的资金,用来住人的宅子,还有一张看起来没什么用的股份证明。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是不是嬴政做的手脚,但这两个月清夫人都是来往交际于富商之间,活在人们眼皮子底下,一些无端猜测也便被早早否认掉了,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狗仔队的功劳。   李斯悠闲地穿越在大街小巷,不时与路人交谈几分,所聊之事皆是家常,不过李斯却相当满意:这几日风声不断,大王下令让他好好处理,现在看来这份工作完成地不错,李斯表示很开心,不仅仅只是因为自己任务的完成,还有嬴政对谣言的日渐重视――当初利用谣言搞死李牧让嬴政尝到了不小的甜头。   果然大王还是英明的,不像某个呆子,连变通不不知道!   或许背后说人家坏话确实是使不得的,李斯刚刚在心中采一捧一完,当街就遇上了韩非和墨斗,这两人看起来详谈甚欢。   李斯眯起眼,迅速上前插足:“两人好久不见,不知二者在商谈什么?”   “是李先生啊,”墨斗停下与韩非的交谈,他转头道,“没什么,就是在谈度量衡的问题。”   李斯好奇地问:“哦,怎么会想起这个?”   韩非好心情地插话,刚才墨斗的想法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寻觅到知音的感觉非常好:“阿斗去、去买石玉,发现度量、度量不统一,故而、故而……”   “故而有此一说,”李斯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韩非的话,他继续问墨斗,“斗可是被人给坑了?”   这个时候度量衡并不规范,东边的一斗粮食也许能让一个士兵吃到饱,但西边的一斗米可能就只能煮碗米汤,在这种环境之下,不少人便会钻这个空子,平常商贩总爱强换算法谋取小利,而若是涉及到朝政拨算,不饿死人就算良心了。   “确实,”墨斗笑了笑,“说好一斗,却没想到对方说的是齐国的一豆。”   秦国的一斗是十升,而齐国的一豆却只有四升。   “的确,度量衡不齐终为祸害,”李斯一边附和一边暗自咋舌,这墨斗出手够阔绰啊,一买就要买一斗的玉石,虽然很好奇对方买这么多玉想干嘛,但他还是明智地没有问下去,“斗接下要往何处?”   李斯暗暗警惕,不会是要去韩非家做客吧,要是让这俩受大王宠爱的人混到一起,这还会好?   还好,墨斗并没有打算和韩非深交下去的打算,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了,我还要去一趟千金阁,你们好好聊,我先走一步。”   说罢便行了一礼,转身便走,步履匆匆,看起来要办什么大事一样。   这个墨斗又又又要搞事了啊……   李斯心中感概,不过墨斗并不会阻碍李斯的步伐,李斯便也不在意,他转头想回家,结果看见了韩非亮晶晶的眼睛,他抽了抽嘴角:“师兄这是作甚?”   韩非欣喜道:“师、师弟果然还、还是师弟,你也是、也是觉得应当、当统一度、度量衡对、对吗?”   前些日子无论是姚贾的事,还是韩地的事,对方都不站在他一边,他都快忘记那个曾经在学馆和他谈天说地的李斯了,现在对度量衡统一的看法,又让韩非燃起了希望。   他的师兄还是这么天真……   李斯沉默地看着韩非欢欣鼓舞的表情,然后突然笑了,他道:“当然,否则那姚贾也不可能私吞如此多的财物了。”   “私、私吞财物?”韩非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他皱起眉不满道,“姚贾当、当真这么、这么干了?”   李斯满脸悔意,语气亲切而又和善:“对,看来还是当初的师兄高瞻远瞩啊……”   韩非握起拳:“我、我这就、这就告诉大、大王。”   李斯连忙拦下:“师兄何必如此着急 ,不如等到明日上朝如何,届时我与师兄一起弹劾姚贾。”   韩非看了看李斯关切的眼神,信任道:“好!”   明日,他就把那姚贾拉下马来。   第 122 章   在经历了几个月韩非的纠缠之后, 嬴政在这一次朝会上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的,但是他万万没想到, 对方竟然会揪出姚贾的事再说一通, 什么克扣黄金,私交敌国,而且竟然还真的拿出了证据来。   韩非仔仔细细地将对方的罪名罗列了一遍, 最后要求道:“还请大、大王召回、召回姚贾。”   嬴政抿嘴不说话, 说实话,他不想召回姚贾, 即便对方私扣银财――就在昨天,他收到消息,对方已经成功说服了魏王拒盟韩国。   哪怕韩非说尽千言,无论姚贾为人多么卑贱, 只凭这一点, 在秦国真正恢复元气之前,嬴政便用定了他。   韩非见嬴政没反应,便又重复了一遍:“还请大、大王召回、召回姚贾。”   连结巴停顿的地方都一模一样……   嬴政无奈地转移话题:“韩先生是从何得知消息的?”   韩非坦言道:“是、是李廷尉告、高诉微臣的,正、正是如此,微臣、微臣才得以知晓。”   嬴政一边头疼要如何洗白姚贾,一边随口问道:“是吗?”   “当、当然, ”韩非理所当然道,他希冀地看向李斯, “李廷尉也、也希望大、大王废、废用姚贾,是、是吧?”   随着韩非的明亮的眼神, 众人的视线也随之汇聚道李斯的身上,众所周知,姚贾还是李斯亲口推荐上去的人,现在这是要打自己的脸了?   一开始便一直低头沉默的李斯终于抬起头,他对上韩非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透彻,明明洞察了事件所有的黑暗,却依然还是容不得一粒沙子掉在里面。可惜,对方澄净如初,但他从一开始便是凡事间的尘土,纷扰流离,只想为自己谋取一片天地。   李斯缓缓摇头道:“并非如此,我并未告诉你任何消息,你从何得知我并不知晓,而据我所知,姚贾的任务完成地很好,秦国已不用担心与魏国敌对冲突。”   韩非错愕地看着李斯,茫然不知所措,顷刻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韩国旧日的时光,所有人都反对他推行的政策,即便他说的都是正确的,是能救国的,但是旁人不知为何,就是从头到尾拒绝他的指引。他曾以为这是韩国亡国之象,却未曾想,如日中天的秦国也是如此。   当真是他错了吗……   韩非眼中的光黯淡下来,嬴政皱起眉,开口道:“看来是有人故意挑拨,此非韩先生之错,寡人……”   “大王,”李斯开口打断嬴政对韩非的维护,他开口道,“臣以为挑拨之人并非旁人,就是韩非。韩非自前几个月来,便一直劝大王,先伐赵地后伐韩地,大王不从,故而……”   “李斯!莫要乱语!”   “大王,韩非,韩之诸公子也。今王吞并韩赵,韩非怀旧仇国怨,此人之情也,臣并未乱语,”李斯步步紧逼,就凭嬴政对韩非的维护,他今日就势必要将韩非拉于马下,“臣听闻韩非每见其父,定孤身前往,遣散下人,此非密谋又是何事?去年微臣还见他头上有伤,怕不是办事不利,被父责罚了罢。”   韩非听到李斯提起自己的父亲,浑身一颤,他冒着冷汗,越发紧张,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没、没、没有……我、我……”   李斯嗤笑一声:“如此作态,怕是被微臣说中了。”   嬴政没理李斯,他看着韩非,安慰道:“韩先生慢慢说,寡人听着。”   然而,嬴政的安慰并没有任何效果,原本还能发出声音的韩非此刻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李斯见嬴政到这时还在维护韩非,一忍再忍,终于彻底爆发出来,他冷眼看着韩非,向嬴政上前一步躬身道:“大王,韩非向来敏锐,他若是说姚贾有错,那对方肯定有问题,大王要是觉得韩非无辜,那此言定为真,不如召回姚贾查一查?”   嬴政握起拳,这已经不是简单看韩非是否忠诚的问题了,这是李斯,不,这是李斯和韩非一起给他准备的选择题:是用与现实格格不入的忠臣,还是用一时有利的小人。   “不必了,”嬴政吐出一口气,断声道,“韩非行径可疑,当先明察之!”   嬴政不是魏王,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徒,他从来都明白,想要统一天下,他必须得要用能人,无论是忠是义,是奸是邪,即便为此,他要做出错误的决断,但是他依然走在统一的路上,便够了……   秦国,咸阳宫内。   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处在青春期的前夕,在这个年纪的男孩总是幼稚而又调皮的,但是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在某些特殊的环境之下,总有些人成长地与众不同,比如说扶苏。   他的身量还未抽条,但言行之间却已见早熟之态,他熟练而仔细地将纸上的算数题做完,然后双手交给在一旁的甘罗。   甘罗迅速地浏览了一遍,颇为欣慰:“公子于算数一道已然精通,微臣教不了公子什么了。”   扶苏微微一笑,他摇头道:“夫子谦虚了,是孤也就只能到此了。”   甘罗笑笑,并没有反驳扶苏,确实,真要说起来,以数学的精妙,现在的扶苏也不过算是入门,只是身为储君,学习算数本就是为了一个数字的概念,也不必再耗费精力学下去了。   “既然如此,微臣明日便与大王言明,公子日后可以腾出更多精力来做想做的事了。”   扶苏喜欢志怪奇事,只是苦于甘罗和淳于越两线高压教学,所以只能一直压抑着自己的爱好。   “孤也在此先恭喜夫子入朝堂了。”   算起来甘罗十二岁成名,一直挂着一个上卿的空名,直到现在,都快熬到三十岁了才终于进入政治中心,也是蛮不容易的了,不过这么多年也不是白熬下来的,到时甘罗一进去,秦国的财政权就会直接落到他头上。   即便是甘罗,自己回头一想也是唏嘘不已,想自己曾经也是个小天才,结果现在却已经老到教出一个天才徒弟了……没错,在甘罗眼里,自家的徒弟当然也是个天才,不过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就对了。   一想到以后不能再教扶苏什么了,甘罗竟然萌生出了一丝不舍之情,他咳了一声,问道:“公子可还有什么疑惑?”   “算数上是没了,只是旁的……”扶苏犹咬了一下嘴唇,问道,“有一事还请夫子赐教,不知,夫子对韩非这一事有何看法?”   甘罗顿了顿,这件事可有点复杂啊,而且他知道的也不多。   “公子为何有此一问?”   扶苏犹豫了一下,开口说:“父王向来喜爱韩非,也常常带孤拜访他,其为人孤和父王都是知晓的,所以这次怎会关押韩非?”   甘罗问:“公子可是觉得大王做错了?”   “只是觉得不合适,”扶苏摇摇头:“当年父王坑杀赵国士兵,夫子就曾告诫孤不可单以对错看事,孤不敢再犯,孤这次只是想弄清父王为何如此做事。”   扶苏确实问到点子上了,事实上,甘罗都觉得有草古矢豆些奇怪,他明白韩非迟早会离开朝堂,却没想到会以这个形式……   “大王做事,岂是臣可揣测……不过有一人或许知晓,公子不妨可以问问他。”   扶苏想了想,迅速锁定了人选:“夫子说的可是墨斗叔叔?”   甘罗欣然点头,说来,上次对方提出的事他也想得差不多了,也该给对方一个交代了。   第 123 章   两个月前, 墨斗曾找到了甘罗,与其商讨了钱的问题。   钱这一个字在诞生之时就涵盖着许多意义, 比如说优越的生活、无尽的权势, 亦或是埋在钱眼下的层层白骨……对于很多人来说,一生所求也不过就是这个字,富有无疑是许多人的梦想。   但是要是将因果倒过来呢?   无虑的生活保障, 因时代限制本就无法满足的物质追求, 完全能够影响到整个时代的话语权,在拥有这些条件下, 墨斗他成功地一夜暴富了,尤其这些钱还是他用清的家产借花献佛……   墨斗拿着这些钱,仿若拿了一块烫手的鸡肋,拿不住, 也吃不下。   在大手花钱, 买下足够用来练手的石料之后,墨斗看着这些钱陷入了沉思之中,话说历史上有没有什么例子给他借鉴一下吗,就是钱多到不知道怎么用的那种……   该说不愧为神奇的历史,虽然有记载的史实不过几千年,但巨大的阶级差异还真是产生了这种情况, 尤其实在东晋的时候,各种奢靡的用钱手法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墨斗津津有味地看了一遍,然后心疼地关上了网页――像这种做法若是在盛世还能繁荣一下经济, 但在战国,却是劳民伤财。   到最后还是火药给了墨斗灵感,后世有一个奖项,叫诺贝尔奖,它由瑞典化学家、硝化甘油炸药发明人阿尔弗雷德・贝恩哈德・诺贝尔所创立,人们依据他的遗言,将他留下的部分资产成立为基金,由其产生的利息为各领域杰出的人才颁布奖项和奖金。   或许这是诺贝尔为自己发明的炸药所作的忏悔,但毫无疑问,他的这个举动确确实实地推进了整个人类的进程,若是按照西方的价值观,他的归属应当是天堂。   而墨斗也正是想要仿照对方的做法留下这个遗嘱(划掉),是规定,于是便找上了甘罗,想要托付这一笔巨款。   当时的甘罗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的,这么大笔钱,他可不敢乱来,尤其墨斗还是打算瞒着嬴政,将这个计划生米做成熟饭的时候。但是,在墨斗的再三保证之下,甘罗心动了,这个计划百利而无一害,尤其墨斗还威胁他:“若是甘上卿不同意,我便找旁人做这个公证,只是届时秦国便无权插手这个奖项了。”   说是威胁,但墨斗除了甘罗,其实是找不出庞人来的,虽然这种奖项政府理应不能干涉(尤其是像和平奖这种富含政治意图的),但是与后世有专门的机构不同,这这个时代下,除了世家大族,便再也没有哪方势力能完成这种嘱托了。   甘罗最后的答复是让他考虑几天,只是这几天的时间有点久远,都快几个月了……   墨斗无意识地抚摸着刚刚被自己刻坏的玉石,叹着气犹豫着着要不要亲自去找一趟甘罗,却招来了清的嫌弃。   她手上将工坊的账务算得飞快,语气却相当悠闲:“不就是些钱嘛,至于如此忧心?”   墨斗抽抽嘴:“那些钱原本都是你的,可别说得如此轻巧。”   “我不过区区一个管家,哪来的那么多钱?墨木匠可别信口雌黄,”清微笑道,“说来你那徒弟还没出关?”   当初墨斗怕清的假死会刺激到伞,所以就找了个配方让他闭关研究,结果没想到事情都结束了,伞都还没出来。   听到清提起自家的徒弟,墨斗的一颗老父亲心蠢蠢欲动起来,他抱着帮儿子追媳妇儿的心态打探道:“怎么突然说道他了,你可是一直想着他?”   清坦然道:“当然,你给我说的那些实验工具,哪个不需要用到玻璃?你又没伞那手艺。”   没错,墨斗确实没那做试管烧瓶的手艺,伞炼制了玻璃那么多年,其中的配比,温度的把控旁人完全难以与之匹敌。   墨斗捂脸,一方面为自己而羞愧,另一方是替徒弟感到担忧――摆脱了家族的清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关注情爱之事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炼药。   万幸,甘罗的到场挽救了尴尬的墨斗,听闻甘罗带着扶苏已经到前堂了,墨斗刷地一下站起身,匆匆赶去:“我先走了。”   “去吧,”清低头抬也不抬,直到墨斗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才低声喃喃自语道,“可要成功啊……”   有声音问到:“成功什么?”   成功地立下这些奖项,用金钱和荣誉指引那些因世俗环境或是偏见而无法研究的人,清经历过这种绝望,因此明白这种国家所带来的指引会带来何种的巨变。   清想要回答,后后知后觉地发现有其他人在房间内,她警惕地抬起头,却迎上一双含泪的眼睛,晶莹的水珠里装满的是劫后重生的喜极而泣。   伞将眼泪憋了回去,他看着清,确认对方确确实实地活在这个世间,好好地呆在坊里做她想做的事后,便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珍宝一般轻声问道:“你想要成功什么?”   我来帮你做……   百度工坊,大堂。   墨斗赶到大堂时,甘罗和扶苏相当自在地在闲逛参观,这里他们也算半个自己人了。   “长公子,甘上卿,”墨斗行礼迎了上去,他看看扶苏,再看看甘罗,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两位前来有何事?”   原本他以为甘罗过来是他谈奖项的事,但是带着扶苏算怎么回事,不会是不放心,让扶苏当见证人吧……   甘罗看见墨斗脸上的神情,笑了笑,随手将手上的放大镜放了下来:“这次主要是公子有事想问阿斗,你上次说的那件事我也思量地超不多,便跟来了。”   扶苏微微皱眉,甘罗来之前可没跟他说这件事,不过他旋即松开眉,他转头看向墨斗:“孤就是有个疑问,不过既然夫子有事,那孤多等片刻也无妨。”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啊……   墨斗想了想,看着扶苏柔和下了脸:“我这里也不是急事,长公子先问便是。”   见此,扶苏也不再推脱,他坦言道:“孤不懂韩非之事。”   韩非啊……   被扶苏提起这件事,墨斗头疼起来:“这件事不怨大王,说来你父王也想赶紧放他出来,可他不肯啊。”   扶苏显然更加迷茫了:“此话何解?”   墨斗叹了口气:“罢了,我带你们去见他一趟吧,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就知道这个韩非有多倔了!   第 124 章   阶级向来是个好东西, 正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虽然在某些情况下, 帝王的指令能够无视掉这一规定,但是无奈韩非是嬴政看中的人,韩非虽然是亡国后裔, 但依然是王公贵族, 嬴政便借着这个理由将韩非护地好好地,至少吃穿用度, 韩非是完全没有受到委屈的。   但很多时候,生理上的舒适并不代表精神的满足……你试过信仰的崩溃吗?那种在黑暗间向晨曦踽踽独行一生后,却发现那不过是萤虫之光的万念俱灰,足以让一个人彻底否定掉自己的价值和存在。   嬴政曾想劝服韩非, 只要他放弃对姚贾的一切攻击, 嬴政就能够保证韩非的安全,但是韩非拒绝了。   嬴政通过姚贾看见的是秦国一统天下的可能,但是韩非通过姚贾看见的是一个国家政治体制下滋生的腐烂,他曾经想过通过法治统治好低层的百姓,却输给了朝堂上人心的叵测与黑暗。   在韩国的失败,韩非丢弃的不过是参与政事的心力, 但在秦国这个在这个时代最有可能实现他理想的国度,却依然没有他存在的余地, 哪怕嬴政这个君主是理解甚至是支持他的条件下,他的举措, 他的想法却都无法实现……   信仰已然崩溃,既然如此,那他还出去干什么?   韩非一直地呆在由自己塑造的牢笼之中,嬴政和墨斗实在没办法,最后只能让人好好照顾他,墨斗还不放心地吩咐,绝对不能给韩非任何外来的食物,再亲近的人都不行,尤其是李斯。   看押韩非的‘监狱’被人打扫地十分干净,虽然因为墙体的结构,阳光常年晒不进来,但是火把时刻燃烧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反而营造出了温暖的感觉,连脚步声都显得突兀了起来。   韩非低头看书,头抬也不抬:“大、大王还是、还是请回罢,莫要、莫要再、再劝我了……”   “这次大王没来,”墨斗无奈道,“这是长公子,就是过来跟你说说话。”   韩非闻言,一板一眼地起身向扶苏行礼:“罪、罪臣拜见、拜见长公子。”   礼不可废,哪怕他都放弃了自己的理想,但是深入骨髓的信念还是支撑韩非的一言一行按着自己曾经的信仰行动。   “先生不必如此,赶紧起来罢……”   但韩非相当固执,见识了韩非倔强的扶苏压力有点大,他有些为难地看向墨斗,“可否开锁?”   “自然可行,公子直接吩咐狱卒便是,”墨斗笑了笑,“那么公子与韩先生慢谈 ,我和甘上卿先告退了。”   扶苏点点头:“孤便不送了,二位慢走。”   说罢便赶紧吩咐人把门锁打开,想要把里面的韩非赶紧拉起来,墨斗见此便退了出去,与等在外面的甘罗汇合。   甘罗在外面没等多久,他见墨斗一进一出间眉眼都是苦恼之色,便调笑道:“这韩非当真如此不识好歹?”   墨斗瞥了他一眼,维护道:“人家这是有理想。”   “理想……”甘罗嗤笑一声,他向来现实,自小便追求着名利,对韩非自然是不感冒,他酸溜溜道:“也对,有大王与你的维护,他想干什么不可以?”   “可是此刻站在外面的是甘上卿啊……”墨斗拍了拍甘罗的肩,安慰对方,“到最后,大王还不是只能用你?”   被墨斗这么一说,甘罗舒坦了,他自认为自己才能出众,甚至不亚于那个李斯,又熬了这么多年,凭什么韩非就能这么受大王这么关注,谁不是从这个世道里苦苦熬出来的,哪有韩非这种不按着现实走,却混得比他还要好的道理……   “其实这个韩非也还算有用,”被顺毛了的甘罗勉强承认了韩非,“我拜读过他的书,其中的道理确实令人不得不得,只是为人处事太过理想……不妨让他安心著书立说,与谁都好。”   “我又何尝不想?”   墨斗叹了口气,他早就劝过韩非了,甚至异想天开地想让对方编个□□什么的,但是韩非现在根本就没写书的心思,更何况就算写书,那也先得把人弄出去再说,否则这件事传到后世,嬴政的名声绝对会被糟蹋,估计到最后会变成汉武帝和司马迁的版本……   “算了,不提此事也罢,”墨斗转移了话题,“说来,我说的那件事你想得如何了?”   甘罗点头道:“那件事我应下了,只是……”   墨斗皱起眉:“只是什么?”   “只是,你不觉得那个什么‘诺贝尔’的名字很奇怪吗?”甘罗迟疑道,“还不如直接叫‘墨斗奖’来得顺口。”   墨斗奖……   墨斗羞耻地捂住脸:“不,我不觉得,这名字简直……”   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墨斗的话,墨身体一僵,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绝望地对上了嬴政的眼睛,对方正笑吟吟地问:“什么墨斗奖,可否让寡人参详参详?”   “没什……好吧,”墨斗还想挣扎几分,但是嬴政一挑眉,墨斗就放弃了,他假装不在意道,“就是一个小想法,大王想知道也可以。”   但明显,这些把戏是骗不过嬴政的,他一点都不给墨斗逃跑的空间:“那便回去说,甘上卿也一同来。”   企图装死逃过一劫的甘罗:“……诺。”   收拾完不知道打着什么小九九的墨斗和甘罗,嬴政继续开始自己劝服韩非的日常任务,他是真舍不得韩非:“扶苏可是在里面?”   甘罗点头,他作为老师,当然有向家长汇报学生情况的工作:“公子不认同大王对韩非的处置。”   嬴政了然,他问墨斗:“可有跟他讲姚贾的事?”   “这事当由与公子大王讲,”墨斗摇头,“况且,这也不仅仅是姚贾的问题。”   嬴政沉吟片刻,随后笑了笑,抬步走了进去:“那寡人倒是好奇,他们会商谈出什么来。”   总不可能他儿子做到他老子都没做到的事吧?   然而事实总是出人意料的,嬴政带着甘罗和墨斗出现在韩非前时,他似乎已经和扶苏达成了什么协议。   “既然公子这么说了,罪臣便为后世留下些书,希望当真有后人能做到罢……”   嬴政哑然:厉害了啊!我的儿!   第 125 章   有时候, 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地忽略到时间的流逝,尤其是在亲人面前, 时光带来的变化总是漫长而细微的, 而嬴政也正是在扶苏劝服了韩非之后才猛然发现,他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十三四岁的年纪――也正是他当初接手秦国的年岁。   嬴政上前, 想要摸摸扶苏的头, 但看见扶苏不骄不傲的姿态,最后还是轻轻拍了一下扶苏的肩膀, 扶苏沉稳地接下这一下,父子俩之间不必多言,这是他的父王对他的认可与尊重。   嬴政转头看向韩非:“既然如此,韩先生可愿出来?”   韩非凝视着嬴政和扶苏, 缓缓地摇头:“不……”   外面太黑了, 还不如在这角落里独守好这最后的信念。   墨斗还想说什么,但嬴政直接应下:“好,寡人答应了,先生在这里放心著书就是。”   锁链重新被扣在木栏上,只剩下一个独行者以文字作为武器继续负重前行,留下超越数千年时光的足迹让后人觅迹探寻, 一条治国之路若隐若现,恍然间, 韩非回首停下脚步,片刻停顿, 随后将怀中的毒液撒漫至路边,然而继续负重前行。   ……   “可是大王,韩非不出来,对你的名声不好……”   回去之后的墨斗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想想汉武帝就是因为司马迁的事,留下了一生的黑点,嬴政对韩非弄什么宫刑,但是苛用贤才的帽子绝对丢不掉了。   嬴政优哉游哉地坐到首位上,闻言,轻笑一声:“寡人的名声什么时候好过?”   只要他走在一统天下的道路上,就势必被所有跟他敌对的人苛责谩骂,嬴政早就不在乎了。   “况且,韩非确实是寡人下旨入的狱,这件事确实寡人对不起韩非,但既然做了,寡人便不会后悔,更不惧旁人非议。”   他有他的理由,他做他想做的事,所以有些事情即便错了,也要做下去,但这不代表他便有借口逃脱错误所造成的后果。   墨斗抬起头看嬴政――他神情放松,但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一往无前……别说是墨斗和扶苏了,连甘罗都忍不住自己那颗怦怦直跳的心,这便是他们追随的大王,秦国之主。   “说来,那个墨斗奖可以跟寡人解释解释了吧?”   煞风景的问题完全击碎三颗少男的心,扶苏根据名字直直地锁定到墨斗的身上,看得墨斗压力巨大,恨不得将甘罗领出来揍一顿,什么墨斗奖?你还不如直接叫阿斗奖呢!这样他好歹可以欺骗一下自己,假装是个三国梗……   墨斗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想法解释了一遍,顶着嬴政散发出来的越来越大的压力努力为对方顺毛:“大王,你看这不是与国有利的举措嘛,别这么不开心……”   嬴政不悦地挑起眉,他沉声道:“那些金钱应是斗给自己用的!”   “可是我又没后代,最后还是要给……秦国……”顾及着甘罗,墨斗没说出扶苏的名字,他辩解道,“说来这样还算我为自己花了。”   嬴政被墨斗一噎,然后冷声拒绝:“不用,有千金阁的专利在,还要墨斗奖作甚?”   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了?!   墨斗听得牙疼:“那是发明,这是发现,大王,这两者是不同的。”   这两者就像是爱迪生和居里夫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一直在旁边沉默地甘罗突然开口道:“大王,旁的不说,这个和平奖绝对有用,叛地繁多,秦国可以以此为诱。”   古代的人有时候和利益相比,会更加看中名声,像这种为了百姓的安宁与平静而和平,以此获得一个诸侯国授予的殊荣是相当诱人心的。   墨斗张了张嘴,最后闭上了,和平奖是不应当牵扯到政治意图的,但是像这种连后世都没达到的标准,却要求在比后世还要纷乱的时代里达成,无疑是异想天开,一定要说有什么时代能够真正做到单纯的和平的话,估计还是得到盛唐……   扶苏见此也开口道:“既然斗叔愿意,父王又何必执意拒绝?这样不免伤会伤斗叔的心。”   墨斗对着嬴政认真点头,嬴政看着墨斗的眼睛,里面满满地都是自己的身影,他舒柔下眉眼,语气颇为无奈:“罢了,寡人应下便是了,扶苏记着,秦国欠斗一个人情,以后墨斗有何要求皆当满足。”   他是不敢再给墨斗什么东西了,要不然对方转眼分分钟就能全送还给他……   这个馈赠墨斗倒没有拒绝,甚至是迫不及待地使用了这个权利:“说来,确实有一事想求大王。”   嬴政欣然点头:“斗讲便是。”   见嬴政应下,墨斗松了口气,然后几乎是以悲愤的语气说道:“能不要用我的名字命名吗!”   真的很羞耻啊!   ……   楚国,寿春。   结束了魏国一日游的姚贾在几个月的跋涉之后终于抵达了楚国,于此同时,他也收到了来自秦国的‘喜讯’――韩非获罪入狱。   虽然对方最后没有认命饮毒自杀有点遗憾,但是这个家伙似乎是不愿意从牢里出来了……   那跟死了没多大区别嘛!   见到韩非终于不会再影响到自己的康坦大道了,姚贾相当愉快地进入了工作之中。   相比于邯郸了古老,咸阳的繁华,这个在九年前因合纵失败,而匆匆变为国都的城池便显得有些局促起来,姚贾一边感慨自己幸好抱了秦国的金大腿,一边接着李斯安排的眼线,将寿春上上下下的情况给打听了清楚。   然后,他便得到了一个惊天八卦:这个楚王好像不是正统血脉来着……   似乎是楚考烈王生不出儿子来,然后李园把自己的妹妹李嫣嫣送给了相国春申君,借了春申君的种,怂恿了对方把李嫣嫣送进了王宫,结果便生下了一个儿子,也便是现在的楚王,而为了独占利处,李圆更是在六年前害死了春申君。   姚贾看着手里的情报,寻思了片刻,便放弃了觐见楚王的打算,转身去往了李府。   开玩笑,这么好的一个把柄,不好好利用怎么行?   第 126 章   要说现在的楚国最舒坦的人是谁, 那绝对是国丈李园,自从斗倒春申君后, 李园借着妹妹的光, 以及对楚王的控制,成为了楚国最大的权臣。   既然好不容易才爬上来了,那自然是要好好享受生活啊, 干嘛要千辛万苦地跟人合纵和秦国怼啊, 唇亡齿寒什么的,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反正天塌下来了,有他外甥(楚王)顶着。   所以,在燕国侍者找过来的时候,李园直接让楚王给拒绝了。   在魏国惨遭失败后千里迢迢赶来说服楚王的侍者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 当初不是楚国合纵合地最起劲了吗?怎么现在想都不想一下就给拒绝了!   使者顶着满脑子的问号在楚国急地团团转,李圆则是在自己的家里享受着周天子才有权享用的礼乐之音。   然而,李园的好日子终究还是到了头,当姚贾笑里藏刀地找上门来时,李园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什么对方不找他的傀儡儿子,直接找上了他?!   李园有一种想要称病拒见姚贾的冲动, 但是他实在不敢如此得罪来自秦国的侍者,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姚贾已经在大厅李等待良久了, 他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富丽堂皇的李府,寿春比不上咸阳, 到没想到这里却能比得上咸阳宫的精美,可惜,还是少了一份大气与庄严。   “使者远道而来,李某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姚贾将视线从生产自秦国的琉璃制品转移到李园的身上,将其上下审视一番后不禁感叹起这个世道来――怎么每个地方都盛产美男子?上次是龙阳,这次这个李园也不赖啊……   没办法,若是基因不好,李园的妹妹又怎么能接二连三地被春申君和前任楚王看上?   姚贾欣赏过美人,暗搓搓地遐想了一下李嫣嫣的样子,然后一本正经地起身行礼:“李相国。”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一笑,‘君子和而不群,小人群而不和’,小人有小人的圈子,自然对彼此有最基础的了解,仅仅只是眼神的交汇,他们便将对方的脾性了解地七七八八。   李园示意姚贾坐下,顺便吩咐下人将果盘呈上来,他捏起一颗果子,有意无意道:“这几日楚国还真是热闹,燕国使者未到几日,又来了秦国的使者。”   “哦?”姚贾似笑非笑,“燕国使者也来了,但还真是热闹。”   李园抬眼看姚贾,话中有话:“再热闹也是王宫里的事,与李某又有和干系?”   所以你来这里干什么?   姚贾淡定接话:“此话不对,您作为楚国相国,身负重责,应当劳心劳力。”   你是楚国老大,不找你找谁?   李园见此便退了一步:“那倒也是,如此,我便告诉你楚国的决意也无妨,楚国近几年要休养生息,无意与任何一国结盟,秦国使者请回吧。”   “且慢,”姚贾安安稳稳地坐在原地,“谁眼今日我来便是为了秦国?我只是听闻了些小道消息,特来向李国相求证的。”   看见李园急剧变幻的脸色,姚贾得意地笑了起来,实话告诉你,今日他是来敲竹杠的!   ……   自己上位的历史并不光彩这一点李园是知道的,但是谁让他在楚国大权在握,所以能够将这段黑历史给掩埋下去,但任何发生过的事情都会在世界上留下印记,比如说姚贾就借着李狗仔的鼻子将这段历史给刨了出来。   虽然李园非常想干脆剁了姚贾一了百了,但是一想到秦国的势力,便只能将这个想法憋到心里,他面色难看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楚王以长子身份继位确实理所应当……只是我比较好奇,这楚王究竟是谁的长子,”姚贾缓缓道来,悦耳的声音传到李园的耳里却变成了一个鬼故事,“想必芈负刍也一样好奇。”   芈姓,熊氏,名负刍,楚考烈王之子,是楚幽王,也就是现在楚王熊悍之弟,第二顺位继承人。   要是姚贾将这件事抖落出去,尤其是曝光到楚国之外,就算他李园能逃过一劫,但现在的舒坦日子绝对是没了,而且关键是估计不止姚贾一个人知道了这件事,但是他只能通过姚贾来商谈。   李园暗自磨牙,咬牙切齿:“你想要什么?”   奉劝对方,最好不要提出太过分的要求,他李园也不是好惹的,他不好过,对方也别想活着出这个门!   相比于李园的面色凝重,姚贾倒是相当轻松:“姚某就是想要些封口费。”   ……   你千辛万苦挖我黑历史就为了钱?!   李园沉默片刻,问:“无需秦楚结盟?”   姚贾面色奇怪:“你不是说楚国不结盟吗?”   姚。战忽局局长。贾表示,他们秦国秉承着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绝不干涉别国内政,专注自己国家的经济发展,不想旁国结盟,自己也不结盟,大家各自安好,愿世界和平~李园确认姚贾确实没有任何要求后,终于放下心来:“姚使放心,一个楚国还是能满足您的要求的,只要秦国不扰楚国安宁。”   尤其是他李园的安宁!   ……   秦国,咸阳城。   医馆如同往常一样,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很难相信,这些沁人心脾的东西在熬制之后会变成如此惨绝人寰的苦药,但无论如何,在未熬制成苦药之前,这些中药无论是气味还是外观都是喜人的,有些甚至尝起来带着一股甘甜味。   无疑,医者是绝对喜欢这个环境的,连带着身上都带着药的味道,他们和医馆总是呆在人流的中心,随时准备为病人治疗。   但是,偏偏有一处医馆一反常态,它伫立在咸阳城外的一处荒郊上,里面的医师更是将自己的脸围了个严严实实,如同厌恶这里药的味道一样……姜榆就是这其中一员。   他脸上裹着白色的布巾,细细地调试着手中的米黄色的脓液,眼神痴迷,仿若里面装着琼浆玉液一般――就在昨天,他们之前接种牛痘的一个死牢犯人染了天花之后,成功地活下来。   这绝对不是一个能随意外传的好消息,别的不说,哪怕他们成功地抵抗了天花的存在,但只要天花这个名字一传出去,就能引起全城的恐慌。   不得不说嬴政的胆子够大,竟然还真敢让姜榆在咸阳城旁做这种实验,竟然还成功了,当然墨斗提供的各种防疫病常识也功不可没,由脂肪制成的肥料更是不要钱似地往医馆里运。   另一个医师从暗房中出来,他眼睛中布满血丝,但神情兴奋:“犯人安好,看来我们真的成功了!”   虽然接种这个牛痘会造成满脸麻子的后遗症,但是这比起死亡的代价来简直不值一提。   姜榆淡淡地唔了一声,依然将注意力全部放在透明的试管之上:为什么给牛接种之后就能抵御天花呢?好想知道啊……   姜榆如此冷淡,倒也没对年轻医者产生多大的打击,他们早就习惯姜榆的样子了,这个时候不要打扰对方研究,直接离开就好。   不过,这次年轻的医师却没有识相地离开,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病原体怎么办?”   牛痘只能预防天花,但治不了天花,犯人是活下来,但是那个被一个孤注一掷的母亲送来的病人快死了……   姜榆轻轻地放下试管,发出清脆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话越发显得清冷:“让他死,烧了,送还给他母亲。”   一盆冷水将年轻的医师泼了个从头到脚,或许换一个经历丰富的医师还能坦然接受,但是这个医师他还年轻,因为才华和天分才被送到了这个聚集着秦国最好的医师的医馆里,他还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医师抓住姜榆的袖子祈求道:“救救他吧,他想活下去……”   姜榆摇摇头,拍了怕对方的肩膀:“来不及了,这样已经很好了。”   至少他们阻止了后世的死亡。   医师不甘心地抽搐了一下嘴唇,在面罩上震起轻微的波浪,随后咬牙道:“我再试试!”   姜榆点点头,纸笔写字,不咸不淡道:“随你。”   回应他的是砰然关上的木门,成功地让工作中的姜榆抬头关注了木门几分:见求他不得便自己去做,哪怕自知渺茫,虽然有些蠢,但比那些就知道问他求他的酒囊饭袋好多了……   “难得啊,姜医师竟然会在工作时出神?”   从外面进来的墨斗颇为新奇地看着发呆中的姜榆,面罩让墨斗的话音闷闷的,让他有些不适应地拉了拉脸上的面巾。   姜榆瞥了墨斗一眼,重新低下头:“你来干什么?”   墨斗掏出怀中的图纸,放到姜榆的面前:“看看。”   饶是高冷如姜榆,墨斗的这波操也成功地让对方抽起了嘴角:“我这里不是你的工坊……”你给我图纸干什么?!   墨斗笑了笑:“你仔细看嘛,这些东西对断肢的伤患可能有些用。”   拜上次的折腿所赐,墨斗不仅造出了医用拐杖,更是想到了义肢的存在,在在这个到处打仗的时代估计会很有用,至少断了腿的士兵回去之后还能再种个田……   姜榆勉强看了几眼,飞快地将图纸收了下来,然后继续冷漠脸:“好了,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赶紧走,别烦我。   墨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口罩,试探地问道,“你那牛痘成功了没?”   姜榆写报告的手顿了顿:“昨日刚成,怎么了?”   难道哪里爆发天花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明明已经研制出预防的手段了……   墨斗并没有看出姜榆的紧张,他松了口气,笑着看着对方:“也没多大事,就是姜医师研制出牛痘之方,功比神农,秦国有一笔奖赏,想替全天下百姓道谢姜医师。”   刚刚被惊吓到的姜榆:不就是奖赏吗?有必要你专门来一趟吗!   墨斗表示,这笔奖赏可绝对不普通!   ……   在这个时代的几千年后,有一种奖项,它每一次的颁布都代表着人类文明的成就:‘墨奖’又称墨斗奖(墨斗挣扎:不,这是墨家奖!)。   一开始的墨奖因为时代的局限,并不是具有全球影响力,更不能代表整个人类文明,但是它的出生依然不可小觑。   墨奖最初的颁布时间在华国大一统前夜,影响范围也仅仅只是在秦国这一个国家上,当时因为姚贾的存在,秦国在吞并了两国之后成功地获得了一个安稳的过度时期,而在这个时期,秦国因为国力与影响的增强,再加之秦王嬴政推崇墨家主义,墨奖在墨斗的主张之下,墨奖便在秦国成功诞生。   当然,以上是后世的说法,让我们将视线拉回到秦国,这个时候的嬴政正在体验土豪的感觉。   姚贾的竹杠敲得非常成功,不仅为让楚国彻底断了与燕国结盟的念头,更是让秦国不仅免去了外交贿赂的费用,更是得到了一笔‘不义之财’,所以即便是姚贾自己又私吞了一笔巨款,嬴政也只是当作没看见。   而这笔‘不义之财’也全被嬴政投到了墨斗奖,不,是墨奖上。   在墨斗的强烈反对之下,嬴政最后终于答应将墨斗的全名去掉,只留下了一个姓,墨斗见此也就松了口,两人各退一步,‘墨奖’这个名字得以保留下来,不过这里面的含义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至少在墨斗眼里,这个‘墨’字,代表的是墨家,而不是他墨斗。   为了让别人的相信这一含义,墨斗还将墨奖按着诺贝尔奖的项目分成了四类:兼爱奖(主张人与人之间平等的相爱)――诺贝尔医学奖;非攻奖(反对侵略战争)――诺贝尔和平奖;明鬼奖(重视继承前人的文化财富)――诺贝尔文学奖;天志奖(掌握自然规律)――诺贝尔物理、化学奖。   其实原本墨家还有一个反对铺张浪费的节用主张的,原谅他,这个墨斗实在想不来,就只好作罢。   其余的几个奖项都已名花有主,就缺一个兼爱奖,而现在姜榆刚巧成功,那么,第一届墨奖就可以举办起来了!   第 127 章   自春秋后, 天下的矛盾纷争逐渐从齐楚转移到了秦国,尤其是在商鞅变法之后, 秦国更是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用沾着血腥味的强势推进着整个秦国的变革,不过这一次的变革,沾满的却是一股铜臭味。   传说, 秦文公梦见一条黄色大蛇从天上垂下, 身体连通天地,蛇口落在“~衍”。于是秦文公为祭祀白帝, 铸造了一个名为~的祭台,但因为战局的纷争,原来的祭台已无可寻踪,但是此刻, 它借着秦国强大的国力, 带着它以撼动天下时局的方式重新降临在秦国人的眼前:高耸的祭台上,橙黄色的巨蛇从天垂下,不可见其尾,它身线柔美而富有张力,口触大地,仿若想要吞下整个地面一般, 仅在嘴边留下一人高的缝隙可入其内。嬴政站在蛇口处,在众人的视线下缓缓进入, 瞬间引起了海啸般的惊呼:微黄的琉璃的将白光过滤成魄人心魂的琥珀色,然后借着扭曲的镜面, 将站在里面的人的身影扩张到整个蛇身表面,伟岸富有威严,夸张而又怪诞,神秘地令人敬畏。   墨斗大概是唯一一个笑出声的人,没办法,虽然小时候玩过不少的哈哈镜,但是嬴政这个臃肿的身形确实令人好笑,让墨斗不由得想起了历史课本上‘雍容华贵’的秦始皇形象……   但是旁人不会这么想,这种投影仪一般的效果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一时之间,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纷纷趴伏在地上,只剩下操持的大臣脚软地强撑在原地,等待典礼的下一步程序。   很快,嬴政便有了动作,只见上面影影绰绰的身形晃动了几下,一排排略微变形但依稀还能认清的字样即刻出现在了橙色的琉璃之上,金光闪闪。   经历过闭变的礼官最先镇定下来,他压下发抖的嗓音,跟随着幻变着的字影字正腔圆地唱声道:“混沌初分盘古先,太极两仪四象悬。子天丑地人寅出,避除兽患有巢贤。   燧人取火免鲜食,伏羲画卦阴阳前。神农治世尝百草,轩辕礼乐婚姻联。   少昊五帝民物阜,禹王治水洪波蠲。”注1   “此皆为古之贤者所为,然自商纣以来,天下纷扰,难觅圣人,白帝不忍,便每逢五年,托四人为大义之行,寡人不才,堪堪觅全,特在此嘉尚四人,以谢帝神。”   毫无疑问,这些话引起极大的震动,潮水般的纷议在人群之中涌开,盘古、燧人、伏羲……这活在些在人们口耳相传的传说间的人物是刻在人们骨子中的血脉,这些名字能够引起跨越国籍的共鸣,所以,无论是来自哪个地方人,此刻都抱着传承至远古的信念,抱着不敢置信的态度打量着祭台上的神迹:天下纷扰太久了,他们渴望出现一个圣人终结这一切,哪怕仅仅是一点点希望。   而这个希望,嬴政给他们了,第一个奖,非攻奖,他发给了曾经的韩王,韩然。   就像甘罗说的,和平奖这种东西为政治服务是最好不过的,而这次嬴政便抓了主动投降的韩王为典例。   说来有些讽刺,就是这个为了自己老年安逸主动放弃韩国的刻薄的韩非父亲,竟然是最符合和平奖的人选,他无条件的投降避免数十万人的战争,韩国的大部分领土得以安稳地归入到秦国领域,接着秦国的大船,稳步地从奴隶制向封建制过度――韩然不是一个好君主,但是他对得起他的人民。   负责管人的墨斗提醒韩王:“发什么愣啊,快上去吧。”   韩王被墨斗的声音吓得全身一抖,看得墨斗有点心惊胆战的,对方不会被吓得脑溢血吧?   不过很显然,韩王还是很坚挺的,他战战兢兢地起身,哆嗦地向~衍走去,之前嬴政确实跟他提过这件事,但是他哪知道对方会搞出这么大动静,原本觉得对方是为了羞辱他而产生的不满瞬间消隐在在心中,甚至还真的觉得这是天神借着他的手向秦国投降……   颤颤巍巍的形态在扩大的效果下,越发显得秦国的稳重威严,嬴政就像是皮影戏中负责将军的老师傅,而韩王的操持着却如同得了帕金森,墨斗看了两眼便扭过头,免得自己再笑出来……   他转头看向出神的李斯:“接下来是李廷尉,请做好准备。”   里面嬴政负责的授予仪式很简单,就是将印有秦国图腾的铜牌转交给人就行,说话间便已完成。   李斯心不在焉点点头,看着从祭祀台下的韩王,以及自己金光闪闪的大名,定定神,抬步拾级而上:他刚刚在干什么,庆幸师兄没看见秦国发非攻奖给韩王干什么?   他应该高兴自己得了这足以载入史册的明鬼奖才对……   不过要是让他知道嬴政原本是想发给韩非的话,说不定并不会这么想了――韩非不愿出笼,嬴政便只好选了李斯,虽然历史上也有诺贝尔奖颁布给无法到场的人,但是这毕竟是第一届,还是人到齐为好,况且李斯也确实有这个能力拿到。   虽然和韩非的《孤愤》、《五蠹》、《说难》相比,李斯无论是在质量还是在数量上都比不上对方,但是李斯的《谏逐客书》还是颇有份量,到现在为止,到千金阁参详观摩真迹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而接下来便是天志奖了,其实这个奖项是最令墨斗和嬴政纠结的,嬴政的想法是墨斗上去,但是被墨斗一票否决,本人不愿上,嬴政再怎么强迫也没用,尤其是对方还那他‘强迫’后的后遗症找借口,说自己身体不适,爬不动阶梯……   嬴政看着适应良好早就不再发炎的墨斗表示沉默,最后叹了口气只能尊重对方的意愿,然后在木头和伞之间抉择,要是没出意外的话,这个奖项应当是归属伞的,但奈何在这个时候,木头利用玻璃和银镜发明出了显微镜,并且大致弄明白了光的折射与反射原理。   就像墨斗说的,这个奖项是奖励给化学或是物理发现和研究的,而不是发明创造,伞参与研制的火药本就无法公布,而他擅长的锻炼玻璃也只是一个发现,不知其原理,若是木头只是提出小孔成像,那么伞还有一战之力,但无奈对方有的是对光线的全部研究。   墨斗拍了拍木头的肩膀:“不紧张吧?”   木头憨憨地摇摇头,要说一点都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是相比与别人来说,木头要好很多了,毕竟这个~衍祭台还是他利用哈哈镜原理造的。   见木头稳步上前,墨斗松了口气,然后看向最后一个兼爱奖得主姜榆,轻松笑道:“接下来是您,应该没问题吧。”   姜榆面无表情:“有,你说的拿笔钱真的给我?”   不会骗他,只发那个韩王手里的铜牌吧!   墨斗:……   高冷如你,什么时候这么市侩了?!   第 128 章   姜榆的要求当然是被满足了的, 甚至相比于其他三人,姜榆更是多拿了一样东西――显微镜。   相比于后世的显微镜, 木头造出的就比较简陋了, 无论是目镜还是物镜还是略显混沌,水银镜制成的透光镜也并没有那么明亮,玻璃片更是因为技术原因厚地有些粗苯, 但是当墨斗按着高中的实验手续将树叶的表皮放到显微镜底下时, 一个个矩形状的植物细胞还是模糊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要说墨斗没有指导那是不可能的,事实上, 这个微观世界正是墨斗亲手调试出来的,嬴政是世界上第二个亲眼看见植物细胞的人,说实话,有点毁他的三观。   这时候讲究的是什么?是内外调气, 阴阳协调之说, 他们相信远古时期的人拥有几百年的寿命,而长寿之道就是看人体内部精气神的运转,结果墨斗指着这些小方格说这才是人体的组成部分?   对于嬴政的质疑,墨斗表示,你说对了,这小方格还真不是人体的组成部分, 这些小圆球才是……(详见初中生物的口腔上皮细胞实验)   有那么一瞬间,墨斗似乎听到了某人的什么东西碎掉了。   看着嬴政焉头巴脑的样子, 墨斗慈爱地撸了撸对方的脑瓜子,亲爱的, 以后还是不要玩嗑药了,乖~最后,这个击溃了一代帝王的物件被送到了姜榆的手里,相比于嬴政的崩溃,姜榆在认知崩塌后却进入了异常兴奋的状态,墨斗甚至怀疑姜榆会不会忘记拿奖金,当然,这只是墨斗的怀疑,事实上,姜榆物财两不误,全部都给带回了医馆。   这个样子的姜榆让嬴政也有些奇怪,他脱掉被汗液浸湿的冕服,怀疑地问:“寡人没拖欠他研究费吧?”   墨斗肯定地摇头,前两天甘罗还跟他哭诉秦国每年投在医疗的费用太多了,像别国哪有养这么多人的,都是在王宫里留点御医够治病就行……   嬴政也懒得深究下去,真说起来,姜榆原来那样子视金钱如粪土才奇怪:“罢了,随他,反正这钱本就是他的。”   是姜榆研究出来牛痘,他有权享用这笔钱。   ……   相比于因为嬴政主持的祭祀而显得热闹非凡的咸阳城内,咸阳城外的某一处医馆就显得清冷很多,甚至连空气中都散发着悲伤的味道――就在刚刚,他们的病人死了。   这是一场由人类和病魔之间拉开的艰苦卓绝的斗争,他们在这个战场上和病人并肩作战,在经历了孤独、背叛、绝望之后,最终还是迎来了死亡的宣判。   最初的源头是一位自私的母亲,她将染了天花的孩子藏在地窖之中,在被周游秦国传播医疗常识的熊艾发现之后以死相逼,最后孤注一掷地将孩子送到了咸阳。   熊艾欺骗了这个母亲,她的孩子并不是被过来诊治的,而是被当作病原体来测试牛痘的成效的,但即便如此,这位母亲依然还是得到了她想要的――一群秦国最好的医师聚集在一起为他治疗。   这或许是在秦国最幸运的一位病人,为他诊治的是由一群由姜榆挑选出来的医师,他们可以没有高超的技术,但拥有对医学的痴迷,但这也是医师的不幸,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身染天花的病人。   天花病毒即便是在痂皮、尘土和被服上,依然可生存数月至一年半之久,具有有高度传染性,即便是有了相对基础的隔离措施,但还是有医师相继染病,后悔、恐慌逐渐在人心中弥漫,医师的身份逐渐被病人这个名词替换,惨烈而又悲壮。   这是他们失去的第一个病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即便是牛痘的成功,也无法抹平所有的悲痛,但好歹没有让所有的努力白费。   姜榆赶回到医馆时,大部分医者已经离开了,他们成功了,也失败了,不愿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一个个倒在自己的面前……仅剩下了那个年轻的医者,他此刻仍在趴案俯首,想要在古籍中寻找治疗的方案。   姜榆将显微镜放下,冷声道:“若是以前有办法,那天花便不会还在这人间肆意。”   这是他研究至今得出的一个结论,古籍或许可以参考,但若是真想解决现在的问题,能够相信的还是只有自己。   医师一顿,感觉姜榆说得很有道理,但是他思考了一下,好像自己也没别的办法了,于是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打开了下一卷竹简。   姜榆沉默了一会会,继续说道:“而且古籍中也不尽然是对的。”   比如说今天他就被毁了三观。   医师深以为然,正所谓尽信书不如无书,他小时候最烦家长让他背《黄帝内经》了,顺手,将上一条竹简好好地卷了起来,轻轻地放在了一边,古籍的竹简脆,要轻拿轻放。   姜榆咳了一声:“我好像能见着天花的样子……”   医师、医师表示自己不能再认同了,因为他听不懂姜榆在说什么,他疑惑地抬起头问:“姜医师是何意思,什么是能看见天花的样子?”   为什么病气还能被看见?!   姜榆摆弄着显微镜,冷声反问道:“我为何要告知于你,你又不是我弟子。”   医师懵逼:哈?不是你先提起这件事的吗……   姜榆:你是不是蠢,怎么就不懂我的意思呢!   ……   秦国的祭祀暂时告一段落,不过对于这四个人,秦国上下保持了非常大的热议,无论是从嬴政的威信,还是从他们本身的成就来看,他们都是服气的,甚至有不少人希望白帝能托身到自己身上成就一番功名,这些人大多是不知事的少年,而实际的成人还是将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工作上,比如说姚贾。   热闹都是秦国的,他什么都没有,对于李斯的成功,他随意地祝贺了对方一番,然后又将心思放在了怎么赚取利益上,全然不知他也是有机会得奖的,毕竟他确实为了秦国的和平做出了不少贡献。   而嬴政就曾提议姚贾,却被墨斗一票否决,对不起,他看姚贾不顺眼好久了,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不过对于姚贾来说,要是让他放弃齐国,千里迢迢赶回秦国那也是不乐意的,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捞油水的机会,怎么能让他轻易放弃?   相比于楚国和魏国,齐国是最好商议的一个国家,自从齐王建在位以来,就没跟秦国打过架,虽然地理原因很重要,但是齐王本身的避战思想也决定了很大的作用,当然这中间少不了来自秦国的蛊惑。   齐国一大部分的宾客都是来自秦国的说客,再将上黄金做的糖衣炮弹,姚贾有理由怀疑,哪怕他不贿赂齐王,对方也不会有任何和秦国对抗的意思……   不过还是要走一下形式的,于是姚贾当着燕国使者的面,成功地将齐王拉拢了过来,算上前两个国,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燕国使者咬牙切齿:这家伙还有完没完了?有本事你来燕国,看你成不成功!   姚贾表示,他又不傻,秦国下一目标就是燕国,他去那里干什么~第 129 章   公元前231年, 在两年前,不知是何种原因, 以秦国为中心, 各国不约而同地暂停了外战纷争,将精力逐渐转移到了内政之上,而秦国便趁着这个时机, 一边恢本国的经济, 一边由王翦领军,威逼加利诱地逐步地收复了韩赵的最后一块叛地, 随着成f被押入咸阳,大地彻底地陷入了安宁之中,但这不代表百姓迎来了梦想中的世外桃源,事实上, 对于某些君主来说, 没有了战争,意味着他们可以抽出大笔的经费用于享乐或是徭役身上,比如说齐王,比如说魏王。   不过相比于往年的战乱不断,人们还是过得稍微安慰了一些,至少能够填饱了肚子, 从而让人们有那么一点精力去寻求精神上的满足。   音乐是人类精神永恒的追求,周朝甚至将乐理和自己的统治秩序结合了起来, 而随着时代的发展,音乐的形式也越来越多样, 从最原始的嗓音,到借助器具的演奏,而到了后世,乐器的演奏方式更是层出不穷,吹啦弹奏不尽相同。   而借着历史的痕迹,我们大概能了解到演奏乐器最原始的形式――敲击。   无论是时隔两千年的重见天日的曾侯乙编钟,还是史书中记载的秦王击缶的典故,都证明着这个理论的可能性,当然,还有最最著名的高渐离和他的筑。   不过,现在的高渐离就是作为一名普通的乐师,在燕国首都蓟的某一处酒馆里常常与狗屠和荆轲喝酒厮混喝酒,喝到开心的时候就直接伴随着自己的乐器引喉歌唱,甚至还唱着唱着就哭了起来,引来路人的阵阵嫌弃。   没办法,高渐离后世的名气虽大,但还并没有那么有名,况且他也确实没有认真唱,都是脑子里来了什么旋律就唱了出来,在旁人听来确实有点乱,而行为就更加显得神经起来――艺术家的创作过程是常人不能理解的,据说贝多芬的邻居也还嫌他吵呢。   不过高渐离并不在意那些事情,他只要顺心而为便是,其他的有他的好兄弟荆轲处理,说来你可能不信,虽然荆轲行为方式有些豪放,但其实这家伙有着一颗老妈子的心……   高渐离拨弄着筑,守着一大瓮的酒等着荆轲的到来,这可不是一般的酒,是他辛辛苦苦从秦国弄来的白酒,据说一杯就可令人酣醉一日,今日他倒是要试他一试,就是可惜狗屠有事远行,品尝不了这个白酒了。   荆轲很快就到了,他绕过高渐离,直接往瓮坛里一嗅,惊叹道:“这酒好烈,莫不是秦国的白酒?”   高渐离朗笑点头,从坛子中倒出满满地一碗递给荆轲:“来,试试?”   荆轲接过碗,吞下一口,直接辣到嗓子眼,他哑着嗓子问:“这酒如此醉人,若是真醉了,如何回家?”   他们之前喝的酒真跟这个比不了,以前醉了也就是酣,现在醉了估计就真躺下了……   高渐离神情一僵,这……他还真没想好……   这时候就显现出荆轲好人缘的作用来了,他随便在路边便找到了一个熟人,让对方带话给家里的奴仆出来接人,随后便放放心心地与高渐离喝起了酒来。   该说不愧为长年饮酒的人,哪怕是白酒,也没有轻易放到这两人,最多只是让荆轲和高渐离脑子有点混沌了起来。   高渐离迷迷糊糊地看着荆轲身后的人,迷茫地问道:“话说你近日可是发了财?”   荆轲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啊?”   “若不是有钱,你怎么请得起这么多的奴仆?”   荆轲瞬间酒醒,他执起短剑转身警惕地看向身后的一大群下仆:“来着有何事?”   来自王宫内的仆从恭敬低身:“田先生邀您会面。”   ……   或许这个时刻,因为秦国的强势,有许多及时行乐之徒,但是燕国太子丹却绝对不在这个行列之中,事实上,他每天都活在焦虑之中。   他自小在别国经历着人质的生活,已经受够了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了,他渴望一个强大而安稳的母国,但是燕国明显并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但现实是,现在的燕国是五国里最弱小的一个国家,无论是政事上,还是军事上:他的父亲却仗着燕国的地理位置跟着齐国一起醉生梦死,而他派遣出去的使者又接二连三地传来失败的消息,这让太子丹越发地敏感和焦躁,尤其是秦国的将军王翦攻破叛地,俘虏了占据赵地最后一座城池的成f,顺路进军向北侵占土地,到达燕国南部的边界的时候,这种焦虑感更是达到了顶峰。   为了寻求安全感,他甚至不顾他的老师鞠武的劝阻,毅然决然地收留下了秦国叛将樊於期――燕国的武将实在不能看,有这个曾经攻破过赵国的将领在,太子丹安心很多。   不过他也知道,这不过是虚幻的泡影,如果想要真正的安全,最好的方式还是要让燕国有与秦国相抗衡的实力。   其实方法鞠武已经给出:送走樊於期,向南连络齐、楚,向北与单于和好,然后再作打算。   但是理想丰满,现实很骨感,在与姚贾的抗衡中,燕国的使者满盘皆输,而也正是因为结盟的不可能性,让太子丹越发不愿放手樊於期。由-苦-短-甜-长-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   于是鞠武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最后无奈地向太子丹推荐了田光,一位游侠。   “此人乃燕国‘节侠’,或许尚可一试。”   或许在平日里,太子丹并不会在意一个游侠,他更加想要的是想商鞅、范睢一般的人才,但是他现在处在绝境之中,这是他的一最后能抓住的稻草。   “还请老师引荐。”   第 130 章   就像某些人所想象的那样, 当侠义遇上现实时,那些游走在鲜血和生活的侠士并没有世俗中所想象的那样逍遥自在, 他们主要面对的并不是快意恩仇, 而是日日夜夜的奔袭,伴随的是发馊的食物和对故土刻骨的思念。   不过当他们决定放下这段打拼的人生回到自己的老家时,还是能过着舒坦的生活的, 这个时候的侠士要求的是最好文武双全, 能培养出这样后代的家族的资产一般是足够富裕的,而田光就是这种回家安享老年的浪子。   在打拼出一个‘学识渊博, 智勇双全,被称燕国勇士,亦称节第二十编侠,誉为智深而勇沈的“节侠”’的名号后, 田光便安安心心地进入了老年的生活, 直到鞠武找上门来,打破了他的平静。   太子召人,他自然不敢抗令,跟着鞠武赶到了太子府,说实话,这个时候的田光是相当不情愿的:首先他和太子丹并不熟悉, 其次他见识地多了,区区一个太子他还不放在眼里, 给鞠武一个面子见一见还行,要是让他做事那就异想天开, 他早就不是那个轻狂的少年了,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但是,当他看见等待他的太子丹的时候,稍微改变了一点想法:对方一见到他就跟看见了什么一样,直接上来亲自倒退着给他引路,而当他要坐下时,甚至跪下来拂拭他的座位,这个样子,实在是可笑有有点可怜。   如果田光是一个天纵奇才或许还会觉得太子丹是礼贤下士,但可惜,他丰富的生活阅历早就让田光明白自己的能力,他根本不可能改变一个国家,尤其是燕国。   而太子丹这幅作态,更是让田光确定了燕国没救了的信息――一个国家的继承人都慌成了这个样子,他又怎么可能有信心?   “先生?先生!”太子丹见田光出神,忍不住出声提醒,“燕国与秦国誓不两立,先生是什么意思?”   田光回神,开口道:“我听闻在骐骥盛壮之时,一日可奔驰千里,可若是等它衰老,便是劣等马也能跑到它的前边。如今太子光听说我盛壮之年的情景,却不知道我精力已经衰竭……”   田光婉拒的话犹如一块黑布一般,将太子滩牢牢地裹在其中,不留任何一丝希望,他的视线慢慢地走田光的脸上转移到某一处角落,就像是一个被医生宣判失望的病人一般,扯着田光的袖子作最后的挣扎,哽咽道:“先生……当真不愿救救燕国?就当……就当孤求你了……”   田光无奈道:“太子,我已经老了。”   “不,”太子丹抓住最后一点希望,急切地否认,希冀地看着对方,“在孤心里,先生不老!先生不是侠士吗?为何不愿帮帮燕国……帮帮孤……”   田光沉默片刻,太子丹的眼神时那么无助,那么渴望得到帮助,让他不禁想起那些被他曾救助过的人,那时他是何等地意气风发――不求救天下人,但求燕国百姓安然无虞。   他叹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一道枷锁一般,重新挺起了因岁月而压弯的背脊,他出声道:“臣虽已年老,不能冒昧地谋划国事,但我有一好友,名为荆卿,是可以承担这个使命的。”   峰回路转,太子丹赶紧抓住机会:“既然如此,孤可否通过先生和荆卿结交?”   田光欣然点头:“自然。”   “那便太好了,”太子丹松了口气,但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又出声吩咐道,“今日孤所讲之事,先生所说,皆是国家的大事,希望先生不要泄露。”   田光看着眼巴巴看着他的太子丹,微笑起来,俯身应下:“是。”   他是侠士,做事全凭一个‘义’字,答应之事,定然会做到!   ……   荆轲打了个酒嗝,虽然已经微醉,但他还是理顺了田光说的话,本来荆轲是想直接质问对方的,但是当他看见对方的驼背时,还是换了温柔委婉的问法:“你与太子谋事,便是今日你请我来的理由?”   太子丹不找谋士,专门找他们侠士的意图其实相当明显了,就是想要刺杀秦王,但是这个任务很明显是有去无回的,荆轲没有一下子答应下来,倒不是怕了,而是不相信田光是这种将明知危险重重的任务推卸给别人的人,否则他也不会跟他做朋友。   “太子知我壮年时的勇猛,却不知我今日之衰。我接下着任务不难,但恐毁了燕国大计,到时受苦又是燕国子民,”田光弯腰道:“我和你彼此要好,燕国没有谁不知道,而正是如此,我才和你不见外,把你推荐给太子。”   荆轲理解,但还是摇头:“即便是我,仍难成事。”   一方面刺杀秦王确实难,另一方面还是出在太子身上。   田光了然,他无奈道:“我听说,年长老成的人行事,不能让别人怀疑他。如今太子告诫我说:\‘所说的,是国家大事,希望先生不要泄露\’,这是太子怀疑我。一个人行事却让别人怀疑他,他就不算是有节操、讲义气的人。”注1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太子丹的经历导致了他焦虑而又多疑的性格,但刺杀这种事需要的是彼此之间的信任。   荆轲点头,想接着话说什么,但是田光打断了荆轲,他站起身,重新直起了自己的背,一道白光闪过,快得连荆轲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回神时,田光已经将一把短剑置于自己的脖子间。   “田兄何必如此?”荆轲大惊失色,他来不及起身夺剑,只能半跪在地上劝他,“我去便是。”   “希望您能立即去见太子,”田光摇头,他一点一点将剑刃刻入自己的脖颈中,手平稳地根本就不像是一个老人:“见到时就说我已经死了,不会泄露机密。”   也不会再变老,在奔劳一生后却依然实现不了自己的理想……只要他死了……   荆轲断然拒绝:“若是田兄死了,我便不去了!”   但回应他的是更加决然的选择,当温热的鲜血喷涌到脸上,血腥压下了醉人的酒气时,荆轲就已经知道了,这项责任,对方已经用了最义无反顾的姿态,交付到了他的手里,成为了他命运的一部分……   第 131 章   荆轲可以说是被田光逼着去见太子丹的, 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即便太子丹哭着再三保证自己并没有想让田光以死自证的意思, 又是叩头, 又是哭诉秦国的强暴,但荆轲还是以自己能力不够为推脱,太子丹没办法, 只能好吃好喝地供着荆轲, 甚至拜其为上卿。   荆轲看着这个可以说是一次性的官位,随手便把令牌放到一边, 找高渐离喝酒去了,反正现在他有钱了,甚至可以和好友一边看跳舞一边喝酒了,随便太子丹急得团团转。   事实上, 太子丹急得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尤其是当秦国的通缉令千里迢迢地送到燕国的手上时,太子丹就已经预感到了战争的到来。   倒不是他舍得为了叛国的樊於期跟秦国对打,而是秦国不止通缉了在逃的樊於期,还通缉了他这个燕国太子!   这还商谈个毛?他好不容易从秦国逃出来了,哪有就这么回去的道理,这简直就是一份宣战书!   更让他难受的是, 他周围所有的人都在劝他,答应下这个要求, 一想到自己又要重回到身不由己的质子生涯,他就忍不住地发抖, 一半是被气的,一半是给怕的……   他想来想去,咬牙起身,不行,已经在燕国享受到自由的他,怎么可能再容忍原来的生活,荆轲不愿意松口,那……一定是他的态度还不够诚恳!   莺啼鹊笑时,偶或间的赞美激起了孤注者的偏激,太子丹以燕国主宰者的身份斩下了玉白柔嫩的手,将其用最血腥的姿态呈放到荆轲的手里,最终得以换取对方的一句承诺。   “太子如此看中荆轲,我自当为您效犬马之劳。”   ……   秦国,咸阳。   太子丹的预感其实并没有错,嬴政确实有了对燕国动手的念头:柿子要挑软的捏,现在就属燕国最软乎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个麻烦需要解决――匈奴。   对没错,就是匈奴,在秦国完完全全兼并了韩赵的土地之后,相应地也要肩负起相应的责任,不仅仅需要照顾好数量翻了两番的百姓,还要负责更加广阔国土的安全,尤其是赵地的安防。   这个时候,嬴政就尤为惋惜那个当初跟秦国处处作对的李牧了,这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将领,尤其是在防战上面。   然而李牧在嬴政和自己臣子的联手下早就被弄死了,所以嬴政只能怀着一颗求贤若渴的心重新在自己的大臣里面划拉,但而人比人气死人,在李牧这个珠玉在前,后面的板砖嬴政实在看不上。   嬴政原本想跟墨斗商议一番的,但奈何找不到人,思来想去,还是找上了秦国的军部参谋长:尉缭――专业的就应该让专业的来!   然后,嬴政就碰见了墨斗,他和尉缭两人就跟泥水里滚了一圈似得,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脸上还有好几道,就跟玩泥巴的小孩一样,若是就这么回家,非得给爸妈给打死不可。   不过,幸好,嬴政不是墨斗的爸爸,而扶苏是不可能……   “父王?”   嬴政面无表情地转头,看见了拎着一桶泥的儿子,以手上痕迹来看,刚刚大概是在和泥……   “有谁可以给寡人一个解释吗?”   扶苏和墨斗对视一眼,有一种一方父母偷偷带孩子出去玩被当场发现的窘迫感和心虚,还是由年纪最大的尉缭出面,他是最为淡定的一个,毕竟他们这是在做事,又不是真的在玩泥巴!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即便身上一片狼藉,但不减一丝风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在读书:“大王,我们在做一个燕国。”   做一个……燕国?   嬴政挑起眉,抬步往前走,将墨斗和尉缭身后的半成品作品尽收眼底,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形状,但看了无数次战国地图的嬴政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半成品的现实模型――燕国国都蓟。   相比于当初墨斗献上的以颜料抹绘成的立体效果,这个用泥巴制成的地图更加细腻逼真,比例更加协调,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蓟。   嬴政舔舔嘴,这个跨越了维度的地图完完全全戳中了嬴政的心:“这是什么舆图?”   墨斗回答道:“这是沙盘。”   “沙盘?”嬴政好笑地把墨斗和扶苏从头到脚地扫了一遍,“依寡人看,叫泥盘还差不多,扶苏觉得如何?”   扶苏乖乖听话:“父王说的是。”   墨斗无法反驳,只能无声地看着嬴政反抗,对于男生而言,这些军事名词简直就是信仰好吗!要是他能造出一把AK来,那也绝对会以AK命名,谁敢反对这个名字,他就直接一梭子打出去!   嬴政憋笑表示投降:“罢了,就叫沙盘罢,挺好听的。”   这还差不多……墨斗满意地收回视线:“这沙盘的作用想必大王应该知晓。”   作为一只地图控,嬴政当然知道这个沙盘能给秦国带来多大的好处,他沉思片刻,问:“至今就做了这一处的沙盘?”   “做这沙盘难度不大,就是颇为麻烦,还要一份颇为精良的舆图,”尉缭出声回答,他瞥了一眼墨斗:“故而便只做了一处,这还多亏有墨斗先生的资料。”   其实因为两千年的地形变动,墨斗提供的资料错误还是蛮多的,但相比于同时期的地图,那简直不在一个档次上,至少尉缭是不敢保证他对魏国有这这么了解的,也不知道墨斗的这些资料从哪里来的……   嬴政绕着沙盘走了两圈,终于还是忍不住动手戳上了一个未成形的小山包,他兴致勃勃道:“我们先做好这个,其他的城池不急,寡人那里有份舆图,之后按着那份舆图做个天下出来。”   尉缭点头,要是将所有的城池一个个做下来,那工程量太浩大了,倒不如先做一个宏观的世界地图出来。   “既然如此,微臣……等等……大王是什么意思?”   尉缭猛然一顿,什么叫‘我们先做好这个’?那里来的我们!   他抬头一看,只见嬴政相当开心地从扶苏的桶里捞出一把泥来,直接开始捏了起来……   这算是失礼了啊!哪有君王来玩泥巴的,墨斗带来的太子就已经够他可恼的好了吗!尉缭绝望地闭上眼,仿佛看见了那成雪花状向他涌来来的弹劾信。   等等,话说有谁知道,大王一开始来他这里干什么的吗……   这边嬴政正忙着做燕国的沙盘,想要以此来尽早地将燕国收入囊中,而另一边的燕国也正在为最后的希望作最后一击。   “太子如此诚心,臣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只是刺杀秦国绝非易事,需备足三个条件。”   太子丹恭恭敬敬道:“先生请讲。”   荆轲难得规矩地正坐好,他竖起三个指头:“一:樊将军之首;二:燕国降书;三、一把见血封喉利匕。有此三者,臣才尚可报效太子。”   这三个条件也就最后一个好一点,其他两个都让太子丹有点为难:“若是以燕国降书为饵,便是刺杀成功,燕国不也照样落入他人之手……孤听闻秦王素喜舆图,可否以其代之?”   荆轲摇头:“臣尝听好友提起,秦王有一份舆图,其之大可容天下之地,其之精可查山河高差,就算太子有心,也怕秦王无意。”   “再让孤考虑考虑,”太子丹抿起嘴,“还有一件事,樊将军因走投无路,处境困窘而来归附于孤,孤不忍心以己私利而伤旁人,可否有其余之策?”   当初他得以逃出秦国,就是仗着樊於期在李牧那里吃了败仗后逃跑,而后在秦国造成的混乱,可以说对方相当于是他间接的救命恩人了。   “太子不忍?”荆轲直直地看着太子丹,轻声反问,“那便忍心燕国落入秦国之手?”   便忍心那田光白死?!   像是听到了荆轲隐藏的质问,太子丹别开眼,不敢再多看荆轲一眼。   荆轲见此,俯身叩首:“太子三思,臣先告退。”   太子丹胡乱地点头,全心全意地陷入了纠结之中,却没看见荆轲回去了路线并不是自己的家宅,而是他赐给樊於期的住所……   樊於期,原为秦国将士,曾立下不少军功,但因其败于李牧手下,故而畏罪潜逃,怂恿成f叛秦投赵,结果最后还是一路逃到了燕国。   若是苟且偷生之徒,或许还能享受一番得过且过的日子,但很可惜,樊於期并不是这样的人,他曾经得到过辉煌,现在依然渴望着荣耀,但现在却在秦国的通缉之下活得如同蝼蚁一般,这让他痛不欲生。   最让他备受煎熬的是他的家人,他的家人,族人还在秦国,以他的罪行,完全足够祸及家人,而他所能做的,就是期望嬴政还能顾念一点旧情,不求善待,只求放过。   为此,樊於期找了许多的理由与借口,无论是自己的功绩,亦或是赞美嬴政的宽容,他没有途径取得消息,只能用自欺欺人的方式麻痹自己。   但是荆轲的出现,打破了他的潜伏这绝望的平静。   “将军可知秦国刻毒?秦王以将你的父亲、母亲和同族的人都被杀死或没收入宫为奴先又用一万户人口的封地作悬赏来购买将军的首级,将军打算怎么办?”   简简单单的一段话,彻底击垮了樊於期,他曾以为自己看惯了生死屠杀,不会留下眼泪,但事实是他错了,即便他拥有由战场上磨砺出的铠甲,但当他得知千里之外亲人的死讯时,这铠甲从里而外地便碎了……   自己的设想全部被打翻,悲怒之下,樊於期将全部的怨恨聚集到嬴政的身上:嬴政,枉我曾为你效群马之劳,你便如此待我!   樊於期低下头,用衣服狠狠地抹了一下眼睛,将眼泪按了回去:“我不知。”   看到一个大男人因为自己的话而变成这样,荆轲也不好受,但是燕国已经没有后退之路,既然荆轲不忍心,那就由他来硬下这个心!   “我若是能得到将军的首级,便可见到秦王,到时我便会用匕首取其首级。”   听闻要自己死,樊於期连眼皮都不动一下:“那你怎么办?”   荆轲朗声一笑:“届时,便有劳樊兄在黄泉路上多等几刻,好让我与你一同前行!”   这么一想,荆轲心里甚至有些美滋滋,说不定到时候顺便还能找找田光兄……   “如此,便麻烦你了……”   这已经是第三道鲜血了,荆轲割下樊於期的脑袋,任其刀片在血肉上磨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他浴血其中,坦然而无谓。   荆轲再一次恭恭敬敬地正坐在太子丹的前面,如同对方将玉手献给他一番,将首级放置到了对方的面前。   “太子,田光已死,秦王于此事一无所知;樊於期亦死,臣便可踏入秦国之地;只剩燕国降书,此计便可成矣。”   太子丹痛苦地闭上眼:“可是……”   “若是太子担心秦国拿降书要挟燕国归降,不如以您之名签署,”荆轲打断太子丹的话,提出了一个残忍而可行的计划,“若是秦国由此所图,燕国少个太子也无妨。”   死亡的道路已经开启,在留下第一滴血的那一刻便已没有回头之路,参与其中的人谁都逃不出这死亡的命运,无论任何人,无论是秦王,还是他,甚至是燕太子……   第 132 章   燕国, 蓟城。   今天的酒馆有点安静,这让某些已经习惯了日常某人鬼哭狼嚎的路人颇有些不习惯, 于是回头一看, 见荆轲和高渐离还好好的在喝酒,便放下了心,赶紧捂着耳朵速速遁走, 只留下早已放弃挣扎的酒店老板, 生无可恋地等待高渐离的兴致。   不过,看起来他今日兴致不太高, 就一直跟着他的狐朋狗友喝着酒。   荆轲皱着眉问,看起非常困扰:“狗屠还没回来?”   高渐离摇头,他犹豫了一下问到:“为何如此着急,便不能多等几日吗?”   “不可, ”荆轲叹了口气, “若是再等下去,还不知他要疑心成什么样呢……”   在荆轲要求之下,太子丹最后还是咬牙同意了投降书的要求,顺便将自己在徐夫人那里买下的毒匕首交给了荆轲,便急不可耐地催着荆轲上路――头上悬着一把刀的感觉可不好,相比之下, 早死早超生都是一个轻松的选择。   但荆轲不肯,太子丹塞给他的秦武阳根本用不上, 十二岁杀人又如何?只知匹夫之勇却不明侠义的人是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的,他需要的是一个好友, 能跟他同生死进退的战友。   高渐离便是这样一个人,但人家就是一个音师,不适合当刺客,所以荆选择等待狗屠的回来。   很显然,荆轲等不及了,见对方迟迟没动静,太子丹疑心又起,便想要秦武阳先去秦国,拐着弯地提醒和催促荆轲。   这个行为当然激怒了荆轲,但就像当初田光选择用死亡换取信任一样,这件事需要的是君臣彼此之前的信任,若是他再等下去,鬼知道太子丹会疑心到什么地步,到时之前所有人的牺牲全不都得白费!   “可是你不是说没有狗屠,此行不可吗?”   高渐离担忧地看向荆轲,荆轲的保密工作很好,就算是他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要干什么事情,荆轲只是说到时不仅仅是他,天下之人皆会知晓……无论如何,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次任务相当凶险,估计就是有去无回。   他作为好友是不可能阻止荆轲的,他尊重荆轲的死亡,但这不意味着他会眼睁睁看着好友白白付出生命。   见荆轲没有放弃的意思,高渐离想了想,便直接假设道:“我随你同行如何,若是论勇,我绝不输那秦武阳。”   荆轲看了看对方的手,虽然这双手有茧,但那也仅仅只是在关节上――很明显,这双手只适合奏乐,但绝不适合杀人。   荆轲无奈地反问:“然后用你那瑟砸死人?”   “有何不可,”高渐离理所当然道,“砸死便不算死了?”   “听起来甚有道理,”荆轲深有同感地点头,然后果断拒绝,“但就是不可。”   他需要有人帮忙拦住秦国的大臣去帮嬴政,秦武阳有这力气,但是以对方的性子很有可能在行刺就会露陷,高渐离有对方所没有的决心与勇气,但是……实在是没力气啊……   除非嬴政真的没有一点防心,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高渐离无话可说,他怒视自家损友,看着看着,大概是瞪视久了,他的眼眶不自觉地开始泛起红来,于是高渐离便别开眼自顾自地开始引起酒来,将咸辣都吞进了肚内。   荆轲无奈地挠挠头,转头再委托人把自家奴仆叫过来,然后低声劝道:“我说,等我走了,你可别再忘记带人了,还有结账也别要忘了。”   高渐离低头不言,荆轲叹了口气,怎么一个个都是这样子,无论是太子丹也好,高渐离也好,做事总是不顾条件环境,最后还是要靠他收拾烂摊子。   荆轲操起自己的一颗老妈子的心,将仅留的最后一份财产托付给酒店老板,之前太子丹赏赐的东西,都被他秉承着死前好好玩一把的心态挥霍地差不多了,就剩下最后一点,万幸,预付写酒钱还是可以的。   为高渐离打理好一切,荆轲吐出一口气,看向埋头喝酒的高渐离,笑着问:“高兄,最后再唱一曲如何?”   来了!来了!   被金钱一时迷惑了的酒店老板瞬间清醒,慌忙地掏出一份柳絮塞到自己的耳里,虽然不能隔绝掉所有声音,还好歹聊胜于无。   高渐离终于舍得抬头了,要是在往常饮酒至这个时刻,他早已醉得如痴如狂,哭着嚎啸了,但是今天,他却清醒地不可思议,眼睛润透明亮,不见任何一点泪迹,有的只有一望无底的伤痛与决绝。   “好。”   他拾起放置在腿边的筑,随意地敲击了几分,老板下意识闭上眼睛,想要忍受往常那因为无规律,又或是因为疯狂重复而显得嘈杂的音律。   出乎意料的是,这明明只是一段调试,但这瑟发出的每一个敲击音却不可思议地带着某种悲愤的感情,重重地砸落在人的心底,而它的每一根又弦似乎都连接着一段心脉,震动着引起人们心中最深处的共鸣。   老板无意识地摘下耳塞,站起身来,呆呆地看着立在高渐离身边的荆轲,对于这个日日光顾他酒铺的年轻人,他感觉到了,感觉到了一种对他的不舍、悲痛、尊重以及最后的期许:他期望他能成功,即便他什么都不知道……   前来准备准备将醉倒的高渐离的奴仆们也来了,但此刻,他们也被高渐离的音律所感染,代他,为荆轲送行;替他,留下眼泪。   荆轲闭上眼,没错,便是这个旋律,万万没想到,他们借酒歌狂多年,终寻不得其律,却在这最后死别之刻完成:“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是荆轲为自己低吟的绝唱,那些目送他离去的众人或许此刻仍不明白事情缘由,但是在几个月后,这将在燕国的土地上镌刻成一副永恒的画面,一直留在燕国人的心底,永不泯灭。   第 133 章   秦国, 赵地。   当一个国家被灭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至少在旁国的眼里,定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在大多数情况下也确实如此, 战争耗资巨大,很有可能让一个国家的经济陷入崩溃之中,因此, 直接掠夺侵略地是最好的选择, 既能转移矛盾,又能威慑原地百姓居民。   而然, 当荆轲踏进秦国的领地之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感觉这里的百姓过得比一直避战的燕国还安逸?甚至有一种若是燕国就这么被统治也不错的感觉……   当然这也只是说说而已,不少加拿大人也曾幻想过要是当初美国也打过的场景,估计也有黑人也庆幸自己的祖先被贩卖至美洲, 包括后世的中国, 也有不少人看某些地方相当眼红,但实际上,只有历史知道他们曾付出过什么代价。   但是在秦国,荆轲并没有看见百姓的怨恨,他们对秦国的统治接受良好。   秦国就像是看不上他们的东西一般,一旦攻下城池, 所有的士兵都是等候在城外,没有任何一点抢掠的迹象, 不过若是让他们看见秦军抢掠山贼的场景,就不会那么想了……   而总是伴随着战争而爆发的瘟疫一点爆发的迹象都没有, 甚至因为基础卫生的改善,无论是老少的死亡率,还是日常的病痛都在逐渐变少。   叛乱的奴隶主被嬴政全部流放,剩下的田地发放给平民,奴隶暂时都被扣押,骨骼精壮,尚具上进心的人被挑选出来填充到军队中,用军功鼓励他们争取权利和地位;剩下的人每人发放新的农具被调遣去开荒,只要他们上缴至足够的粮食,便有机会恢复自由之身。   战忽局局长姚贾重新上线,以他良好的口才引导士兵,然后发放粮财,那些被俘虏的士兵在被‘洗脑’之后全部放归家乡,虽然姚贾克扣的银财不少,但是秦国不杀便已是大恩大德,尤其是秦国为受伤的士兵撞上义肢时,口碑更是达到了顶峰。   这样一番措施下来,甚至不少灾地因祸得福,无论是蝗灾、旱灾还是地动,都获得了一定援助。   当然,这些都是王翦在嬴政的授意和尉缭的指导下做的,当然,他的儿子也提供了不少帮助,不过这么多套流程打下来,王翦还真的怀疑自己说不定还真能当个文官试试……   所以,荆轲才如此讶异,没有接受过基础的关于政治经济教育的他对这个场景非常困惑不解,为什么秦国打仗后的画风如此清奇?   对此,墨斗只能告诉他,画风清奇的不止他们,还有后世的解放军,人家那才叫意志崇高,秦国只是因为有钱能满足士兵的欲望而已,若是没钱了,就算是嬴政也不能要求军队不抢不掠,否者被逼急了分分钟叛乱给嬴政看――秦国这么多军队一旦叛乱,可不是闹着玩的……   荆轲越走越犹豫,原本秦王残暴就是他执行这个任务的理由之一,但是很明显,秦国现在这个情况无时无刻都在向他表明嬴政其实是一个明君,但另一方面,秦国这样治国也摆明了他们已经做好了统治天下的准备……   踏入咸阳,荆轲领略着一个即将新兴的帝国的朝气,暗自下了一个决心。   ……   不管怎么说,荆轲行刺的保密工作做得确实很好,至少另一边的嬴政还浑然不觉,他全心全意地沉浸在了沙盘的制作之中。   不得不说,嬴政的确是一个手残星人,当初他能把鹰捏成鸭子,现在他就有本事把山峰捏成擎天柱。   幸好最后嬴政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若无其事地取下柱子:“捏大了。”   没人敢回应,墨斗憋了半天,相当给面子地回应道:“是的呢。”   ……   最后还是扶苏救了沙盘一命,许是小时候在工坊里完多了,见惯了伞捏制玻璃,他按着地图分毫不差地将地形捏了出来,好像自己真的去过一番,甚至还颇具匠心地捏了几个小人放在城池上――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不同于刚刚的沉默,尉缭在此刻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他赞叹道:“不愧为公子,”   嬴政不吭声,墨斗安慰他:“虎父无犬子嘛……”   嬴政瞥了墨斗一眼,开口道:“寡人不用捏,也可有全天下的沙盘!”   墨斗:……那你真的是好棒棒哦。   等待沙盘捏制完成的时候,嬴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自己来尉缭这里的目的。   “秦国近日深受匈奴之扰,先生可有解法?”   对于华夏民族来说,秋天就是一个收获的季节,只要抢收完成,他们便不用再担心接下来的日子,安安心心服役过冬就是,然而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春夏才是逍遥日子,秋天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枯黄的草地,无论是人还是牲畜都面临着饥饿的威胁,他们需要资源,无论是衣物还是粮食,而这些,在农耕文明那里统统可以抢到。   当然,还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一方面,没人愿意跟他们换;另一方面,能白拿的为什么要付出代价?   嬴政虽然很想收拾他们,但无奈,在当前,统一六国才是主要目标,现在只能随便找个人暂时守着,倒时再做打算。   对此,尉缭早在几年前便有准备,在小规模战役方面他比不上那些名将,但是,若是论大局观,谁都比不上他:“大王可是忘了蒙恬将军?”   还真忘了……   守孝三年真的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足以让一个人彻彻底底淡出一个圈子,若不是尉缭提起,嬴政还真的要灯下黑了……   无论如何,蒙恬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武将世家,青年时期跟着祖父打过仗,有一往无前的锐气,而现在人在壮年,做事更加沉稳,可攻可守,最关键的是,人家在空闲时间一直在研究匈奴,这一点,哪怕是快要被封为战神的王翦都是比不上的。   嬴政沉思片刻,便很快做好的选择,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秦国没有比蒙恬更加合适的人选了:“那便有劳先生告知蒙恬,寡人就定下他了。”   尉缭躬身应下:“诺。”   而此时,沙盘也捏制而成,只是上天似乎在给嬴政开一个玩笑,就在这个时候,侍者上前道:“大王,有燕国使者前来,说是来交降书的。”   第 134 章   荆轲进献降书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秦国各个大臣的耳内, 但并没有掀起多大波澜,很多人都认为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不是很正常吗?秦国连赵国都给灭了, 区区燕国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那个太子丹还在秦国当人质当了那么多年,胆子能大到哪个地方去?之前一个韩国投降做了表范作用,秦国将韩地治理地很好更是事实, 燕国这样做还算明智。   当然, 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起码李斯并不如此认为, 至少,在他的情报中,更没有燕国要投降这件事,这个荆轲突然就冒了出来, 各种阴谋论下, 李斯甚至都觉得荆轲都是假的。   不过,当他看见樊於期的脑袋时,便放弃了这种想法,然后转头默默地开始呕吐――不是他看不得死人,而是这个脑袋已经开始腐烂了,或者说已经全烂了!   原本只有气味和视觉上的冲击, 现在又加上了李斯的声音,墨斗觉得自己的胃也开始抽搐了, 最后还是嬴政上前将盒子盖上,他面色并不好看――论谁在这个场景面前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悲哀。   樊於期是叛将没错,若是被擒拿回秦国定然会被处死,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是这般惨状:身子留在异地燕国,头是回到了秦国――以腐烂了一路的方式……   嬴政叹了口气,捧起盒子交到身旁的侍从:“拿去给他族人。”   虽然很多人都在要求嬴政诛灭叛将之族,但樊於期的族人并没有没被杀死,嬴政只是撤销了他们的爵位,将他们贬为了庶民,这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已经是相当狠绝的处置了,因此又嚷嚷了两句之后便作罢,要知道有许多人可是把贵族的身份看得比性命还重的。   恐怖源头被拿走之后,议事厅终于回归了可以正常谈话的环境,墨斗微微松了口气,李斯将胃部的东西全部吐了个光后终于缓了过来,他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汤水微微漱了一下口,喘了喘:“见笑了。”   “先生是文臣,让先生见到此景是寡人之错,”嬴政笑着递给李斯一块手帕,“依您之见,这可是诈降?”   李斯的眉头越皱越深,最后摇头:“微臣只能说这降不诚。”   你要是说他是假,人家降书都写好了,叛逃了的樊於期也杀了;但你要是说他是真……投降这么大的事,这太子丹真的不亲自过来一趟?   嬴政转头看向墨斗,墨斗犹豫了一下,问道:“我若说是有诈,大王可就不见荆轲了?”   就算是诈降……那也是要见的……   嬴政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错误――讨论这个问题并没有任何意义,他们除非能确定燕国是真的走投无路想要投降,否则哪怕只要有一丝怀疑,那都是要做好阴谋陷阱的准备的,与其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还不如直接着手准备起来。   这也是墨斗明知有危险却不阻止的原因,燕国的这个投降嬴政无论如何都是要接下来的。   一旦离开这个误区,嬴政和李斯的思路瞬间就活了起来,什么四国暗地结盟,燕国诈降以攻秦不备都来了,特别小题大做,听得墨斗特别心累,这就是一个狗急跳墙的事情,为什么听你们说就这么高大上啊……   墨斗忍不住出声提醒:“我听闻荆轲武艺高强,有无可能会乘机行刺?”   李斯严肃道:“有可能,大王一旦有事,秦国大乱,那四国便有机会夺利,说不定连韩地赵地都有可能叛乱。”   墨斗:都说了,燕国没有想得那么远,反倒你都计划好了了是要哪样?!   不过也不怪李斯和嬴政预防着四国联盟,因为他们不觉得对方会如此天真没有后手,哪怕没有嬴政,秦国也迟早都是要攻下燕国的,没办法,先不说秦国现在的势力,就光是秦国从秦献公那一代开始算起,已经连着出来五六个明君了,把中国两千年的历史全部顺一遍,这也算是独一份了,而且,这个趋势还有继续延续下去的样子……   李斯是这样想的:总不可能真是只是想要拖延一点时间吧,他们难道不知道这只会死得更惨吗?   然而很遗憾,太子丹还真是这样想的,不过真的说起来的话,燕丹本人其实他也很无奈,他当然想要留个后手,但是……没人愿意跟他结盟啊!   不管怎么样,太子丹确实就做了这么一个决定,虽然李斯有点想得太多了,但是好歹还是跟刺杀这个危险搭上关系了。   “无论如何,定要搜遍其全身,不可让其带任何利器觐见大王,亦不可令其近大王周身一丈之内。”   李斯将条例点一点罗列下来,墨斗顺势补充:“还有降书,利器是可以被卷到里面的。”   “这……却有可能……”关于这一点,李斯迟疑了一下,他看向嬴政,“大王怎么说?”   嬴政缓缓头:“他说降书要亲手交给寡人,不可转他人之手。”   此外,荆轲还提了一大堆要求,总结起来就是一定要庄重,有点像完璧归赵的套路,不过人家是为了拖延时间,而荆轲是想要和普通大臣隔离距离,这么一想,还真有那么点刺杀的意味在。   这下,连嬴政都认真了起来,就像当初的秦王,无论他对和氏璧多么眼馋,还是得耐心地按着蔺相如要求地斋戒五日,嬴政也一样,无论荆轲怎么要求,他都得应下来,毕竟人家是在投降,虽然就派了一个,不,是两个使者来……   李斯愤然,然而,他发现好像真的没办法阻止:“荒唐!难道还要让大王亲自涉险?”   嬴政举起手:“寡人有剑。”   任何一个男人都有一颗战斗的心,嬴政表示,他当初上战场就下来个投弹的命令让他很难受,就算他打不过荆轲,抗到臣子护救还是可以的。   李斯果断无事了他亲爱的大王,而是转头看向墨斗,“墨先生可有办法制出个防器?”   我曾经幻想过可以造个坦克让嬴政开着去的,不过那就只是个幻想罢了……   墨斗咳了一声,眼睛瞅向蠢蠢欲动的嬴政:“不知我当初给大王的防狼……防器大王可还带着?”   嬴政默默地放下手,有些迟疑地掏出喷雾剂来:“斗说得可是这个?”   墨斗脸上略带得意之色,他笑道:“正式,届时大王直接喷就行,来不及的话……可以装到陶罐直接扔过去也行。”   新玩意啊……李斯探过来脑袋:“何物如此厉害,可否让我看看?”   嬴政将相当大方地放到李斯手里,李斯好奇地打开,然后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间喷涌而出,跟一开始看樊於期脑袋的味道异常相似――因为没有防腐剂,胡椒水腐烂了……   墨斗的笑容龟裂在脸上,嬴政沉默了片刻问:“你让寡人带着就是为了……让它……腐臭?”   不,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听我解释啊!   ……   在墨斗的努力之下,防狼喷雾以正常的姿态,重现在嬴政和李斯的面前。在众议之下,最后还是选择了装到陶罐的方案,终于,防狼喷雾进化成了□□。   有了这个,李斯算是放了心来,开始准备其他的事项――他还要提防并不存在的四国联盟。   嬴政也开始整理起公文来,荆轲来得突然,典礼的筹备非常紧密,明天就要开始受降了,他得还捋一遍流程,只剩下还是忍不住担心的墨斗,他可知道历史上的刺秦有多危险。   墨斗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嬴政的袖子:“要不然还是算了罢……就说燕国不符礼制,秦国不应如何?”   “那降书岂不是没了?”   降……降书?   嬴政拿起让他看得有些头疼的流程往墨斗头上一拍,拍得墨斗有些发愣,嬴政顺势捏了捏墨斗的脸,“斗就安心罢,寡人明日便把燕国的降书给你取来。”   这关降书什么事啊,这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墨斗内心崩溃中,要是他现在说对降书没兴趣会被捅吧?绝对会被人捅死的吧!   ……   秦国,咸阳m。   黑色的旗帜从地阶开始一路排开,直到大殿才堪堪结束,巍峨的宫殿鳞次栉比,按着最规范的礼制彼此错开,这是由商鞅建制的宫殿,一寸一毫间尽显君王的威严与野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秦武阳手捧降书跟在稳步前行的荆轲后面,荆轲看着咸阳宫,心下赞叹,与秦国的宫殿相比,燕国确实略输一筹,死在这里,倒也不亏,荆轲甚至开始欣赏起鸟鸣来,看来即便是咸阳宫,插了翅膀也是能进来的嘛……   然后,他听见了沉重的喘气声――这是秦武阳发出来的。   很显然,对方并没有像荆轲那样的心理素质,杀人需要的只是一时之勇,但行刺需要的是往前走的信念。   荆轲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松开,罢了,对方不是他的好友,他本就不该抱什么希望。   大殿就在眼前,再做调整已是不可能,只能直接往上莽了。   荆轲暗自深呼吸,然后抬步跨入嬴政的视线,俯身拜下:“拜见秦王。”   长久的沉默,嬴政的视线犹如利剑一般划过荆轲和秦武阳的每一寸皮肤,荆轲全然接受,而秦武阳已经开始发抖了。   嬴政收回视线,像是不经意地问:“燕国既然降服了秦国,你怎还称我为寡人?”   这么一问,荆轲还好,秦武阳的脸色直接变白,他大汗淋漓,好似活见了鬼一般,李斯直接上前质问:“为何如此作态?你们可是是不满,还是说……心虚了!”   嬴政和李斯联手的下马威不仅吓到了秦武阳,连秦国的其他大臣都吓到了,他们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受降仪式,但这俩君臣这么一搞,秦国的臣子们都纷纷警惕起来,难道这是燕国的奸计?   “秦武阳是北蛮夷之人,未尝见君,故振慑,愿大王恕罪,”荆轲不慌不忙道,将嬴政和李斯的问题一个个回了过去,“为献献降书,燕国仍未亡,荆轲还是燕人,故称您为秦王。”   嬴政淡淡地唔了一声:“既然如比,降书便呈上来罢。”   说罢,便有侍者想从吓得腿软的秦武阳那里取走燕国降书,但是却被手快的荆轲直接取走,他拿着降书,脸上还算恭敬:“此乃燕国降书,不可如此怠慢,还望秦王手取之。”   此言一出,群臣激愤,李斯讥讽反问道:“你燕国也不过派区区两人前来,却要秦国以礼待之?”   荆轲面不改色地自黑:“燕国不过将亡之国,哪知礼数……”   这下连李斯也噎住了,倒是嬴政笑了一声,他低头俯视着荆轲:“也是,使者说得对,寡人计较燕国做什么,说到底,到最后还不是秦国的一块地……你说对吗?”   有时候就是这样子,你能自己的国家骂地一无是处,看却听不得旁人半句非议,尤其还是以如此傲慢的姿态,但偏偏这还是他自己挖的坑,再怎么样,也得跳下去。   荆轲低头深呼吸几口,将自己的愤懑之情全部压下去,然后咬着牙点头:“对……”   嬴政见此,便起身下阶,他手持佩剑缓步走向荆轲,随着他走过的路径,身边的大臣顷然拜倒,如同朝祭一般,为嬴政铺出一条君者之道。伴随着嬴政一步一步的靠近,饶是荆轲也忍不住手心冒汗,然后随即被燕国的帛书尽数吸收。   嬴政走路的速度并不快,这个过程在荆轲看来慢的不可思议,但是当其走完时,却觉得不过是呼吸间的事,等他一抬头,看见的便是嬴政的下巴和缓缓抬起的手。   荆轲顺从地将降书转交到嬴政的手上,然后如同潜伏在草地中的狼一般,耐心地等待时机的出现。   一点……再一点……通过光,荆轲甚至能看见包裹在字迹中匕首的痕迹,然后被嬴政一层层地拨开,在一瞬间出现在嬴政的视线里。   就是现在!   荆轲左手抓下降书,右手擒住匕首,但是对方似乎早有准备,仗着视线优势,甚至比他更快一步抓出了匕首。   既然如此,那便抢过来便好了。   这时便能看出职业刺客和普通人的区别,嬴政确实自小学习武艺,但与荆轲比起来根本在一个档次,荆轲仅仅是敲击了一下嬴政的手肘,便轻轻松松地抢夺过了匕首的使用权,然后奋力向前一刺!   并没有刺到……   嬴政后退几步,想要拔剑,然而剑身过长,一时之间,嬴政的佩剑竟然被扣在了剑鞘之中动弹不得,李斯早有准备,他惊吼道:“刺客!救驾!”   大臣们听到异动纷纷抬头,见到这一幕,想要赶紧起身去保护嬴政。   然而这时荆轲欺身向前再行一刺!   但依然没有击中……他只是拉近了与嬴政的距离,看样子是想扣住嬴政的脖子。   对方这是要抓活口?!   嬴政来不及多想,电光火石之间,他掏出陶罐,也来不及砸,直接一把糊到了荆轲的脸上……   效果很明显,别说胡椒水混着破碎的陶片直接扎到了嬴政的手里,也都刺进了荆轲的眼睛上,对方直接眼瞎,只能凭着直接向嬴政最后一击。   然而,就是这最后一击,精准地不可思议――荆轲现在是真的想要杀掉嬴政……   啪!   一个从天而降的木箱直直地砸到了荆轲的手上,匕首随之脱手,彻底失去了行刺的可能性。   嬴政顺着轨迹一看,只见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姜榆,冷酷而又无情……   第 135 章   瞎了眼的荆轲很快便被人制止了, 侍卫压着荆轲等候嬴政的命令,大臣们无声地围绕在嬴政周围, 仿佛怕再出现什么妖魔鬼怪。姜榆很快处理好了嬴政的伤口, 大殿上没有水,姜榆便直接用酒精清洗,就当在消毒。   胡椒水加酒精淋下伤口上可不好受, 但是嬴政却似乎感知不到动觉一般, 任凭姜榆将扎在他手上的细小的碎片尽数取下,倒是一旁的李斯看得心惊胆战的……   “大王, 燕国胆大包天,秦国定不能轻饶!”   李斯怒火冲天,他是嬴政扶植的新兴势力,利益直接和嬴政挂钩, 要是嬴政出了什么事, 他这些年辛辛苦苦做的事都得全部白费。   这是肯定的,不过最好有个人证在,这样秦国才能出兵出得更名正言顺。   嬴政低头看着伏趴在满地陶片上的荆轲,冷声问:“是燕丹派你来的?”   荆轲回应嬴政的是一口反呕出来的污血,一点都不惧强权的样子……   这简直就是在侮辱!   李斯忍无可忍,但荆轲那里的场面太过惨烈, 实在不忍直视,他深呼吸几口, 别开眼:“大王,这此刻押下去好好审问如何?”   问是问不出什么了, 但是好好折磨一下对方也无妨。   但嬴政并没有应身,他皱眉看着贴在血上的脑袋,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荆轲的下颌似乎在动?   他上前一步,把周围的大臣吓得半死,他们刚想要劝阻一番,却听见嬴政厉声命令道:“拉开他!他在吞陶片自尽!”   侍卫一愣,本能地将荆轲的头拉起,但来不及了,荆轲早就吞下了不止一片陶片,这些碎片已经在他的胃里研磨着他的血肉,若是放在后世,不过是一场不大不小的手术,但是在这里,无人可救。   说不清是被活活砍八次惨还是内出血疼,但总之,光是荆轲链式血肉模糊的场景就已经让许多人忍不住地胆寒了。   荆轲顺势靠在了侍卫的大腿上,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不过耳朵还能用,他大大咧咧地张开两腿坐向嬴政,用满是割痕的嘴一字一口血地说道:“此事所以不成,不过是我想以生劫你,是我贪心了,竟想以此得到秦国的契约来报效太子。”   他本就不觉得刺杀嬴政便能让燕国得到安定,到秦国地界后更是不想就这么杀死嬴政,所以到最后还是下了决定想要挟持嬴政,让他立下不再侵扰燕国的契书,现在想来,还是幼稚了啊。   荆轲最后是被嬴政一剑送到黄泉的,要说没有泄愤的意味在嬴政自己都不信,但是当他看见荆轲时,却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了樊於期的脑袋,明明一个是叛将,一个是忠心的刺客,两者一点联系都没有的……   剑上的血渍被甩开,飞快地融入到了地板上的血滩之中,嬴政俯身捡起被浸染了一半的鲜血的降书,浓稠的血液湿答答地黏在嬴政的手上,让人忍不住地心惊。   不过没有了新鲜肉体看的李斯反倒好了很多,脱离了恐惧控制的李斯情绪不再那么激动了,他直接无视了这么血淋淋了场面,淡定问道:“大王,接下来该怎么办?”   嬴政缓缓舒展开手中的降书,任凭它在空气中逐渐变干:“出兵,攻打燕国。”   终于开始打了……   并没有多少激动,大家等待的时间太久,放到有了一种终于来的了感觉。   由李斯带头,所有人拜倒在沾染着血迹的殿堂之中,紧跟着他们的君王追随前进:“诺!”   ……   公元前231年,燕国太子丹秘密派遣荆轲刺杀秦王,行刺失败。   公元前230年,秦国派辛胜增援王翦,数十万士兵集结完毕,攻打燕国,燕国大危。   燕国,蓟城。   “你怎么还不去死!”   坐在首位上的燕王一股脑地将所有的战败军报都推了下去,燕国仍以竹简为主,若是这么扔下去,太子丹绝对会被摔得头破血流。   太子丹惊恐地躲过了足以砸伤人的竹简,凄声道:“父王,我是你的孩儿啊!”   燕王看着底下了太子丹,喘了几口粗气,对,这是他的孩子,是他好不容易归家的孩子……   见燕王似有不忍,太子丹哭着道:“若是儿臣一死,能救地了燕国,儿臣自当请死,但那秦国不认啊,父王又何必如此相逼?”   虽然荆轲自尽了,但是秦武阳还活着,在李斯的运作之下,秦武阳直接将刺杀的事说成了整个燕国做的决定,也就是说,秦国直接无视了燕丹签署的降书,铁了心要攻占燕国。这样一来,就算太子丹自尽否认降书的合法性,秦国也照样有理由吞下燕国。   燕王闭上眼,将心中的怨气忍下,他苍老而又疲惫地问:“如今之计又该如何?”   秦国进攻的步伐比所有人想象地要快,甚至有人传言这次真的是燕国做的不地道,所以连上天都在帮着秦国,不仅将燕军的动向尽数告诉了秦国,甚至还直接发火发电了……眼看着秦国就要打到国都了,燕王怎么能不急?毕竟他是连投降的后路都没了啊……   太子丹想了想,试探道:“父王,要不先撤退吧……”   但是这句话明显触怒了燕王,他呵斥道:“胡闹!此乃祖辈留下的基业,岂可弃城而逃?”   一方面是他不愿放弃原本安逸轻松的日子,另一方面是他自小收到的教育便是如此,他是燕王,至少此刻,他不能这样做。   然而对于荆轲来说燕国就是燕国而已,曾经这里是他魂牵梦萦的地方,但是直到真正回来的那一刻,他才发现,他吃不惯燕国的饭菜,吹不了燕国的寒风,听不懂燕地的语言……   不知不觉间,赵国已经成为了他的故土,只是他不愿承认,更不愿去想罢了……   一个不过带了两年的地方,又怎值得一个被索命的人留恋?太子丹的选择很果断,他要逃,他要活下去!   就在父子之间僵持的时间,一声巨响轰然打断了他们,微微的震动让案几上摇摇欲坠的竹简倒了下去,落在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啪’声。   到底是老人,生活阅历丰富,燕王最先反应过来:“快!快扶寡人出去,地……地动了!”   他老了,惊怒之下腿一时之间根本不听使唤,只能让太子丹帮忙。   太子丹往后退了两步,燕王厉声道:“快扶寡人!”   这下,太子丹才如梦初醒,他慌忙地上前,他的力道并不弱,燕王的腿直接磕到了案几上,但逃命之间根本顾及不得,一切等逃到室外再说。   但是,这不是地动,逃出宫殿的父子迎来的是一个更加绝望的消息:秦军来了……   “父王,逃吧!”   太子丹哀声要求,然后趁着燕王半犹豫之间,强硬地将燕王拉到了身边,接着父王的权势,向蓟城最后的守军命令到:“护送孤与父王撤退!”   公元前230年,秦军击败燕军,占领燕国都城蓟城,燕王喜和太子丹逃至襄平。   第 136 章   俗话说得好, 上阵父子兵,奔波劳命的不仅仅只有一对燕国父子, 在遥远的秦国, 《爸爸去哪》也正在倾情演出。   与自小跟自家老爸和祖父斗智斗勇的蒙恬不同,王贲总是能和自己的父亲达成一个良好的共识,这次他虽然是他主动想王翦提出了想要前往前线的意向, 但似乎王翦也早早有了这种想法, 在回信中,他不仅鼓励儿子直接找嬴政自荐, 还给他指明了一个助力――尉缭。   无论是帮助说服嬴政也好,还是提供战局的信息,尉缭是最好的人选。   对于父亲的话,王贲是绝对信任的, 所以在第二天他便带着礼物找上了尉缭, 和其他将军的耿直不同,在做人方面,王家父子的表现是极为出色的。   不过,就算是他再会做人也好,当他真正进到尉缭家的时候,还是僵在了原地:有谁能告诉他, 嬴政父子在也就算了,为什么蒙家的父子也在现场啊!   王贲很快就意识到, 他大概是误入到了嬴政的密谋中,他非常迅速地拜下身, 眼睛直直地盯着地面:“微臣鲁莽,惊扰到大王,臣这就告退。”   真的是出师不利,感觉事情已经黄了的王贲心中默默流泪:他真的什么都没看见,求放过!   王贲的出现确实是个意外,不过要是论‘惊扰’那便是太过了,嬴政要不在意地笑道:“是寡人误了你的事,无妨。”   听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王贲心一松,便直接离开:“臣告辞。”   “都说了无妨,”嬴政随意地阻拦了王贲,“你过来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王贲犹豫了一下,最后干脆直接开口道:“臣想奔赴前线,与家父共战。”   嬴政了然,他问:“王将军可知晓?”   王贲点点头:“我已经提前告知了,家父来信说让臣来找大王。”   蒙武瞪了蒙恬一眼:看看,人家的孩子!当初你私自跑到战场上的事老子可还记得呢!   已经长大成人的蒙恬毫不示弱了反瞪了回去:所以你儿子现在站在这里,你有意见?   这俩父子……墨斗摇摇头,转头看在一旁淡定捏沙盘的扶苏,觉得这才是儿子应该有的成长方式。   这边的父子交流地如火如荼,那边的嬴政倒是陷入了难处:王翦的儿子到底能不能用呢?   家世确实能影响到一个人的一声,名门贵族不是吹出来的,资源丰富的家族确实能培养出许多人才,别的不说,只要能识字,放到咸阳城外,就能当个不小的官吏。   但是武将不同,哪怕是天才,也需要战场的积累,嬴政当初海选将军,是挑出了几个名将,然而酒囊饭袋更多,只是这些失败在整体的胜势下显得微不足道而已,这就算是这些损失也能让嬴政心痛不已:这可都是秦国的好儿郎啊……   而王贲作为王翦的儿子,影响力就不止一点半点了,嬴政敢任用蒙恬,一方面是他已经在小时候历练过了,另一方面是,蒙武和蒙恬上的不是同一个战场,彼此之间不会出现什么影响,相比之下,王贲一没经验,二能影响到王翦,嬴政着实不想用。   嬴政沉默一会儿,最后还是看在王翦的面子上给了他一个机会:“你跟寡人过来。”   没有直接拒绝就好……   王贲微微放下心来,他紧跟在嬴政身后,走到了扶苏身旁的另一个‘案几’边;与正常的案几高度不同,这个‘案几’有半人高,上面有水有土包,乍一看便是一个小世界,若不是上面并没活物,王贲都以为他家大王能跟女娲一样造物了!   在嬴政的示意下,尉缭点点头,向王贲道:“既然王贲小将军是来找我的,那我可便问你个问题?”   王贲迅速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要考他了……王贲认真道:“先生请问。”   尉缭颔首,拿起一个琉璃马,放在了某个山上,非常简单粗暴地问:“现有一队人马逃入此山中,你说,该去何处寻他?”   没有任何提示,甚至连沙盘的基本设定都没告诉王贲,不知道的人可能会直接认为尉缭这是在耍人玩。   但明显,王贲并不觉得这是个玩笑,他蹲下身,将自己的视线和桌面平行,用各个角度查看着对某些人来说眼晕抽象的沙盘,时而皱眉,时而抿嘴,仿若他置身其中,率领着军队搜捕着逃亡之人。   雨水在山脊处顺流而下,在山谷中汇聚成溪水缓缓流淌,王贲很快便将视线放到了山凹处――在山林之中首先必要找到河水,这样不仅能解决水资源的问题,更能确保不会在山林中迷路。   溪水集流成江,在带着泥沙在山口喷涌而出,在这里,肥沃的土壤、丰富的水资源将带给人们源源不断的生机,零零碎碎的村落在这里自然形成:白茫茫的江面,细碎的屋舍,壮丽而让人眼花。   王贲给出答案:“就藏在这河边。”   嬴政挑起眉:“当真?山上地势复杂,那里才是藏身的好去处。”   王贲非常笃定:“当真。”   嬴政和尉缭对视了一眼,尉缭微微点头,像是在赞同王贲下的结论,嬴政点点头,爽快道:“既然如此,便由你去抓吧。”   嗯?什么抓什么?   王贲不明所以,还是墨斗好心地给出解释:“这里是襄平,你指的这条河是衍水,燕王和燕丹隐匿其中,秦军不知地形,找不到他们……刚刚大王这是答应你了。”   王贲恍然大悟,他想了想,指了指另外一个桌子,扶苏还正在捏制的沙盘:“那这又是何处?”   “这是魏国大梁。”沉迷手工无法自拔的扶苏听到这话,终于愿意抬头,说出来第一句话,顿了顿,无视了自家父王的尴尬,又补充了一句,“孤做的。”   手残的嬴政表示伤不起:儿子,打个商量,能别再老爸面前得瑟了吗……   燕国,襄平,衍水。   相比于秦国的阖家欢乐,燕国的父子就显得非常地悲惨了:秦军的攻势太过猛烈,无论他们躲到哪个城,都呆不过半个月,最后只能躲到衍水边暂避锋芒。   万幸,这样的方法是有用的,一个多月了,他们连秦军的影子都没看见,生命安全至少得到了保证,只是……身处的环境实在太糟糕了些……   先不提连麻布都没有的草床能不能睡着,就算睡着了,晚上老鼠能直接把人啃醒,搞得燕王心惊胆战的,秦国说瘟疫便是从老鼠上传来的,现在他没有医师跟随,万一得可怎么办?   不过,在得瘟疫之前,燕王估计得先得个伤寒――屋子漏水了……   若不是他落难了,就这破屋,别说住了,他根本不会踏入半步,那群刁民竟然还敢为此跟他拼命?难怪寡人的燕国将亡!   燕王躲在由士兵的衣物撑起来的‘雨篷’之下,越想越怀念从前的快活日子,但是腿上的伤痛却由提醒着他现实――这还是当初太子丹拉燕王太着急给磕的。   寡人的腿定是被弄伤了!   燕王咬牙切齿地看着屋外,他的‘好儿子’不顾他父王的死活,拉着军队说是要巡逻警戒秦军……就这破地方,连狗都不来,还什么秦军?怕不是要谋反!   等等……燕王停下思路,谋反两个字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不,不会的,他们父子才刚刚团聚,他的儿子不可能会如此绝情。   随着湿气的加重,腿上的刺痛越发地明显,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当初太子丹拉他起来时的粗暴,对啊,他们父子团聚不过两年,对方又怎会真心待他,若是他真的为他的父王着想,当初就不该逃离秦国,最后牵累着他落得如此境地。   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他送遣回去的,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雨越发磅礴,仿佛要将世界上最鲜艳的颜色洗刷白一般,硕大的雨珠在江面上砸出一片白雾,在阴云下变得晦涩而阴暗,第 137 章   王贲奔赴战场的速度非常快, 天气正在逐渐转凉,燕国有又在北方, 若是延期下去, 拉开远距离战线的秦国会吃亏。   然而等他终于赶到父亲身边时,据说迷了路找不到人的王翦却正对着太子丹的脑袋发呆,看起来颇为苦恼。   “贲儿来得正好, 为父有事与你商议。”   感觉自己来得并不好的王贲无奈地走到了王翦的身边, 一屁股坐下:明明他已经很快了,但还是来得迟了, 也不知道下一场的战事要等到什么时候……   王翦无视王贲郁闷的神色,开口道:“燕王派使者送来了太子丹的首级,你说该怎么办?”   王贲叹了口气,说:“依儿子之见, 便只能等了。”   王翦颇有些遗憾:“没办法了啊……”   说实话, 无论是渴望军功的王家父子,还是秦国本身,其实都不太想要这个脑袋,因为哪怕是秦国拒收仍要攻打燕国,那也得经过嬴政的同意,军报一来一回间就得耗费数月时间, 到时就得入冬了。   对于某些人来说,入冬仅仅只是暂停了生产, 正好还可以窝冬休息一阵,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 冬季意味着累死人的劳役和杀死人的兵役,所以战争大多都发生在冬天。   而秦国是职业化军队,他们全年三百六十五天在线,因此他们反而最不想在冬天作战。   一方面是人数优势的原因,另一方面是地理气候:冰雪导致道路越发崎岖,无论是行军作战还是补给配送难度都大大增加,与秦国迥异的寒冷气候不仅给士兵造出了许多不适,更让敌国的墙壁变得湿滑而坚硬,连火药都开始哑火了。   秦军终于停止了他们前进的道路,甚至开始往后边的城池退,燕王靠着卖儿子暂时逃过了一劫。   ……   又是这个熟悉的一幕和这个熟悉的味道。   已经麻木了李斯非常冷静地别开视线,他掩住口鼻,发出沉闷的声音:“大王想要如何处置这燕丹的首级?”   或许是上天安排的剧情,由太子丹谋划的刺杀最后还是在太子丹身上结束,并且以樊於期的死状摆在了嬴政面前。   墨斗嘴贱地插嘴道:“用作收藏如何?”   燕丹的头盖骨啊,那绝对是让后世史学家疯狂的国宝级遗物……   李斯瞥了墨斗一眼,人都分尸了,还不让入土,这有点狠了啊――要知道,哪怕是喂狗,最后还是能回土的。   嬴政挑起眉:“那便送给斗了如何?”   “那还是不了……”墨斗讪讪一笑,他还没那么重口,“大王另作决定罢。”   嬴政摇摇头,他沉思片刻,最终还是道:“埋了吧。”   毕竟他曾与太子丹同为质子过……   骇人的头颅被拿开,李斯终于肯放下自己的袖子了,他拱手称赞道:“大王仁慈。”   嬴政看了李斯一眼,不说话,墨斗睁大了眼睛,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嬴政这是害羞了?   他忍不住地一直看着嬴政,连带着李斯也开始细细打量起嬴政来,搞得嬴政有些崩溃:“寡人一时听不惯罢了,旁人都是非议寡人残暴的。”   墨斗本想调笑嬴政几句的,但是当他听到后半句话时,忍不住皱起了眉:“是何人?”   和历史上因为生产力原因而坑杀俘虏的嬴政不同,现在的嬴政可以说对谁都仁至义尽了:士兵得到了良好的补贴,俘虏能够回归家乡,降地安稳度日,或许可能有地域冲突,但嬴政还是在低层百姓中竖起了良好的口碑,按理来说,残暴这个帽子应该能摘掉了才对。   嬴政咳了一声,岔开话题:“燕国那里便暂时不打了,麻烦李卿安排一下,龙虾甘罗那里也知会一声。”   李斯应声称是,墨斗见此也只好放弃追问,将注意力集中在今日要商议的事情上:统一文字。   在后世,汉字的总量大概是九万有余,常用汉字在4000--7000左右,在先秦时期,小篆的数量大概有一万左右,工程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难就难在李斯需要收集齐六国的文字进行汇合统一。   不过万幸有千金阁在,在素材方面,李斯并没有耗费太多的精力,在两年有余的准备时间里,他终于全部完成。   有了成品就是有了底气,所以李斯便直接找上了嬴政,将厚厚的一本‘字典’放在嬴政面前,并提出了统一文字的想法。   嬴政仔细地翻看‘字典’,李斯的确是个书法大家,扭扭曲曲的小篆在他的笔下拥有着无法言喻的美感,既有远古图腾的古朴,又蕴含着未来演化的勃勃生机。   嬴政放下书,笑道:“寡人还以为你会在秦国一统时拿出呢。”   “微臣本来却有此想,”李斯坦言道,相比于现在,在四海合一时拿出来绝对能收获更大的名气,“但此时拿出于秦国有利。”   提前拿出来不仅能让秦国有充足的适应时间,更能温水煮青蛙,先一个一个国家推行,最后全国统一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毕竟‘书同文’并不是一道简单的命令,对于很多家族阶级来说,否认他们的文字差不多就相当于否认他们历代记录下来的族谱与历史。   墨斗洛出声提醒道:“既然如此,度量衡也可统一起来了。”   同样,度量衡的统一也并不轻松,多少人趁着各地衡量的差异赚取利益,若是秦国就这么统一了,那就是在抢他们的饭碗。   一桩桩一件件罗列下来简直头疼,嬴政想了想,下令道:“将度量衡的事告知甘罗,让他定下标准,先统一文字,就从千金阁开始。”   千金阁是个好地方啊,若是运营地好,说不定可以直接把人潜移默化了。   于是,第二天,居住在咸阳的各个士人发现,他们的精神家园‘千金阁’竟然闭馆了?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些人愤怒地回家呈咸鱼状,还有人不甘心地逗留在千金阁外游荡,很快,便有细心的人发现,原来贴示《谏逐客书》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公告,似乎是在招募人手抄写书籍,待遇非常丰厚,条件只有一点――要用新的文字。   简直荒谬!   不少人直接拂袖而去,甚至有当众辱骂者,当天的廷议上也有人提出了非议,但嬴政全部只用一句话堵了回去:“这是寡人的千金阁。”   我用我的文字,你管那么多干嘛?又没吃你家大米!   第 138 章   寅时, 天还未亮,夜行禁军伴随着几分零碎的鸡鸣撤离了岗位, 留下寂静的道路等待日出。不过, 咸阳的街道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寂寞,总归还是有愿意早起的人为自己的人生拼搏,哪怕他只是一个落魄地不能再落魄的闲人。   他走得非常小心翼翼, 脚步轻地就像是怕被人发现了一般, 但是他走得却快得惊人,一溜烟的工夫, 他便来到了一个人人唾骂的地方――千金阁。   昨天的那份公告信息量太过庞大,直接把不少人气到原地爆炸,简直就是大型粉转黑现场。但是,与此同时, 它所提供的报酬也被很多人看进眼里, 只是他们大多是家族庞大的贵族,完全不屑一顾:不就是包吃包住还给一点工钱吗?谁稀罕!   然而,对于隗林这个‘秦漂’来说,还真的挺稀罕的。   隗林的出生其实还算可以,至少在楚国,他的家族还是能够给他提供一个良好的教育环境的, 甚至还能提供他银财到处旅游。   而他的头脑也还算聪明,尤其是在算数方面, 按理来说,在楚国他是能过得不错的……但也只是按理来说, 再怎么有才的人也经不起自家的君王是个傀儡啊!   越看楚国,隗林便越越失望:君主无作为、国舅幕后把持朝、环环相扣的裙带关系,整个国家就跟陷入,不,这个国家本身就是一个烂泥,任何置身其中的人只能被拉着一起腐朽溃烂。   既然救不了了,那便离开吧,于是,隗林下了一个决心:他要去秦国。   然后,他受到了全家人的反对。   与他平时旅行到处跑不同,这次隗林说得好听就各奉其主,说得难听点便是叛国了,先且不说亲人分离之痛,要是他这么走了,全族人受到打压还算轻的,要是一个不好同罪可就惨了。   隗林想了想,非常干脆利落道:“那便举家搬至秦国如何?”   他的父亲只给了他一个字:‘滚’。   于是隗林就麻利地滚走了,以近乎净身出户的方式,一路艰辛抵达了秦国,然后他发现,他连秦国的千金阁都进不去……   ‘理科生’隗林看着千金阁要求上缴原版书籍的要求,留下了悔恨的泪水:为什么他不在离家钱多背几本书?   原本想多看几本书了解了解秦国行情的隗林最后只能直接开始著书立说,不过他天生不擅长文字工作,著的书于是说是学说,倒不如说是旅行散记,这也是他为什么先要多看几本书的道理。   然而,就算如此,他还是遇到了一个巨大的困难:他要怎么活下去?   这个时代的的生产模式相当封闭,打工是不可能的,在秦国没有生存基础,家里又断了资金来源,隗林很快便陷入了极其窘迫的生活。   万幸,上天是公平的,当初给他绝望的千金阁此刻又让他看见了活下去的希望,文字的变化什么的,比得上一口饭吃吗?况且他常年游历四方,地域差异看得多了,不就是新的文字嘛,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于是,隗林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到千金阁报道了,在这个时间点,总不会有人会看见……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在?!   一进千金阁,隗林就惊呆了,他以为他会是第一个,但万万没想到,还有比他更加急迫的人,在当晚便溜进了千金阁直接住了下来。   有一部分是只认识几百个字的小吏,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文字更迭的意识和觉悟,仅仅只是为了贪取外快;还有一部分曾是被嬴政打压下去的贵族,抛去身份阶级,他们也需要面对生活的威胁,然而他们根本不能适应低层阶级的劳动,因此,千金阁的工作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这些与隗林并没有多大关系,他来这里主要是为了讨饭吃,至于读书学习什么的,那不过是顺手的事。   太阳终于升起,李斯的原版‘字典’发放到了第一个人手中,几个人围成一圈照瓢画弧地誊抄下来,然后以此为中心,以几何的倍速转播开来,如同一场文化变革的演习。   ……   嬴政发起的文字一统并不仅仅开展与千金阁,在秦国的前线,也依然正在逐步发动。这已经不是王翦第一次怀疑嬴政是不是认错了人,为什么总是给他这个武将发文官的活?   把各地竹简书籍抄到纸上发到咸阳是他王翦该干的事吗?还要用新字!   王翦看着案几上的字典,颇有点想把它烧了的冲动,但那也只是想想,要冷静,这是大王给的,不能烧……很好,现在他想直接跟大王吵架了怎么办……   “王兄,你还算好,有个儿子帮你,”一边的蒙武愁得连胡子都快掉了,“我家那混小子运气倒好,那里除了草就是沙,啥书都没有,刚巧逃过了一劫。”   而他就比较悲惨了,千辛万苦跑到燕国,啥都没赶上,结果还得回到韩地那里沿城收集书。   “贲儿今日有事,我与你是一样的,”王翦叹了口气,终于接受了事实,安慰道,“其实也无需我们亲力亲为,只需知会当地县令,然后审核一遍变成。”   事情做多了,王翦早就摸透了,事情只要交给下属去做就行,他作为一个领导者,需要的是管理做事的人,然后在关键时刻决定方向,其实跟打仗有那么一点异曲同工之妙。   蒙武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他依然无精打采:“也就是说,我还是得背下这本书。”   王翦无奈点头,你要监督那肯定得学一遍,哦,对了,还得加一条,作为领导者还要做好表率作用。   “说来,”蒙武将‘字典’收了起来,勉强打起精神,“你家王贲到底有何事?怎么,他有战事打?”   王翦摇头,笑道:“蒙兄说笑了,他近日在做魏国沙盘呢,整天就盯着看,都快把那泥给看化了……”   若是在自家儿子身上,蒙武铁定要骂他不误正业,但是鉴于王贲是别人家的孩子……蒙武铁定道:“想来他定是要做什么大事。”   王翦笑而不语,仿佛已然默认。   第 139 章   秦国, 咸阳。   寒冬中的战场是冰冷而寂静的,唯有几位大名鼎鼎的将军, 带领着自己的几十万大军化身为快递小哥, 四处奔波为嬴政收集书籍。   而秦国的咸阳城也一样如死一般的寂静,当人们意识到如论如何也抵挡不住嬴政的计划时,他们纷纷开启了非暴力不合作模式, 即便是千金阁完成了一部分数目免费开启部分馆阁时, 依然也没有人愿意进去看一眼。   温水煮青蛙是个不错的法子,但是青蛙不愿呆在锅里可怎么办?   嬴政犹豫了半天, 最后找到上了一个人:王绾。   若是把秦国最有资历的文臣武将列一遍,王绾作为四朝元老绝对能占据首位。王绾之所以资历最老,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活得够长,要知道, 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攻打过魏国, 又在楚国的进攻下守卫过秦国上郡,更是跟白起一起喝过酒的男人。   而要说在内政上,这些年来也是在他自己的职责方面处理地井井有条,可谓是能文能武,只是为人太过保守,总是顾及太多, 因此并没有创下多大的名气,名号全被白起、吕不韦、李斯这些神人给压了下去,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得以安安稳稳地坐在嬴政面前问:“大王传唤老臣来有何吩咐?”   嬴政难得摆出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 要是墨斗在这里,绝对又要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寡人有事想要大夫帮忙。”   王绾点头:“大王请讲,老臣自当竭尽全力。”   “千金阁近日新进了一批书,但奈何无人问津,寡人思来想去,觉得也有只有您有这份资历帮帮寡人了。”   王绾资历最好,连嬴政都得给几分面子,由他出面最好不过,就是嬴政有点担心对方的性子……   果不其然,王绾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嬴政于是又劝了一句:“便只需邀几位好友去千金阁做做罢了,大夫就当帮寡人一个忙。”   但王绾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说道:“大王高估微臣了,微臣不过一个老头子,平日里哪有什么好友,微臣无能,还请大王责罚。”   嬴政微微皱眉,他一手撑腰,抿起嘴角,然后抬头问道:“大夫可是与旁人一样,不愿使用这新字?”   这一点王绾倒是并没有,他摇头:“此事微臣无异议,微臣就是老了……”   他见识的事情太多了:三次改朝换代,让他隐隐约约透悟到了历史的运动轨迹,说到底这就是多一种新字体,说起来意义非凡,但是真的实行起来也就是学个字的事,连肉都不会掉一块,比起那些斩下的头颅,这种更新换代不知道友善多少。   他就是老了,只想好好地过剩下的日子,一点都不想把自己放在众矢之的的位置上。   “既然如此,”嬴政盯着王绾,目光炯炯,“大夫可知此事对秦国意义非凡?”   王绾拱手低头,避开嬴政的眼睛:“若是事成,大王居功至伟,可载史册。”   嬴政一把手上前,将王绾的手拉了下来,继续与之对视,他低声问:“大夫当真不想在史册上与寡人一起添上自己的名字?”   “这……微臣怕是不行……”   但是嬴政却依然不放开他,难得有一个没有排斥心理的,还是一个老臣,他怎么样都得把握住,嬴政的手愈加用力,捏得对方手心出汗:“大夫先去千金阁看看可好?就当寡人,不,是秦国求你了……”   或许是嬴政的手太过用力,用力到将一个壮年人的野心通过手上了热度传递到了王绾的心里,在片刻的愣是中,王绾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然后懊悔至死……   这件事想想就难办好吗!就他一个人不行的!就算加上一个秦王也不行!   嬴政说得轻巧,就是把上层阶层拉到千金阁慢慢适应,但其实王绾要面对的事整个贵族阶层的压力,而他的背后只有嬴政,怎么想怎么危险……会不会有人刺杀啊?就算他自己豁出命来去做了,那他的家族、他的族人怎么办!他一个老人家,是怎么得了失心疯答应了嬴政这件事的!   达到目的的嬴政早就已经开心地放下了手,他半哄着将王绾送出了门外,然后转头去找墨斗打算告诉对方这个好消息……   然后一进门,就看见了墨斗正拿着刻刀一脸猝不及防地看着他,感觉对方好像恨不得把自己和案几上所有的物件都藏到地缝里的样子,早就已经将墨斗摸地透透的嬴政立马就发现了对方有问题……要是只是在发明小物件的话是不可能有这个反应的。   同样对对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墨斗也知道对方看出了什么,但人赃并获,只能尴尬地站起身:“大王怎么来了?”   嬴政挑起眉走了过去,看见了案几上的一堆玉屑,问道:“斗什么时候对玉雕感兴趣了?”   墨斗讪笑道:“就在前一段时间。”   嬴政问:“哦?那墨斗最近在雕什么?”   憋了半天,墨斗吐出一个字:“龙……”   嬴政不理他,直接往墨斗胸前的衣襟里面探手,很快便掏出了一个物件:一个小人。   小人精致玲珑,可以看得出雕刻者依然练了不少时间,只是与正常的小人相比,这个小人明显地比例不协调:一个圆头圆脑的脑袋就顶小半个身体,身子也是五短身材,小短腿呈劈叉姿势……然而就是这样的比例,竟然还意外的可爱?简直就是恶趣味!   而在嬴政眼里,最恶趣味的不是这个三头身的比例,而是这个小人看上去好像、似乎、大概有点像他?   嬴政面无表情地看着墨斗:“龙?”   墨斗吞吞口水,狡称道:“我……在我心里,大王就是龙!”   土味情话撩汉失败,因为嬴政又在墨斗怀里掏出了一只绿色的鸭子――没错,传说中的翡翠琉璃鹰,再然后,嬴政成功地把劈叉的小人起放到了鸭子身上……   墨斗闭眼了,他已经放弃了挣扎,只求对方能看在多年情分上,能稍微轻那么一点……   第 140 章   秦国咸阳, 第二日。   如果说女人的生理周期是每个月的那么一次的话,那么男人所要面对的生理问题往往是第二天早上的尴尬, 当然, 鉴于墨斗昨晚被折腾了一宿,他就不用再面对这个问题了……才怪,很显然, 某人正在帮他手动产生这个生理症状。   “大王, 白日宣淫,万万不可……啊~”   嬴政非常迅速地阻断了墨斗接下来的话, 他挑起眉问:“白日宣淫万万不可,那欺君之罪又当如何?”   墨斗腰间一软,他往下伸手按住作乱的手,努力保持呼吸均匀:“我……没骗大王。”   “嗯?”嬴政索性停下了动作, 毫无疑问, 这反而让墨斗陷入了更加窘迫的境地,但嬴政视而不见,而是慢悠悠地问,“那寡人问你,斗究竟是何日习得的玉雕?”   墨斗难受地蹭了蹭,然而并没有缓解任何症状, 只是憋得愈发难受:“就两年前,真不久……”   嬴政低头看面色发红的墨斗, 像是打发一般随意抚慰了两下,显然,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他满意:两年前的话,确实不久,但关键是墨斗一直活在他眼皮子底下,直到现在才被他发现,这才有问题。   “雕龙也是真?”   墨斗赶忙点点头,他没那胆子拍开嬴政的手自己解决问题,只能赶紧让嬴政满意,他讨好道:“当真,只是那日恰巧想到大王,就不知不觉雕了那个手……那个玉人出来……”   玉人,虽然确实没错,但总觉得这个形容词怪怪的。   嬴政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恰巧全喷到了墨斗的耳朵上,弄得他又痒又麻,墨斗觉得嬴政再这么墨迹下去,他可能真的要炸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神情都快恍惚的墨斗听到耳边的胸膛震动着,发出沙哑而磁性的低声,连带着他的头皮到心脏战栗起来,嬴政俯头贴在墨斗的耳垂上,吹出一阵阵热气:“告诉寡人……你,雕龙做何用?”   给你雕国玺啊……   天知道墨斗是花了多大的毅力,才将这句话牢牢地留在舌尖而没用送到嬴政的耳里,缠绵着将这个消息告诉嬴政确实不错,但是在天下还未一统之前,在他还未做出真正的实物之前,他还不想做样做。   所以,墨斗非常坚强地将头埋到了嬴政的胸前,含着泪,毅然决然地摇了摇头。   嬴政:……果然还是欠收拾!   ……   这边的嬴政正在行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荒唐事,那边的王绾却正在发愁刚刚得到的新的君令,没办法,虽然他本人是不情愿的,但是谁让嬴政下了君令,而他也接下了,既然如此,他也便只能往千金阁里走一遭了。   当然,以王绾的身份,要是直接正大光明地去了,估计整个咸阳都会乱成一锅粥,毕竟,王绾在一定程度上是代表秦国老一代贵族阶级的代表,甚至代表了秦国旧时的统治秩序,而嬴政就是在打破这些东西,一旦王绾决定帮助嬴政,秦国就真的要变天了。   王绾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混迹到千金阁的,并没有人认出他来,毕竟再怎么样,王绾也算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现在千金阁里都是底下阶层,根本见不到他一面。   不得不说,古代的老人确实拥有许多的特权,王绾即便没有了以往的身份,但依然凭借自己的年龄获得了许多的便利,尤其是他的文学水平在千金阁里傲视群雄的时候,管事的人直接恭恭敬敬地把他供上了最高位,与同样接受过良好教育水平的隗林共事。   而当这两人会面时,无论是隗林还是王绾都停讶异的:竟然除了自己,还有人愿意接受千金阁的新字体?!   王绾与隗林沉默地对视,最后还是管事打断他们的氛围,几本厚厚的书堆到了两人面前,恭敬道:“两位先生识的字多,写的也快,任务便多,当然,报酬自然也相应地提高。”   这正是隗林想要的,他点点头:“多谢管事。”   送走管事后,隗林也便不再保持沉默,他直接开口问道:“在下隗林,不知老先生尊姓大名。”   王绾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将自己的姓给隐藏起来,毕竟‘王’这个字还是蛮显眼的:“你叫我绾便可。”   见此情况,隗林也不再追问下去,而是直接开始了工作:“绾老先生,既然如此,我们便直接开始吧。”   说罢,便非常快速地将案几上的几本书翻阅了一遍,大致计算出了每本的字数,然后公正地分开到自己和王绾面前;“我们各自一人一半如何?”   王绾沉默,这么快的吗?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啊……   见隗林已经直接开始了,王绾无奈之下咳了一声:“隗小友,我年龄大了,腰眼昏花,精力有限,不知可否……”   隗林了然,他立马就翻出字写地比较大的一些书,放到了王绾面前:“这些书字大些,绾老先生能轻松点,至于做多少……尽力就好,我会做下去的。”   “那报酬……”   刚刚管事说钱多一些的时候,对方那眼珠子可不要太亮。   隗林想了想道:“多劳多得想必绾老先生没意见吧?若是信得过在下,那由我一应计算如何,旁的不说,这数算之技,我还是拿得出手的。”   王绾点头,他只是来看看千金阁,又不是真的来当差:“可以,既然这些事讨论完了……”   隗林舒了口气,埋头准备工作――问完了这些事,总可以开始了吧……   “那我便继续问了,这工作时间隗小友可有计划?”   为什么对方有这么多问题?!   隗林崩溃地抬头:“当然是想何时便何时啊……”   怎么这人做事这么莽撞?!   王绾无奈地叹气:“做事怎么能如此随意啊……”   命运就如同一个好奇的科学家,总是爱将两个截然不同的东西放置在一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慢慢发酵、反应,然后产生出一系列的反应,有时好有时坏,而这一对,便会为秦国留下一段传奇。   ……   魏国,大梁。   北方的天气总是干燥而冰冷的,即便是黄河水也被冻得结结实实地,马蹄被包裹了绸布,在冰面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震得人发寒发冷。   “将军,太危险了,咱们走吧。”   不知道王贲跟王翦说了什么,王翦竟然直接答应了王贲率领尽一半的部队来到了魏国,而他们刚刚从燕地赶到了魏国,王贲便直接来到了大梁附近一直游荡勘察,似乎在确认了什么。   王贲身边的卫兵冻得瑟瑟发抖,他的手因为长时间牵着缰绳暴露在外面而发红发肿,整个人就僵硬在了马背上,只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   但即便如此,王贲一点撤离的计划都没有,他牵扯着发紫的嘴唇不紧不慢道:“急什么,让我再看看清楚。”   王贲的样子并没有比身边的卫兵好多少,甚至因为高举着望远镜而受到了更多寒风的袭击,但他就如同雕塑一般挺做在马上,手不见丝毫的颤抖。   见到如此,卫兵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嘟囔了几句:“您在看什么啊……”   王贲笑道:“我看那大梁城墙厚实,想必这些年定是将钱用于这上面了。”   卫兵哑然:“那您还笑得出?”   “如何笑不得?”王贲将望远镜的方向一转,看见了原本应绵绵无穷的黄河水此刻如静止一般冻在川谷间,他突然问道,“你说这黄河水有多少?”   卫兵没反应过来:“嗯?”   王贲没理他,像是自问自答道:“煮一瓮的鳖总够了吧……”   卫兵理所当然:“当然够了!”   王贲反问:“那若是一城呢?”   “啊?”卫兵犹豫了一下,“那也没那么多柴火啊。”   王贲终于放下了望远镜,他点点头赞同道:“那便直接淹死罢。”   说罢,便牵绳转头,奔回营地,接下来的事可不好做,他要早做打算,只留下还在纠结的卫兵:这鳖怎么淹死啊?!   第 141 章   每一个决定, 都只需要一瞬间的灵光;而当真正要执行下去时,无论是计划的确定, 还是实施的过程, 都需要耗费巨大的经历与时间。   就比如说王贲要借助黄河之水攻下大梁,看似简单,若要真正实行起来, 便需要河道的引向, 然而要是在平常这工作量还好,可现在是在冬季――地上全是冻土, 砸都砸不开的那种……   而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就地取材,砍伐黄河周围的树木用作燃料,以此融化冰土而实现挖掘, 虽然速度慢, 但工程好歹开展起来了。   确认过一切没有问题之后,王贲便直接将事情上报给了嬴政,便安安心心地等着战机的来临,而这份战报被秘密送到咸阳后,便受到了一系列的好评,被嬴政秘密招来的大臣们确定了王贲计划的可行性, 嬴政见此也便开始准备对魏国的全面进攻,大家都很开心, 除了墨斗……   此时的黄河还不叫黄河:河面宽阔,水量充沛, 水流清澈――最古老的字书《说文解字》中它被称作为“河”。   母亲河孕育的不仅仅是一个民族的诞生,她还赋予了所有流水‘河’的概念,而她本身也在单字‘河’的基础上添加了许多的形容词:最古老的地理书籍《山海经》中称其为“河水”、《水经注》中称“上河”、《汉书・西域传》中称“中国河”、《尚书》中称“九河”、《史记》中称“大河”……   而这所有杂七杂八的名字最后终结在汉朝:到了西汉,由于河水中的泥沙含量增多,有人称她为“浊河”或“黄河”,虽然当时未被普遍认可,但到唐宋时期,这条母亲河最终还是以她浑浊的颜色,确定下了她最后的称谓――黄河。   在任何的水患问题中,滥砍乱伐是永远的理由,随着生产力的日渐生长,社会对能量的需求也日渐增大,而在古代,人们只会通过燃烧木材这最低效的手段来获得所需的能量,无疑,汉代的需求便是黄河的最大承受量,而黄杨题凑之风的盛行更是加重的黄河的负担,从而导致了黄河流域整个生态环境的崩溃。   虽然‘黄河’的名字是墨斗最熟悉的名字,但是无论如何,他并不希望她会真的被冠上这个名号:明明是为了灌溉众生,却摧毁了大地,想必这条母亲河也会懊恼和伤心吧……   墨斗想了一天,然后第二日便带着草皮和泥土走进了嬴政密谋的房间。   对于墨斗的这个特权,无论是李斯、甘罗,还是尉缭都表示已经习惯了,相比之下,他们更加好奇墨斗这是要干什么――然后,他们便提前体验了一把水漫金山的感觉……   初中的科学小实验,以极其简单粗暴的对比方式,说明了植树造林的重要性。   李斯嫌恶地甩开袖子上的泥水,质问道:“墨先生可是反对王将军的计划?”   “非也,我这恰巧证明了将军计划之妙,”墨斗摇摇头,他看向嬴政,一字一句说道,“我只是提醒大王,这计划所要付出的代价。”   尉缭沉默片刻,低头劝说道:“大王,此计若成,魏国便是秦国之地,断然没有漠视其灾的道理。”   魏国是他的故国,他可以忍耐天下一统的阵痛,但断然没有看着他的故土年年受灾的道理。   “寡人明白了,禹治水之后,众人借言堵不如疏,但依今之见,种木之道是为最佳……”嬴政缓缓点头,将视线从墨斗身上转移到了甘罗身上,“甘上卿,秦国可有余资种木?”   甘罗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大王,秦国确实安稳了几年,但是全用作了战后恢复上,而现在战事又起,恐怕没法子了……”   无论是发放战俘归乡的银钱,批量生产种地器具,还是跟奴隶签订开发荒地的契约,这些都是相当烧钱的项目,而且短时间内几乎毫无回报。   “无妨,用我的银钱,”墨斗眼皮都不抬一下,工坊的分红的含金量极高,光是量产的曲辕犁都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收益,“造树是长期项目,成立一个基金对谁都好。”   嬴政扶额,原本想要怒斥的话在接触到墨斗眼神时,最后还是变成了一声叹息:“你怎么又来了……”   墨斗抬眼瞅嬴政:“不过一些数字,还不如以此来换换君事事顺心。”   嬴政挑起眉:“你这样做,寡人便顺心了?”   “不顺心吗?”墨斗歪头看向嬴政,看着对方满脸都写满了不高兴的样子,狡黠一笑,“但我开心了。”   嬴政怒视墨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最后这个微妙的当众调情微妙的氛围还是心忧故国的尉缭给打破。   尉缭咳嗽一声,有些尴尬地插嘴道:“大王,恕微臣才疏学浅,不知这……‘基金’为何物?”   “基金啊……”   嬴政最后还是被墨斗给打败了,最后他还是指派了甘罗进行讲解,再一次,对墨斗散尽千金的行为做出妥协。   ……   做出妥协的不仅仅只有嬴政,只是相比嬴政的单方面,在千金阁的这两位确实相互性的妥协。   在经历过深刻的交流与了解之后,隗林和王绾最后还是达成了一致了协议:先由做事果断的隗林下定决,然后经过做事细致的王绾整改和完善;由精于计算的隗林做出结算,再由文采斐然的王绾进行总结。   简直不可思议,他们契合地就如同锁与钥匙一般,只需聚在一起,便可打开所有的难题。   而现在,他们便在以绝对惊人的效率解决完了一本《尚书》――三万多字的书,转化,校对,整合……他们只花了七天不到。   王绾在秦国做事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让他感觉到畅快,他甚至觉得只要有隗林在,他甚至能做到年轻时都做不到的事。   青史留名,他不想吗?不,要不然,他当初便迷糊着答应了嬴政这件事……他只是不敢想……但现在,隗林的出现,便将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只要伸手,便可抓到。   毫无疑问,王绾选择了伸手:“隗小友,不知我可否问你一件事?”   隗林伸了个懒腰,点头道:“绾老先生请问。”   王绾直接道:“不知你对这字有何看法。”   隗林的懒腰停在一半,这个问题很敏感,要是旁人问他铁定不会到,但如果是王绾的话:“以新字代替各国之字,总比直接用秦文代替的好。”   他看得很明白,秦国大势不可挡,若是嬴政直接下令推行秦国的文字也不是不行,最多就是下几道杀令的工夫,但嬴政选择了整合各国文字新编成文,就这一点,他隗林佩服。   王绾笑了,他问:“那我与你便一同执行此策可好?”   隗林疑惑地保持动作:“哈?”   他们不是已经在整编这些书了吗?   王绾拱手道:“在下姓王名绾,不才,正是秦国大夫,多番隐瞒此刻才堪堪告知,还请见谅。”   哇哦,他又想过王绾的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来头。   隗林表示,王绾的这套连番操作,吓得他的腰都抽筋了呢!   第 142 章   春季, 一切万物复苏的始端,虽然天气依旧把人冻到没有知觉, 但气温确确实实已经开始逐渐变暖, 枝头也冒出了点点绿色。还未消融完的冰雪,配上充满生机的嫩绿,吸引着窝冬了几个月的人纷至踏青。   然而原本应当与旁国一样享受快活日子的魏国却没有如此的好心情, 就在前两日, 前线来报,秦军正驻扎在城外, 看样子是想要攻打魏国大梁。   并不是所有国家都经历过赵国的几次灭国之急,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当秦军正在兵临城下时,毫无疑问, 魏王完完全全慌了, 而魏王一乱,带动的是整个朝堂秩序的紊乱,不说还能坚守在岗位的人还有多少,光是晚上趁夜出逃的人就不知凡几。   魏王颤颤巍巍地坐在首位,看着日渐空荡的大堂,抖着声一遍又一遍问:“告诉寡人, 要怎么做……”   但是没有人愿意上前一步,最后还是每日负责修建城墙的大臣犹豫道:“魏国墙厚, 秦国应该打不进来吧?”   魏王崩溃道:“寡人问的是要怎么做!”   这些安慰他每天都会说给自己听一遍,可是越安慰自己, 魏王就越心慌,他想要有人能给他一个保证,然后他作为一个‘明君’满足对方的要求,接下来便只需等待成功的消息便可……典故都是这么讲的,大臣也是这么劝戒他的,可是,为什么现实有些不一样……   现实确实不一样,良臣并没有出现,也没有一个自荐的英才来力挽狂澜,有的只有仅剩忠诚的大臣等待他们的大王下达指令,即便是错误的……   “都是废物!”魏王破口大骂,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因为他的大臣一直劝谏他要行君王之礼,但是现在,魏王已经不在乎了,他只想要活下去,于是,他下达了一个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指令,“传龙阳!”   ……   魏国,秦营,不,应该说是另一处秦营。   要是让魏国知道秦军在这里还有一处军营,本就没有多少的信心估计就真的要一点都不剩了,尤其是让他们看见秦军正在挖掘的水道的话――本就可能造成水洪之灾的黄河和鸿沟被引流成小小的一条,直通魏国大梁。   后世有一句‘春江水暖鸭先知’的名句,而现在,最先知道气温回暖的应该便是王贲了:冻土正在逐渐变软,冰封的河水蠢蠢欲动,无论是秦军还是魏国,所剩的时间都不多了。   为了防止被魏国发现,王贲决定兵分两路,一边装模作样地作攻打魏国之状,另一边则是抓紧之间挖水道,两样工作同时抓紧,忙得王贲焦头烂额,偏偏这个时候,秦国大本营那里还传来了新任务。   “什么,你让我打完仗后还要把河道给改回来?还要种树?”连日的熬夜工作让王贲的火气越来越大,哪怕是极会做人的他,也忍不住对姚贾发起火来,“此非我之责,我不干。”   已经从使者晋升为指导员的姚贾好脾气地笑笑:“不是我让将军这么做,这是大王的意思。”   王贲低头看舆图不理他,他就是一个将军,哪管得了那么多,姚贾也相当有耐心地等在一边,最后还是王贲自己缓了过来,他平和了一下心情,和姚贾商量道:“我平日忙于军事,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才能,要不先生跟大王说一下,可否换个人来做?”   姚贾皱起眉沉思片刻:“可以是可以,只是此事并无先例,我也不能保证能不能行。”   王贲疑惑,并无先例是什么意思……   像是看出了王贲的疑虑,姚贾自言自语道:“毕竟当初大王下命令,王老将军可是全部都应了下来的啊……”   王贲身体一僵,他不自在地问:“父亲曾做过此等事?”   姚贾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当然,那韩地赵地的恢复全托了王老将军之福呢!”   王贲干咳一声,尴尬问:“想不到父亲竟然如此厉害……”   “那是自然,”姚贾赞叹到,“当初王老将军可是主动应下来的。”   (王翦:不,我不是,我没有……)   作为儿子的王贲当然是了解自家父亲的,姚贾的描述让他有些疑惑,按理说父亲不是主动揽麻烦的,他狐疑地看向姚贾:“当真?”   “当真!”姚贾面不红气不喘道,“王老将军说,攻下这座城,那便是秦国的土地,里面的人便是秦国的百姓,投降的士兵那便是秦国的将士,他作为大王任命的将士,自然有照拂之职。”   这么有责任心,那没错了,就是他家老爸!老爸这么有厉害,他作为儿子怎么能拖后腿呢?!   王贲握拳:“麻烦先生告知大王,这道指令我应下了!”   姚贾欣慰地拍了拍王贲的肩:“既然如此,那预防瘟疫的事也由你负责吧。”   王贲:咦?   “魏国冥顽不灵的老旧势力也一并清楚了吧。”   王贲:诶?   “对了,别忘了还要重新编录魏国的书籍。一切便都交给你。”   王贲:啊?   完成交接任务的姚贾趁着对方没反应过来,赶紧溜之大吉,只剩下留在原地的王贲风中凌乱:有谁能告诉他,刚刚他答应了什么?   ……   即便是王翦,这时候也不能挽救处在水深火热的儿子,王贲最后只能含泪应下,然后将所有的火气都发到战场上去。   因为王贲并没有下令全力进攻,再加之魏国足够厚的城墙,秦军根本就攻不下来,而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然还有胆子出城反击,而现在的这次,是魏国第三次反击了,打得秦军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借助着望远镜,王贲将远处的将领看得一清二楚,武功不错,领军能力也还算入得眼,啧,还是个美人……   王贲拔剑投身于战局之中,目标直指龙阳,交错的剑影,擦及的箭头,在纷乱之间秦军与魏军打了个五五开。   龙阳脸染血迹,却不减其任何一丝一毫的风采,他打不过王贲,但是魏军的几次反击给他带来了底气,更为他赢得了不屈不亢的姿态:“你们是不可能打下魏国的,撤兵吧。”   撤兵?   王贲不说话,只是扬起剑借着骑兵的灵活性,再一次地将马车上的龙阳划割出一道伤口,鲜红的血沿着划痕蔓延成一道艳红色,就像是半空升起的一道烟火,在空中留下一道白色的痕迹。   在龙阳惊恐的眼睛中,秦国士兵如同得到了什么神谕一般,以不可思议的动作整合成了一块块方正,骑兵如潮水般扩散出去,将前指长矛一步步护送到魏国士兵的肉体中,刺透,贯穿,拖横……   “撤退!”龙阳厉声大喊,以不逊任何名将的集结力将剩下的士兵号召回到魏国厚实的城墙之后,“卫兵准备!弓箭手准备!”   然而王贲并没有继续攻打,方正在两百步的射程之外堪堪停下,然后后撤,留下一地的尸体与魏国破碎的希望……龙阳突然意识到,其实,秦军一直在逗他们玩。   “就算如此”,龙阳咬牙道,“我也会护好这……”   但凄厉的尖叫声打破了他的保证,士兵绝望地跪倒在将他们护地严严实实的城墙上,无助地指着远方:“将军……水!你,你看!是……是水!”   什么水?   龙阳迷茫地往远处望去,只见吞吐着白沫的水浪携着泛着寒意的冰晶向他袭来,一下,两下冲击着坚实的厚墙,墙虽未塌,但它阻挡不了流水的漫浸――他们的大梁被淹了……   第 143 章   火攻无疑是攻袭敌营的最佳方式, 而若是攻城的话,那么水攻便是上上之选, 而借助着天时地利人和优势的王贲便实现了这个绝佳的战术, 与烈火吞并敌军一切的畅快不同,水攻需要漫长的时间进行等待,当然, 王贲是一个优秀的猎人, 他有这个耐心等待魏国的灭亡。   与优哉游哉等待的秦军不同,现在的魏国已经陷入了崩溃和内乱之中。   其实, 黄河水的冲击并没有给魏国带来多大的伤害,厚到连秦军都有些无可奈何的城墙成为了最坚实的水坝,除了冲走守在城墙上的几个人之外,并没有多大的人员伤亡――虽然这几个人之中有一位是魏王最后的希望……   秦军并没有趁水势进攻, 但失去了龙阳的魏王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河水慢慢地开始腐蚀他的国都:三个月的浸泡, 足以将任何墙土软化倾塌,别说是普通房屋了,即便是当初阻挡了秦国侵犯的城墙也软地一推即倒;与此同时,腐烂的菜叶和老鼠的尸体在泛黄的积水中慢慢发臭,闻味而来的苍蝇嗡嗡地聚集在魏国的上空,仿佛预兆着疾病的到来, 而事实上,病疫确实已经开始在萌发了……   每日每夜都有出逃的人消失在夜幕之中, 但没有人知道他们通向的到底是生还是被擒的结局,紧张、恐慌、压抑……无数的负面情绪挤压在所有人的心上, 再加之日渐匮乏的物资,标志着秩序崩溃的暴动逐渐频发,即便有人被当众处刑也没有将绝望的人们镇压下去,反倒滋生出了更多的不满与蠢蠢欲动。   魏王孤寂地坐在大堂之上,数量原本还算看的过眼的大臣们现在寥寥无几地站在他的面前,现实教给了魏王许多东西,原来还只会求助大臣的他,此刻却自己学会探查和防范:有些人病了、有些人逃了、有些人……竟然在此时还想着谋反……   该跑的都跑了,现在这些人是真的想要魏国好,可惜当初的他不懂,若是当初的他懂这么多,便早就和韩国联盟了,可惜都晚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降了罢。”   阶下的大臣纷纷跪下:“大王三思……”   魏王无力摆手道:“寡人三思过了,众卿无需多劝。”   不知道是谁的抽噎声,低低地回荡在空寂的大堂之上,徒增几分悲哀,魏王红了红眼眶,但他没有留下眼泪,或许是他暗地里哭够了,或许他已经学会了面对现实,但无论如何,他在最后的时刻留下了一国之君的威严。   “这些年是寡人错了,优柔寡断,偏听偏信,终至大祸,今秦未动一兵一卒,魏国竟要降于秦,是寡人对不起列祖列宗。”   看着底下哽咽的臣子,魏王扯扯嘴角,他低头拿出一份诏书,递给旁边的侍从,示意对方拿下去:“这是寡人昨夜写的降书,诸位大臣看看可有不妥?”   没人愿意打开来看一眼,降书静静地安置在侍从高举的手里,等待着被人阅读。   魏王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这降书便定下了。”   魏王的坚决断了臣子们最后的一份念想,他们是最后的忠臣,大王有令,他们只能遵从。   最年老的臣子出列,他的背弯成了一个拐杖状,声音苍老而沙哑:“可是大王,此书要如何送出城外?”   现在外面一团乱,被逼急的人到处抢掠杀人,乱得魏王都失去了统治力,集结在这个大殿上的大臣和侍从是魏王能够把控的最后一丝力量――很明显,这些人是不可能抵挡得住外面的暴民的……   要是以前,魏王只会问对方怎么办,但是现在……他沉思片刻,开口道:“放到瓶子里丢入水中,至于秦军收不收得到,看上天的意思吧。”   ……   这是一个矛盾致死的选择,即便是决定投降的魏王也忍不住泛起一丝希望:万一呢,万一上天不愿魏国被灭呢……   他甚至拿出了魏国最大的一个琉璃瓶将降书装入其中,希望有人会发现这个价值连城的琉璃器皿,私吞也好,破损也罢,若是降书送不到秦军的手上,那他便遵循上天的旨意,再坚守个几天。   但很可惜,魏王心中的想法并没有被实现,有时候,我们必须承认上天是偏心的,比如说,这有天知道,这个大地亮眼的玻璃瓶是怎么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躲开所有的碰撞,顺着哪里的狗洞,就这么摇摇晃晃地飘到了王贲的面前。   公元前230年,秦将王贲水灌魏都大梁城,魏王假降,魏亡。秦设右北平郡、渔阳郡、辽西郡。   ……   秦国,咸阳。   军报很快便被送到了嬴政的手里,时隔两年,秦国又攻下一国之都,对于古代来说,农村包围城市根本不存在,一城的意义极其巨大,尤其是国都,差不多便是代表了一个国家的灭亡。   当然,王贲带给嬴政不仅仅只是一个消息,还有被装回到琉璃瓶的降书,而这个降书,转眼又被嬴政转送到了墨斗手里。   墨斗好笑地看着手里的物件,啼笑皆非:“这不是漂流瓶吗?”   嬴政等了墨斗的赞扬和感谢半天,结果等到了这么一句吐槽,拉下脸来:“漂流瓶是什么……”   “将心愿或是心意写到纸条上装进琉璃瓶,然后放入江海之中,百年后或许有人能捡到,算是祈祷或是祝福罢……”墨斗小心翼翼地将瓶子收藏起来,笑道,“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被魏王这么用。”   “还蛮灵的……”嬴政瞥了瓶子一眼,自言自语道,“魏国想投降,还真让王贲捡到了。”   墨斗嫌弃地看了嬴政一眼:相信漂流瓶什么的,好幼稚……   然后一不小心,说出了口……   被嫌弃了的嬴政挑起眉来,墨斗这是在说他幼稚?!   墨斗意识到不好,他亡羊补牢地补救道:“大王当然不应该信这个,是……是大王的英明神武才让秦国攻下了大梁……”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墨斗认命了,他的马屁从来就没拍成功过……   嬴政面无表情地一步一步逼近墨斗,直到两人的鼻尖都快碰到才堪堪停下,他吞吞口水,准备好被强吻的准备……   “寡人信这个。”   没等到吻的墨斗错愕地睁开眼睛:“什么信什么?”   “寡人信漂流瓶,”嬴政的瞳孔中倒映的全是墨斗的眼睛,“因为是墨斗说的……所以寡人信……”   富侵略性的进攻长驱直入无意识张开的唇间,将更深的感情传达至对方的心底,直到对方柔顺地回应迎合,也许这是奖励,但更多的是彼此间的爱意……   第 144 章   要说现在最嚣张的国家谁那个, 那非秦国莫属:以王翦为首将领名号的逐步确立,战无不胜的军队战士, 愈发辽阔的领土疆域, 在魏国投降之后,整个秦国都陷入了极其狂热的状态中,放在几年前绝对会被人嘲讽致死的一统理想, 现在却在秦国的领土上到处被人道来。   不说别的, 光是墨斗,就在咸阳宫里不止一次听到侍从在讨论秦国一统的事, 若是有人执意要恢复周礼,看到这个场景估计分分钟得哭出声来。   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连周王都不存在了,周礼更是无从谈起, 而嬴政则更是不会给任何人重回历史的机会。   “接下来便是要攻取楚国。”   站在舆图面前的嬴政意气风发, 看样子恨不得自己再去一趟战场的样子,墨斗纠结了半天,虽然他早就知道秦国攻打的顺序,但还是忍不住地问道:“大王为何不趁势攻取燕国?”   只要将燕国彻底消灭,整个北方都会处在秦国的掌控之下,而剩下的楚国和齐国便被秦国置于被包夹的位置, 尤其是燕国还那么得罪过嬴政,除了怕把齐国逼急了和燕国低远难以掌控之外, 墨斗实在想不出嬴政为什么会放弃燕国这个软柿子,而是去碰楚国这颗硬石头。   嬴政挑眉, 修长的手指轻点舆图上楚国的字样:“楚国,动了他不该动的东西……”   秦国攻下了魏国的国都标志了魏国的灭亡,但和处理韩赵一样,嬴政还要指派人将魏国的各个城池一一收服,而这个时候的楚国,便仗着与魏国接壤,偷偷摸摸地占了好几座城池。   这个现象在战国时期并不罕见,都说春秋无义战,但人家的手段还算是感觉,而战国的所有国家则是彻彻底底地奉行着利益至上的原则,只要有机会,只要看见好处,所有人会不择一切手段去将其占取,就像当初赵国被秦国攻打,魏国和燕国非但没有援助赵国,还借此也侵犯起赵国起来,只是没成功,被李牧给全赶走了……   这事要是在以前,说不定秦国还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但是时不同往日,无论是嬴政还是秦国的大臣全都表示,这事,他们忍不了。   现在的秦国是什么样的秦国?拳打赵韩,脚踢魏燕,战国七雄被他们灭了三个半,眼看就要一统天下了,结果楚国现在跳了出来虎口夺食?   问:现在那个国家最强?   答:秦国!   问: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答:秦国!   问:最不该惹的是那个国家?   答:秦国!   问:所以我们要怎么办?   答:……攻灭楚国!   总而言之,秦国膨胀了,具体表现是嬴政将二十万的军队交给了李信,让他负责进攻楚国。   李信,字有成,战国末期秦国著名宗室将领,曾在在灭燕国之战中立有大功,在人才辈出的秦国,表现地也相当亮眼,尤其是,他还年轻。   千里迢迢将书籍送来的王翦见此,非常干脆地放弃了将军(其实是快递小哥)的职务,向嬴政告假打算回家养老去了。   说起王翦,嬴政叹了口气:“王老将军老了啊,区区楚国竟需六十万秦国将士,也是时候养老了……”   墨斗不说话,他默默地看着嬴政,看得嬴政迟疑起来:“寡人……错了?”   他认真起来:“李信说要二十万,王翦说要六十万,斗觉得何人可信?”   “李信……”墨斗淡淡开口,还没等嬴政点头,他补充嘲讽道,“还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呢。”   嬴政不懂,他很诚恳:“寡人不明白。”   墨斗想了想,举了个例子:“若我说,我有法子让以亩地产100石粮食,大王会信吗?”   秦国的一石相当于60公斤,而哪怕是袁隆平先生,最高产量也不过1000公斤出头,以古代的生产力,墨斗这么夸下海口,正常人都想骂他是神经病。   然而嬴政并不是正常人,他对墨斗的说辞犹豫都没犹豫:“寡人相信,所以……斗也觉得李信可用?”   墨斗:……这天聊不下去了!   ……   虽然到最后,墨斗勉强将这句话中反讽的意思解释清楚了,但嬴政还是决定信任李信一回,墨斗无法,只能随他去,毕竟以李信的战绩,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添加了一句:“大王做好战败的准备。”   这句话已经算是冒犯了,现在秦国鸿运当天,也就只有墨斗敢对嬴政泼这盆冷水,嬴政无奈地点点头,应付道:“寡人知道了。”   一看就没放到心上……说实话,墨斗都嫌弃自己麻婆扫兴:“既然如此,大王便赶紧找人商谈准备吧。”   嬴政不在意道:“就算败了,秦国也不损一城,哪怕真丢了,秦国也能夺回来,没这必要。”   “所以……大王觉得那二十万人不算损失?”   嬴政皱眉,本能地想要反驳:“不……只是……”   嬴政哑然,只是什么呢,秦国百万军队,二十万的军队他还真的看不上眼……   墨斗笑笑,用上了后世的一句名言:“一个人的死是悲剧,二十万人的死是数字。”   嬴政愣神地看着墨斗,他的喉咙上下滚动着,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后破天荒的避开了墨斗的视线:他知道,这个样子的他,绝对不是墨斗所想要的君王,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事情就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不怪大王,这是只是一个集权的魔咒……”墨斗安慰着嬴政,“任何人都逃不了的那种。”   集权就是这个样子,它能将所有的力量汇集起来,以最短的时间推动整个社会的进程,但与此同时,它会逐渐麻痹上位者的感情,理智甚至是判断力:汉武帝的北击匈奴,从一开始的抵御自卫逐步变成了耗尽国力的挑衅张扬;隋炀帝的大运河,在减损人力物力损耗的目标下榨干了最后一丝民力;包括同样被称为千古一帝的康熙,他的手下也诞生着一桩桩的文字狱;甚至包括墨斗刚刚提到了地产量问题……几乎每一个集权者都会做出一些或大或小的荒唐事,谁也逃不掉。   “但我会看着大王,”墨斗保证,“哪怕大王嫌我烦,厌弃我,有我在,大王会是最完美的君主。”   他是世界上最大的bug,只有对他,这个魔咒才不生效,嬴政便只需大胆地往前走就行。   第 145 章   秦国, 千金阁内。   如果说现在秦国的战场是年轻人的向往之地,那么此刻的千金阁便是老年人的聚集场所:原本王翦是打算直接回老家的, 但奈何王绾太过热情, 直接把他拖入了老年俱乐部,在加之王翦运书也运出了感情,看见千金阁里的书竟然生出了一种舍不得的感情, 于是便干脆留在了千金阁, 没事缅怀一下他的‘青春’。   一文一武的大佬在此,虽然大部分人不情不愿, 但奈何人家资历老,实在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只能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人家的邀请。   至于为什么是‘半推半就’……像眼馋千金阁一箱箱新书的事情能说出来吗?能吗!   所以大部分人都是一开始勉勉强强地坐在位子上,也不想用‘字典’, 就凭借着自己的想象力猜书上到底写了什么, 幸好汉字一脉相承,就这么猜也能猜出大半来。   千金阁人流量的回归,竟然有了些许以往的风采,嬴政终于放下心来,全心全意地关注前线的战事,就是甘罗有点不太平衡:想当初他又当编辑又当会计, 最后还当了太傅,忙成狗, 结果现在千金阁变成了两人分别承担工作,轻松地让他想打人, 比如说打当初压榨他的嬴政……   当然,他不是唯一一个心态不好的人,相比于甘罗,李斯那就是想拿刀砍人了:那群老顽固不敢拒绝王绾和王翦的邀请,结果就尽对着他创造的字傲娇,一边看新书,一边还要嫌弃上面的文字。   简直忍无可忍,一想起他们的诋毁,李斯就恨的牙痒痒:什么自比仓颉不自量力,什么创新字多此一举画蛇添足,最后还评价着字比上不原来的‘大篆’好,直接命名成了‘小篆’……   眼看提起此事一个两个的面色泛青,嬴政无奈安抚:“总归有人看,还有了名字不是?李卿与他们计较什么……”   “还有甘上卿便不必再提起往事了,寡人让他在千金阁历练几日,以后入了朝还不是来帮你做事?”   见嬴政相劝,甘罗和李斯也不再多言,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嬴政今天的议题上:如何看待李信攻打楚国,秦国要做什么准备?   李斯:没什么好准备的,在太子丹联盟失败时,敌国就已经凉了,输了换人就是,总能攻下的。   甘罗:问题问地好,如果输了秦国又得多出一笔支出,根据秦国以往的数据统计……总而言之,秦国能担负起对楚国的再一次尝试,只要做好砸钱的准备就行。   尉缭:谢邀,先占个坑,等可以匿名了再过来回答。   嬴政皱起眉,显然并不太满意:李斯和甘罗并不擅长分析战事,他们能做的就是刺探敌情和周转资金,而他想要的是对战事结果的预估,但偏偏尉缭为了避嫌一直不说话。   “缭先生为何不开口?”   说来当初任命主将的时候也没听见尉缭有什么意见,当时嬴政自信心爆棚,也没注意这件事,现在想来,尉缭大概是在避嫌,秦国刚刚攻灭了魏国,现在的他无论说什么话,都会被人给误解:好话是奉承,预警是不怀好意。   大概明白了尉缭的难处,嬴政开口承诺道:“先生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这里没有外人,寡人洗耳恭听。”   尉缭抬眼看嬴政,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来他原本是想直接跑路或是去千金阁加入老年组织的,理由是因为嬴政的面相:在攻灭魏国之后,嬴政刚烈的面相又重新冒了出来……但是现在的话,好像又没了?   如此多面孔的男人,尉缭表示他从未遇到过,该说不愧是秦王吗……   咬咬牙,尉缭放弃了迷信,坦言道:“秦国会输。”   所以该换的人赶紧找,该砸的钱早点筹。   李斯与甘罗面面相觑,他们有想过秦国攻打楚国会不太顺利,但没想到尉缭会如此果断地给出这个结果。   尉缭给出解释:“楚国国力尚存,项燕悍猛,李信赢不了。”   在后世,对于项燕的记载并不多,但他的名字出现非常频繁,没办法,谁让他有个儿子叫项梁,还有个孙子叫项羽,只要一介绍这两人的祖辈,绝对少不了项燕的名字,而能拥有如此有名的后代,只能说项燕的基因确实不错,他本人的打仗能力绝对不差。   嬴政似乎并不意外,与尉缭想的暴怒不同,而是冷静地点点头,相当平和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既然如此,那便开始准备吧。”   ……   尉缭预计的并没有错误,虽然前期秦国一路高歌猛进,联合蒙武连下平舆、寝、鄢郢,但是就在李信准备与蒙武会合直攻楚国国都时,三天三夜没停宿休息的项燕趁机尾随在后,给了李信一个无比惨烈的痛击。   夜袭永远是攻营的最佳方式,连日的胜利让李信放松了警惕,结果被项燕连攻两个阵营,损失惨重,只能退回刚刚攻下下来的鄢郢防守,直到被嬴政重新清出山的王翦抵达交接。   说实话,王翦过来的速度有点快:带着四十万的军队就几个月的时间赶到了楚国,似乎早就在等着李信输了。   李信扯扯嘴角,不甘地交出兵符:“大王这是已经预料我会打败仗了?”   王翦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嬴政确实是这样准备的,但无疑,这个回答绝对会伤到李信的积极性,他只是问:“要嬴回来吗?”   李信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他当然想要赢回来,只有嬴,他才能重得大王的信任,赢得家族的荣耀,以及血洗他的耻辱。   还算有血性,没给楚国给打垮,王翦满意地点点头:“那边好好看着,以后可没人给你们收拾烂摊子了。”   七国除却秦国本身,仅剩三国,只要解决了楚国,剩下的燕国和齐国根本不足为惧,而手握重兵的他也是时候该退下了,免得最后君臣疑心,为此,他连养老金都向嬴政讨好了:而这,就是他最后一战。   第 146 章   如果说当初攻打赵国的秦国是翻越了一座大山的话, 那么现在的秦国更加像是一时大意在前进的道路上被一块顽石绊了一脚。前者需要秦国的费尽心力多次尝试,而后者就只需要爬起来认认真真往前走就行。   项燕确实一个杰出的将领, 但可惜, 他现在的需要面对的对手是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王翦和他的六十万大军。   和李信率领的二十万大军相比,无论是对手还是军队数量,楚国无疑都处在了下乘, 然而最绝望的不仅仅如此, 项燕需要面对还有秦国层出不穷的武器:先是威力巨大而又极易拆卸的投石机给出国的军队迎头一击,再用声势浩大足以击溃人心的□□震散楚军的队形, 再用灵活迅速的单骑骑兵冲阵追杀,最后是纪律严明的长矛阵步步碾压……   一连套的进攻下来,楚国的军队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项燕不是没有想要避其锋芒打游击战,但天知道为什么秦军会比他们燕国人还要熟悉地形, 还能莫名其妙地提前预知他们的行军意图……   那边的王翦正在跟教儿子一样, 理论和实战并用教李信要如何打战,这边的项燕无疑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在极大的优劣差异下,项燕根本看不到生理的希望,只能一退再退,直至楚国国都。   如此一来李园无疑坐不住了,他有想过秦国会灭了楚国, 但他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楚幽王更是坐立难安, 作为楚王,秦国要是拿下楚国, 第一个要找的绝对就是他。   “舅舅,秦国打来了,寡人要怎么办?”   楚幽王本能地向李园求助,一直以来,他的母亲就一直教导他有事直接找李园,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他的舅舅,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李园拿捏着楚幽王身世的把柄――楚幽王其实是春申君的儿子。   当初知晓自己身世时楚幽王确实有过惊慌,但看李园一直没有揭穿自己的身份,还帮他治理楚国让他安安稳稳当楚国之后,楚幽王就安心下来,甚至习惯性的开始依赖起李信来,毕竟对方是他的舅舅。   怎么办?当然是替他去死啊……   李园微笑着安抚楚幽王:“大王不必惊慌,项燕将军忠贞雄猛,不会让楚国亡国的。”   “当真?”楚幽王心存怀疑,韩赵燕的例子活生生地摆在他的面前,哪怕是混日子的他都知道现如今,秦军是不可挡的,他现在要的是一个亡国之后的去处,而不是一个毫无济事的安慰,“可是寡人……”   “好了大王,”李园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楚幽王,“楚国急于抗敌,国事繁忙,恕臣先行告辞。”   他还要抓紧时间敛财,还要赶紧准备逃亡路线,没时间和一个傀儡浪费时间。   楚幽王讪讪闭嘴,眼睁睁地看着李园离去,喃喃地说完剩下的话:“可是寡人觉得楚国要亡了……”   而他想要活下去。   还算有自知自明的话语顷刻间消散于大殿之中,却被悉数被身旁的侍从捕捉了去,侍从看了一眼李园离去的方向,沉思片刻,确定对方近日确实放松了对楚幽王的掌控,便俯身在楚幽王耳旁低语道:“既然如此,大王何不直接降于秦国?”   楚幽王身体一僵,刚想要拒绝,却听见侍从接二连三的怂恿:“奴听说,那赵王韩王在秦国并无性命之忧,秦王甚是敬重,将他们一直安置于咸阳。”   “只要大王主动降于秦,那待遇绝不差。”   “听闻秦国咸阳富丽繁饶,各种新奇巧具层出不穷,若是大王过去,便不必再在楚国等那么久了……”   一句句诱导性极强的话语,煽动着楚幽王蠢蠢欲动的心,他就像是一个被大人丢弃的孩子,只要有人上前,他便会依照本能跟在对方的身后,只求对方能庇护于他。   ……   人都贪欲是无穷无尽的,李信把持朝政多年,积累下的财富数不胜数,可即便如此,一想到他就要离开楚国这个聚宝盆,心中就愈发地空虚,而能让他心安的,只有更多、更多的财富。   敛财是需要时间的,但秦国兵临城下,时间无疑是不多了,秉承着‘时间是海绵里的水’的原则,李信决定挤一挤大将军项燕,希望他能给他争取更多的时间。   为此,他连夜来到楚国大营,用楚幽王的名义,对其施压。   对于李园的行为,项燕无疑是暴躁的:秦国的步步紧逼、连日的败仗、楚国亡国的压力让忠君爱国的项燕睡都睡不着,连头发都白了大半,而他本身就对李园这个权臣厌恶地要死,对方单方面的施压,只会让他更加暴戾,要不是楚幽王的身份在那里,他绝对能当场把李园丢出军营外面。   但现在,项燕唯有忍耐,他满眼血丝,焦躁地站起又坐下:“不用大王说,我也自当竭尽全力,但……大王可还记得这月的军粮还没发放?”   “嗯?军粮大王早就发了,将军没收到,”李园不明所以状,随即又恍然大悟他信誓旦旦道,“定是被秦军给劫了。”   项燕腾的一下站了起身,他目眦尽裂地看着一脸无辜状的李园,血丝将整个眼睛都染地血红:“你!”   楚军就在国都不远处,秦国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在半道劫走?或许军粮确实被劫走了,但不是秦军……是这个李园!思路一下子就清楚了,一定是李园给贪了,要不对方听闻这件事只会慌张,而不是如此淡定!   项燕恨得握住了剑柄,他和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这人却想当叛臣,着实该杀!   李园后退了半步,他定了定神义正言辞斥责道:“你干什么?剑是用来斩敌军的,你此刻拔出是何意!我劝你好好抗秦,亡国之责你一个人可承担不起!”   项燕咬牙问:“你什么意思……”   李园冷笑威胁道:“听闻将军子孙聪慧异常,但天妒英才,能不能长大还得看将军你了。”   被威胁的项燕怒火中烧,但最后无可奈何地颓丧坐下,他做好了为国殉身的准备,但是他的儿子孙儿绝对不在他牺牲的行列内……若是平常,他定将面前之人杀了泄愤,但对方是楚王的舅舅,他不能这样做……   李园大获全胜,他满意地整整衣服想要离开,最后还不忘提点项燕:“将军可要好好……”   营帐外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李信不满地看向项燕,项燕皱起眉,他起身出帐,看着乱糟糟的军营怒声问:“怎么了,这么乱,可是秦军袭营?”   亲兵应声而来,他慌里慌张地上前,哆嗦道:“不是秦军……是谣言……他们说,说大王是春申君之子,非……非正统……”   “胡言!胡言!尔等岂可乱语!”最先跳脚的是李园,他在项燕都没反应之前扯住了亲兵的领子,随即想起了什么,他对着一旁愣神的项燕大声道,“这是秦国的奸计,将军万万不可相信!”   项燕皱起眉,他正想开口,又一个士兵在夜色中冲到了项燕面前,士兵狼狈不堪,看起来像是慌乱之中从几十里外赶到的楚营,喘着出奇悲哭道:“将军……楚国……楚王降了……”   连环的消息轰炸着这个背负着巨大压力的将军,他用一生最快的反应处理着这些错乱的信息,然后手起刀落,顷刻间斩下了李园的头颅:如果楚王不降,他还有精力辨别谣言的真伪,但既然楚王降了,那么哪怕这只是个谣言,那他也会让这件事变为现实。   他看着地上黑乎乎的圆形物件,一脚踢开,然后上车,下令:“撤!”、只要他项燕不死,楚国就不会灭!   第 147 章   和之前秦国所有的敌人一样, 在王翦的攻势下,楚王毫无悬念地投降, 这也意味着秦国又灭了一国, 在统一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   什么,你说项燕那家伙带着楚王的弟弟昌平君熊启逃到了淮南,否认楚王的身份自立为王?   王翦表示, 那项燕绝对是胡信了谣言, 楚王负刍血统绝对纯正,他才是楚国的代表, 那个叛臣秦国会派蒙武将军进行围剿,所以楚王大可放心,只要乖乖听话,秦国不仅会保护楚王的人身安全, 更会维护楚王的名誉清白。   楚王非常听话, 王翦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连降书都是他按照王翦的要求纂写改动的……可以想象,里面的内容是如何的奉承。K、D、T、C、D、J、Z、L。   至少墨斗在收到嬴政送来的降书时,认认真真地在嬴政面前将降书读了一遍,与韩国赵国尚留存的矜持不同,楚国的这份降书可谓是节操尽失, 几乎是将秦国吹上了天,尤其是对嬴政, 墨斗怀疑,这份降书很有可能是出自王翦本人的手笔。   当这份降书第三次夸耀嬴政的英明神武时, 嬴政终于忍不住了:“斗再这样,寡人可要收回这份降书了!”   墨斗偷瞄嬴政恼羞成怒的表情,然后作遗憾道:“可是我觉得此书写得甚是合理呢……”   “合理什么,”嬴政嗤笑一声,最后还是没有抢走他送给墨斗的降书,只是随意地摆手道,“斗可闹完了?闹完了便收起来罢,让旁人看见了可要嘲笑寡人了。”   墨斗看了嬴政一眼,收起了降书,仔细地摆到了魏国的漂流瓶边,像是随口问道:“谁敢嘲笑大王?看我不揍他……”   “就你?算了罢,”嬴政不怀好意地捏了捏墨斗的腰,惹来对方的一眼怒视,他朗笑着转移了话题,“说来斗近日在忙什么,大白天地寡人都找不到人。”   当然是抓紧时间训练自己的手艺啊,要是传国玉玺毁在他手里,墨斗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但这件事不能说,得找个□□,而他也早就准备好了。   “蒙恬那边战事不利,想修个长城,我在琢磨水泥。”   当初伞闭关就是为了研制水泥,还因此错过了墨奖,要不然让墨斗帮他指导一下理论总结,说不定还真能试试看拿个墨奖。   蒙恬那里的战事,那就是匈奴了……   嬴政皱起眉,说实话,秦国虽然在楚国战场上连连胜利,但是在北边的匈奴战场上吃了不小的亏。先不提光是后勤运输就要耗费多少的粮食,正面战场上匈奴的游击战就让秦国头痛不已。   “秦国现在忙于一统,寡人没精力处理匈奴,”虽然很想派兵把那不安分的匈奴直接打回去,但嬴政此刻很清楚现在秦国的主要矛盾在那里,所以一直憋着气,“斗可是有什么法子,那水,水泥……可治匈奴?”   墨斗摇摇头,将水泥的用处讲了一遍,水泥这玩意儿确实好用,但不可能直接把匈奴打出秦国国土之外。   不过就算如此也够了!有了水泥,无论是修筑城池还是修建道路,都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可以说是变相地帮助秦国打仗了。   当然,嬴政本人想得更多,作为一个建基狂魔,他在知道水泥作用的那一刻起,就恨不得直接派人开始修路,然后被墨斗拉住了。   最原始的水泥配方理想的原材料是水硬性石灰和火山灰,而寻找和搬运这些材料就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然而研发水泥的目的就是为了节省人力物力……这又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中,就像后世的隋唐大运河一样,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绝对是一个划算的战略性工程,可这也是压死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秦国需要休养生息,嬴政不能太过着急,现在只能用少量的水泥糊弄一下长城减少损失,以后在从长计议。   在墨斗的阻拦下,嬴政最后还是歇下了这个心思,墨斗见嬴政只是沉默地看着舆图并没有其他行动勉强放下了心,只是看嬴政的样子并不好受,看得墨斗也有点难受,然而让他更难受是嬴政接下来的问话,墨斗听见嬴政问:“斗,说来……寡人几岁了?”   公元前229年,秦王嬴政攻下韩、赵、魏、楚四国,时年三十岁。   ……   “斗先生……斗先生?”连番的叫魂下,李斯依然没有将墨斗从愣神中唤醒,无奈之下,他深吸一口气道,“阿斗!”   “你怎么也叫我阿斗!”   墨斗瞬间回神本能地反驳,李斯沉默片刻,为了防止对方再陷入自己的世界,他毅然决然道:“阿斗来找我,有何事?”   “你……算了,”墨斗无精打采地放弃了反抗,“我来找你是为了大王的事。”   李斯正襟危坐:“阿斗请讲。”   “我就是想问,最近可是有人非议大王?”   不知道怎么时候起,嬴政开始接受听不得旁人的称赞了,每一次都会条件反射地进行反驳,墨斗试探了几次,最后确认大概是嬴政听见了什么不好的话,然后给当真了……   李斯犹豫片刻,犹豫片刻,委婉开口道:“大王不让我告诉你。”   这已经是在告诉他,确实有人在非议嬴政了。   墨斗点点头,咬牙切齿地开始愣神,他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了,焚书坑儒,这种大事他怎么会忽略呢,说来秦国攻打下了四国,还一直实行郡县制,行政方式也逐渐开始向中央集权开始靠拢,以儒家为代表的守旧派当然不会满意,不满意:但又阻止不了,那就只能在背后说嬴政坏话了。   “阿斗可还有什么事?”李斯无奈的再一次打断了对方的思绪,提醒对方,“你近来状态不好。”   墨斗回神,深吸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太好,嬴政之前的问话可以说让他完全慌了神,一方面他怕嬴政会像历史那样开始迷恋炼制丹药,另一方面则是墨斗意识到,他陪伴嬴政的时间已然过了大半……   其实秦国现在的进程已经很快了,历史上的嬴政是39岁一统的天下,而现在的嬴政只有30岁,剩下的燕国和齐国就是个包子,根本就不用花太多的时间去处理,但墨斗还是替嬴政感觉到了一种无奈――时间留给他的是一段二十年不到的执政时间。   难怪历史上的嬴政会如此痴迷长生不老药了,毕竟他就只有十年的时间,结果还有那么多人阻碍他的道路……   浑然不觉间,墨斗开口问道:“若是有人有雄心大志,可偏偏时不我待,该如何?”   “当然是交由后代子孙去完成。”李斯奇怪地看着墨斗,理所当然回答,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劝道,“所以,阿斗你还是赶紧娶妻生子吧。”   秦国需要你的木工技术。   啪!   不知道哪里的木头断了,李斯和墨斗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一只不知道偷听多久嬴政,面色泛绿地出现在墨斗身后。   第 148 章   李斯的提议当然是被拒绝了, 墨斗最后是被嬴政给拎回去的,虽然墨斗本人是相当地无辜……   但无论如何, 嬴政是肯定生气了, 否则也不会把墨斗抓回来后一句话也不说,就只顾埋头批公务,一点要理墨斗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做什么解释, 最好的方法是转移话题, 沉思片刻,墨斗最后还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国事上。   “咳, ”墨斗干咳一声,成功地让身旁嬴政的耳朵动了动,“大王,楚国余党已让蒙武去处理了, 接下来的燕齐要如何处理?”   “燕国那里王翦举荐了李信, 齐国固守西边,让王贲去试一试便可……”嬴政将手上的笔一扔,皱眉道,“你就想跟寡人说这些?”   墨斗咽咽口水:“要不然呢……”   嬴政转头看向墨斗:“斗当真不想要个后人?”   墨斗无奈道:“大王不会真的将李斯的话当真了吧……”   嬴政看着墨斗,突然开口问道:“至时今日,斗可还记得自己造了多少器物?”   墨斗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嬴政突然说起这件事,一时回答不上来, :“我不知道。”   嬴政手指轻点,随着节奏列举道:“先是曲辕犁、琉璃、舆图、马具、肥料, 纸张、铅笔;后有望远镜、□□、三棱镜、显微镜、水泥……”   不知不觉盗版了这么多东西啊……墨斗虚心地打断了嬴政的话:“所以大王想说什么?”   “斗还有东西没拿出来,有很多……”嬴政断定道,他看着墨斗沉声问,“你就不会遗憾?”   可是就算是有遗憾,留个后人还是解决不了问题啊,先不提这个时代没有人工授精,就算有,金手指又不能继承……   墨斗一时语塞,更让嬴政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他一把抓住墨斗的手,倾身上前几乎是用咬的吻住了墨斗,狠声道:“就算你后悔也没用,你,是寡人的……”   ……   等嬴政终于把占有欲爆发完的时候,墨斗几乎只能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了,他缓过神有气无力道:“大王还真把李斯的话当真了?”   嬴政不说话,只是抱着墨斗的手越发用力,墨斗无奈问:“大王可否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片刻的沉默之后,嬴政终于给出自己发疯了理由:“寡人就是感觉,老了……”   墨斗抽抽嘴角,咬牙切齿地翻过身来,指着自己身上的痕迹问:“老了?”   嬴政低头,将可以说是狼狈的墨斗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顿了顿,肯定道:“果然老了。”   刚想鼓励嬴政‘男人三十一枝花’的墨斗:……你可闭嘴吧!   ……   嬴政最后的玩笑让墨斗成功放下了警惕,并没有意识到嬴政其实并没有逗他玩,嬴政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老了。   第一次有这种想法时,嬴政是在自己三十岁寿辰的时候,虽然对于后世来说,三十岁才意味着中年的开始,但是在平均寿命不到五十岁的古代,三十岁却是意味要要开始面临死亡的危险。   就在嬴政还在为这个数字纠结的时候,偏偏还有人陆陆续续地开始给嬴政传销起金丹来,不过显微镜的存在已经放嬴政彻底放弃了长生的想法,只是‘年老’这个信息开始在嬴政的脑子里逐渐扎根。   这并不是一个良好的意识,事实上,这个想法带给了嬴政大量的焦躁和不安,也让他出事手段更加地急于求成。   比如修路,若不是当初墨斗拦着,可能嬴政就真的不计后果地实施起来了;还比如说现在的秦国三管,不,加上蒙恬的战场,现在的秦国是四管齐下,为此嬴政甚至连自己的棺材本都扔了进去――嬴政的陵墓又延期了……   虽然墨斗本身是反对嬴政在陵墓上大动干戈的,但嬴政现在这么反常他也开始忧心起来,但见嬴政确实不在意这件事后,墨斗也只能心虚地将这件事放到一边:后世的兵马俑似乎没了啊。不过没关系,传国玉玺好歹还在,玉玺已经大致完工,就差点睛了。   “墨叔?”   因为变声而略显沙哑的少年音打断了墨斗的思绪,墨斗回神,继续和扶苏就着沙盘商谈起来:“基建是一个漫长而又耗力的过程,修这么多路大王一人是做不到的,还需要公子的继承。”   粗糙的全国沙盘置于眼前,楚国的地界完全归属于了秦国,燕国也被秦国吞并了大半,齐国瑟瑟发抖地龟缩在地图边缘的角落,看样子随时都能被秦国吞入肚内。   扶苏看着上面连接着国与国、漫长而蜿蜒的道路,认同地点点头,就是这么一个沙盘,一条条路捏起来都累得慌,更何况是真实的道路,那绝对不是一代人能解决的问题。   扶苏如此聪慧,墨斗也省心,他缓和下神情:“既然如此,那我就讲上次的《山海经》了。”   扶苏眼睛一亮,连忙点头,他向来喜欢志怪,小时候就一直沉迷翻看不同版本的《山海经》,不过墨斗讲的并不是原版,据墨斗成称这只是他瞎编逗扶苏玩的,但扶苏始终觉得墨斗并不是在信口开河,那些遥远而奇怪的世界是真的存在的。   扶苏是这么想的,也曾这么问过墨斗,而墨斗当时只是笑这说:“瞎不瞎编,去一趟不就知道了吗?”   听到墨斗开始将西北远处有一大陆环海而连,四季多雨如春,发金肤白眼碧时,扶苏终于忍不住问了:“之前你说美洲隔海,没有大船无法过去,现在这个欧洲连着我们,总能去了吧?”   墨斗挑眉:“能去是能去,只是……”   “只是要先把那匈奴给收拾了。”   嬴政步入大堂,接下了墨斗的后半句话,虽然提到了匈奴的糟心事,但脸上依旧挂笑,看样子心情相当地好,不等墨斗提问,他率先递给了墨斗一卷布帛,墨斗心中一动,接过帛书打开一看,果然如此:“燕国降了。”   公元前229,在李信的攻打下,燕国不敌,降于秦国,秦国的统一大业,只差齐国那最后一步。   第 149 章   如果有人要做一个战国末期的战争游戏, 攻略难度最强的绝对就是秦国,而最没有威胁性的大概就属齐国了。   并不是说齐国这个国家的国力不强, 事实上, 因为齐国一直没有参与战事,休养生息,整个国家甚至可以用富饶来形容了, 按理来说, 威胁性是不输于赵国和楚国的,但偏偏这个国家一点的攻击欲望都没有:在秦国攻城略地时他就那么安安分分地呆着, 直到秦国收拾完其他国家,来然后找他麻烦。   诚然齐国这么乖巧,少不了秦国奉行的远交近攻战略,但这个国家没有远见到这种地步还是很让人惊叹的。   出于齐国一直以来的表现, 嬴政象征性地派遣了陈驰作为说客去游说齐王投降, 虽然派姚贾的成功性更加大一些,但鉴于姚贾的用处不小,嬴政还是放弃了冒这个险,谈不拢就直接开打呗,秦国最不怕的就是战争――这是安于和平的齐国应该头疼的事。   毫无疑问,在嬴政眼里, 现在齐国已经是秦国的一部分了,而他现在要做的是全国一统的准备。   嬴政兴致勃勃地在沙盘上拔掉了燕国的小旗子, 替换上了秦国的玄旗,结果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 嬴政依然成功地用自己的大袖子拂歪了一片的山脉……   墨斗捂脸,这中堪比熊孩子的破坏力已经不是手残的问题了。   幸好,大概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虽然嬴政本人是一个手残到极点的糙人,但是他拥有一对心灵手巧的爱人和儿子,两人通力合作,很快就将一个刚刚似乎被怪兽破坏过的小世界修回了原样。   在经历过这么一对比之后,饶是嬴政也颇有点挂不上面子,他清了清嗓子,向扶苏提问,努力想要挽回自己的一点尊严:“扶苏,你来讲讲一统之后,秦国该做何事?”   扶苏接过身旁侍从的手巾,从容地拭去指尖上的泥渍,然后拱手,依照着逻辑一条一条缓缓道来:“行郡县之制,集君主之权,用小篆。”   这是为政。   “推行秦币,统一度量衡,修驰道。”   这是经济。   “收缴兵器,按律法治国,严惩私斗。”   这是民生。   “上防匈奴,下收南蛮。”   这是军事……   扶苏说得头头是道,原本还想鸡蛋里挑骨头来保持家长威严的嬴政逐渐缓和下神情,一种‘不愧是我儿子’的骄傲和另一种‘儿子竟然长大了’的酸涩感交织在一起,弄得嬴政有些迷茫不知所措,直到墨斗悄悄地过来牵住了他的手――当墨斗手上木工而生起的茧子划过嬴政的指缝,一种握住时光的感觉才堪堪让他回神。   下意识地将墨斗的手抓地更紧,嬴政扯开嘴角,看着越发强健的儿子点头称赞道:“扶苏,长大了啊……”   扶苏心理高兴,但面上却是不显,淳于越曾教导过他君子要平淡如水,无论是父王的训导还是老师的教诲,他一直都做得很好:“父王过誉了。”   突然间,空气似乎安静了下来,沉默的因子飘荡于两人之间,组建形成一个微微显性的沟壑,然后被一道声波给生生震断:“大王,沙盘上的山又倒了。”   嬴政身体一僵,转身一看:只见他的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扯到了桌上,将刚刚搭好的山又给全部带倒。   扶苏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他低声劝谏道:“沙盘易坏,重修不易,父王……应当小心……”   嬴政沉默:儿子,说来你可能不信,寡人没动,是袍子先动的手!   但没有人会相信嬴政的,包括满脸微笑的墨斗:“大王惹的祸,大王自己处理。”   盖棺定罪,处事狠绝,一点情面都不给嬴政留,嬴政有口难辩,只能亲手开始修建(破坏)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沙盘。   这个可怜的沙盘最后还是顽强地幸存了下来――加上看不过眼的扶苏和幸灾乐祸的墨斗,就算有嬴政拖后腿,任务总归还是完成了。   难得狼狈的嬴政捏上了瘾,最后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下次捏齐国,记得叫上寡人。”   扶苏也难得显露了自己的少年样,竟然敢开口嫌弃起嬴政:“父王不擅长此事,还是尽早歇了罢。”   墨斗在一旁帮腔,一脸认同地点头:“就是。”   “你们!罢了……”嬴政佯怒,最后还是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反正你们也拦不住寡人。”   嬴政无赖起来,谁也没办法,最后扶苏离开前还是被‘逼’地答应了此事:“是,儿臣遵命~”   说是不情愿,但脸上濡幕开心之情都快溢出来了,看着扶苏欢快的背影,嬴政摇头笑骂:“这么大了,还如此幼稚。”   墨斗看着嬴政,微笑不语。   ……   齐国,临淄。   与其他国家频繁搬迁国都不同,齐国的国都一直就是临淄,将近千年的历史将这个城池洗历地古朴而祥和,就像这个国家的齐王田建一样安于和平。但这只是一个虚假的表象,当齐国失去了旁国的屏障时,齐国就不得不面对战争的威胁,不过陈驰的到来给了他们另一个一个选项:降于秦国。   齐国理所当然地分成了两个派系:以墨大夫为首的主战派,以后胜为主的主和派。   说实话,齐王田建不太想打仗,他蛮想投降的,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还有为了齐国的百姓,听起来很讽刺,但这确实是齐王的真实想法。   孔子曾说过:“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或许时间真的能给予人独特的智慧,齐王田建已经五十多岁了,前两年他还一边沉迷于秦国送来的宝物,一边对秦国的势力瑟瑟发抖,而现在秦国的使者坐在他面前,他的心情是更多的却是坦然:“秦国使者可否容寡人考虑几日?”   齐王明白无论如何,齐国都逃不过被秦国攻灭的命运,但怎样被灭是个好问题,主战可留下齐国的一丝尊严,日后不会让秦国轻贱了去,但主和又可让齐国避免所有的损失……   他要好好想想怎么样做,才是对齐国百姓最好的选择。   第 150 章   如果翻开史册, 我们可以看见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齐国的独善其身是多么的愚蠢, 齐王用他近四十年的在位时间, 告诉了人们唇亡齿寒的道理,并为后世留下经典的教育素材。   如果是后人对其他战国是惋惜痛恨的话,那么对齐国的选择便仅剩鄙夷的斥责了。齐废王的称号就是对他最大的嘲讽, 嘲讽他的无能, 嘲讽齐民的软弱,嘲讽整个齐国的骨气。   但是若是我们抛去一切关于尊严、荣耀与名誉等定义去看待各国的结局, 其实只有齐国才是最大的赢家。   我们难以想象,四十年的和平无战事在战国的年代是多么的珍贵,我们更难以想象的是,齐国又是如何做到与秦国和平交接的:齐国并不是没有兵力, 事实上, 齐国集结了四十王的大军在西部,只是秦国避开了他们的主力,选择从南进攻,也就是说,只要齐国稍有反抗之意,秦国哪怕攻下了齐国王都, 依旧需要面对几十万的大军。   即便是如此软弱的齐国,也是存在主战派的, 比如说墨大夫。然而,史书上记载, 临淄无一反抗,这其中便包括了墨大夫。   我们无从得知,齐王是如何做到让他的大臣接受他的选择,又是如何让习惯了和平的齐民安份地接受秦军的入城,但史书告诉了我们,当去往咸阳的齐王和侵入临淄的秦军交汇错身时,临淄是安宁的。   公元前229年,齐王建降,迁往秦地。秦兵卒入,临淄之民无一反抗。   ……   就像嬴政预料的一样,齐国并没有多大的威胁性――齐王降了。   嬴政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正在看着扶苏小心翼翼将齐国渤海口捏制出来,秋季的阳光暖洋洋地斜射进来,将空气中的灰尘照得亮晶晶地,墨斗低声给扶苏讲解着渤海口的气候和资源,就是这么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到一天,却给他带来了一个如此划时代的消息。   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理所当然到让嬴政有些迷茫。   齐国灭地是不是有点太过随意了?哪怕是韩国,那也是需要秦国一点一点收服叛地的,但齐国不仅降地干脆,连这步都贴心地给秦国省去了,这让还在辛辛苦苦翻看齐国情报和地图的嬴政有点不知所措。   不仅嬴政没有缓过来,事实上,连墨斗和扶苏也没能将一下子将这个消息给消化掉,尤其是墨斗,一开始穿越的虚幻感又重新回归,让墨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他梦幻地问:“所以都结束了?”   “不,还没有。”   嬴政看着大片的齐国地图,突然上前,捏完了海岸线的最后一处凹陷扶苏下意识的让开,将立着大大小小旗子的齐国沙盘暴露在嬴政面前,而后者毫不留情地拆下齐国的竖旗,坚定而有力的安上秦国的标志:“郡县之制,集君主之权,用小篆。”   “推行秦币,统一度量衡,修驰道。”   “收缴兵器,按律法治国,严惩私斗。”   “上防匈奴,下收南蛮……”   当初扶苏列举的条例此刻被嬴政一一列举,旗子一根根被替换,无形的大军在地图上步步前行,直到侵略至蜿蜒的海边堪堪停下,当嬴政停下最后的动作时,留下的是一个被全新赋予了颜色的齐国。   墨斗安静地站在嬴政的身后,看着嬴政极具侵略性地将自己的意志嵌入到这块大地上,融合进这一片大陆上每一个人的血骨之中,牵动着他千年后某一处的灵魂。   似有所感,嬴政回首看向触动着灵魂的墨斗,忽而莞尔一笑,他问:“斗觉得如何?”   墨斗怔怔地看着嬴政,然后,浅笑颔首:“如此,最好不过。”   秦王嬴政统六国之地,造华夏之躯;秦始皇嬴政始合四海之臣,塑华夏之魂。一切按着按着历史的剧本,但却演绎出了最完美的结局。   ……   一直以来,对于小篆的存在,秦国人都是拒绝的:作为战胜国凭什么要迁就那些战败国去学新字,直接推行秦文不就行了吗?   正是因为这种心理,有时候对于小篆的反抗,秦国人有时候甚至比旁国人还要激烈,千金阁作为秦国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都曾经因为小篆的事情暂时地消沉了下去,不过在王绾和隗林的经营之下又有起色,虽然不少人依旧抗拒着小篆,但在千金阁的大环境之下,还是被逼着学会了小篆。   所以,当用小篆书写的齐国投降字样传递到大臣们手里时,几乎所有人都看懂了这个代表着秦国统一六国的消息。   这是个值得高兴的消息,就是上面的小篆有点扎眼:明明大王以前答应地好好的,就在千金阁里用用,怎么现在就这么正大光明地用在公文上了呢……   温水煮青蛙。   不少脑子灵光的人一下子就产生了这个概念,但看着齐国投降的消息,那些煞风景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能闭眼当作没看见上面的小篆,捏着鼻子向嬴政道贺。   他们懂退让,但嬴政本人是一个相当得寸进尺的人,除了李斯、甘罗、王翦等用小篆写成的贺文,其余用秦文、韩文、赵文等写成的贺文全给退了回去,顺便还送了一本名为《仓颉篇》的书。   《仓颉篇》,为了推行小篆嬴政专门让人写的启蒙识字课本,它最初由三篇文字构成,分别是秦丞相李斯的《苍颉篇》、中车府令赵高的《爰历篇》和太史胡毋敬的《博学篇》,共20章(注)。   不过赵高已死,原本《爰历篇》的部分由王绾取代。   要是所有人的贺文都被退了也就罢了,大不了大家一起跟嬴政杠,但偏偏有李斯王翦这类大臣打头,抵抗小篆的联盟很快便分崩离析了――用小篆就用小篆吧,用起来也挺方便的,他们还要准备接下来的统一大典,没时间也没精力和嬴政扯皮这件事。   除了一些固执到极点的人还在坚守,其中儒家是主力军,比如说扶苏的老师,淳于越。   擅动先祖遗文,简直荒唐,还有那个郡县制,更是没眼看!   “可是,孤觉得父王没错,”扶苏不卑不亢地正坐在淳于越面前,冷静维护着自己的父亲,“是先生您错了。”   于是把自家老师给气走了。   扶苏捡起面前的《论语》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父王不过是要实行郡县制和小篆就把老师给气成这样,以后推行其他的政策可怎么办啊……   第 151 章   扶苏确实没有担心错, 嬴政在齐国投降后的连番操作确实将淳于越气得不轻。   在得寸进尺地要求大臣们使用小篆之后,嬴政又接着小篆的借口, 接二连三地打压那些不情不愿的大臣, 将权力转移到自己和李斯、甘罗等大臣的身上,顺手再将千金阁里的王绾和隗林给提拔了出来。火柴猫若只是权利的置换那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凑巧的是, 那些被撤除的大多都是旧势力的贵族, 而被替换上并不是他们家族的后人:有些是直接被新人替了,有些是被敌对势力的人给换了……   配合上秦国一直推行的郡县制, 可以说,整个秦国的朝臣都被嬴政攥在手里,如果说战国时期是礼崩乐坏的话,那么嬴政就是在这块废墟上重新建立起了一个新的秩序框架, 虽然并不完善, 但是已经初具模型。   嬴政的这波操作下,孔子所向往的周礼和周公重回的可能性彻底被消泯于其中,儒家向来向往贤王和能臣的政体结构,嬴政这么搞一堂之言,淳于越当然不同意。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没有人在意他的想法, 所有人都在为接下来的连轴典礼做准备。   首先需要举办的就是嬴政的寿辰。   齐国和秦国的距离很远,齐王从临淄出发时气候还处在秋季, 当他抵达至咸阳时,便已然入冬了。刚巧, 嬴政的生辰便是在腊月,礼官想了想,便大着胆子跟嬴政商议,想要将受降仪式与寿辰合办在一起。   这个提议很快就被嬴政通过了,他本来就想借一个机会搞事情,最好是一个他能胡作非为但旁人不得不依着他的时机,齐国投降本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再加上寿星的名号,哪怕嬴政任性到想要星星,大臣们也这能苦哈哈地去找陨石来哄着他。   当然,嬴政并不是这么幼稚的人,他每次搞的事情都是能决定天下格局的。   “大王想先行在我这里预支寿礼?”   墨斗纳闷地看着的嬴政,结果对方相当理直气壮:“本来就是寡人的,寡人凭什么不能支配。”   嬴政如此强势,反倒墨斗开始心虚:嬴政不会是知道传国玉玺的存在了吧……   他试探地问:“所以大王想干什么?”   嬴政之时墨斗,目光炯炯:“帮寡人铸钱!”   哈?墨斗有点恍惚,他穿越的是秦朝对吧,不是汉朝对吧,为什么刚刚他听见了汉文帝的台词……   再重复一边,嬴政不是那么幼稚的人,后世的汉文帝直接给邓通铸钱权的行为虽然霸气,但依然掩盖不了其目的的单蠢――而嬴政是想要墨斗帮他设计铜币的形状。   度量衡的事情已经交付给了隗林,统一货币的政策也该提上议程了,而墨斗就是嬴政心中最完美的人选。   “就为了这个?大王直接吩咐就是,何必打着寿礼的名号。”   墨斗放松下来,他心满意足地把玩着排列在他面前的各色各样的货币……哪怕墨斗本人没有什么收集纪念品的爱好,但一套整整齐齐的战国货币足以满足任何人的收集癖。   在信息落后,道路崎岖,各地闭塞的时代,也就只有嬴政有这能力收集齐全了。   墨斗的手虽然因为做木工长了不少的茧子,但是手型并没有因此变形,一眼望去甚至可以说是赏心悦目:指尖干净圆润,手指修长有力,茧子并没有破坏其美型,反倒增添了几分男性力量的魅力。   此刻这双手把玩着古铜色的钱币,更显得细腻白皙,嬴政低头看着墨斗灵活中带着几分随意地捏玩着刀型的齐币,莫名觉得仿佛捏在了自己的心上。   “这不一样,若是寡人下令你去做,说不得哪个没眼力劲的史官便漏了你的名字,”嬴政垂眼将墨斗的手抓到自己的手心里,温柔而强势地将对方手里的齐币给扔到一边,“但若由你主动献上,不管怎样都能留下个名字。”   墨斗被嬴政弄得既手痒,又心痒,他徒劳地想要试图将自己的手收回,发现无法之后便干脆地放弃,安安心心地任凭嬴政把玩:“我造的东西还不够留下名字?”   “那不一样,”嬴政抬眼笑看不自在的墨斗,“斗当真不知?”   统一货币是能够被史书从头记到尾的功绩,当然是不一样的。   墨斗心中一动,和汉文帝强制性的塞钱不同,嬴政给予他的是尊重与人格。   墨斗沉默中,像是害怕墨斗装傻一样,嬴政诱惑道:“斗可还记得墨奖,名字多好听,寡人觉得墨币也很好听。”   本来还打算答应下来的墨斗:……我看是你这是‘傻币’!   ……   最后墨斗还是答应了下来,只是钱币的名称被固执的他拒绝了,嬴政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墨斗给瞪了回去,只能闭嘴听墨斗的构想。   “以惠文王二年所制的“初行钱”为基础,币形为圆形方孔,\”半两\“二字分列方好(即方孔)左右,右\”半\“左\”两\“……就叫半两钱可好?”   不好,难听……   嬴政张张嘴,最后叹了口气,勉强应下:“斗喜欢就好……”   知道自己打击到嬴政的积极性,尤其这还是嬴政打算用生日礼物换的,但是这名字实在太过羞耻,墨斗无论如何做心理建设,还是接受不了,只能安慰嬴政:“那这就不算生日礼物了,到时我另外给大王备一份礼物。”   嬴政立马原地回血,颔首点头,表情相当满意:“寡人等着。”   墨斗愣了一下,与嬴政得意的眼神对视几秒,旋即轻笑摇头:这人……还学会卖惨了!   ……   公元前229年腊月,秦王嬴政31岁,齐王抵达咸阳,恰逢秦王寿礼,遂献降书。   齐王的献礼是第一位,这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接下来的人选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木匠墨斗。   无官无职,却排在所有大臣,包括李斯的面前,但偏偏李斯等人面无愠色,唬地众人不敢有任何的非议,老老实实地呆在一边等待自己上场的时间。   嬴政不动声色地正坐在大殿之上,底下的人谁也看不清嬴政的神色,唯有手捧礼盒步步趋进的墨斗与嬴政一同跌入到时间的碎片之中。   一切就像是重回18年前,那个时候嬴政13岁,继位成为新任秦王,借助着墨斗的世界地图,压下了权倾一时的吕不韦。   18年后,嬴政31岁,收服六国一统天下,而现在他需要借助墨斗的全新铜币,构建出全新的秩序。   墨斗步步缓行,向着嬴政慢慢靠近,和记忆中一样,虽然从门口到正殿的距离不远,但在在嬴政的注意下,晃神间,墨斗便不知不觉走完了这道路程。   他深吸一口气,俯身抬手,一字一顿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皇权天授、正统合法,故今献钱半两,传国玺,大王之位,天命所归。”   嬴政眉间一动,钱半两的存在他是知道的,但是传国玺……   嬴政起身,拾级而下,然后停在墨斗面前,他捏住对方的手臂,强势地将人拉起身子,低声问:“传国玺?”   墨斗直起身子,微笑道:“大王何不打开看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嬴政终于将视线从墨斗的脸上移开,他缓慢而轻柔的掀开木盘上的绸布,露出里面的一叠铜钱和一块方方正正的玉玺。铜黄色与暖白色糅印在一起,交合成强势的金光闪烁在片片龙鳞上,就如同至高无上的权利一般耀目闪光。   第 152 章   玺印, 权利的象征。天子所佩曰玺,臣下所佩曰印;无玺书则王言无以达四海, 无印章则有司之文移不能行。   在这种条件下, 一个国玺要做到的就是,用它的至尊无上,让每一个接到诏令的人看到它留下的印记时, 脑内留下的选项仅有接受与遵从。   无疑, 墨斗献上的传国玉玺完全能承担起一个国家的权能。   白玉上的盘龙纽团倨于方厚的底座之上,透亮的眼睛模糊地倒映着嬴政的身形, 似乎在大量着这位帝王是否有资格执起他份量。   嬴政当然有资格,不,是这个国玺有资格被嬴政执取。   搅动天下风云的和氏璧是它的底料,扭转世界进程的变革者雕磨它的身形, 如此, 才配得上与这千古一帝定天下乾坤。   嬴政抬手虚握住玉龙首部,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攥紧,仿若昭示着什么,群臣纷纷伏倒于地,大殿之上唯有嬴政和墨斗还挺身立于阶堂之上。   嬴政喉咙一动,很清楚了, 今天他有了这个国玺,无论下什么决策都只会迎来成功。   双手捧过国玺, 嬴政低头看着上面的精雕细琢的纹路,透过每一段的线条, 嬴政悉数知晓了墨斗之前的隐瞒,他低低一笑:“瞒了寡人三年。”   墨斗咽咽口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又,又没骗大王……”   当初大王问他平常雕什么的时候,他回答的就是龙,是大王自己没注意而已……   嬴政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他,墨斗果断后退一步跪下,和后面的群臣一起混为了嬴政的背景板,直到主人公的鞋子在他面前不再驻足时,才颤颤巍巍地抬头看一眼嬴政。   嬴政已经重回了高位之上,挥手间指示着下一个臣子献上属于他的寿礼,身旁的国玺置于他的身边,明明就是这么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物件,却为嬴政增添了无数的威仪。   一不小心,又心动了。   墨斗赶紧低下头,收回自己的视线,他怕再这样下去,他会忍不住真的当众笑出声来,谁让那个国玺……是他给嬴政的!   或许确实是国玺的功效,在继墨斗献上全国统一货币‘半两钱’后,接下来隗林呈交的度量衡标准竟然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震动。   “商鞅变法,设爰积十六尊(寸)五分尊(寸)之一为升,今为衡天下之量,稍作变动,设……”   在隗林上述的时候,有人蠢蠢欲动,但当他们抬首,目光之余见到嬴政身旁的传国玺后,又纷纷沉默了下去,唯有隗林略带楚地方言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   “既然如此,今日赏赐,寡人便用此定量之法……”   嬴政轻飘飘的一句话,敲定了接下来的一切事宜,从李斯打头,赏下的钱用的是半两钱,赐予的珠粮规规矩矩地用新的度量衡定,从郡王到百官,从国都到乡县,无一避免。   甘罗当着所有人将赏银的账单送至嬴政的面前,崭新的国玺第一次沾上艳红的印泥,带着众人的目光砸向光滑的纸面,压起细细褶皱: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混乱的经济体制上,一根柱子被狠狠敲定于废墟之中,开始了新一轮的构建。   ……   结束掉最后的宴席,嬴政终于可以暂时性地放松下来。   墨斗帮着嬴政卸下头上的王冠,身上厚重的礼服,华丽繁多的腰间配饰和威严但略显拙笨的底靴……哪怕已经见识了很多次,但还是忍不住地心疼――现在幸好是冬天,还是一个公卿制的礼服,要是换上夏天的皇帝服,那才是真的遭罪。   不过今天嬴政状态还算不错,虽然有些疲惫,但是精神尚佳,并没有累到倒头就睡,墨斗放好衣服一转身,就看见嬴政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国玺细细把玩。   刚刚还在心疼嬴政的墨斗抽抽嘴角:“大王带着它不嫌重?”   嬴政挑起眉,他的墨斗花了三年时间给他准备了礼物,他又怎么会嫌重,当然是恨不得日日夜夜带着才好。   嬴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在墨斗无奈的表情下毅然决然地将玉玺放在床头边上,然后看着墨斗,开口道:“给寡人。”   墨斗不明所以:“大王想要什么?”   “斗雕的东西,”想了想,又着重加了一句,“所有。”   墨斗果断拒绝:“没有!以前的都砸……了……”   在嬴政‘再骗寡人一句试试’的注视下,墨斗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咽咽口水,最后努力挣扎,他扯着嬴政的衣角道:“不给行不行啊……”   墨要是让嬴政看见自己额外雕的东西……墨斗打了个哆嗦,绝对会死得很惨的。   面对墨斗的撒娇,嬴政很冷静,在墨斗可怜兮兮的注视下,他成功地将头左右摇了两圈,为自己赢得了巨大的福利――整整一柜子的嬴政手办!   站的、坐的、笑的、气的,甚至还有害羞的……有些是走萌化路线,有些是走写实路线,比如说那个害羞的手办,墨斗就灵巧地借用了血玉的红丝,将嬴政的面颊和耳尖的颜色展现地活灵活现。   墨斗心惊胆战地看着在柜前看来看去的嬴政,害怕对方真的会把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手办一并没收了。   墨斗心中打鼓,嬴政却意外地心情良好,他粗粗地看完一圈之后沉吟片刻,开口道:“果然还是少了。”   还在担心手办去留的墨斗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地问:“少了什么?”   嬴政看着墨斗,忽而一笑欺身上前,他像是炫耀一般,在众多的‘自己’面前吻住了墨斗,低声呢喃道:“少了你。”   ……   这个冬季,秦国注定不会像往常那样平静,在嬴政的寿辰之后,秦国上下还要准备接下来的开国大典,尤其嬴政还总是要乘机‘捣乱’一番,因此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在嬴政寿辰的第二日,所有人便投入到了无穷无尽的工作之中。   除了墨斗。   拜嬴政所赐,墨斗现在只能苦哈哈地躺在床上,对着旁边的玉质小‘嬴政’认真严肃地思考着一个问题:要不要扔手办……   不仅仅是因为嬴政要求墨斗也给他雕一柜子‘墨斗’手办的原因,而且,当着手办表演活春宫之类的,真的太羞耻了……   第 153 章   新的货币和度量衡在嬴政的推动下, 很快就变成了国家的唯一标准,或许民间私下依旧按照旧风俗来交易计算, 但至少在官方那里, 所有人就只能遵从最新的规则。   每一个变革都是天生伴随着动荡与不安的,一不小心就可能动移一个国家的根基,无论嬴政用如何冠冕堂皇的理由, 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它种直接涉及到了金钱利益, 尤其是商人的:曾经秦国规定需要上缴‘一千’的税,于是有些人说自己是印度人, 上缴了卢比;有些人说自己是韩国人,上缴了韩币;有些人说自己是日本人,上缴了日元……结果现在嬴政统一了汇率,谁对于一个社会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但是这不代表作为个体的商人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嬴政当然是不怕这些商人的, 正所谓枪杆子底下出政权,他手里养着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强的军队,不怕任何牛鬼蛇神,甚至恨不得有人造反好让他抄家。但墨斗对此难免有些忧心忡忡,怕好不容易搬迁来的土豪全给跑了,倒是嬴政还得回归历史强制下令搬迁……   然而, 清对此保留了相反的意见,她并不认为嬴政会需要用到那种手段。   同样是因为利益:信息的便利是做买卖最重要的条件之一, 尤其是在秦国如此频繁的变动更迭下,咸阳就是商人最好的大本营, 更何况还有千金阁的存在。   先不说那些能人为了出人头地造出的各种新奇专利,在商人眼里,光是秦国从各地抄录的关于医学农牧的书籍便是一座座没有变现的金山!   甚至有人已经将在千金阁里找赚钱的法子的行为称呼为‘淘金’了。   怎么样才能留下那些利益被侵害的人?除了强制性的手段之外,那便是给出更加巨大的利益,在嬴政采取前者的手段之前,千金阁提前为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墨斗哑然,他摇摇头道:“但愿如此。”   清没空理墨斗,她低下头专注地翻看丹药方:“没有别的事就别烦我了。”   刚刚她陪墨斗花了那么多口舌已经很给对方面子了。   “还有一件事,”墨斗顿了顿,开口道,“大王和我的意思是,让你拿下一届的墨奖。”   大概是因为工作量实在太大,再加上之前的受降仪式和寿辰合办给了礼官一个先例参考,礼官还是提议将墨奖的举行典礼和开国大典一起操办,嬴政也不想一次两次地折腾自己,便点头应下了。   “我还以为是伞……”清皱眉,低声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个女子。”   她一直是个要强的人,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自知之明,像这种典例按理来说是绝对轮不到一个女子上台的,这个社会需要的是‘顾家’‘忠贞’‘驯服’的女人,而不是像她这样‘强势’‘独立’的寡妇。   清冷静地提醒:“况且,当初我是诈死。”   “无妨,就是改个名字的事。”墨斗肯定道,“别的你不用管,大王说了,只要你应下,这个工坊就归你管。”   清顿首,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猛然抬头直直地质问对方:“你要立我为靶子?”   对方说得好听,但说到底工坊也只是归她管而已,归属权仍在嬴政手里,就好比一个国有企业。而她若是作为一个寡妇、诈死后一无所有的寡妇,以这个可以说是显赫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可想而知,她会惹多少人的眼红,又会吸引多少人入住咸阳。   清果断道:“我拒绝,你还是找你的徒弟去吧。”   她不傻,只想好好地研制丹药享受生活,旁的事与她毫无干系。   墨斗无奈,一方面是因为清的拒绝,另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傻徒弟胃疼,怎么偏偏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人啊……   一边这么想着,墨斗一边小心翼翼地从腰间拿出玻璃杯,当他拧开上面的盖头时,一股刺鼻酸辣的味道喷涌而出,混着喃喃低语的声音,一下子将清的目光扯了回来:“这是硫酸,先煅烧硫铁矿,搜集二氧化硫与氧气反应,再用水吸收就可以得到。”   墨斗说得轻松,但清是一个词都听不懂的,可是她就是执着地盯着那一被硫酸看,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浓硫酸是有脱水性的,”墨斗又掏出一包黄白相间的碎屑,明明就是最简单的面粉和木屑,但他偏偏一直用后世的语言解释,“这些都是有机物,你猜猜看,放到里面会如何?”   清抿嘴摇头,墨斗笑笑,也不再卖关子,他示意清将案几上的东西都清理干净,然后麻利快速地将碎粉放入其中,片刻之后,一段黑色的物体莫名奇妙地出现在油稠的液体上,在清惊恐而兴奋的目光中缓缓在玻璃杯口冒出了头,然后迅速地发酵、膨胀――黑面包实验,一个众所周知的初中科学实验。   清直愣愣地看着逐渐暂停生长的‘黑面包’,即便它已经暂停反应,但是它本身的存在便已经足够摄魄人心,墨斗安静地等着清回过神,直到一声惊叫声打破了暂时的沉默。   “妖、妖……”   不仅仅只有清看见了实验,刚刚入门打算打扫的仆从也看见了全过程,此刻他惊恐地看着墨斗,不知该叫对方妖道还是妖怪。   墨斗无奈地揉揉脑袋,这好像是他第二次被人看成是妖魔鬼怪了,他不管那个已经软了腿瑟瑟发抖的奴仆,转头问似乎反应过来的清:“我可以教你……”   “我应了。”   只要对方能教她……不,哪怕只是一份硫酸的配方,所有条件她都能答应下来!   清死死盯着案几上的物件,她没有一点畏惧,只有眼中有亮光隐隐闪动,通过着这双眼睛,人们仿若仿若能看见那朴素而永恒的定律。墨斗大概明白自家的傻小子为什么会心动了。   ……   解决了清的问题,墨斗心中放松了许多,虽然将清放到那个位置上有点对不起对方,但是一旦涉及到嬴政的立场,墨斗便毫无理由地偏倒到了嬴政的边上。   墨斗心中想着事情,迎面撞上了也办事回来的扶苏,两人撞地不轻,大概是因为扶苏也没好好看路……   墨斗下意识地想要去扶起对方,但结果却迎上扶苏的手,对方扶着他关怀地问:“墨叔没事吧?”   墨叔……   以往还不觉得这个称呼奇怪,但现在一听,怎么感觉就这么老了……   莫名沧桑的墨斗默默地将自己的手从扶苏的手上移开,干咳一声,转移话题缓解尴尬:“我没事,倒是公子魂不守舍,所为何事?”   墨斗只是随口疑问,但扶苏还真有事,他迟疑了一下,抛出了一个相当敏。感的问题:“请问墨叔,权利是什么?”   第 154 章   扶苏的问题确实很容易引起一些误会, 在墨斗皱着眉低声劝戒扶苏不要心急后,扶苏才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说这种话有多歧义。   “孤是在想秦国律法之事, ”扶苏解释道, “韩先生近日在著律书。”   他关注的不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是天下士人的权利,或者说是他们的言论权。   扶苏毕竟是淳于越所教导出来的, 他个人比较倾向于臣子进谏劝导君王的政治体系, 但韩非子在书中所写的‘轻罪重罚’、‘行赏告奸’、‘扩大株连’等君主专权主张,无疑对于臣子的进谏行为极为不友好, 虽然可能嬴政相当吃这一套。   毕竟一个帝国最终的走向终究是大一统,哪怕是奉行中庸之道的儒家,后世也照样走向了极端化,更何况是手段向来激烈的法家――按韩非编写的律法, 一但有人触犯到君王的权势, 下场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而偏偏淳于越一直走在这条作死的道路之上,要是按着律法来,绝对能获个妄议之罪。扶苏是最直接的观感人,在思考几日后,还是觉得若是以韩非的手段处置老师,总有什么地方不妥, 却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这几日便一直魂不守舍。   墨斗暂时放松下来, 虽然并没有放下他的眉头,这件事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历史上的悲剧又要上演,虽然嬴政现在也只剩下了扶苏着一根独苗苗……   而且这件事在后世也颇有争议,出去那些捣乱术士的存在,一部分人认为嬴政的处置手段带过残暴,而依然也有许多人认为这些儒生确实阻碍了社会的进步,嬴政并没有做错。   不过在墨斗的眼里,讨论嬴政焚书坑儒的正确与否在某一方面就是在浪费时间,事情其实很简单:有人阻碍社会进步,嬴政处理这些人有错吗?   没错。   直接把人杀了,把书烧了做过有错吗?   错了。   所以有价值的问题是,嬴政在哪一方面做错了,又该怎么处理。   “其实,我也不甚认同韩非所推崇的严苛酷法。”墨斗沉思片刻,开口说道,至少,以后世的经验来看,都是乱世用重典,而现在秦国已经统一了天下,乱世已经结束了。   “各地百姓深受战乱之苦,他们需要的是秦国的安抚,而非愈加严苛的生活环境,以我看,韩非所想有些甚至于秦有害。”   扶苏问:“所以那些议论父王的人无错?”   墨斗反问:“何错之有,公子与我不也在议论大王,难道我们错了?”   “可……”扶苏还是忍不住想要反驳,“他们煽动旁人拒行国令,还损害了父王名誉。”   “那他们便是错在了造谣和诽谤上。”墨斗沉默片刻,还是将千年后伏尔泰老先生的话搬了出来,他一字一句道,“我不同意他们说的每一个字,但我誓死捍卫他们说话的权利。”   他们可以因为造谣或是诽谤而被处死,但一个人的话语权绝对不能因此而被剥夺,嬴政错便是错在将术士欺君之罪和儒生诽谤之罪混为一谈,一同坑杀,后又借着焚书禁了百家之言。   扶苏怔在原地反复咀嚼这一句话,大为震动,朝着墨斗深深的一拜,墨斗心虚地干咳一声,解释道:“这是我曾听老先生说的一句话,觉得颇有道理,也烦请公子将此言告知韩非。”   不管怎么样,这句话包涵了启蒙运动自然权利学说一定的思想哲理,转告韩非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扶苏点点头,立马返回原路找韩非去辩论了,而就是因为这句话,牢狱中的韩非似乎是产生了启发,又在墨斗刻意的引导之下,编出了第一部具有□□性质的《秦律》。   ……   嬴政看着拿着韩非手写版《秦律》爱不释手的墨斗,挑起眉:“斗的意思是,将明鬼奖颁给韩非?”   墨斗认真仔细地将带着韩非签名的书放到一个小盒子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到高阁之上,才有空回答嬴政的问话:“之后法律法典皆可依此法修著完善,如此难道还不值一个明鬼?”   这盒子里的东西都是宝贝,可不能摔了。   嬴政眉头挑地越发高了,他承认,这个法典确实有用,不说别的,秦国现在处在百废待兴的尴尬时期,《秦律》就像是母法一般,秦国以此可以迅速产生出大量的子法:《盗律》、《囚律》、《置吏律》、《仓律》……   短时间内,秦国在刑事、民事、诉讼、经济、行政方面构建好一个新的律法,这一切韩非功不可没,但这不代表嬴政的心情就能好起来,至少他看墨斗这这本破书和他送给对方的六国降书和六国货币放在一起的时候,更是不爽到了极点。   他送给对方的也就这点东西没退回来了!韩非的书有什么资格和他的礼物放在一起!   嬴政磨着后牙槽道:“寡人是怕韩非不肯从牢里出来……还有,斗就这么把书拿走了?”   墨斗摆摆手,一点都不在意:“只要人活着就行,至于书,以后我再抄录一份给大王就是了。”   反正天志奖都要颁发给一个女子了,再加上一个不出席的人又如何?tenderlines。   嬴政顿了顿,开口故意为难:“寡人要在典礼前看见一千份《秦律》。”   墨斗干脆地点头:“好。”   嬴政不甘心地加重语气,仿若怕墨斗没听清:“一千份。”   墨斗依然很淡定,他大概明白了什么,眼中带笑:“嗯,一千份。”   嬴政气急,不说话了,看得墨斗一阵好笑,他扯了扯嬴政的袖子:“吃醋了?”   嬴政不明所以,没理他,墨斗困扰道:“可我喜欢啊……”   毕竟可是第一部系统完整的□□,还是韩非子亲笔写的,还有签名!若是真的被他流传到后世了,价值绝对比汉莫拉比法典还要大!   嬴政忍了忍,还是抵挡不住墨斗的撒娇,他转过身来,冷着脸道:“既然斗喜欢,那就拿去,但寡人是有条件的。”   “一千份书?我应……”   “寡人要小玉人,墨斗样的。”   墨斗沉默片刻,之前嬴政不是没提过这个要求,但是雕刻自己实在太过羞耻,被他一口否决了,却没想到嬴政依然没有放弃:“那我要是不应呢……”   “寡人自己……让人做,”嬴政本来想说自己雕,但一想到自己的手艺,活生生地将话吞回了肚子改口,却意外发现了一个骚操作,越想越觉得可行,“到时寡人不仅做小的,还做大的……等身的!”   那不就是兵马俑吗?!   墨斗两眼一黑,仿若看见了后世的专家看见一坑子自己模样陶俑的表情――惊恐到昏厥……   第 155 章   古代礼官的工作向来繁多复杂, 他们需要掌祭祠礼仪、掌历法记事、掌祈祷、掌神事、掌占卜……为此周朝甚至设立不少的官职来承担这项职务。   不过,这些事情在秦国的礼官眼里都是没在怕的。   他们主持过十三岁少年的继位、直面过钡呐驯、适应过竹简过渡到纸张的变革, 更接下了嬴政赏赐当堂改度量衡标准的应急。更不要说在短期内接连举办了齐国的投降、嬴政的生日、墨奖的颁发和秦国的统一的庆典, 在这期间他们还在嬴政的受益下顶着守旧派的压力硬生生地将文字改用了小篆!   在经历过这些事情的磨砺之下,他们还有什么典礼是什么不能举办的?没有!   然后他们看着嬴政给他们的颁奖名单颤抖了……   如果说在筹办典礼之余他们还有精力配合嬴政变革官员体系的话,那么当他们接到嬴政给他们的颁奖名单时, 脑内只剩下了干脆辞官罢工的想法。   这么多祭祀典礼举办下来, 他们根本就没经历过一个平民女性进宗祠的先例!更没有主人公沉迷坐牢以至缺席的情况!   要是他们真的按着这个名单策划典礼,绝对会有大臣将他们喷死的!   然而, 在嬴政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可能,他更不接受自己的决定被迫变动,因此礼官们除了咬牙筹办之外, 别无选择。   大概人真的都是被逼出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礼官最终放弃了自己的一些原则,他们破罐子破摔地选择模糊掉清和韩非的信息,一切就等生米煮成熟饭,而这正是嬴政所擅长的――他就是喜欢心血来潮。   典礼前夜,一切准备肃穆以待, 尚黑的秦国将咸阳城布置地愈发尊严,将布紫霞的黄昏衬得混沌起来。随着夜幕的降临, 来来往往的人们心中逐渐萌发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有什么大厦将要倾倒了, 又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这种感觉随着黎明的到来愈发清晰,墨斗也感受到了,天色阴影透光,他无声无息地醒,怕吵到身旁的嬴政,也不敢动,就僵着身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直到一双温热的手盖住他掌心的冰凉才堪堪回神。   “醒了?”   醒来的不只有他,还有嬴政,他醒的其实比墨斗还要早。   墨斗干脆坐起身子,问向嬴政:“起了?”   一切不必多言,就像所有的早晨一样,墨斗最先穿戴完整,然后转身帮助嬴政处理那纷繁复杂的礼服,除了天色太早,除了衣服更加繁杂:先穿素纱中单衣,再披玄衣大裘:日、月、龙纹织于肩,星辰、山海绣于背,火、华虫(风)、宗彝现于袖,天下尽属其身。   腰束白罗大带,连着赤红的黄蔽膝,藻盘隐于腰,粉米现于膝。六彩的大授小授挂于腰间,玉钩、玉佩清脆碰响。   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忘。   墨斗抬手,嬴政低头,沉重的冕冠晃动着旒安置于顶,下颌微微抬起,艳红的缨丝盘绕在指尖,灵活地盘扣成一个结,带着体温摩擦着柔软的皮肤。   墨斗后退一步,歪头打量,似乎有些迟疑:“大王……”   碍目的延旒让嬴政有些看不清墨斗的神色,不知怎么的,嬴政竟然生出一丝紧张感,于是,他干脆打断了墨斗的评价:“说来寡人还是觉得泰皇不好听。”   正在绞尽脑汁想赞美词的墨斗愣了愣:“嗯?”   嬴政嗤笑道:“此名无以称成功,传后世,”   墨斗怔怔看着嬴政,笑了:“那……大王觉得自己是何功绩?”   短暂的安静,嬴政沉吟片刻,说实话,那句话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天色渐明,流珠被晨风微微扫开,一不小心,嬴政便撞入了墨斗期待与鼓励的眼神中。于是不再迟疑,嬴政展开双臂,一字一句道:“寡人德兼三皇,功盖五帝。”   不再需要任何的溢美之词,仅需两个字,墨斗便能尽数道出嬴政此时的风采,他俯地叩首,开口说出两千年年来象征着至高顶点的称呼:“皇帝。”   与此同时,雕刻着龙兽之纹的木门被人依次推开,晨光尽数笼罩在嬴政的身上,礼官率领着侍从,逆光跪伏:“大王,典礼开始了。”   ……   五年后的~衍重新开封,橙黄色的巨蛇以气吞天下的气势重新将人们拉回到了初次的震撼之中,嬴政背负万众瞩目,抬步上前,逐渐消隐在众人视线,仅在琉璃的凸面上留下模糊变形的影子。   与其他祭台不同,再过森严的祠堂也不会拒绝拥有直系血脉的宗亲入内,但~衍只允许君王的登临,能与之同台的,唯有于天下之民有大德之人,比如说于民生有利的研究发现,或是庇护了一方水土安宁之人。   齐王,主动受降于秦,免齐战乱之苦,当得一非攻奖。   五年前,有一老人曾登过此阶,他的臣服象征着一代传奇的开始;五年后,另一位老人踏上了同样的阶梯,他的臣服标志着一个王朝的建立。甘罗说得没错,非攻奖就是一个绝佳的政治工具。   或许人世间有许多的阴暗面,但这不意味着便不存光明,伟大而崇高的事业从来都没暂停过,有人从阎王的手中夺取转生之机,有人入世在凡尘间普救苍民。   可能有人已经忘记了熊艾的存在,但是正式因为他默默无闻的游历,战乱之地才不再曾爆发过灾疫,当初墨斗曾承诺过免去他的奴籍,现在该兑现了。   大概是熊艾太过低贱的身份,台下已经开始了纷议,而清的出现,更是让这股骚乱到了顶端――女人,一个亡夫的女人。   清用一套实验方法以及操火技术,为自己获取了明志奖的殊荣,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但到现在为之,没有人敢上台挑战嬴政和神明的威严,礼官的确用了最明智的方式。   哪怕算上后世,这大概也是最出格的颁奖典礼,在继第一个女性获奖人之后,又出现了没有出席的获奖人,取代韩非出场的是一本书:《秦律》。   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嬴政一本正经将明鬼奖的奖章别在了书的封面上,场面一时有些魔幻,但于此同时,一条荒缪而清晰的规则逐渐生于众人的心中――墨奖是没有限制的,所有人都可以,所有人。   第 156 章   当嬴政离开~衍时, 已是正午时分,冬日转春的日光温暖洋溢, 将人们晒得昏沉沉的, 直到一声锐利的哨声从街道的尽头传来,横扫六合的军队列阵前行。浴血的煞气激起人们避害的本能,纷扰的人流自动分海, 人们自觉地挤压在狭窄的两侧, 为后面秦朝文武大臣让出笔直干净的道路。   一切如同预先排演过一番,向来端着仪态的百官一反常态地趋步赶路, 快速地分裂成东西两班:西侧依次排开功臣列侯与各级功臣,东侧丞相李斯为首列阵为队。九个傧相来往街头,上下传递嬴政的消息。   后世有言曰:“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这原本只是对阿房宫的极尽奢华的想象, 但这并不意味着不会是事实:震耳的轰鸣声响彻云霄, 在轰雷的预告中,一辆由人挽行的车辇缓缓而来,礼官攀旗,玄旗无风而舞,]者引导着百官以官职为准,由低到高依次朝拜。   或降或俘的亡君们被迫跟从于嬴政身后, 他们也许有所不甘,但是嬴政没有让他们列队于街便是他们最大的幸运, 他们唯有低头沉默。   一上午的折腾,兴奋激动的情绪最后还是败给了生理上的疲惫, 即便是在冬日,但在身着礼服的前提下,日光也变得烫人刺目起来,礼官们似乎早有预料,因此接下的活动尽数皆是在酒宴上完成。   珍馐佳肴陈列于盘,厚重的青铜器在敲击下震荡出清越的声音,众人随之吟唱‘雅’歌,舞娘慢慢起舞,艳丽的丝绸将诗乐舞紧紧缠绕在一起,一场交错着感知的盛宴就此展开。   象征着财富、地位、荣耀、祥瑞的献礼灵巧地避开舞跃的身姿,一件件地展现于嬴政和众人的面前,偶或引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然而这其中并不包括嬴政的声音,旁人看不见冕旒下的表情,或许认为嬴政这是在维持一个君王的威仪,但大概也就只有墨斗明白,嬴政这是在无聊:酒已过三巡,留下的都是残羹冷炙,而献礼哪怕再过稀奇,在前面的轮番轰炸下也变得稀疏平常起来……   可一切都还只过了一半,墨斗自认为已经适应了古代的正坐,如今也坐得两腿发麻,偏偏还有那么多人看着,一点都动不得……这酒宴哪里是享受,这分明是在受罪!   到现在为止,如果要说有什么好玩的,那也就仅剩下和嬴政遥遥敬酒的调情趣事了,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偷情,还真的蛮刺激的。就这么想着,墨斗又忍不住往高位上的君王举杯,嬴政配合地执起手中的酒樽,与墨斗同时间引下醇厚的酒酿。   墨斗放下酒杯,舌尖泛甜,连麻木的双腿也舒畅了很多,似乎时间也并不是那么地难以忍耐,他可以安心地等待自己的出场,这是嬴政所期望的,也是他自己所期待的。   酒过三巡,天色渐暗,高官们抢尽了风头,小士族们也刷过了存在感,仅剩下了一个需要镇住场面的大轴礼物作为结尾。   这其实是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因为有了前面的玉珠在前,几乎没有礼物能做到完美收尾,所有人都非常有自知之明地避开了这个位置,然后这个结尾的重任便压在墨斗身上――他无官无爵,正好留在最后,要是出丑了再好不过,不少人早就看嬴政对墨斗的宠幸不顺眼了。   然而,抱着这种希望的人注定要失望了,墨斗旁的不擅长,最擅长的事就是配合嬴政一起搞事:墨斗献上的礼物与之前走精美路线的画风迥然不同,简直可以用粗糙来形容:一堆木板,或者说是一推沾染了墨痕的木板。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冷笑,在悦耳的钟鸣中显得愈发刺耳,继而迅速淹没在嗡嗡的议论之中,然后,乐章戛然而止,大堂顷刻间褪去繁靡的风华,重归的肃穆庄严将不合礼制的非议尽数镇压。   嬴政放下手,无愠无喜:“斗继续。”   墨斗拱手,不多言一句,只是动作愈发麻利,直到浓稠的墨汁涮于凹凸不平的版面,在麻黄的纸上印下一页页的字句:雕版印刷,四大发明之一,它以简单的原理推动了整个历史的进程。   印刷的过程是机械而无味的,但即便是如此无意义的工作,此刻却吸引着殿堂上所有人的注意,虽然复印下的文字粗糙变形而又模糊,但没有人敢再发出半个嘲讽的字节,作为上层阶级,他们无比清楚这个工艺将会给秦国带来怎么样的革新。   《秦律》的页数并不多,墨斗很快便将其复印完,然后装订成册献给嬴政:“第一千本《秦律》,献于大王。”   于此同时,百名侍从进殿献礼,有时候,数量确实能营造出某种气势,一千本材料廉价粗劣书竟然真的成功地镇住了场面,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唯有嬴政的朗笑回荡空中:“好,赏!”   手捧书籍的侍从们听命行事,井然有序地分散开来,将手中的书尽数发送到百官的手中,这时大臣才意识到,嬴政的赏不是给墨斗的,而是给他们的。   说来,他们知道《秦律》制定了秦国的律法规则,也都明白这本书的重要性,但因为此书刚出世不久,还未来得及转抄于世,大部分人都还没看过里面的内容。   嬴政当然知道这一点,要不然他也不会让墨斗配合他演这一处戏,之前对酒宴上烦闷无趣的忍耐,就是为了此刻的畅快淋漓,他高声宣读,或者说是宣布《秦律》中的尽数规则:“废商、周分封,改为郡县。大秦版图,从今起划分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   “今天下一统,币制、度量衡、文字,这些自当规范统一”   “废除‘孤’、‘寡人’旧称,从今往后,皇帝自称‘朕’,此称,任何人不得僭越。”   “寡人德兼三皇,功盖五帝,当用皇帝之名。”   “朕为始皇帝,后世以数计,二世、三世至于万世。朕的大秦江山,将传之永世!”   在群臣震惊的神色之中,夜色悄然降临,夜幕追逐着时差逐渐覆盖住整个天空,在曾为国都的土地,一盏盏孔明灯依次升起,在空中组成故国的标志,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消散在秦时明月之下。   第 157 章 番外(焚书坑儒篇)   距嬴政自称始皇帝已有三个月了, 开国大典上看似荒谬的宣言却并没有在秦国引起多大的动荡,当人们将自己从震惊的情绪中剥离出来后, 意外地发现, 他们其实已经为这次改变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早已萌发的郡县制延蔓至全国各地,虽然贵族依旧高居上位,但世袭制已转变为私有制, 权利与财富开始变位游离;小篆已经在文字体系中生根, 甚至与此同时,为了更加便捷地传递公文, 另一种更加简便的文字正在逐渐形成;五年的战争侵伐将秦国的运行系统转变为了效率更为完善的集权中央……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适应各个称呼的转变,无论是自己的官职,还是嬴政的称呼。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跟随历史前进,但也不是没有人想要挽留过去。   在开国大典之后, 秦国大大小小的宴席依然不断, 其中有些单纯只是为了庆贺,但更多的则是庆功封赏,嬴政也正是借助着这个契机,带着墨斗出席各种宴会,他们一个□□脸,一个唱白脸, 一点点将秦国的朝政系统补足完善。   首先便是要设立的就是左右丞相:李斯作为右丞相负责政治,甘罗作为左丞相负责经济。   嬴政对李斯的提拔, 自然少不了他对郡县制的功绩,嬴政的态度很明确, 底下的人也相当有眼色,以博士仆射周青臣为首,不少人借着对李斯的祝贺拐着弯的称颂秦始皇的武威盛德。   没人不喜欢听好话,即便是嬴政,尤其是对方还一口夸一句郡县制的好处,在这种情况下,嬴政不介意多听对方两句,更何况这是在酒宴,而非朝堂之上。   而这个和谐友好互利的场景并不包括淳于越,他本来就接受不了郡县制,原是想将希望放到扶苏身上,然而李斯的邀请实在推辞不得,结果就见到此种场景,口中白酒入肚,心中之愤终于按耐不住,他怒而起身:“陛下,殷周治天下千余年,皆以分封子弟及功臣为膀臂辅翼。现陛下虽统一天下,而子弟却仍为平民百姓,若出现田常、六卿夺权之祸,在朝中又没有强有力的辅佐之臣,靠谁来相救?做事不学古,还未有朝代可长治天下。周青臣阿谀奉承,乃奸臣,陛下因习故古之圣贤,严惩之。”   淳于越如此不识趣,无论是周青臣还是李斯都变了脸色,连嬴政都冷了脸,温水煮青蛙了这么多年,还有人如此执迷不悟。   他定定看了一眼站得笔直的淳于越,然后转头问李斯:“李卿如何想?”   “微臣以为,秦国当废止诸子、以吏为师,推行郡县,”李斯放下酒樽拱手,说罢冷着眼瞥视齐国博士,嗤笑道对方,“现今是秦国的天下,商周朝已亡了!”   李斯如此直白的话激地淳于越又惊又怒,倒是墨斗一听这种“大清亡了”这种句式超点笑出了声,只好低头饮酒来遮掩住自己突兀的表情。   只是他那笑弯了的眼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嬴政原本还有些怒气,结果对方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笑把他的火气都去了个七七八八,嬴政压下嘴角的弧度,努力保持威严:“斗怎么说?”   这一会儿,墨斗已经管理好了面部情绪,他施施然地放下酒杯,向淳于越拱手,搬出了周树人的问话:“请问先生,自古以来……便是对的吗?”   淳于越一愣:“祖宗传下……”   “千年后,我们也是祖宗。”墨斗相当残忍地指出了这一个事实。   ‘因为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我们便要……’这种话其实是一句诡辩,就像类似的‘是清华的研究,所以某某有害’的话一样存在着一个逻辑谬误:诉诸名人,他们省去了最重要的实践研究论证来证明问题,而淡淡只用莫个权威来决定一件事情的正确与否,最便捷的辩驳方式是提出拿出比对方更高的权威。   很可惜,若是在后世,清华的研究表明还能用哈佛来斥驳,然而在古代,祖宗就是最高的权威,既然如此,墨斗便干脆自己当了这个权威。   墨斗的话简直就是在冒犯,可偏偏淳于越找不到任何话能用来反击墨斗,他抖着嘴唇开开合合了几次,依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场辩论事看得嬴政心满意足,也不打算再追究此事,刚打算挥挥手让人把淳于越带下去,然而一句怒斥声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刚刚的好心情:“你这妖道闭嘴!”   墨斗愣了愣,他怎么又被当成妖怪了,可是这次他既没有涂满面粉,也没有做什么科学实验啊……   ‘砰’的巨响打乱了墨斗的思路,象征着权利长剑被人粗暴地扯下拍到后世的案桌上,拔出沉闷的巨响:“来人!”   侍卫应声而现,嬴政坐在首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还站在底下不知死活的淳于越,他的声音非常冷静,但所有人都听出了其下掩藏着的愤怒:“给朕拿下。”   “诺!”   ……   墨斗设想过自己拿出太多东西被人当成妖怪的情况,但他没想到过这件事会牵扯到焚书坑儒的历史事件中来。   因为统一天下而松懈下来的情报网重新高速运作起来,李斯熬夜整理好信息呈交到了暴怒的嬴政面前:墨斗是妖道的消息就是在这三个月蔓传开的,传播人群主要是儒生与术士。   嬴政没说话,只是将墨斗的手攥地愈发地紧,墨斗手被捏地发白,但他也出声,只是无声地顺捋着嬴政的胳膊,让对方慢慢放松下来。   本来,以嬴政现在的性子和秦国现在的环境,墨斗是不担心对方会使用像历史那样暴力的手段,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墨斗心中没底了……   他似乎被当成了嬴政的突破口。   按理来说,墨斗推进了那么多改革,本应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只是他躲在幕后,一没官职,二没爵位,所以也没人找他麻烦。但在经过这么长时间后,一直没出面的墨斗也变得扎眼起来。   儒生本就看不惯嬴政的为政方式,而运用各种手段辅佐的墨斗在他们眼里自然也非善类,尤其墨斗拿出的东西几乎每个都在加速周朝旧秩序的崩溃……而术士针对墨斗的理由就更简单了――嬴政不信任他们有长生之法是因为有墨斗捷足先登了。   当初墨斗不小心被当成鬼的事情重新被提起,在经过二次三次传播之后,惊悚妖异地连墨斗自己都起鸡皮疙瘩,而上次的干面包实验也被下仆传扬了出去,传言的可怕程度比上一条谣言更胜一筹。   若是传下去,说不定真的有人会劫走一把火烧死。   墨斗本人是不在乎这件事情的,谣言既然已经被他们知道了,那么事情便不可能发生到那种地步,然而但他不在乎,嬴政在乎,无论墨斗怎么安慰,嬴政最后还是依然下令将人全都抓了起来,而以嬴政现在的情绪来看,之后事情的发展只会更加糟糕……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第二天的朝堂上:在所有人不敢提一句淳于越的情况下,作为其弟子的扶苏出列,顶着嬴政不知是静是怒的眼神下,将自己的老师告了……   没错,是告了。   扶苏的准备很充分,他不仅弹劾了自己的老师,将有关联的儒生和术士都告了一遍,他仔仔细细地将每个人的罪状都陈列了出来,并指明了对方应获什么罪惩――大部分人逃离了死刑。   墨斗无官无爵,这些人自然不用承担太大的罪责,而有些人之所以获重罪,还是以因非议朝政,而损及皇帝威严、干扰政令运行的原因。   《秦律》维护的是皇帝的利益,按照律法来说,扶苏做得没错,但即便理智告诉自己按扶苏的做法是最好的,嬴政还是不愿接受这种做法,甚至隐隐有迁怒扶苏的感觉。   他的墨斗是为了谁差点被人当妖怪处理了?是秦国!而你是朕的儿子,是秦国的继承人,是直接受益者,结果就是这样子对待你的墨叔吗?   “墨叔说过,他虽不全认同旁人所言,但他愿以死护其言权,”扶苏直身立于阶下,不急不缓地陈述道,“孤也愿此。”   无论是谁,在听到这句话后,都不能否认蕴藏在其中的崇高。   良久的沉默,直到有人忍不住气往上瞧一眼,却撞上嬴政的逼视,仿佛在问他:‘你们这种人如何还有脸面站于此?’。羞耻感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直逼得所有人红了脸低头,偏偏阶堂之上又传来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叹息,更是让人羞愧难当。   “既然他这么说过,”嬴政低头叹道,“那朕亦然……”   嬴政无奈扶额,因你而起的怒火,最后为你而熄,折腾来折腾去,偏偏我还甘之如饴,还真是,还真是……真是爱惨你了……   明明想着这么‘悲惨’的事,但在群臣的赞颂之下,遮蔽在冕冠下的嘴角最后还是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第 158 章 番外(扶苏发配边疆篇)   在大自然法则中, 年轻的幼崽终究长大,在那个时候, 不仅仅他们自己会闯出世界, 父母也会将他们驱逐出穴。虽然人类进化出了自我意识打破了这一则法则,但作为代价,他们也要承担相应的反噬――比如说青春期遇上更年期的冲突与困扰。   一个孩子的成长总是在不留神间进行的, 但他的变化绝对是轰轰烈烈的,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转折点的话,那么大概就是在他父亲威严的形象崩塌的时候, 这个时候,他便会开始尝试去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情,而于此同时,生理上分泌的激素也会助增他的行为……总而言之, 扶苏的青春期来了。   昨天, 秋收大典,扶苏竟然提出了攻打匈奴的议案,把他好不容易救回来的老师气得地跳脚,师徒两人当场辩驳,最后被扶苏的一句“孔子曾言,当以直报怨, 匈奴欺我大秦子民,当以命还之”顶地说不出话来――一半是气的, 一半是噎的。   当时的墨斗表情比淳于越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至少在他印象里, 无论是历史上的,还是他和嬴政养大的,都是往翩翩君子方向去的……墨斗突然间有点明白了那些哀叹孩子长大变了样的家长到底是什么心理了。   相比于墨斗,嬴政倒是淡定得多,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听墨斗讲关于孩子青春期教育的问题,最后还得出结论:“照这么说,是上次朕惩处儒士时,扶苏才知晓他的父王并非全知全能的?”   看嬴政本人的表情,好像还挺自得的,毕竟这意味在前十几年,他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是保持绝对威严的。   墨斗撇了嬴政一眼,没好意思提沙盘的事情,不过心放下了一半,他其实对青春期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担忧,每个人都有犯中二病的时候,包括嬴政,这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嬴政当初就是凭着这股少年意气,开始反抗吕不韦并且最后取得成功的……   墨斗担心的是嬴政会不会因此而跟扶苏起什么冲突,不过照目前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向他料想的坏方向走下去,甚至任何一点父子相争的苗头都没有,要是按着历史上的君王父子关系列一列,说不定嬴政和扶苏还能排个榜首来――别人要么儿子又能又多,要么就一个蠢儿子,秦国的六代明君可不是吹出来的。   不得不说,不同阶级之间的差距真的是蛮大的草古矢豆,当普通人得中二病时,处在社会中下层的他们在发现无力改变现实后很容易会陷入到怨天尤人的情绪中去,然而扶苏作为秦国第一且唯一的合理继承人,当他想要做什么东西的时候,是真的能影响到一个国家的。   就拿攻打匈奴这件事情来说,扶苏的提议还真的得到了不少主战派的附议,尤其是扶苏提出的时间在秋收这个点上,更是取得了不少人的认同:作为游牧民族的匈奴,往往就是在秋冬之际来掠夺农耕民族的物资的。   况且,扶苏提交的议案写的是真的好,无论是从文案来看,还是从可行性上来看,都挑不出什么错来,在这一点上,绝对不负他的两个老师的辛苦栽培。   然后,墨斗就眼睁睁地看着嬴政在这份怀揣着少年雄心的公文上,写下了‘不允’两字……可以说是相当残忍了,墨斗甚至听到了梦想破碎了的声音。   墨斗有点看不下去:“陛下不写理由告知公子?”   若是嬴政没有理由地否决扶苏,估计他那威严的父亲形象就真的要在扶苏心中崩塌完全了。   “理由……”嬴政犹豫了一下,有些无奈,“还不如不说。”   嬴政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嬴他在着手准备征服南越的事情,虽然说因为后世的某些历史因素导致‘攘外必先安内’这个词内涵了一种嘲讽意味,但在某一方面来说,一个国家的政治策略的确应当如此,相比于和匈奴人打耗时耗力的游击战,还不如先拿下南方的版图。   身为一个皇帝,嬴政看到的是更加长远的利益,在这一点上,哪怕是知晓历史的墨斗,也差点着了道――在历史书上,秦始皇的功绩都是从‘北击匈奴’开始背起,然而若是按时间顺序,嬴政最先开启的是南越之战,历时整整九年,定下了两千年的半个华夏版图。   然而就是这个值得后世歌功颂德的决议,现在的嬴政还要偷偷摸摸地准备进行:打匈奴还有个还击的理由,打南越就真的是彻彻底底的是侵略行为了。   况且在这个历史节点,经济中心还未南移,南方纯粹就是茹毛饮血之地,秦国去打,颇有点发达国家攻打发展中国家的意味在,心气高一点的人绝对不会同意的。   嬴政以极其傲慢的姿态推平了六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心气有如何地高,事实上,出生异国质子的他眼里只看得见‘利益’两个字。   但扶苏不同,他出生在秦国征途的起点,接受的是以秦人为首的仰视,若是以他的人生的视角来看,甚至嬴政都只是他为政的铺路人。而与此同时,他接受的是儒家的教育,又处一个非黑即白的年纪上,结果便可想而知。   若是将攻打南越的事情传扬出去,少不得还有其他的牛鬼神蛇:那些好不容易摁下去的守旧势力又得冒头跟他讲分封制对于扩张版图的好处了――反正他们只要不干扰到朝政运作,只单纯地跟嬴政安利便行。   所以嬴政干脆就先跟心腹商议,然后直接让外面的官臣直接执行……如此一来,竟然隐隐有了内阁的模型。   墨斗思考了一番,觉得还是有些不妥:“陛下私底下跟公子说明白如何?公子会体谅大王的……吧……”   虽然是说烂了,但确实很多事情还是要等孩子长大成熟转化社会地位后才能明白,而这需要时间和经验的积累。   嬴政低头沉思,又联想到了之前墨斗讲的关于青春期的问题,也觉得不能如此放任下去……忽然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嬴政眼前一亮,信心满满,“斗放心,朕会让扶苏明白的。”   墨斗有些狐疑,青春期的问题是相当尴尬的,即便是心理学家,对于家长和孩子的事情最多也只能做到调解,但看到嬴政如此信誓旦旦,墨斗也只好相信对方能处理好这段敏。感的关系。   ……   嬴政做到了,扶苏确实没有对他的否决而有多大的异议,而是转头哭着脸找上了墨斗,虽然神情崩溃,但眼神相当坚定:“孤还不想大婚!”   墨斗沉默,该说不愧是嬴政吗,一般人怼青春期小孩都是‘等你以后大了,有孩子的便知道了’,而嬴政干脆直接让扶苏生孩子,干脆地在生理和心理上终结了扶苏的青春期……   扶苏还未成年啊,有这么肯儿子的吗!看着扶苏还有些稚嫩的脸,墨斗心中斥骂嬴政,口中劝慰扶苏:“公子……确实该生个孩子了……”   说来扶苏都十六七了,按古代算本该是两个孩子的爸了,嗯,嬴政三十多岁,也该当爷爷了……   扶苏沉默片刻,毅然决然地掉头离开,只留下墨斗一脸惆怅地算辈分。   ……   在夺命连环催下,扶苏最终愤然收拾包袱,丢下自己的两个‘年迈老父亲’离家出走(划掉),是北上戍守边疆。   第 159 章 番外(大国重器篇)   很多时候, 人们总会下意识地认为六国的灭亡便标志着秦国的统一,但是对于嬴政来说, 秦国的大一统绝不仅仅于此, 事实上,抛却文化和经济这两个板块,秦国在嬴政眼里还是不完整的, 在墨斗给出的大地图上, 还有那么一片地区并没有归属到秦国的统辖范围内――百越,也就是后世的岭南地区。   让我们将时间线拖延至几十年后看嬴政的一生, 若是将他遭遇的对手历数一遍,我们就会发现,秦始皇嬴政遇到的最难缠的敌人不是赵国,不是楚国, 更不是匈奴, 而是百越。   前三者秦国最多耗费三至五年的时间,而为了征服百越,秦国耗费了整整九年的精力,尝试了三次,前前后后用了近八十万人。   水土不服,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但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不利因素:不熟悉的地形、上吐下泻的士兵、毒蛇虫蚁的侵扰、疟疾的肆意……   所以,当嬴政提出攻打南越的想法时, 墨斗并没有像所有人那样想的那么乐观,甚至有些忧心忡忡, 而他的想法当然是赢得了所有人,尤其是嬴政的高度重视,所有人被嬴政召集到议事厅中听墨斗的发言。   这可以说是秦国的最高会议了,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放在史册里都赫赫有名:李斯、甘罗、尉缭,王绾、隗林……当然最重要的还有嬴政,被这么多大拿盯着看,稍微了解历史的人大部分都得脚软。   万幸,如今的墨斗已经练出来了,他相当淡定地扯过一张大纸,用铅笔粗广地划出一掉黑线,将纸面分割成连块,分别写上‘优’‘劣’两个字,然后在其下面罗列条件。   “以我看来,百越散乱无序,秦以陛下为首整合统一,此为优;南人守故土,定奋勇无惧,秦国离乡迁异,人心浮动,此为劣。”   铅笔在纸张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描画出一个个干净剑鸣的小赚,旁的墨斗不敢说,但是硬笔字他还是颇具信心的,连李斯都得承认这一点,甚至还怂恿过墨斗自创个字体,虽然最后还是被墨斗给拒绝了。   将例子写完,最后下意识地在纸上点一下,墨斗抬眼看被吸引了视线的众人一笑:“接下来,还请诸位每人各列一点。”   优劣势分析表格,这是后世公司非常常用的风险评估手段,也可用在一个国家的战略政策上。   场上的人都是从历史的洪流中脱颖而出的大佬,有墨斗这么一开头,所有人思路也瞬间活了起来,嬴政下意识地拿手点桌子,等他从思绪中脱离出来时,便迎上了自家大臣们亮晶晶的眼睛,很明显,大家都迫不及待――像这种集中讨论性质的问题,是最容易激发人们的辩驳欲的。   手下积极性强是领导最想要看见的场景之一,嬴政失笑:“李卿先说说如何?”   李斯是右丞相,理应最先发言,众人并无异议,况且每个人的角度不同,自己的想法未必会被人给抢走。   而事实上,这几人的想法还真没冲撞,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每个人工作不同,思考的角度自然也就不同。   比如说李斯想到的是如何让参杂了六国人士的朝政能够像往常那样运转起来,而甘罗则是从一个国家的收支来计算攻伐的可行性,而至于尉缭,作为军事总指挥的他最后发言,但列出的优劣点确实最多的。   而当所有条件罗列下来后,攻打百越的形势就很明了了:不容乐观。   其实并不意外,事实上,历史上的秦国能打下百越已经算是开挂了,想想看隋炀帝,最后还不是活生生地被三征高丽给拖死了,甚至可以说,历史上的秦国境遇比当时的隋朝还要危险几分:隋朝的科举制致使士族不满,而秦国招惹的是整个贵族阶层;隋朝要征伐高丽,秦国要征服百越,还要面对匈奴;隋朝要修京杭大运河,而秦国不仅仅需要通过修筑灵渠和直道来保证南方的沟通和粮草供给,还要完成万里长城这项伟大的事业……   况且,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修灵渠的难度可不比万里长城低。   毕竟被后世所称赞的长城主要还是在明代修建的,与其说秦国修建了万里长城,倒不如说是秦国连出了一个万里长城――也就是将几百年来赵国、韩国、燕国、齐国陆陆续续修的土墙给连接起来。   而灵渠面对的则是湘江与漓江之间,直线距离仅4.8公里,但足足有几百米的高低差,在如此大的差势下,船只根本无法运行。   可以想象,对于两千年前的古代来说,这是多么令人绝望的距离,至少当尉缭提出粮草问题时,根本没人敢想要把湘江和丽江给打通。   但这就意味着几十万大军的粮食要通过陆路的方式运送到南方的丛林深处,而这也是甘罗提到的秦国要面临的劣势:后勤支出太大。   历史上的秦国就是因为无法承担如此长时间长距离的后勤压力,转而硬着头皮开通了灵渠。   但这也意味着秦国当时是一边修灵渠,一边打百越,而这九年漫长的时间里,秦国还怼天怼地地怼上了匈奴,结果又发现了严峻的后勤问题,于是在落入修灵渠的大坑的同时,秦国还走上了修了直道的不归路……也难为当时的嬴政扛住了这些压力,要知道将这其中的任何一项工程放到后世的大部分王朝里,都很有可能招致当场暴毙的可能性。   而现在,在墨斗的引导下,后勤的问题已经慢慢浮现出水面,秦国只要做好做好相应的准备便可,然后原本还轻松快活的议事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这个问题超纲了。   先不提根本没有人想到留一条水道的想法――湘江和漓江的高低差导致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掠过了将其打通的想法,而原本主持修建灵渠的禄还未被任命为监御史,也就是说这里也没有人有能力负责此事……吗?   如果说历史上的秦国是一个bug般的存在的话,那么墨斗便是一个金手指,当两者相遇,除却世界本身死机,要么谁也阻挡不了奇迹的发生,墨斗既然能提出这个问题,就自然有解决这个问题的把握。   优劣点已经收集地差不多了,最主要的劣势就是在后勤补给上面,墨斗放下铅笔,正打算开口,结果一只手的出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动作:嬴政擦着墨斗的身子够到了那只还带着温热的笔,然后以不容分说的强势在一条条优的列点下,一笔一划地写上了墨斗的名字。   秦国攻打百越的优势:墨斗。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嬴政和墨斗之前相互徘徊,前者相当淡定自若,表情中甚至有些小骄傲;而后者则是感受到了久违的压力,头皮隐隐发麻。   墨斗咽下一口口水:“陛下,这……”   嬴政的回应是:“寡人信你。”   道理我都懂,但咱能不能不要这么高调?你这样我很难做人的!   很好,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了,墨斗深吸一口气,忍住爆锤嬴政头的想法,顶着巨大的压力提出了自己的两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设水闸;第二个方案:盘旋反复,延长渠道,减少势差。前者需要更高的技术,后者需要巨大的人力资源,而秦国能满足什么条件一目了然。   公元前226年,秦国历时三年,打通了长江进入岭南的唯一通道,灵渠修建完成,顺着缓缓流淌的清水,秦国终于踏上了征服百越的征途。   ……   三年后。   不得不说嬴政的出生日期的时间点真的非常巧妙:农历十二月初三,正式一年开始与结束的节点,换句话说……又要开始新的工作了!   嬴政向来是个急性子,根本就不存在拖延症的问题,他很干脆地就让甘罗在他生日后一天将秦国未来一年的收支预报送过来,以此作为他一年工作的开始。   领导带头工作,属下当然不敢有任何怨言,尤其是领导还专门等着你的汇报的时候,甘罗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完成并完善了秦国的收支表,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账本去面见嬴政,然后没遇上人……   不应该啊,陛下向来只有更早,没有最早,怎么可能会出现迟到的情况?   “陛下去见缭先生了。”接到侍从消息的墨斗匆匆赶到,向甘罗解释原因,“屠睢将军水土不服,得换个人去南地。”   甘罗皱眉:“南地竟然如此艰苦?”   当初列出优劣表之后,大家是对着劣势一点一点分析解决的,水土不服是个重点讨论的问题,最后得出结论,无论如何,将军本人是必须适应环境的,最好干脆先将人送过去呆着一段时间看看情况。   在尉缭的推荐下,最后攻打百越的人定为了屠睢,甘罗是见过的本人的,那叫一个高大威猛,结果连他都受不住环境吗?   甘罗不免有些忧心忡忡,然而墨斗一想起缘由就忍不住地想笑,在甘罗好奇的目光下,墨斗憋着笑进一步解释:“他怕虫,哭着嚎着要去北方收边疆。”   大概是屠睢真的不适合南方,历史上他就没攻打成功,现在提前让他去熟悉地理环境了,结果发现自己此生最大的弱点:虫子。   虽然这个时候南方并没有蟑螂(南方的蟑螂又叫美洲大蠊,是入侵品种),但是还是少不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还是相当挑战一个北方人的心理防线的。   然而甘罗没去过南方,更没见过什么大虫子,根本理解不了屠睢心中的崩溃,他嗤笑道:“这么大的人……”   墨斗也明白这不是用嘴解释就能明白的,也没继续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这是账本?”   甘罗点点头,将手上的本子交给对方,墨斗接过来,草略地翻了翻进行交接工作。   “如何,没问题吧……”甘罗看着对方突然顿在了某一页,迟疑道,“怎么了?”   墨斗抿嘴,他盯着纸面上的大笔支出金额和等列写明的支出目的,忍了忍还是出声问道:“为什么现在就要开始修直道了?”   不应该休养生息保存民力吗,   一提起这件事甘罗就头疼,在墨斗愕然的标志中,他无奈地说出了一个诡异的事实:“民夫不肯走啊……”   其实并不难理解,与其他各国的白嫖民夫不同,秦国在墨斗的建议下,一直实行的是以工代赈,也就是说他们是有工资的,而在后世,工厂倒闭工人嚷嚷着要工作要面包的例子举不胜数。   更何况,在墨斗各种小工具的盗版下,大工程的死亡率逐步下降,甚至还有熊艾提供的医疗服务――可以说,现在的民夫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吃香的职业,与后世的国企地位差不多,毕竟在这个年代,好好活着便是最大的奢望了。   但这并不全是一件好事,如此优渥的条件意味着百姓,哦不,在嬴政的规定下应该叫‘黔首’,意味着黔首的经济压力转移到了秦国的身上。   在和平统一下,原本的以战养战途径已经被锁死,秦国能靠的就是六国百年来的积累和自身的发展,而按照嬴政的计划,秦国是要发展个几年再去处理匈奴的问题的。   “如此支出秦国竟然受地住?”   墨斗直接翻看总支出,惊讶地发现,在接二连三的工程和战争准备下,秦国竟然依然稳稳保持着收支平衡。   “你不知道?”甘罗奇怪地迎上墨斗困惑的目光,确定对方对此事一无所知之后,他叹了口气,将墨斗手中的账本翻到薄薄的一页上,相对于其他的大额支出,这一面纸上的数字小的可怜,而在这些数字下面,只是简单地写上了几个字:“作陵墓挖坑之用”。   “四年了,阿斗你也劝劝陛下吧,陵寝这么拖着不行啊……”   这些年修建陵墓的事一拖再拖,预算中的支出就只够进行最基础的挖坑,有时候甘罗都觉得自己可以改名为愚公了。   “那陛下的意思呢?”墨斗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捏皱巴了泛黄的纸页,虽然预算都已经准备好了,但墨斗还是想要确认一边。   果不其然,甘罗开口道:“陛下的意思是,先筑直道……”   ……   夜晚。   墨斗安静地守着烛火等待嬴政的回来,这些天嬴政既要对灵渠收尾,又要准备新一轮的战事,在加上修建直道的准备,可以说是忙得脚不沾地,要不然也不会推脱墨斗去接收账本,毕竟,嬴政从来都没有在工作上假手于人的习惯。   夜色渐深,等待的时间略长,墨斗的思绪不自觉地就联想到了秦始皇陵上。   说起秦始皇陵,很多人都会想到那涌动的银河、璀璨的夜星图、永不熄灭的泪烛或是气吞天下的兵马俑,有时候肯能会联想到‘大’这个字眼,但到底有多大并无人知晓,大部分人仅仅只是对着一张照着绿色小山包的图片幻想着底下的场景。   但当你真正抵足到骊山时,用你自己的身躯与这座山包相比较时,你才会明白秦始皇陵‘大’这个概念。   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很多人都会在清明节登山去小土包上坟,如果拿这些小包包与秦始皇陵相比较的话,那么大概只有拿出整座坟山才能与其处在同一计量单位。   而要是真的打算考古性挖掘的话(注意,不是说挖个通道,而是对整个陵墓进行挖掘),那么考古人员就真的要考虑仿照愚公移个山了。   而现在,这个在后世被定义为国家AAAA(绝对没有结巴!)级的旅游景区,似乎现在就真的只剩下‘大’的字眼了……   墨斗开始头痛起来,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名为历史罪人的负罪感。   月上枝头,嬴政还没回来。   墨斗拿起剪子将烛芯剪断,原本因为远离了烛蜡而飘忽的火苗瞬间熄灭,而在同一瞬间,一簇更加稳定而明亮的光重新汇聚其上。   说来其实直道修建的难度也绝对超乎常人的想象,大部分人可能认为直道就是难在了长度上,虽然这一点并没有错,但是要是单纯地认为秦国需要解决地问题就这一点,那么就太片面了。   我们必须牢记一点,秦国修建的东西绝对不是豆腐渣工程,无论是郑国渠,灵渠,长城都是可以沿用至两千年后的,这其中包括直道。   鲁迅曾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抛却这其中的文学哲理,单单以物理生物的角度看,便是人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实泥土,隔绝了植物生长所需要的空气,以此便形成了路。整个过程的核心点就在压泥土,也就是夯实。   一般来说,像这种人走路夯实出来的路,大自然只要恢复个几个月,无处不在的蚯蚓和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便能将暴露的泥土重新变为草地。然而,秦国夯实出来的直道,即便在两千年后已经荒凉,但那裸露的土地依然没有重新覆盖上任何的植被。以地底下的视角来看,直道便是另类的长城,它如铜墙铁壁般隔绝了咫尺间两千年的自然融合。   简直不可思议。   墨斗越想越出神,恍惚间竟然没有意识到他要等的人已经出现在他的身边,嬴政身上还带着夜间的潮气,他无声地挥手,侍从躬身退下,留下一坐一站的两人。   嬴政看了墨斗一会儿,将屏风旁的油灯端来放在墨斗的面前:“斗不睡,可有什么事?”   墨斗回神,他想了想,将账本拿出来交给嬴政,还是没有贸然提陵墓的事:“没,在等陛下,大王忙完了?”   撒谎,魂儿都快出来了,骗谁?   “没有,”嬴政不置可否地结果账本,干脆在墨斗身边坐下,“将军换了,但问题还在士兵上,疟疾有法子治,士兵的思乡之情没法绝……”   突然间,嬴政顿了顿,他显得有些迟疑地问墨斗:“想家了?”   刚刚墨斗的神情明显就是在追思什么东西,墨斗的来历很神秘,这是嬴政一直都知道的……   “士兵刚集起来就想家了?”很明显,墨斗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还以为嬴政还在说军队的事,关于缓解思乡之情的方法,他想来想去还是只想到了一g黄土的典例,“要不让士兵没人带份故土?”   墨斗假设了一番,意外地觉得颇有具可行性,甚至还冒出了个不得了的想法,他笑道:“要不干脆让陶工每人个烧个小人带在身边?”   然而嬴政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直勾勾地看着墨斗,看地对方浑身不自在起来。   “陛……陛下?”被嬴政盯着,墨斗背后冒冷汗,脑子和舌头的神经也开始相互打结起来,下意识地问出了他纠结了一晚上的问题,“说来……陛下怎,怎么不修陵墓……”   说罢,墨斗就想抽自己嘴巴,这挑的是个什么时机啊……   不过嬴政似乎并没有多大的震动,他眯起眼睛,神情越发严肃,但是嘴上相当随意:“没钱,没时间,况且朕还没……”   墨斗问:“没什么?”   “老了,别动。”   墨斗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微微转头:“什么?”   嬴政没再说话,而是直接伸出左手夹着墨斗的耳朵将对方的脑袋牢牢地固定再自己的掌心中,然后在墨斗眼睁睁的注视下将右手伸到了他的头上,宽厚的袖子直接盖住了墨斗的面部,让他根本看不到嬴政的神情和动作。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啪’地一下崩断了,嬴政收手,指尖缠绕着半根白色的丝线:这是墨斗的白发。   不知不觉间,墨斗也三十多岁了,繁重的工作和巨大的压力不仅让嬴政,也让墨斗早生了白头。   嬴政的语气淡淡的,但神情中竟然带着一丝诡异的欣慰甚至是欣喜,他几乎是用宣布的口吻向墨斗陈述了这个事实:“你老了。”   这个态度,墨斗又气又笑,他刚想说什么,嬴政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墨斗所有的言语都哽咽在喉头之间:嬴政说:“原来,你也会老。”   片刻的沉默,墨斗干涩着嗓子问:“所以,陛下不肯造陵墓,其实是因为不肯老……”   嬴政笑了,他坦然点头:“是。”   都说古人视死如生,但嬴政却觉得造了陵墓就离死亡更进一步,见识了显微镜的他不再奢求长生,只想老的慢一点,好让他多陪墨斗一段时间。   墨斗活生生地被这个幼稚的嬴政给气得笑出了声,但是他的眼眶却慢慢地,慢慢地泛起了红:“我还以为,陛下是知道我不是妖鬼的。”   “朕当然知道,”嬴政小心翼翼地将发丝收到掌心,他朗笑道,“朕一直觉得你是仙人。”   “我这样的仙人……那现在陛下可愿修陵墓了?”墨斗哭笑不得地扶额,但总归还没忘记正事,“连带上我的那一份。”   嬴政歪头:“先说好,朕没钱,请不起工匠,陵墓可穷了。”   墨斗看了嬴政一会,忽然跪着直起身来,他低头搜寻,在嬴政头上小心地扯断一根白发,然后扒开嬴政的掌心,就在对方的手上将两条白线达成了一个结:“我就是陛下的工匠,不要钱,还倒贴一个承诺……”   “是何承诺?”   “白头偕老。”   第 160 章 番外(现代上)   如果说奥林匹斯会是人类体育界的盛会的话, 那么墨奖颁奖典礼便是人类思维的狂欢。   墨将自秦朝开始设立,距今已有两千年的历史, 这期间王朝交错更迭, 举办场地~衍也一度粉碎在异族的强取之下,甚至作为其奖金来源的千金阁和百度工坊都湮灭在滔滔历史洪流之中,但不可思议的是, 墨奖却在这辗转的历史车轮间零落地流传了下来。   或许是人们对和平健康发自本能的渴求, 又或是对世界终极真理永不磨灭的好奇心,亦或是五百年秦王朝成功地将其刻入到了华夏子民的血脉信仰, 总之,在两千年的薪火相传中,人们依然手执穿越了无数光阴的火苗,并在世界范围内燃起了文明之火。   按照史书, 秦国举办墨奖的祭祀场所都在~衍, 相传,整个~衍都是以琉璃制成,当日光晒到时会发金光,人入其内便可长八尺高。前面的说法还可以理解,琉璃就是玻璃,但是后面的传说便离奇起来, 虽然有学着认为这就是用了最简单的凸面镜原理,但还是有很多人乐此不疲地猜测这里面其实连着的是时光机, 秦始皇就是靠着这个外挂统一华夏的……   不过最后,~衍还是毁于了战争之中, 虽然因为玻璃的熔点高,避免了被战火焚之一炬,但还是逃脱不了在战争年代被摧毁的命运,被活生生地砸碎充当军资。   现代的颁奖场所是仿照苦&短&甜&长着古代建的,里面从头至尾都是用钢化玻璃制成,私密的场所也是用镜子遮挡,秦文公梦见的黄色大蛇已经被神化成了龙形,整个场所从外表看便是一条盘踞在大地上的金龙。   虽然不少路痴经常在里面迷路,也有不少人吐槽这么多的玻璃简直要把人亮瞎,但是主办方还是坚持了下去――华夏人总是对古代有一种迷一般的执着。   等乔兰在炸浪上浏览完每年一科普的墨奖小常识时,颁奖典礼已经快要开始了,主持人正在介绍一个个提名者的名字已经功绩。不过这些她都不感兴趣,这里面也就只有非攻奖的介绍她才能看得懂了,其他的关于医学和科技的奖项她简直一头雾水,若不是学校强制每个学生都得观看,她才不会打开家里已经关机了近一年的电视。   相比之下,还是炸浪上网友写的各种段子更好玩些,不仅简单地讲解了这一届墨奖有多牛,还有一群人跟你吃瓜看今年有那些路痴又在场馆里迷路了……   一群人乐此不疲地刷着#迷宫~衍#、#谁是路痴#、#你狗眼瞎了吗#等一系列话题,源源不断的新素材加入到了各个名人的黑历史中。   乔兰乐不可支地打开了热门,第一条围脖的消息便充满了一位外国友人的操蛋感和辛酸。   【又一个迷路的(二哈)   这位小哥一直在厕所指示牌周围打转,估计是想上厕所。   看他这么急,虽然很惨,但是我好想笑啊怎么办(笑哭)   小哥崩溃团团转.gif】   乔兰笑得在床上打了个滚,前面有科普过,像厕所这种私密的场所外面都是装了镜子的,毕竟镜子也算是玻璃,但是这就苦了一群参加典礼的人,不说宾客了,连侍从都有不少转晕眼的,不少看直播的人就跟变态似地盯着厕所看,就为了看人家着急的样子,而这个小哥颜值不错,着急哭起来的样子简直惹人怜爱,于是就被活生生地送上了热门。   乔兰打开评论,果不其然有不少幸灾乐祸的,也有不乏心疼科普之人。   【小哥你放弃吧,虽然很残忍,但是我还是想说……你看的指示牌是镜子里的啊!方向反了啊!23333】【楼上不要这样!抱走我家小哥哥,走,跟姐姐回家,姐姐家有厕所(猫头)】【不许拐走小哥哥,小哥哥这么蠢萌,当然是大家的。】【然而你们‘蠢萌’的小哥哥也是墨奖提名者……】【严重怀疑官方是不是因为恶趣味才将会场布置成这样的(斜眼笑)】【然后搞得连获奖者都迷路?我又回想起了那一届墨奖的惨案,四个获奖者,三个缺席,都是因为找不到路……(扶额)】【外国人人生地不熟的当然会迷路,所以为什么墨奖一直在华国举办?看看人家奥运会是各国轮着办的!华国是不是太自私了(抠鼻)】【由华国主持举办是各国承认的,喷子请滚。】真是哪里都不乏喷子,乔兰皱着眉将某些不堪的言论举报了,然后退出评论去看热搜。在这段时间,第一个获奖者已经新鲜出炉了,与近几年一样,这一届的非攻奖都是颁给了一位祖上是昆奴身份的种族权益倡导者。   而这之后的兼爱奖也是颁给了外国人。   这样一来,喷子就喷地更凶了,甚至上升到了整个民族性格上来,什么狂妄自大,自以为地处世界之心,占着茅坑不拉屎,奖项都是外国人的还不把主办场地让了等等,最无法让人忍耐的是他还将姜榆和他的后人扯下了场。   【姜榆的后人呢?怎么连外国人都争不过(呕吐)】【你们是不是双标?刚刚还说华国歧视别国,怎么现在自己先歧视起来了】【历史上说姜榆不是不善言吗?他死了就死了,结果连个像模像样的徒弟都没有一个。】【开玩笑,青蒿能治疟疾不是他徒弟发现的?】【那就是他后人没用,结果现在就只能让兼爱奖拱手让人。】整个炸浪被弄得乌烟瘴气的,连乔兰也忍不住想要下场争斥一番。   不过很快,形式又发生了逆转,明鬼奖的得主默言不仅仅是华夏人,而且他所得奖的巨著《绯雨》就是专门表露当今社会语言暴力现状的小说。   《绯雨》暗含蜚语之意,这本小说以魔幻现实的笔法,展现出了作家对于现今社会网络暴力的担忧与愤怒,‘如果一个人无法证明自己不会杀人,那么他最后便只能杀人’,小说中最后落下的‘绯雨’即便是作家本人,也并不知道究竟流的是妄言者还是主人公的血,或许是两者都有吧……   【喷啊!怎么不喷了!人呢!】   【脸都打肿了,谁还有脸再多说一句话(二哈)】【散了散了,默言大佬都发话了,就不需要我们这些人的战斗力了。】【还不是华国人只看得惯中文,要不然这奖项最后还不知道是谁的……】【呦吼,还有幸存者诶!大家快上,迟了一句话都骂不上了!】乔兰身心舒畅地看着那人淹没在众人的口水之中,她顺手也打上了两句话想要辱骂对方,但这个时候电视发出的声音阻止了她的动作,那是默言的获奖感言:“我在此希望,无论是谁,无论是为了什么目的,都请善用语言这门工具,它能引领人类走向文明,也能成为害人之器,是好是坏,全看你的选择……不过我想,第一任明鬼奖得主李斯创造出小篆的时候,是怀抱着引导社会的希望的吧。”   手指尖停顿了在发送键停留了好久,最后还是将整整一句话都给删除掉了,但还是越想越气,于是再次举报,这样稍微神清气爽了点。   乔兰自我满意地点点头,退回到首页想看看自己关注的大大都说了写什么,然后就被一句句简单但激动异常的话给刷屏了。   【不敢相信!】   【简直不敢相信!!】   【有生之年啊!!!】   什么事情这么让人激动,乔兰抬头看电视,她刚刚好像错过了什么,她想了想,翻出全是灰的遥控器,按下了回车键,回到了主持人宣布天志奖的时间点,获奖者是一个团队。   这很正常,在现在这个时代,任何科技的发明或发现已经不是单单一个人所能承受的了,而是需要三至五人的团队,当然墨奖也早就从善如流地改了相应的规定。   出乎意料的是,刚刚那个急地上厕所的外国小哥也在这一团队之中,估计导师的也知道他的颜值不错能吸引到不少人的目光,于是便干脆让他发言,而此刻,这位小哥正操着不太标准的中文介绍着他们团队的科研成果,总结而言,就是他们成功地掌握了某种粒子的运动规律,从此人类不再需要通过雷达而仅仅确定一个物体的位置,而是能够直接探测到整个物体里面内部的情况。   这项发现的意义相当,举个例子来说,人类便不再需要辛辛苦苦地到处勘测地形来寻找矿石,而至于其在天文,医学,海洋各项领域的意义就更加不用说了。   乔兰生生地从床上跳了起来砸了自己的脑袋,当然,她并不是因为以上的原因而激动――那些离她太远了。她的激动是因为以下这段话:主持人:“刚刚你是说还可以用来探测陵墓?”   小哥害羞道:“是的,我们已经在金字塔上测过了,接下来就是要和华国的考古家合作……”   “勘测目标是:秦始皇陵。”   第 161 章 番外(现代中)   对于华国来说, 秦始皇陵一直笼罩着一层神秘光环。   按照史书上的官方记载,秦始皇嬴政其实并没有花费太多的金额在自己的陵墓上, 甚至在南征百越之前, 秦始皇陵的建设工作一直停留在挖坑阶段,然后这个坑一不小心就挖过头了,据说当时嬴政还特别懊恼――因为如果要填回去的话, 还要花很多的钱……最后好像还是墨斗专门还为此造了独轮手推车, 结果最后用到了修建直道上。   不过华国史书繁多,其中有一种叫野史, 是民间撰写的,专门用来补录正史遗漏的,或是故意回避的历史,虽然大多皆为谣言, 但是不免包含着某些真相, 其中便有关于秦始皇陵的:“始皇初即位,穿治骊山,命墨斗造器,而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司奇器珍怪徒藏满之。防盗, 又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 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 度不灭者久之。”注1   小道消息永远是蛊惑人心的,尤其是当这个消息完美地符合他们幻想的时候,许多人对此深信不疑,毕竟嬴政作为一个基建狂魔创下了这么多奇迹,各种工事到现在还能运行,没道理他的陵墓会像史书那样寒碜。   因此,勘测秦始皇陵的消息迅速占据了各个新闻的头版头条,当夜就上了炸浪第一条热搜,霸占了整整三天三夜后热度才慢慢消下去,但即便如此,在三个月的准备期间,关于秦始皇陵的热搜都没掉下前十。   在这个信息高速发达的时代,直播已经成为了每个重大事件必备的环节,作为直播平台的币站几乎砸光了自己的家底,喘着有钱人的粗气拿下了这一次的独家直播,技术小哥们顶着秃头危机连续加班了一个月加强直播间的承受力,活生生地将原本只能承受一百万观看人数的直播间提高到了一千万,据说甚至连总部的服务器都更新换代了一轮。   可即便如此,也不过杯水车薪,华国的人口数是整个世界都有目共睹的,币站没办法,在直播的前一天干脆暂停了所有功能,一口气开了两百个直播间分散到各个频道,当天晚上,所有住在币站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首页上的各个小视频窗口逐渐消失,转变为了黑乎乎的还未开启的直播窗口……   然后,无家可归的他们愉快地离开了自家大大的怀抱,搬进了一点响动都没有的直播间,隔着漆黑一片的屏幕相互交谈起来。   【我来了!诸位麻烦让让,给我腾个位置o(RvQ)o】【哇,好热闹!我好兴奋啊!】   【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等不及了t(F□′)s】【怎么回事,我的首页怎么变成这样了 ,今天的币站闹鬼了吗Σ( °△°|||)酢俊厩懊娴牟恢道吗,去看一下官方微博就知道了。】“兰兰,还没准备好吗?再不去上学就迟到了!”   房间外传来妈妈的催促声,乔兰一边瞄着手机上不断飘过弹幕一边应声道:“好,就来!”   她从盒子中掏出前一个月就准备好的手机模型放在床头,伪装出手机还在家的假象,又迅速地将充了一夜电的手机和充电宝塞进书包中,然后深吸一口气,镇定出门快步往外赶:“妈妈,准备好了,我们快走吧。”   直播快开始了,她要赶紧去学校!   ……   很有可能是因为乔兰的母亲也想看直播,到学校后连照例的叮嘱都没了,将女儿急匆匆地送进校门后转头便走,乔兰松了口气,小跑着赶到教室。   和币站一样,教室里也充满着诡异的氛围,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团在一起往课桌底下看着什么东西,一些挤不进圈子的看见乔兰时便跟猫见了鱼一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对方有没有将手机成功地带出来,直到亲眼看到对方手里白色的方块时,才放心地欢呼起来。   然后就被刺耳的上课铃给残忍地打断了,一时之间,教室中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哀嚎声,连带着朗读课文的声音都悲愤起来。   手机持有者就好受很多了,乔兰果断放弃了每天都有的早读,在前后桌的掩护下大着胆子打开了手机,然后惊喜地发现屏幕已经不再是黑色,画面中正在播放着工作人员调试机器的画面。   “同学们,同学们……”老师上台咳了一声,“某些同学请抬起你们的头好吗?”   同桌暗暗踹了乔兰一脚,终于让她将目光从桌子下移到讲台上,虽然小眼神还是时不时地往下飘,但老师已经很满意了。   “我知道有些同学为什么心不在焉,说实话,老师也很想看那个勘测秦始皇陵的直播……”   “那老师干脆和我们一起看呗!”   调皮的学生提议到,全班都跟着一起起哄:“对啊,老师,今天就不上课了呗~”   “老师也想不是吗?”   “反正上课也没效率……”   老师威严地扫视了底下的学生一遍,教室里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就在大部分人以为没戏的时候,老师突然莞尔一笑:“也不是不可以……”   老师:皮这一下我就很开心~   学生们:老师你这么皮,教导主任知道吗?   但谁管那个中年油腻男呢?说不定人家也在守着直播看呢!   不等老师讲完,调皮的学生旋转跳跃着冲向讲台,手执鼠标如同掌管着万千军马的将军,在所有人期许的目光下,成功打开了币站,带着孤注一掷的气魄,成功地顺着着学校颤颤巍巍的网线连上了几乎满员的直播间,全班顿时欢呼声四起,仿若赢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战争。   而恰巧,主持人刚好出现在镜头前,与密密麻麻的弹幕一同出现在教室的大屏幕前,他的后背是一片刚刚出苗的麦地,让人不由地怀疑是不是自己打开错了直播房间。   有人忍住不质疑:“猴子,你是不是开错频道了吧?”   绰号为猴子的同学相当迷茫:“不应该啊,币站的直播间不就只有这个了吗?”   不仅仅这些同学吗,连弹幕都开始混乱了。   【诶诶诶,是我打开的方式有问题吗,怎么感觉这是军事与农业频道啊┌(。Д。)┐】【秦始皇陵呢?始皇陵呢?皇陵呢?陵呢?呢!】【只有聪明人才看得见秦始皇陵(o_ _)】不过很快主持人就讲明了原因,说是主持人,倒不如说是一个老艺术家,年轻的时候他在影视界留下了不少经典传奇,现在正在逐步向主持界踏进,字正腔圆的波音口腔,丰富的情感表达能力,以及成熟稳重的面容让人很容易便能安静下来听他讲话:“观众朋友们,我现在的坐标是在华国的东北部,按照战国历史地理算的话,我便正处于齐国的地界,也就是秦国最后统一的地方。”   “相信很多人都看见了我身后的这块麦田,接下来,勘测机所勘测出来的内容就会再此以全息影像的方式呈现在这块田地上。”   “可能会有不少人问我们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   弹幕演员纷纷刷屏:【我们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啊~】主持人微微一笑,开始环绕着无边无际的田地走起路来,镜头稳稳当当地跟随着他:“按照史记记载,秦始王嬴政一开始不愿建造陵墓,左丞相甘罗无奈,便只能用一点点资金进行挖坑这工程,如果从嬴政十三岁成秦王开始算起,这么一挖便是整整二十年,大家知道这坑挖了有多大吗?”   弹幕已经有人查出来了:【百度上说是56.25平方公里】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主持人一下子就瞥见了相关的弹幕答案:“没错,就是56.25平方公里。那又有谁知道我们的故宫占了多少面积吗?”   不再等弹幕回答,主持人直接给出了答案:“0.72平方公里,也就是说秦始皇陵大概是故宫的七十八倍。”   【这……这么大的吗……】   【这叫一不小心挖过头了?Σ(っ°Д °;)っ】【毕竟挖了二十年嘛orz】   【辛苦古代劳动人们了_(=з」∠)_】“我曾经问过某位历史学家,我们到底要发展到什么程度才能挖掘秦始皇陵,对方给了我这么一个答案。”   “当我们有能力处理以下工程时:拔掉数万棵树,运走一座山的土石,然后其上空建一个足以隔离外界空气的屏障,注意,在这56.25平方公里最好不要用任何的支撑柱,以及能够模拟出地宫的环境之后,我们才有能力进行保护性挖掘,然而即便在那个时候,我们也没那么多闲钱来支撑这项工程。”   【我还能等到那一年吗QAQ】   【前面的醒醒,能饱眼福就不错了好吗r(s_t)q】“确实,如此浩大的工程的确让人头疼,即便我们仅仅只是想要勘测一下秦始皇陵的内部结构,但如此庞然大物,却还是给我们出来种种难题,一种一项便是――我们几乎找不到有如此大的空白地能够充当影像的舞台,最后我们抵达了东北部的平原地区,好方便给大家展现出一个清晰完整的地宫世界。”   说话间,主持人的身后突然隐隐间闪出一道蓝光,数十驾无人机嗡嗡作响地盘旋在上空,将接收到的数据尽数投影到旷阔的麦田之上,一座不高但足够巍峨的山陵出现在屏幕之矩形组成前。   “看来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了,大家现在看见的就是我们所熟知的秦始皇陵地表处。”   伴随着主持人的声音,巨山腾空而起,显露出由各类的底座,由外往里逐渐加深,成漏斗状,很明显,那就是秦始皇陵地宫。镜头往上抬,只能看见粘连在土墙上的泥块,摄影师努力地将镜头拉远,再拉远,拉到最后,也只能看见地宫上的一个角,而这个时候,画面上帝 主持人仅有黄豆大小。   地宫约有18万平方米,而中心点的深度大概有30米,同样与故宫比较,大小约为故宫的二倍。   如此鲜明的对比,那怕仅仅只是坐在屏幕前,人们也不由得呼吸一窒,弹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只留下了干干净净的画面安静地展现出两千年前的遗迹。更不用说在场之人,即便是经验丰富的主持人,也缓了好久的时间,等他再次开口时,嗓音已经干涩无比。   “不愧是秦始皇陵……现在就让我们一探究竟吧……”   巨山应声消失在半空,漏斗状的地宫慢慢沉到地底,仅留最外面的一层外墙矗立在人们的面前,无人机被人操纵着一头撞进去,好投放相应的全息影像。随着它飞行的轨迹,一堆堆石土将这个惊人的矩形逐渐填充。   主持人皱眉,感觉有些不太对,他避开镜头与遥远的骊山工作人员连麦,匆忙地交谈了几句之后,便回到镜头前:“看来地宫里面也有大量的土石,大家不要着急,我们已经联系了工作人员进行了相关的排除。”   排除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一无所有。   主持人小心翼翼的避开麦田的幼苗往墙内走去,依然什么都没有,看着空荡荡的麦田,所有人既震惊又不甘,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有?   突然间,一个弹幕飘过:【主持人脚边是什么?】镜头随之拉下,只见就在主持人的脚边,一个小人头半露了出来,制作他的材料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物品,看起来最后也只是陶土,但他的做工精致无比,被人细致地染上了颜色,神目包含什么感情,遥遥地目视着远方,那里似乎有什么人,或是什么土地,在等着他回去。   第 162 章 番外(现代下)   还在春季成长的麦苗还未来得及长高, 人俑的小半个脑袋影影绰绰地藏在里面,甚至还没主持人的鞋面高, 若不是有弹幕的提醒, 根本就找不着,而整个广袤的麦田上似乎也并没有出现其他什么东西了。   【没搞错吧?十八万平方米的地宫就这么这么点东西Σ( ° △°|||)酢俊灸堑共换幔底下应该还有其他的……但不得不说, 好像确实有点少啊……】【真的没搞错吗?万一, 我是说万一,会不会那里根本不是秦始皇陵的遗址啊orz】【不要啊, 不是说已经探明出骊山附近有大量水银了吗QAQ】“华国地质调查研究院确实通过物探证明,地宫内的确存在着明显的汞异常,也正是因为这份异常数据,我们才最终得以确定秦始皇陵的具体位置。”   见场面有些失控, 主持人皱了皱眉, 借着自己多年锻炼出来的口才和阅历重新把握住直播的节奏,为考古学家和工作人员拖延时间。   “有这么一个传说,说是秦始皇嬴政在晚年期间常常被一个噩梦惊扰:他总是梦见自己尸身腐烂,与恶臭的鲍鱼共处于马车之间。后来墨斗得知此事后,便干脆与清夫人一统炼了近百吨的水银,以做日后保存其尸身之用, 多余的水银,便化作了江海。”   “而按照秦官方账目记载, 在皇陵建造后期,确实有一大笔的支出用于炼制水银之上, 这也是秦始皇陵最大的工程,没有之一,也正是因为这个线索,我们才有理由怀疑民间的野史或许没有夸大其词……但事实好像并非如此,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秦始皇陵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巨大的土坑,看来历史说得没错,在自己的陵墓方面,我们的秦始皇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气鬼……”   在奴隶社会时期,一般是以活人陪葬,随着社会的进步,各个国家在春秋战国时期开始逐渐用人俑代替……这自然是等身大小的,像秦始皇陵大小的,简直闻所未见。   【这么大片土地,嬴政你就埋那么点东西?有毒吧!(ノ-_-)ノ~┻━┻】【嘤嘤嘤嘤――这是考古学家的哭泣声(>n<)】【啊啊啊啊――这是盗墓贼的哀嚎声o(R口Q)o】【就我一个人觉得嬴政和墨斗这个cp超甜的吗?为看能和你好好困觉,我炼了一百吨水银献给你什么的,嘿嘿嘿。】【前面的你够了!我也觉得这段超甜,但为什么你一讲就感觉是py交易啊( F′)ψ】【诶,原来有那么多争斗党啊⊙⊙】【不,我是斗争党←_←】   弹幕话题越来越远,主持人也颇感兴趣地参与进来:“历史上嬴政和墨斗的关系的确很暧昧,虽然不少人认为嬴政和墨斗关系不简单,但是还有一部分认为他们仅仅只是知己的关系。”   【嗯,竟然还有人质疑他们的关系?!嬴政之后都不婚不孕了,他们还想怎么样!】【不婚不孕……你和之前那位是用一个人吗?说话都这么变态orz】【因为有些人觉得是赵姬导致嬴政讨厌女人,与墨斗没关系。】【那他们怎么不说,这之后嬴政喜欢上男人了】弹幕吵得不可开交,主持人见大家不再纠结秦始皇陵的真伪,悄悄地松了口气:“嬴政和墨斗什么关系,相信我们只要探索玩这座地宫便能知晓……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就绪了,接下来就让我看看第二层有什么吧。”   环绕在地球上方的卫星尽职尽责地转送着距离几百公里的信号,前置在无人机头部的发送器迅速变幻着麦地上的全息影像,仿若在用一双无形的手将深埋在泥间的地宫拔高,再拔高。   在第一层的打击下,主持人态度变得有些忐忑而无奈:“大家也看见了,我们仅在第一层探索出了这些人俑头,而且和其他君主的陪葬人俑相比,秦始皇陵的人俑身形确实有点小,说实话,也就跟我儿子收集的那些手办差……差……差太多了吧!”   有一句话叫人海战术,如果不能以质量取胜的话,那么便以数量取胜。这句话其实本不适用秦始皇――嬴政向来是以大和质量来取得碾压性的胜利的。但是现在,嬴政似乎是换了一个人,转而用数量取胜:现在的主持人仿若是一个误入了小人国的巨人,麦苗在小人国的世界下俨然成为了树木一般的存在,而小人国似乎遇到了什么紧急世界,集合了数十万的部队整齐排列在田间蓄势待发,这种千军万马的气势甚至让拥有体型优势的主持人也忌惮起来,倒抽着气惊叹道:“这也太惊人了。”   虽然仅仅只是占据了田间一小部分地区,但也足够惊人了,尤其是跟前面的失落比起来。   文物考古学家已经架着飞行器在田间徘徊研究了――这些彩色的人俑是他们研究古代阵型、军事、服饰、陶艺等等东西的最好素材,即便他们有点小……   耳麦似乎向主持人转达了什么信息,他点点头,向镜头说道:“鉴于秦始皇陵地宫内部器物的大小,我们决定将全息影像放大,好让观众有更加好的观看体验。”   这个决定取得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同,弹幕们纷纷催促着这个方案的执行,而技术小哥们也不负众人的期望,活生生地将小巧的人俑扩大到了等人高,一下子将主持人淹没在人海之中。   说实话,看着这么多没有生气的人俑,对于一些人来说有点毛骨悚然,不过更多的人则是兴奋,激动,甚至是疯狂。无论是业余的,还是专业的,都纷纷盯着镜头里的人俑不肯眨眼间,似乎这样就能解开那些流传了千年的不解之谜一样。   【虽然这样说好像哪里怪怪的,但我总觉地这些人俑眼里好想有什么东西┌(。Д。)┐】【前面的不要说了下去,我好怕它们活过来啊Σ( ° △°|||)酢俊疚也皇钦飧鲆馑迹就是感觉到了一种感情,让我不由得像是回到了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n⊙)】【更加可怕了好吗!!!】由-苦-短-甜-长-独-家-整-理,更-多-精-彩-敬-请-关-注。   【不会是那种誓死守卫地宫的那种感情吧,就是‘扰吾皇安宁者,必死t_s’的那种】眼见考古直播间又要转向灵异直播间,主持人赶紧再次插话:“按照我们现在勘测到的内容,秦始皇陵大部分的确仅仅是土坑,但在小部分范围内,还是埋藏着许多宝藏。相信大家也很期待下面一层地宫又是什么样的,就让我们继续探索下去吧。”   在主持人的主导下,关于鬼故事的话题戛然而止,所有人办好小板凳乖乖地等着下一幕画面。在兵马俑的脚下,间隔着厚实的土层,还有着秘密等着世人的探寻。   工作人员迅速地按照之前的经验,排除掉其余的空白的地区,人俑们被抬升至半空,好显露出下面的全新的影像内容,而他们一直悬浮在碧蓝的天空下,如同天兵一般,若是有人将这幅画面截取下来,完全可以用于《西游记》中天帝派兵捉拿孙猴子的场景。   但震撼的不仅仅是这个,如果说人俑们是那些无穷无尽的天兵,那么现在俯视着众人的玉像便是巨灵神一般的存在,只是相比与那个刚武的形象,那么这个玉人便像是专门用来阐释什么叫君子如玉这个成语。   他头顶星辰,含笑俯视山川大地,九州大陆成于他的掌脉,涓涓银河流逝在他的指缝,人们站在他所创立的世界,只能呆呆仰头看看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上不见其顶,下不见其足。   在麦田间负责监察数据的外国小哥结巴着惊呼道:“上……上帝?!”   相比于外国友人,华夏子孙们更加了解他们的历史,有人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嬴政?】但也有人立即反驳:【不,他身上穿的是秦国的太子父……他是二世祖啊啊啊啊!拜见二世祖!】【哦哦哦哦!拜见二世祖!不过,二世祖是什么鬼啦,小心扶苏打你哦o( ̄ヘ ̄o#)】【拜见二世祖!诶呀你们不懂,这超不多就是我们学术界的黑话,不觉得二世祖很合适吗?<( ̄ˇ ̄)/】【拜见二世祖!超合适!二世祖这个称呼好带感啊!(。)ノ】【拜见二世祖!我说,你们当着二世祖的面这样说话真的好吗?(/\)!】【拜见二世祖!二世祖是小天使啊(*^^*)绝对会原谅我们的!】【拜见二世祖!虽然只能看见下巴,但是……二世祖还是好帅啊!o(*RQ)ツ】震惊于秦国手笔的主持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他们自己把影像的比例放大了……而现在情况便只能手忙脚乱将比例再给调回来,原本因为身形而伟岸神圣的扶苏逐渐变小,直到与主持人比肩堪堪停下,在这个时候,众人才得以见到扶苏眼中的画面:七国的实景沙盘地图分别陈列在扶苏面前――以隐隐拼接成秦国版图的方位陈列。   如果有人能都注意到主持人身后飞来飞去的飞行器上的考古学家,那么这人绝对会被那些人眼中发出的光芒给刺瞎狗眼,不过并没有人关注到这些人,几乎所有的观众还像重温刚刚的震撼感,然而他们即便是将弹幕刷爆屏了,也没征得主持人的同意――他们必须配合考古研究。   无奈,在众人的不满下,主持人只能继续厚着脸皮讲解下去:“传言秦二世自小喜爱志怪地理,长大后便博闻强识,熟知天文地理,又善制沙盘,本人除了是一位伟大的帝王,还是华国史上第一位地理学家,以我们现在看到的场景来说,看来事实的确如此。”   【据说二世祖还捏过世界地图呢,汉朝的船舰便是靠着这个找到了扶桑,结果还以为是南美洲,找了好半天的草泥马23333】【( ⊙o⊙ )哇,二世祖真的不是穿越的吗?】【与其说是二世祖穿越,还不如说是墨斗穿越呢,你看看他搞出的东西,有些到现在还能用。】【所以在未来,男人也可以生孩子的吗?】【???】   【前面的你在说什么啊?】   【难道不是吗?不是有传闻嬴政是手残嘛,如果不是墨斗的基因改良,扶苏的手怎么可能这么巧?】【卧槽,好有道理,让我缓缓……】   【我也缓缓……】   网友脑洞大开,考古学家也有了一些发现,他们聚齐在一起商谈着齐刷刷地飞到半空,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然后将他们最新的猜测告诉了主持人。   “观众朋友们,根据专家们的最新推测,我们大致可以推测出第一层兵马俑的来源了,”主持人出生打断了弹幕间越来越奇怪的话题,“在刚刚专家们的确认下,上面那层兵马俑是放置在相应的沙盘上方的,而在工作人员分析陶土成分后,我们发现,那些陶俑是按照它们底下的地区的陶土烧制而成。”   “秦史曾记载,秦国为了缓解士兵的思乡之情,便会让他们带一g故乡的土,给他们捏制成人偶带在身上。曾经我们一度认为这只是秦国还未完成的构想,因为我们从未找到这些人偶实物。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秦始皇是将这些人偶收集进了自己的陵墓之中,虽然具体原因不知,但我们可以推测,大概是秦始皇想要将秦国的军队带入到地下……”   【所以他们眼睛中包含的是思乡之情啊(>n<)】【其实我认为,嬴政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节约费用,不想再烧人俑了一 一+】【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_】【我记得这个世界沙盘还是扶苏在开国大典献给嬴政的吧⊙⊙】【嬴政还真是回收利用小达人啊……】【如果这么说的话,嬴政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对建基建的民夫大手大脚,结果在自己的陵墓上抠抠搜搜的】【我要爱上嬴政了(><)】   【前面放弃吧,嬴政是墨斗的!←_←】历史就是一个调皮的精灵,隔着两千年的距离让谁也摸不着头脑,只能凭借他模糊的身迹尽可能地去揣摩或是想象,而我们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探索前进。秉承着这里理念,直播也进入了最后也是最关键的时间点――进入地宫深处。   徐徐升起的土墙如同缓缓拉开的幕布一般显露出独属于秦国的舞台,天空上悬浮的几十万兵马俑与地上的七国地图再次腾升,宛如神迹,所有人屏息静气,安静而忐忑地跟随着主持人窥视那个未知的世界。   【我有点紧张。】   【我也是】   【啊啊啊受不了了,快点开始啊!】   “请大家耐心等待,最深处有大量的水银干扰,我们的仪器正在调试,很快就……画面……出来了……”   蓝光闪现在田野,很快便呈现出七彩而立体的影像,即便主持人做好了心理准备,最后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甚至有些失声,几乎靠着叹出的气音才完成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真……真是……不可思议……”   并没有什么堆满成山的珠宝,但放置着对于古代来说珍贵无比的玻璃罩,而里面展示社会文明的无价之宝――历史遗物;也没有什么永不熄灭的人鱼烛,但在早已熄灭的烛灯边,排列着数之不尽的文明之火――书籍。   主持人迈动着虚软的步伐往前走,他差点因为忘记地面是麦田而超点摔倒,但这些他都顾不及了,他的眼里心里都是面前的玻璃罩,在这里面,一件冕服静静地展露在众人面前,华丽但古朴,威严而肃穆。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膝盖是软的,而直播间也安静地异常――在没有帝王的允许下,无人胆敢冒。到一群史学家、文学家哭嚎地扑了过来……   “失传的六经――《乐经》!”   “天,李斯亲手!亲手!写的《谏逐客令》!”   “传说能起死回生的《黄帝外经》!”   “这,这是,没错了……世界第一□□《秦律》,竟然还有韩非子的签名!”   “这些钱币……秦始皇估计把当时的货币都集齐了吧?!”   主持人和弹幕终于缓过神,从冕服的气势下挣扎出来,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物件上面,比如说每个玻璃罩上面都放着的,成双成对的小玉人们……   【卧槽,那是什么?那一对对的手办是什么!Σ( ° △°|||)酢俊疚乙欢ㄊ窃谧雒惟埃ā'ァ#┅础   【快!我需要速效救心丸!Σ(っ°Д °;)っ】【没有了,速效救心丸都给专家吃了】在弹幕的强烈要求下,镜头不再对着主持人的脸,而是转向了那一个个陈列的玻璃罩。第一个玻璃罩里面放置的是一份绢做的卷轴,按照旁边的纸条提示,这是韩国的投降书。   【谁还敢说没有穿越者捣鬼?这就是按博物馆建的!t(*°°*)s】【咳,我们还是要相信科学的,墨斗能建出图书馆的原型,为什么建不出博物馆呢……为什么感觉更像穿越者了orz】【我相信科学,我相信以未来的科技,穿越是可以实现的!】【就我不想讨论这件事,就想看小玉人吗?⊙⊙】【前面说得对!小玉人!小玉人!小玉人!】镜头往玻璃罩上方抬了抬,终于让所有人看清了小玉人的真面目:只见一个玉人圆头圆脑玲珑可爱,正豪气冲天地低头俯视身下的降书,仿佛马上要开启一个新的征途,而另一个……大概能看出个人型的样子,脸上被扭七扭八地戳了两个洞,下面则刻出了一道勉强可称之为弧形的线条――应该刻的是个笑脸。   【噗哈哈哈哈哈,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啊!φ(bb*)】【严重怀疑前面那个是墨斗刻的嬴政,后面那个……大概是嬴政刻的墨斗……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求墨斗的心理阴影面积≡ω≡】   【笑地我牙疼,也甜地我牙疼!】【主持人别停,我们要看完所有的小玉人!(obb)o☆】【+1】   ……   【+10086!】   主持人从善如流,按着玻璃罩的顺序一个个看了下去:从韩国到齐国的投降书、七国各国的服饰佩物、秦国各个技艺的巅峰之作……设计这个地宫的人似乎是专门要给人描绘出那个纷扰年代最原始的样子,而他确实也成功了,在这里,人们百年千年来的大部分困惑与遗憾被解决了,而与此同时,秦始皇嬴政的形象也随着玉人的陈列越发地清晰:威严、傲慢、坚毅,以及手残……   似乎连墨斗都看不下去了,专门为嬴政的手工开辟了一个展示台,里面存放着一只丑到不忍直视鸭子,而按照专业人士翻译,一边的纸条上写着‘翡翠琉璃鹰’五个大字。   上面骑着一个气鼓鼓的嬴政,而一旁的墨斗被刻地……面目可憎?嘛,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嘛~但再怎么手残的人,在日复一日的磨砺之下终于熟能生巧,渐渐地,那个不成人形的玉人模样也在人们心中开始成型,他的脸依旧模糊,不过看样子模样至少是清俊的,而最先完成的是他的眼睛:似有时光在其内流转,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直到最后,人们登上棺椁下的阶梯,然后看见被小心放在上面的两个人:一个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借着之前玉人,人们知道那是龙虾嬴政在拒绝;而另一个终于被人雕刻出了应有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活灵活现,也笑吟吟地看着底下,拒绝之意不言而喻。正值晚霞,炫目的光斜斜地穿透虚幻的影像,毫无保留地刺进人的双眼,让人不由得止步于此。   【我们回去吧。】   一个弹幕小心翼翼地飘过。   【他们给的已经够多了,就不要打扰他们了。】【回去吧。】   【回去吧。】   【回去吧。】   ……   “看来确实如此了,无论是对于他们,还是我们,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主持人深深地向长眠的双人鞠下一躬,他们为这个世界留下了一段完美的历史,当值一躬,随后转身而去,为那两人留下永世的安宁。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