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   《被死神遗忘的人》作者:纠结的枰子   文案:   受:你叫过的每一个名字,都不是我。   攻:难怪在我怀里两副面孔,你居然用替身?   死神的一次失职让人类谢则晰不死不灭在人世漂泊了三百多年,终于在他升迁考核中发现了此纰漏。   为了让他乖乖配合补上漏掉的三百年,死神亲自上阵满足谢则晰的要求。   他要报复背叛他的情人? 行吧,那就演个情人。   他要泄愤欺负玩虐?行吧,那就装打不过。   他要先谈恋爱? 那就谈个。   他要深入发展? 可以,我们用替身。   他还想长厢厮守?那不行,还是把白月光还给他吧。   不要白月光了想要自己?   那更不行!冥界第一战神岂是他能娶的?   全文四卷,三个小故事,最后一卷破镜重圆,欢迎入坑收藏!   标签:纯爱 狗血 破镜重圆 第1章 漏了一个 楔子   第二空间人界   深秋的夜,月孤零零在天空晕开惨淡的白光。   凌晨三点的马路上,流浪汉裹紧破衣烂衫蜷缩在街角,残风卷着枯叶从马路这边吹到了另一边,树叶磨着坚硬冰冷的沥青路面刮出单薄的干涩,莫名透出几丝凋零萧条。   冷清的街道,几辆汽车闪着刺眼的车灯驶过。   微醺的中年男人开着车,在宽阔无人的马路上肆意疾驰,车内颓靡的音乐将整个夜都震得微颤。   男人嘴里叼着烟,跟着节奏哼唱,车窗外一阵疾风吹过,吹散了呛人的烟雾。   忽然男人眼前一晃急踩了刹车,“我艹――”   酒醒了一大半!   “什么玩意儿?”冷汗贴着后背滑落,男人抓稳了方向盘不敢再掉以轻心。   真是见了鬼,刚刚真的有个黑色影子从挡风玻璃前飞过,太快了没看清,但看体型应该是只挺大的鸟。   男人惊疑不定地踩着油门,顺着回家的路上了高架桥,刚爬到转弯处那只黑色影子突然再次出现!   这次它目标精准地落在了引擎盖上,那么快的车速它还立得稳稳的,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啊――”   男人吓坏了,慌忙打着方向盘左右乱摆,企图把这只可怕的黑鸟甩下去。   黑鸟不为所动,淬着寒光的眼睛盯着他像在看一个死人。   }寒爬满了脊背,男人更怕了,尖叫着猛踩刹车油门,将车开得左突右撞,在高架桥上发疯。   就在他精神快要崩溃时,那只鸟突然展翅飞走了。   他刚要松口气,一群黑压压的影子紧接着从天空朝他铺面袭来。   “啊啊啊――”   车辆彻底失控,像头发狂的猛兽撞翻护栏翻了出去,从高处重重落下,在寂静的夜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桥上那群黑鸟贴着桥面转了个弯,朝着天空再次飞去,消失在夜幕中。   站在桥头的冥鸦拍拍翅膀飞下去,落在面目全非的车祸现场,歪着小脑袋看碎玻璃中那颗流血的头颅。   没一会儿,一双黑皮靴踏着冷硬的路面缓步走来,碎了一地枯叶。   冥鸦展翅朝那人飞去,亲昵地落在了他肩头。   皮靴踩着染血的碎玻璃停住,在刺鼻的汽油味中缓缓蹲下,身上黑色长袍随着他的动作落了一地。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伸了出来,将一根白色蜡烛点燃放在已经死亡男人脸旁。   清冷的声音低低响起,“安息。”   将新收的亡灵装好,安末站起身离开。   突然他感应到了什么,抬头朝楼顶望去。   随着他抬头的动作,黑色斗篷下露出一个线条精致的下巴和半片薄唇。   夜空中,黑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一身黑衣的邪魅男子站在大厦顶端不知看了他多久,被发现后抬手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   “嗨,小末,这么晚还在工作呢?”   是夜神洌风。   “嗯。”   “听说你灵魂快集满了,要去总部那里领新职位了吗?”   “嗯,今晚最后一个。”   “不错,天亮后去找你玩儿。”   “好。”   安末全程声线没什么起伏,连表情也没变化一个,冽风早习惯了,他的性子是比较适合干死神这个工作的,有些冷、有些木,看多了生死,心境更无波无澜。   “我去找你哥哥玩去了,回见!”   夜神一个跳跃,消失在夜空中。   冥鸦收回视线,“主人,要回总部吗?”   他点点头,“走吧。”   身后的黑色羽翼并没有展开,他低头走在安静的街道上,整个身型容貌全隐藏在黑袍下。   过了今天,他可能就不会再来这里收割灵魂了,他会有新的去处。   而这里――   他透过微弱的路灯凝望这人间夜色,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第2章 现在才来   冥界深处   错落林立的巍峨高楼后隔着冥河是一处深宅大院。   雕梁画柱每一根木头都是艺术品,这届冥王喜欢中式风格,把他的府邸全建成了金琉璃瓦的大殿,和安末他们的办公楼格格不入。   好在隔着老远呢,他并不常踏足高层管理者的领地。   今夜是他执行的最后一个任务,将灵魂引渡后,来到了总部大楼。   顺利办完交接,他回到住处,开始收拾自己的衣物。   按规矩他得去下一个空间报到了,这次他或许会得到升迁,在分部做个管理者什么的。   他已经零误差零失败在三个空间完成死神任务了,上次老大还说要给他升职。   将衣服简单收进箱子里,他走进洗浴间准备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又将是新的开始。   水流顺着苍白没有血色的身体流下,及肩的浅咖色头发被他随意绑在了脑后,将脸上碎落的湿发抹去,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脸,有点过分漂亮,又空洞的看不出神采,像一副未着色的美人图,够美,却不够生动。   削瘦的身体上覆着薄薄的肌肉,看起来不够强壮,却是冥界的首席武官――掌管死亡大权的死神一员。   简单没有任何装饰色彩的卧室单调地只摆着一张狭小的单人床,他不喜欢床上空荡荡的感觉,这样一个人占满会让他有安全感。   顶着潮湿的发刚躺床上,电话突然响了。   “安末,你赶快来总部一趟。”是审核部美女小樱。   “怎么了?”   “你的任务出问题了,先来再说吧,快点啊!我等你!对了,顺便让你哥哥一起来,一起想想办法!”   安末满腹疑惑,没再追问,起身重新穿了衣裤,草草披了件衬衣就去了总部大楼。   没想到哥哥已经先他一步到了,正坐在审核部的沙发上紧蹙眉头。   “怎么了?”   小樱将他拉进来锁上了门,打开电脑指给他看,“你漏了一个人,糟糕的是三百年前你就把他漏了。”   “这不可能。”   安末每个月都会检查一遍的,怎么可能遗漏一个人三百年!   “你自己看。”   安末紧紧盯着屏幕,发现真的有一个!   他难以置信地拿出自己的死亡名册翻找,在几分钟后终于在一页折角处找到了那个被遮住的名字,谢则晰。   他脑子空了一会儿,太意外了,就算这个名字被折角压住了,可他电脑里名单是完整的,怎么可能遗漏?   “冥鸦,帮我把电脑取来。”   “是,主人。”   十几分钟后,办公室内一片静默。   那个名字就坦然躺在他电脑里,被标注着已收割,可冥界入库的名单里并没有这个名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凭空少了一个人?   那这人现在……   “我去看看!”   安末接过冥鸦递来的黑袍草草披上,一转身展开双翼飞了出去……   “接下来要怎么办?”小樱担忧的眉头解不开。   哥哥梦神兰缇望着他消失的窗外叹了口气,“我先去查一下那人的资料,你先不要声张。”   “好。”   …………   安末拿着掌中电脑,再次点开了那个人类的档案。   谢则晰,应于三百年前死于三十四岁生日当晚,现在总部灵魂库里居然显示查无此人。   这到底是怎么漏掉的,真是离奇的诡异。   按照冥鸦的指引安末来到城郊一栋破旧的老房子里,沿着脏乱的台阶拾阶而上。   每一层都住满了人,人间烟火气扑鼻而来,吵嚷、混杂,散着发霉的气息。   墙上是斑驳的油腻,走廊栏杆上是掉漆的锈迹,这里环境很差,住的鱼龙混杂,让人很不舒服。   他皱着眉来到顶楼平台,上面随意搭建着一间简易民房,阁楼造型,矮小简陋。   推门而入,脚下是一地滚落的酒瓶。房间很暗,密闭不通风的狭小房间烟味、酒味混着汗味让人直皱眉。   空间很小,一目了然。   沙发上躺着一个男人,安末以为是喝多醉死在沙发上的,走近了才发现这人睁着眼,见到有人进门也没反应,就那样木讷突兀地看着他。   安末在他面前停下,和他对视良久才开口,“谢则晰?”   男人猛听到这个名字身子颤了一下,眼神由虚无慢慢对上了焦,变得犀利戒备。   “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死神。”   男人听了表情没一丝惊异,更没有觉得是玩笑或者感到恐惧,反而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你说你是谁?”   “死神。”   可怕的静默后……   男人突然发难猛伸手来掐他的脖子,安末皱眉微侧身闪过,男人扑了个空,摔倒在地后又立刻爬起来发了疯似的继续攻击他。   冥鸦张开翅膀怒叫着飞来,利喙叼住男人衣领重重甩了出去,轻松的像在扔一个人偶。   男人木讷的表情裂开了,满脸恨意,跳起来又是进攻又是狠骂。   “死神?妈的!你tm终于来了!你tm现在才来!现在才来!你知道老子这三百多年怎么过的吗?!”   看来找对人了,眼前这个疯子就是谢则晰。   安末后退一步任他发疯,冥鸦挡在他身前一次次将谢则晰甩飞,再看他一次次扑上来。   直到不知多少次后,他累得再也爬不起来。   谢则晰气急败坏地躺在地上犹喘气,“妈的!老子被你坑惨了!”   他指着自己那张几百年来没有丝毫变化的脸。   “你看看我,这张脸,三百年了,一直是三十多岁的模样,我死不了,活不下去,每过一二十年就得换地方,不然别人以为我是不会变老的怪物!”   他恨得眼底发红,冲到桌前拉开抽屉胡乱把东西都倒出来撒了一地,“你自己看,我他妈伪造了多少张身份证!我东躲西藏,到处找地方掩饰身份,妈的!我过得连个鬼都不如!老子受够了!你却现在才来!”   安末一脸平静,“等你发泄完,我们谈谈。”   “谈?没得谈!我几百年的怨气这辈子都发泄不完!”谢则晰的表情变得恨恶,“我连个能陪伴我的人都不敢找!更不可能谈恋爱结婚!我他妈一个人熬了三百年!”   说到最后谢则晰几乎又要冲上去,管他什么死神还是魔鬼,把自己坑这么苦,这会儿积累的怨气全找到出口爆发了出来。   安末全程沉默地看着,任他疯了个够。   等他吼得只剩喘气的劲儿了,才缓缓开口,“暂时还没查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件事会给你一个交代的,现在你可以先跟我回去。”   “老子不走!”谢则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被怒气冲得没了理智。   “这事儿没那么容易了!你得先给老子赔礼道歉!”   安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半晌后黑袍一挥转身离开了屋子。   “冥鸦。”   “是,主人!”   “你干什么?你这个烂鸟放开我!别他妈揪我领子!放开――混蛋!”   后面一路男人的咒骂不绝于耳,吵得冥鸦几次想堵住他的嘴。安末未受任何干扰,没心思理会,只顾眉头紧皱苦思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到底是为何被自己遗漏的…………… 第3章 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   冥界总部办公楼内   夜神翘着腿歪在沙发上,听了兰缇的调查结果后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你是说,他是上面那谁的……真没想到!”   “我也没想到这人类背景会这么复杂,本想趁人没发现将灵魂赶紧收归入库,不掀起太大风浪,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了。”   真没想到他会是个半神,某位胆大包天的神和凡人的产物。   更没想到这位越矩的大神如此用心良苦,暗地里给他安排了这么一套曲折的晋升之路,绕了一大圈子从他们冥界轮回路上偷了个巧来帮自己的私生子。   看来用不了多久,他们的神位上又要多一个人了。   “哥。”   知道自己唯一的一次失职惹出这么大祸,安末垂着头,有些低落。   兰缇轻叹,揉了揉他软软的发,“没事,哥会帮你的。”   “那现在该怎么办?”   “既然他命格已定,千年六道百世劫难都已快修完了,咱们也管不了这闲事,只能按既定命运走了。我想办法在别的空间找个漏洞,把他顶上去修满这三百年。只要给他补上,剩下的事就不是我们能参与的了。”   “哥……”   安末更不安了,不想让兰缇为他违规犯险。   “你去和那个人类谈谈,他现在是个黑户不归三界管,想给他补上造假得造一整套,让他乖乖配合补一下转世手续,我和冽风去想办法。”   “好。”   兰缇和冽风匆匆走了,剩下安末一个人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消化。   搓搓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安末只身来到了另一个房间,将商议出的结果告知了谢则晰。   兰缇和冽风这一走,直到冥府的血月快要沉入忘川才回来。   虽是棘手的浑水换珠操作,但好在一切还不算难办。多找几个关系交好的兄弟帮帮忙,还是能遮掩过去的。   回去后看到安末还坐在那里,耷拉着脑袋。   “怎么没回去?坐办公室干什么?”   冽风倒了杯水递给兰缇,回头问,“和那个人类交涉过了吗?”   “嗯。”   “答应了吗,会配合吧?”   “答应了,但他提了一个条件。”   兰缇喝水的手顿住,“他说了什么?”   “这三世必须让那个背叛害死他的人一起陪着,要报复,若不让他把这口气出了,就是拼着神魂俱灭也不会配合我们。”安末老实地重述了谢则晰的话。   “害死他的人?他生前发生了什么?”   安末打开投影调出他已经看了两遍的谢则晰亡故原因:   谢则晰十岁那年父亲在外面有了一个私生子,家境富足的谢家成了这个私生子的野心目标,从小就筹划着顶替谢则晰,独占谢家产业。   谢则晰大学时谈了一个男朋友,是他的初恋,两年后被他的便宜弟弟勾引到手。背叛、欺骗、利用后,谢则晰一败涂地,于34岁生日那天,在异国他乡被自己的恋人亲手刺穿了心脏。   原本应该凄惨地结束这一生,可安末没来收魂,他的尸体在荒无人烟的郊外躺了十几天,血早已流光,直到有个捡垃圾的把他捡了回去。   他的生命被定格了,定在了不死不灭的34岁,胸口的伤口一直开裂着,永远不会愈合,那是他死亡时的状态,饱尝锥心刺骨疼了三百年。   在他浴火回归准备狠狠报复时,那对贱人遭遇了空难,双双去世。   谢则晰一下子没了复仇对象,这股邪火足足憋了三百年。   “所以,他要报复他弟弟?”   “不,他要报复他那个恋人。”   屋子里沉默了,兰缇轻揉额角,“那人怕是早轮回转世多少次了,哪里还找的到,就算能找到,也不能任意改变他人命格。”   这也正是安末一直苦恼的。   事情更复杂了,若只是个普通人类,威逼利诱怎么都好说,偏遇见个身份特殊的,还心存怨愤,纠缠不清。   “除非……”冽风摸摸下巴。   “除非什么?”   “除非找个人顶替了陪他演完这场戏,他了了心愿不再发狂惹麻烦,事情也就解决了。”   “……”   果然只有邪门歪道的人,才会想出这么邪门歪道的办法,这不明摆着骗人吗?   “反正都已经转世三百年了,谁还是当初的谁啊,随便找个谁弄到他面前,他都不会认得的。”   “找谁?我们不能随便动他人命格。”   “这么棘手的事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神帮忙……”   冽风嗤笑一声,“那就你自己去,陪他玩三世,再把他一收割,完事儿!”   “……”   “……”   两兄弟面面相觑,这样――可行吗?   数日后   兰缇在一旁对冥鸦百般叮嘱,却依然觉得不妥。   “要不还是随便找个下人去吧,你从小就没离开过冥界,更没在人间生活过,我……”   安末:“哥,祸是我自己闯的,我自己解决,您不也说了吗?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反正我刚好完成任务,有休假期,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   “可他是要报复!”   “没事,就当补偿他了。”   兰缇无奈,不放心地拿出一条黑色细金属链戴在安末手腕上,“我会让冥鸦一直跟着你,保护好你的,这条手链是我用梦灵织的,能护住你魂脉不受损,万一他真的用残忍手段报复……你的魂魄可以随时离开,免受肉体之痛。”   “嗯。”   “还有这个。”   兰缇幻出无数银光梦丝拉出一个木偶般的人类,“我给你织了这个肉体用,是按谢则晰恋人的模样塑的。”   安末惊讶,上前伸手轻触那个人身,那人偶居然怯怯地一缩身子,胆小地缩成了一团。   “他,会动?”   “嗯,我注了一丝梦灵在里面,他会做出正常人类的反应,但是没有思想,关键时刻你魂魄若真脱离了肉体,他也暂时不会露馅。”   “哥,”安末没想到哥哥会如此细心,为他考虑了这么多。   兰缇再次叮嘱,“顶替只是为了助他修满六道劫,但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感觉到危险就立刻撤身,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哥哥。”   “好。”兰缇将他揽入怀中,“人界很复杂,你不要在里面牵扯过多。”   “嗯。”   “哥哥等你回来。”   “好。”   ………………   长长的黑暗甬道过去后,前方是流光涌动的虚空之门。   安末走在前面,引领谢则晰去往哥哥安排的第五时空。   脚步的回声在寂静的四周更显空荡,安末忍了一路没忍住,还是开了口,“你那么恨他?”   谢则晰已经没了初见时的疯狂,一张脸阴郁冰寒。   “恨。”   “你,会怎么报复?”   谢则晰没有回答,就在安末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从牙缝里挤出了无边恨意,“千刀万剐,饮其血噬其肉都不足以消我所恨!”   安末不禁打了个冷战,就――那么恨吗?   他不明白人类的感情,已经三百多年了,恨能延续如此之久?   谢则晰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虚空之门,一想到马上就能再次见到那个人,他兴奋的灵魂都在颤动!   那个他爱了三百多年,也恨了三百多年的人,他们之间的账,终于可以好好算一算了!   将这一世两人的身份提前告知,安末率先踏入了轮回之路…… 第一卷 青梅竹马 第1章 青梅竹马1 六颗牙的报复   安末一动不动地躺在女人温暖带着乳香的怀里,斜瞥了一眼身旁和他同样姿势被抱在怀中的谢则晰。   两位大学闺蜜兼新晋妈妈正一脸幸福地分享彼此的育儿时光。   “还是你家末末乖,不哭不闹能吃能喝的,为什么我家小晰就死活不吃母乳呢,郁闷死我了!”   两位好友一起结婚一起生子,理所当然地住在了同一家医院待产,可生出的宝宝性格却截然相反,一个安静一个暴躁,一家欢喜一家愁。   眼看又到了喂奶时间,安末余光一瞟,看到了窗口正歪着脑袋往里看的冥鸦。   他默默退出那个肉^身,走到窗台边坐下,冥鸦亲昵地落在他肩上,和他一起往里看。   谢则晰已经涨红了脸又开始发脾气了,又踢又哭死活不愿意被喂,弄得程家手忙脚乱只好放弃母乳喂养,忙着冲奶粉安抚小祖宗,而另一边人偶小安末已经乖乖地搂着妈妈开餐了。   “主人,你怎么不去吃饭?”   安末侧过头看它,良久后突然伸手拔了它屁股后一根毛,冥鸦惊叫一声飞起,疼得差点撞上窗户。   嘴欠得了惩罚后,冥鸦哼哼唧唧地又重新落回来,“梦神大人的人偶可真是太好用了,不然您还得从婴儿做起,实打实地感受一次做人的乐趣。”   安末懒得和他讨论这个话题,腿一抬跳下了窗户,向着医院大门外飞去,临走时还饱含同情地看了一眼还在做婴儿的谢则晰。   带着记忆重生的滋味,可没那么好受!   安末去影院看了两场电影,又去海洋馆看了会儿海龟,直到天黑才和冥鸦晃悠回去。   病房里小安末已经睡着了,谢则晰还在哇哇大叫,那群大人围着他不停地找哭闹原因,只有安末知道,他是想去卫生间了,硬忍着不愿用尿不湿那种东西……   婴幼儿时期安末几乎未曾参与,那个不需要思考的人偶足以应付一切。   他大部分时间都是灵魂游离状态,反正无聊,就把这个陌生空间逛了个遍。   有冥鸦陪着,旅行看海,周游世界,偶尔回来看一眼自己的肉身,再同情一把谢则晰,感觉真的像是在休假。   只是他失去了法力,在哥哥送的那条黑色手链的帮助下才能灵魂出窍,没事出来飘忽游荡,有冥鸦护着,也算安全。   从前的他来人间只为收割灵魂,从未好好感受过这个世界,现在没了工作催促,他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坐山望云、听潮看瀑,连街头的流浪歌手都能让他停下来安静听上一整天。   这一路看了许多风景,见了许多人事,这里和冥界完全不同,多了很多颜色,很多温度,人与人之间纠缠着无数说不清的情愫,好的、坏的、痛苦的、愉悦的、爱慕的、思念的……比他之前工作的地方复杂多了,也有趣多了,他逐渐在这里找到了些许乐趣。   哥哥也曾来看过他几次,看他还算适应渐渐也放下了心。   在外游荡小半年后他重新回了他的家,小安末已经快一岁了,除了吃喝拉撒依然什么都不会,隔壁谢则晰已经会跑了……   “主人,您再不回身体里这家人会以为自己生了个傻子,您都一岁了连翻身都不会。”   “……”   黑暗中床上那女人一脸疲倦地搂着婴儿,没睡一会儿人偶醒了大哭起来,女人慌忙起身给婴儿喂奶,困乏的神态看得安末微微皱眉。   他站一旁等着,女人喂完孩子后疲惫不堪地在人偶脸颊印下深深一吻,“我的宝贝小末,一定要健康长大啊……”   女人的声音很软,让人心疼,他略犹豫了一下,探身进那具小小的身体里,将脸贴近温暖的怀抱,老实安稳地睡了一夜,让女人后半夜睡了个完整觉。   安末开始减少时间出去游荡,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孩子。   他的新身份是个还算小资的家庭,名字叫陈末,和谢则晰是对门邻居,两家关系好的不分彼此,和他几乎是在一家养大。   谢则晰现在叫程晰,家境比他稍好些。想到以后这个叫程晰的会对自己疯狂报复泄愤,而两家关系又那么好,有一天自己真被程晰折磨死了,那两家今后的局面还真是惨不忍睹。   安末有些遗憾,可惜改变不了什么,只能被命运的齿轮推着往前走……   …….....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缝照进来,暖出一室奶香。   一场沉沉的酣睡后,安末在刺痛中惊醒。   他睁开眼,看到小床上的谢则晰已经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身边,正用他刚长出来的六颗牙啃着他的胳膊。   两人四目相对,安末没有动,谢则晰也没有松口,看到他醒反而故意又加重了力道。   嗯?什么意思?   所以他的复仇是要从现在就开始了吗?   安末皱了皱眉,没有哭,冷静地看着面前的小奶娃。   谢则晰圆乎乎的小脸上目光发寒,瞪着安末,牙齿狠狠嵌入皮肉。   安末往后退,企图抽回自己的胳膊,却没成功,反被他逼进了小床的角落。   从他的眼神中,安末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哭。   就在他犹豫是配合着哭两声让他如愿,还是不理会他时,两个女人进来了,大呼小叫地分开了他们。   从这一天起,安末知道,被折磨的日子要开始了……   …….....   “老大!我把那小子骗到小巷子里了,小胖刚弄了一盆水泼他身上,可精彩了!”   程晰从堆满积雪的花坛上跳下,大手一挥:“走!看看去!”   南街的小巷是孩子们玩耍的老基地,几分钟的路程很快便到了。   陈末从头到脚滴着水,身上的棉衣湿透了,嘴唇冻得发青,想回家却被小胖堵着不让走,两人正僵持着。   “呦,你俩干嘛呢?玩泼水节游戏呢?”   程晰身后跟着三五个小孩,跑过来一见陈末的狼狈模样便夸张地大笑起来,还给小胖使眼色点赞!   程晰挑眉轻笑,上前故作关心道,“陈末,你怎么把衣服弄湿了,赶快回家换一换吧,让你妈妈看见了又得说你。”   陈末看向他,程晰没看到预想中的泪脸,心中微微有些失望,却还是把他从小胖那里解救出来,带回了家。   进门后陈妈妈果然叫了起来,“怎么弄成这样!末末,这都第几次了,为什么总是把衣服弄破、弄脏、要不就是弄湿,你都出去干什么了?!”   “阿姨您别骂陈末,他不是故意的。”   “你看人家程晰,从来不惹是生非,还每次都帮你说话,你这孩子在家挺省心的,怎么一出去就闯祸!”   陈末没有反驳,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已经习惯了这些年程晰在背后搞鬼欺负他,当面做好人。   他比自己会做人多了,上到老师家长,下到院子里的孩子,没有一个不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懂事、聪明、学习好、能力强就是他的标签,总是默默替他背黑锅的自己反而成了不合群的那个。   冥鸦飞过来落在他肩头,“主人,他又欺负你。”   陈末当做没听见,只对妈妈说了声我进去换衣服,就钻进了卧室。   程晰想跟进去发现卧室门被反锁了,这才悻悻离去。   出了门他便收起了关心,面寒如霜地冷笑,对付这种十岁小孩儿,他有的是手段让他有委屈都哭不出来!   况且这才哪到哪啊,小孩子家挨点打、受点欺负算什么,等他成年才是重头戏呢,先拿钝刀子磨着吧,他要把他从里到外一口一口全给吃了,填补自己百年未愈的伤。   习惯性地将手放在胸口上,那道扎进心脏的刀口已经不在了,可那伴随了他几百年的撕痛,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第2章 青梅竹马2 欺负   第二天一早,陈末没有按妈妈的意思等程晰一起吃早饭上学,自己背着书包先走了。   “主人,你不能总不反抗,他会变本加厉的。”冥鸦站在他书包上继续唠叨。   “我来这里本来就是让他出气的……”   “这小子也太坏了,这么三天一作五天一闹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没头儿,忍着。”   冥鸦突然啄啄他耳边,“主人,看那边!”   陈末转过头,看到了靠在街边路灯上的长发黑衣男。   见他看到了自己,冽风扬起手对他打了个招呼,“嗨~~小末末,已经开始上小学了啊?几年级了?”   陈末脸微黑,不想搭理他,背起书包接着往前走。   冽风迈步轻易追上,脸上的笑抑制不住,“你穿校服蛮可爱的嘛,我拍两张给你哥发过去,你背书包的样子简直萌翻了!”   “你!”   “不过这长相可没你的真身好看,想当年你小时候漂亮的不像话,很多次我想抱抱你哥都不让,那个恋弟狂!”   “你来干什么,我哥呢?”   “他呀,最近忙的找不到人,总部食堂不知怎么混进了邪秽,好多神使都被一顿饭放倒了,你哥哥那个织梦司也病倒好几个,所以他现在忙着替别人加班呢,抽不开身又不放心你,托我来看看。”   “邪秽?什么邪物敢去冥界放肆?”   “不知道啊,上面正查呢,你就别操心这个了,说说看,最近怎么样?你哥可是担心的恨不得天天来呢。”   想起程晰从没停止过的暗地小动作,陈末别过了脸,闷闷道:“我没事,挺好的。”   “好什么好!小主人他……”   “冥鸦!”陈末瞪它:“闭嘴!”   冥鸦缩了缩脖子,“是,主人……”   看出了他们之间的隐瞒,冽风猜安末在这里肯定没表面这么若无其事,不过也看不出有什么伤,想必也无大碍。   “行,你不愿说我就不告诉你哥让他担心了,有什么事就让冥鸦找我。”   面前的小豆丁冷着一张脸的样子实在可爱,冽风没忍住还是下手了,捏住他婴儿肥的脸好一通蹂躏。   “你!放开!”安末恼羞成怒。   正要让冥鸦赶走这个讨人厌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你是谁!别碰他!”   两人同时转身,程晰背着书包哼哧哼哧跑了过来,一脸怒色戒备,伸手就把陈末拉到了自己身后。   “你认识他吗?他在对你做什么?!”   眼前的男人长得太邪魅了,一个大男人居然还留那么长的头发,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冽风挑挑眉:“你朋友啊?行,那你们上学去吧,我走了,有空再找你玩!”   冽风潇洒地走了,留下程晰一肚子的疑问,他抓住陈末不放,刨根追底的逼问,“他是谁,和你说什么了?他为什么摸你脸!”   陈末被他抓的手腕生疼,想甩又甩不开,“不认识,他突然走过来和我说话的。”   “那他摸你脸!”   不愿透露过多冽风的事,只能敷衍道:“我反抗了。”   “果然,是个恋童的变态!”   ……   陈末在心中默默为伟大的夜神道歉,为了避免麻烦,只能委屈他顶着这个标签了。   “以后上学放学你和我一起,别自己乱跑。”程晰沉着脸,心中又烦又燥。   自己率先在前走了几步见他没有跟上,不耐烦地吼他,“跟上!”   陈末撇撇嘴,认命地跟在他身后。   “主人!他又凶你!”   “就是。”   程晰猛地转身,“你在和谁说话?”   陈末一脸镇静,“没有。”   他疑惑地上下打量,确定他没在撒谎才收回目光,“明天周末,小胖他们约你去公园玩,记得早上九点去门口等着。”   “……哦。”   公园?他们又想干什么?这群小孩精力可真旺盛,捉弄人的把戏就没玩腻吗?   “主人,他们肯定又想了坏点子。”   “嗯。”   “您别去!”   陈末不在意,“一群小孩儿,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事实证明他错了,就是因为这群无知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胆子才会大的没边儿……   深冬的早晨即使艳阳高照,气温依然冷得直冒寒气。陈末配合着他们在公园瞎逛了一圈,最后到了公园深处的湖边。   这座湖面积不小,是公园标志性的一角,号称小西湖。春水潋滟时很多人喜欢在这里划船赏柳,到了冬天湖面就会冻上一层厚厚的冰,喜欢在上面溜冰的人特别多,是个纯天然的娱乐场所。   陈末站在岸边不想下去,那群幼稚的小鬼一定又想借机推倒让他摔跤了,这种老把戏每年都来,他连配合的兴趣都没了。   “陈末,下来啊!”   陈末淡淡拒绝:“我不会溜冰,你们玩吧。”   “下来我们教你啊――”   “不了,谢谢。”   “你到底下不下来!”小胖子脸上的肉微颤。   “……”   右手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掌心握住,程晰不知什么时候滑了过来,一脸和善地冲他笑:“我教你,来吧。”   陈末一脸戒备,往年他都是坐一边看笑话的,今年怎么亲自下场了,忍不住了吗?   程晰个头比他窜的快,同样是十岁却已经快比他高出一头,拉着他不由分说就踏上冰层滑起来。   陈末也不是不会,只是不想降低智商陪那群孩子玩罢了,可程晰不一样,他做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这会儿绝不只是单纯来教自己滑冰而已。   陈末被他拉着围着小西湖溜了一圈,面积挺大的,热出了他一身汗,里面的保暖衣都潮了。   程晰的速度很快,荡起冷风吹过这会儿倒也舒爽。   他久久没有别的举动,没有故意摔他,也没有使坏绊他,陈末渐渐放松了警惕,这会儿才觉察两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有些别扭。   “老大!这里――”   小胖他们几个站在湖中心的袖珍小岛上,在岸边蹦着朝他们招手。   滑近了才发现这片区域的冰层是浮动的,和中心湖面的冰层不是一体,仿佛随时会融化一样。   “老大,快来小岛上,这里有好玩的!”   程晰突然松开了手,率先踩着岸边的浮冰上了岸,转身对他伸手,“上来。”   陈末有些犹豫,脚下的浮冰看起来很危险,小胖已经跑到旁边不远处冲他招手:“陈末从这边上,这里安全!”   他依言走过去,看完后心中无语,这里的浮冰看起来更吓人好吗,薄薄的一层,感觉一上去就会碎的样子。   “上来啊!你怂什么!我们不都没事吗?”   陈末犹豫,又抬头看了看程晰。   他什么意思?想让自己淹死在冰湖里?这才十岁,他已经等不及了?   “陈末,过来吧,没事!”程晰也加入了劝说行列。   好吧,看来今天自己不出点意外什么的这群孩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早演完早回家,他还能多看会儿电视。   陈末心中默叹一声,踩上了那块浮冰……   那冰层果然很脆弱,一脚上去便往下沉了沉,他以为自己会随着浮冰沉下去的,没想到湖水在没过了他的厚鞋底后就稳住了。   想到自己才十岁的体重,陈末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沿着冰面朝岸上走去。   “啊?没沉啊……”   他听到了岸上失望的怨叹。   “陈末别怕,我来接你!”   “什么?!”   脚下的冰层突然被一股大力压进了水里,随着程晰的加入,浮冰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迅速沉了下去,冰冷的湖水瞬间没过了他的小腿,失去平衡他身子一歪朝湖里倒了下去。   “啊啊啊――”   岸边响起尖叫,“程晰!你快上来!”   陈末抬头,看到程晰在他几步远的地方也陷入了水里,比他好点的是他靠近岸边,浅水处只没过了他的双脚,自己就惨了点儿,湖水已经迅速到达了腰部。   孩子们的尖叫引来了一旁游玩的大人们,纷纷跑过来将他们拉了上去。   陈末被救上去的时候胸口以下全湿了,被寒风一吹身上几乎结了层冰。   “你们家大人呢?”   “没,我们自己来玩的。”   “赶紧回家换衣服去,现在的孩子真是胆子太大了,浮冰都不知道怕的……”   程晰的鞋子里都是水,这会儿也不好受,反正目的已经达成了,便带着嘴唇发紫的陈末回了家…… 第3章 青梅竹马3 挨罚   夜色初上,居民楼的窗户里飘出了晚饭的香味儿。   程晰穿着干净暖和的睡衣悄悄出了门,门外楼梯口那个小小的身影果然还跪着,跟个木头一样,连撒娇讨饶地哭两声都不会。   对面屋内传来陈妈妈小声的哭泣还有自己母亲的不停劝说。   “你让孩子赶紧进来吧,外面那么冷,冻坏了可怎么办?”   “不行!这次非要罚到他改!这次真是太过分了,如果不是有大人路过救他出来,他就没了!”   陈妈妈摸着眼泪,心疼到后怕,“小胖他们说了,是他自己不听劝告非要去踩浮冰玩的,还连累了程晰差点和他一起出事,楠楠这次你别劝了,他都十岁了,还这么顽劣不知天高地厚,以后出大事了可怎么办啊!”   “可你总得先让他把那身湿衣服换下来再罚吧,那棉衣都湿透了,再把孩子冻出个好歹来。”   “知道冷了才能长记性!他从小到大挨多少次罚了,长过记性吗?这次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永远不会改!”   “你怎么这么倔呢?看看你儿子和你一个德行,倔得连个服软都不会,唉……”   程晰听了会儿朝陈末走去,楼梯间冷得像冰窖,那小子老老实实跪着,背挺得笔直,一点小孩子的娇气都没有,冷静的不像话。   程晰慢慢蹲到他面前,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他冻得黑紫的唇,轻声问:“冷吗?”   “……”   “我都说了让你别过来,你非要去踩那块浮冰……”   陈末终于肯抬头看他了,只是目光太过冷静,一点被冤枉委屈的愤懑都没有,真是让人――不尽兴啊!   这也是每次怎么欺负他都不能感到彻底满足的原因,这个陈末性子太无趣了,似乎永远没有什么情绪,和上一世又作又闹的性格简直差太多了。   是因为转世的原因吗?   程晰伸手触碰上面前冷漠的小脸,手指下的皮肤冰凉,冷到超出自己的想象,这样一身湿寒地跪在冷气十足的楼梯间,还真是可怜。   “为什么不和她们解释?”   陈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不是解释过了吗?”   程晰笑了,面前的人有点陌生,看不到一丝那个人的影子,可这张脸是熟悉的,模样依稀还是记忆中那样,的确是那张自己恨了几百年的脸,只是性格却变了不少。   不过没关系,无论他变成什么样,是他就好,是这个人就好……   手指在他脸上又捏了两把,程晰才站起来,“你倒是识时务,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饶你一次。”   他转身敲了陈家的门,进去后变成一脸难过的表情,“陈阿姨,您别罚陈末了,都是我不好没看好他,您要罚就罚我吧,他在外面真的冻得不行了,求求您让他进来吧!”   母亲也连忙跟着劝,一屋子的人见状纷纷附和求情。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陈妈妈本就心疼的要死,一听说儿子在外面冻得不行了,只得顺着这个台阶下了来。   一得到她的首肯,程晰立刻扶着陈末进了卧室,陈妈妈故作冷漠地将干净衣服扔他床上,“自己换了去!”   说完就赌气出去不再管他了。   陈末这会儿身子已经僵了,木着手几乎感觉不到衣扣的触感,身上的衣服冷到发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褪下来。   他的手来到裤子边缘,突然觉得不对,抬头看程晰居然还站在卧室没走。   程晰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透过他的身影不知想到了什么。   程晰的眼光太奇怪了,让他莫名感到了不舒服。   “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程晰回过神,冷笑一声,笑容短暂在他唇角一闪而过,凝结成霜,他沉着脸关门走了出去。   一看人都走了,冥鸦立即焦急地拍着翅膀围着他转:“小主人!快把衣服换掉,你怎么样?刚刚怎么不出来啊,白白受那罪去!”   陈末僵着手继续脱,“那人偶只会做感知到的自然反应,刚刚的状态他只会哭喊吵闹,会露馅的。”   “气死我了,这帮小孩儿心眼也太坏了,居然想淹死你!”   “他们哪会想那么多,只是想教训我罢了。”   “唉唉,小主人快脱,这衣服都结霜了!”   “嗯。”   “让兰缇大人知道一定会心疼死的,哎呀呀,我真的好气哦……”冥鸦又开启了唠叨模式,一圈一圈地飞着发泄牢骚。   陈末将湿衣服脱掉钻进了被窝里,捂了半天身子才慢慢有了知觉,被冻僵的血液终于沸腾起来,热气翻滚着冲上了耳畔、脸颊,蒸得他逐渐泛起了困意。   “冥鸦别吵,让我睡会儿……”   一夜的冷热交加,昏睡后又醒,梦呓不断……   不出意外的,他发烧了。   …………………….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时,人已经躺在医院挂水了。   医生拿着检查结果正在训斥母亲,“真是太乱来了,怎么能穿着湿衣服在外面冻几个小时?孩子小不懂事,大人怎能也跟着怄气!现在好了,高烧肺炎!先在医院住着吧,先把烧降下来再说。”   “谢谢医生了。”母亲已经悔得眼圈通红,自责的饭都吃不下,父亲搂着她不停安慰。   安末一看这情形,干脆从身体里钻了出来,与其躺在这里十几天不能动,还不如出去溜达溜达呢。   “冥鸦,帮我联系冽风,我想回去看看哥哥。”   “是,主人。”   他来到病房外,意外看到了站在门口没进去的程晰。   不明白他怎么来了也不进去,只是傻站在门口。安末蹲下来看了看他,那张小脸冷冷的,瞪着病房门充满了恨意。   那眼神,是真的很想现在就杀了他吧?   安末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仇恨能将一个人变成这样,还真是可怕!   床上躺的那个人偶没了他的精神支撑已经彻底陷入了高烧昏迷,医生忙着治疗,母亲忙着照顾,程晰忙着恨他,这里好像没他什么事了,安末顺着楼梯走上了天台。   市立医院的楼真的很高,从这里望下去整个城市都变小了。   快要天黑了吧,天际的晚霞也变淡了,只剩最后一抹胭红。   在天台没吹太久的冷风,冽风很快便出现了,仍是那身黑衣,长发飘荡在空中,邪恶的不像个正神。   “想回去看你哥哥了?”   “嗯。”   “你这个状态的游魂可进不了冥界。”   “所以找你。”   “哈哈,来吧,我带你进去。作为感谢冥鸦借我玩两天怎样?等你回去就还你。”   “啊――老子是神鸟,你居然说玩?”   “哈哈,我错了,借我养两天怎么样?”   “你想都不要想,主人是不会答应你的!”   “好。”   冥鸦一脸的难以置信,“主人!你居然同意!”   安末仿佛听不见它的哀嚎,对夜神催促,“走吧!”   “好咧!还是小末末大方!鸦鸦~~这你两天归我了哦。”   冥鸦犹在挣扎,身子已经被冽风抓住塞进怀里拉上了拉链,裹进胸口动都不能再动一下。   “小鸦鸦,我的胸肌不错吧,还有男人的体香哦,便宜你了。”   胸口鼓囊囊的地方传出气急败坏的闷吼,“滚――你这个猥琐的不正经神……啊……”   冽风将安末收进戒指迎空展臂一跃,从高楼急速跃下,疾风鼓起他黑衬衣的衣摆,长发四散如邪魅,在半空中一个凌厉优雅的转身,身影消失在虚空中…… 第4章 青梅竹马4 转变   虽然如愿回了冥界,但安末并没有立刻见到哥哥。   之前为了帮他拖延时间,冽风他们帮他请了病假,对外宣称已送到了琼岛疗养了,这会儿也不便再现身。   哥哥还在忙着加班,冽风去传了话后被告知还要再一刻钟才能出来,安末只好缩在总部大楼后面的院子里等。   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血月绽放红晕,折射出流沙般的嫣红裹着淡淡云层。   远处天际是群山昏暗的轮廓,忘川河边灯火通明的金属色办公楼一排排林立。空旷、冷寂是这里唯一的色调,如同被三界遗忘的角落,孤立在这座黑暗的地下之城。   安末靠坐在一颗沙棠树下,没有冥鸦的聒噪身侧显得有些空寂。   微不觉察间,他身后的赤色树身上一条同色阴影正从树顶缓慢蠕动下来,肉眼几乎看不见。那双幽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安末,一点一点挪着身子靠近猎物。   一股本能的危险袭上心头,安末猛地转身看过来,和刚撑起半个身子准备偷袭的邪秽对了个正着。   那东西一看被发现了立刻闪电般冲过来,张开腥臭的大嘴想要吞噬他。   安末翻滚避开,被这突然出现的邪物惊了一下。   这种地方都敢闯,这东西是不要命了吗?   抬手想要幻出武器,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一缕游魂,没有丝毫法力。   那东西显然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但似乎又忌惮着什么,没敢弄出太大动静,只是狡猾地堵住他所有去路,想要悄无声息吃了他。   这里是冥界众神工作的总部,想要在这里随便吞噬灵魂,一但被发现肯定死的很惨,它藏在这里想要做什么?   安末几个躲闪后渐渐发现不对劲,这东西实力很强,妖异的邪气不似寻常之物。应付逐渐有些吃力起来,随着它涨大身形将他彻底团团围住后,他再也避无可避了。   关键时刻安末大喊,“冥鸦――”   正在总部被冽风按在桌子上摩擦的冥鸦一激灵,瞬间抖着翅膀利箭一样飞了出去。   “哎――小鸦鸦,你去哪?”   “主人有危险!”   “什么?!”   冽风和兰缇火速跟上奔到楼下,那里冥鸦已经扑在了那团邪物身上,那东西被袭击后猛烈地翻滚起来,无数长满尖牙的大嘴朝着冥鸦从四面八方咬过来。冥鸦展开黑羽化为无数利箭,重重钉上了它的身体,邪物被刺中疼得惊声尖叫。   冥鸦尖利的喙深深扎进它身体里,邪物一声惨叫化作黑雾消散了,冽风追着那缕残雾遁走,兰缇急忙上前拉起安末。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没有。”   “最近这里常有邪物出没,倒是没想到它会敢来我们眼皮子底下,此事很不寻常!”   “哥平日要多小心,这些好像不是普通的邪物。”   兰缇连着几晚没睡脸色很不好,此时难得有了一丝倦意,“我会注意的,上面已经在彻查了。只是不知这些东西是怎么混进冥界的,所有入口结界都查了个遍,却居然还是有疏漏。”   安末若有所思,“若入口没问题,那会不会这些东西不是从外面进来的,而是本身就是冥界的东西。”   兰缇一怔,豁然清醒,“你是说……”   “有可能吧,刚刚那东西邪得很,倒真挺像是从那里出来的。”   两人望向远处群山的背后,眉头紧锁,若真是那里出了问题,事情就大了!   冽风归来时一无所获,很是气恼。   “这东西真是邪门,在这里来去自如,差点就抓到它了,却瞬间消失不见,气死我了!”   他的话更证实了两人的猜测,心中不安更盛,兰缇也无心和他叙旧了,匆匆将他送回便带着冽风一起去总部开会讨论去了。   ………….   市立医院住院部的病房外,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等着医生的检查结果。   医生愁容满面,“这种情况真的很少见,我们用了这么多天的药,按道理病人应该早就退烧控制住病情了,可现在不但烧不退,整个人连意识都没了,照这样下去,我也不敢保证他还能不能醒来了。”   “什么!”陈妈妈放声大哭起来,这些天悔恨折磨的她已经快疯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时冲动,居然会害了自己孩子!   “呜呜呜,是我,是我害了末末,我不是个好妈妈……呜呜呜……”   程晰烦躁到了极点,在病床旁来回踱步,“他不会有事的,你们不要乱说!”   他怎么可能死呢?游戏还没开始!自己辛辛苦苦忍着每时每刻都想掐死他的冲动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早已想出了一万种方式折磨他。   现在一样都没开始用呢,他怎么能死!   病床上的陈末面无血色,沉浸在昏睡中,高烧下他两颊不正常地微红,小小的手上因为长时间输液整个手背都肿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丝生气。   是不是自己太心急了?程晰盯着面前才刚刚十岁的陈末。想到自己从小到大每次欺负完他后,他都无动于衷的表情,程晰第一次反思自己的复仇方法是不是用错了……   医生:“先送ICU观察吧,他的情况非常危险,再烧下去恐怕真的……”   程晰心坠入了低谷,若陈末这次真被自己折腾死了,那这一世算什么?他怎甘心这么轻易的结束!   ……..   安末回来后发现自己换病房了,搬进了重症监护室。   不是小小的肺炎吗?怎么弄得生命垂危了?莫不是自己离开太久,人偶生病的身躯顶不住垮掉了?   安末迅速回到了身体里,有了他灵魂的充盈烧第二天就退了,人也恢复了意识,被重新转回了病房。   人偶的身体太虚,安末不敢再随意脱离,难得老老实实在病床上躺了几天。   有了ICU这么一折腾,家人后怕极了,失而复得的喜悦让陈末好好享受了一把亲情母爱。   家人比以往更夸张地宠溺他能理解,奇怪的是程晰也变了。   这小子突然对他好了起来,每天都来医院看他,还把自己最心爱的游戏机给带来了,平时看都不让看一眼的东西现在居然大方地塞进了他手里,让他在病房解闷玩儿。   一开始陈末以为他又要耍什么花招,可连续几天过去了,程晰每次来都是老老实实地坐着给他削水果,帮他写这段时间拉下的作业。偶尔还坐他身旁教他打游戏,半点坏心思未使,完全像变了个人。   自己离开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他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大?   陈末提着心防过了好几日,程晰却像真的改邪归正了般,再也没欺负过他一次。   快出院的前一天,两位妈妈在医院收拾着东西准备明天搬回家,程晰放学后又来了,还给陈末带了一份校门口他最爱吃的零食。   陈末坐在病床上玩游戏机,程晰紧挨他坐着,时不时指点几下,再喂几口吃的给他,游戏吸引走了陈末全部的注意力,丝毫没发现两人的动作有多亲密。   两位妈妈边收拾边聊天,看到两个孩子感情很好的样子忍不住感叹。   “当初还以为你会生个女孩呢,不然他俩就是娃娃亲了,咱们上学是同桌,老了接着做亲家,多好!”   “可惜生了两个调皮蛋。”程妈妈遗憾。   “你家程晰哪调皮了,多乖啊,我可喜欢他了,真恨不得再生个女儿配给他,做我准女婿!”   “生去,必须生一个!咱们这亲家做定了!”   陈妈妈摆手,“这一个就快让我操碎心了,受不住再养一个了。”   “那就把末末给我家小晰吧,我不介意多个男媳妇,哈哈哈。”   “瞎说什么呢,别让两个孩子听见了笑你……”   程晰侧脸看向陈末,沉浸在游戏中的他完全没听到妈妈们的窃窃私语,长长的睫毛微卷着,随着眼皮的眨动忽闪忽闪。   其实,这么好看的皮囊,只是用来折磨是太可惜了点儿。这么美的眼睛,哭起来一定很好看,那种绝望的痛哭,一定美极了…… 第5章 青梅竹马5 和解   程晰说要和他冰释前嫌做朋友。   如果他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十岁小孩儿几乎就傻乎乎地信了,可惜他俩是什么情况陈末心知肚明,程晰却不知道。   他不知道顶着他初恋外壳陪他轮回的,是倒霉的正在将功补过的死神大人。   他提出的和解陈末答应了,默默按他的剧情走,尽职尽责地扮演好角色等着被虐。   只是现在是个什么路数?是要走温情路线了吗?   程晰把叔叔从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喂进他嘴里,眼里亮着光,期待地问,“喜欢吗?”   嘴巴被塞太满了,陈末涨满了嘴只能点头,“嗯!”   果然,上一世他就喜欢吃这个口味的巧克力,现在还是同样的喜好,不枉自己费心弄来。   其实太甜了,苦味重点会更好,陈末默默在心中腹议。   下了三天的大雪终于停了,路面被环卫人员清扫的很干净,积雪整齐地堆在路边,地面还有些湿滑。   两人背着书包慢慢往学校走,程晰没把剩余的巧克力给他,而是一块一块地喂投,吃得陈末别扭极了。   进班前他突然靠过来用手在他嘴角上一擦,脸上带着笑,“弄到嘴巴外面了。”   陈末往后躲了一下,连忙拿手去擦。   程晰没在意他的闪躲,先他一步进了教室。   “主人,巧克力好吃吗?”   ……   陈末:“你要真闲的没事自己找地方玩儿去,别一秒不停地跟着我,有事我叫你再出现。”   “主人,您开始厌倦我了吗?”冥鸦委屈。   “你来这里是保护,不是监视!我数三秒,不离开我就把你送给冽风。”   心碎!冥鸦哭哭啼啼地飞走了,所以爱会消失对不对?   身为一个上课从不听讲又是学霸的孩子,陈末被老师安排在了最后一排的一角,只要他不打扰到别人,他想干什么都行。   程晰就比他有耐心多了,最起码课还是会听一些的,在老师面前混个好形象,在同学中混个好人缘,这样欺负起他来,大家也都会站在他那边。   所以两人在学校的形象虽同样都是学霸,却一个平易近人聪明懂事,另一个孤僻自傲不合群。   不合群就不合群吧,和一群心智10岁的小孩做朋友,陈末宁愿被孤立着。在冥界那么多大神他都懒得说话呢,更何况是这里。   教室里暖气很足,陈末坐在位子上把棉衣脱了,露出里面妈妈刚给他买的米白色毛衣,一低头发现胸口不知什么时候蹭上了一块巧克力渍。   为了不挨骂他拿出湿巾和那块污渍斗争了大半节课,结果依然还是留下了淡淡的痕迹,无奈中抬头一瞟,斜前方的程晰正趴在桌子上看他,看那姿势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陈末满眼疑虑,他却只是挑唇冲自己眨眨眼,完全看不懂他什么意思。   一下课他就主动过来了,拉着他的毛衣帮忙清理了半天,陈末僵着身子不敢动,一天中第二次被他表现出的真诚友谊惊到。   他真打算放过自己了?   做朋友?   陈末咬着笔头想了半天,最后在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不可能!   ……   这些天程晰的不按常理出牌逼得他也跟着改变了很多习惯,以前上课都是人偶替他乖乖在教室睡觉,自己飘出去闲逛。   现在不行了,那个程晰趴桌子上整节课整节课地盯着他,看得他心里发毛,这两天还开始给他传起了小字条。   东拉西扯聊得什么话题都有,实在没话说了就给他画q版小人,几天下来陈末都能攒一整套表情包了,有时候甚至会被他逗得忘了戒备,露出笑来。   能看到陈末这种冷漠无趣的人笑真的很不容易,程晰有一刹那的怔怔,后来就似乎上瘾了,一旦发现他的笑点就变本加厉地逗他,上课不能笑出声,常常憋得陈末身子直抖。   笑完后自己又觉得尴尬,为什么要这么幼稚地陪一个凡人玩这种无脑游戏……   放学的时候程晰开始等他了,收拾好书包就站他面前,一副理所当然一起回家的样子。   “书包给我。”   “嗯?”   程晰不由分说拿过他的书包单肩背上,“走吧。”   陈末不自在,“那个,还是我自己背吧。”   他已经大步走在了前面,“就你那小身板,快跟上,我快饿死了,早点回家吃饭。”   陈末只好默默跟在身后。   学校离家很近,穿过一条小巷就是,以前程晰经常带人在这里堵他,不是抢东西就是挑衅找事,他的衣服经常被弄脏弄破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被堵。   现在他居然替自己背书包还送自己回家,这心思怎么看怎么不单纯。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巷口的时候,看到了小胖他们。   他们家在一个社区,放学的路也是同一条,看到程晰和他一起走过来都习惯性地把书包扔一边,准备堵人。   “老大!”   “老大今天准备怎么玩?”   程晰摆摆手,“今天不玩了,作业多。”   “?”   众人目送程晰带着陈末离开,好一会儿才望着他们的背影纳闷道:“老大背的那是……陈末的书包?”   “好像是。”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   寒假来临后,父母都忙着上班,陈末白天被寄养在了程晰家里,由程晰奶奶帮忙统一照看。   昨天外面又下了一场大雪,把院子里的地面都铺白了。   陈末啃着苹果坐在书桌旁,程晰正帮他写着寒假作业。一个月相处下来他已经逐渐适应了程晰的转变,他真的不再花心思欺负自己了,还对自己特别好,最初还觉得别扭,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小胖他们在楼下冲着窗户喊:“老大!出来玩雪啊――”   程晰笔尖没停,也没搭理楼下的喊叫。   他们叫嚷了一会儿又开始喊,“陈末――出来玩雪啊!”   程晰放下笔,“你先出去和他们玩吧,我再十分钟就好。”   陈末摇头,“我不想玩。”   “去吧,难得下雪,先替我团个雪人脑袋,一会儿咱们堆个大的!”   “哦。”   债主的心愿不好拒绝,陈末穿好羽绒服兴致缺缺地下了楼,堆雪人什么的他还真没玩过,冥界又不会下雪……   小胖看他终于下来了,伸手就递来一个冒着热气的大包子,“给你!我家今天包包子,我特意给你拿了一个,尝尝!我妈包的大肉包特别好吃!”   “我不爱吃包子。”不懂变通又不合群的死神又一次伤了小孩子的心。   果然小胖翻脸了,“我特意给你拿的,你敢不吃?!”   “陈小末你就吃一口吧,不然小胖生气会给你妈妈告状的。”   陈末无语,接过包子咬了一口,眼睛一红立刻又吐了出来,一团红色的东西被吐到雪地上化成一小滩红色的雪水。   “哈哈哈哈,怎么样?这可是我特意为你亲手包的辣椒肉包,滋味刺激吧?哈哈哈哈!”   “瞧把他辣的!哈哈哈。”   陈末剧烈咳嗽着弯下了腰,鼻子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死小孩,居然在里面包了满满的辣椒粉。   楼下的喧闹很快引来了程晰,他火速跑下楼看到了满脸通红辣得喘不上气的陈末。   “你们干了什么?!”   怒喝吓住了那群小孩。   “老大,我们帮你教训他,给他吃了辣椒……”小胖被程晰的表情吓傻了,老大怎么生气了?   “你――”   顾不上和这群坏小孩算账,程晰扶着陈末上了楼,打开水龙头急忙帮陈末漱口。   从冰箱里拿出冰块裹上毛巾按他嘴巴上,“怎么样?好点了吗?”   陈末摇头说不出话,最开始那股刺激劲儿已经过去了,这会儿只剩下了麻木的生疼。   “给我看看舌头。”   被辣得红肿的舌头看起来可怜极了,连双唇也被染得微肿。   “先拿冰水泡着吧。”   实在太疼了,陈末只好端着杯冰水把舌头泡进去,等着这股辣劲儿过去。   程晰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突然笑了,“你这样子好像小狗。”   陈末瞪着他没说话,此刻先保住舌头要紧……   两个小时后   小胖他们站在楼下一个个上前给陈末道歉,程晰:“以后不准再欺负陈末,他以后就是我的好朋友了,大家要互相友爱团结……”   陈末双唇微红立在寒风中,看着一群小孩被程晰重新洗脑,这包子的事儿真不是他指挥小胖干的?   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主人,这次真的是小胖子自己想出来的臭主意,不是那个姓程的指使的。”   陈末:“你怎么知道?”   “我一直帮您暗中看着这些人呢。”   “我吃包子那会儿呢?”   “也在旁边看着啊。”   “里面有辣椒你知道?”   “知道啊。”   陈末看向自己肩头那只全身漆黑的乌鸦,“那你怎么不说?”   冥鸦乖巧懂事无辜地眨着眼,“您说不召唤不让我随便出来。”   四目对视良久,陈末突然抬手将它尾巴上最长的那根尾羽快准狠地拔掉了,“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别再出现我眼前!”   “啊――疼死我了!主人!你好狠的心,我最长最漂亮那根神羽――我变丑了!呜呜呜……” 第6章 青梅竹马6 信任   恨了三百多年的执念可以轻易放下吗?   16岁的陈末猜不出程晰想要做什么,20岁的陈末依然看不明白。   从出生到现在,前十年程晰在报复,后十年却好似在宠溺。他仿佛已经忘了所有恩怨,寸步不离地守着陈末,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青梅竹马,每天黏在一起从小学、中学再到大学。   程晰很会照顾人,特别是对陈末,有时候比哥哥对他还纵容,事事以他为中心,如果不是偶尔那丝清明还在提醒着自己,陈末险些忘了自己来这人间走一趟是为何。   陈末觉得自己像那只温水里的青蛙,不知不觉间已经卸下戒备,忘了程晰心中的恨,天长日久地厮混在一起,默认了程晰这个朋友。   20年的漫长岁月,陈末适应了这个空间的人生百态,对那些错综复杂的感情也有了一些感悟。   其实这里生活久了也还不错,和各种各样的人产生千丝万缕的关系,由着他们带动自己的情绪起伏。赏着三界最美的落日,品着四季不同味道的茶水,斜雨清风,偷得浮生半日闲……   若程晰真如他表现的那般不计前嫌,那这段时光还是值得回味留恋的。   窗边一缕暖风吹过,陈末趴在床上酣梦正香,微风卷起肩头薄薄的凉被,露出削薄泛白的肩膀。   “陈末――”   宿舍门打开跑进一个身影,见已经睡着的陈末立刻噤声悄悄关上了门。   程晰一身球衣被汗浸湿,身上还带着刚运动过的热气。   他轻步走到床边,看上铺睡熟的陈末,良久后轻轻帮他拉起薄被盖好肩膀,手却没有离开,停留在了他耳畔。   陈末睡得很沉,那风吹着他额前的发一下一下地抚动眉角,长长的睫毛垂着,像副浓墨淡染的水墨。   程晰在他床边站了很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突然轻轻一笑,他的手指慢慢描绘陈末眉眼的轮廓,眼底深处翻腾着暗涌,那抹笑一直挂在他嘴角,看起来温柔极了。   安末坐在窗台上和冥鸦一起看着他们,看程晰给人偶盖被,那只手在他脖子上流连……   “主人,他在干什么?”冥鸦站在他肩头歪着脑袋看不懂,“他是要趁你睡着掐死你吗?”   安末眼睛没离开那只手,绷紧了唇角看着程晰的一举一动。   那手轻抚人偶的脖子,在上面停留了很久很久,指尖滑过他的眉他的眼,最后恋恋不舍地离开,再次帮他掖了掖被角,转身进了浴室去洗澡。   安末不知为何心底松了口气,像在赌自己对他那点少得可怜的信任。这些年的相伴或多或少都影响了他的心绪,更何况程晰花了那么多心思证明他真的在认真和自己做朋友。   要报复一个人会这样日复一日呵护十年吗?   安末觉得不会,若恨一个人,怎可能还会对他好?   程晰已在不知不觉中在他心中培育出了信任的种子,就算他最后还是会报复,可这段一起度过的时光,这段畸形特殊的友情,是安末愿意去相信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程晰盯着他神游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是因为自己的外貌越来越像他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这种被人透过骨皮寻找另一个人影子的感觉并不好。   “冥鸦,我们出去透透气吧。”   冥鸦听话的展开身形背上安末,顺着窗缝一个侧身飞了出去,两人飞上偌大的校园上空,脚下的一切逐渐远离,宿舍楼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程晰打开花洒迎面冲下,长久保持运动的身体肌肉紧实有力,已经快窜到190的身高有着漂亮的完美比例,比现在的陈末高出了快一头。   他们已经20岁了,一同在程晰的坚持下考入了他前世的母校。   就是在这个年纪,这个校园,他开始了一场甜蜜致命的初恋。   这一年,他终于等到了……   ――――――――   到了大学后,陈末的女生缘突然变得好了起来,清冷的禁欲风是这两年被追捧起来的,加上他出色的外形气质,来围观搭讪的女生每天都有。   晚上十点,程晰从外面买了宵夜回来后往上铺一瞅,陈末不在。   他把吃的摆桌上放好,随口问:“陈末呢?”   室友歪靠在床上懒懒道,“被楼下一个小姑娘叫出去了,你上来时没看见?”   程晰压根没注意周围,晚上陈末一说饿他就出去给他买宵夜去了,怕他等急一步没停赶了回来,哪有心思注意别的。   他走进阳台往楼下看,一角阴影里果然站着两个人。   陈末双手插袋随意站在那里,对面一个娇小的女生正比划说着什么。   他看到陈末似乎点了点头,那女孩挺高兴的,两人拿出手机互换了联系方式。   程晰脸沉了下来,惊觉自己费了这么久的心思,却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一世的陈末,还喜欢男人吗?   室友在身后接着道:“别看了,没戏!你家小末是你的,谁都抢不走。上学这么久了他就你一个朋友,平时连我们都不愿搭理,前仆后继那么多女生碎了一地芳心在楼下,他向来连鸟不都鸟,还看啥呀!”   程晰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从一开学发现陈末不理人只听程晰的话后,大家就常常私下打趣他们的关系,两人都习惯了。   这些年陈末除了自己真的没交过什么朋友,这种特殊待遇让他错以为他还是原来的他――一个天生只对男人感兴趣的同类!   随着大学里追求者一次次打断他们的相处,才让他逐渐有了危机意识。   其实仔细看陈末并不像他的初恋,除了那副皮囊,没有一丝相同的地方,神态气质动作习惯,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这样的一个陈末,如果他变得喜欢女人……那自己后面的计划,就要重新考虑了。   陈末聊完上来时宵夜已经快凉了,程晰面无表情地替他从袋子里拿出勺子递过去,“去了这么久饭都要凉了。”   陈末接过坐下吃了起来,吃到一半才发现程晰还站在一旁看着他。   “你要吃吗?”   程晰摇头,拉过一张椅子坐他身旁,“交女朋友了?”   陈末停下勺子没听明白,“什么?”   “刚刚去了那么久,是答应了女生的表白?”   陈末懂了,继续吃了起来,“没有表白,那是摄影社团的,上次我发贴吧的那张照片被她看到了,想让我入团。”   “……”   看他还盯着自己,陈末纳闷:“怎么了吗?”   程晰收回视线随手脱下上衣,“没什么,你吃吧,我去洗澡。”   洗完澡程晰没睡,在黑暗中打了一夜的游戏,鼠标一直在闪心思却没在里面,满脑子都是有些脱离掌控的陈末……   【作者有话说:跨年啦,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7章 青梅竹马7 初吻   陈末觉得程晰这几天怪怪的,总不见人影。   以前分分钟不离自己左右,现在一下课就找不到人,有时很晚才回宿舍。   陈末原本就没交什么朋友,现在少了程晰黏着,身旁一下子空了出来。   他被动惯了,程晰不来他也未曾主动找过他,少了程晰单方面的主动,一周下来两人几乎没说上几句话,这样的转变让一向清心寡欲的陈末也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周末在宿舍没什么事,干脆去了图书馆,随便找了几本人类进化史去找位置,准备消磨一下时光。   采光最好的位置被人先占住了,是程晰和一个男生。   陈末在不远处停下,看他们正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交颈靠在一起的样子很亲密。阳光在他们发顶洒落一层金黄,男生长长的睫毛弯着,好看的眼睛在笑。   程晰在本子上画着什么,男生看了捂嘴忍笑。图书馆里很安静,他们眉目间流转着笑意,流淌进陈末心里。   原来他最近常常跑出去,是交了新朋友。   陈末愣了会儿转身把书又还了回去了,还是去别的地方吧,不在这里凑热闹了。   绕开他们走了最远的那条道儿,却还是被眼尖的程晰看见了。   “陈末。”   陈末停下脚步,程晰在冲他招手,他只得朝他们走过去。   程晰仰头看他,“来看书?”   “嗯。”   “怎么又要走了?”   “……突然有些饿了,想去吃点东西。”陈末随便扯了个理由。   “这样啊,那一起吧,正好我们在商量出去找吃的。”   “不了,你们去吧。”   “陈末!”程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语气不容置疑,“一起。”   陈末站在那儿,余光还是看到了,本子上是程晰给那男生画的q版小人,眼皮一跳,原来他哄人都是这一招啊,还挺好用……   陈末走在了他们前面,心情不怎么好。   程晰在征得男生同意后,带着他们去了融合餐厅。陈末全程和他们没什么交流,这次程晰也没时间顾得上他,殷勤地照顾着那个男生,像从前照顾自己那样。   一顿饭后他拒绝了程晰一起去看电影的邀请,独自回了宿舍。   那天后,陈末开始常常在校园偶遇他们,教学楼走廊上、食堂、图书馆……刚开始程晰还习惯性地想拉上他一起,后来看陈末总拒绝也就放弃了,由着他自己离去。   不用陪着演戏了,是不是以后就可以轻松点了?   陈末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冥鸦歪在枕头边打着盹儿,陪着一起发呆。   这天熄灯后,程晰一身酒气地回来了,灯也不开直接摸上了陈末的床。   陈末刚睡着就被掀了被子,钻入一个热气腾腾的身子。   “程晰?”   程晰推着他挤到了墙角,鸠占鹊巢占了他大半张铺。   “陈末,你没睡吧?”浓烈的酒气窜入了鼻子,他这是喝酒了?   “你跑我床上做什么?”   程晰从口袋里翻出一颗水果糖,转手塞进了他嘴里。   “给你吃,可甜了。”   “唔……我刷过牙了。”   “今晚小优送我的,特意给你留了一颗。”   “哦。”   小优?那个长睫毛男生?如今和他形影不离的那个。   “听老三说,今天又,有女生在食堂门口堵你了?”   “……”   程晰突然挤过来挨着他,说话的灼热气息窜入耳朵,“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为什么不找一个?”   陈末退无可退贴上了墙,“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都不喜欢。”   “……那你不会想吗?”   “想什么?”   程晰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腰,“女生那么软那么香,你不会想亲亲抱一抱吗?”   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谈这个,陈末拍开他的手,“不想。”   “不好奇?”   这有什么好奇的,他活了几百年,什么场面没见过,无非就是男^欢^女^爱,看多了觉得也就那样,没什么意思。   程晰贴得更近了,胸膛几乎撞上他胸口,压低了声音在鼾声四起的宿舍蛊惑,“你试过吗?”   “试什么?”心中警铃响起,陈末抬手抵住他的进一步靠近,却被他抓住手腕按在了墙上。   “这个……”程晰的后半句消失在了他的唇上,突如其来的吻让陈末傻在了当场。   他忘了呼吸,忘了心跳,瞪着一双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几百年来端着的冷静被他全撕了去!   他,他!亲自己?!   带着酒香的吻不知持续了多久,等陈末回过神时程晰已经睡着了,头垂在他肩膀上,手紧紧环着他的腰,占有欲十足地圈住他整个人,让人眩晕的酒香气息沾了他满怀。   安末深吸一口气退了出来,从窗口直接飘到天台边缘坐下,在夏夜的凉风中有些呼吸不稳。   “主人,他亲你…唔…”   安末死死捂住它的嘴瞪它,“没有!”   冥鸦挣扎出来比他反应还大,喊得几乎全世界都能听见,“主人,那可是你的初吻!”   “闭嘴!”   “兰缇大人知道会杀了他的!”   “我说了没有,没有!他亲的是人偶!不是我!”   “呃……”冥鸦呆住不叫了,“您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对。”   “毕竟这不是您的真身,嗯…可是又好像不对,您在人偶里,那他的感触您也能感觉到,那你……”冥鸦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主人,被人亲是什么感觉?”   “冥、鸦!你身上的毛都不想要了是不是?我说了闭嘴!那不是我的身体,发生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没有任何感觉!听懂了吗?”   冥鸦飞出安全距离爱惜地捋捋自己的羽毛,小声嘟囔,“您刚刚心跳声那么大,我在外面都听到了……”   安末开始磨牙,“冥鸦――”   “啊啊啊,我知道了,我错了,我走还不行吗?”   冥鸦赶在主人发怒前抱头逃窜,飞出老远了还不放心地冲天台交代,“主人,兰缇大人真的会杀了他的,您别再让他亲了,不然,谁也保不了他……”   “你!”   多嘴的乌鸦飞远了,措不及防被搅乱的心却仍揪着。   安末躺在天台上,头顶是触手可及的星空。   星河运转,暗云涌动,本应该潦草简单的一生,如今多画了一笔,乱了谁的心弦…… 第8章 青梅竹马8 脱单   早晨陈末离开宿舍的时候程晰还没醒,占着他的床、抱着他的枕头睡得正香。   陈末帮他请了假,坐在教室里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课本上趴着一脸委屈的冥鸦,嘴巴被某狠心的主人用胶带绑死了,一句忠言逆耳都说不出。   心不在焉地过了一上午,陈末下课后随着人流到了食堂。刚打好饭坐下吃两口,对面动静颇大地坐下一个人。   陈末一口饭还在嘴里,下一秒就被某人的话呛得喷了出来。   “昨晚我亲你了?”   “咳咳……”陈末拿纸巾擦擦嘴,握着勺子的手不知道该往哪放。   程晰凑得很近,眼睛直直看着他的反应,似乎下一秒只要他毫不介意地点头承认就会再亲过来。   “你自己不记得吗?问我做什么。”避开他审视的目光,陈末放下勺子往椅子后靠了靠。   “我当然记得,你的滋味早起我还回味了好几遍呢!”   “你!”   程晰看他难得不冷静变了脸,连忙收住笑,“对不起对不起,不逗你了,昨晚我真喝得有点多了,你别生我气啊。”   他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声音正经了起来,“陈末,有件事我想给你说。”   陈末往回抽没成功,被他抓得死死的,食堂来来往往人不少,这人却毫不在意。   “放手。”   “我不放,我怕说完你就嫌弃我跑了,我得抓着你说。”   “你说。”   程晰看着他的眼神毛毛的,陈末心里莫名有些紧张,程晰抓紧了他的手,一字一句道,“陈末,我发现我喜欢男人。”   陈末避开他的视线,“哦。”   “你不介意?”   “介意什么?”   “我喜欢男人,你觉得能接受?”   “嗯。”   “太好了!那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   一种不好的预感让他有些慌了,刚往回抽手就被他再次抓住,力道大得手腕都被抓疼了。   “你别乱动听我说完!”   “你松开再说。”   “我不!”   “你!”   “陈末,你知道昨晚为什么我会亲你吗?”   这下手不但没被松开,还被抓着整个拖了过去,离他更近了!   心跳有些快,陈末突然转头看向桌角上一脸听得认真的冥鸦,四目对望,冥鸦眨巴眨巴眼,无辜道,“为什么要我走?”   陈末盯着它再次眼神警告,冥鸦挠挠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跳下了桌子,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嘟囔起来,“这么好的八卦时间,怎么不给听呢……主人小气!”   “陈末,你在听吗?”   “哦,什,什么?”   “我说我昨晚突然亲了你,是因为――”   程晰一脸兴奋,“因为小优答应和我在一起了!他也喜欢我!昨晚我们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我太高兴了,一不小心喝多把你当成了他,哈哈哈,恭喜我吗?”   陈末半晌没动,看着他满脸喜色地和自己分享秘密、快乐,迟迟忘了说出那声恭喜。   “不过还好亲的是你,要是亲了别人我可就说不清了,咱们这几十年的交情,亲一口你不会介意吧?”   陈末动动胳膊把手抽回来轻轻揉了揉,垂眸道,“不会。”   “那就好,那哥们我就正式脱单了,对了,记得替我保密,嗯?”   “嗯。”   “好了,秘密分享完了,吃饭!睡了一上午饿死我了,你的饭先给我吃一口,受不了了!”   程晰拿过他的勺子毫不介意地吃了起来,掏出饭卡扔给他,“你再打一份。”   “嗯。”   陈末去排队,默默打了饭,却一口没吃……   程晰开始谈恋爱了,每日浓情蜜意似乎已经完全忘了他的复仇大计。   小优被他以男友的身份正式介绍给了自己,之后常常来宿舍找程晰。   程晰当着他的面从不避讳,只要宿舍只剩他们三人,他就把小优往自己铺上拖,蒙着被子暧昧地闹腾。   “你别这样,屋里还有人呢!”小优红着脸往陈末铺上看。   “没事儿,他睡着了,听不见。”   “怎么可能,刚刚他还在看书。”   “不信你自己看。”   小优伸长了脖子去看对面,那床上的人果真抱着书睡着了,发出沉睡中的呼吸节奏。   “居然真的睡着了……”   程晰恨恨地瞪着那睡颜暗自磨牙,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这样也能睡!   安末留下人偶睡觉陪着那两人,自己飘荡在校园里。   周末的夜晚很多人都出去找乐子了,校园里比往常清冷了许多,连绿荫道看着也宽敞了些,路灯吸引来小小的萤虫乱舞。   “主人,你不开心?”   “没有。”   “那个程晰谈恋爱了,也没了什么心思报复,这下兰缇大人可以放心了,主人,我们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或许吧。”   “太好了,我都有点想念忘川河边歪脖树上的鬼车鸟了……”   冥鸦絮絮叨叨地怀念着在冥界风光的日子,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主人过分的沉默。   安末停在一颗树上坐下,听风声在耳边吹过。   自己在陪着他演戏,只是别人已经换了剧本了,自己却不知何时已入了戏……   ……   赤日炎炎的六月转眼到了月尾,学子们盼来了心心念念的暑假。   程晰一早就和他商量,“暑假我想带小优一起回去住几天,到时候你帮我打打掩护?”   “怎么掩护?”   “约会什么的你来凑个数呗,独处时你也帮忙把把风,当然,如果你肯把你的卧室借给我们…那就更好了。”   “不行!”   他还想在自己床上,做,做那种事?   陈末扭头就走,被程晰一把拉住,“哎,别生气啊,给你开玩笑呢,不借你卧室,看把你吓得,你就偶尔帮我当当幌子成吗?不管我妈什么时候问起你,你就说我在你那里就行。”   陈末甩开手,“嗯。”   “你答应了?真是我的好兄弟!来,香一口!”   陈末抓起枕头砸上他凑过来的脑袋,黑着脸抓起书去了图书馆,一整天都没有再出来。   程晰将枕头紧紧捏在手里,唇角勾出冷酷的笑意,垂下的眸子遮住了里面暗藏的所有情绪。   扮演了这么多年的好兄弟,该收网了…… 第9章 青梅竹马9 他们   “主人,您太心软了,他让你来你还真来啊!”   冥鸦实在不喜欢那个程晰,从小喜欢欺负人就算了,现在自己谈个恋爱还得让主人在太阳底下晒着等他,太过分了!   陈末坐在游乐场的长椅上,头顶的巨型摩天轮里坐着两个恋爱脑的低智商青年。   暑假一开始小优便随着他们回了程晰家,飞机上就是三人一起。程晰手里提着小优的包,怀里抱着人,把男友宝贝的不得了,陈末拉着行李箱在后面吃了一路狗粮。   回来后俩人也不消停,每天逛吃逛吃,还要对大人们宣称是三个人一起,陈末耐着性子陪着,逛一半还总会被抛下,在小区门口等到夜深才能跟他们一起回家。   挺累的,比小时候挨欺负时装打不过还累。如今男主的真爱出现了,他这个伪替补似乎也没什么用了。   现在只能为促进剧情发展串个场了,陈末已经能预料到这一世的后续发展了,程晰和小优相恋,被父母发现反对后上演一场苦恋,离家私奔什么的……   而自己就是他们感情路上的助攻、庇护所,帮忙提供一下物资、传个消息什么的,最后俩人熬上个几年父母点头同意了,皆大欢喜,自己功成退场……   不用被报复虐待,应该感到轻松高兴吧。   “陈末!”   怀里突然被塞进了一只巨型小黄鸭,他的思绪被打断,程晰和小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来了,还去玩别的项目赢来了一只小黄鸭。   “陈末,程晰打枪可厉害了,这是他赢的,是不是超棒!”小优挽着他的手臂,对着男友满脸崇拜迷恋。   陈末看了看手里的玩偶,随手抱住点了点头。   “我们要去鬼屋,一起啊!”   “不了,我胆小。”   程晰无语,“刚刚说恐高,现在说胆小,以前带你来的时候也没这么多毛病!”   “现在有了。”陈末表情淡淡,没有一丝玩乐的兴致。   “陈末不想去就别勉强他了,我们快去快回,再来陪他玩更好的!”小优拉着程晰急急地去排队,程晰只叮嘱他两句便跟着走了。   “呸,两个愚蠢的人类,胆小?我们死神大人怎么会陪他们玩这种幼稚无聊的游戏!主人,你想玩什么我带你!”   冥鸦鼓起胸脯将身子涨大两人高,展开巨翅威风地抖了两下,“主人上来啊,我带你碾爆这些可笑的机器。”   安末白它一眼,“不玩。”   将人偶靠在长椅上坐好摆了个舒服的睡觉姿势,安末慢悠悠地飘出来在游乐场里闲逛,最后在一池花斑锦鲤前蹲了下来。   “来嘛主人!你看他俩玩多嗨,咱们要玩肯定比他们刺激!”   冥鸦俯身蹭过来将安末顶在背上,磨磨巨爪准备起飞,“咱们来个超刺激的,让他们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胆大!”   “他们瞧不见你。”   主人的冷水并没有浇灭它的胜负欲,死神大人的第一坐骑展翅一飞冲天,追着过山车上上下下地左突右闪,速度快得只剩下虚影,超了急速过山车八百多圈。   跟着飞了几圈后,冥鸦一个漂亮的骤停急刹立在了过山车轨道的最顶端,甩甩被风吹乱的翎羽得意道,“怎么样主人,刺激吗?”   安末平静无波的声音在背上懒懒响起,“不刺激。”   “纳尼?”   神鸟的速度没有被认可,顿时竖起了眼睛,“再来!”   这次神鸟化为闪电瞬间冲入云霄,破云穿雾、腾空万里,遥居云巅之上后猛地一个转身,身体直飞向下光速下落,笔直地从云端冲进了陆地上那一片蔚蓝的大海,溅起水花万丈!   神鸟折腾累了,安末躺在海面上低低地喘气,天空是蓝的,身^下也是蓝的,胸口憋闷许久的郁气被冥鸦一番折腾冲散不少,心湖慢慢重归平静。   已经又缩小几十倍的小爪子紧紧扒着他的胸口,冥鸦的小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主人,您小时候也挺爱玩的,怎么越长大越安静,越不愿理人了呢?我都好久没看到过您笑了,您也很久没陪我这么玩过了……”   安末抬手,指尖落在了它的小脑袋上,不轻不重地安抚。   冥鸦立刻将整个身子都凑了过去,好让全身都得到关照,主人很久没摸过它了,怀念到想流泪!   其实主人还是曾经那个单纯善良的小主人,虽然他性格变了很多,也不再展露许多情绪,但它知道,主人的心底一直没变过,就像年幼那时每夜都要搂着自己才能入睡一样,是个脆弱敏感的好主人!   ……………………   “哎,他怎么睡着了?”   小优双手拿着两支冰淇淋,看到长椅上的陈末抱着小黄鸭睡得正沉。   他垂着脑袋在太阳底下睡得满脸通红,程晰看后心底无奈叹气。   “冰淇淋怎么办?”   程晰弯腰将陈末背在背上,“你都吃了吧。”   “不叫醒他吗?”   “他睡觉一向很沉,让他睡吧。”   “你就这么背着他陪我玩啊?”   “不然呢?”   “算了,还是回去吧,我也有点累了。”   “好。”   安末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快走到了出口了,小优看到了好玩的投币机,誓要抓个娃娃出来和程晰的凑成一对。   程晰好脾气地在一旁等着,如果没有背上那个碍眼的人偶,那俩人站在一起的画面还是很美的……   安末没有再回身体里,走出去沿着街边慢慢往家里走。   天空灰暗了下来,路灯被一盏盏点亮,路人脚步不停形色匆匆,顺着街灯奔向各自不同的远方,这个世界很美,可惜他不属于这里,从他长大收割第一枚灵魂开始,他的世界已注定了只有黑暗和死亡……   安末在小区门口坐了两个小时才看到那俩人慢悠悠地走回来,安末走过去,程晰肩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懒猫,终于醒了?”   程晰没有放下他,歪着头和他打趣。   陈末爬下来,“怎么不叫醒我?”   程晰活动活动被压僵的腰椎,“从小到大你哪次睡着被成功叫醒过,不都是你自己睡饱了才会醒吗?”   那是人偶被他下了睡眠指令,他们当然叫不醒。   “饿不饿?你爸妈不是不在家吗?来我家吃?”   陈末拒绝,“不了,有些累,我随便吃点想早点休息。”   “那……”程晰笑得不怀好意,“难得你家没人,今晚我们陪你怎么样?”   “不用。”   “你就收留我们一晚吧,我爸妈整日盯着,我们连个说知心话的空间都没有。”   只是想说知心话?   陈末推开他先上了楼,“随你。”   “哈,还是末末好,吃完饭去找你啊!”   “主人,不给他开门!那个程晰看样子就不是个好人,他会教坏你的!”冥鸦为主人的健康成长操碎了心。   “冥鸦。”   “在,主人!”   “去公园里找花喜鹊玩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主人,您嫌我吵?”冥鸦捂住嘴一脸的不敢相信。   “去吧,多交几个朋友。”   “嘭”――陈末关上门,将冥鸦拍在了门外。   “我乃冥界第一神鸟,您怎能让我和那些愚蠢的凡鸟做朋友?主人,您真的已经不爱我了,呜呜呜……”   “啊――”   一阵疾风刮过,冥鸦装模作样的啼哭卡在了嗓子眼里,一双翅膀被牢牢抓住,眼睛一花就腾空被带到了天上。   冽风拉开领口把它塞了进去,纵身一跃上了摩天大楼的楼顶。   “小鸦鸦,你主人不爱你,我来疼爱你啊,来陪本神君玩一会儿。”   “啊啊啊,又是你!放我出去!主人救我――”   “本神君的体^香不好闻吗?你乖乖的,大神带你飞――”   “好闻个屁!你个猥琐的男人,老子会飞用你带?”   “那就来比试比试,看看到底是你这长了翅膀的飞得快,还是本夜神大人飞得快。”   “比就比,来啊!”   陈末关上窗户拉上了窗帘,不想再看夜空中蚊虫一样乱窜的一神一鸟,改天把冥鸦送给他好了,这两个才是绝配!疯子! 第10章 青梅竹马10 幸好跑的快   程晰是真不拿他当外人,晚饭后一来就拉着小优钻进了自己卧室,房门紧闭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陈末在客厅开着电视,频道挨个换了三轮也没找到一个好看的,干脆开了游戏坐在地上开始打,音量调到耳膜轰鸣。   房内声音越来越大了,一丝不漏全透过门缝传了出来,再激烈的游戏声都遮不住。   断断续续到了深夜,两人才算安静下来。   游戏里的人早已躺在地上死了多时,机器前的人却迟迟没有再动。   陈末觉得自己应该困了,可睡衣什么的都在屋里。   那屋子应该也不能睡了,那床单,那被子,都丢了吧,还有那床,应该砸了换张新的才对。不对!应该把整间屋子都换掉!   和爸爸妈妈换房间吧,他觉得自己不会再在里面住了。   确定里面两人已经完事后,陈末站起来去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了,程晰脸色很沉。   “我来拿睡衣。”   “然后呢?”   “你们睡我房间吧,我去睡隔壁。”   程晰堵着门没让开,看他的眼光深得像寒潭。   “不方便进去吗?那算了,我用我爸的。”   陈末转身,一股大力猛地袭来压住了他的脖子,陈末被用力扯着拉进房间,重重抵在了墙上。   程晰掐着他的脖子,眼里全是恨。   “陈末,你真是好狠好硬的心!”   “?”   陈末被他掐得有些疼,转眼一看屋子里小优一身整齐地坐在书桌前正吃着薯片,电脑上播放器停在静止的画面,是一副事后画面。   空气里干干净净的,是自己室内独有的馨香,床单被子整整齐齐,没有一丝被翻动过的痕迹。   “你们……”   程晰压着他的肩膀,回头对小优交代,“你先回去吧,今晚多谢你了。”   “谢什么,学长你保重。”   小优充满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又复杂地看看陈末,拿着薯片出去体贴地关上了门,留下僵持的两人。   陈末被两人这一番操作整迷糊了,“你……”   “陈末,是我太自不量力了,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你的凉薄,没想到你真的能在外面听全场,一点反应都没!”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不明白我喜欢了你多久?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薄情!陈末,这么多年了,我喜欢你你感觉不到吗?知道你感情开窍晚,怕你接受不了同性,才找了小优来陪我演这场戏故意刺激你,结果是我错了,你根本不在乎!”   “这么多年的掏心掏肺、捧着、宠着,连你的一丝在意都换不来,我真是太失败了!”   饶是再冷静自制陈末也被这番告白惊住了,他在演戏刺激自己?   所以他和小优并没有谈恋爱?那刚刚自己听到的,只是……视频?   “陈末,你真的对我一点心都没有吗?”   程晰眼中晕满了苦涩,“看我和别人在一起,看我亲别人,甚至在你的房间里亲密,你就真的,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他在撒谎,他的心中明明只有恨,只有复仇!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陈末,你喜欢我吗?哪怕一点点?”   程晰的态度让他有些乱了,事情的急速反转让他没办法理清思路,程晰抓着他的肩膀,眼中带着浓烈的渴求,让他晃了心神。   “喜欢吗?”   他的眼神看不出撒谎,那里面满满都是自己的倒影,陈末看着他瞳孔中映出那张陌生的脸,那张程晰曾经最爱的别人的脸,一盆冷水落下自己瞬间清醒,急速的心跳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些话,是他想说给那个人听的吧,这身皮囊真正的主人。   “不喜欢。”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冷漠地响起。   程晰脑子深处疼了起来,那张记忆深处埋藏的脸渐渐和眼前人重合在了一起。   他拿着利刃插进自己的心脏,薄唇吐出无情的话语,“谢则晰,我早就不爱你了,你怎么还这么傻?你的深情,你的喜欢,在我看来有多么可笑你知道吗?”   “谢则晰,我不喜欢你,我只爱他!带着你那份廉价的深情――下地狱去吧!”刀尖割破他的皮肉刺入柔软的心脏,将里面搅得粉碎……   程晰手指陷入了他的肩膀,抓得他骨头生疼,他的眼神变得陌生可怕,像极了那些因爱疯狂扑进火里消亡的灵魂。   肩膀的骨头疼得快碎开了,陈末用力推他,“程晰!”   程晰闭上眼,胸口的钝痛一下一下抽着,连着太阳穴都在猛跳。   他屏住呼吸等着那阵抽痛过去,良久后才压下悸动。   “陈末……”   程晰睁开眼,突然抱住了他,“我等不及了,我不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了,也不想再演戏!陈末,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有感觉的对不对?”   他的气息渐渐逼近,陈末撑住他的压迫忙往后退。   “我会好好爱你的,你别躲我,我不欺负你了,再也不欺负了,我想好好爱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好好的,我会一直对你好,陈末……”   霸道的吻纷纷落下,陈末躲闪不及被压了个严实。   “我不想骗自己了,我想爱你,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陈末,你是我的,你是喜欢我的……”   程晰哑着声音在他耳边低哄,抵着脚尖将他逼到了床上。   “你从小就顺着我,我说什么你都答应,这次你也会答应的,对不对?”   陈末克制住想掀翻他的冲动极力闪躲,对突变的剧情发展完全乱了手脚。   他的声音在对他催眠蛊惑,他的手扫落一地衣扣,陈末慌了,他从未触及过情感,更未被人如此亲密对待过,程晰的吻让人眩晕,让人没办法思考,他的动作太快,快到他还没来得及挣扎……   “啊――!”   冥鸦吓了一跳,趴墙角正听得一脸懵逼突然被冲出来的小主人撞翻在地,翅膀都摔歪了。   “主人,你,你怎么出来了?”   安末头发蓬乱,还带着一丝慌张,刚张嘴就听到屋里一声痛呼。   两人一起回头看屋里,可怜的人偶已经被……   安末咽了下口水,惊魂未定地转回了头。   冥鸦也傻了,看着失了冷静的主人半天才磕磕巴巴道,“幸,幸好主人你跑的快……”   “……嗯。”   “那……”   屋里传来程晰连哄带骗的安抚,人偶已经哭了起来,声音听得屋外两只头皮发麻。   一神一鸟僵硬立在窗外,对屋里发生的一切还处于呆滞状态。   安末缓了缓呼吸,终于注意到了冥鸦一身凌乱的羽毛,不比自己好多少。   “你这毛怎么回事?”   冥鸦下意识捋了捋,闷闷道,“被夜神抓去比赛飞行去了。”   “结果呢?”   “输了……”   “你胆子挺大,和他比这个。”   “他是神君,我是神鸟,我以为都带一个神字嘛,大家能差多少……”   “结果呢?”   冥鸦沮丧极了,小声嘟囔,“是,差挺多的。”   屋里突然一声闷哼,没多久人偶便没遮没拦地叫了起来。   ………   安末耳根发烫,抓起冥鸦疾步出了小区,脚步微乱。   “主人,您,您就放那个人偶在那里不管了啊?”   “你替我回去?”   “不不不。”   “那就闭嘴!”   “那您不回去,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闭嘴!”   “那人偶刚刚那声音,根本不是您的风格,啊!”   神鸟被掐住了喉咙,伸着舌头再发不出一声。   “我什么风格,你知道?”   冥鸦差点被捏死,被扔开后又忙急着追上去,“我的意思是他太,太…那啥了,有损您清誉啊!”   安末猛止住脚步,怒火烧得脸微红,“我再说一遍,我是我,人偶是人偶,他身上发生的事,与我无关!”   “是是是,您别生气。”   “别跟着我!”   “那我去哪儿啊?”   安末瞪它,“回去看着,结束了叫我!”   “我……”   “闭嘴!再多说一个字,我拔光你的毛!”   冥鸦捂住嘴停在原地,看着主人一步不停地匆匆离开。   “这是……羞得啊?还是恼的?”   算了,主人的心思猜不懂,还是回去看着那个笨人偶吧。   说起来自己也是冰清玉洁的一只鸟呢,怎么被安排了这么一个活儿,真是羞死鸟儿了! 第11章 青梅竹马11 在一起?   东方露白,天色微亮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热气在玻璃上呵出白色的薄雾,暖色柔光隐隐透了出来。   床上的人困极早已睡去,安末走进卧室,刚回到身体就再次弹了出来。   “怎么了?主人!”   安末下意识揉揉腰,有些惊,有些臊,指了指窗外,“你,出去,三天内别再让我看见!”   “又怎么了嘛!”冥鸦磨磨蹭蹭走到窗边,展开翅膀不情愿地飞走,“那您有事叫我。”   安末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赤昏睡的人偶,那一身看起来确实挺惨,难怪会那么疼!   深吸一口气这次有了心理准备,他再次钻了回去。   僵着身体忍住一阵阵尴尬的痛,他艰难爬起来赶紧捡衣服穿上。   “他”替自己受过程的苦,自己替“他”受结果的痛,也算公平了。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惨,可怕的第一次在他的认知里留下了惨痛的阴影。   一套睡衣被他穿出了初级瑜伽者的痛苦,一条裤腿卡在膝盖稍微一动就扯到了后面的伤口,程晰从浴室一出来就看到了那条挂在小腿上的睡裤。   刚刚还昏睡不醒被累坏的人,现在居然趁自己洗澡在这里忙着穿衣服。   低笑两声走过去,程晰抓住了还在空中挣扎的脚腕,“要不要我帮你?”   陈末转回身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疼了,迅速拉上裤子,“不用。”   程晰亲密地上前想搂住他,被他撑着身体躲开了,看自己的眼神高度戒备。   程晰想笑,“你那什么表情,下了床想不认账?昨晚不是放挺开的吗?”   爬过去将他困在怀中,程晰忍不住亲亲他的脸,“这一夜是谁拉着不让我走的,想一次榨甘我,嗯?”   昨晚的陈末可真是给了他惊喜,没想到平时冷冷清清没什么情调的一个人,那种时候居然乖的不可思议,还会哭!真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反差特别大!   陈末有些恼了,“不准和我说这样的话,回你自己家去!”   “赶我走?怎么,真打算不认账啊?”程晰仔细看他的表情,那眼中并没有亲密关系发生后的两情相悦,反而多了一分疏离。心中一顿,余光瞟到了他发红的耳根,程晰明白了。   “现在才害羞?”   陈末一脚踢上他的大腿,疼得自己倒抽一口冷气,“你到底走不走!”   “好好好,我走,你别生气。”程晰爬起来穿好衣服,看来那个脸皮薄的陈末又回来了。   他扒在门框上冲他笑,“我给你做早饭去!”   将门轻轻关好,程晰的笑在唇角消失。计划挺顺利的,陈末那冷性子如果慢慢磨可有的等了,自己可没那么多耐心,如今得到了人再俘获心也就容易多了。   上一世他在自己心上给了最狠的一刀,这一次,那颗心脏自己要里里外外好好照顾一番,生剜还是火煎全凭自己,不动情又怎么会知道痛呢?   不过他是真的有点等不及了,昨晚自己太急切了,还好陈末被突如其来的告白弄得措手不及,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吃了,不然还真得再耗上些时日哄了……   讨人厌的人走了,陈末重新躺回了床上,没十分钟就又从身体里出来了。   感觉太不好受了,还是让人偶好好安睡养养吧,安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最后一转弯到了隔壁。   那个人居然真的在给自己做早饭,弯着腰在厨房做荷包蛋,一旁垃圾桶里丢了好几个失败品,火开太大锅里的粥直往外溅,他慌手慌脚的被烫了好几个大泡。   不会做还逞强!   安末靠在门口看了会儿,本不想再回那具身体里的,但看程晰小心翼翼端着早饭送到了隔壁,咬咬唇又跟了回去。   程晰把勺子里的粥吹凉了喂过去,“应该不烫了,你尝一口。”   陈末脸色不自在,伸手接过,“我自己吃。”   程晰趴在一旁眼睛不眨地看着,看他把自己煮的那碗粥吃得干干净净,露出的手腕上还带着自己留下的牙印。   “你看什么。”陈末被他看得浑身难受。   “看你把饭吃到了嘴巴外面。”   陈末抬手擦,“哪?”   程晰靠过来一口亲在了他唇角,顺带把米粒卷进了自己嘴里。   “这儿……”   陈末用力推开了他,拿手背盖住嘴以防他偷袭。   “小末,你好不容易答应了和我在一起,人都是我的了现在居然不给亲?”   “谁答应你了!”   “你昨晚亲口答应的你忘了?”程晰没想到他居然会不认,“昨晚你亲口同意的,那时多乖啊,让说什么就说什么,现在居然会翻脸不认……”   “你!”   陈末几乎可以想象当时那个人偶无意识任人摆布的模样,可不就是教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吗!   “那个时候说的话,不能算数!”   “那什么时候说的才算?”   “除了那个时候的都算。”   “行,那我再问一次,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陈末被问住了,停了几秒才答道,“不。”   “……”   程晰突然抱住了他,声音带着丝委屈,“小末,我们已经如此亲密了,你居然还忍心拒绝我?”   “小末,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是我的!别再躲着我了,好不好?”   他在他耳畔软磨硬泡,头埋在他脖子里温柔地乱亲,“小末,答应我吧,你明明不讨厌我。”   “小末,小末,小末……”   陈末被磨得耳朵红透了,身后那双胳膊把他抱得太紧,勒得胸口发疼。   程晰欺负他时他知道怎么配合,想和自己做朋友时他也懂怎么互动,可他说想和自己谈恋爱?   陈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主人,您是说他想和你谈恋爱?”冥鸦蹲在树枝上一脸严肃地分析。   “嗯。”安末坐在院子里最粗壮的那颗树枝上,心事重重。   “这人口口声声说要报复,见了老情人却又想要复合,难道是余情未了?”   “不知道。”如果知道就不会陷入迷茫了。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该让那个猥琐夜神来替你!”   “为什么?”   “他不是冥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吗?有过那么多经验对这种事儿肯定手到拈来啊!您从小到大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过,怎么可能会这些!名声稍微坏点儿的兰缇大人都不让和你玩儿,您连个小皇书都没看过,这个程晰看起来就段位很高的样子,您搞不定的!”   安末沉下了脸,冷视它。   冥鸦看脸色立刻改了口,“哎不是,不是说您不懂!我的意思是,您堂堂死神大人怎么能陪一个凡人谈恋爱呢,太委屈了,咱不干了!我回去给兰缇大人说说,换个人来!”   越说越不靠谱,安末皱眉挥了挥手,“行了,你走吧,别添乱就行!”   “我是在帮您啊!”   “你能比我好到哪儿去,雌鸟都不爱和你玩儿。”   “我!那是我不稀得搭理她们!您,您等着,我这就去搞点儿经验去!”   安末无语,看着那只乌鸦不服气地飞走了,自己也心乱如麻地回了家。   ………………   陈末半夜是被热醒的,身体里一团火烧得他口干舍燥。   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搂进了一个滚烫的怀里,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自己的房间,此刻正趁自己睡着占着便宜,一醒就发现眼前局势已定,下一秒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攻破,彻底失守……   安末踉跄着滚下床,差一秒!差点没躲过去!   床上的人偶已经被捂着嘴巴按进了被窝里,被某个没节操的变着花样欺负。   安末有些恼,今天谈话的结果自己最终并没有松口答应他,他怎么能……   安末没勇气在这种时候回身体去和他理论,那种感觉他一点也不想体验。   可看着两人关系发展到这种地步心里又窝火又烦乱,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决定明天一定要把这事解决了,不能再放任!   看他们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他红着脸出了门。   大街上大半夜了还有不少人在外面晃荡,安末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条街,最后进电影院独自看了一夜电影,太阳升起才回去…… 第12章 青梅竹马12 秘籍   冥界神域图书馆内   冥鸦把有关谈情说爱的书翻了个遍,咬着笔头把自己认为有用的抄了几大张。   哼,主人还嫌弃他不懂?   不懂可以翻书嘛,兰缇大人说了,要多读书少叭叭。   这挺简单不是?书上记载多详尽啊!   冥鸦带着自己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防恋爱套路宝典,急匆匆地穿梭在夜空中。   前方突然一个黑影闪过,它一个刹车不及重重撞了上去,温热的肉盾撞得它眼冒金星,还没稳住身子就被一片熟悉的气息包裹住,拉进了拉链里。   “啊啊啊啊――又是你!放开我!你给我毛都弄乱了!”   冽风拉紧衣领继续逆风飞行,一直飞到一栋高耸入云的楼顶才停了下来。   他熟门熟路地下楼来到在一间房门口,打开门脱掉外套,拉链一开冥鸦窜了出来。   “小鸦鸦,你不去看着安末,大晚上的在天上乱飞什么?还对我投怀送抱,怎么?怀念我衣服里的味道了?”   “你这个人!”冥鸦气恼地整理自己被弄乱的一身毛,瞪着眼睛打量四周。   “你把我带哪了?”   冽风走到酒柜前随手拿起一只水晶杯,倒了一杯红酒,“我家啊,”举起杯子冲它晃了晃,“喝吗?”   “你在这里还有房子?”   “这有什么新鲜的,工作累了有个落脚的地方多正常。”   冥鸦不屑,“那我走了,我还有事呢,下次别再乱抓我,我不和你玩儿。”   “我喜欢你嘛,陪我玩儿一会儿怎么了?”冽风笑得一脸邪气,就喜欢看小鸟炸毛的样子。   堂堂一介神鸟,被这人当宠物一般戏耍,冥鸦心里不快,可惜打不过!   “你想玩儿,赶明儿我让鸦族选只好看的给你送来,我是有主人的,不外借!”   冥鸦不想再和这个玩劣夜神嗦,拍拍翅膀就想往窗外跑。   “等等,这是什么?”   冽风一把抓住它翅膀,从底下掏出一沓纸洒落一地。   “哎呀,你干什么啊,都弄乱了!”   冥鸦急急去捡,冽风捏起一张看了起来。   “恋爱套路防狼宝典?什么鬼,小鸦鸦,你研究这个做什么,难道你……”   冥鸦从他手中抢过来纸,“要你管!”   “呵,告诉你,看这些是没用的。”   “怎么没用,书上说的都有用!”   “要是有用就不会还有那么多人受骗了,你呀,看这些还不如问我呢。”   “你?”   “对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保管比你的笔记好用。”   冥鸦有些心动了,对啊,这个冽风可是情场老手,搞不好真的能传授一些比较有用的经验。   冽风大刺刺往沙发上一坐,“想知道什么?问吧。”   问他应该也算靠谱吧,书上是理论,他有实践,实践出真知嘛!   “emmm……那我就问了啊,就是,如果有人要亲你,怎么完美地躲开?”   小主人可不能再被那个愚蠢的人类亲到了,不然自己都没法交差,这个问题比较急切!   冽风盯着它,摸摸下巴,“这个嘛……只靠说肯定是不好形容的。”   “嗯?”   “小鸦鸦你过来,我给你演示一下动作。”   “哦。”   冥鸦挪着小步子过去,被冽风一把抓在了手心。那张邪魅的俊脸慢慢凑到了它脸上,吓得它翎毛一竖!   “你你你,干嘛?”   两人距离极近地盯着对方,冽风打量着它突然开口,“鸦鸦,你几岁了,为什么还没化形?”   这一句立即戳到了它的痛处,顿时毛炸了起来,“你管我!”   冽风挑起眉回忆,“我印象你大概快八百岁了吧,和你同期的早化为人形到各处领神职了,怎么你还是一只鸟?”   “你你你!”   冥鸦被气得说不出话,这是它心中永远的痛!明明道行够了,化神也好几百年了,偏偏死活突破不了人形这一关,就像某个地方被堵死卡住不通了一样,就是过不去。   冽风抓着它翻来覆去地打量。   “莫非――”他手指在它胸口、下腹注入灵力使劲一捅。   乌羽顿时炸开飘落满天,神鸟炸没了,地上多出一个不着一物乌发雪肌的美少年!   少年眼珠子黑得像宝石,瞪得又圆又大,一头乌发打着卷地蓬了满头,那种纯碎的黑衬得皮肤白亮。   “你你!啊啊啊啊――”   冽风也呆住了,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真蒙对了它的问题所在。   “我,我。”少年看看自己修长的手脚,脑袋里炸出了礼花,“我居然……成功了…”   他呆呆傻傻地喃喃自语,抬头看冽风,发现他眼睛直直地正盯着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身体?   “啊啊啊啊――”他没穿衣服!   “你你,你别看!”   冥鸦一紧张,身子一缩又变了回去,冽风终于回过神,喉结滚动着咽下惊艳。   “恭喜你啊,终于过了这一关。”   冥鸦也有点抑不住地激动,特别想再变一遍试试看,可想到冽风刚刚的眼神,还是忍住了。   “我去告诉主人这个好消息去!”   “哎――”   冽风一把拦住它,“你的问题,不学了?”   冥鸦一拍脑门,是啊,差点把大事给忘了。   “那你快说!”   “不是说了这动作得演示。”   “那你演示啊!”   “你不帮忙配合我怎么演示?”   “怎么配合?”   冽风抿了抿唇,“你变回人形,大家都是一样才好示范。”   “啊?可,可我没穿衣服。”   “我有,我给你拿去。”   一个小时后   冥鸦被按在墙上嘴巴微肿,冽风皱眉叹息,“你看,你又没掌握好动作要领,你练不好就会被亲上,懂了吗?”   冥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再试试。”   “好!”   冽风:“记得头往左边闪躲。”   “嗯!”   冽风低下头,精准地捕捉到那瓣红润小口,在上面狠狠亲了一口。   “啊――你不是说往左边就不会被亲到吗?”   “哦,抱歉,这次是我记错方向了……”   “那你下次别再错了。”   “好。”   “那再试一次。”   ………   天快亮时,冥鸦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了夜神的家,嘴巴被亲的一摸就疼,肿老高。   唉,原来躲避色、狼是这么不容易的一件事,难怪主人没躲过去,主人的苦它终于体会到了,真是太难了!   不过,今晚最大的收获就是它终于突破成功化为人形了!简直不要太开心伐!   冥鸦想起这个瞬间将烦恼抛之脑后,急匆匆地跑去找主人汇报这个好消息去了!   “咦?主人,你怎么大清早的站院子里?”   安末一脸困乏地瞥瞥它,没搭理它。   “难道……”冥鸦飞到窗边往里瞅,哎呦呦,大清早的,要长针眼了!可怜的人偶又被弄哭了。   一夜滚落身体多次,好不容易快天亮能睡会儿,大清早的又被骚扰了出来,安末无语到已经不想说话了。   “主人!快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冥鸦抖出这一夜的成果,满几页都是夜神大人亲身示范后他一字一句记下的笔记,比书上写的实用多了。   安末心不在焉地接过看了几眼,“男人说你嘴角有东西的时候,就是想偷吻你……”   嗯?   “这是什么?”   冥鸦立即上前邀功,“这可是夜神大人亲授的恋爱套路防护秘籍,我花了一晚上给您抄来的,您赶紧背背。”   “夜神?”   “对啊,啊啊对了!主人!我能化人形啦!我变给您看!”   “什么?”   嘭――   安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炸了满天的黑羽铺天盖地包围了,黑羽落尽后面前出现一个俏生生的赤^果美少年!   “咳咳,你!”   冥鸦得意地转了个圈,“怎么样主人,我终于可以和您一样长出胳膊腿了,哈哈哈。”   “你怎么没穿衣服!”安末青着脸。   “哦,我这不是刚学会嘛,还不熟练,我再回去练练就能变出衣服了!”   “到底怎么回事?”   冥鸦捂住要紧部位凑过来,在自己主人面前一丝羞耻感都没,兴奋地把自己从图书馆找书到后来遇见夜神的事眉飞色舞全讲了出来。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能干?”冥鸦仰着小脸等主人夸,欣喜不已。   安末盯着他破了皮的嘴唇无语良久,不知道说什么,这孩子傻得可怜。   “你去照照镜子。”   “嗯?对哦,我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呢!”冥鸦幻出一面小镜子仔细地打量自己,立刻发出惊呼,“啊――主人,我长得好好看噢!”   他惊喜地转过头,“是不是还不错?”   安末点头。   冥鸦冲着镜子做了几个鬼脸,“天呐,连扮丑都这么好看!我可真是太喜欢了!”   “那你觉得,夜神大人喜欢吗?”   “……夜神,大人?”   冥鸦笑容凝滞在唇角,“主人,您什么意思?”   安末无语看天,“刚化出人形,就被人抱着亲了个过瘾,夜神这笔买卖不亏,冥界第一花花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冥鸦僵立在原地,又机械地转回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破了的唇角被某人咬得鲜红欲滴。   “我,我被耍了?”   镜子里的稚嫩少年目光呆滞,表情僵硬,那抹艳红的唇色在他脑中劈出一道惊雷,一脑门金星,脑子里那根堵死的神经终于被疏通了,可怜的智商终于往上爬了几格。   屋子里程晰已经起床洗漱去了,安末打算回去睡个回笼觉,睡饱了再去解决程晰这个麻烦。   “我回去睡会儿,你去练习穿衣服吧,下次别再光着跳出来给人看了。”   安末脚步微顿,突然想到夜神应该也看到了吧……   这只蠢鸟,出场就被人占尽了便宜,看来以后要多教教它了,想做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第13章 青梅竹马13 简单关系   安末想了一天,决定还是和程晰直接摊牌。   做敌人、做朋友都行,做恋人还是算了,自己不擅长也不会,何况恋人之间太亲密了,就算他们在一起相处了二十年有了那么点交情,他也不至于昏了头,程晰的表白,处处透着诡异。   摊牌那天程晰的脸色难看又阴郁,这一世的陈末还真是难搞,睡都睡几次了还冷着心拒绝,捂都捂不热,果真薄情。   “当真不愿和我在一起?”   “抱歉,我试过了,很难。比起这样我更想做你的朋友,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可恋爱不行。”   程晰垂眸沉思,“能说说原因吗?”   陈末想了想,“太复杂,我不喜欢。”   “……”   程晰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到窗边,望着窗外的街灯凝眉思索,半晌后又走了回来。   俯身将陈末困在沙发上,他慢慢贴近,“那我们换个简单的关系好了。”   陈末拉开距离警惕,“什么?”   “我们不谈感情,但你的人必须是我的,白天我们还是哥们朋友,晚上各取所需,简单明了干净利索,这样你是不是就能接受了?”   陈末看着他半晌没说话,他现在的行为已经不单单是诡异了,还有点往极端方向发展,他要干什么?   陈末脑子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也没参悟透他的真实意思。   是因为这人偶的皮囊是他恋人的模样吗?勾起了他前世的情?   这样一想,他的执着他的情难自控似乎都有了理由,原来即使恨了百年,他还是想要那个人!   程晰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看他脸上此刻现出茫然抓准时机将脸凑了过去,轻轻抵住他的额头低低地哄。   “陈末,我已经很克制了,你不愿回应我的感情我认了,我可以慢慢等,可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放不了手,这种得到再失去的感觉会把我逼疯的。”   他的手移到他的脖子上,着迷地艾抚,“我不想再回到原点,小末,别把我推开,我们可以慢慢来,给我点什么让我能有所期待,别逼我,我不想伤害你。”   陈末忍住脖子上的不适,这次没被他催眠引又,眼神清明,“若我不愿呢?”   那只手由轻抚慢慢收紧,带上了一丝压迫,“那我就把你绑起来,带到一个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耗上一辈子,你的人、你的心都会是我的,我们,不死不休……”   下巴被狠狠捏住,唇被用力吻上,陈末后背陷入沙发里,被迫承受了这个吻。   这是第三次感受他的亲吻,也是被吻最凶的一次,他能感受到程晰压抑的恨意,血腥味散开在彼此唇角蔓延,那怀抱紧紧将他包围宛如铜墙铁壁,成了他逃不出的囚牢……   那个暑假,陈末深思后答应了他。   他的想法很简单,若程晰真打算放弃复仇,要和曾经深爱的皮囊重归于好再续前缘,那就将人偶送给他吧,一具身体而已,也不是不行。   自己回应不了也插足不了“他们”之间的深情,只能顺应他,最终扭曲成这样一场荒唐的关系。   无论是爱还是恨,等他闹够了,肯跟自己回冥界转世就好。   陈末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但好似又没了以往那种平静。   程晰将他们关系的度把握的很好,平日里两人仍是感情最好的发小,他照顾他,一天24小时泡在一起,吃饭打球上课形影不离,一切照旧。   可又和以往不同,程晰偶尔会在晚饭后将他带到学校周边的宾馆,一进门就如几似刻地巴占他整晚。   陈末被他按在墙上亲得面红,耳赤,逼得他几次想逃离,他猛抓住他胡作非为的手,身体僵硬。   “程晰,我有个要求。”   程晰眼角微红,克制住自己声音微哑,“什么?”   “不要前面这些,直接开始!”   “……好!”   程晰答应的爽快,做得毫不留情,安末总算能卡着点离开身体,将剩下的一切交给了人偶……   几次后陈末基本掌握了程晰的习惯,程晰也遵守陈末的要求,不再留任何开场白,让陈末得以狼狈地一次次全身而退。   宾馆外是大学城的美食街,顺利脱身后安末把空间留给宾馆里的两人独自在街上乱晃。   三两成群的学生们在街边撸串吃着拍档,大口吸烟,开怀畅饮,不知人间愁滋味。   “冥鸦。”   “主人。”   “那个东西味道很好吗?”   冥鸦秒懂主人的暗示,一溜烟飞走没几秒就顺了一包烟回来。   “主人,你想学人类抽烟?”   安末抽出一支点上,学着那些人的样子将辛辣的浓烟吸进肺里,在身体循环一圈后又吐出来,将眼前的空气染成了白色。   “冥鸦,去看着吧,结束了叫我。”   “哦,那主人您去哪?”   “我再逛逛,不用管我。”   “好吧。”   两人分好工,一个卡点逃离,一个放哨,在程晰眼皮子底下瞒过了一次又一次。   安末靠在街角慢慢将那支烟抽完,在漫长的夜中等待,等着回去后在那人怀里醒来。   有些事情重复的多了,便会在心底留下痕迹。   比如每个周末的夜晚去往宾馆的路上,他紧牵自己的那双温暖大手,进房后他热切的拥抱和亲吻,他在自己耳边一句句的情话,还有屋子里浓烈化不开的暧昧悸动……虽然最终有人偶代替自己,可这出戏他还是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   程晰在干扰他的情绪……   放寒假的第一天   一大早,程晰带着母亲做好的甜食去找陈末。   陈妈妈:“陈末?他去山里采风去了,没和你说?”   程晰愣住,“山里?”   “是啊,一大早四点就走了,说是什么摄影社的集体活动,要去那个什么寨什么山拍照参加比赛,要四五天才能回来的,我以为你知道。”   程晰放下吃的,撑着笑,“那您先尝尝吧,我妈特意做的要我拿过来。”   “好好好,我也炸了一些鱼你带回去……”   程晰关上门拿出手机,立刻拨了过去。   “你出门为什么没告诉我?”   “只是去拍几张照片就回来了,你不是要参加同学聚会吗,以为你会很忙就没说。”   “……什么时候回来?”   “四五天吧。”   陈末看着手机上那边挂断的忙音,他生气了?   算了,与自己无关。   他下了火车后又转去汽车站,和摄影社团的人集合后乘车朝山上开去。   大家都是一大早三四点爬起来的,这会儿在晃悠悠的山路上纷纷打起了瞌睡。   坐在身边的常馨却很精神,这位当年拉自己进团的女生是社团里最积极的骨干。   “上次你拍的那几张死亡剪影简直太酷了,暗黑系还能那么美,让我对美有了新的认识,直击心灵啊,你看东西的角度真是太出人意料了,咱们社团是第一次拿金奖,这次有了你,我们肯定还能拿第一!”   陈末笑笑没接话,视线越过车窗落在了群山深处。   没有谁会比他更熟悉死亡了,他眼中看到的,千年来只有这个……   这次突然做了这个临时决定并没有告诉程晰,他想偶尔从他的世界出来喘口气,最近他给自己的压迫感更重了,似乎那个人偶已经快不能满足他的遇望。   他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让人摸不透,像是在寻找别的发氵世口。   才短短一年,他已经厌倦了人偶吗?   陈末仔细回想每个周末他们在一起的表现,和以前并没有不同,难道问题出现在人偶身上? 第14章 青梅竹马14 反差   这个季节的赤山是最美的,皑皑白雪映衬着碧蓝的幽潭,像赤山最美的眼泪。   一行人抵达山脚后,进了预定好的酒店,卸下行囊简单安顿了下来。   陈末习惯了一个人拍摄,和大家一起分好房间后便独自出了门。   冥鸦难得来野外放风,兴奋地到处乱窜。   “主人,我帮您找最美的景致!”   冥鸦展翅飞远,盘旋在山顶疾飞俯冲,像极了撒开绳子的二哈。   陈末沿着山路往上走,在一处避风的亭子里停了下来,将人偶留下乖乖坐好等他,安末招来冥鸦飞进了大山深处。   挂满霜花的密林随着山坡起伏一层层荡去,铺开一副如画的银装雪原,从高处看更显壮丽。   一处山谷闪耀着光点,冥鸦载着他直飞过去。原来是一处峭壁上的瀑布被冻住了,飞泻的水流凝结成冰,在阳光下折射出斑斓壮观的巨大彩虹。   “好看好看!这里太好看了!主人快拍下来!”   冥鸦喜欢的不得了,“我能入镜吗?这个姿势怎么样?是不是比雄鹰还酷?”   安末忍笑拍下它的傻鸟样。   “主人你笑我,肯定是不好看,那你给我拍张好看的嘛,我想保留一张。”   安末手指点点相机,指挥道,“你从瀑布那边朝着镜头飞过来,眼神要酷!”   “这样?”   冥鸦抖抖羽毛散出身为一只灵兽的神威,霸气十足地压低身子展翅飞过,血红的双眼将一股浓烈的地狱死亡气息带入镜头,巨幕彩虹下的死亡凝视,美得窒息冷得绝望。   “咔嚓咔嚓”安末按下连拍,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收入镜头。   “不错。”   冥鸦得意地围着山头转,“主人你看――”   顺着它的指引望向山下,一道极小的身影正沿着山路往上爬。   是程晰!   他怎么来了?   “我们回亭子里。”   冥鸦背起安末火速回去,想赶在程晰抵达之前重新回到人偶身体。   哪知到了亭子里一看,人偶不见了!   “主人!人偶跑了?!”冥鸦吓坏了,这东西可不能丢。   安末围着四周转了一圈,“可能是太冷,被冻醒跑了。”   以为这里没什么人不会受到干扰,大意了!   “那我们快找!他会跑去哪呢?”   “先往山下找,赶在程晰遇到他之前找到!”   “是!”   穿过山谷飞过密林,寒风割着脸颊,杂草岩石陷在潮湿的泥泞里,四周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顺着山路一路往下,一直飞到程晰面前,依然什么也没找到。   看来是往山上跑了,两人一掉头又朝山上飞去。   过了亭子是一截陡坡,上面的雪层被冻硬了,有些滑脚,岩石边有浅浅的脚印。   看来真的往上跑了,冥鸦焦急地四处搜寻,在一条岔路口停了下来,脚印消失了。   “主人,他会往哪边跑?”   安末纳闷脚印居然消失了,但也没多想,随便指了一个方向就去追。   飞行了数十里,路上除了枯树就是岩石,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等他们来回奔波将两条路都搜寻过后,不但没找到人偶,连程晰也不见了。   “主人!那个喜欢欺负你的坏蛋也失踪了!”   这怎么可能,明明两条路都找过了,程晰难道原路返回了?   安末目光顺着山路看向远方,又转回头看向岔口,最后停在了岔口的交界处。   他走过去探身往山崖下望去,“冥鸦,下去看看!”   刚飞下去就看到陡峭的斜坡上有积雪滑落的痕迹,一直延伸到了悬崖边的夹缝里……   跟着陈末的脚步匆匆赶来,程晰下了火车就往山里跑,沿着浅浅的脚印一直爬到半山腰,黑色的冲锋衣将半张脸掩了去,只剩一双犀利的黑眸。   宾馆里的那个女生只说陈末一来就上山了,却没说去了哪座山峰,还好山中的积雪崭新无暇,顺着浅乱的脚印很快便找到了他的踪迹。   他一个人胆子也够大的,这么厚的雪自己独自上山,那群社员居然不以为然,也真够敢的。   走到岔路口时脚印突然消失了,程晰喘着气站在原地,呵出的白色热气立刻被风吹散。   该往哪边走?   太阳已经升到天空正中央了,白色的日光在积雪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斑,就在他犹豫不决时突然注意到交叉口处有一处杂草被压倒了一簇,沾上了些许污泥。   他慢慢靠近山坡边缘,紧接着便听到一阵微弱的轻吟。   看到下面的情形后他瞳孔猛地一收紧,探出的身子惊出一身冷汗,“陈末!”   山坡下方的一处陡崖缝隙里斜躺着一个人,摇摇欲坠险险地趴着,正一脸害怕小声哭泣。   程晰连忙攀着岩石往下滑,艰难地来到了石缝前。   “陈末!你怎么样?”   隔着几步的距离他焦急地询问,人偶听到他的声音抬起了头,看见有人来又哭了起来,冻红的双手紧紧抓着凸起的石块儿,吓得瑟瑟发抖。   “你别动,我过来救你!”   程晰踩着石块上的冰霜小心爬了过去,见那缝隙大概一米多宽,很窄但是非常深,人在上面极其危险。   程晰刚伸过去手就被人偶紧紧攥住,力气超大地硬拽上他。   “陈末你别怕,放松!”   人偶一看见浮舟就不管不顾地紧紧攀上了他的脖子,过大的冲击力使得程晰身子猛地往下一滑,两人失去平衡一起跌入了石缝。   程晰急忙抱紧他单手死死撑住,尖锐的砾石划破手掌深深陷入了皮^肉!   “啊啊啊啊――”人偶被再次的坠落吓得大叫起来,将脸埋在程晰胸口无助地哭喊。   程晰脖子被勒得喘不上气,一只手抱着人偶,一只手撑着石壁,鲜血顺着冰霜往岩缝下淌。   单手撑住两人的体重本就艰难,偏陈末还吓得一直用脚乱踢,引得两人不断下滑往深不见底的崖缝里落。   “陈末你冷静点,我会救你上去的,不要乱动!”   程晰急出一头冷汗,可怀里的人根本不听自己说话,仍然毫无理智地哭喊尖叫,仿佛已吓得失了魂。   程晰不敢松手,手臂上青筋暴起使尽全力用双腿和单臂才堪堪止住两人的滑落,粗糙的岩石几乎将裤子磨穿,他能感觉到里面大片皮肤被划破。   没有陈末的配合两人根本不可能上去,程晰不停地安抚哄人,试图让他冷静清醒过来,可情况却慢慢更糟了。   人偶悬空的双脚不但不帮忙卡住石壁,反正更大力地往上攀程晰的脖子,企图借力爬上去。   他的胳膊完全不顾程晰是否能承受,只一个劲儿地用力收紧。   突然他一个猛力向上,一脚踢在了程晰脚踝上,程晰闷哼一声肩膀撞在尖棱凸起的岩石上,身子一歪失去平衡向下摔去。   程晰慌忙用手乱抓,想要抓住什么止住疯狂下坠的身体,可两人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朝山崖底部坠去!   就在他绝望地抱紧人偶闭上眼睛时,两人突然身子一顿,猛停了下来,惯性使得两人又向下滑了几米才堪堪停住。   程晰惊讶地睁开眼,看到陈末一扫刚刚怯懦哭泣的神态,及时攀住了石壁正一脸冷静地托着自己的身体往上推。   “你松开我,自己慢慢往上爬,我在下面撑住你。”   “陈末?”   程晰震惊极了,刚刚还哭成泪人的人现在突然转了性,陈末双腿蹬紧两侧,推着程晰慢慢往上爬。   两人的情形突然逆转掉了个儿,原本拖后腿的陈末有力地撑起两人的身体,冷静敏睿地指挥他踩着岩石往上爬。   程晰不停地回头看他,前后巨大的反差让他心生疑惑。   花了半天时间好不容易爬上去,两人累得躺在山坡上的雪地里直喘气。   陈末做了几个深呼吸逐渐平复下心跳,还好及时赶来了,不然他的人偶和程晰都得完。   他侧头去看程晰,一滩刺眼的血红染透了积雪,从他的肩膀淌到了掌心。   陈末爬起来,“你受伤了?怎么弄的?”   莫非是刚刚为了救人偶受的伤?想到刚刚崖缝里惊险的一幕陈末心里一阵发紧。   程晰躺着没动只是看着他,看他一脸紧张地跑到崖边将掉落的背包捡了回来,拿出消毒水和纱布,小心地为他消毒做伤口处理。   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伤口包扎得很漂亮,让人意想不到的熟练。   “还有吗?除了肩膀和掌心?”   他收起绷带又去掀他的衣角,躺在地上的程晰突然一把抓住他翻身压在了雪地上。   陈末错愕地看着他,被他眼中灼热的光吓了一跳,“你……”   程晰低头吻住了他,带着超乎以往的热烈。   陈末被亲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他突然发什么疯。   等他亲够了,陈末推开他爬了起来。   “回去吧。”   “嗯。”   程晰跟着站起来拉住了他,非要牵着手一起走。   陈末甩不开,只好由着他了。   “陈末,你刚刚是被吓坏了吗?”程晰边走边问。   “嗯?什么?”   “我刚找到你的时候,你吓得好像失去了理智。”   陈末愣住,随即反应过来,“哦,是,是吓坏了。”   “怎么又突然不害怕了?”   “唔……可能是怕到一定程度就忘了害怕吧。”陈末没想好怎么掩饰。   空气突然长时间的静默,半晌后程晰突然轻笑。   “刚刚你害怕到都叫我老公了!”   陈末一惊,猛看向他,怎么可能!   可人偶到底叫了没,他也确实不敢肯定。   “可,可能真的是太害怕了吧……”陈末干笑,拉开距离快步走在了前面,怕他再追问什么。   程晰垂眸沉思,过了会儿望着前面匆匆的背影轻道,“是啊,可能真的是……吓坏了吧……” 第15章 青梅竹马15 疑心   陈末拿着棉棒给程晰腿上涂药,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脱了衣服果然他身上还有更多的伤,比自己想象的严重。   “当然是找你啊,是谁一声不吭弃我而去的。”   他将伤口周围的血污擦去,准备开始包扎,“过几天就回去了,你没必要跑这一趟。”   “我若不来,你估计就冻死在岩缝里了。”   “……”陈末无法反驳。   “你还要呆几天?”   既然他已经追来了,陈末也没了继续拍摄的兴致,“明天就走吧。”   “明天?你拍完了?”   “嗯。”   “这么快?我看看。”   程晰不信,陈末递了相机过去,他一张张翻看,这一上午他确实拍了不少好景致。   翻到最后一张时心神一震,那张冰幕彩虹下的黑鸟带着强烈的视觉冲击映入眼帘,炫目华丽的光彩混着死亡气息的黑暗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融进了同一副画面,那只鸟的气势太惊人了,让他险些以为它会冲出镜头,拉自己堕入地狱。   “这张很特别,这是什么鸟,鹰吗?”   陈末拿回相机关上,“不清楚,拍彩虹的时候突然闯入镜头的。”   程晰赞叹:“你确实拍的很好。”   “运气罢了。”   陈末将程晰安顿在了自己房里,晚饭时叫了餐直接在房间陪他吃。   程晰得了伤员的福利待遇,陈末帮他洗脸刷牙换衣服,避开他受伤的右掌,将他扶到床上。   程晰顺势一把将人拉进怀里,紧紧抱住不松手。   “会压到你伤口的。”陈末有些不自在,平日程晰从不对他这样的,只在某些固定的夜晚才敢放肆。   “不疼,让我抱一会儿。”   程晰靠坐在床上将他圈进怀里,下巴放他肩膀上小声抱怨,“你最近对我很冷淡。”   陈末想坐起身却被他收紧了手臂,只好尴尬地靠在他怀里,“有吗?”   “白天总刻意疏远,晚上又热情似火,小末,你是不是故意的,这样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是想折磨死我,嗯?”   “没有。”陈末有些心虚。   程晰把玩着他的手指,听他说出自己不喜欢的话,“我们说好的,做朋友,不谈感情。”   你看,这个人真的很厉害,无论曾经在自己怀里多么依顺眷恋,只要一结束,他就能瞬间换副面孔,看自己的眼神再无半分炙热情意,能把感情分得这么清楚,无情到残忍。   “有时候我真的会觉得,你像两个人。”   陈末一僵,抿紧了唇。   “夜晚在我床上的你和今天摔下山谷的你,直白、胆小、脆弱,可更多时候你在我面前并不是这样。”   程晰自顾说着,并没有等他回答,他抓住他的手指轻轻吻上,“你猜,我喜欢哪个你?”   陈末抽回手挣扎着坐了起来,“很晚了,我有些困,睡觉吧。”   程晰余光一闪,上前再次抓住他的左手,拉到眼前仔细打量,“这是什么?”   陈末的左手小指上有一圈比发丝还细的黑线,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凑近后又换了个角度才隐隐看见,确定不是自己眼花。   陈末急忙抽回手藏到了身后,“一个小饰品而已。”   “我看看。”   “很普通戴着玩的,没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看。”程晰坚持。   陈末无奈,只好伸手给他。   “可以摘掉吗?”   陈末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黑链取下递给了他。   这东西精致的不可思议,那么细微的一根居然还是金属的,“你哪弄来的?”   “……很早以前,在街边买的。”   程晰惊讶自己居然第一次看到。   “看完就给我吧。”这可是哥哥送的保命符,没了它自己的灵魂就不能随便离开身体了。   看他的样子难得着急在意,程晰突然不想那么轻易给他了。   他将链子收进掌心,“想要?亲我一下。”   陈末当然不愿轻易屈服,伸手就去抢,被程晰闪躲开,两人在床上你追我躲折腾的被子掉落一地。   程晰将黑链往嘴里一丢,挑着眉笑,“来,来这里拿。”   “你!”   陈末要上手,被他抓住了手腕,勾住脖子将他拉向自己,程晰露出舌尖上的链子。   “这里要这么拿才对……”   将他牢牢压在自己唇上,程晰以身示范怎么取物。   陈末红着脸被他占尽了便宜,急着取回东西又不能不配合,几番唇枪舌战下,程晰的吻渐渐变了味道。   专注抢回东西的陈末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等他想阻止时程晰已经不打算发过他了。   “链子呢?”陈末不肯配合了,抵住他的胸口阻止他再靠近。   程晰将嘴里的东西随手一拿扔到了桌子上,抱着怀中的人就想再继续。   “等,等一下!让我先戴上!”   陈末伸长了胳膊去够,眼看就要碰到时被他拖住腰又拉了回去。   “程晰你等一下,我的链子……”   程晰已经一秒钟都等不及了,今晚的陈末挣扎的厉害,一点也不像以前那样配合,力气还挺大,自己用了全力才制住他。   陈末手腕被他用衬衣绑在了床头才开始急了,抬腿去踢他的腰,“你先放了我!”   程晰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对会反抗自己的陈末产生了比以往更浓的兴趣。   不再像个娇滴滴脆弱喜欢让人哄的孩子,反而变得有血有肉起来,更像他所认识的陈末。   看程晰完全不顾自己的意愿一意孤行,陈末不再忍了,腰部一个用力身子摆脱了他的制服,脚法凌厉地攻向他的下腹。   程晰被踢中闷哼了两声,惊讶身下某人突然爆发的战斗力。   “真这么不愿?”   陈末趁机坐起身去挣脱手上的死结,“你受伤了,今晚还是别。”   “小末,”程晰再次爬过去,“你刚刚身手可真好,如果不是陪着你长大,我还以为你练过。”   陈末收起刚刚的冲动没有解释,默默与死结较劲。   “别解了,我今晚想……”   他越靠越近,陈末眼看就要挣脱死结却被程晰一个猛力反扑压了下来,四肢被牢牢压制住,一分力气都撼动不了。   陈末竭力想冷静下努力劝他,“把链子给我。”   “给你就会乖乖躺好?”   “嗯。”   程晰歪头去看那条链子,垂眸想了想,在陈末以为他会还给自己时,他居然扬手将链子扔得更远,掉落房间一角完全不见了影子。   “你!”   程晰笑得满是邪气,“今天不戴这个,做完我亲手给你戴上!”   陈末满脸惊慌,手腕被磨红了,再也维持不了半分冷静,彻底慌了神。   “程晰,把链子给我!”   “为什么?”   “因为,因为,”陈末急得脑子飞速转动找理由,“我习惯了,带着才有安全感!”   他着急惊慌的模样深深取悦了他,程晰兴致来得波涛汹涌。   “为什么一定要链子?”   陈末脸上的表情太有趣了,青涩的不知所措,完全勾起了程晰的征服欲。   难怪以前不让碰,原来还是害羞啊。   害羞的陈末实在太有趣了,程晰兴致高涨,下了死力气制服。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卷住窗帘死命纠缠,薄纱被风绞得无处可逃,无望地想逃出窗外又被无情地卷入,狂风怒吼着几乎将它割裂。   关键时刻陈末突然绝望喊出:“冥鸦――”   程晰一愣,紧接着就听到玻璃被猛烈撞碎的声响,大半夜的那声音巨响无比,震得整座楼都晃了一晃。   程晰停了下来,看到自己房间的窗户破了一个大洞,山风从外面呼呼地刮进来,带着尖锐刺耳的风声。   陈末被松开了,程晰打开灯走到窗边,除了一地碎玻璃什么都没有,连是被什么东西撞碎的都没发现。   宾馆的人很快赶过来查看了情况,确认不是人为后连忙道歉,连夜又给两人换了一间房。   新房间里两人一人一张床都在沉默,半晌后程晰突然声音冷硬开口,“冥鸦是谁?”   他目光阴冷,“你刚刚叫了这个名字。” 第16章 青梅竹马16 恶灵   “所以他现在到处在调查一个叫冥鸦的男人了是吗?”冥鸦蹲在树枝上,今天化为人形后终于成功穿上了条短裤。   “嗯。”   “那我们该怎么办,主人?”   安末望望夜空中的明月,“走一步算一步吧。”   冥鸦看着主人低落的心情内心焦虑无比,在人世轮回好难熬啊,这得什么年月才能回去?   房里的两人困了,相拥睡去。安末站窗边看了会儿,转身朝街上走去。   冥鸦跟着主人溜达了几条街,最后安末嫌他烦转了个弯把他甩了,大半夜的剩他一个人站在街边东张西望找主人。   夜风凉飕飕的吹在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他舍不得变回鸟,今天好不容易变出衣服了,衣服再少也是自己努力的成果,他想多穿会儿。   凌晨三点的街上没什么人了,冥鸦缩着肩膀顺着主人的气味拐进了一条漆黑的小巷。   “主人?你在吗?”真是奇怪,眨眼的功夫跑哪去了?   冥鸦叫了两声见没反应,准备出去再找。   转身的刹那一双血红的眼睛在巷子深处亮起,缓缓跟上。   冥鸦又找了两条街,实在找不着后才确定主人把他甩了。   “又嫌我烦,嫌我唠叨,我唠叨还不是为你好嘛!”冥鸦边走边嘟囔,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小路,昏黄的路灯单薄地亮着,连个影子都透射不出来。   算了,还是回程晰那里守着吧,主人总会回去的。   冥鸦搓搓冻僵的胳膊,热热身准备幻出翅膀飞走,身后突然咔嗒一声轻响,他回过头,地上一双猩红的眼睛正瞪着他,吓得他心脏剧烈一跳。   什么东西?蛇?   还没看清那东西的模样,一股腥臭的冷风袭来,那东西扑向了他。   速度太快了,偷袭的太突然,冥鸦只觉面门上冷风一袭,身子就被一只大手拦腰抱起飞出数丈远。   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到了他胸前,身后男人单手抱住他,另一只手翻掌射出刺眼的蓝光袭向刚刚攻击他的邪物。   那蛇形恶灵惨叫一声开始发狂,直起身子居然是个庞然大物,足足有三丈高,无数蛇鳞缝隙里透出灼热的火焰,看得人头皮发麻,巨大的脑袋上燃起焰火,张口喷出一簇火舌朝他们射来。   冽风邪眸微眯,抬手幻出夜神冰月长剑舞出凌厉的剑花挡住火舌,急速飞舞的长剑将火焰削成点点星火,不等那火蛇喷出第二道他便单臂夹着冥鸦飞到了火蛇头顶。   那剑身通体幽蓝,在黑夜中亮如鬼魅,骤然裂变在空中分裂出上百把,集体刺向巨蛇的全身各部位。   蛇形恶灵一见夜神剑便惧怕起来拼命闪躲,扭着长长的身子想钻到路边的小巷。   冽风毫不留情一剑刺出,冰冷的剑尖刺入火蛇身体,瞬间将它冻结成冰,剑身毫无停顿直接穿透过去,将冰冻的身躯撞碎飘落一地冰碴。   冥鸦被他抱着在空中飞来飞去,这会儿被晃得头晕。看那恶灵被斩碎后立刻急着跳下来。   “别乱动。”   “你先放开我。”   腰上那手不但没松反而更紧了些,“我救了你,不谢我?”   “谁要你救了!区区恶灵,我还打不过?我可是神鸟,我家主人是冥界十大战神之一,我会怕一个小小的恶灵?”   “是啊是啊你不怕,你只是反应慢而已,口气这么大说得跟你上过战场一样。”   “主人是武职,出去帮冥王打架是早晚的事,到时候我跟着他不就也是一员武将?”   冥鸦冲他翻翻白眼,口气嚣张到不行。   冽风顺手捏捏他细软的腰身,轻笑道,“就这身皮^肉,武将?”   小鸟又炸毛了,“瞧不起谁呢?!”   “我说的是实话,看看你这身子骨,是做武将的料吗?”   “我这身子怎么了?”冥鸦不服气,自己一身腱子肉怎么就被人嫌弃了!   夜神大人一本正经地捏捏他几乎看不到二两肉的弘二头肌,“我看看,我再仔细看看你是不是做武将的料儿。”   冥鸦大方地一挺腰,将小身板展示他面前给他看,“你看看我这胸肌,这可怕的三角肌,哪不够格了?”   夜神顺着他说的地方一一捏过去,除了满手的滑腻什么都没摸到。   突然,他的手擦过他胸前,两点别有用心地蹭了两下,冥鸦一哆嗦拍开他的手,“摸哪呢你!”   “摸你可怕的胸大肌啊。”   冽风说的一派正直,冥鸦却已经反应过来,这个坏人又趁机占自己便宜呢!   冥鸦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凶巴巴地质问,“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好看想占我便宜?”   “怎么会,”冽风一把抓住他的食指,笑得像只狐狸,“不过你是长挺好看的。”   “好看也没你的份!别想再揩我油!”   “好,不占你便宜。你这会儿没什么事不是?与其在街上瞎转悠不如去我家坐会儿,我在八空间弄来了虫族的特供爆浆烤肉,你要吃吗?”   “吃……倒是可以吃两口的,但是你别想再打我主意。”虫族的知名网红美食啊,自己还没来得及去打卡呢!冥鸦咽咽口水。   “放心,我对你只有纯洁的萌宠关系,决无二念!”   “这还差不多,你说的爆浆烤肉在哪?”   冽风像往常一样将衣服敞开裹住他,拉链一拉又将他裹进了怀里,“我带你去!”   “你能不能别总把我拉你拉链里?”冥鸦暴躁。   冽风揉了揉他露出来的小脑袋,“我怕你冷嘛。”   “我可以变回原身!”   “何必那么麻烦呢,等会儿吃东西又要变回来,万一你的短裤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那你……”   冥鸦不吭声了,乖乖被锁进拉链里抱住他的腰,等着大神带他飞。   冽风穿云踏雾身姿矫健,声音低低地从胸腔传出,“最近冥界里的妖物跑到外面去了,冥王已经派了人出来找,你和你主人都注意点,没事不要在外面乱晃。”   冥鸦扬起小脑袋,“冥界的妖物?是什么?”   他晶晶亮的黑宝石水眸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冽风低头看着那张巴掌大的嫩白小脸,忍了几忍才克制住亲下去的欲望。   “还没查清楚,总之最近小心些就行了。”   “哦。”   程晰的同学会在过年的前一天终于把人聚集齐了,陈末照例不参加。   本来他也不想去的,奈何几个曾经相熟的男同学直接杀到他家来拖他,程晰只好跟着去了。   高中同学此时都已分部在了全国南北各地,难得聚一起气氛也算热闹。   吃饭一轮,唱歌一轮,到了凌晨几个喝酒的又凑在了一起继续嗨。程晰最近心情不好,都是被陈末那一嗓子别的男人名字闹得,此时坐在一群酒鬼中间喝着闷酒。   有几个一上大学就异地分手的,在席间哭诉感情的维持太难了,上大学后人都变了,再也没了以前的单纯。   程晰灌下一大口酒,“人会变吗?”   “当然,我告诉你兄弟,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你以为你们已经情深似海了,其实人家早已抽身离去,无情啊!”   “兄弟我也是啊,被绿后才知道自己傻,还巴巴地等着毕业去娶她呢!”   “异地恋不容易,两年下来我都快不认识她了,其实我也变了很多,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酒瓶拿起又放下,醉言醉语,只有在这样的夜,这样的一群人里,这些男生才敢敞开心声感叹世事无常,感叹爱情的脆弱,对未来充满了迷惘。   程晰醉眼朦胧喃喃自语,“一个人,两幅面孔,不谈感情,别的男人……原来我从未看清过他……”   旁边的人喝得眼底发红,倒在他身上发酒疯,“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揭开她的真面目,什么距离太远不爱了,明明就是有了别的男人!”   “别的男人?”程晰握紧了酒瓶,一股浊气堵在胸口无处宣泄。   陈末一定瞒了他什么,一定是!   【作者有话说:每次卡文的时候,都要把小乌鸦掂出来蹂躏,我好难……】 第17章 青梅竹马17 试探   过年的前几天,程晰一家出国了,准备在国外过完年再回来。   这是陈末第一次度过没有程晰陪伴的新年,程晰走后只在除夕夜给他来了一次电话,隔着茫茫大海给他送来了祝福。   外面已经开始下起雪了,陈末拿着电话走到窗前,在玻璃呵出的白雾上轻轻勾出快乐两个字,对着电话那边的程晰说了声新年快乐。   积雪不断压在枝头,外面是天寒地冻落雪缤纷的世界,整点钟响起,远处传来爆竹声,夜空升起绚烂的烟花,两个人在话筒里静默了,默契地等待烟花燃放完。   “我初五回去。”程晰的声音淹没在爆竹声中。   陈末听到了,“好。”   “陈末,”那边停顿了一下,“我很想你。”   他指尖停顿在玻璃上,心微微收紧,那个想字从话筒里传来钻进了心底,在那片净土留下了一片痕迹。   陈末没有开口回应,所有心绪不觉凝聚在了指尖,下意识勾勒出一个“想”……   初五一下飞机,程晰连家都没回直奔咖啡店。   他靠橱窗坐着,不停看着窗外,手指在桌面上焦躁不安地轻敲。   视野中终于出现了一个男人,压低的鸭舌帽,黑色口罩黑色背包,进了咖啡厅后迅速找到了程晰,走过来坐到他对面。   “您要的东西。”   来人将背包里的照片资料拿出来递过去,等着程晰一张张看完。   “一共十天,您不在这段时间他很少出门,只有上面这几次,还有一次他去了楼顶天台,呆了挺长时间的,但只有他自己,这十天并没有发现他接触过什么人。”   程晰一张张看下来,照片里是陈末这十天的行程,偷怕的很清晰,很专业。   这次他主动说服父母去国外旅行过年就是为了看自己不在时,陈末身边那个人到底是谁?   却没有出现?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   程晰皱紧眉头,“还有别的什么吗?”   “别的?哦,他身手很好,不知道是不是练过,警惕性很高,我们失败几次后又多派了人手一起追踪才拍到这些照片。他总能第一时间发现我们跟踪他,真的是我们接手单子中最难拍的主儿了。”   “不过……”   程晰坐直了身子,“不过什么?”   “不过有时候他又毫无戒备,他在楼顶天台发呆时,我不小心碰到了天台门他却没发现,不知道在干什么,行为很让人迷惑。”   程晰沉思了很久,“你说他身手很好?”   “对,刚开始我们跟他时被发现了,他单手打我们两个,动都动不了,很厉害。”   那人回忆起当时就惊出一身汗,那个陈末,太可怕了,倒不是说打人多可怕,他只是很轻松就制服了自己和另一个同事,可那个眼神……   在脖子被松开之前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不是自己夸张,他是真觉得那个陈末全身笼罩着一股死亡黑影,一个眼神就能送你到地狱那种,人都走很远了自己还不敢呼吸。   程晰听后眉头皱更紧了,疑惑在心中不断放大。   陈末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这些年一直默默跟在自己身后,什么都听自己的,几乎没什么隐私可言,他会什么不会什么自己门儿清,怎么可能会打架?   是从什么时候他变得有秘密了?是他们改变了正常关系后吗?   自己形影不离的跟着,怎会多出了一个外人,能让他在那种时刻叫他的名字?   程晰将照片收好后,拿出信封结清了这次账单,那人收到钱刚准备走忽然又被程晰叫住。   程晰拿出一张卡推过去,“再帮我一个忙吧,最后一个。”   短暂的寒假结束后,程晰和陈末再次回到了学校。   南方的春天来得早,冬天刚过气温就立刻升了上来,春树裹着一身荧荧嫩芽给城市染出了一抹绿色。   年轻的学生们早早地换上了春装,忍着早晚的温差骤冷乍寒也不愿再多穿一层衣服。   一开学程晰罕见地忙碌了起来,报了很多竞赛参加,每天留在各个教室培训备赛,陈末自然落了单。   这天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放学后程晰突然叫住陈末,让他去学校外的一家饭馆带份饭回来,他等会儿培训完回去吃。   陈末收拾书包去了,出了校门往稍嫌偏僻的两条街外走去,那家饭店味道挺正,只是有点远。   “主人,最近没人跟踪你了。”冥鸦照例站在他肩膀上,陪着自己的小主人。   “嗯。”   “是不是他没查出什么,不再怀疑了?”   “可能吧。”   “他最近不缠着您了,还挺奇怪。”   “奇怪吗?”   身为旁观者的冥鸦用力点点头,“以前他粘你特别厉害。”   陈末皱皱眉,“冥鸦。”   “怎么了主人?”   “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啊?不是在培训刷题吗?”   “去看看吧。”   “是,主人。”   陈末独自沿着小街往外走,大学城周边有条商业街,里面酒吧KTV俱全,穿过去再走两百米就是程晰想吃的那家饭店。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陈末来到餐馆打包好饭,自己也顺带吃了一些,临出门时程晰的电话打了过来。   “在哪?”   “刚给你买好饭,准备回去。”   “好。”   “那我挂了。”   “等一下!”   陈末停住了脚步,“怎么?”   程晰站在教室门口有些焦躁,来回踱着步,隔着窗户看向校园门口,犹豫了几秒最终又放弃了,“没什么,我会很快回去。”   “好。”   手里提着饭盒陈末穿过酒吧街旁的巷子,刚走出去就被七八个人堵住了路。   他停下来,看着眼前高大强壮的几个男人。   “喂,这位小兄弟,哥儿几个想买包烟,你请怎么样?”为首的肌肉男看着面前白净瘦弱的青年,满眼的不怀好意。   打劫吗?   陈末面不改色地低头拿出钱包,抽出里面的钞票递了过去,“喏。”   似乎是看陈末胆小又配合,几个人开始得寸进尺。   “这么点怎么够,没看我们这么多人呢。”   陈末平静道,“就这么多了。”   “谁知道你身上还藏的有没,小豪你搜一下!”   “是!老大!”   个子稍矮的那个走了过来,伸手就去陈末身上乱掏。陈末抓住他的手腕,目光冷了下来,“别太过分!”   “过分?小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敢有意见?”   小豪突然抬手向陈末脸上袭去,被陈末侧身躲过。陈末抓住他手腕反方向一撇,飞脚就将他踹到了墙上。   看热闹的六人一看自己兄弟被打了,立刻全部围了上来,个个都比陈末高上一头。   陈末将打包的饭放到一旁,以一敌六毫无惧色,目光一改之前的清冷变得凌厉起来,勾拳飞踹,打得轻松又狠辣。   和七个人全部交过手后,陈末渐渐察觉到不对,这几人的招式很专业,像是那种专门受过训练的,和一般的流氓痞子一点也不一样。   无论是出拳速度还是力量都很惊人,这样的一群人,来打劫自己?陈末心中顿时充满疑惑。   巷子里的动静很快引来了一些人,一看是群殴还打得那么凶猛,纷纷躲避走了,不敢过来沾惹。   陈末放倒第四个后,剩下的两个有些心惊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们这么多人居然打不过一个瘦弱的学生。   陈末抓起衣领将人按到墙上,刚抬起拳准备揍下去冥鸦突然慌慌张张地飞过来。   “主人!”   陈末停了下来,冥鸦扇着翅膀看着一地的哀嚎,急道,“主人,这些人是程晰找来的,可能是想试探您!”   陈末一愣,放下了手,“试探?”   “对,我看到他发信息了!”   他想试探什么?找了这么职业的拳手来堵自己,是对自己有所怀疑了吗?   陈末松开那人收了手,冥鸦围着到处转了一圈,最后在巷子口的路灯上发现了一个小红点。   它指出来,“看,主人,他们录下来了!”   陈末抬头凝视那颗微弱的红点,对冥鸦吩咐,“毁了!”   “是!”   冥鸦撞过去,啪的一声袖珍小摄像从上面掉了下来。   陈末走过去捡起,刚看两眼身后突然袭来一阵拳风,他本能地想回击,可想到刚刚冥鸦的话又生生忍住了。   巷口的陈末被偷袭了,两个男人一拳砸在了他后脑勺上将他砸倒在地,拳头、皮鞋雨点般落在他脊背、小腹、腿上,地上的人疼得大声哀嚎起来,双臂抱头在地上滚着哭叫。   安末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人偶没一会儿就被打得一脸血,捂着受到重创的肚子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主人!这,这可怎么办?”   安末冷道,“监控已经毁了,他想要一个结果,给他就是。”   那几个人打着打着也发现了不对劲,刚刚还强大凶猛势不可挡的人突然不会打了,甚至连抵抗都不会,弱的不堪一击。   “停!”   为首的肌肉男刚刚被揍的最厉害,此时心里虽然有气,但也不敢太没分寸。   “算了,他都不打了。都散了吧,撤!”   地上的陈末模样看起来惨极了,上衣被拽烂露出了大片脊背,上面伤痕累累,身子下都是血,躺在地上虚弱地呻音着,弱小无助。   “他们走了,就这么不管了?”   冥鸦有些心疼人偶,兰缇大人做的多好啊,这都快给打坏了。   那几人刚走,巷子的另一边摇摇晃晃走来两个醉鬼,昏黄的路灯下没看清地上,一脚踩到了伤重的人偶身上。   人偶疼得一抽,痛苦地低低叫出声。   酒鬼低下头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后背露着大片雪白肌肤,顿时乐了。   “哎?哥们,咱们是不是捡了个人?”   另一个醉鬼蹲下捏起人偶的脸,“长得真好看。”   “皮肤也白啊,嘿嘿。”   两个醉的眼睛都快睁不开的人一起蹲下开始解人偶的衣服,粗暴的动作引得人偶疼得冷汗直下,不断哀嚎。   “他哭了,哈哈哈哈,真是好可怜。”   “乖美人不怕,哥哥们疼你,哈哈哈哈。”   安末心中一点点冷了下去,在原地站了许久。这也是为了试探?真是好狠的手段!   一阵剧痛突然猛烈袭向心头,安末疼得一个踉跄弯腰扶住了墙。   “主人?”冥鸦急忙飞过来。   他捂住胸口急喘两声脸色大变,“哥?”   他的本体在哥哥的梦灵里存放着,只有哥哥受到攻击波及受到伤害后才会有如此强烈的感应。   “我哥出事了!”   安末飞速转身跳上冥鸦脊背,“冥鸦!找夜神,回冥界,快!”   冥鸦一听立即展翅飞速冲上天空,朝夜神家冲去!   “可是主人,人偶怎么办?”   安末回头,巷口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陈末已经被两个醉鬼狞笑着拖进了漆黑的巷子里,身下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血痕。   墙角是洒了一地的饭菜和已经踩烂的餐盒,已经变得肮脏、污秽,和着下水道的臭味成了一滩被人遗忘的垃圾……   “留给程晰吧,先去找哥哥!”声音透着心灰意冷,寸寸冰寒。   “是!”   程晰挂了电话后在教室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他找理由出去靠墙抽了根烟,再三犹豫后还是拿出手机发出信息,“别把他伤太狠。”   发完心里更烦闷了,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就算伤着他了又怎样,是他先有所隐瞒的!   他倒霉自己该开心才对,他那种绝情狠辣喜欢背叛的人,吃点皮肉苦又算得了什么,等他也尝到被背叛的滋味,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痛苦! 第18章 青梅竹马18 不爱   忘川河尽头最高的那座山后,藏着冥界最可怕的炼狱。关押着各空间最穷凶极恶的恶魔和堕神,也就是传说中的地狱,此刻正燃烧着熊熊烈火。   冒着黑色火焰的地狱深不见底,此刻一只身型庞大的黑蜘蛛正攀着边缘努力往上爬。   巨大的蛛手用力刺破结界伸了出来,尖利的骨节在空中挥舞袭向企图控制住它的众神。   兰缇站在空中挥手织出一张银光闪闪聚满灵力的密网,朝着蜘蛛重重压去,蜘蛛被压下去了几寸,又再次爆了出来,四只长腿快如闪电刺向他。   兰缇身为梦神并不擅长打斗,长腿袭来他堪堪只躲过了三只,一股猛力劲风冲过来蛛手狠狠刺入他的锁骨,整个肩膀被刺穿,人被蛛手钳制住甩来甩去,将伤口撕^裂的更深更大,最后一声巨响,兰缇从空中跌落被重重钉在了地上。   鲜血喷涌出来溅了一地,蛛手上的绒毛闻腥颤动亢奋地竖起,大口大口吸着神血,比吞噬上万灵魂还酣畅。   血,它需要更多神族的血!尝到梦寐以求的东西后黑蛛更激动了,巨大的身子拼命撞击结界试图再次爬出深渊。   兰缇在地上痛苦挣扎,半个肩膀被穿透了,伤口处的血液被迅速吸食殆尽,更多新涌出的被吞食掉,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可怕。   其他小神急了,连忙冲过来想要救,奈何黑蛛已挣脱出了六条腿,牢牢护住猎物让他们无法靠近。   兰缇眼前逐渐开始发黑,他能感觉到生命在体内急速流逝,眼前黑暗中开始出现斑驳光点,白色的,刺眼的疼。   众人着急纷纷使出武器合力攻击眼前巨大的蛛手,试图靠近过去把兰缇拉出来,可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更多灵力低微的小神被蛛手制了去,地上霎时被鲜血染红一大片!   众神节节败退,绝望之际两条黑影乘着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来,宽大的黑色长袍被飞吹得鼓起,露出半张冰冷的脸。   他身后铺天盖地的黑色乌鸦几乎将整个地狱上空遮住,宛如黑色风暴随他一起疾飞冲下,打头的那只毛色格外黑亮,流星般飞落砸在黑蛛身上!   寒光闪过,宛如鬼魅的长发四散在空中,夜神压低身子急速飞来,眨眼间兰缇肩膀上刺入的蛛手不见了,夜神剑爆裂成上千把瞬间将那蛛手削成了粉末。   冽风飞速下落跪倒在兰缇身旁一把将他抱起,看到可怕的伤口时怒火顿时烧上了天。   “你怎么样?”   兰缇感觉身体已经快被吸干了,此时全身痛得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他眼珠向一旁努力地滚动,不放心地叫,“小末,去帮小末。”   冽风心疼的心都快碎了,“我先给你看伤口。”   兰缇不放心,拼了命地转头看向安末。   地狱上空安末一脸肃杀,和那只黑蛛早已战成了一团。   八只蛛手此刻正奋力抵抗着满天飞舞的亡灵锁链,那黑链带着杀气发出低沉的轰鸣,蜿蜒缠绕在八只蛛手上越收越紧,很快就将那些尖利可怕的蛛手绑得死死的。   冥鸦带头袭向那只庞然大物,尖利的喙刺破厚硬的蛛壳咬出里面的血肉,黑蛛疼得发出刺耳尖鸣。   安末拉紧亡灵锁链,猛地向上笔直升到半空中,将黑蛛拉出了地狱。   蜘蛛被悬空垂吊犹在拼命挣扎,安末面若凝霜抿紧了唇,眼中迸出冰寒,抬手唤出长镰高高扬起再用力挥刀斩下。   蜘蛛巨大的脑袋被削去喷射出脓血,在空中翻滚着再次落入地狱深渊。   长镰继续挥舞泄愤般将那一条条沾满哥哥鲜血的长腿斩去,一只蜘蛛被肢^解了无数块掉落下去。   松开锁链将那堆残渣丢进去,安末重新布了结界在地狱入口。   “哥!”   看到冽风已经在帮哥哥疗伤,安末虽急还是强忍在旁等待。   哥哥身上被血染红了大半,那鲜红刺痛了他双眼,恨不得将那蜘蛛再拉出来碎尸万段。   夜神将神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梦神体内,暂时保住了他的性命后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微颤的手能看得出他此刻一点也不冷静。   “我带他回去疗伤。”   冥鸦化作人形疾步追上,心中担忧梦神。   “兰缇大人伤的怎么样?严重吗?”   他眼巴巴地看着,冽风却像没听到一样,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过。   冥鸦愣在原地,呆呆地目送他们渐远的背影,冽风小心翼翼地将兰缇抱在怀里,宛若珍宝,眼中只有怀里伤重的人,再也看不到其他……   血月落下再升起,哥哥终于脱离了危险。   夜神抱哥哥去了夜神殿的月华池,在那里泡了大半日,伤口被圣泉滤去毒邪、拔去毒腐后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身子虚弱,还要再躺两天才能痊愈。   安末寸步不离地守着,看哥哥重新清醒过来才松开绷紧的心弦。   冥鸦在一旁有点蔫儿,耷拉着脑袋难得不聒噪。   受伤的人已经都救回来了,大家这才围坐一起讨论地狱的异常。   没人知道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先是部分邪物在冥界作乱,到处吸食魂魄,后来跑到了外面。   冥王派了不少人手去捉拿,战力高的几乎全在各个空间东奔西跑,剩下的都是不擅打斗的文职留守。   今日冥王刚离开出趟远门,便从地狱里爬出了个大boss,将冥界掀了个天翻地覆。   这些小神日常对付一些普通的妖魔鬼鬼还是没什么压力的,但是能被关押在地狱的都是极品大boss,是世间极恶,每个单拎出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只有死神殿那群顶级武者才能扛得住。   如今会打架的都出去捉小妖了,这群成了魔的大佬们却在地狱作起了妖,可苦了这群不会打架的小神们。   幸好安末和夜神及时赶了回来,不然让这只魔蛛爬出来就要出大事了。   哥哥倚着床头看他,“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人偶呢?”   安末想起离开前人偶最后的遭遇,心中不由一痛,又强压了下去。   “哥放心,人偶能应付。”   冥鸦掀起眼皮看过来,接到主人的眼神后自觉闭上了嘴。   “我没事了,你赶快回去吧,别露馅。”   “我想再陪你一会儿。”   “有冽风在呢,去吧,你赶的急那边肯定没安排好,过两天哥哥去看你,听话。”   安末俯身用力抱了抱哥哥,“你要好好养伤。”   冥鸦站起身跟着主人的脚步走到了门口,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冽风抓着兰缇的手坐在床边,正细心地帮他把露出的肩膀盖好。   我要走了,冥鸦在心底小声说着。   可那个总对自己纠缠不清的人一眼都没看自己,满眼都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兄弟。   “走了。”安末叫他。   冥鸦幻出本体展开一对翅膀,载着主人飞了回去。   市中心医院抢救室内,陈末已经被推进去四个小时了。   程晰靠坐在门口长椅上,身形自始至终未动一下。   试探结束了……   他们打来电话说陈末并没有很厉害,之前可能是误会,现在人受伤了倒在巷口让他去接。   他赶过去时陈末已经出事了,他不敢再回忆当时在巷子里找到他时看到的一幕。   满地的血,撕碎的衣服,晃动的身影,刺耳的狞笑,洒了一地的饭菜,还有破布一样躺在地上被翻来覆去蹂躏的陈末……   他不敢再回忆,他怕自己克制不住欲望去杀人,冲进警局将那两个禽兽千刀万剐。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陈末是该死,可他只能死在自己手上!谁都不能碰他!谁都不能!   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咙里,怎么都咽不下去,憋得眼睛通红。   抢救室的灯灭了,护士推着病床前往ICU。   程晰站了起来,看着医生走向自己。   “他之前肋骨被打断了,又遭受这样的事情,骨头插进了肺部情况很严重,加上一些严重的撕裂伤现在情况非常危险,时间拖太久了,唉,我只能说尽力而为吧,家属最好也先有个心理准备。”   程晰怔在原地,一直到人都走光了才回过神。   他深吸两口气握紧了拳,一股快要炸开的冲动憋在胸口,他感觉自己需要氧气!他在原地走了几步抬头看见了楼梯间,随后便大步流星地走进去,一步不停一直爬到了18层顶楼。   推开天台的门走出去,寒凉的夜风有些大,吹乱了发,望着整个城市的灯火都在脚下,他所有的情绪爆发了出来。   他踢翻了天台上所有能踢倒的东西,撕碎了看到的一切。   不对,不是这种感觉,不能心软的!   他不是陈末,他是季炀!他是那个背叛又杀害自己的人!   虽然他没了记忆,变了性格,可他还是那个该死的季炀!   为什么要痛苦?他怎能为了那个人渣痛苦?   他有这样的下场自己该高兴才对!应该开香槟庆祝!应该大笑!而不是在这里气急败坏地想杀了侮辱他的那两人。   拳头狠狠砸向水泥石面,一拳一拳渗出了血。   一通发泄后,他耗干了全身的力量。   无力地跪倒在地,他将头埋在膝盖捂住了脸。   “陈末,你该死!这就是你背叛我的下场,被最肮脏的酒鬼玩儿死,哈哈,你特么居然是这么死的!真是可笑,太可笑了!这些年我竟白费力气讨好你了……我一点都不心疼,绝不!我不爱你,一点也不,上辈子不爱,这辈子也不爱,永远不会爱你……”   安末站在他身后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温度一点点冷下去,曾经的所有都化为乌有。   那蜷缩成一团的人犹在喃喃自语,身后冰冷的背影已经离去。   “我不爱季炀,更不会爱上陈末,不爱……”   衣袖被咸湿的液体浸透,先是第一滴,第二滴,接着越来越多的泪涌出,被他紧紧捂在衣袖里,谁也看不见,谁也不会看见……   【作者有话说:死神大人工作繁忙,还要陪小攻谈恋爱,真惨……】 第19章 青梅竹马19 已逝   “43床护士来一下,病人已经不行了,推出去吧。”   ICU的窗口打开又关上,不一会儿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推了出来。   一群家属围上去哭成了泪人,程晰僵坐在门口,身体绷的笔直,每次那扇门打开脸色就更白几分。里面传来的是最终判决,生或者死,只能听天由命,让人一夜间看尽生命的脆弱。   陈末的家人已经都赶来了,陈妈妈早已哭晕了过去。   里面的人还没醒,肺部已经严重感染,还有那些不堪入目的伤,依然狰狞在那具白净身体上。   想过一万种让他死去的画面,可真看到了,却并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畅快。   因为没死在自己手上?一定是的,所以才会如此不甘吧!   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人若今晚还不醒,家人就准备后事吧。”   所有人都在等这最后一晚,程晰希望他能醒来,等他醒了、好了,自己就把他往死里疼爱,不再做无谓的折磨,和他厮守到自己34岁,然后在他最爱自己的时候将他一刀了结!   一刀毙命,干净利落,所有爱恨统统斩断,再也不用活在他的阴影里,让自己痛苦百年。   病床上的人偶苍白虚弱,浑身插满了管,病房里安静的可怕,只有几台监测器发出心跳起伏的声音。   安末站在病床旁边,目光从伤口上一一略过,最后定格在人偶左肩那圈快要淡去的牙印痕迹上。   昔日的欢^愉刻在身上还未淡去,转瞬间那人就将他拱手任人践踏。说什么自己凉薄,若真论起无情,他又怎及得上他的万分之一。   “主人,我看人偶的情况快要撑不下去了,您再不回去,他就死了。”冥鸦好心提醒。   是啊,快死了,这个人偶陪他折腾了这么久,终于如愿毁灭在了程晰手里,也算死得其所。   冥鸦看着凄惨的人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情况下主人若回到这具身体里,势必要承受巨大的痛苦,想想就不寒而立,可若不回去…   “万一他死了,这一世就结束了。”   结束?   其实,早就该结束了!   安末抬手轻触他鼻尖,凉的,气息微弱的几乎探寻不到。没有犹豫,指尖挑开那条维续生命的管子,慢慢等那颗心脏越跳越慢,慢慢静止成直线――   安静地出现,再沉默地退场,没有打乱这空间任何秩序,没有激起丁点涟漪,挺好的,他来这人世走一遭的意义就是如此,出场无人识,落幕人归去……   葬礼后,安末带着残破的人偶找到了夜神。   “找人帮你修补?”   夜神看着一副惨状的人偶,皱起了眉,“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当时我不在场,可能遇到了抢劫吧。”   这些伤口,岂止是普通的抢劫会造成的?夜神仔细看了看,“这人偶是你哥哥做的,他可以修复。”   “我不想让哥哥看到这个样子,怕他会担心多想。你能帮我找人修吗?”   夜神明白安末的意思,若是别的伤大家还能理解,本来人偶就是用来抵御伤害的,可偏是这种伤,兰缇若看见了,难免……   “我想办法找织梦司的人帮一下忙,不过小末,你真的还好吗?”   安末面色如常,“放心。”   “人偶就先拜托你了,我先回去看哥哥,冥鸦,走吧。”   冥鸦点头,刚准备幻出本体手腕突然被拉住,一回头嘴里措不及防被塞入一块东西。   香甜浓郁的可可味在嘴里化开,味道惊艳到让人流泪。   冽风冲他眨眼,“特意给你带回来的。”   冥鸦看着他心脏不争气地多跳了几拍,心里微微泛酸,情不自禁撅起了嘴。   “谁要吃你的东西!”   冽风对他的小性子毫不在意,伸手揉揉他蓬松的头发,“去吧,明天找你玩儿。”   “我不和你玩儿,再也不!”冥鸦愤愤道。   “好好好,你不和我玩儿,我和你玩行了吧?”   下巴被捏住脸蛋被用力掐了起来,他被迫张开口,又被接连塞进两块糖。   “一共就三颗,都给你了!去吧,你主人等着你呢。”   嘴巴被塞得满满的张不开,冥鸦心里想骂却骂不出口,只能恨恨地瞪他一眼,化为神鸟飞走了。   冽风轻笑,“这小屁孩儿……”   冥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哥哥的伤已经全好了,大家再次回到了神位各司其职。   程晰回来的比自己想象的要早,差不多在人偶死后两日魂魄便也追了过来。   安末泡在冷泉中,听冥鸦汇报他已经等在外面时睁开了眼,重新披上宽大的黑袍,遮住整张脸。   他在他几米外站定,“你回来早了。”   谢则晰冷笑,“他都已经死了,我自己还呆在那里做什么?”   “按约定你要活到34岁,提前回来的话这一世算是没修满。”安末公事公办,再次面对此人,已是物是人非。   “无所谓,我不介意,我只在乎他在哪?”   手指在衣袍中握紧,安末转过了身不再看他,“那就跟我走吧。”   同样的一条路,两人又重新走了一遍。这次全程静默,没人再开口说一句话。   抬手将虚空之门打开,安末后退一步示意他进去。   谢则晰默默记下这一世季炀的资料,眼神却一直停留在这个沉默寡言的死神身上,很奇怪的感觉,却不知道是什么。   “可以进去了。”   安末见身旁人迟迟未动便转头看向他,斗篷下露出半边薄唇和下巴,陌生,又带了一点抓不住的熟悉。   谢则晰收回视线,没有再等安末催促,毫不犹豫跨了进去。   等他身影消失后安末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后一转身没有跟上去……   冥鸦按照主人的指示在谢则晰出生6年后才将人偶降临在了这个空间。   很偏僻败落的一座村子,到处是黄沙黑土,塌了半面墙的土屋里,人偶刚出生女人就咽了气,一个可怜没人养的孤儿就此诞生在了这个世间。   冥鸦送完人偶苦恼起来,这一世主人的身世也太差了,这婴儿能活下来吗?   他蹲在屋子外面等,看到隔壁邻居于心不忍将婴儿抱了回去养才长长松一口气。   耳朵边突然有点痒,他转回头差点和两片热唇碰上,看清身后是和他一样姿势蹲着的夜神后,吓得身子一歪差点摔倒。   冽风及时环住腰将他扶正,脑袋又学着他的样子凑到他肩膀上往土屋里看。   “鸦鸦你蹲在这里干嘛呢?”   “你?你起开!”   高大的身型压在他背上站不起来,偏他还不自觉地将全身重量都慢慢压了过来,冥鸦两条细弱的人腿差点给跪下。   “你这人,怎么哪都有你啊?”   冥鸦跺脚化身为鸟,瞅着空隙就钻了出去,朝着天空飞去。   刚起飞不到2米,一只后爪就被某无良大神抓住了。   “你跑什么?”   “你放开!”   冽风抓住他往回一拉,冥鸦扑棱着翅膀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尖利的喙回头一啄,夜神松开了手。   冥鸦抓到机会就跑,冲上天空瞬间不见了踪影。   冥鸦成功把人甩了,心情却一点没好起来,反而更加烦躁。   “冥界那么多灵兽,偏喜欢逗鸟玩儿,没出息。”   冥鸦越想越气,越飞越偏,不知何时飞到了群山后一处碧波荡漾的湖泊上空。   湖水碧蓝、烟波渺渺,极美的一处景致。   他探头向下看,背后呼啸而来一阵风声。   什么东西?   一层黑影笼罩住他逼了过来,黑色衣衫大敞露出里面精壮的胸膛,冥鸦一转过去脸就被埋入肉盾裹进了衣服里。   一口吸进肺里全是男人熟悉的体味,翅膀被裹着动不了了,只好伸出爪子在他胸口拼命挠!   冽风痒的直笑,抓住它在身上几个大穴上一按,嘭――黑羽炸了满天,怀里多出一个穿衣失败的少年。   “啊啊啊,你混蛋!”   冥鸦炸毛了,被锁在他的拉链里动弹不得,温暖的身体紧贴着,从没这么过火。   冽风低头将他看了个遍,嘲弄道,“啧啧,这么久了还变不出一件衣服,小脑袋瓜怎么那么笨?”   冥鸦羞愤欲死,“是你突然出现吓到我,平时我能变出来的!”   “哦,我知道,上次见你穿着一件小短裤和小背心,还是卡通图案,挺可爱的!”   “什么卡通!你什么眼神?那是小爷我自己画的神鸟图!”   “哦?”冽风带他在空中飞得怡然自得,“那改天也帮我画一个。”   “你想得美!松开我!”   冥鸦开始反抗了,扭着身子想逃脱。   “别动!”   “我不!”   “让你别动!”   “我就不!”   滑溜溜的皮肤在自己身上乱蹭,软香在怀能把持住就不是夜神了。   “再动我就亲你了啊!”   冥鸦一惊瞪大了眼,“你敢!”   收起笑冽风突然捧住他的小脑袋用力亲了下去。   “唔唔……”   冥鸦汗毛竖起来了,心跳差点冲出去。   反应过来后他眼一红疯了一样开始挣扎,左右摇摆拼命闪躲。   冽风被他又蹭又扭,眼神忽然一暗,抱住怀中人朝着地上的大湖重重砸去。   从天而落的两人在湖面激起丈高水花,冥鸦一口气没喘上来灌入一鼻腔水,被某大神捞上来时差点咳出内伤。   “你,咳咳,你……”   冽风体贴地帮他顺着背,看他被水淋湿的呆毛模样忍不住想笑。   “你干嘛总这样对我!”   呀,小乌鸦生气了,红着眼圈在对他吼。   “喜欢你才跟你玩啊。”   “你那是什么喜欢,逗鸟玩儿是吗?”   冽风的笑停滞在嘴边,真生气了啊?   “你亲我,摸^我,还欺负我!你就是看我好看想占我便宜!”冥鸦一脸悲愤。   “哪有,鸦鸦别生气,我真的是跟你闹着玩儿的。”   “你不喜欢我,怎么能乱亲我!”   冽风觉得自己冤枉,“你这么可爱,我怎么会不喜欢?”   “骗人!你喜欢的明明是兰缇大人!你不敢动他,就来欺负我――”   冽风笑容没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谁告诉你的?谁说我喜欢兰缇?”   “这还用说吗?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你就是喜欢他!你从小就喜欢他!可他只是拿你当兄弟,你根本连表白不敢!”   冽风神色发冷,看他的眼神也变的可怕起来,那么陌生,看得他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这些话,不要再让我听到第二遍!”   夜神走了,留下一只湿透狼狈的小乌鸦,蹲在湖边哭了一晚……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就要下一世了,然而我还没编出来……】 第二卷 圈养 第1章 圈养1 跟我走   大成家养了个小傻子,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那个小傻子整日除了呆呆傻傻地坐着,什么都不会。小孩子都喜欢欺负他,只有大成拼命护着。   大成本名叫黎成,和小傻子同岁。小傻子无父无母被母亲抱回来收养,养大了点才发现是个傻子,大人们不喜欢这个累赘,大成却喜欢的紧。   没人给傻子起名字,大成懂事后自己给他起了个叫黎糖,大白兔奶糖的“糖”。   因为在他眼里这个便宜弟弟像奶糖一样,白嫩香甜,可母亲说男孩子叫糖不够英气,上户口时给改成了唐字。   大成家在村头开了家小卖铺,卖些日用杂货,生活不宽裕但也勉强能养两个孩子。   十岁那年黎唐被村里恶作剧的孩子砸伤了后脑勺,从镇上卫生所抢救回来后整个人突然不傻了,还变得很聪明,上学考试门门拿第一,成了村里的小神童。   村上的老人说他先前是丢了魂,现在魂回来了,人才恢复了正常。   冥鸦落在老人家门口的大槐树上,歪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主人,你说他怎么知道之前是你魂魄没在呢?”   “……”安末揉揉眉间,“我自己在这儿能应付,你先回冥界吧。”   “那怎么行,我得守着你。”   “那就别让我回答你这么多问题。”   “哦。”   冥鸦站的高看得远,指着远处一路小跑来的黎成提醒,“你哥哥寻你来了。”   黎成一口气跑到他面前停下,跑得满头大汗。   “唐唐,你怎么跑到这儿了,我到处找你。”   “怎么了?”   黎成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巾包的鸡腿,偷偷递给了他,“我妈刚卤的,我特意藏了没吃给你。”   黎家虽说收养了黎唐,但他终究是个外人,黎妈妈难免偏心自己孩子,好的吃穿用度都紧着黎成。   “不用了,你吃吧。”   “不行,这些天你帮我写了那么多作业,这个一定要你吃。”   黎唐没办法接过来,咬了几口后看到大成眼睛巴巴看着鸡腿,喉间直咽口水,他停下又递了回去,“我真吃不下了。”   “那我帮你吃。”   他三两口啃光后,心满意足地拉着唐唐去小河边玩。   “早上我妈又骂我了,说我学习不如你,脑袋笨得像个木头疙瘩。唉,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最起码不用天天挨骂。”   黎唐蹲在河边拿树枝在地上随手画着,陪着他发牢骚。   “你看,你随手画两笔就好看的不得了,学什么都会,我永远都比不上你,唉――”   回到人偶身体后,黎妈妈确实时常在他们面前念叨,曾经的小傻瓜变聪明了,倒把自己儿子给比了下去。   久而久之,黎唐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几经斟酌后,这次的期末考试他让冥鸦替他考了,不想再伤了这个从小护他到大的哥哥的心。   几天后考试成绩公布出来,冥鸦兴奋地第一个跑去看,看完又耷拉着脑袋飞了回来。   安末问的漫不经心,“考了多少分?”   冥鸦掀掀眼皮,“语文49,数学59,英语30……”   安末点点头,“不错。”   “不错什么啊,这些人类真的好奇怪,为什么要学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好活着不好吗?”   “行了,下次还是你去,继续保持!”   这次黎成终于翻身超了黎唐一次,高兴之余又纳闷,“你怎么突然考这么差?”   “感觉没什么意思,就没学。”   “啊?那你不学习学什么?”   黎唐随手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勾了两笔,“你不是说我画画好吗,我学画画。”   那天起黎唐真就涂涂画画起来,他也不指望黎妈妈给他买什么画具,自己钉了画板背着到处写写涂鸦,再也不关心成绩。   一转眼他们到了考大学的年龄,黎成肚子里没学多少墨水,黎唐的画技却精湛许多,黎妈妈面对两个高考生犯了愁,供养两个大学生可不是笔小数目。   黎唐觉察到她的担心后表示自己不上大学,等高中毕业就出去打工帮衬家里。   反正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求学谋生计,他只是在等一个人。   临高考的前一星期黎家出事了,他们经营的小卖铺着了火,不但把整个铺子烧了个干净,黎成的父母也跟着一起葬身了火海。   一把火,家人没了,铺子也没了,两个刚成年的孩子成了相依为命的孤儿,黎成的生活里顿时只剩下了黎唐一个依靠。   村长看他们可怜帮他们置办了葬礼,下葬那天是个阴天,他扶着黎成站在坟前,看着他崩溃大哭。   “唐唐,以后我只剩下你了,你以后无论去哪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黎唐握紧了他的手,“不会丢下你的。”   家底被烧光了,眼看上大学无望,村长却突然跑来高兴地告诉他们说遇到了贵人,有人要来这里投资开发旅游,还会资助镇上的贫困生上大学,他把名额给他俩报上了。   意外之喜,黎成又燃起了希望。   那天风很大,刮在通往村子唯一的一条黄土路上,风沙满天。   几辆黑色的加长越野车从地平线的另一边缓缓开过来,穿过稻田,经过大槐树,最后停在来了黎成家不远。   村长疾步走来远远地叫着黎成,“大成,小唐快出来,帮助你们的资助商来了,快出来见见!”   黎唐停下手中的农活,直起身朝门口看去。   英挺、高大、冷峻,一身精良剪裁的西装下宽肩窄腰,锃亮的黑皮鞋踩在满是尘土的小路上,如同从另一个世界走来的人。   黎唐抿紧唇,牙齿陷入了下唇肉里,看着前方款步走来的男人,身体下意识绷紧。   是他,他终于来了……   村长脸上抑不住的兴奋,“这位谢总就是你们的资助人,只要条件符合被选上,以后你们上大学的学费和毕业后的工作安排,谢总全都包了!”   黎唐没什么反应,只是垂眸听着,他能感觉那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却不愿去迎接他的目光。   一旁的黎成已经震惊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喜悦了,只一个劲儿地顺着村长的话说谢谢。   村长添油加醋把他俩身世说的异常可怜,期望谢总能特别关照一下。   好在这个谢总也很爽快,当即表示可以将他俩接走照顾,安排省城最好的高中让他们备考,并为他们继续提供资助。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高兴坏了黎成,上帝终于为他留了一扇窗,让阳光撒射进来,未来和前途再次充满了希望。   黎唐低头站着,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只大手,那手朝他递了过来,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走吧。”   黎唐心跳漏了一拍,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将手递过去。   紧接着视线内出现了一双黑皮鞋,他的手腕被牵起握在一只温暖的掌心内。   “跟我回去吧。”   他的手抓得很紧,拉着他径直上了车,两人坐在车上没有说话,等村长将黎成和行李也送上车后才开车离去。   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计算,他们已经快二十年没见过面了,谢则晰一直知道他的存在,却忍着直到现在才来找他。   他比上一世成熟了许多,也能忍了许多。没那么迫切地急着复仇了,学会了蛰伏忍耐,可这样的隐忍更让人难以捉摸。   这一世,他又准备怎么处置自己呢?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村口的老槐树,看着汽车从歪歪扭扭的土路缓缓驶向柏油路,夕阳和橘色的天空被留在了身后,他被他带走了,带往不知名的远方。   随着汽车长时间的行驶和颠簸黎唐不知何时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外面早已是深夜。   汽车还在高速路上奔跑着,四周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刺眼的车灯从一旁一闪而过。   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在他怀里半倚着,那双手抓着他的,十指交缠牢牢紧握,他的头垂在自己耳侧,睫毛长长地低垂着,眉头微皱,沉睡的模样看起来很疲倦。   黎成已经在前排睡着了,轻声打着呼噜。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他醒了轻声提示,“边柜里有毯子,可以给先生盖上。”   黎唐慢慢从他怀里起身,刚一动又被抱紧搂了回去。   他眉头紧皱,口中下意识喃喃叫出:“末末……”   安末愣在当场,随即意识到他叫的可能是已经死去的陈末,又或者说是那个季炀。   无论他叫的是自己哪一世的名字,那都不是他……   帮他盖好薄被,从他怀中抽离,安末靠着车门离他远远的,蜷缩在一角闭上了眼睛。   他突然想起了上一世的某一天早晨,也是这样被他抱在怀里,他还没彻底醒来,趴在自己耳边睡意朦胧地叫着他末末。   末末,我们一直这样过下去……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抱歉,我又断更了,我会洗心革面的,爸爸再爱我一次……】 第2章 圈养2 放不下   “唐唐,你看这地方可真大,真好看!”   黎成忍不住发出赞叹,这个谢总真是财大气粗,住的地方跟杂志上的广告图一样奢华漂亮。   两人被送进了一栋别墅,不大但很精致,临着小街,很幽静的一处院落。   谢则晰放下他们就离开了,看得出工作很忙。   别墅里的管家带他们参观了屋子后分配了房间,他们这才知道谢则晰并不住这里,房子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黎成感到受宠若惊,这么好的房子,只给他俩住?看来这个谢总不仅有钱还很有善心!   办理入学的这两天,管家让司机带着他们把整个城市逛了一遍,提前熟悉他们即将学习的学校,还有周边的环境。   黎成像走进了电影里的画卷,看见什么都觉新奇兴奋,一路惊叹。   司机被他逗乐了,指着城市地标建筑中最大的一排商务楼告诉他,那就是谢总的产业。   黎成嘴巴张成了o型,“他好厉害啊,做的什么生意?”   “什么挣钱做什么,房产、电影娱乐、商超都有涉及的。”   震惊过后他确信自己这次真的走了狗屎运,居然攀上了这么棵大树,原来村长说毕业工作不用发愁居然是真的!   黎成扭过头看着黎唐眼睛里闪闪发光,“唐唐,我喜欢这里,我们毕业后留下来吧,我们好好挣钱,在这里买一套房子,然后一起住,怎么样?”   黎唐被他的快乐感染,目光也变柔软了,“好。”   开学前一天的晚饭时间,谢则晰来了。   汽车开进院子车库时黎成跑过去迎接,满怀感激地和他打招呼。   黎唐站在餐厅帮保姆阿姨摆着饭菜,见他进门脱下外套,目光短暂停留后进去又添了一副碗筷。   三个人,一张桌子,满桌子的菜肴,黎唐吃得索然无味。   “高考已经错过了,你们先复读一年,明年有什么打算吗?想考哪所,学什么专业?”   黎成挠挠头,“我还不知道我这水平能不能考上呢,我完全没想法。”   谢则晰目光瞥向黎唐,“你呢?”   黎唐还未开口,大成已经抢着答道,“唐唐最喜欢画画了,他肯定能考上,他画画特别好!”   “画画?”   黎唐看了眼大成,只好默认,“嗯。”   “考美术院校也不错,我会和校长提前说一声的。”   他默默往嘴里扒了一口饭,“谢谢。”   “有什么需要就让管家和我说,也可以直接打我电话。”   黎成连忙点头,很活跃地拉着谢则晰又聊了不少话题。   再看见这张熟悉的脸,谢则晰心里五味杂陈还夹杂着一丝痛意,最后一次见他时还是从ICU推出来那天。   白布下的尸体伤痕累累,直到入殓那张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淤青乌痕。   而眼前这个少年干干净净地站在那里,像是做梦一样,他的眉目清晰,皮肤冷白,黑的发半遮住了眼,全身上下散发着冷冽的青草香,干净地仿佛那些伤害从未发生。   还是当年在校园初见季炀时的模样,清冷的气质和上一世如出一辙,沉默寡言到毫无存在感。   这些年他开车去村子里看过他无数次,却没有一次敢上前和他说话。   他不想承认自己对上一世他的死还耿耿于怀,几百年的时间早已足够让他心若顽石,情若死灰。   可看着小黎唐被欺负,被黎妈妈冷落,再到恢复正常后,那小小的身板天天帮黎家干繁重的农活,磨出双茧水泡,他发现自己还是看不了别人欺负他。   这个人只能是他的,连受的伤也必须是自己给的,他才能心安!   他看着他长大,却越来越不甘,自己带着记忆被折磨的痛不欲生,而他却在每一世都忘了自己,永远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到头来痛苦的似乎永远只有自己!   这世上,放不下的永远是最受伤的那一个。   吃完饭谢则晰就走了,没有留宿。   第二天一早,黎唐看见管家在指挥人搬运东西。他隔壁房间的家具都被搬了出去,重新打扫布置了一番。   黎唐:“这间屋子谁要用吗?”   管家:“昨晚先生交代把这间腾出来给你做画室用,这间的采光最好,画具什么的下午就会送来。”   黎唐神色微动,“帮我谢谢先生。”   管家递过来手机,“这是新手机,先生的联系方式都帮你们存好了,你可以打电话亲自谢他。”   黎唐当然不会打给他,只是在下午看到一套一套堆满山的画具摆了一屋子后给他发了条信息,谢谢。   两人的复读生涯开始了,管家把他们照顾的很好,上学放学有司机接送,回家有保姆一日三餐照顾,他们只用安心学习,备战高考。   一个星期后谢则晰又来了,照例是晚饭时间,陪着他们吃了顿晚餐。   黎成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见到谢则晰格外高兴,在他的活跃下饭桌上热闹了起来。   “谢总,你给我买的电脑我特别喜欢,谢谢你如此照顾我们!”   谢则晰:“我只比你们大六岁,叫我哥就行。”   “好!谢哥,你对我们真好!”   谢则晰突然转向他问,“你呢?喜欢吗?”   黎唐端起的汤碗停住,“什么?”   “画室。”   “挺好的,谢谢。”嘴上说着好,面上却没有太大波动,让人看不出他真实想法。   一顿饭吃的还算和谐,饭后谢则晰没急着走,坐在沙发上和他们聊起了天。   黎唐等了会儿,见他们聊得兴起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便悄声离开回了房间。   将课堂笔记帮黎成整理好,见时间不早了他便拿着浴巾进了浴室,准备洗洗睡觉。   他站在水下,思绪却跑到了外面,他应该已经走了吧,有黎成招待着,也不需要自己费心思演戏装不熟了。   简单冲洗后他裹着浴巾走了出去,被站在自己卧室里的人吓了一跳。   “谢…谢哥?”   谢则晰正在看他书桌上的速写本,闻声回过了头。   “我今晚住这里。”   所以?   “隔壁最后一间卧室改成你的画室了。”   然后?   “这间卧室以前是我的,我住这间比较习惯。”   黎唐听懂了,拿起睡衣就往外走,“那我今晚去和成哥睡。”   “是讨厌我吗?”   黎唐手在门上顿住。   “你一直很少说话,”谢则晰朝他走过来,手慢慢覆上他的手背将门重新关上。   “以后我们会在一起生活很久,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你似乎很抵触我,是有什么原因吗?”   他贴得很近,呼吸喷洒在后颈烫伤了皮肤,这样近的距离没有酝酿出暧昧,反而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横隔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是多年疏离的漫长岁月,还有那条漆黑巷子里的一片深红……   “没有,”黎唐转回身面对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没有抵触,只是还没适应罢了。”   谢则晰迎上他的目光,“所以我们应该熟悉一下,增进一下感情。”   四目对望,流淌着彼此看不懂的心绪。   谢则晰将他手里的睡衣拿过来扔在床上,转身进了浴室。   “我去洗澡,你先睡吧。”   黎唐做了几个深呼吸,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最后走回去爬上了床,紧挨着床沿躺下了。   谢则晰出来时卧室的灯已经关了,只在床头留了一盏灯。   床上那人在离他很远的位置躺在黑暗中,长睫安静地垂下,呼吸均匀,像是已经睡着。   他慢慢走过去在另一边躺下,如同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棵可以停靠的大树,躺下来,靠近他,卸下伪装。   没多久,有滚烫的液体顺着眼角落下,又瞬间被黑暗吞噬进去……   【作者有话说:今天终于把第二卷 大纲写了,后面应该不会卡了吧,坚持日更,求书评!】 第3章 圈养3 大学   此后的每个星期,谢则晰都会过来陪他们吃一次晚饭,偶尔也会留宿一晚,次数不多,一直维续到他们高考结束。   他没有再做出什么别有用心的事情,没有刻意的伤害,也没有刻意的疏离,平淡的如一汪清水。   黎唐这一世也不再处处防备,最坏的结果都已经尝试过了,也不在乎他还用什么手段。   何况他一星期才出现一次,比起上一世的24小时盯人真是轻松太多。   “唐唐,你说我也像你一样学画画好不好?还来得及吗?”   黎成有点羡慕黎唐被谢则晰过多的关爱了,昨天早晨他还看到谢则晰在画室门口站了很久,一声不响的看唐唐在里面练习画画。   他一定很喜欢,不然也不会驻足画前欣赏那么久。   最近他越来越觉得谢则晰比一般人要优秀许多,原本以为他是子承父业的富二代,没想到他是靠自己实力打下的江山,年轻有为大一就出来创业,赚了第一桶金后短短几年就把资产翻了上百倍。   查了他的资料后黎成特别激动,从敬佩变成了盲目崇拜,整天谢哥两个字挂嘴边在黎唐耳边不停地狠夸。   “想学就学吧。”   “可我不会画画啊,你要教我!”   “好。”   黎成把要学画的消息告诉了谢则晰,当天下午就收到了一大包和黎唐一模一样的美术画具。   他兴奋地捧着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再抱着和黎唐的一通对比,发现自己的似乎更多一些,便越发高兴了!   “我一定认真好好学!”   黎唐教的用心,大成学的认真,几个月后画出来的东西倒也能看。   一间画室,两个画板,一个总是用布遮掩起来,一个大刺刺敞着,一处风景,两种情致。   周末   黎成吃完饭就拉着谢则晰上了二楼,他展示出自己近期的成绩,兴奋又期盼,“谢哥,你看!我画的怎么样?”   谢则晰眼神飘过旁边用布遮住的画板,落在了眼前稍嫌青涩的画作上。   “嗯,进步很大,黎唐教你的?”   “是啊,唐唐天天给我补课,他可聪明了,交给我的都是最快的速成法。”   “画的很不错。”   “真的?!”   黎成开心的比得了年级第一还高兴,他拿出自己最近的练习稿想一一展示给谢则晰看,抱过来后却发现他正站在唐唐的画板前,挑开了那层白布。   压抑的黑暗气息扑面而来,荆棘、枯树、青苔、幽潭,还有水面上漂浮的半张狰狞面具。暗黑系的画风,视觉冲击力惊人!   那样清雅无欲无求的一个人,画出来的东西感情如此强烈浓郁,这一世的季炀,比上一世更让人琢磨不透了。   “哥?”   谢则晰回头,看到黎成抱着几本画稿正看着自己。   他坐下来一本一本翻开,不时将特别出彩的指出来夸奖,黎成蹲在他身边离得很近,被夸的脸越来越红。   “你们画的都很不错。”   黎成这会儿已经信心倍增,自信膨胀,“哥,我会考上好大学的,一定!。”   谢则晰微笑,“我相信你们。”   “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你每次来晚上都睡唐唐的房间,为什么?”   谢则晰略作思索,“那间以前是我的房间,习惯了。”   “那我和唐唐一间吧,你可以多回来住,自己一间也更舒服自在。”   “不用,黎唐很安静,不会打扰到我。”   “哦,这样啊……”   黎成心里微酸,虽然觉得奇怪,但他们俩人都不介意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可。   谢则晰不常来,偶尔来住一次回自己房间凑合一晚,其实也能说的过去。   只是……他也好想和谢则晰那样亲近,和他躺在一张床上,盖一床被,那么近,是不是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黎成想得脸红了,心若鼓擂。   平淡的一年过去了,填报志愿那天谢则晰专门从国外赶了回来。   “有心仪的学校吗?”   黎成忙答道,“我跟着唐唐,他去哪我去哪。”   黎唐见两人都看着自己,只好将打算说出,“我想去Z大。”   “啊?那么远?”黎成惊呼。   在地图上简直是个吊角,飞机都要飞几小时那种。   谢则晰深深看了他一眼,“并不是很好的选择,z大一般,还没有隔壁市的A大好。”   “是啊,A大离家近,又有名气,干嘛跑那么远去读什么Z大。”   当然是想离某人远远的,大学四年,再考个研读个博什么的,能躲几年是几年,熬到阳寿到最好。   “只是比较合眼缘而已。”   谢则晰下意识手指敲着桌子想了一会儿,“这件事我们都再考虑一下吧,明天再商量。时间不早了,早点睡,我今晚留下。”   黎唐微皱起眉,又很快掩饰了过去。   睡前黎成又拉着谢则晰在画室磨蹭了很久,等他回来时黎唐已经洗好躺床上睡着了。   他放轻了手脚去洗澡,回来后紧挨着他躺了下去。   唯一的一盏灯熄灭后,整间屋子陷入了黑暗。   谢则晰平躺了一会儿,突然翻身靠近将手搭在了他的腰上,掌心下的肌肉一紧,他停住了动作,知道旁边的人并没有真的入睡。   短暂的沉默后,他轻声问,“真的很想去?”   几秒钟后,那人闷闷地回应,“嗯。”   谢则晰松开手平躺了回来,对着黑暗轻声叹息,“那里太远了……”   身边的人没有回应他,只是依然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沉默地坚持。   黑夜在眼前勾画出一个虚空,将俩人曾经历过的记忆碎片拼凑着。   这样冷情的一个人,花再多心思他都不会爱上一个人的,这点上辈子谢则晰已经领教过了。而这一世季炀还是这种冷性子,他便不会再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办法了。   曾经那么深爱过他,那些情也好恨也罢,面对季炀总是会轻易烧起来,还会逐渐失控。   比起引^诱他动心,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似乎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折磨一个人并不需要自己也搭上真心!   两天后志愿表交了上去,黎成虽不情愿,但还是跟着黎唐填了遥远的z大。   6月底的恶战结束后,黎唐他们收到了A大的通知书。   老师告诉他们,谢则晰改了他们的志愿。   黎唐有些微怒,黎成则是欣喜,隔壁市啊,高速一个小时的路程,每个周末都可以毫无压力地回家啊!太可了!   木已成舟如今已改变不了什么,但黎唐还是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反抗。   谢则晰的司机连续三周从A市载回来的都只有黎成一人,黎唐找了很多借口搪塞,连国庆节都没有回来过。   他坐在宿舍,看着黎成大包小包地往外掏东西给他。   “这份是你的,这些都是谢哥给你买的,吃的用的,还有这两套衣服,是他亲自给你挑选的,你试试合不合身。”   “对了,这是谢哥给我买的新手机,怎么样?是不是超酷?”黎成拿出新手机炫耀,笑得像个偷腥的猫,“我自己独一份的哦~~”   “嗯,好看。”   黎成边掏边翻看谢则晰都给他买了什么,一个精致的盒子被掏了出来,他惊呼,“哇,这个牌子的画笔超贵的,我一直想要,谢哥什么时候买的?我那份里面怎么没有?”   黎唐翻着书头也不抬,“你喜欢就拿去。”   “真的?那我就收走了哦,你舍得?”   黎唐轻笑,“你喜欢就好。”   “哎呀,快让哥亲一个!还是我的唐唐对我好!”   黎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将包翻了个底朝天后拿着自己心仪的画笔装进了自己包里。   “对了唐唐,你怎么一直都不回去啊?谢哥问好几次了。”   “我最近比较忙。”   黎唐没有撒谎,他最近确实挺忙。为了找理由躲避不回去,他参加了很多社团,还被教授挑中参与到一些项目的绘制中。   不想回去是真的,繁忙也是真的,有黎成给他做人证,那人不得不信。   只是没想到逃了三次后,在下一个周末来临时谢则晰亲自来了。   “你们学习忙不方便,以后还是我来看你们吧。”   一句话把黎唐的小算盘再次打翻了,他还是要继续面对这个人。   谢则晰在学校附近定好了饭店,给他们开小灶。   黎成连连直呼终于可以逃离食堂的荼毒补偿一下自己的胃了,黎唐却没吃几口。   放开胃口吃的结果就是黎成刚从饭店出来就开始胃疼,看着他脸色苍白疼得一头冷汗黎唐有些急了,扶着他急忙上了车。   谢则晰让司机开车去医院,回过头就看见黎成躺在黎唐怀里直哼哼。   黎唐拿纸巾给他擦汗,另一只手轻轻帮他按摩着胃部,用掌心贴上给他暖。   “唐唐,我要死了,太特么疼了!”   “马上到医院,再坚持会儿。”   黎唐抬头催促,“再开快点吧,成哥难受。”   “老陈,再快点。”   他从后视镜里看后座上那两人,没见过黎唐对人好的样子,这一世的他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人情味,还有了至交好友。   他看着在他怀里的黎成看了很久,垂下目光后,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今天双更,不留存货,快夸我!】 第4章 圈养4 回报   黎成发现谢则晰对他们越来越好了,每周都来学校看他们,陪着吃饭聊天,关心他们的学习。   可惜黎唐总是很忙,有时候连谢哥来都抽不出时间陪他。他知道黎唐最近跟着教授接了市政一个大项目,天天泡在外面弄彩绘。   黎成有些羡慕,羡慕黎唐的优秀,能够那么快被教授赏识当做重点对象培养,他似乎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自己在他面前总被比成了渣渣。   可他同时又庆幸,庆幸唐唐的缺席,自己才能独享谢哥的关爱。他太喜欢和谢则晰独处的感觉了,谢哥出手大方又细心周到,每次来带的东西拿出来都能让周围同学艳羡惊叹。   他虽然是一个孤儿,却一身名牌、车接车送,用的东西小到一支画笔、衣服、球鞋,大到电脑、手机、各种数码工具,每一样谢则晰都给他最好的。   他出生到大从没人对他这么好过,当然还有唐唐,唐唐也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在学校没人知道他的身世,都以为他是个富家子弟,对他尊崇有加,各种套近乎,他的大学生活过得如鱼得水,惬意顺遂,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   可他知道他不止贪念谢则晰对他的好,那些物质已经满足不了他的欲望了,他想要的可能更多,有时偶尔闪过的念头连自己也会被吓到。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他们快毕业,然后他和黎唐开始有了分歧。   黎唐想继续考研读博进修,可他已经迫不及待想毕业回去了。   回去后可以直接去谢哥的公司上班,到时候就可以每天见到谢哥,还能和他一起工作,真是想想就让人激动!   要是唐唐能和自己一起回去就好了,可惜他执拗着不肯回去。这几天抽时间还是再找他商量商量吧,这两个人,他真是一个都舍不得。   今天的晚课临时取消了,他决定去找唐唐吃个夜宵,顺便再联机打把游戏。唐唐的生活实在太闷了,需要自己这种娱乐生活多的人给他调剂。   到了黎唐的宿舍才被告知他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这么晚了,难道又被教授留下来忙项目了?   本想打电话却看到手机就在他书桌上摆着,连手机都没拿出去。   黎成下了楼往教学楼走,却在校园后门的拐角处看到了黑暗中的车灯。   车身的轮廓有些熟悉,他心头一跳,悄声走了过去。   车里的灯亮着,隐隐能看到两个人坐在后座,离得近了才看清,真的是谢哥,还有――唐唐?   他们不知在说什么,在车里呆了很长时间。   为什么谢哥来没找自己,只找了唐唐?   他躲在暗处一眼不眨地盯着,心中讶异、疑惑,还有说不出的酸涩泛滥在胸口。   他们之间何时有了秘密?为什么要躲开自己单独说?   车内的谢则晰很明显是喝了点酒才过来的,一来就把黎唐叫到了车里。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黎唐:“读研。”   “又要几年啊,还读博吗?”   “读。”   谢则晰闻言忍不住轻笑,“看来想让你回来,我还要等很久。”   “不一定会回去,教授想让我留校。”   原来算盘早已打好了,就等着翅膀硬了就展翅高飞呢。   养不熟,暖不热,不亏是季炀!   若自己早有这种觉悟,也不会白白浪费一世的时间去攻心了。   谢则晰探身贴近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换上了让人不寒而栗的高深莫测,“黎唐,你下个月就要毕业了,而我,也等得足够久了。”   黎唐察觉到危险不禁后退,“你什么意思?”   “我养了你们五年,给了你梦寐以求的学校,让你衣食无忧修满学业,以后也会给你提供最好的工作,不用费力打拼就能享受生活,对你们不够好吗?”   “你想说什么?”   “所以别让我等太久,我的耐性没剩多少了,黎唐,毕业后就来公司,为我工作五年,我们两清,不过分吧?当然除此之外,我还要别的!”   “什么?”   谢则晰抬手,车内的灯光突然熄灭陷入黑暗,下一秒唇上一热,一个沉重的身躯压了下来。   黎唐惊怒,别过脸用力推他,却被他猛地捏住脸颊禁锢不能动弹,他的身体压着他死死的,在他唇上放肆纠缠。   “黎唐,你要懂得感恩,懂吗?”谢则晰松开他,身体却没移开。   “我是个商人,有了付出就要索取回报,五年,满足我,之后留去随你,这么好的条件,我相信你不需要考虑!”   “你!”黎唐没想到他在这儿等着自己,原来之前的蛰伏不动,只是在等待。   “你的好心资助,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谢则晰毫无愧疚,答得理所当然,“对,就是为了这个!”   “我可以挣钱还你。”   “你看我在乎那点钱吗?”   “若我不答应呢?”   谢则晰捏住他的下巴,拇指狠狠碾过他的唇,“你不答应啊,那就换黎成来,你们俩个谁来还债都一样,我不介意再去找他谈谈。”   “谢、则、晰!”黎唐脸色变了,心被狠狠扯着一阵刺疼。   他还要去找黎成?   谁都一样是吗?   这一世他竟不再执着季炀的身体了?为什么?灵光一闪他突然想到了那两个醉鬼,想到了那具脏污的身体……   一股压抑不住的盛怒涌上心头,黎唐猛地用力推开他,将他撞上车门上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想碰黎成?”   谢则晰被他掐得呼吸困难,脸上却仍在笑,“你若愿意,我更想碰你。”   手在用力收紧,心却在一点点下落。   他更卑鄙了!不想再重复上一世的关系了,他宁愿做他的敌人,也不要成为床上最亲密的貌合神离。   谢则晰看着他,一字一句威胁,“三天,三天后不给我满意的答复,我就去找黎成,你猜他会不会愿意?”   “他绝不会!”   “是吗?如果把他重新扔回那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庄,你觉得他能不能受得了?”   “我会赚钱养他!”   “哦~~,那我就直接把他约到酒店房间吧,先办事,再谈报恩。”   “你!”   黎唐恨不得掐断手下的脖子,杀死这个混蛋!   车内空气剑拔弩张,带着压抑的怒喘,良久后他强行压下酸楚和怒意,松开他打开车门摔上扬长而去。   谢则晰松懈下来暗暗低笑,坐起身整理微乱的衣领,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开车,回去!”   车子慢慢驶离了校园,黎成从暗处走出来,心中疑惑更盛。   车内灯灭后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车灯熄灭后过了那么久唐唐才从他车里出来?   黎成越想越急躁,忍不住追上去想要找唐唐问个明白!   黎唐带着一股怒气往回走,刚走没两步就察觉到暗处有人。   “谁?”   他看向楼后暗角,一个身影慢慢走出来,看清来人后他的郁结一扫而空,顿时变成喜悦。   “哥?”   兰缇走过来面带微笑,“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跑,不回去睡觉?”   “正要回呢,哥你怎么来了?”   “我刚被调职,这次去的地方有点远,估计很长时间不能来,所以提前来看你。”   “哥要去哪?”   “幽都裂缝。”   “什么?为什么会让你去那儿?那里魔物众多,很危险!”   兰缇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安抚道,“夜神在那里发现了会致幻的魔物,冥王让织梦司辅助破解幻境,我们会去很多人的,你放心。”   “连夜神都搞不定,那你去岂不是更危险!不行,我陪你一起!”   “净说傻话,你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呢。”   “那让冥鸦陪着你,有他在我才放心!”   兰缇拒绝,“它还要护着你,我那边没那么严重。”   “我在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况且我还有你送的手链,有危险了也是人偶顶着。总之我和冥鸦你选一个,那种地方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兰缇无奈,“好吧,让冥鸦陪我两天,你呀,就是太倔。”   安末还想再交代一些,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迟疑的询问声。   “唐唐,你在教学楼后面做什么?”   黎成找来了,却看到唐唐自己一个人对着墙角在自言自语,看起来诡异极了。   “有人我先走了,记得照顾好自己,哥哥过些时日就会回来,你别担心。”   “好。”   目送哥哥离去后,黎唐转过身面对黎成。   “成哥,我没事,在想些事情。”   黎成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空无一人,难道真的是在自言自语?   “我刚刚去你宿舍找你,他们说你出来了,我找了你半天。”   “哦,老师那里的画稿还没做完,我回去多呆了些时间。很晚了,咱们回去吧。”   “嗯。”   黎成默默跟在他后面,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唐唐,我刚刚找你的时候,好像看到了谢哥的车停在校园里。”   黎唐脚步一僵,停了下来,“车?”   “对,而且……我还看到了你坐在他车上。”   黎成紧盯着观察他的反应,“你们在谈什么?为什么谢哥只找了你?”   黎唐脑中急速运转,他不知道黎成看到了多少,看到谢则晰亲自己了吗?   不对,那时候车灯好像已经关了。   “车灯灭了后,你们在做什么?我看到你过了好久才出来。”   黎唐闻言松了一口气,“没什么,谢哥今天是公事路过,正巧在校门口遇到了我,我们随口聊了几句,他还有急事要忙,着急走就没来得及叫你。”   “哦这样啊,那,你们谈了什么?”   “谈……毕业后回谢哥公司工作的事,他在问我们的打算。”   “工作的事?谢哥问了什么?”   黎唐回避开他的眼神,“没什么,就是希望我们早点去公司帮忙。”   “他这么说的?”黎成没想到谢哥也这么迫切想让他们回去,顿时又高兴了起来。   “那你怎么说的?你不是要考研吗?”   “我说回来和你商量一下,成哥,你想去他公司工作吗?”   “想啊!”黎成双眼发光,“我都盼了好几年了!就等着一毕业就去为谢哥效力呢!”   “嗯,那我再想想。”   “你也可以回去读研啊,边工作边读书,你可以的!”   “我会好好考虑。”   到宿舍楼下了,两人各回各的宿舍去。   人一走,所有的伪装顿时卸下了,他全身被阴郁围裹住,不能呼吸,闷得心口疼痛。   这一天还是到了,还掺杂上了另外一个人!他不再和自己浪费时间打感情牌了,直接拉黎成做他的刀。   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刚开始,就已经感觉这次比上一世更难熬了……   【作者有话说:记得夸我】 第5章 圈养5 入职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你现在放弃学业真的太可惜了。”   教授一再挽留,黎唐却无法给他满意的答案。   “你非常有自己的特色,这点是最难得的,上次的市政项目已经投入使用了,你的画很快就能在城市各处看见,这正是你打响名气的第一步,真的要放弃?”   黎唐在教授办公室坐了一上午,最后只能留下一句“对不起。”   年迈的教授极其失望,“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黎唐,不管哪一天你后悔了,欢迎你再回来。”   “谢谢老师!”黎唐深深鞠躬,感谢这四年来带给自己关爱和照顾的老师。   原本只是为了躲避谢则晰,慢慢和这里人相处久了,曾经不在意的师生情、同学谊逐渐渗入他的人生,让他感受到了被人关心的温暖和珍贵的情意。   可惜太短暂了,他要走了,黎成早已迫不及待收拾了行囊,冲进商场疯狂扫荡入职装,只希望以一个最好的精神面貌去和谢则晰共事。   离开的那天,谢则晰亲自来接他们。   黎成欢喜雀跃地跳上车,开心的忘乎所以。   黎唐放好行李后意外接到了教授打来的电话,让他去地铁站看看。   “我们的文化宣传彩绘今天第一天展示,去看看吧,等你离开这个城市就看不到了。”   黎唐挂了电话转向谢则晰,“我有事离开一下,十分钟后回来。”   他朝着隔壁街最近的地铁站跑去,跑下楼梯冲入宽敞的廊道,冷白色调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幅巨型灯幕,灯光投射下来将里面展示的画作照得流光溢彩。   他喘了口气站稳,慢慢一步步走过去,一副、两副,那些都是他和师兄师姐们没日没夜赶工出来的。   一丝藤蔓、一点绛红、一弯清月,那么多人的手笔汇成了一副画作,鲜活灵动地展示着这个城市的美。   中间那副独具特色的手绘是他独自完成的,此刻正静静悬挂在最醒目的地方,被来来往往的人驻足、惊叹!   他看着画久久地站着,直到那人走到他身后陪他一起仰望。   他收起心底翻涌的情绪没有看他,转身往回走。   虽然自己在这个时空的存在毫无意义,但这次,好歹留下了点什么……   上班的第一天两人被带到了谢则晰的公司总部,按他们的专业特长直接分派到了设计部。   设计部分了很多区域,谢则晰涉猎的行业很多,在房产和娱乐上是重头戏,而两人被分派到的都是最吃香的部门。   黎成乍一听说很高兴,谢哥果然贴心。   设计A部的经理被谢则晰叫到了办公室,他指指黎成,“黎成以后就由你带了,照顾好他。”   “是,老板。”   经理面容和蔼亲切,“小成是吗?我们A部在楼下,我带你先去看看你的办公室。”   “谢谢经理。”   黎成刚要走,突然想起了唐唐,他回头,看谢则晰指指自己办公室对面那片宽敞的区域对黎唐说,“你去对面B部报到,芳姐会告诉你需要做什么。”   “好。”   没有负责人亲自来接,没有谢则晰交代的特别关照,可他却被留在了谢哥的对面,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   黎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谢哥真的对自己很好。   可是,他曾一直梦想着工作后,每天能一抬头就看见谢则晰专注工作的侧颜,现在实现这个梦想的却是唐唐了。   被分配到了最好的岗位,可他却心里难受了一上午。   午餐时间别人都出去吃饭了,他又坐了一会儿调整好心态,抓起手机去楼上找唐唐吃饭,或者可以找谢哥一起吃饭?   这个念头一闪就刹不住了,他干脆放弃了等电梯,直接爬上了楼。   他满心都是谢则晰,扫了一眼黎唐不在便也没多管,直接就去敲谢则晰的门。   秘书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位是老板亲自带回来的,瞅了他一眼没有阻拦。   门过了好久才开,来开门的却是黎唐?!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脸色苍白唇色殷红,连发丝也有些乱。   “唐唐?你怎么在谢哥这里?”   黎唐没想到门外是黎成,稳了稳呼吸道,“嗯,来送份材料。”   “大成吗?进来吧。”   谢则晰的声音从里面响起,看到黎成走进来露出了笑,“第一天工作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没和唐唐在一起,有些不习惯。”黎成说完看了黎唐一眼,眼神哀怨。   “离开他你才能长大嘛,相信你很快能独当一面的。”   “真的?谢哥对我这么有信心啊,哈哈哈。”   谢则晰站了起来,“走吧,第一天上班请你们去吃饭,庆祝一下!”   “太好了!”   约饭成功!黎成开心地跑过去开门,率先跑了出去。   谢则晰在后面拉住正要走的黎唐,在他下巴上暧昧地一勾,笑得餍足,“刚刚的滋味很不错,下次继续。”   黎唐眼睛再次迸出了火,偏又无处发作,拍开他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刚刚一被他叫进去就知道他不安好心,隔着一张办公桌谢则晰拉住了他的领带。   食指轻轻卷着一寸寸向上,直到把眼前人拉下身来。   谢则晰噙着笑,“你穿正装的样子真是意外的好看,还有这领带,搭配的真不错。”   说着他仰起头将他猛拉下来吻上,在那片肖想已久的唇上亲了好久。   黎唐推他就被更用力的拉紧领带,逼着往他身上靠。   他吻得停不下来,黎唐却心里开始慌,幸好黎成及时来敲门了,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克制住不揍他。   午餐吃得很丰富,没吃下饭的只有黎唐一个。   下午的时候黎成终于被分派到了活儿,看着一堆看也看不懂的表格他傻眼了,埋头苦苦研究了两个小时后,决定还是上楼向唐唐求助。   办公卡座位置上空空的,隔壁的好心人告诉他黎唐被谢总带去娱乐组的录制现场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手中的表格被拧变形了,黎成的心醋的皱巴巴成了一团,想到此刻坐在谢哥车上的人是黎唐,他真的好难过!   安末蹲在酒店房间门口已经一个多小时了,没了冥鸦的帮助,他现在只能自己听自己的墙角,等着里面结束后去接应人偶。   没想到上班的第一天就被谢则晰迫不及待拆吃入腹了,甚至还是在上班时间。   刚刚被带出来的时候自己还傻乎乎地真以为是要外出公干,结果他直接来了酒店。   一进门就把他压在了墙上,亲得腿脚发软。   时隔这么久再次与他亲密,那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横在两人之间,让这一切变得生涩疏离。   从他落下第一个吻开始,他的吻落在每处肌肤上,都是灼伤在心上的痛。   人偶可能被曾经的遭遇吓坏了,这次挣扎的尤为激烈,安末不得已又回去咬牙承受他的爱^抚,被他占尽了便宜,才在最后一秒匆匆逃出。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酒店走廊28米,他走了418步,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趟,心里空虚到发冷。   他听到了屋里自己手机响的声音,进去后正好看到谢则晰拿起挂了黎成的电话。   人偶难耐催促,小猫似的发出抗议,安末只得再次走出去。   终于结束后,谢则晰从身后贴上了怀里汗湿的身体,那身子在轻轻发抖。   “怎么了?”   黎唐裹紧了自己和他拉开距离,“冷。”   “冷吗?”他重新贴了上来紧紧抱住自己,“我给你暖暖。”   黎唐闭上眼没再挣扎,在他怀里忍着排斥沉默抵抗。   直到晚饭后两人才回了别墅,黎成早已吃过饭在客厅苦苦等着,一见人进门立刻跳了起来。   “你们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谢则晰顺手把黎唐的外套也挂了起来,“去剧组看了一下。”   “那怎么唐唐也去了?”黎成依然心里不是滋味,像上次看到他们单独在车里一样,感觉自己的谢哥快要被人抢走了。   “唐唐是娱乐设计那边的,正好去看看设计现场。”   黎成蹭过去拉着谢则晰的胳膊,“谢哥,下次你也带我去现场长长见识,行吗?”   “行!有空就带你去。”   黎成激动了,“真的?!说话算话哦,我可记下了!”   黎成忍着身体的不适打断了他们,“我有点累了,先上楼休息。”   “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去现场呢。”   黎唐上楼的脚步一顿,拳头下意识在袖子里收紧,缓了两息又再次迈上了台阶。   忍吧,只是这一次他不确定自己还能忍多久……   【作者有话说:繁忙的周末,下周挖新坑写掰不弯的副cp换换脑子,你们猜要写谁?】 第6章 圈养6两副面孔   “能不能别在这里!”   黎唐被他反手压在宽大的办公桌上,身上衣服一件件掉落。   “乖,我待会儿要出去开会,今天就不去酒店了。”   谢则晰用力掰过他的脸,使劲儿亲了一下。   “那你就去开会!别招惹我!”   谢则晰抓住他的肩膀按在桌面上,附下了身,“你听话,我不弄疼你……”   黎唐烦躁窝火,怎么可能听话!   一个挣扎一个强制,桌面没一会儿就被弄的乱七八糟。   谢则晰兴致被完全撩上来了,他最近特别喜欢看黎唐生气的样子,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他的耳根会一直红到脖子,眼睛里全是烧亮的星星。明明已经不知滚过多少次床单了,一到这种时候还抗拒羞涩。   那种满脸不甘又隐忍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发痒,比进入正餐时还够味儿。   如果他在床上也能这么辣就好了!   说起这个谢则晰一直有疑惑,总感觉黎唐床上床下两幅面孔。没弄到手前是一匹狼,弄到手后又立刻软成一滩成了只小羊。   虽然听话放得开,可总感觉少了一丝味道,黎唐身上的那种味道。   这种感觉在这一世尤为强烈,他甚至觉得自己出了问题,不然怎会只对人感兴趣,却不渴望他的身体?   这几次他已经控制不住把黎唐弄哭了,只为看他因疼痛的哭喊挣扎………   安末烦躁地冲出办公室,身后的人偶已经被紧紧捂住了嘴,阻止暧昧声漏出。   他在门口来回踱步,看到电梯门打开后走出了黎成,他来找自己了,可自己却在……   安末回头望谢则晰紧闭的办公室门,又见黎成站在自己位子上打听去处,混乱的局面让他愈加烦乱!   寻不着唐唐,黎成顺理成章地就要去找谢则晰,还好这次他被秘书挡在了门外,否则真闯进去就什么都说不清了。   谢则晰放开他去开会时,已经迟到了快一个小时,黎唐坐在电脑前绘图疼得想打人!   工作时间每天被占用,但任务却一点没少,谢则晰也够狠,还让主管给他压工作量。   黎唐半侧身坐着换了好几个姿势,拿起桌上堆积的材料赶工。   快下班时黎成又来了,这次脸色很不好。   “怎么了?”   “唐唐,我做不好,那个海报要用的软件我根本没学过,图做不出来经理态度都变了,”黎成耷拉个脸,表情有些崩溃,“我不想丢谢哥的脸,可我真的看不懂,唐唐,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笨?”   “哪个?我看看。”   黎唐接过他手中的东西认真看了一遍,随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他,“我帮你做,你在旁边记下所有的快捷键和功能,回去后多练习,能容易上手的。”   “唐唐你会啊?”黎成真心觉得没有什么是能难倒他的。   “上学的时候自学过。”   “早知道我也多学一些了,那时候总跑出去玩儿、应酬,搞得现在什么都不会。”   “出去应酬可以锻炼你的社交,还能交到朋友,没有那么一无是处,不要贬低自己。”   黎成心里安慰了许多,只有唐唐不嫌弃他,无论何时都会给予鼓励。   两个人一个边做边讲,一个边学边记,一下午的时光耗完了,黎成完美地交了差,黎唐的工作却还有许多没做。   下班后黎成来找他,告知谢则晰开完会已经回去了,在等他们一起回去吃饭。“不如你先回去吧,我工作还没做完。”   黎成想等他,可想到谢哥一个人还在家等着,一时有些两难。   “去吧,我还不知道要多久,你先回去陪谢哥吃饭。”   黎成舍不得放弃与谢则晰共餐的机会,只好同意,“那我给你留好饭,不要太晚哦。”   “好。”   没多久人都走了,黎唐独自趴在电脑前忙碌。   夜色暗了下来,办公楼内的灯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那一点灯光微亮。   一道黑影从天空掠过,压低身形悄声潜入了高耸的大厦内。   黎唐揉揉酸胀的眼,不经意扫过窗口。   一双红色的眸子贴在玻璃上,在漆黑的夜乍一看让人心惊肉跳!   黎唐皱起眉,“不是在裂缝保护哥哥吗?怎么跑回来了?”   小脑袋一点点挤进窗子里,毛被挤得蓬乱。某神鸟耷拉着脑袋走过来,一头扎他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主人――夜神他欺负我!呜呜呜……”   袖子上被它拱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粘了不少鸟毛。   安末抬手把它拢进掌心,手指弯起帮它擦去满眼泪。   “他又怎么你了?”   “他,他!我说不出口――”一想起自己的遭遇冥鸦又滚出泪花来。   哭成这样,看来是真被欺负惨了。   “他又占你便宜了?”   “他,他!”   呜呜呜,不能告诉主人自己被人睡了,太难堪了!刚被睡完就又被甩了,太丢人了!呜呜呜……   好惨,这种事诉苦都没地儿说去。   “没有,他老嘲笑我――”   安末无奈地哄着,轻揉它的小肚子,“好了好了,他人就那样,痞坏没正形,心地不坏的。”   “他是坏人!主人,我不想再看见他了,您让我回来吧!”   “你回来了哥哥怎么办?”   冥鸦一肚子委屈加伤心,兰缇大人有那个坏蛋时时刻刻保护着,能出什么事?   自己在那里就是个多余的!   他眼里只有梦神,将人护的铜墙铁壁苍蝇都飞不进去,冲锋陷阵只为他。   对自己高兴了逗两句,心烦了理就不理,简直坏透了!   不想回去!   冥鸦低着头负隅顽抗,安末只好趴桌上和它好好讲理,“裂缝是什么地方你我都知道,三界最险恶之地。你跟着哥哥我才能放心,知道吗?”   “知道了……”“你们在那边任务完成的怎么样?”   冥鸦垂着眼老实交代,“有只冥界深渊跑出来的魔王藏到了裂缝,他的幻术很厉害,只有梦神大人才能破解,可是我们去搜捕了很久,并没有找到。”   “找不到回来吗?”   冥鸦摇头,“冥王有令,必须抓到,现在我们也不敢走,天天在那里修补裂缝漏洞。”   “我哥哥还好吗?”   “挺好的,他捡了一个少年回去,天天养着,跟小时候照顾你一样。”   “捡了个少年?”   “对啊,挺可怜的,应该是那里的原著民,身世凄惨一身重伤,梦神大人可心疼了。”   冥鸦张张嘴又把剩余的话咽了下去,就是因为这个少年,夜神才醋意大发和兰缇大人吵架,自己才成了那个倒霉蛋,被暴怒的夜神吃光抹净折磨了一宿。   说出来都是泪……   安末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朗月繁星沉思片刻,“冥鸦,回去好好守着,特别是哥哥捡到的那个少年,要留心提防,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那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主人您怀疑他?”   “魔物狡猾不可不防,回去查查他的身份,提醒哥哥注意。”   “是,主人!”   遇到正事冥鸦还是不含糊的,立刻告别主人赶往裂缝。   逆风疾飞,穿山万里,下一秒一个身影出现在前面,冥鸦定睛一看立刻扭头就跑。   “鸦鸦你站住!”   夜神看见他的身影终于松了口气,身上衣衫凌乱一看就是急匆匆赶来的。   冥鸦一听他叫自己不但没停反而飞的更快了,只是他的飞行优势在某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夜神迅速追赶上来将人抱在怀里,神鸟在他怀里挣扎着,又抓又咬。   夜神也不解释,只是把人死死禁锢在怀里不放,低头就去吻。   冥鸦被他幻出了人形,裹在衣服里动弹不得承受他的热烈拥吻。   亲着亲着冥鸦抽泣着哭了起来,哭声里饱含无尽委屈,抓住他的衣角满眼都是无助和依赖。   “别哭了。”   “你喜欢他,呜呜呜,你喜欢他还来招惹我,你强迫我,呜呜呜……”   打着哭嗝的声音听得他心都碎了,只能抱紧了一遍遍安抚。   “对不起,不会了,不会再欺负你了……”   哭声在他温柔的安抚下渐渐缓了下来,他在他怀里安静地趴着,已经哭累了。   银月下,夜之神点亮了所有星辰银河,哄着怀里的小哭包。   “别哭了,本神君给你摘星星玩可好?”   “骗人,那玩意儿能摘下来?”   “我可是夜神,整个世界到了夜晚从天上到底下都归我管,摘颗星星算什么!”冥鸦忍不住破涕为笑,“鬼才信你!”   夜神展开巨大的银翼遮住大片星空,抱着他朝最亮的那颗急速飞去,“抱紧了!走――”   圆月下那对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天上的星星欢乐的眨着、闪着,拨动银河奏起悠远的歌…… 第7章 圈养7生日礼物   黎成盼望了很久,终于盼来了能和谢哥单独出去工作的机会,这让他欣喜不已。   陪着谢则晰在外工作了一下午,回去时他突然指着一边的商场道,“谢哥,我想去那里看看。”   “要买什么东西吗?”   “嗯,下周唐唐就要过生日了,我想帮他选份礼物。”   “黎唐要过生日?”谢则晰终于从文件中抬头看他。   “是呀。”   “那去看看吧。”   两人下了车一层层逛着,倒也不急着买。黎成边挑选边偷偷看谢则晰,两人这样单独一起逛街还是第一次,谢则晰体贴地给他买了饮料和小吃,他抑制不住澎湃的感情总想靠他近点,再近点。   谢则晰停在了一处手表专柜前,黎成跟着趴过去看了会儿,指着柜台里的一只表问,“哥你看这个怎么样?”   谢则晰看了一眼,“不太适合他。”   “那这个呢?”   黎成指的是一对手表,一黑一蓝,一看就是情侣款。   “这对真好看,哥,我想买一个送你,可以吗?”   黎成面上堆着笑,心脏却在狂跳不停,他终于冲出口暗示了,用了此生最大的勇气。   谢则晰看看表,又看看他,“这是一对,不单卖吧。”   “那……我两只都买了,我戴另一只?”   这话就很直白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谢则晰神色一闪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扬起笑,“你喜欢的话,我买给你。”   他招手让服务员把表取出,亲手给他戴上,自己又戴上另外一只,将两只手放在一起展示给他看,“喏,我们一起戴,满意了?”   黎成脸红的发烫,嘴角抑不住拼命上扬,“哥……”   肩膀被揽住,谢则晰搭上他的肩膀接着逛,手没有再拿开。   后面全程黎成状态都是飘的,连自己给黎唐买了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贴谢哥很近很近,几乎就在他怀里,他的手一直在他肩上,他们戴了一对情侣表,他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自己那颗心一直在疯跳。   是在做梦吗?是自己想多了吗?   他是不是,也有点喜欢自己呢?   黎成心里天翻地覆上下翻腾,面上依然克制着不敢多问一句,生怕美丽的幻想被打碎。此后几天两人见面氛围变得怪怪的,黎成总不由自主去看他,而谢则晰也单独带着他又出去过几次谈生意,还和他单独约饭。   黎成的心被高高吊了起来,被这样的若即若离撩拨的欲罢不能。   转眼到了一周后黎唐的生日,那天是个周五,是社畜们最开心的日子,一想到明天就是周末大家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没人愿意在这一天加班的,好在老板体谅大家的辛苦,早早就宣布了今晚没工作,大家可以早点下班去玩。   快下班时,黎唐接到了谢则晰的内线呼叫。   “黎唐,进来一下。”   黎唐放下手中的活儿进去,谢则晰指指门,“锁上!”   黎唐一顿,心提了起来,回身把门锁好后看着他。   “过来。”   待他走到身边,谢则晰看着他一脸温柔地笑,“生日快乐,黎唐。”   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黎唐怔怔后道:“谢谢。”   “特意给你准备了份生日礼物,猜猜是什么?”   “猜不出来。”   谢则晰从抽屉里拿出一条领带,“来。”   黎唐被他拉坐在了腿上,他用领带轻轻蒙上他的眼,在脑后系紧。   陷入黑暗的黎唐皱起了眉,“你要做什么?”   “别急,礼物马上好,一会儿就让你看。”   黎唐看不见,可他很快就感觉到谢则晰在捆绑他的手脚,手腕被锁到身后绑紧了,紧接着是双脚。   “你到底要做什么?”   耳旁飘过他的轻笑,“急什么?马上好。”   身上的衣扣一松,炙热的唇落了下来,他啃着他的锁骨慢慢往上,噙住了那双唇。   谢则晰的气息猛地灌入了肺中,黎唐被迫仰起头承受这个吻,他的唇太过灼热,呼吸渐渐急促,黎唐被他逐渐加深的吻亲得全身发红。   眼睛看不到后感官更敏锐了,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让他心慌。   他在他唇上时而温柔,时而激烈,搅弄的黎唐心烦意乱,差点沉沦。   恍惚中似乎听到了敲门声,周围的空气一冷,黎唐清醒了过来。   他听到谢则晰在笑,“生日礼物到了,希望你会喜欢。”   黎唐只觉嘴上一沉,一块胶带牢牢粘在了嘴上让他再说不出一个字。   谢则晰拖着动弹不得的黎唐藏在宽大的办公桌下,看他皱眉躺在地上无力挣扎,不由低笑,“你在这里乖乖的,好好感受我送你的这份礼物!宝贝,生日快乐!”脚步声走远了,黎唐听到了开门声。   “谢哥!”   “进来吧。”   黎成:“我刚刚去找唐唐,没看到他。”   “主管安排他出去送东西去了,待会儿会直接回家。”   “好,我蛋糕已经准备好了,唐唐回家看到一定会喜欢。”   谢则晰突然抬手抚上他的脸,“偷吃了什么,嘴都没擦干净。”   黎成被摸的脸一红,“就,一块小饼干。”   饼干屑擦没了,那只手却还停在他脸上,顺着脸颊轻轻滑到耳边,又落到了领子深处。   黎成干咽下口水,声音开始发颤,“谢哥……”   谢则晰靠过去抬起他的下巴,声音低沉诱^^惑,“可以吻你吗?”   黎成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傻了,呆呆地看着他,突然跳起勾住他的脖子主动迎了上去。   “哥……”   空气里是暧昧的亲吻声,地上的黎唐僵住了身子,胸口慢慢剧烈起伏。   “喜欢我吗?”   黎成的理智早被亲没了,此刻双手死死抱着谢则晰,生怕一撒手自己就会腿软倒下去。   “喜欢!喜欢哥,很喜欢很喜欢!谢哥,你也喜欢我,是吗?”   谢则晰抱住他,“当然,不喜欢怎么会吻你。”   “哥……”两情相悦的喜悦让他迷失坠落,巴巴地仰起头想要索求更多,更多…….   衣物被迫切地撕扯散落一地,沉重的呼吸声久久回荡着,让一桌之隔的人万箭穿心。   谢则晰坐在沙发上,抓起黎成按入怀中,“爱我吗?”   “爱!爱!我爱你。”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大学,大学时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可我不敢说。”   “真乖,哥哥疼你……”   有什么东西被扫落掉地,紧接着是黎成羞赧的低叫声。   黎唐试图蜷缩起身体用力去抵抗,被绑死的双腿却连弯曲都做不到。指尖攥紧深陷入地毯,沙发上的声音被成倍放大传进鼓膜,刺在心脏上,一下一下血如泉涌。   “害怕被黎唐知道吗?”“不不…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可以不要!”   口腔里的肉被咬得血肉模糊,却抵不过心上万分之一的痛。   他是故意的!他做的这一切都是故意的!   他故意以这种方式让自己明白,自己所谓的保护只是个一厢情愿的笑话,不但可笑还很可悲,白送上门让人玩弄后还成了插足的那个。   黎唐克制住翻涌的情绪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谢则晰的报复已经开始了,自己早有心理准备的,只是没想到突然面对会让人如此难以承受。   这种间接的伤害比上一世直接被杀死还痛苦,外面的声音是凌迟,一刀刀割碎他的自尊。   谢则晰伏在黎成耳边讲的每一句情话都曾对自己讲过,现正原封不动地复述给别人。   他深情的亲吻,热烈的拥抱,宠溺的低哄,全都化为利箭,刺得他奄奄一息,再也挣扎不动。   有人陶醉在惊喜,有人享受着报复的畅悦,还有人的心被一点点揉碎,散落一地心灰意冷。   漫长的折磨过去后,谢则晰体贴地帮黎成穿好衣服,亲亲他的额头,“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我去见个客户后马上回去陪你,嗯?”   “好。”黎成已经完全被驯服了,每句话都听。   门开了又合上,脚步声再次逼近。   谢则晰抓住肩膀将他反转过来,地上那人早已面如死灰,领带上被浸透出一大块深色,眼底潮湿猩红。   撕开胶带,唇上的血色溢了出来,谢则晰轻轻拭去,“喜欢这份生日礼物吗?我可是想了很久,才想出来送你这个。”   黎唐闭上眼,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你那么在乎他,时时刻刻护着,工作学业手把手教着,现在怎么样?还觉得自己伟大吗?”   谢则晰亲吻他的脸,仔细研究他的表情,“难过吗?还是生气?”   黎唐面冷如冰垂着眸,任他如何挑衅都不再看他一眼。   “看来是生气了,是气我动了别的男人,还是气我动了黎成?嗯?”   谢则晰抓起毫无反应的他按在桌上,“说话!”   黎唐忍无可忍,“你想让我说什么?说你卑鄙?!谢则晰,你可以耍我,戏弄我,但事已至此请你好好对黎成,他很单纯!你不准伤害他。”   四目对上迸出激烈的火花,被他冰冷的表情刺激到,谢则晰沉下了脸。   “好,我当然会好好对他,毕竟你们两兄弟的滋味我都尝过了,不得不说还是他更胜一筹呢!”   狠狠补完一刀后,谢则晰慢条斯理地给他解开,刚松开脚上的绳子就被一脚踹在了胸口,紧接着嘴角重重挨了一拳。   黎唐克制住想杀人的冲动头也不回的走了,那一夜他没有回去,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黎成,更不知道自己这个糟糕的状态还能不能再演下去…… 第8章 圈养8攻心   那天后黎成和谢则晰在一起了,并且在第二天就跑来告诉了黎唐,黎唐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笑着祝福。两人开始了甜蜜的热恋,浓情蜜意,黎成常常腻在谢则晰办公室一待就是一下午。   时间都用来谈恋爱了,他的工作做不完便丢给黎唐帮忙,他本就不擅长设计,这下更有了理由。   午餐时间刚到,黎成就打开门缝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谢则晰笑,“不进来?”   黎成钻进来关上门,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上午经理夸我了,说我这期海报设计的非常棒,这期推广用我的图!”   谢则晰挑挑眉,伸手将他揽坐在腿上,“是吗?我的小成这么优秀?!”   “给你看!”黎成从背后拿出彩印好的图纸,仰着头等夸。   谢则晰漫不经心地瞟过又立刻被吸引,看了好久才开口,“你做的?”   “当然!”   谢则晰拧住了他的小耳朵,“小骗子,是黎唐帮你做的吧?”   “哎?哥怎么知道?”   谢则晰但笑不语,那人的画,自己怎么可能会认不出?   虽然只是寥寥几笔的青石小路、明月低垂夜幕,却把人心底最深最思念的东西挖了出来,这样的功底岂是黎成这种半桶水能比拟的。   “好吧,你猜对了,是唐唐帮我做的,谁让你总把我叫来,我哪有时间工作?”   黎成佯怒中带着羞涩,恋爱后谢哥对他的需求太频繁了,几乎每天都要找他来办公室腻歪一次,好几次还都被送东西进来的黎唐撞见,真是丢死人了。   可是他又好喜欢这样的谢则晰,霸道又带着点坏,勾得他欲罢不能。   工作顾不上了,只能麻烦唐唐帮他,反正他们关系好的不分彼此,几张图而已,唐唐在大学帮自己完成的作业远不止这些。   谢则晰听完一点也不在意他拿黎唐的画冠作自己名字,还很支持。   “你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陪你的新晋男朋友,懂吗?黎唐愿意帮你,你就多谢谢人家。”   “可是总麻烦他也不好吧,不如?”黎成抱住他的胳膊撒娇,“不如你把我调到你身边吧,这样我们就能每时每刻在一起了。”   谢则晰点头,“过段时间吧,等月底这几天忙过去。”   “太好了。”   黎成抱住他主动索吻,两人吻在一起难分难舍,谢则晰抱住他的腰顺手按下了呼叫键,没一会儿黎唐就推门进来。   “谢总,您找我……对不起。”黎唐立刻退了出去。   虽然门关得快,但脑海中还是留下了那对人拥吻的画面,挥之不去。这样的误打误撞已经很多次了,黎唐知道谢则晰是故意的,故意叫他进去,一遍遍揭他的伤疤。   其实自己早麻木了,黎家这一世将他养大,黎成自小对他也好,若是他能开心幸福,只要谢则晰不作妖,他愿意在一旁守着他们。   可某人明显不打算让他好过,每天变着花样的在自己眼前秀恩爱,幼稚的可笑。   下班后那两人又去约会了,黎唐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忙到了深夜,把黎成要上报的数据和草稿图全部整理好后,才踩着月光回去。   他很累,没有胃口吃饭,进门后直接上楼回了自己卧室。   推开门,一股不属于自己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熟悉的、磨人的、某人的味道。   谢则晰正躺在他床上,斜靠床头翻着一本书,在房间开了一盏灯等着他。   听到动静他从书中抬起了头,见黎唐愣在门口冲他笑着招手,“你回来了。”   黎唐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隔壁的门,黎成在家,他居然敢跑进自己卧室!   谢则晰看出他的惊异,主动下床走了过来。   “他早睡着了,跟我来。”   手腕被他拉住,黎唐被动地跟着他到了阳台外,夜风吹来冷得他一抖。   “今晚,我们玩点儿不一样的。”   谢则晰说得毫无顾忌,一脸不怀好意,不等黎唐反应过来就猛然发力将人压在了栏杆上。   “你疯了?!你现在和黎成在一起!他现在就在隔壁!”   “对啊,所以你要小声点,万一吵醒了他,他可是一推窗就能看见的。这么久没抱你,不想我吗?”   黎唐难以置信,这人怎能如此无耻!已经和黎成在一起了,居然还想和自己持续以前的关系?   他居然敢这么做?!   “你是黎成的男朋友,你觉得我还会和你搅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先在一起的,而且,我也没说过要结束。”   谢则晰在他脖子上吻着,熟悉的味道让他着迷,还有深刻的想念。   黎唐用力却没成功推开他,反而碰到植物架弄出很大响动。   “嘘――我劝你不要反抗,你反抗的越厉害我兴致越高,到时候万一收不住动静大了惊醒他,我可不负责!”   “你!我告诉你,你想的事情不可能!我不会陪你一起疯的!”   谢则晰贴近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我电脑里,有好多精彩视频,主角都是我们,你猜我会不会拿给他看?”“谢则晰!”   这个人渣!他居然录像?!   “你乖乖的,我会好好对他,让他衣食无忧、幸福快乐,否则,视频一旦公之于众,你就只能拉着他一起下地狱了……”   他把三个人缠死,用这种混乱的关系折磨他,想要看他痛苦?   不得不说,在玩弄人心这方面,他确实深谙此道,每刀都知道该扎在哪儿,会最痛!   “你想要什么?”   谢则晰深深看着他,将他手腕掐得发红,说出的话森然发寒,“我想要,你哭!”   夜风冰凉如水,寂静的夜除了虫鸣、风动、叶响,还有压抑暗藏的痛苦,无边蔓延……   安末在黎成床前站了大半夜,生怕外面一个控制不住惊醒熟睡的人。   他把谢则晰想的太简单了,在自己还傻傻地以为他只是想单纯报复时,他早已用荆棘织了张密密大网,等着自己跳入,诛心,万劫不复。   黎成抱着枕头唇角含笑睡得正香,窗外正一场秋风,一场寒雨,将这个世界浇透,淋伤,灌满风雨……   早晨起床后,安末头重得抬不起来,坐起后整个身体都是疼的。   昨夜又是冷风又是热汗,这具备受折磨的身体毫无意外发烧了。   他请了假躺在家里,黎成也请了假在家照顾他。   人偶高烧,安末不敢再离开他的身体,浑浑噩噩地躺着,头很疼,思绪飘荡在空中,慢慢陷入了混沌。   一阵黑雾刮来,他被卷了进去,努力挣扎无望后,他的意识掉入了另一个世界。   四周黑暗、潮湿,下着阴冷的细雨。   漆黑的巷子纵横交错,蔓延至看不见的尽头,地上肮脏、泥泞,不时有腐烂的老鼠横尸街角。   巷口,一个身姿高挑穿着蓝色长袍的男子撑伞经过,安末恍惚中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哥哥。   “哥――”他想跑过去,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实体,连魂魄也没有,只能以旁观视角眼睁睁看着。   兰缇很明显没听见他的呼喊,更没发现他的存在,只是在路过巷口时被里面一阵微弱的声音吸引住了,他停下来,朝巷子里望去。   幽暗的小巷很安静,只有雨滴打在石板上的声音,就着微暗的月光他看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戒备起来,放轻脚步走进去,在看到墙角的一团东西后他神色大变,挥伞将那群满嘴啃着血肉的老鼠赶走,疾步上前蹲下,去看那奄奄一息的少年。   少年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身上大面积暴露的伤口被老鼠啃噬的血肉模糊,身下一大滩血。拨开湿乱的长发,露出半张青涩俊美的侧脸,看起来年纪不大,个子却挺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是否还活着,兰缇探身轻触,发现还有些气息,   他弯腰把他背了起来,丝毫不在意那身腐臭的血水脏了自己衣服。   单手撑起伞遮住两人,雨滴打在伞上更显外面世界湿冷吵杂,伞里面这方寸之地却温暖安全,还带着梦神一缕魂香。   少年趴在高大温暖的身躯上缓缓睁开了眼,一丝绛紫从眼尾闪过,又很快消失。   安末大惊,急忙冲哥哥喊:“哥――快放下他!他是魔物!”   可行走在雨中的身影丝毫没听见,大雨落得更急更猛了,眼前荡起层层雨雾。   安末想追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大声喊着哥哥,急得冒汗想要阻止,突然眼前风云变幻,他的魂魄被撕扯着急速下坠,失重的感觉让他眩晕,疯狂的下落在碰到一处实地时终于停住了。   安末猛地睁开眼急急喘出粗气,好半天还沉浸在刚刚的世界里回不了神。   “唐唐,该吃药了,我扶你坐起来。”   黎成将药放到他嘴边,看着他机械地咽下去后又躺回去。   安末心里震惊又混乱,刚刚他看到的是什么?   是哥哥在裂缝的遭遇吗?还是自己高烧中的幻觉?   一种不安在心头越烧越烈,不知哥哥如今处境如何?要尽快联系上冥鸦才行! 第9章 圈养9同居   幽都裂缝   魔物泛滥成灾的地方,常年下着阴雨,从未有过阳光。   地面总是潮湿的,低闷的潮气弥漫在空气里,让生存在这里的人们活得很艰难。   可这还不是更惨的,魔物的组团入侵更让他们痛不欲生,神界派人来管过,最后为他们设立了一道屏障,一般魔物进不来,只能占领裂缝外的大片土地生存。   日积月累,这里便成了三界最乱最危险的地方。   兰缇等人寻不到魔物便在城里驻扎了下来,每日在城里一边巡视,一边在各处布置感应,寻找魔物下落。   “大人,今天带我一起去好吗?我不想自己呆在这里。”少年见兰缇又要出去,低低地哀求。   “你腿还没完全恢复,在家乖乖养伤吧。”少年的请求没有被应允,只得独守在临时居所。   门外夜神正在等他,肩上停着冥鸦,俩人在说着悄悄话。   “走吧,今天去城东地下赌场看看。”   三人离开了,屋子里的少年见状很快也消失了身影。   城东地下赌场   成群的人聚涌在场内,擂台上的低阶魔物被困在台上笼中厮杀,浓郁的血腥味沉淀在空气里,刺激的大脑皮层战栗。台下人押注后疯狂呐喊着,被喷出的鲜血溅到不但不在意,反而红着眼更狂热地高呼起来。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这里的人一边害怕魔物的侵害,一边又对等级魔力低微的魔物们下手,像牲口那样贩卖、表演。   越是可怕的,越是想要靠近、探究、征服、凌虐!人性,有时候真的比魔物还可怕。   此刻擂台上站着一位精壮的长发男子,从那一身浓重的血痕不难看出他已经恶战了许久,和别的低阶魔物不太一样,他长得很好看,脖子上被栓了细细的黑链,瞳孔里还带着一丝绛紫,身上肌肉薄而精,让打斗场面变得残忍又赏心悦目。   兰缇和夜神站在高处看着,不放过台上台下任何一个人,一发现可疑就会让冥鸦去探查。   场上突然欢呼起来,兰缇注意到擂台上已经开始了新的一轮决斗。这次和长发男子厮杀的是一只可怕的巨嘴怪,齿轮般密密尖长的牙齿几乎能一口咬穿铁笼,咬合力惊人。   一个肥头大耳的壮汉指着那头新来的巨兽,高傲地命令,“把它打赢了,要什么都给你!”   长发男子挑眉邪笑,“什么都给吗?”   “对,只要是你看上的,这里的,我都给的起!”   台下欢声雷动,男子眯着眼打量整个场子,突然抬头朝他们的方向看来。   他的唇角慢慢咧出了笑,伸出手,遥遥指着兰缇的方向,笑得邪气狂放。   “我要他――!”   凌晨三点的夜,人偶早已沉沉睡去,安末坐在窗前默默等着。   夜空中很快飞来一个影子,速度极快又精准地落在了他肩上。   “主人!你是不是想我了?一接到你的呼唤我就跑来了,一步都没敢停!”   安末伸手摸摸它的翅膀,“我哥呢?”   “在裂缝啊,好好呆着呢,没出什么事。”   “上次让你通知他留意那个少年,说了吗?”   冥鸦猛点头,“说了说了,他让你放心,他会注意。”   “那少年,你查的怎么样?”   “已经都查清楚了,是裂缝的原住民,父母刚死了两个月,他现在是孤儿,上次为了找吃的去了边界被偷袭,受了重伤才被兰缇大人捡回来的,没毛病。”安末对梦里的景象依然心有余悸,“多留意吧,这个人肯定没那么简单!”   “嗯,我们现在已经有新目标了,兰缇大人正在跟进,相信不久就能抓到魔物回去了。”   “新目标?”   “对啊,一个地下赌场的拳手,大言不惭地说看上了梦神大人,梦神大人跟着查了一下,觉得他身上有问题,正在和他周旋。”   怎么又来一个?安末干着急过不去,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交代冥鸦谨慎再谨慎。   咔嗒一声,门突然在安静的夜轻响。   安末和冥鸦同时停住谈话,一起回头看向门口,见留宿在黎成房里的谢则晰赤着上身只穿一条睡裤走了进来。   他的目标很明确,进了卧室后直接拉开被子钻进去,不顾人偶是否还在沉睡覆身上去吻了起来。   被子里被惊醒的人偶开始挣扎,在一室昏暗中无助的像只小猫呜咽。   安末转回头伸手捂住了冥鸦的眼睛,再合上它长大的嘴。   “你先回去吧,我有事再叫你。”   “啊?哦,好,好。”冥鸦被迫转过身去,又留恋不舍地看了眼床上激情的场面。   “主人,你,你在这里还,还安全吗?”   说得含蓄了,主人能听懂自己委婉表达的担忧之情吗?   “嗯,有人偶在,没事。”   “好吧,那个啥,他要是总这样您最好把锁换了,不然哪天您真睡太沉,然后人家都结束了你才醒,那咱就亏大发了。”   冥鸦很想加一句这是自己亲身体会的惨痛经验,但怕被骂,强忍着住了嘴。   安末一巴掌拍它小脑袋上,“快走!”   等那只嗦的神鸟飞走后,他自己也跟着飘了出去,留那兴致盎然的两人在屋里继续。   黎唐病好后就去上班了,堆积如山的工作都排队等着他,导致上班第一天就没空吃饭。   黎成和谢则晰吃完回来给他打包了一份,黎成抢过他的鼠标把勺子塞过去,“先吃饭,会把胃饿坏的,你看你都瘦了。”   “好。”   黎唐低头快速吃,眼睛还盯着电脑屏幕脑子不停运转。   “唐唐,有件事情我想和你说。”   “嗯?你说。”   黎成有些为难,又不得不开口,“我可能这两天就要搬走了,去和谢哥一起住。”黎唐停下勺子,转头看他,好半天才哦了一声,又点头,“好!什么时候走?”   “唐唐。”黎唐抱住他,“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   黎唐安慰:“没关系,你开心就好。”   事情有些突然,但也算合乎常理,毕竟两个人已经谈了几个月了,住在一起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只是提前没什么心理准备,黎成又似乎迫不及待,当晚便带着简单的行李搬了过去,谢则晰亲自开车来接的。   两人在门口向他告别,黎唐微笑着看他们走,转回身面对一室的空荡,突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这一晚格外安静,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人。   凌晨两点的时候他的手机亮了,是谢则晰传过来的照片,宽大的床上谢则晰从身后紧紧抱着黎成,两人头发微湿,十指交握,黎成在他怀里笑得一脸满足。   照片后附上了几个字:晚安宝贝,好梦。   黑暗中手机屏幕亮了很久,照亮了暗淡的眼眸。   还有多久才能结束啊……   似乎有点撑不下去了……   黎成的同居生活是甜蜜的,谢则晰把他宠上了天。第二天就给他买了辆跑车,还亲自翘班教学,黎成包里装了他的附属卡,无限制随便刷。   两人还跑到海边买了一栋浪漫的海景房,足足在里面厮混了一星期才回公司。   黎成带着礼物跑来找黎唐,脸上的光彩让他整个人闪闪发光。   “唐唐你知道吗?我幸福死了,我真的要开心死了,和谢哥在一起我幸福的快要疯掉,我太爱他了!”   已经瘦了一大圈的黎唐笑着祝福,“你幸福就好。”   “我有点太激动了,呐,我给你带了礼物回来,都是给你买的。谢哥说我以后不用回来工作了,专心陪着他就好,真是太好了,你就不用受我连累那么辛苦了。你都不知道每次看着你忙到深夜我的负罪感有多重!”   “不工作?那你做什么?”   黎成晃晃手里的跑车钥匙,“谢哥说让我先去学车,然后以后做他的小司机,天天陪着他。”   “哦,学车好,注意安全就行。”   “那我先走了,我行李还没整理呢,我回去提前把饭给谢哥做好,他可喜欢吃我做的饭了,唐唐你要不要也来?”   黎唐:“不了,我今晚要加班。”   “那好吧,我走了,你要注意休息哦,不要太累。”   “好。”   本来不需要加班的,现在他已经没了回家的兴致。在办公室坐到天色黑透,又沿着街道走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筋疲力尽地回到了家。   推开门,灯光大亮,沙发上那人正盘腿坐着打游戏,看他进来还一脸抱怨,“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好几个小时了。”黎唐僵住:“你怎么在这儿,黎成呢?”   谢则晰扔掉游戏手柄,走过来拉他去餐厅坐下,指着一桌子的菜道,“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的,都凉了,赶紧来吃,我饿死了快!”   黎唐用力甩开他,“黎成呢!”   谢则晰挑挑眉,“应该在家吧,我没回去,一忙完就来给你做饭了,感不感动?”   黎唐深吸口气压下满腔的怒火,“他在家给你做饭等你,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他伸手抚摸他的脸,一脸毫不在意,“我给他说了今晚加班不回去,怎么了?一个星期没见了,你不想我?”   “谢则晰!”   一个人怎么能坏到这种程度!前一秒还将人宠上了天,下一秒就弃之如履,黎唐此刻控制不住怒火想揍这个人渣。   他可以报复,却不能伤害无辜的黎成!   谢则晰收起了笑,“怎么?不想吃我做的饭?行啊,那就做点别的,吃你?”   他先动的手,黎唐心里窝着火这次没再纵容他,两人拳打脚踢缠斗在一起打得势均力敌,谢则晰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制服不住他?   看来是小瞧他了!   谢则晰借着身高优势一个翻身将人撞倒在了沙发上,迅速压上去威胁:“又不乖了是吗,想让我发视频?嗯?”   “你发吧,正好可以让他认清你的真面目,尽早离开你个混蛋!”   “哦?即使让他知道,背叛他的人是他最重要的亲人也无所谓?你想让他痛苦绝望毁了他是吗?”   黎唐怒:“我没背叛他!是你逼我的!”   谢则晰笑了,“黎唐,我甚至开始怀疑,你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床上什么样子,是吗?”   他抬手拿过桌子上的手机,点了几下打开放他眼前按下播放。   黎唐恼羞成怒正要推开,突然被画面里的自己震撼住。   里面的人偶跪在他面前抱着他,一遍遍无意识地跟着他重复。   “我爱你,你不要和黎成在一起好不好?求你了……”   谢则晰捏住他的下巴问,“我和黎成,你选谁?”   人偶被逼得难耐挣扎,哭着喊,“要你,不要他!”   “真乖!”   “会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会,会的。”“即使我和黎成在一起了,你也愿意偷偷跟着我是吗?”   “是,是……”   黎唐脸色灰败,人已经震惊到失语。   看着他的表情变化,谢则晰眼神变得深邃复杂,“你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都不记得吗?”   他突然狠狠掐住他的脸颊,“还是说,视频里的这个人,真的还是你吗?”   黎唐脸白的没了一丝血色,睁大眼睛看着他,却说不出一个字。   “这样的视频,你也觉得无所谓?”   心凉了半截,面对他审视的目光黎唐软下了身子,原来他早已对人偶起了疑心!   看他不再硬气挣扎,谢则晰趁势压了下去。   “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我开玩笑呢,你不是你还能是谁?还能精神分裂不成?”   谢则晰亲吻着僵直不动的他,轻声哄道,“你乖乖的,别惹我生气,我就不伤害你的黎成,嗯?”   黎唐没再反抗了,任他摆弄,转头不想再看到这张让他心碎的脸,绝望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10章 圈养10真相   “唐唐,我来接你下班。”   黎成将车开到了公司楼下,用青涩的车技停了车。   黎唐很惊讶,“你拿到驾照了?这么快?”   “是啊,为了早日当上谢哥的小司机我可是每天勤学苦练的,唐唐你坐我身边,我带你兜风。”   “好。”   黎成车开得很慢,但是很稳,看得出是认真学出来的。   “谢哥去国外要5天才能回来,我可不想独守空房,去和你挤几天,每天接你上下班,正好练车。”   “好。”   黎成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可给黎唐的感觉却并不那么开心。   “唐唐。”   “嗯?”   “你在公司天天能看到谢哥,有发现他最近身边出现什么人吗?”黎成手握方向盘,看似随意的一问。   “为什么这么问?”   黎成轻叹,“不知道是不是我多虑了,总感觉谢哥最近对我没那么热情了。最近他总忙,不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我心里有点空,觉得他有事瞒着我。”   黎唐别过脸看向车窗外,“可能是你想多了。”   “其实我挺怕的,怕自己不够好,怕他厌倦,怕留不住他的心,怕很多很多……上次陪他去考察新楼盘,对方的女秘书半夜来敲门气得我好几天都没吃下饭,还有很多男明星女艺人,投怀送抱的不计其数,哪个都比我好看。”   黎成把最近憋闷在心里的压抑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参与进他的生活后我才发现,自己太平凡了。唐唐,你说谢哥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明明什么都不够好……”   黎成的每一句话都在黎唐心里压了一块石头,内疚、自责堵得心口发闷。   “成哥,你不需要自怨自怜,你很好。”   “从小到大就你觉得我好。”黎成无奈。   “如果你在公司真看到了什么,一定要和我说,让我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你知道的,谢哥现在就是我的全部,没了他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成哥。”黎唐有些动容了,心揪了起来。   黎成笑得勉强,“等你以后动了情就会知道了,一个人爱不爱你,是会有感应的,若你整个心里都是他,他的任何细微变化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刚在一起时他把我宠上了天,每天捧在手心24小时黏着,可现在他都已经开始夜不归宿了……可能是开始太过美好了吧,激情过后重归平淡,我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黎成已经开始患得患失了,谢则晰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神经,影响着他的情绪。   没办法,他的世界里只有他,而谢则晰的世界则有太多太多别的东西了,他真的很怕自己不再是最重要的那个。   黎成的心里话让黎唐心中颇大震动,虽然他来此的使命是顺遂谢则晰的意愿让他泄愤,可这次明显已经伤害到了其他人。   这个人还是黎成,自己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那一晚回去后他坐在窗台想了一夜,黎成或者谢则晰,他总要选择一个!   黎成对谢则晰已经情根深种了,自己无论和谢则晰继续下去还是断了,都会对他造成伤害。   可谢则晰的目的就是为了伤害黎成,间接让自己痛苦内疚。   既然无法避免,就只能选择最对的那个选择了。   五天后,谢则晰回来了,黎成亲自去机场接的飞机。   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最合格的情侣,去机场之前就早早准备好了晚饭,让远归的爱人一回家就能闻到温馨的饭香。   两人气氛融洽地吃了晚餐,谢则晰进去洗澡后,黎成打开了行李箱帮他整理衣物。   将干净的衣服收起来,剩下的装好送去干洗。他细心地将衣服展平整挂好,手指无意碰触到一处坚硬的东西。   他愣住,顺着摸过去在西服内侧口袋拿出了一个盒子,精致小巧,打开里面是一颗极小的湛蓝色耳钉。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颜色极美!下面的标签上印着几个小字:恶魔的眼泪。   礼物?   黎成虽然不戴耳钉,但也被这个别具用心的礼物吸引了,这礼物美得让人很难抵抗。   他将耳钉原封不动地放回去,心底暗暗雀跃,这一定是个惊喜,还是装作没发现好了。   晚上两人小别胜新婚闹了大半夜,黎成太累了,最后倒头就睡,完全忘了那个还未送出的惊喜。   两天后黎成正式成了谢则晰的专属司机,开始每天接送自己男朋友上下班。   有了新工作后,他精神看起来明显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有时来接谢则晰还会顺带给黎唐带来小甜心吃。   “呐,我特意排两小时队买的,你一份,谢哥一份,我好不好?”   黎唐接过甜点放抽屉里,带上微笑,“辛苦了,排那么久的队。”   “给你们买的嘛,我愿意!”   他坐在黎唐旁边等谢则晰下班,待会他们要去看电影,为此他还特意打扮了一番。   黎唐还在赶工作,拿出一些零食喂投他后,就开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设计图稿。   黎成边吃边看,满脸赞叹,“你画画还是那么棒,我超喜欢这个手绘,下次帮我也画一个吧,我挂卧室墙上。”   黎唐回头看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黎成眼角余光一闪,又好奇地探头看去,“唐唐你耳朵怎么了?”   黎唐笑容一僵,有意别过了身子,“没事。”   “我看看。”   “不用。”   “我看看嘛。”   黎成站起身捧住他的脸不让他闪躲,仔细看了看他左耳。   白皙的耳垂上红肿一片,貌似还有些发炎,上面一颗极小的湛蓝色耳钉不和谐地出现在那里,就像是被人粗暴地硬穿透耳垂戴上去的,位置并不是很标准。   黎唐不自然地推开他,站起身,“没事,别看了,你的谢哥出来了,快去吧。”   黎成却没动,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僵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成哥?”   黎成猛然回过神看着他,表情很僵硬。   “怎么了?”   “你,你穿耳洞了?”   “哦,”黎唐眼神有些闪躲,推着他肩膀往外走,“快去吧,谢哥叫你了。”黎成离开的脚步有些虚浮,一路回头看了黎唐好几次,目光让人琢磨不透。   黎唐只道他是又觉得丢下自己内疚了,朝他摆摆手示意没事,让他玩的开心。   黎成一路恍惚着,从上车到电影结束,他的脑子里全是空的,什么都不敢想,一想就开始尖锐地疼,让他喘不上气的那种疼。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误会什么了,一定是!   黎唐觉得黎成最近有些怪,吃饭总拉着自己一起夹在他们中间也就罢了,还总盯着自己的脸发呆。   今天又被拉来了,他推脱不掉只好坐在他们对面默默吃菜。   “唐唐,你也上班这么久了,是不是该找个女朋友了?谢哥你说是不是?”   黎唐吃饭的动作一停,话题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谢则晰立刻响应,“对,是该考虑了,不然小成也总放心不下你。”   黎成:“谢哥你真这么觉得?”   “当然!需要我帮忙介绍吗?”   黎成一眼不眨地盯着谢则晰的表情观察,竟是真心想介绍女朋友的样子,一点也没看出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   黎唐淡淡回绝,“谢了,不用。”   “公司有很多不错的女生,你看上哪个了我可以帮你牵线。”谢则晰还在坚持不懈,似乎一想到能把游戏再升级更新到新难度就有点控制不住兴奋。   “没有。”   黎唐自始至终表情淡然,对谢则晰更是没多给一个眼神。如果不是左耳上那耳钉明晃晃闪着,黎成几乎以为自己是个胡思乱想的疯子!   他想了无数借口把黎唐约出来,可什么也没发现。他们之间完全一副正常朋友的样子,多一丝暧昧都没有。   黎成常常觉得自己明明已经走到了真相的边缘,却什么都看不到、抓不住,四周全是迷雾。   晚饭回家后,谢则晰缠着他闹了一阵就睡着了。   黎成悄声下床从他口袋里拿出来钥匙,去了楼上阁楼。   那里的一间房一直锁着,谢则晰没让任何人进去过。   以前他不在意,也尊重他的隐私,可现在他的一切秘密在自己眼里都成了隐瞒、背叛,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不让自己看?   黑暗中他推开了门,他不敢开灯,打开手机灯勉强照着,一步步踏入谢则晰的秘密禁地。   里面的布置像一间书房,摆满了书还有照片。   一边柜子上摆着很厚的一摞纸,他走过去翻看,惊讶地发现那是自己大学时期交的作业画稿!   谢哥保存着自己的画稿?!   黎成眼眶红了,难道自己真误会了?他是爱自己的?   他伸手一张张翻看着,渐渐就发现了不对,虽然每张都写着自己的名字,是自己的作业没错,却全都是黎唐帮自己画的作业!没有一副自己画的!没有一副!   他急切地翻着,弄乱了整个柜子,到最后也没能找到一张!   谢则晰……   他转身又去翻那些抽屉。   画!还是画!   是黎唐在公司设计的所有手稿图!   他不甘心地打开了所有柜子抽屉,将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更可怕的东西显露了出来,一张张一页页,全是黎唐小时候在村子里上学时的成绩单,画画本,毕业照……   黎成感觉眼睛模糊起来,眼前开始发黑。   他竟对他用心至此,连小时候的东西都搜集了起来!   纸张一页页飘落,散了满地。黎成跌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画,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 第11章 圈养11发现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也是个阳光明媚的周六。   黎成说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宣布,特意约了黎唐出来。   地点在一家很奢华的西餐厅,环境很好,以贵出名。   黎唐赶到时看到他也约了谢则晰来,就没多问,依旧像从前那样没什么存在感地陪他们吃饭。   今天的黎成穿得很正式,显得整个人格外精神好看。   用餐进行到一半时,黎成突然叫来侍应小声交代了几句。   没一会儿,全场灯光暗了下来,一群人推着洁白的玫瑰拿着绚烂的气球走了出来,小提琴手拉着浪漫的音符缓缓步入,蜡烛被一根根点燃摆了满厅,气氛一下子梦幻起来。   所有在场的客人见状纷纷微笑着站起来,鼓起掌,望向他们。   谢则晰和黎唐同时愣住,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   黎成面带微笑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枚戒指朝谢则晰单膝跪了下去。   “谢哥,是有些突然,但我真的已经想了许久才鼓足勇气安排了今天这个求婚。”   他的笑容真诚又恳切,“我知道我不够好,但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在一起,合法公证让所有人羡慕的那种,可以吗?”   谢则晰刚开始还处于讶异震惊状态,紧接着就展颜露出了笑,他扶起黎成,惊叹:“真是个惊喜!谢谢你这么用心的安排,我太感动了!”   他伸手让黎成把戒指帮他戴上,低头轻吻上他的唇,“我当然愿意了,可是宝贝,你抢了我的求婚,我不高兴哦。”   “真的?谢哥!你愿意?”“当然!”   求婚比想象来的顺利,这让黎成激动不已。他越过谢则晰的肩头看向黎唐,见那人正站在不远处淡笑着,望着自己。   那人遥遥用口型说着祝福,可那笑在自己眼中却化为了一根根利刺,让他看得眼睛生疼。   以前怎么没发现,黎唐长得那么好看,那么妖孽!   他从来就学习好、画画好,听话、懂事,老师喜欢,连工作都能很快得到上司赏识,他什么都有,他拥有那么多!可为什么还要来抢自己的谢哥!   自己从小对他那么好,是自己父母把他养大的,他怎么能来抢自己唯一的谢哥!   他闭上眼遮住眼中的恨意,踮起脚尖回应谢则晰的吻。   谢哥答应他的求婚了!黎唐再也没了机会!他再费尽心机也没用!   谢则晰是他一个人的!谁都不可能抢走!   抱着谢则晰,黎成沾沾自得,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在绚烂的水晶灯下笑得满是得意。   他成功了,在众目睽睽的见证下得到了谢则晰!   求婚成功后黎成立刻带着谢则晰走了,将黎唐一个人丢弃在餐厅,和自己最爱的人相携离去。   可没想到现实打脸来的这么快!   在这个求婚夜晚,在他终于用戒指把谢则晰套牢的时候,谢则晰居然说晚上临时有应酬,要走了,今晚不回家了!   又是不回家!   黎成心中腾起怒火,他想质问,想发脾气,质问他怎能在这么重要的夜晚离开!   可他是个温顺听话的好情人,即使心底再窝火,也要堆满体贴的笑容把人送到门口去。   他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心底被猜疑、妒火和各种胡思乱想搅得根本睡不着。   不对!他肯定是在骗自己!   他跳下床胡乱穿上衣服,抓起门口的车钥匙就跑了出去……   深夜的别墅内黑暗一片,没有一丝灯光。   一对身影从楼梯缠斗到卧室门口,最后双双倒进了大床上。   黎唐反身一脚将他踢开,躲到了窗边。   “谢则晰,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我说了结束!”   谢则晰衣口敞乱,被刚刚的打斗挣掉了好几颗扣子,胸口微喘着,已经耗了不少力气。   听到结束两个字,他再次扑上来将人逼到了玻璃上。   “我说了,这场游戏从来都是我说了算,我不说停,你想都别想!”   “你们要结婚了!你还要疯到什么时候!”黎唐一拳打在他胸口,将人再次踹倒。谢则晰坐在地上瞪着他,“我说了,我们不死不休,想逃开,没那么容易,你别忘了视频!”   “别再拿视频压我!你想公开就随便,就算被黎成知道我也认了,让他现在看清你,总比婚后被你重伤好!”   谢则晰冷笑,“是吗?不在乎了?”   “对!你想玩游戏我可以陪你,但你若要伤害黎成,我不会奉陪!”他转身大步朝门口走,再也不想顾忌他的威胁。   “行!”谢则晰状似妥协了,“你想结束也不是不行。”   黎唐闻言停住看他,满脸不信。   果然他一个猛扑将人抱起摔进了床上,他撕开自己的上衣露出结实的肌肉,一字一句保证,“想结束可以,但不是今晚,你现在听话,过了今晚就放过你!”   正准备继续揍他的黎唐停住了手,“过了今晚?”   “对,今晚,最后一次。”   谢则晰终于成功控制住了身下的人,迫不及待地将吊了他半天胃口的人拆吃入腹……   清冷的街道上,一辆汽车在飞驰,黎成握紧方向盘盯紧前方,他要去赌!赌一场人生最大的赌局!   赢了,他唯一的亲人还是至交好友。   输了,他的世界彻底被毁灭陷入地狱。   他已经陷入疯狂,心头的火烧得他全身炙热。寒冷夜风从打开的车窗内猛烈灌入,吹红了人眼……   安末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垂头看着地上的月光。   树影在地上投下斑驳模糊的黑影,随着夜风轻轻摇曳变化着形状,虫鸣在身旁响起,遮掩了屋内旖旎的节奏。   远处一点刺眼的车灯缓缓驶来,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眯起眼看向小路尽头,那车灯越来越近,直到能看清挡风玻璃后那张冷然熟悉的面孔。   安末心里一惊猛站了起来,后背窜起一股恶寒。   他飞速跑回屋冲上了楼,冲进卧室时那两人还喘息未平。   他急了,想回到身体里,可很明显两人还没结束,他焦躁地在床边徘徊犹豫不定。   门外那辆车已经停下来了,他听到了车门打开的声音。   没时间了!   安末冲到两人面前咬牙眼睛一闭,钻回了身体!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击让他全身炸裂,下意识喊了出声。   谢则晰神色一震,停了下来,刚刚那声音,不是黎唐!   胸口突然被用力踢中,他措不及防摔在了床上,然后就看见黎唐面红耳赤反应剧烈地推开他爬了起来。   他跳下床想去穿衣服,却腿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该死!   他抓起衣服连忙塞给谢则晰,急道,“躲起来!黎成来了!”   “什么?”   谢则晰走到窗口向楼下望,果然,大门被打开了,黎成走了进来!他怎么会来这里?   黎唐用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推着谢则晰出去躲,谢则晰却抓住了他的手,“别急,你看,他走了。”   “走了?”   黎唐探头向窗外看去,黎成真的在走进院子里几步后又退了回去,折身回到门外悄声锁上了门,开车离去。   两人惊讶地看着消失在夜幕中的黎成,半天没回过神。   他发现了吗?为什么又走了?   黎唐心中烦乱纷扰,焦虑的想打人。   耳边突然轻轻飘来一句,“你怎么知道他来了?”   黎唐一愣,身体慢慢绷紧,“我听到了他汽车的声音。”   “是吗?”谢则晰将手搭在了他肩上,轻笑,“我倒不知道,我房子的隔音这么差。”   “……”   他再次欺身过来抱住了他,在他耳边意犹未尽地戏谑,“刚最后那个反应特别好,我想再看一遍。”   红潮迅速爬上黎唐满脸,刚刚陌生可怕的体会让他一分一毫都不敢再回忆!   他别过脸:“你走吧,我不想黎成去而复返再发现。”   “这么无情?”   “你走不走?”黎唐眼中盛怒。   “好,我走,你害什么羞……”   谢则晰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拿起车钥匙下了楼,走到院子里时回头看了一眼楼上窗户。   黎唐正站在那里冷冷看着他。   “别忘了你的话,我们彻底结束了!”   谢则晰扬起笑,冲他摆摆手,“放心吧,放你一马。”   车子开出院子走了,黎唐站在原地没动,在窗边直直站了一宿…… 第12章 圈养12毁灭   黎成承认自己怕了,在看到谢则晰的车停在黎唐的院子里后,他怕了!   他不敢迈进去亲眼去看那灼心蚀骨的一幕,他怕万箭穿心彻底崩溃。   他第一次后悔自己动了心思去查谢则晰,无论是那个阁楼还是黎唐的住所,他都不该去猜忌去查看。   他和谢则晰的爱明明那么脆弱,根本经不起任何考验。   现在最后一块遮羞布没了,他不但失去了谢则晰,还失去了自己从小到大唯一的亲人、好朋友。   他跌跌撞撞把车开回去,在车库坐了一夜,他觉得自己好像哭了又好像没有,因为眼睛里已经流不出任何东西了。天亮起时,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脸色苍白如恶鬼,泛着不正常的淡青,眼中黯淡了所有光,只剩下毁灭!   他拿出手机,机械地拨出那个号码。   “唐唐,清明节陪我回老家一趟吧,我想爸爸妈妈了。”   两人考上大学后几乎没再回去过,每年都是隔着千里遥遥给父母上柱香,了表慰藉。   黎唐不确定他的真实意图,经过了昨晚后,他总觉得黎成可能已发现了什么。可电话那头他的语气一如既往,似乎并没有起疑。   想到谢则晰已经答应结束了,黎唐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徒增他伤心,便点头答应了。   清明假在一周后,这一周谢则晰倒是挺老实,像他说的那样真的没再来骚扰过黎唐。   那天后,黎成变本加厉24小时黏着谢则晰,一门心思全扑在了他身上。可谢则晰却突然变得忙碌起来,满世界飞着去开会谈生意,黎成强跟着跑了几趟,却连谢则晰的拥抱都没得到过一个,他根本顾不上他。   放假前,黎成和他提了要带黎唐一起回去祭拜父母的事情,谢则晰立刻在百忙中抽空表示,会陪他们一起回去。   黎成闻言笑了,却笑得没那么自然,因为他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了陪自己,还是为了另一个。   时至今日,他再也没了往日的盲目自信。   出发前,谢则晰原本是要陪他们一起回去的,但他当天要先回自己父母那里一趟,去祭拜长辈。   黎成便出主意,“不如我和唐唐先回去等你,你忙完了再来接我们?正好还可以带你去看看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行,就这么决定了。”   黎唐和黎成乘飞机先飞了回去,又转了长途汽车。他们的村子偏远,没有直达车,只能这样不停地转坐别的交通。   回到家时天已经快黑了,他们下了车走进曾经熟悉的村子,略显激动地怀念着这一切,这么多年了,这里多少还是有了些变化。   黎成早一步让人来帮忙收拾了屋子,俩人赶回家时房子还好不是太脏乱,能住人。   “咱俩挤一晚吧,明天再收拾不迟。”   黎唐点头,去打了水来两人开始洗漱。   晚上两人睡在黎成曾经的房间,同一张床。   黎成枕在他肩头,感叹:“好久没和你一起这样睡过了,记得小时候我们天天挤一张床。”   “嗯。”   “以前我们俩人是最亲密的,形影不离,我什么秘密都告诉你,而你却很少对我吐露心声,曾经我以为是性格原因……”   黎成握住他的手继续道,“现在我们有了各自的生活,你和我说的话更少了,我们长大了,各自都有了秘密。”他侧头看着黎唐,“唐唐,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没有。”他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听不出来是真没有,还是不想说。   “一个都没有吗?从上学,到工作,遇到过的男生、女生,没有一个心动的?”   黎唐停顿了几秒,还是给了他一样的回答:“没有。”   “你啊,总是不怕孤独,我不行,”他抱紧了他的胳膊,“我害怕,从父母突然离世后,我就害怕,我怕极了再失去。”   黎唐闭上眼,安静地听他诉说心事。   “你和谢则晰,我一个都不想失去,我们三个会一直在一起的,对吗?”   三个?他可真是傻,三个人,怎么可能会好呢?   “如果有一天,我们两个同时喜欢上了一件东西,你会让给我吗?”   黎唐轻轻开口:“会。”   “真好,”他又往他怀里靠了靠,“你对我真好……”   月光穿过老旧的玻璃投射了进来,柔柔洒在他们身上。寂静的夜只有黎成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他讲了很多,回忆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还有初见谢则晰时的片刻失神……   两人睡得很晚,第二天一大早黎成就起来了,还特别精神。   他带着黎唐先去祭拜了自己父母,又去镇上买了许多菜,想要重温一下当年的烟火气息。   黎成亲自下厨,让黎唐在外面乖乖等着。   四菜一汤,简单美味,是他这些日子跟着谢则晰日日练出来的,黎唐第一次吃上他煮的饭,也特别捧场地多吃了几碗。   黎成打电话问了谢则晰,得知他已经在路上了,大概晚上就能到。   吃完饭黎成让他陪着睡会儿午觉,刚好他也有些困了,便跟着黎成又躺回了床上。   或许是昨夜畅聊睡的太晚,黎唐觉得真困了,躺下很快就睡着了,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特别困乏,以至于当他头昏脑涨地醒来,看到自己手脚被绑住时,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的身子被绑在了椅子上,双手捆在胸前。   黎成正在他对面坐着,见他醒来笑着对他打招呼,“你醒了?”   “大成,你做什么?”   黎成想继续保持微笑,但没成功。“不做什么,我说过的,你和谢则晰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希望我们能在一起一辈子。”   “为什么绑住我?”   黎成的笑挂在嘴角,却带着嘲讽,“不绑你,我怎么开始后面的节目?不过有点可惜了,本想当着谢则晰的面让他看的,他却没跟来。这样也好,让我少费些力气,对付你一个可简单多了。”   “黎成?”   黎成伸手将他捆得死死的手拉到面前桌面上,轻轻抚摸,“多好的一双手,能画出那么好看的画。这张脸也漂亮,谁看了都喜欢。记得我妈曾说让我离你远点,说你会把我挡得死死的,遮住我所有光芒,谁都看不见你身后还有一个我。   当时我还不信,现在终于相信了,只要有你在,别人就看不到我!”   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球微颤,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   “我那么在意你们,可你们却拿我当傻子耍弄!唐唐,你找谁不好,偏要去找他!”   黎唐明白他是知道了,这件事有些解释不清,他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去了。   黎成从地上拿出工具箱,挑出顺手的摆在桌面上,目光变得森然,“我说过我们三个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可我不要谢则晰再喜欢你!”   他挑出一把锋利的美工刀,闪着冷光的薄刃令他很满意,他脸上在笑,眼神却渗人可怕,“他喜欢你什么?这张脸吗?”   刀尖顺着眉峰慢慢下滑,留下一条殷红的血印一直蔓延到嘴角,黎唐没有动,只是看着他。   他知道黎成已经疯了,他的眼底除了疯狂就是死寂,和那些赴死的人一样,没有一丝生的渴望。   “你长得真的很好看,他喜欢你哪里?亲过这儿吗?”   黎成的脸变得扭曲起来,只要一想到这两片薄唇被谢则晰亲吻过他就想杀人!   手腕控住不住力道用力割了下去,将那张俊美的脸割出狰狞的刀口,被破坏,被毁灭,再也不完整!   黎成心底抑不住畅快大笑!   终于毁了!这张谢则晰喜欢的脸终于毁了!   谢则晰看着这张可怕的脸还会喜欢吗?   越想越兴奋,他全身的细胞都在颤抖,手在轻轻微颤,那片血色染红了他癫狂的眼。他下手更快了,一下、一下,停不下来,将那白皙的皮肤,一片片翻出血肉!心中的恶魔叫嚣着,畅快淋漓地大笑着,他猛地拉过他的双手按到桌子上,眼底猩红:“还有这个,对!还有这双手!他收集了那么多你的画,一定爱死你这双手了,毁了它!我要毁了它!”   他喊得歇斯底里,举起铁锤重重落下,黎唐疼得闷哼一声,冷汗直流。   十根手指,一根未能幸免,全被一寸寸敲碎,砸得血肉模糊,白骨森然。   猛烈的撞击声砸得桌椅摇晃,木屑四溅。黎唐死死咬着唇,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很快湿透了额前的发。   不知过了多久,黎成后背湿透力气耗尽,嗓子吼得再也发不出声,满脸是飞溅的鲜血,宛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疯狂的情绪爆发完后,巨大的悲伤突然排山倒海般袭来,将他深深淹没。   他停了手,眼中终于滚出了泪,盯着眼前惨不忍睹的脸,声音嘶哑,“你为什么不叫?为什么不喊?为什么不哭?你不疼吗?你不害怕吗?”   黎唐趴在桌上粗喘着,下唇已被咬成了黑紫,双手痛到极致已经让他说不出话了,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牵扯出头皮发麻的剧痛,连呼吸都不能敢用力,他强忍着缓了缓,轻声道:“对不起。”   黎成瞪大了眼,泪水开了闸一样疯狂下落,“对不起?!我毁了你的脸!毁了你的手!你跟我说对不起?!”   “不小心伤害到了你,对不起。”   黎成再次崩溃了,他扔下铁锤不住后退,看黎唐像看一个魔鬼。   “你道歉?你居然道歉!道歉有什么用!”他用力喊出,“你明知道我爱惨了他!你明知道没有他我会死的,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黎唐没有再解释了,他现在两手疼得全身都在打颤,脸色白得吓人。   骨头已经全碎了,和着血肉暴露在空气中,太阳穴上一抽一抽地猛烈跳动,身体支撑不住逐渐失去了平衡,最后身子一歪他连同椅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听到了脚步声离去,咬牙极力稳住心神睁开眼,看到黎成进去厨房移出来一个大罐子,是煤气罐!   黎成神态混乱,动作毫无章法,费了很大力气才将门窗全部锁死,打开气罐,一股刺鼻的气味冲了出来。   黎成走过来蹲来,解开他的绳子,将他重新扶到椅子上坐好。   “谢则晰很快就到了,等他来了,我们就一起上路。”   黎成抚摸过他的脸,“他喜欢的东西你都没了,他不会再喜欢你了,我们终于可以安心地在一起了,去了黄泉路我也不会再怕。”他拿出打火机放在桌子上,抓了抓凌乱的发,经过刚刚一通发泄现在整个身子都在抖。   “还记得吗?我的父母葬身在一场大火里,那场火原本应该把我们都烧死的,可那天你却非要固执着回家,你带我离开了铺子,让我逃过了一劫,也算是救了我一命。今天你这么对我,咱们也算是两清了。我想了想,可能我们早就应该一起死在火里的,或者就不会有今日的反目成仇。”   煤气的味道越来越浓了,黎唐呼吸困难感觉胸口一阵阵发疼。   “唐唐,临死前给我句实话吧,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谢则晰的?”   黎唐失血过多早已没了力气,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没有。”   “什么?”   “没有喜欢过。”   “不可能?!”   黎成再次激动了起来,他踢翻了桌子上前猛掐住黎唐的脖子,恨得牙齿咬出血来,“你以为我没看到吗?你以为我没看到你们的录像?他的电脑早被我找人弄进去了,黎唐!你在视频里可没这么硬气,如果不是那张脸无法造假,我几乎不敢相信那是你!”   黎唐涨红了脸,窒息严重几乎无法呼吸,他什么也解释不了,也无法辩驳。只能任由黎成再次发疯将他摔在地上,伤口再次被撞伤,他趴地地上急喘着蜷起了身子。   黎成还要上前去踢打,门外却突然传来了车喇叭声。   是谢则晰!他到了!   黎成停止了动作,激动地冲到窗口看着那车停到了门前。   长身玉立的身影打开车门走了下来,正是他朝思暮想思之如狂的男人!   他迅速跑到门口打开门虚掩住,回身就去找打火机,桌子早被掀翻了,他冲过去趴在地上手忙脚乱地翻找,终于在一处角落里找到,抖着手捡了起来。   门口的脚步声很快接近了,黎唐从地上抬起了头,透过门缝看着那双熟悉的鞋站在了门口。   谢则晰刚抬起手就发现门没关严,细微的门缝里飘出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奇怪味道。   微皱起眉,他轻轻推开了门,铺天盖地的煤气味冲了出来,呛得他立刻掩住口鼻。   他看向屋里,画面静止了,一副可怕的场景呈现在他眼前…… 第13章 圈养13信念崩塌   黎成坐在屋子中央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看着他笑,衣衫凌乱,脸上是斑斑血迹,手中举着一个小小的打火机。   “亲爱的,你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谢则晰顿住,目光下移,看到了地上侧躺着的黎唐,与其说是黎唐,不如说是一个血人,一个已经分辨不出是谁的血人。   谢则晰血液霎时被冻住,愣在原地失去了所有反应。   “谢哥,你别怕,我已经不生气了,你看,我已经把他变成了你不喜欢的样子,这样以后你就可以只看着我了,眼里只有我。”   谢则晰看着黎唐的脸和手瞳孔急剧收缩,脸上变幻莫测,先是震惊盛怒,差点控制不住冲过去,可很快他忍住了,眼睛悄然瞥向锁死的窗户、泄着气体的气罐、半开的房门、空气中重度弥漫的气体和黎成手中紧握的打火机。   他将双手插进口袋牢牢握紧,掩饰暴起的青筋,绷起嘴角沉声道,“黎成,你疯了?”   黎成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疯?我是疯了,从发现你爱上了黎唐那刻起,我就已经彻底疯了!”   他止住笑露出发狂的恨意,“你爱他,却拉着我陪葬,谢则晰!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爱他?”谢则晰仰起下巴带着不屑,轻嗤:“谁说我爱他?”   黎成愣住,“什么意思?你不爱?”   “当然不。”他回答的斩钉截铁。   黎唐趴在地上微微一颤,再次蜷缩起了身体,抵御胸口炸裂的痛。   “骗我!你还在骗我!我都看到了,你藏着他的画、他的成绩单!还有你们在一起的每段视频,我都一帧不落地看完了,你现在和我说你不喜欢他?谢则晰,我像个傻子吗?!”   “你是傻,”谢则晰冷笑,“我和他之间,没有爱,只有恨!几世都割不断的恨!”   他看向地上的人,和黎唐望过来的眼睛正好对上。他说着最剜心伤人的话,不带一丝感情地看着那个人,他的脸被毁得已经看不出季炀的样子了,只有那双眼睛闪烁着光,刺得他冰冷的面具下心脏破了个洞,血流如注。   黎成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反应出乎意料的激烈。   那人已经面目全非了,却依然牵动着他的神经。他好好活着自己痛苦,他受了伤自己还痛苦,真是贱啊!   为什么对他就做不到视而不见呢?   “谢则晰,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骗我!”   “真要是喜欢他,我为什么还会和你在一起?”这人是真傻,从头傻到尾,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喜欢黎唐呢?那明明都是恨!黎成成功被谢则晰带偏了思路,他从刚刚的执念中清醒过来,是啊,为什么谢则晰要绕这么大个圈子和自己在一起?   “为什么和我在一起?难道不是因为爱我吗?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介入,你也不会移情别恋!”   不是吗?谢则晰刚开始明明爱的就是自己,一定是黎唐插足才夺走了他的心,黎唐自己都道歉了!   “爱你?”谢则晰笑了,抖着肩膀笑了很久,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看着黎成,满眼悲悯,“我连他都不爱,怎么可能爱你?”   黎成慌了,慌得差点摔掉打火机,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深深的窒息压迫着他,不能呼吸。   “你撒谎,你明明很爱我,你给我买了车、买了房,还养着我,我所有的要求你都有求必应,你怎么会不爱我呢?不爱我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谢则晰,你别想再骗我!”   谢则晰瞟了一眼地上的黎唐,笑得残忍可怕,“为什么?如果非要说的话,可能就是为了这一天吧,你今天的反应,就是我要的!”   黎成彻底懵了,脸白的毫无人色。   谢则晰慢慢走到黎唐身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出的话字字诛心。   “黎唐,感觉如何?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捅刀子的感觉怎么样?刺激吗?心疼吗?   你看看他,这个你从小护到大的人,为了一个男人,不惜把你伤成这样,难过吗?”   黎唐缓缓闭上了眼睛,拒绝对他回应。   衣领被用力猛揪了起来,谢则晰拽起他,咬牙逼迫他面对自己,“说话!你没有感情的吗?是不是无论怎样你都体会不到痛?你最信任的人把你毁了,你的理想、你的学业都被掐死腹中,你不恨吗?”   黎唐虚弱的像个破败的布偶,被他攥住肩膀摇晃,歇斯底里地质问。唇上的血口渗出血珠,滴在了谢则晰的手上。   “小时候你替他挨了多少打,上学又替他背了多少黑锅,作业熬夜帮他写着,画画手把手教着,你付出真感情了,对吗?”   谢则晰逼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钉在他心上,想从那眼中看到痛苦、看到绝望!   “被亲人朋友背叛的滋味如何?”他抓紧黎唐的手腕,克制住不去看那破碎的白骨,眼底发红,“他敲碎你手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是手上疼,还是心里更疼?”   黎唐冷漠地看着他,胸前剧烈起伏着,不肯露一丝脆弱给他。“你的画那么好,本可一画成名的,却被逼着终止了学业,想想你朝夕相处的同学、对你寄予厚望的老师,想想你们相处过的点点滴滴,伤心吗?”   黎唐眼中一闪而过的痛终于被他捕捉到了,谢则晰顿时像打了鸡血,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你果然在意了!那我呢,”他用力捏住他的下巴转向自己,带着狂热的期待,“被迫迎合我去保护所谓的哥哥,夹在中间痛不欲生,被我强占,又眼睁睁地目睹我和他在一起,你是不是也在意了?在意我的背叛,嗯?”   黎唐脸上的伤口染上了咸湿的眼泪,灼伤侵蚀着暴露的伤口,疼得他浑身发抖。   “你们……你们!”   黎成在一旁气疯了,用力捂住头大声尖叫起来,“你在利用我?!不,你们在一起骗我!我不相信你说的每一句鬼话!一个字都不相信!我不要再听了,什么都不想再听!谢则晰、黎唐!我们一起下地狱吧!一起下地狱――”   黎唐余光闪过黎成发狂狰狞的脸,突然跃起猛撞向谢则晰,身体猛然爆发出的冲击力飞速将毫无防备的谢则晰撞出门外,他飞身扑过去用身体死死堵住了门!   几乎在同时一声震天巨响!   火光炸裂玻璃碎片横飞,整栋房子地动山摇窜起了火光。   谢则晰被爆炸弹出的门板砸在了门口,火光冲出来时他短暂地晕了过去。   大概十几秒钟后他醒了,身上还压着门板,一身是伤,有血水从耳朵里流了出来。他挣扎着爬起来,眼前已是火光冲天,将屋里的一切都烧毁了……   他呆呆地往下看,看到了门板后那大片鲜红刺眼的血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是黎唐推开了他。   他救了自己?   谢则晰大脑彻底当机了,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支撑他复仇的信念摇摇欲坠,在烈火中颤抖。   他身形摇晃跪倒在大火前,曾经的执念、坚持突然没了着落。   他脑中一片空白,火光烫伤了他的脸,他的身体,他却像感觉不到,呆望着大火里不可能再看到的那个身影,面露迷茫。   不久后远处传来了消防车的警报声,由远及近,有吵杂的人声靠近,还有人试图将他拉离火场,面对这些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像个失去了所有意识的木偶,毫无反抗地被拉上了救护车……   两天后   谢则晰躺在病床上,警察将手中一个透明袋子递了过去。   “躯体已经拼凑不起来了,很多都成了血沫,现场只找到了这个。”   一枚湛蓝色的耳钉静静躺在袋子里,和那个总是清冷寡言的隽美男子一样,流淌着炫目的光华,却从不过分闪耀…… 第14章 圈养14动摇   谢则晰穿着病号服在医院躺了七天,这七天他一直处于放空状态。   季炀、陈末、黎唐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一略过,张扬爱作的季炀、安静乖顺的陈末、有了一点人间烟火气的黎唐,明明是三个不同的人,却是由同一缕灵魂织就。   前世的撕心裂肺、含恨而终,第一世的机关算尽黯然离场,还有这一世,步步为营将他一点点摧毁,无论季炀是以什么方式死在自己面前,被禁锢的心却始终得不到救赎!   这几天他不停地在想,不停地问,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独自在世间漂泊的那几百年他每天都有很清晰的目标,他只想复仇,让那个人万劫不复。   可死神把人送到自己面前了,自己也费尽心思按照原本的意愿去做了,为什么痛苦不但没减,反而更甚?   他闭上眼,黎唐冲过来救自己的刹那又浮现在脑海里,一遍遍,循坏再反复,他甚至能看到他眼中闪现出的焦急和复杂情绪。   那么短的时间内,他本可以自己逃出去,却下意识本能推开了自己,他对自己并不是全无感觉!   谢则晰想抓住那稍纵即逝的在意!是的,他渴望他的在意!   眼角沁出了泪水,谢则晰抬起胳膊遮住了脸,干涸的心灵被黎唐无意间泄露的感情重新激活了。   原来兜兜转转蹉跎了这么久,他想要的,不过还是他爱自己而已。   真是太可笑了,自己居然还奢望他的爱。他能抛弃自己一次就能再抛弃第二次,感情这种东西,还看的不够透吗?   但若他真的只是陈末、只是黎唐,而不是那个曾经伤害自己的季炀,谢则晰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面对?   若他不再辜负,自己是否也能放下,重新接纳相信呢?   谢则晰动摇了,还剩最后一世,季炀的魂魄只能再出现这最后一次了!   或许过了这最后一世,他们会变成两缕彻底不相干的灵魂,再无交集,永世不见!   只是一想,心脏就疼得无法承受!   他会好好爱自己吗?再次相见,到底是加倍报复,还是试着伸出手,去重新握住那人?谢则晰心乱了,完全没了章法,现在他满心想的,都是迫切地想要再见到他!   夕阳垂暮,在天空铺开漫天的嫣红,城市里的灯火还未点燃,被笼进这一方绯色。   谢则晰走出医院大门,朝着夕阳的方向走了很久,最后驻足在街灯下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世界,毫无留恋地步入了川流不息的车流……   身体被撞飞的刹那他的灵魂腾空飞了起来,他抬头看向马路对面,一袭黑袍的男人正静静站在那里等着,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谢则晰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心中微恸,莫名的熟悉感让他眼睛有些发胀。   安末走到他面前声音毫无起伏,“走吧。”   谢则晰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眼神几次落在领路人的身上。   那身长袍太过宽大了,勾勒不出一丝熟悉。   他被重新带回了冥界,死神将他临时安置在自己的居所就出去了,临走前交代会在安排好下一世后来通知他。   他徘徊在这处幽静的小院子里,只能等。   两日后   死神依旧不见踪影,他闲来无事开始在这处宅子里转悠。从屋里到屋外,冷冷清清什么装饰都没有,像个无欲无求的隐士。   他站在主卧门口,犹豫片刻还是推门打开了,意料之中的干干净净,一张床,一盏灯,再无他物。   他向衣橱看去,清一色的黑袍挂得整整齐齐,最角落几件黑色休闲衣裤已是全部。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死神专职黑袍上,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过去,看起来冷硬的质地手感竟是出奇的柔软。   想到死神穿上时那张几乎被全部遮住的面孔,他突然动了心思,如果穿上这个,是不是就可以出去了……   安末试着传讯冥鸦,那边却迟迟未有回应,他心头有些不安,在安顿完谢则晰后,还是决定赶往裂缝探查。   安末刚准备出发,就见冥界上空排出一队人马,领头的正是死神殿的两位神君,勃枋和长骇。   他追了上去,寻问:“出什么事了,你们要去哪?”   勃枋急着出发,一看是安末犹豫了一下还是告知了他,“你哥哥那边出事了,我们刚刚接到夜神的求救,要赶去紧急支援,冥王大人也正在往那边赶。”   “我哥!?我也去!”   “好!”幽都裂缝   众人刚踏入裂缝的领地就看到了面前破损的结界。   都城的结界被破坏了,就这样大刺刺地敞着,那些魔物一定都涌了进去!   看来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大家没敢犹豫,飞快冲了进去。   意料还是发生了,众神心坠入了谷底。曾经的一方安栖之地已经没了,残垣断壁、尸横遍野,随处可见魔物趴在人尸上大口吞噬着魂肉,整个都城早已成了一片炼狱。   冥界的神兵们乍见之下惊怒不已,立刻挥剑砍了过去,毫无防备的魔物们头颅滚落一地,和着地上脏污的血泥滚进了废墟。   安末慌了:“我哥呢?”   长骇指向西南方,“那里!”   留下一小部分人马在原地清剿零散的魔物,安末和两位神君火速向西南方赶去。   他在空中大声呼唤着冥鸦,却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心中担心更盛,怕出事的不止哥哥一人!   远远地,几人看见了前方大战爆出的火光。在远处看还是一片狼烟四起的战场,进入后却堕入一片光怪陆离的世界。   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全是无边无际的棱镜,折射出数不清的鬼魅虚影。   正前方,夜神抱住已经毫无知觉的冥鸦,单手操控着夜神剑正在竭力抵御对面魔物的侵袭。   一个长相妖异的少年双瞳绛紫带红,张开双臂释放魔力猛烈攻击着趋于下风的夜神。   棱镜折射出无数个幻影,让人根本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少年的真身。   少年身后站着一个高大邪魅的男子,他怀里抱着兰缇,见到安末他们的到来顿时扬起了笑脸。   “又来了三位正神!真是不错,今天真是收获颇丰啊,有了你们三个,相信我的魔力很快就能完全恢复了,哈哈哈!”   安末瞪大了眼,看着被他抱在怀中衣衫不整、双眼紧闭、毫无生气的哥哥顿时怒火四溢!   “放了我哥哥!”   魔王一愣,顿时饶有兴趣地看向安末,“哥哥?梦神是你哥哥?哈哈,很好,你知道吗?你哥哥的滋味美味极了,我差点心软放过他!不过,不急于这一时,等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乖乖让开,我不杀你。”   安末一听哥哥已经受辱,气得猛冲上去就是致命的一击!长镰挥出狠狠将面前的魔王割成两半,可他瞬间又变成了更多个,站在那里冲他笑。   勃枋阻止他,“没有用的,他的幻境只有梦神大人能够化解,现在梦神大人被他伤了,咱们找不到他的真身的。”   安末放出死亡锁链飘荡在整个空间,咬牙怒道,“找不到我就一个个全杀了,不信他不出来!”死亡锁链剧烈翻滚冲击着无数棱镜,镜子很快碎成了无数片,又转眼重新组合在一起形成了更多幻镜。   “哈哈哈……”魔王轻抚兰缇苍白的脸,挑起眼角邪笑,“没用的。”   他前方的少年抬起脸勾出和魔王一样弧度的邪笑,和魔王异口同声道,“你甚至都分不出,我们俩个到底谁才是魔王,哈哈哈哈――”   勃枋拦住安末疯狂的进攻,“不能再打了,他会制出更多的幻象攻击我们的,会更棘手!”   “那怎么办,我哥哥他!”   “冷静!想办法找出他的真身!”   少年和魔王一前一后抱住兰缇,同时吻上梦神的脸颊和双唇,梦神双臂死气沉沉地垂着,根本毫无反应!   夜神吐出一口鲜血冲他们大喊,“救兰缇,他抽了他的神骨!再晚就来不及了――”   什么?!   安末回头,看见了冽风怀里血淋淋的冥鸦,它的翅膀以诡异的姿势弯曲着,像是生生被人折断了一般。   “冥鸦!”   夜神眼红的滴血,“它被魔王打伤了,生死不明!”   “啊――”安末恨得大叫,这个混蛋!   找出他的真身!必须尽快找到!一定要杀了他!   他稳住心神急急做了几个深呼吸闭上眼睛,散出浑身神力抽茧成丝朝着四面八方探寻过去。   突然他的一丝神识触碰到了一处柔软,哥哥的声音气若游丝地飘来,“末末……”   安末猛睁开眼挥动锁链朝着正北方攻击过去,幻境被击碎后露出了后面的世界。   棱镜全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银白的世界。   魔王打横抱着兰缇正欲转身,被突然闯入的死神们拦住了脚步。   他稍稍有些吃惊,随后又无谓地淡笑,“梦神的弟弟,果然厉害!不过,你哥哥我要定了,我已经帮他抽去了神骨,等我把他带回魔界给他重新洗练,他就可以和我一样成魔长相厮守了。   你现在救他回去也没用,没了神骨他只能等死,不如让他跟我回去,我还能救他一命。”   “无耻之徒!把哥哥还给我!”   安末和两位神君飞身上去抢,却被魔王身后突然涌出的魔物团团围住,为首的那名少年更是战力惊人,一挑三都打得游刃有余。“这又是什么鬼?这么强悍!”长骇边打边骂,他们冥界三大战神居然斗不过一个少年和一群乌合之众。   勃枋:“你还看不出吗?这是魔王的分身,是他化出的另一个自己,你当然打不过!”   “妈的!”   三人被死死围住,成千上万只魔物几乎将他们埋没。   魔王看着他们死命突围却被车轮战困住的狼狈模样,扬唇一笑,抱紧怀中的人转身离去。   变故只在一刹那!   一个巨大的身影突然光速袭来从天而降!魔王从身后被重重一击,差点跪倒在地,再睁眼时怀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魔王被这骤然一掌袭在身上胸口巨震,五脏六腑如火焚灼烧,痛得猛喷出一口血。   他惊怒着转回身去看,一身玄色长袍的高大男人怀抱兰缇,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眼中掀起的滔天怒意几乎能立刻将人杀死!   “冥王!是冥王大人!”长骇惊叫了起来,瞬间燃起了希望。   紧接着死神殿的其余七名战神紧跟冥王身后火速赶到,不等王下令立刻加入了战斗!   魔王看着冥王怀里的兰缇恨意顿生,飞身攻过来想将人再次夺回,被冥王一掌打穿了心脉,重伤倒地。   冥王低头看着怀里伤痕累累的梦神,心中大恸,气得双眼猩红!   “冥王大人,我哥哥被他毁了神骨!要快救!”安末在众神的帮助下终于摆脱了围困冲过来。   冥王闻言脸色大变,抱紧怀中的梦神立刻转身赶往冥界,他在空中回过头双眸迸出杀气,对着下面的众神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恨到极点的“杀――”,便瞬间消失在了裂缝。   得到王令众神不再手软,兽型神器被纷纷幻出,霎时将裂缝变成了一个屠杀炼狱,魔物一个个惨叫着烟消云散。   安末回头,地上重伤倒地的魔王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第15章 圈养15换命   穿着宽大黑袍的男子站在冥界最高的金属色大楼下,抬头仰望。   黑暗的天空下,血月半隐在楼后,像极了正在偷窥地狱的恶魔之眼。他已经在外面游荡很久了,无意走到此处,四下看了看,便转身准备离去。   “安末!”   审核部小樱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了他,连忙跑过来,“安末,我正准备去找你,你上次让我查的东西已经查到了,你等一下啊!”   谢则晰看看自己身上的黑袍,连脸都没露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目光扫到了胸前印的一只六翅黑鸟,很像第一次见面时摔了自己无数次那只大黑鸟,难道是凭这个?小樱从背包里拿出一沓资料,递给他,“你要查的那个季炀,这一世的资料都在里面了。”   谢则晰一愣,抬手接了过来。   “梦神大人临走时已经交代过我了,在四空间给你找好了转世身份,不过现在老大急召我,我先走了,细节我回头再找你聊!”   小樱走了,谢则晰看看手中的资料,再看看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转身回了住所。   他脱下黑袍坐在沙发上,打开资料一页页翻看,突然资料报告中的一行字映入眼帘:宿主季炀将会在五日后与命定之人相遇,一夜欢^情后成功改变命运嫁入……   剩下的谢则晰一个字也看不下了,满脑子都是五日后他将被另一个男人占有,嫁作他人……   安末焦急地等在寝殿外,冥王已经抱着哥哥进去很久了,一直没有出来。   终于里面传出了动静,他再也等不了了,推门走了进去。   “冥王大人,我哥哥他?”   冥王站在床边一脸凝重,一旁医官皱着眉开口:“神骨被拔去人几乎已经废了,若想医必须在3个时辰内重新归位,否则……”   “3个时辰?”安末心跌入低谷,“没有时间了……”   魔王逃去了哪里都不知道,怎么追?   “真要救,就只能冥王大人您亲自……可是现在天界和冥界关系正紧张,若大人您此时损耗大半修为,恐怕……”   安末一听冥王可以救立刻点亮了双眼,却在看到冥王一脸犹豫后心冷了一半。   自己差点忘了,有了婚契后他一直不喜欢哥哥的,躲了这么多年自己怎么天真地以为他会出手相救?   这些年哥哥因为他受到了多少伤害,承受了多少流言蜚语,没想到在最后生死关头依然得不到他一丝在意!   安末心冷了,上前抱起哥哥就走,“不劳冥王大人费心了,我自己会救哥哥!”   冥王一见急忙将人拦下,“我没说不救,给我点时间,我会考虑!”   “他只剩下三个时辰了,您要考虑多久?”   冥王欲言又止,“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给你答复。”   “好。”   安末放下哥哥,紧靠着床边坐下,闭上眼安静等待。   冥王无奈,转身带医官走出去关上了门。“真的别无他法?”   医官俯首,“冥王大人,我们神者的全部修为都在此神骨,没了就谈不上是神,即使费尽心力救了,也活不过几月。您是主神之子才能勉力一救,即便如此也要重新淬炼出神骨才能彻底保住梦神大人。若是其他神想救,就只能是以命换命了。”   冥王苦恼地挥挥手,医官退下了。   他长身玉立在廊前,望着院子里连绵至忘川的彼岸花出神。   兰缇是自己封神后,宿命之神直接预言给他的此生伴侣。他一向不喜被宿命支配,更不可能去迎娶一个陌生人,所以这些年一直拖着不肯完婚,甚至不愿见梦神。   可说到底他毕竟是自己命定的伴侣,如今生死关头,自己丢下不管也说不过去。   还有一个最大的难题就如他们所说,天界近年来和冥界关系很紧张,主神快消亡了,归于虚空前他的神力继承到底是归大儿子天界神君,还是二儿子冥界之神尚未有定论。   这个时候,确实不是舍命救兰缇的时候。   那个人……冥王回头望了一眼窗棂,那个人其实很好,芝兰玉树朗月般的温润男子,想不动心很难,可他就是不想被命运主宰安排……   何况,救他回来时,他凌乱的衣衫很容易让人猜到他遭遇了什么,那个魔王竟然敢!   莫名的狂怒再次涌起,他极力压下咬碎了牙。   未过门的冥王妃受辱,传出去定是惊动三界!成为神界耻辱!   他脑子一阵阵发胀,乱成了一团,只想冲出去找出那个该死的魔王,将他千刀万剐!   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冥王一惊,飞快推门进去。   眼前一人已经倒在了床边,安末伏趴在床沿上,胸口全是血。他此刻正手持一根冰蓝的神骨缓缓注入梦神胸口,身子疼得痉挛发颤,手上力道却坚定不移,直到那根冰蓝完全没入!   “你――”冥王震惊,“你居然!”   安末做完这一切后又呕出一大口鲜血,他缓了缓,擦去唇边的血渍,冷汗沾染在长睫上,浑身已疼得湿透。   “我等不了了,时间越长我哥越危险,我自己救!就不难为大人您了!”   说完便昏死了过去。   再醒来时安末已躺在了病床上,身边是熬了一夜眼睛布满血丝的冥王和垂首坐在一旁脸色悲伤麻木的夜神。   “你太倔了。”冥王面无表情。   安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没死,“我哥呢?”   “在我寝殿修养,还没醒。”   “我为什么没死?”   夜神终于抬起头看向他,“冥鸦救了你。”   “冥鸦?”“对,它把它的魂珠给了你……”   “什么?!”安末猛坐起身,又被胸口巨大的撕痛逼得躺了回去。   “它伤重刚醒,听说你出事了就跑来看你,看你救不回来了,就用自己的魂珠保住了你的神脉。”   安末惊痛,双唇微颤,“那它呢?”   夜神打开衣袍露出怀里黯淡无光昏睡中的黑鸟,“失去全部修为已经重新退化成了一只凡鸟,等他醒来,一切都要重新来过。”   “冥鸦……”安末心中大恸,眼泪冲进了眼眶,鼻子酸到发疼,“为什么不阻止它!”   夜神摇头,“阻止不了,它比你还倔……没关系,我会守着他的,等他重新修成神鸟,修成人形,我等着他。”   眼泪落了下来,安末胸口疼得比拔出神骨还疼,那只傻鸟……   冥王:“魂珠只能保你暂时不死,还是要重新养出神骨才能性命无忧,而且那魂珠不是你的,会有排斥,每个月你都要承受一次蚀骨之痛。”   安末沉浸在冥鸦的悲伤里,闻言没有反应。它把命都给自己了,自己还承受不了那点蚀骨之痛吗?   “我会带你哥哥去天界重修神骨,等他痊愈就将你的还你,你不用担心。”   见安末已经丝毫听不见去,冥王站起了身。   “你现在没了神力,只是普通人的肉^身了,要好好保护好自己,等着我们回来,冥鸦忠心一片,别辜负了它的牺牲。”   冥王走了,夜神呆坐片刻后抱着冥鸦也走了,安末将枕头盖在脸上遮住了所有情绪,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压抑地发泄着,任泪决堤……   三日后,安末回到了自己住处。   他打开门走进去换了鞋,又在沙发上呆呆坐了良久。   哥哥已经被冥王带走了,冥鸦也被夜神带去照料,清冷的冥界霎时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了窗旁,一杯冷透的茶水孤零零地立在桌子上,他出神地看了会儿,猛然想起这个屋子里应该还有一个人!   他站了起来,推开客卧,没人!   院子里没有,书房、厨房,到处都没有!   谢则晰呢?   他疾步走了出去,在房子周边找了起来。   一个小时后,冥界办公楼内   “你说什么?!”   小樱呆住了,结结巴巴地解释,“是你的黑袍没错啊,你昨天来过一次,递了字条说让我给你找个安全的身份,要去季炀那里看看,我以为你受伤说话不便,反正只是去看看,就没多问,就带着你,进去了……”小樱已经完全错乱了,为什么又多出来一个安末?!那昨天那个穿着安末黑袍的男人是谁?细思极恐,她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他怎么会知道季炀在哪?”   “不是你给他说的吗?”   安末错愕,“你还没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那,那难道,上次那个也是他?天呐,我把季炀的资料给他了!”   安末心凉了,“你还和他说了什么?”   “梦神大人去裂缝之前给你们安排的转世,我还没来得及给他说。”   安末气息有些不稳,稍一激动胸口便剧烈疼了起来,他闷咳两声捂住胸口,那里被拔走了一根骨头,到现在还疼得发颤。   “把季炀的资料给我,还有你给他安排的身份!”   小樱已经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连忙调出资料递给了他。   安末接过匆匆扫了两眼,立刻朝虚空之门追去…… 第三卷 亡国奴 第1章 亡国奴1奴隶   安末刚跳入时空之门就重重摔了下去,巨大的撞击碰到了胸部的伤口,他趴在一片泥泞里猛烈咳了起来,嘴角涌出一丝血。   一道鞭子毫无防备地落下,重重打在背上疼得他身子一缩。紧接着鞭子落在了他身侧另一个人身上,哀嚎声在耳边响起,到处呻^吟一片。   他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到周边全是和他一样倒在泥泞中的人。一个凶神恶煞的高壮男子正手持长鞭鞭打着他们,一排士兵身穿盔甲立在两旁。   高壮男子边打边骂骂咧咧,“一群狗奴才,给我走快点!耽误了时辰直接扔海里喂鱼去!”   身上、脸上被泥水沾染的脏乱不堪,安末撑起身子爬了起来,看着眼前陌生的国度他想起了季炀这一世的身份,一个被灭国的亡国奴!   身边人都是奴役打扮,被驱赶着朝前进发,看来自己不小心掉入了押解亡国奴的队伍。   他混入人群跟上,左右查看,队伍的尽头一辆囚车摇摇晃晃地艰难前行着,远远能看到里面押坐着好几个人。   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却潮湿腥咸。   安末被身后的鞭子催促着来到了码头,看到一艘很大的航海船停靠在码头,需要仰起很高才能看到的高度,足以彰显国力。他观察了很久,周围并没有季炀的影子。之前追来的时候急,小樱给的资料并没有认真细看,只知道个大概,有提到季炀会乘船被押送到战胜国,看来只能先跟着上船看看了。   鞭子继续挥舞着,把一行人统统往船上驱赶。   海风卷着浪花猛扑过来,吓得安末前面一个正在登船的人一哆嗦,单脚摔下了狭窄的踏板。安末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用力将人扯了上来。   脚下浪花翻滚着,撞在岩石上震出巨响。那人一头冷汗抓紧安末的手爬了上来。   他后怕地看看船下,又看向安末,完全陌生的面孔让他一愣,又迟疑着道了谢。   鞭子飞舞在空中甩着抽了过来,“快走!磨蹭什么!”   一排排佝偻的身子在怒喝中上了船,安末刚登上甲板就被迎面而来的咸湿海水扑了满脸。   一排士兵提着水桶朝他们劈头盖脸地冲刷着,众人被呛得咳嗽不止。   “你们这些脏鬼,洗干净再上柏大人的船!”   已经被关押了数月的奴仆们浑身恶臭,再加上刚刚摔在泥浆里的狼狈,此刻都在海水的冲洗下清爽了许多,只是被海风一吹,又打起了寒颤。   安末胸前有伤又重伤未愈,被海盐一激顿时疼得撕心裂肺,倒在甲板上眼前一黑,晕死了过去。   高台上蓄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目光似鹰,望着脚下被海水冲刷干净的奴隶们,眼光挑剔地一一看过去。   突然他眼神一顿,迈步走下了高台,踩着泥泞的污水走到安末面前。   他蹲下捏住那精巧的下巴,撩开湿乱的长发,一张苍白俊美的脸露了出来,唇色被鲜血染的殷红,倒像是熟透的红莓。   他喉头滚动着咽下了口水,脸上泛出喜悦:“真是不错,来人!把他和那些贵族们关一起,等下船后一起送到奴市去!哈哈,这次能大赚一笔了!”   他顺手撕开他的上衣想要查清验货,却被猛然跃入眼帘的狰狞伤口吓了一跳,刚刚长在一起的血肉似乎又被撕裂开了,翻卷着皮肉正往外渗血。   可惜了,这么好的身子有了瑕疵……   他揪起他的发仔细打量,和其他风洛国的子民不太一样,他的头发只到肩头,还是罕见的浅咖色,皮肤倒是和风洛国的人一样,很白很细,只是穿衣打扮却和其他奴仆不同。   柏总管问下人:“这个也是王府的奴仆?”   领队的小跑过来探身看了一眼,眉头一皱,这么好看的脸蛋怎么完全没印象?   “这……”这人又是从哪冒出来的?“难道你的队伍里是否混进了外人你都不知道?”   领队被问得急出一头汗,出发时都是按名册清点过的,自己为了给主子筛选优等货色还特意过了一遍眼,没理由漏掉这么绝色的一个啊!   正要找人问个清楚,下人队伍里突然站出一个人,正是安末刚刚救下的那个男子。   “回大人,他是刚进府的,还未入册。”   领队的一听急忙附和,“对,柏大人,他是新来的。”   柏总管眯眼一瞪,“你确定?”   男人冷汗流了下来,“是的,他刚来我们灶房打杂第一天。”   柏总管看了一眼昏死过去的安末,挥挥手:“行,把他带下去吧,伤口让医官给他弄点药,别让他死在船上。”   男人和领队同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将人抬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安末在一阵剧痛中苏醒了。   他坐起身发现四周昏暗一片,狭小的空间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巴掌大的透光口,这里关着许多人,可能是有人晕船呕吐过,难闻的气味让他直皱眉头。   外面有海浪声,看来他们已经出发了。他打量四周,冰冷的舱底地板上老鼠在横行,一个老者躺在地上低低地呻^吟着,肩膀伤口上爬满了嗜血的老鼠在撕咬,他却丝毫没有反抗之力,看样子已经快不行了。   其他几个人缩在角落里正瑟瑟发抖,他们只是看着,没人敢上去帮忙,眼睛里除了惊恐就是退缩。   安末皱眉,随手捡起一根细棍撑着身子走了过去,几下就把硕大的老鼠驱赶跑了。   几个人同时看向他,他擦擦嘴角的血又坐了回去,胸口还在灼烧地疼,他掀开看到衣服内已被重新绑好了绷带。   安末闭上眼缓了缓,感觉一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于是慢慢睁开眼朝对面看过去。   一个青年垂着头正从蓬乱的发后偷偷看他,发髻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   安末只看身形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毕竟是自己用了两世的身子原型,再熟悉不过了!只是突然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这种感觉又很特别,当初自己在这具身体里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很瘦,很白,很出挑,淡墨勾出的隽美男子,谢则晰的心头好。那人见偷看他被发现了,连忙低下了头。他的身边坐着几个衣着华丽的老少,看老鼠都被赶走了才怯怯地爬过来拉着地上的老者小声哭。   舱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压抑悲伤的空气霎时静止,一个肥胖的士兵走了进来。   他用手中的长刀拍拍门板,倨傲地叫嚣:“那个是世子?站出来!”   几人本能看向身后面色泛青的少年,胖士兵了然,走过去一把抓住他衣领将人从里面揪了出来。   “这么说就是你了?”   少年一被抓过去就闻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味,吓得脸上血色褪尽。   那人捏住他的脸仔细看了个遍,戏谑道:“风洛国的男女果然个个魅惑动人,不然怎会把我云国的王妃给勾了去,一人作孽连累整个国家被灭,你们的王还真是痴情种啊!偷人都偷到我们云来了!”   说完手下猛用力,轻易就撕开了世子的衣襟,“我倒要尝尝,这风洛国最娇生惯养的贵人们,是个什么滋味,哈哈哈。”   世子尖叫了起来,疯狂地踢打挣扎,可那细瘦的胳膊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转眼就被剥了个干净。   世子大哭起来,彻底崩溃了,他指着另一边哭喊,“他才是府上最好看的,你去找他去,求求你了,你找他吧!”   士兵闻言调转过了头,一眼就看到了正惊恐看着他们的季炀。   “对!就是他,他是洛衣,是臣子们在全国搜罗回来献给我父亲的美人,绝对是最好的,还没侍过寝,干净的,你找他吧,放了我,求你放了我!”   洛衣难以置信地看着哭成泪人的世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推出去挡刀。   士兵转眼就来到了他面前,一个饿虎扑食将人重重撞在了地板上。   洛衣被撞得眼冒金星,疼得有一瞬间失去了知觉。士兵肥胖的身躯压得他一口气没喘上直翻白眼,刚挣扎着缓过气眨眼间就被扯下了衣物。   他绝望地流出眼泪,余光一瞥看到了刚刚救了老管家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看样子似乎也受了重伤,单手捂着胸一直在闷咳,即使弯着腰垂着肩膀也能看出他气质不俗,模样惊人的出色。只是给人感觉太冷,难以靠近。   他在看着自己,目光复杂看不懂,却仿佛他们之前认识一般。   周边依然没人上来救,他本就是卑贱的奴籍,从小到大颠沛流离又不幸被抓来献入王府,身份地位连那些奴仆都比不上,又怎会有人来救自己呢?酒臭味钻入了口鼻,洛衣忍无可忍一口咬在了他耳朵上。   士兵大叫一声变了脸色,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就疯狂往地上撞,船板被砸得巨响,很快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   脑袋被砸懵了,他的身子动弹不得,泪水掺着血滴一起滚落在地。模糊的视线中对面那个男人站了起来,用刚刚驱赶老鼠的细棍精准无误地扎进了胖士兵的后心。   身上的肆虐停止了,在那士兵直直朝他倒下将要砸下来时,安末抬脚将人重重踢到了一边。   船舱里的人全吓傻了,杀死了押解他们的士兵,他们还能活吗?   安末没管他们震惊的眼神,单手拉住士兵的腰带将人拖了出去。   洛衣在原地愣了很久才跌跌撞撞地跟着冲了出去,他跑到甲板上,看见安末已将人拖到了背光处的阴暗角落里。   他脱下士兵的一只鞋放在船栏边,接着将尸体往海里一推,噗通一声销声匿迹。   _娇caramel堂_   洛衣怕得后背衣服都湿透了,见安末已将那人处理后,突然也反应了过来。   他连忙蹲下用身上的衣衫擦拭着地上的血迹,他慌得嘴唇直抖,可手下一刻也不敢停认真仔细地擦着,不敢留下一滴痕迹。   安末处理完就原路返回了,路过洛衣身边时,洛衣突然拉住了他。   “你,你叫什么?”   安末看看自己衣袖上那只瘦弱的手,又看看他强作镇定的眼睛,“安。”   “安?你叫安?好,我记下了!”   安末没再和他多说,转身回了船舱。   “谢谢你救了我!”   洛衣冲他身影小声道,安末听见了,微微点点头就进去了。   天光大亮时,领队把所有人驱赶到甲板上清点人数,发放吃食。   安末跟在众人身后,洛衣后退两步紧挨上了他,安末瞥了他一眼没动。   亡国的奴隶们坐在甲板上默默啃着发臭的馒头,很快有士兵跑到柏总管那里汇报有个同伴失踪了,洛衣船舱里的人看着那些士兵跑来跑去地找人,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消息很快传开了,有士兵失踪了,据和他一起喝酒的同伴称他喝多后就回去了,紧接着就有人在船栏那里找到了遗落的鞋子,最终默认此人喝多后失足坠入了海里。   柏总管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大家停止查找各回各位去,又下了禁酒令,这才又回他的船舱歇息去。   事情居然就这么蒙混过去了,世子几个人大气不敢出,看向安末的眼神更觉害怕……亡国奴2要谁? 第2章   安末和他们一起在船上漂泊了三天,据说明天晚上就能抵达云(che)了。   这艘船上每天都在死人,有病死的、闷死的,还有被士兵看不顺眼随意杀死的。   甲板上的血冲洗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渗入木板成了永远擦不去的黑褐色。   奴隶的命本就贱,更何况是亡国的奴隶。在这些士兵眼里,这些人可以随意处置,只要不动一层舱的那些值钱货就行。   熬到第四天,船果然在新的码头靠了岸。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浮在海面上只剩下半个金红色。   晚霞落在身后,下船时安末抬头看了看他们的目的地――云国。   码头上货船停靠的密密麻麻,穿梭着无数苦力在搬运着货物。虽是一个靠着码头的小镇,却很繁华富饶。这里的人五官轮廓都很深邃,衣着打扮也很随意,没有风洛那样繁杂细致。   安末他们在地牢又被关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就被囚车押着前往王都去了。   ……………   “大哥!这边走!”   云怿在前面带路,登上了都城最豪华的酒庄顶层厢房。   他亲自斟满酒,满脸喜悦,“上苍保佑,大哥这次终于痊愈,父王已经大赦天下予以庆祝,臣弟在此也祝贺大哥重获新生,一桌酒席,聊表心意。”   云国的太子云晰曾经也是风华无双的人物,可惜在五年前坠马后脑袋摔成了痴傻,药石无医,后由二皇子云怿继承了太子之位。   五日前太子突然恢复了神志,王族上下惊喜不已,虽说这位太子痊愈后不大记得从前事,但言谈举止已和正常人无异,也算是大幸。   今日云怿主动邀请大哥巡视都城,顺便来酒楼庆贺,两人把酒言欢气氛融洽,不觉已喝到了夕阳垂暮。   酒足饭饱后,云怿打开了窗。   “大哥您看,这里欣赏王都的街道景致最是好看!”   云晰依言走至窗口,夕阳下的王都果然壮丽。宽阔的街道上一派祥和,很多人都在朝着一个方向走,渐渐汇集到了一处宽阔的场地上。   “他们在做什么?”   云怿顺着看过去,了然地笑道,“怕是又有战奴被送进城了吧。”   “战奴?”“是啊,大哥有所不知,两年前南部小国风洛的新王前来朝圣我云,竟看上了父王的新宠兰妃,两人私通被发现,父王震怒下挥兵南下灭了风洛。这一年风洛的子民全都被打上了奴籍,流落在四个国家之间贩卖,成了名副其实的亡国之奴。”   “原来如此。”云晰看着人潮涌动的广场,知道季炀说不定就在那里了,还会在今日邂逅云怿,成为他的娈^宠。   “大哥想去看看吗?选奴的过程还是很精彩的!”   “好。”   “大哥请随臣弟来。”   云怿没有暴露身份只带了几名随从,带着云晰没入了拥挤的人群。   城西的广场是人们日常集会的地方,此时一人高的石台上堆放着十几个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满了战奴。   观赏台就在场子旁边,最前排的位置视野最佳,给钱就能入座。   云怿扔给奴贩一袋银子,找了个最好的位置带着云晰坐下观赏。   有购买意愿的贵族早已在一旁等候了,场下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看热闹的。   奴贩敲着铜鼓绕着场子转了一圈,高声喝道:“开场――”   场下的人尖叫起来,拍着手热切期待下面的表演。   场中间的围栏打开被放进去了四五只膘肥体壮的恶犬,它们在场中间乱跑着,从喉间发出恐怖的低吠。   “这些犬要做什么?”云晰问。   “大哥看下去便知,都是些助兴的小把戏。”   第一个笼子被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被拉了出来,来到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上。   奴贩将他脸上的乱发抓起来,露出一张沧桑斑驳的脸,又扯开他的衣服展示身材,粗大的棍棒落下砸得他跪倒在地,看样子身子还算结实。   台下人见状起着哄,贵族们挑剔地打量后纷纷摇头。   见交易失败台下人更兴奋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叫喊着:“杀!杀!杀――”   奴贩弯下腰请示,一名脖子上挂满玉石的贵族出手扔进场一锭银子,奴贩收好后将那男人往下一推,交易失败的奴隶立刻跌入了恶犬池。   惨叫声中奴隶的血肉被一块块撕掉,恶犬争抢着,白森森的尖牙咬住眼前的部位死不松口,压低了身子拼命往后撕扯,奴隶的声音变了腔调,嗬嗬的濒死呜咽从嗓子眼里哽出不似人声,听着让人头皮发麻。云晰第一次见这阵仗,惊住了,“这是?”   云怿笑:“寓意开场红,为后面的交易博个彩头。”   场上很快被鲜血染红了,人已经被分食的不剩下什么,笼子里有人已经失禁了,身体抖如筛糠,几乎快晕了过去。   云晰朝那些笼子里一个个看去,并没有找到季炀的身影。场上的交易还在热热闹闹地进行着,有人被投入恶犬池,有人被看上领走,生死都只在座下人的一念间,卑贱到了尘埃。   奴贩们掐着点儿磨到金主们将要耐性全失时,终于放出了一层舱的值钱货们。   世子和他的近亲们被带了出来,刚一介绍完身份就有几个买主坐直了,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来。   像这种亡国的贵族子弟们买回去是没什么用的,什么都不会做全是白养。但也有别的乐趣,毕竟肆意地去凌虐一个曾经的王者贵族,心里的满足感是那些个普通奴隶比不上的。   要的就是这份曾经的高高在上被踩在脚下的快敢!   世子几人被像货品一样扒了个干净,什么脸面自尊统统被踩碎剥落,跪在木台上受尽了羞辱。   柏总管满意地看着那些个亡国贵族被卖了个好价钱,数钱数到嘴巴咧到了耳边。   就在众人以为高潮部分已经结束时,奴贩再次拿起铜锣满场敲了起来。   “最后两个,百万金一个!请下定――”   什么?百万金一个?   差点离场的人再次跑了回来,要知道刚刚那些个贵族们也就千金一位,什么奴才居然敢叫嚣要百万金?疯了吗?   见众人的胃口被成功调了起来,柏总管满意地挥挥手让人把洛衣和安末带了出来。   双手被紧紧捆绑在身后,洛衣第一个被推了出来,紧跟着是安末。   云晰面色一震不由站起了身,连一旁见多识广的云怿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眼睛直直地盯上了洛衣。   台下人争着抢着往前挤,都为了看清楚压轴的极品。   柏总管亲自上场展示他的宝贝,手中匕首割开洛衣的衣服,将露不露若隐若现,吊足了众人的胃口,让人既能惊鸿一瞥,又无法窥得全部,看得人心痒难耐。   已经有金主忍不住下订金了,暗自盘算着合适的价位,还有按捺着等安末的,眼睛早黏在了木台上。   柏总管故技重施又来到了安末身前,他故意用刀背抬起了安末的下巴,让台下看清楚货物的颜色,然后满意地看到台下赞艳的表情。将手中刀子放到安末胸口,只需轻轻一划,就能露出里面掩藏的绝色。   “啊――”   台下人惊呼了起来,谁也没想到安末会突然变脸。柏总管的刀子还没落下,安末已经抬腿毫不留情地踹在了他胸口,柏总管瞬间飞出去几米跌落木台,重重落入血红一片的恶犬池中,眨眼间就被喂红眼的黑犬围攻了上去。   “啊啊啊啊――”   柏总管的惨叫惊醒了在场的守卫,他们急忙跑过去拿出刀棍驱赶恶犬,试图把人救出来!   狭窄的木台上安末一脸冷漠,看着血池中挣扎的人如看蝼蚁,平静无波。   侍卫很快冲上了木台,目标直冲安末。   云怿这才反应过来惊叹:“有意思!还有这样脾性的,够劲儿!”   云晰满眼都在洛衣身上,完全没去注意安末惊世憾俗的行为。   眼看侍卫冲上木台和安末已经缠斗在了一起,云怿侧身对身边的侍从交代了两句,侍从很快跑过去吩咐奴贩止住了混乱,又过了一会儿,洛衣和安末被带了过来。   “百万金一个,确实值得上这个价。”   云怿下了定论,见云晰一直盯着洛衣在看,挑挑眉问:“大哥可是看中了此人?不如臣弟买下赠予大哥吧,大哥大病初愈,身边是该添置几个贴心人侍奉的。”   云晰闻言没有推脱,“谢二弟。”   “大哥想要哪个?还是都要?”   云晰看着洛衣,抬手指了指:“要他!”   云怿点点头,“那这个呢?”   云晰终于看向了安末,目光轻触的刹那一愣,明明是陌生的面孔,为何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却似曾相识? 第3章 亡国奴3留下   见云晰盯着人迟迟不回应,云怿笑起来:“倘若大哥都喜欢,那便一起带回去吧。奴市虽开了几年,这种上乘货色可不常有,特别是这个――”云怿看向安末,一脸兴味,“要是大哥腻了,可以把这个下放给臣弟,他身手似乎还不错,没事儿在家陪着练练手也是有趣的。”   云晰本想开口顺势让出去一个,但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就变成了:“那便两个都要吧,多谢二弟相赠。”   “大哥客气了,大哥可以带人先回去歇着,脾性大的这位闯的祸还得费番功夫好好收拾一下呢,臣弟先去处理,改日再另约大哥叙旧。”   百万金,再加上重臣远亲的半条命,这位奴的身价可真够高的,一出场就让他砸了这么多银子还赔上人情,整个风洛国想必也只此一个了,但愿他物超所值啊!   云晰伸出手,把掌心递给了洛衣。洛衣受宠若惊心脏直跳,看那只手久久在自己面前停留着,终于怯怯地伸出手放了上去。   脏兮兮的小手很快被温暖的大掌握住,云晰牵着他:“走吧。”   两人十指交握牵手走在前面,洛衣吓得不敢抬头。安末默默跟在后面,看了一会儿还是别过了头,将目光落在了别处。   安末和洛衣被带了回去,安置在了下人们的杂院。   云的等级制度很严苛,战奴在这里是没有任何地位的,连日常侍奉主人的奴仆地位都不如,更不用说在前太子的寝殿里了。   云晰自从生病后就搬出了宫,现在的太子殿是由二皇子云怿住着,他在宫外有一处单独的行宫。   云晰牵着洛衣一路没松手,直到将人安置好才没了刚刚初见时那股冲动。   在冥界无意中看到洛衣将会被云怿先一步遇到并被抢先占有,他就急了!在等不来死神的情况下他才出此下策,脑子一冲动跑到了这里,用了已是无用之人云晰的身体。   现在他及时制止了,也把人带回来了,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处理了。   季炀这一世身份卑贱,而自己却误成了皇子,若想继续复仇比在现代社会容易多了,毕竟这里王权胜于一切。   可看着他的脸,脑子里跳出来的却是陈末、黎唐,他几乎已经快忘了季炀原本的模样。   他的心乱极了,完全没做好再次面对季炀的准备,如今的处境他只能暂时先安置下他,再做打算。   最低贱的战奴只能安排在最下等的住处,云晰虽不愿但还是克制住没另作安排,对于洛衣,这一世该拿他怎么办,自己还需要再想想,再好好想想。   洛衣这是第二次踏入贵族们的大宅,在风洛时被抓入世子府曾住过两天,这是第二次。   虽说都是地位高不可攀的贵族大人们,可他现在所处的这间下人房还是高级很多。   风洛小国依山傍水,风土养人,一草一木都透着雅致,养出来的人自然也更柔更美一些,建筑也偏向细腻精巧。   而云作为这片大陆上国力最强盛的顶级强国,民风就彪悍多了,冬雪夏雨四季分明,连这里的树木都比风洛高大许多倍,所以这里的房子也很大,石阶很高,看起来威严又气派。两人虽是亡国的战奴,却是真金白银重金买回来的,还被皇子亲自送到了门口,下人们也没敢真把他们当成任人宰欺的奴隶看,按照上面交代的送来了被褥和衣物,又打了两大桶热水让他们擦洗,便不再管他们了。   后面的一切都只看大皇子的意思了,是宠是虐,明天就能见分晓。   洛衣看看崭新的床褥,又摸摸新衣,还有点不敢相信。   “安,他们没杀我们,还给我们房子住、衣服穿,是不是以后都不会杀我们了?我们以后是皇子的奴仆了?”   安末摇摇头,他心中在意的不是这些事情。今天云晰成功截胡了云怿,把洛衣弄到了自己府上,事情的开局就偏离了轨道,后面简直一筹莫展。   最被动的是自己现在这个身份,被划到了战奴一类,这样的话有很多事都很难插手了。   他站在窗前沉思,那边洛衣一看处境已经安全便也顾不得别的了,跳入桶中洗了个干净,最后裹着暖香的棉被很快就睡着了,睡了被抓后这几个月最安稳的一觉。   云晰足足过了三天才再次召唤了洛衣,这三天他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决定先相安无事地处着,看洛衣的表现再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上一世他救了自己,前两世因为自己他也死的很惨,本质上讲重生后的季炀并没做过任何伤害自己的事。若这一世洛衣真的不再辜负,那他愿意试着给彼此一个机会,最后一次机会!   洛衣被叫走了一天,安末独自在房间等了一天。   他不知道云晰会对洛衣做什么,可已经这么久了,他们会发生些什么,自己多多少少也能猜到。   一天了,该做的不该做的或许都已经做过了,就像前两世他对自己那样,在这里更不用征得自己同意,甚至不需要耍手段强迫了,洛衣根本不敢反抗……   如果事情真的失控了,该怎么办?直接杀了谢则晰将他带回去?可原来那个云晰的宿命该怎么继续?   安末脑中纷繁杂乱,如果哥哥在就好了,能帮他出出主意。   他现在心里根本无法平静,洛衣一直没回来,他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门外没收回,只要一想他们将会发生的事,胸口的伤就扯着疼……   快到晚饭时,终于有人来传话说大皇子要见他,安末这才跟着过去。   “洛衣说你叫安?”   “是。”   云晰再次打量他,陌生、疏离,那眼睛根本不看自己。   “洛衣说你救过他,也会些拳脚功夫,你们既同为风洛子民彼此相熟,以后你就做他的贴身近卫吧,我把隔壁的小院落赏给了他,你今后就在那里当值,只归洛衣管就行。”安末看了一眼洛衣,见他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这明显就是洛衣出的主意。   侍卫就侍卫吧,就近看着也行,若云晰还想着害洛衣,自己也能及时拦一拦,不让事情发展的太失控。   安末点头答应了,见洛衣虽兴奋仍拘谨地站着,两人之间的氛围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暧昧。   “有伤在身?”云晰注意到安末唇色泛白,身形也不够***。   “是。”   “那就等身子养好点再去吧。”   “好。”   这天后,洛衣得了一处单独的院落,十名侍卫,还有六个近身侍女,其他负责院子一切杂物的仆役若干。成了这里唯一一个奴籍出身的侍宠,虽然地位抬不上去了,却是皇子面前唯一的红人,连带着安末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几日后的下午   洛衣在屋内陪着云晰看书,屋外的侍女们则悄悄挤在了廊外,透过花枝往外窥探。   “看!那个就是安侍卫!”   “我看看我看看……呀,真好看!”   安末已经换上了侍卫的装扮,这里的服饰没有风洛那么复杂,男女都很简洁利落,很显身材,特别适合安末这样宽肩窄腰身材比例好的。   黑色贴身侍卫服将他身型勾勒的高大挺拔,宽宽的黑色腰带束出一把劲瘦的腰身,衬得腰细腿长身材出众极了。   他怀里抱着一把佩刀,低着头围着院子一圈圈绕着,浅咖色的微长头发被简单扎了起来,松松散散透着一丝慵懒。   他看似有些无聊,每一步都迈得漫不经心不紧不慢,长长的衣摆随着他的步子一飘一荡,每个扬起的弧度都撩进了人心里。   侍女们不觉看红了脸,“听说他也是大皇子买来的,我觉得这个更出挑一些啊,为什么主子偏偏只看中了屋里那个?”   年长些的侍女摇摇头,“屋里那个一看就乖顺,是个胆小怕事的,这个啊……太冷了,说不定咱们主子还真搞不定呢。这些有身份地位的都喜欢听话的,谁会愿意费心思去讨好一个性子冷的奴隶呢。”   “姐姐说的是,虽然有些可惜,但想到以后他就在咱们院子里当值了,我好开心啊!天天都能看到他在院子里转悠,真是想想就觉得心情好呢!”“你这色胆包天的丫头,还敢起歪心思,人家才来几天,看把你迷的!”   微风把窃窃私语的笑闹送进了屋内微掩的窗子里,云晰从书页中抬起了头,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   院子里徘徊的人清冷、淡漠,还带着一丝丝疏离,那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让他心头一颤,看着窗外的身影渐渐失了神。   “大人,大人?”   洛衣递了茶水过来,见大皇子迟迟不接,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云晰被他叫回神,洛衣熟悉的面孔再次把他的注意拉了回来。真是可笑,人明明就在自己眼前,自己怎么会觉得那人像呢?   他接过茶,继续让洛衣陪着看书。洛衣对陪他看书这件事兴致很高,从中午吃过饭到现在一下午了,一点也不觉得闷,有时还会大着胆子小声询问云晰那些字怎么念。   这一世的洛衣性子又变了,完全蜕变成了另一种感觉,和陈末、黎唐都不一样,更像一个普通人。   他和自己在一起变得小心翼翼,讨好的成分居多,或许是被折磨怕了,也或许是身份地位使然,他没了那一身傲骨,变得和常人无异。   一点点好处,一点点宠爱都能让他受宠若惊、激动不已,特别容易满足,心思简单明了一看就透,是个再简单不过的人。   云晰常常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以前总带着有色滤镜,才把陈末、黎唐看得那么与众不同。或许季炀本就是个普通人,被自己额外的感情加持,才成了最特别的那个。   晚饭后云晰又走了,洛衣提着的心放下后莫名有了些失落。   安末结束了一天的巡视走了进来,他现在的房间被安排在了院子的一角,近身保护着。   洛衣现在已将他视为一同落魄在此的同伴,还是自己的恩人,安末总是给他强大的安全感,是他唯一信任的人。   洛衣把今天得的糕点递给了他,他是无意中发现安末吃饭很挑的,所以常常会特意给他留点儿好的。   见安末坐下就着茶水吃了两块点心,洛衣叹了口气:“他又走了。”   “嗯?”   “我说云晰皇子。”   “哦。”   “你说,他对我这么好,给我漂亮的房子住、好多新衣服穿,找人伺候我,还每天来陪我,为什么却……”   安末看着他,等他往下说出重点。   “为什么却从来不碰我呢?”“咳咳……”安末不小心呛住了,剧烈的咳嗽又扯到了胸口的伤,疼得他伸手下意识捂住。   洛衣说完自己也脸红了,“我不是故意这么想的,我之前被抓去侍奉那些大人们,我知道他们要我们来是做什么用的,之前那些管家给我们讲过,所以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一直不愿意碰我。”   安末低头吃着东西,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真的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云晰大人看我的眼神让我常常很慌,让我常常忘记自己只是个战奴,我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亲上来了,可他又什么都不做。”   洛衣越说脸越红,“安,你说,我是不是该,主动些?”   安末吃不下去了,“主动?”   “嗯,那些侍女们说云晰皇子以前是太子,府上原本就养着很多宠妾,还有很多外族的美人,我这样的,他应该只是新鲜两天,或许他更喜欢在别的侍宠那里…….我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真的不想再过回以前那种任人宰割的生活。只要能把皇子更长久地留在这里,我们就能有依靠,再也不用怕了!”   “安,你说我到底要不要主动试一次?”   安末垂眸看着被子里的茶水,“你想就去试试吧。” 第4章 亡国奴4留宿   云王宫内   云怿一大早入宫去请安,到了才发现他的父王不在。   “父王呢?”   “太子殿下,王上带着大皇子在校场练习骑射呢。”   云怿笑容一滞,随后笑道:“大哥也来了?那我去看看!”   云怿的笑维持的恰到好处,心里却转了千百绕。从云晰恢复神智后,父王的心情越发好了,这段时间经常召云晰进宫陪着。   他想起当年云晰还是太子时,就是父王心中最满意的继承人,独得圣宠!太子出事后父王更是寻遍各国名医不遗余力地治了一年多,最后实在无望才改立了自己。   现在的云晰虽痊愈但记忆全失,本以为威胁不大的,没想到他还是小看了云晰在父王心中的份量。   有些人啊,真的像团斩不尽的杂草,只要没一把火把他烧干净,他总会给点阳光就重新发芽疯长。   云怿歪靠在轿撵上,手中拨动着念珠。春天来了,也该锄锄草了,不然好不容易养大的果子,就要被杂草爬满身,困死了……   云晰再次握紧弯弓拉满了弦,豆大的汗珠从眉间滚落下来,他瞄准箭靶一松手,利箭飞出去直直插入了红心。云皇赞慰地点头,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这里,还不够放松!不过进步已经很大了,假以时日定能恢复你以前的七成箭术!”   “谢父王!”   云晰两边肩膀已经疼得抬不起来了,一上午的时间几乎全耗在了靶场上。   以为做皇子很安逸的,没想到这个战斗强国的皇子们也要学习很多东西。   这几日他天天被叫到这里,不是学骑射,就是背史书,这个国君也不好好去忙国家大事,一有空就跑来亲自下场教导,云晰累得几乎没了喘息的机会,连回府陪洛衣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父王!大哥!”   云怿拿着巾帕走过来,一见大哥满脸大汗就关心地帮他擦着,“大哥身子刚恢复,要慢慢来,别再累着了。”   “谢二弟!”   云皇看兄弟俩和乐融融不由欣慰,那么多儿子中就数这两个最出挑,一个沉稳智慧有担当,一个睿智仁慈豁达,都是人中龙凤。   但他还是多偏向老大多一点,毕竟以一个未来君主的角度看,云晰更能担此重任。   只是可惜了,世事无常……   宫人们在围廊里摆上了坐塌,沏好凉茶端上贡果,等父子三人过来后呈上清水让他们清洗干净,坐下歇息。   “大哥自从病好后父王也格外精神了!”   云晰脸上挂着谦和的笑,为两人递茶,“父王如此繁忙还抽出时间教习大哥,看得儿臣好生羡慕,能得父王的教导,儿臣也求之不得啊。”   云晰累得不想和他们打官腔,畅饮了几大碗茶水后才感觉身体又活了过来。   云皇:“怿儿的政务管理的很好,本王无需过多担忧。”   云怿得了夸奖面色一喜:“说到政务,儿臣有一建议。”   “讲。”   “大哥的病现在已经大好了,虽记忆有失,但相信在父王的潜心教导下定能恢复往日风华,所以儿臣建议,将太子之位还于大哥!”   云晰一惊,什么情况?他只是来借用一下身体找洛衣,对这里的王位可没什么想法,这个云怿是不是也太大方了!   “父王,我现在对政务早已不识,对国事也一知半解,实在担不了此任。二弟谦逊睿智,才是担得起太子位之人。”云皇初闻也稍稍一愣,沉思片刻后,面色还是隐了去,“不急,此事日后再议吧。”   云怿心里一咯噔,真好,只是稍一试探,没想到父皇还真有这个打算,连个委婉的安抚都没给自己,还真是……无情啊!   被云怿这一折腾,云晰心更累了,回到府里就倒在了床上,一直等到双肩都没那么疼了,才去找洛衣吃晚饭。   云晰跨入小院内,门口的红樱已经开了,云霞般覆了一层,一团团探出枝头遮住院内深处更别致的风景,让人看的心情一悦,逐渐放松。   转过回廊他看到前面立着一个身影,在廊柱边半倚着身子,怀里抱着佩刀,是那个安。   云晰停住脚步,远远地看着他。   这个人,云晰不知道为何每次看到他心情总有些闷,很不舒服很复杂的感觉,就像憋着什么东西无法释放出来一样,让人无端烦躁。   或许是云晰的眼神太直白了,那人感应到后也回过身看向了他。   云晰没有闪躲,与他四目相对良久。他以为安看见自己会过来行礼,或者像前太子府里遗留的其他侍妾那样过来套近乎刷存在感,结果――   这个叫安的侍卫,哦,不对,这个叫安的奴才,自己花重金买回来的奴隶,居然在看到自己后眉头一皱,别过脸直接扭头走开了!   他就这么走了!甚至连步调的节奏都没有改变,散漫、悠闲,踏着对自己的不屑!   云晰刚想追上去斥责他是什么意思,什么态度!主屋的大门一开,洛衣闻听云晰来了忙跑出来迎接。   “殿下来了!”   洛衣跑过来,拉住他的手殷勤道:“殿下,菜已经备好了,我都让人去门外看好几次了,他们说你从宫里回来后累坏了,一直在休息。”   云晰跟着他来到了门前,再一回头,安已经抱着佩刀走远了……   洛衣今天有些紧张,上次和安说了自己的想法后他请教了很多年长有经验的老侍女,把自己这段日子攒的金银宝贝全花光了,就为了今晚能留住云晰。   服侍着云晰吃完饭,洛衣乖巧地立在他身边帮他捶肩揉背。   云晰忍了一会儿还是不习惯,没让他继续下去。   可能是前两世被那个冷情的季炀给忽视惯了,这一世洛衣突然如此殷勤他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明天一早还要继续去宫里接受教导,云晰今日实在困乏也没做长留,饭后呆了一会儿他便要起身回去,洛衣突然按住了他。   “殿下,今日我做了新衣刚送来,我想试穿一下,您帮我看看好不好看行吗?”云晰闻言又坐了下去,“好!”   洛衣跑进内间换衣服去了,云晰在外面喝茶等着。   忽然里间传来一声惊呼,云晰忙站起来走了进去。掀开帏纱的瞬间他愣住了,眼前洛衣正倒在塌上,身上的薄纱冷白透雪,红色菱绳从脚踝交缠到了大腿,刺眼的白、冷艳的红冲击着视网膜,让他呆愣在当场半晌没动。   洛衣红着脸从过于繁杂的纱衣中爬起来,羞怯中又带着诱惑:“我,我换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绊倒了……皇子殿下,您觉得好看吗?”   云晰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他眼睛里,那眼神里藏得东西根本掩饰不住。   洛衣是故意的,故意穿成这样,故意摔倒,故意让他看到!   洛衣见他眼睛直了,心中暗喜,含羞地冲他递过去了手,半晌后云晰抓住那只手,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   安末当值的时间到了,下一轮近卫替换了他的位置。   屋外明月已经升到了当空,亭廊各处都挂上了宫灯,清雅柔静。   那人从晚饭时进去到现在已经几个时辰了,一直没出来。   安末换下侍卫服挂好沿着回廊往回走,白天的时候他见过洛衣那件衣服,挺别致的,让人一看就能猜到他想干什么。   安末没直接回去,沿着青石小路漫无目的往院子深处走去。宫灯灭了,又被点亮,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夜。   远处主屋的灯终于熄灭了,院门也已经落了锁,这一夜,云晰在洛衣房里没出来…… 第5章 亡国奴5主仆重逢   那晚以后,云晰每晚都宿在洛衣房内,早上匆匆去宫里陪父皇,下午回来就呆在洛衣的院落。   府里很快便传开了,人人都知道大皇子被新买的战奴勾去了魂,日日宿在新人那里,夜夜笙歌……   洛衣趴在鱼池边扔进几粒饭团,看着鱼群在水里争来抢去溅起水花,那欢闹场景却映不进他眼底一丝喜色。   洛衣苦恼叹气:“唉,人人都说皇子独宠我,说我夜夜享受恩泽,要是真像他们传闻的那样就好了。”   安末站在一旁看着五彩斑斓的游鱼,保持沉默。“安,你说他是不是身体有什么隐疾?我明明感觉得到他也很喜欢我,可为什么我都穿成那样了,他却还是不愿碰我?”   安末沉思了会儿,“或许喜欢别的风格?”   “我试过了,这段时日趁他宿在我这里,我把各种款式料子的亵衣都试了个遍,连光着身子不穿都试过了,可他根本不为所动,这么长时间了,他只亲过我,睡觉都是老老实实抱着。”   洛衣越说越觉失败,“我常常想,他或许没我以为的那么喜欢我……”   夜夜抱着亲,却不碰是吗?安末不觉咬住了下唇。   为什么不碰?安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们的事和自己无关,只要他不伤害洛衣,不谋权篡位扰乱时空秩序,谢则晰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   洛衣院子里来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是一些府里的旧人,已经被云晰抛至脑后的前侍妃们。   洛衣白天一个接一个地应酬,夜里云晰也回来的越来越晚,渐渐的他也不再费心思去勾引。反正云晰现在只陪着他,给他添置的东西也应有尽有,就算哪天真被抛弃了,拿着这些金银也够他下半辈子生活了。   这天,洛衣陪着那些寂寞的妃子聊了一天,没等到云晰来便早早地睡下了,等云晰终于从宫里脱身赶来时,夜已经深了。   云晰走到门口,下人们想要去叫醒洛衣被他阻止了,他站在床前看他安睡的模样,贴心地替他盖好薄被,又站了一会儿,便悄声退出来准备回自己的住处去。   宫灯每隔几步就竖着一盏,将院子照得朦胧昏黄。   云晰走下台阶抬头望天,夜空繁星璀璨,星河点点,晚风悠悠地吹着,这个夜静谧安详。   他走了两步,忽见院子的一角有人在赏月。   又是那个安,在回廊的尽头,双手背在身后仰头看着月色,晚风吹着他鬓间的长发,那扬起的下颌线勾出惊人的美,眸光、唇色无一不令人惊艳。   云晰远远地看着,却见安末突然像是觉察到了什么,慢慢回头看向斜后方的屋檐上。   云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乍一见吓了一跳,那上面有东西!待仔细看才发现屋檐上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看到安末盯着那个屋檐看了很久,突然安末朝着屋檐方向抬起了一只手,一只浅灰色的东西忽的从房檐上飞了下来,直直落在了他手上。   云晰惊讶地看着,看着安末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露出了笑,他竟对着那东西在笑!   原来他也会笑?   昙花一现的笑容没去,那排浓密的长睫微颤,眨落间带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接着越聚越多沾在长睫上,安哭了?云晰傻傻地看着他,见他笑完又哭心里突然憋闷的难受,喉间像塞了石块,怎么咽也咽不下去。   安末将手中灰色毛茸茸的一团收入怀中,低头印下轻轻一吻,泪珠随之滚落,“冥鸦……”   静静看着一主一仆重逢落泪的夜神站在屋顶月下,他瞟了一眼隐蔽处的云晰,轻轻开口,“安末,院子里还有人,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安末闻言轻轻点头,抱着冥鸦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没去管院子的另一边到底是何人。   走进屋刚将门关上,冥鸦就扑进安末怀里疯狂乱拱,大声哭了起来。   “主人,主人!我好想你,我太想你了,呜呜呜……”   安末眼睛红红的,这熟悉的感觉终于又回来了,他的冥鸦,最吵闹的神鸟。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我现在要重新修炼嘛,还没化出黑羽呢,等过几年就能长得和以前一样帅气了!”   冥鸦眼巴巴地看着他,“主人,你可不要嫌弃我啊――”   安末摸摸他的头,“你胆子很大,连魂珠也敢给我,想这辈子都让我内疚吗?”   “主人不要生气,保护主人是我的天职,更何况是我没用,没保护好梦神大人,才害他失了神骨,对不起……”   安末抱紧了它,鼻子一酸又差点落泪,这只傻鸟!   夜神等他们倾诉完了,才插口,“是小樱告诉我你们都来了这里,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安末:“谢则晰已经找到真正的季炀了,人偶也早已无法再用,可能是命运吧,我们费了那么多心思,还是挡不住他们在一起。   我会在这里看着他的,季炀的命定之人是二皇子云怿,云国未来的君主也将会是云怿,只要这结局不变,就不会扰乱这个空间的秩序。”   夜神担忧:“可那个谢则晰不会轻易放手的,他怎么可能将人让给别人。”   安末轻叹:“所以我留在这里看着,等到二皇子和洛衣的姻缘线开始启动时尽力去阻止谢则晰。”   “你用了真身,又带着伤,独自在这里很危险。”   “无妨,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冥鸦就拜托你帮忙照顾了,还有我哥哥,他和冥王去了天界那么久,是否顺利,这些我都插不上手了。”   “你放心,冥王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好。”   “我会经常来看你,需要帮忙就说。”   “不用常来,冥鸦的重修更重要。”   “嗯!”   冥鸦一瘪嘴:“主人……”安末抱住它轻抚,两人又一起红了眼圈。   夜神看看时间,“还有正事没说,我来是因为你的魂珠反噬时间就快到了,每月初一次。你拔了神骨,那伤无法痊愈,你现在重伤在身过几日的反噬我怕你受不住,所以给你带了一些缓解疼痛的药。”   夜神将盒子递给他,“不能帮你降低太多痛苦,但是能让你稍微好过点,能护住你的心脉。”   “谢谢。”   “小末,你哥哥的事……我很抱歉当时没能护住他。”   “不怪你,是那魔王的错。”   “总之这事我有责任,你哥哥那边我会时刻关注着的,你在这里好好保重,特别是在反噬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   纵有万般不舍,冥鸦也被带走了,安末站在窗前目送他们离去,消失在月空。   回过神才想起刚刚在院子里偷窥他的人,他走出去向院子里看去,那里早已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晚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将宫灯内的烛火吹得左右摇摆,忽明忽暗,没了形状…… 第6章 亡国奴6嫉恨   紧闭的房门内“嘭”一声巨响,花瓶杯子碎裂一地。   门外的奴仆们一哆嗦,吓得后退两步大气不敢出,掌事的一听,连忙挥退所有人回避。   一向温文儒雅的太子云怿气红了眼,将所有目光所及之物砸了个净光。   “他想废了我!他一定是想废了我!同样是儿子,我做的难道还不够好吗?为什么只偏爱他!为什么就看不到我的付出――”   一旁的老者拦不住,只能任他发泄,“他又说了什么吗?”   云怿恨道:“别的皇子都去了自己的封地,就只有云晰,以前是因为生病,现在呢?我只暗示了一下让大哥也回封地管理事务,父王连个借口都不肯找直接回绝了。你说,他是不是还是想立大哥为太子!”   “若云皇真的不想让大皇子走,那我们以后就真的要小心了。”   云怿咬牙:“我等不了了,他存在的每一天都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傅伯,动手吧,宫里都安排好了吗?”   傅伯:“太子,您是想?”   云怿眼神变得阴狠,“他能从马上摔下来一次,就能摔第二次,可不是每次命都这么好的!”   傅伯:“这个我们必须从长计议,一定要万无一失才可行动。”   云怿发泄完气顺了些,踩着一地碎片走到唯一完整的椅子前坐下,整理了一下额角的乱发。“之前在大哥宫里安插的那些人,还在吗?”   “在的,但是听说这次大皇子病好后基本已经不理后宫了,之前安插的那些得宠侍妾现在都见不到皇子。”   “呵?大哥竟是转性了,以前最喜欢收集美人,现在竟不再理了?”   “听闻大皇子现在只专宠一个战奴,是上次太子您赠予的那个。”   “哦?”云怿脑海浮现出奴市上那两个绝色,笑:“这个倒是有趣了,我大哥还会钟情一人?那我倒要登门去看看了,就今日吧,我们走――”   大皇子府   园子里的花都开了,春光正盛,风一吹花香四溢,配上凉亭里正执手教棋的两人,怎么看都是一副浓情蜜意的醉春图。   云晰握着洛衣的手教他落子的方位,余光却瞟向了一旁站在亭外的安末。   安末依旧克尽侍卫的本分,洛衣出门他就跟着,不远不近地看护着,此刻正目不斜视地望着远处的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亭子里洛衣在云晰怀里学得兴致勃勃,讨好的撒娇声不时传入耳,安末像是没听见一样,声音从耳边飘过,他神游虚空。   云晰已经第六次情不自禁去看安末了,自那一晚看到他展露别的情绪,他的很多反常举动,那只鸟、莫名的落泪,都让他心生疑惑。   但也仅仅是疑惑。   他的全副心思都只在洛衣身上,从未关注过这个安。这个人,除了那身气质有时和前世的季炀雷同到让他烦躁,其他一点兴趣他都没。   云晰现在除了要应付宫里的云皇,还要陪洛衣,根本没时间再分心在安身上。可现在他站在那里,分了自己的心,让人莫名的烦躁。   他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洛衣身上,无论安发生过什么,对自己都没什么意义,只要不干涉自己和洛衣的世界,随他去好了。   云晰收回视线接着教洛衣下棋,没一会儿下人来报二皇子来访。   云怿带了很多名贵的补品过来,说是看云晰身体刚恢复就日日陪着父王操劳,怕他吃不消。   两人在凉亭里坐下了,洛衣乖乖站在一旁。   云怿和云晰唠了几句后,含笑看向洛衣:“大哥,这就是那天带回来的战奴吧,不知他侍奉的如何,大哥可满意?”   云晰不太喜他对洛衣的轻视,敷衍道:“嗯,他很好。”   “哈哈,他的模样比刚来时可白润多了,养得不错,看来大哥是真的很喜欢,这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又四处看了看,“不是还有一个吗?大哥没带出来?”   云晰看向凉亭外,云怿也跟着看过去,见到身着侍卫服的安末后惊艳了一下,随即笑道。“大哥真绝,这战奴穿上这身装扮,可比一般的侍宠看起来有味道多了,那些软腻的丝绸还真不适合他,这样打扮才对!”   云怿眼睛久久停留在安末身上,在那把细腰上流连了好久,人靠衣装,这个战奴穿板正侍卫服的样子真是好看,远远往那儿一站不像普通的侍卫,倒像个所向披靡的战神,美得让人惊叹!   云晰:“你不是说他身手不错吗,我就让他做了洛衣的近卫。”   云怿惊讶:“侍卫?大哥没收了他?”   云晰摇头:“洛衣挺好的,一个足已。”   云怿难以置信,看看洛衣,又看看云晰,叹道:“大哥对身边人可真好。”   洛衣第一次听云晰说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闻言异常激动,饱含情意地看向云晰,开心极了。   “对了大哥,下个月就是春植节了,父王会率众臣子一起去桑丘祭天祈佑耕收,要在那里住上几日呢,大哥要早些做好准备多带些随身物品才好。”   “春植节?”   “是啊,咱们云每年初最重要的节日,祈佑一年的收成。”   “原来如此,多谢二弟提醒。”   两人又围着春植节讲了半日,到了午后都有些乏了,云晰看云怿没有走的意思,便留他去寝宫稍事休息。   云怿也没推辞,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大哥这里舒适自在,臣弟偷懒在这里都不想走了,我先去休息片刻,等晚上陪着大哥吃了晚膳再走。”   “好,我让人带二弟去休息。”   “不用麻烦了,就他吧,他送我过去就行。”云怿指指亭子外的安末,笑得自然随意。   云晰挑眉,没想到他居然还记挂着亭子外的人?   “好。”   云怿告辞了云晰,让安末在前面领路,悠悠然去了别处安歇。   云怿沿着园子里的青石路不紧不慢地走着,挥退左右侍从让安末近身跟上。   离近了看这个战奴真是气质出众,不卑不亢对自己不献媚不讨好,给人感觉意外的舒服。   “没想到大哥看上的居然是洛衣,没看上你?”   安末垂眸走在他身侧,不知道他单点了自己陪着有何用意。   “可能大哥喜欢柔美一点的男子吧,我倒相反,我喜欢你这种气质独特不失英气的。”安末终于偏头看了他一眼,他到底想说什么?   “若当初你跟了我,说不定已经是太子府上的独宠了,哈哈哈。”   ………   安末无语,这人现在说这个有意义吗?   “你这样的人物,做一个区区的侍卫真是暴殄天物,可惜了!”   云怿边说边观察安末的表情,发现他不但没被自己引诱反而拧起了眉头,干脆直接试探:“我能帮你得到大哥的宠爱,怎么样?想吗?”   安末终于给了一点反应,冷硬地拒绝:“不用。”   云怿讶异:“你不想?”   安末停下脚步:“太子殿下,休息的寝宫到了,您好好歇息,属下告退。”   云怿愣在当场,安末没管他的反应,略略施礼后便抱剑走了。   云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眯起了眼,沉思,“傅伯,你看这个人怎么样?”   傅伯摸着下巴上的胡须,“不似池中物。”   “是挺不错的。”   两人走进寝殿,傅伯紧跟着汇报:“殿下,我刚去查问了咱们的人,得到一个消息。”   “什么?”   傅伯将寝殿门关上小声道,“服侍在那战奴身边的侍女说,大皇子虽宠爱那个洛衣,夜夜宿在那里却并未要了洛衣的身子。”   云怿挑高了眉:“没碰?”   “是的,那女奴说每次去收拾床铺时,里面都很干净未有任何异常。这件事没人知道,只有日常打扫内室的一两个丫头心里有数。”   云怿负手在屋子里徘徊着走了一会儿,“呵,这倒有意思了,我这个大哥,我把他想太简单了?”   “傅伯,你觉得那个洛衣,又怎样呢?”   傅伯摇摇头,“奴性难改,难登大雅之堂。”   云怿走到窗边,把玩着窗棂上垂下的流苏珠子,“我这个大哥,放着好的不要,偏要去假宠另一个,你说他打的什么算盘?”   “我会让秋水在身边盯着那个洛衣的,或许过不久就明白了。”   “不,”云怿脸上带着笑,眼底却是从未有过的狠辣,“我不想等了,我要他尽快消失!既然他想做这种姿态给人看,我就帮他加把火好了。”   “太子,您是要……”   “找时间让秋水过来一趟吧,我们看场戏。” 第7章 亡国奴7迷香7   洛衣将厨房新做的点心摆好,让人招呼安末进来吃。   安末走进来时脸色不太好,额头上透着细密的汗珠。   “安,你怎么了?”   安末坐下来深缓了口气,“有点,不太舒服。”   “是不是外面太阳太晒中暑了?我叫人传医官进来!”   安末单手捂住胸口,阻止:“不用,我是一些旧疾犯了,歇歇就好。”   “真不用?”   “嗯。”   洛衣赶忙让人搀扶起安末,“那你快回去躺着休息,我晚上让人去给你送点吃的去。”   “不用。”安末硬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你不用管我,明天就没事了。”   “好!有事一定叫我!”   安末苍白着脸回了房,一进屋就倒在了床上。   魂珠的反噬比他想象的来得要快,更是超乎想象的猛烈,胸口那块血洞里此刻被灼烧着,疼得他直不起腰。   他趴在床上急喘,咬住被子极力忍耐,可那疼痛却越来越强烈了,顺着每寸血肉一点点蔓延全身,连骨头缝里都在尖叫颤抖。   这样的痛苦要反复一夜,直到天明才会结束。如今这片刻煎熬就已让人承受不了了,安末不敢想整整一夜自己是否能撑得下去。   他想起了夜神给他的药,挣扎着爬起来去取,却在双脚碰到地面时,脚心犹如火燎,疼得他摔倒在地,在地上胡乱翻滚蜷缩。滚烫的火舌从每个毛孔里喷射出来,犹如地狱的火海炼狱……   洛衣入夜后不放心让人去给安末送了一次饭,可下人回来禀报说门被从里面锁死了,安末说他没事,不用进去。   知道他在里面还能回应,洛衣暂时放下了心。这边安末的心还没操完,那边又来报说云晰在太子府上喝多回来了,现在吵着要见他。   洛衣匆匆换了衣服赶去云晰的寝宫,他还从未在这里侍过寝,被气派华贵的正殿晃了眼,来不及打量周遭华丽的装饰便被宫人引进了内殿。   云晰看起来喝了很多,身子都站不稳了,众人围着想帮他宽衣休息,可他挣扎着谁都不让碰,异常暴躁,嘴里一直喊着洛衣的名字。   洛衣赶忙过去扶住他,“殿下,您没事吧?我扶您躺下喝点醒酒汤好不好?”   云晰脑袋发沉喉间难受的想吐,可洛衣一靠近过来他就好受多了。洛衣身上一股特别奇特的香气环绕住了他,让他不但缓解了不适,还觉得身子轻飘飘的,特别舒服。   他伸手一把抱住洛衣,鼻子在他颈间深嗅,“真好闻,涂了什么香料,我喜欢……”   洛衣被他的体重压得站不稳,后退两步摔倒在了床上,这次彻底被压死了。   他红着脸解释,“香味吗?可能是我的侍女秋水刚做的香囊味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洛衣从腰间解下一个精巧的绿色香囊,云晰抓起递到鼻尖深深一嗅,发出满足的赞叹:“就是这个味道,真舒服……”   洛衣欣喜,决定回去后好好奖励一下秋水。   今天的云晰特别热情,抱着他亲了好久,亲得他都有点招架不住了,可他的模样也有点吓人,手上的力道蛮横粗鲁,完全没了往日的温柔。   云晰好像有点和以前不一样,难道他是想要……   洛衣狂喜,紧张地闭上了眼,等待这属于他的长久以来最为期盼的时刻。   两人之间的火越烧越烈了,就在火光大起将要炸亮夜空的时刻,身上的人往旁边一歪,重重倒下,睡着了……   洛衣僵躺在床上,半天没敢相信云晰居然真的就这么,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就睡着了!   ……   好吧,看来真的是小酌怡情,大醉坏事啊――   原来云晰只有喝醉酒后才比较放的开自己,洛衣记下了,决定以后有机会要请云晰小酌几杯。   云晰睡着后很安静,紧紧抱着洛衣连个身都不翻,洛衣也不敢动,慢慢地也困了,紧紧缩在他怀里渐渐睡去……   深夜的皇府宫灯微凉,烛光极力燃放着,却透不进浓重的夜黑。   洛衣今夜被大皇子招到正殿侍寝去了,小院子顿时清冷了许多,刚入夜奴仆们就早早歇下了,连守卫也只留了两人在外院偷懒。   春寒料峭,凉亭边那一池绿水被夜风吹得透凉刺骨,月光下隐隐能看到池水在微微波动。   一个黑色影子趴在池塘边,半个身子泡进了水里,他全身皮肤红的快要烧起来,眼底血红一片,眼球快要炸裂开了,唯有这冰寒刺骨的池水才能让他恢复半分理智,苟延残喘……   午夜时分云晰醒了,胸口憋闷着一口气让他呼吸不上来,他推开怀里沉重的热源,跌跌撞撞下了床。   好难受,他全身上下都难受地想要咆哮,想要毁灭。   眼前出现了重影,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眼花,他的呼吸又粗又重,这间屋子闷得他透不过气来,他想要呼吸,想要氧气!   他光着脚跑到门边推开了门,大股的冷空气扑面而来,他贪婪地深呼吸,缓解发胀的身体。闷热感降下去了,更大的躁乱却涌了上来,他克制不想要发作,想要杀人,想要破坏一切看到的东西!   门口值夜的宫人从瞌睡里一醒,抬头就看见自己主子只着白色亵衣跑了出来。   宫人急忙迎上去,“大皇子!”   那声音在云晰耳中嗡嗡作响,疼得他一颤,他捂住耳怒道:“闭嘴!”   宫人被他的模样吓住了,顿时噤声。“滚――”   宫人捂住自己嘴巴跑了,躲在廊柱后再也不敢上前吭一声。   云晰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沁凉的青石板从脚底升上寒意,很舒服,还带着一丝莫名的痒,他的思维恍惚,目光涣散,感觉前面有什么东西一直牵着他,想要紧紧去抓住。   他要抓住什么?   洛衣……   要洛衣!   他沿着小路开始往洛衣的院子走,那条路他走过无数遍,即使已没了神志,凭着身体的记忆弯弯绕绕一直前行,一点没犹豫。   沿途的宫人、侍卫纷纷被他严厉喝退,谁也不能阻止他去找洛衣,他现在需要他,急切地需要他,需要洛衣在自己怀抱里。   他走进小院子,脚步越来越急,身体对洛衣的渴望达到了一个难以忍受的极限。他弯下腰,极力想稳住心神,可脑海中不停跳出洛衣的模样,他的浅笑,他的撒娇,还有他衣着微露的诱惑……   他像是着了魔,身体再不受控制,只想冲到洛衣的房间,抱住他,做一切自己憋了许久想做的事。   他艰难前行着,眼前昏暗,树影重重,像一只只恶魔的手在拉着他,扯着他,往深处引诱。   突然有一声极微弱的痛苦呻^吟从池水边传来,紧接着是什么东西噗通落水的声音。   云晰停住了脚步,凉亭那里有人   是洛衣吗?   一定是他,自己这么晚了还未去找他,他一定等急了!   云晰跌跌撞撞地跑到凉亭上,没有人,他努力眨眨眼,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见池水在一遍遍拍打细石。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了池水中飘着的人。   洛衣,是洛衣――   云晰跳进去抱住了他,将他拖到岸上。   “洛衣,洛衣,我来了,我很想你……”   怀里的人在微颤,身体冰凉,云晰紧抱着他,一遍遍亲吻他的唇,他的发……   安末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他熬不到天亮了,这种蚀骨的痛折磨的他再也没了抵抗的力气。   他睁开眼,看着那个人嘴里喊着别人的名字,对自己做着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事情。安末想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想堵上他的嘴让他滚,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全身疼得快要晕厥,胸口的伤再次被撕裂开来,鲜血顺着胸口染上两人全身,蜿蜒至后腰、大腿、脚踝……血腥味越来越浓了,那抹血色摇摇晃晃从池边一路洒落到凉亭石阶上,最后在石桌上汇成了大片。   不知过了多久,云晰终于被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得回过了神,他低下头,看到了满眼大片大片的鲜血,那人就躺在自己面前,凌乱的发遮住了他的脸,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陈末!   是那夜在酒巷里被人折磨至死的陈末!   那一幕自始至终深深烙在他脑海里,不敢想,不能忘,和眼前的人一模一样,到处都是血,都是血!   云晰崩溃了,终于停下了折磨,抱住眼前人哭了起来,“陈末,小末,对不起,对不起……”   他胡乱亲吻着他的脸,拨开他的乱发,露出那张奄奄一息的脸,那眼睛微闭着,眼角有泪挂在上面,脆弱又凄美。   看清他的脸后云晰脸色大变,不,他不是陈末,他的眼睛在哭,他的唇上全是咬出的血印,他不愿看自己!他不是陈末,他是黎唐!   他是黎唐!   云晰颤抖着手抹去他的泪,小心地吻上他的眼睛,心疼的全身都在颤抖,“对不起唐唐,你别哭,我不欺负你了……对不起……”   云晰神情呆乱,目光毫无焦距,他抱着怀里的人一会儿哭一会儿道歉,反反复复,喃喃自语,叫他陈末,叫他黎唐,再也没叫过他一声季炀……   天色微亮时,终于有人敢进来将云晰叫醒。   云晰被清晨的春寒冻得一哆嗦,身后侍女立刻将厚厚的外衣给他披上。   他扶额慢慢坐起,惊见自己居然身处一个凉亭?!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亵衣上满是红色,触目所及皆是已经发黑的血迹。云晰眉头一跳,吓得站立起来后退两步。   不止云晰,连跟过来的宫人们也吓傻了。眼前的一切如同命案现场,亭台、石阶、草地、池水边,到处是大片大片杂乱的血迹,有的已经干了,有的已被池水冲淡,最多的还是在石桌上!   流了这么多血,这人还活着吗?   云晰已经完全被吓住了,“这是,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在这里,发生了什么?”   宫人跪下磕起了头,“回殿下,昨夜您从太子那里吃酒回来闹了一阵,后来睡了,守夜的宫人禀报说您半夜起来跑到了这里,还发了脾气不准任何人跟着。然后……您好像在此临幸了某个宫人,大家不敢上前所以并未曾看清楚。”   云晰倒吸一口冷气,震惊又难以置信:“人呢?”   “回殿下,我们也是等您睡着了才敢过来,来时这里已经没人了,只有殿下您自己在。”   云晰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死死盯着满地可怕的狼藉,他闭上眼,有一些零星的碎片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好像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陈末,还有哭得眼睛通红的黎唐,云晰用力甩甩头,不对,不是好像,他确信自己看到的就是陈末,就是黎唐!   可怎么可能!难道说――是洛衣?   他连忙往洛衣房里冲,发现人不在后才被告知洛衣昨夜被自己招到了正殿留宿。   全乱套了,到底那个人是不是洛衣?!她/他是谁?   云晰顾不上一身狼狈的血衣又跑了回去,看到自己床上睡得酣甜的洛衣后,他僵住了。   他转头看向立在墙角的铜镜,里面的人凌乱狼狈极了,还穿着一身不知带着谁的血的衣服!   云晰双拳紧握,极力克制住心底滔天的怒意,还有不敢面对的恐慌!   昨晚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不对,不对!云晰慢慢走到镜前看着面容可怕的自己,昨天在太子那里他被灌了很多酒,太子也跟着喝了不少,就算自己真的喝醉了,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更何况昨晚还有洛衣躺在他身旁,他怎么可能出去强迫另一个人!   他努力回想着,隐隐忆起自己当时那股无法克制的躁动,那种失控的狂暴情绪。   为什么会这样?为何会情绪失控?   还有一个更大的疑惑,昨晚不是洛衣,那会是谁?为什么不辞而别?   一个眼神,一个绝望愤怒的眼神在他脑子里乍现,是谁?   他捂住额头压下一阵头痛,究竟谁假冒了他的小末和黎唐?难道是有人趁自己醉酒故意搞出这么一出?   云晰被震惊、混乱、不安的情绪逼得在屋子里团团乱转。脑子不够清醒,什么思路都理不出来。他气恼地走出寝殿,来到来了浴池前。   一定要找到那个人!那人才是问题的关键!   “给我查,查出昨晚那人到底是谁!把那个院子里的人全都给我抓起来,不,把整个皇府的人全都给我找过来,一个个问!特别是身上有伤的!”   “是!” 第8章 亡国奴8是你吧   天刚大亮,整个皇府已经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人人自危起来。   奴仆们一个个排着队进了审讯堂,脱衣验身,再跪下一个个说明昨晚的去处。   洛衣脸色难看地坐在偏殿里,云晰端着茶水也面无表情。   洛衣气恼居然有人敢钻自己的空子,自己还躺在云晰床上呢,竟有人胆大到如此地步,敢在这种时候挑衅。他眼圈红红的,咬唇忍着怒意,坐等外面给出一个结果。   以前被独宠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现在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洛衣才发现自己的位置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牢不可摧,墙角这种东西,只要你有心去挖,还是能找到漏缝下手的。   他第一次有了危机感,即使云晰给了他独一无二的宠爱,自己也要守得住才行!这次查出来不管是谁,他都不会轻易原谅!以后再不会掉以轻心!   皇府的奴仆众多,分了好几处讯堂一个个审查,即便这样也足足耗了一上午。   云晰沉着脸一直等着,连皇宫那边也告了假没去,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终于,赶在午膳前结果出来了。   大总管进门跪地禀报:“回殿下,府内所有女奴均已验身完毕,身上有伤的有五人,三名膳房女奴手上有刀伤烫伤,还有两名前几日摔伤的,这些人都已认真查验过,并无恩宠过的迹象。”   洛衣瘪瘪嘴,想说什么又忍下了。   负责后院妃妾那边的嬷嬷接着道:“殿下,老奴那边也已经仔细验过了,昨晚没人离开过院子,也无人有异样。”   整个大殿安静了,静的每人心跳声都能听到,地上乌压压跪了一大片,一个也没敢抬头。   云晰指尖敲着杯面若有所思,洛衣在一旁欲言又止,过了许久云晰才淡淡道:“查一下男仆吧,所有的。”   洛衣咬唇压下了委屈的泪水,刚刚就想说了,一定是有人看他这种身份卑贱的都能一步登天,才会也想效仿。他心中早有了猜测,这人身份地位肯定不高,才敢妄想一夜欢^情后像自己一样得到皇子的恩宠。   男仆们的查验速度快多了,毕竟现场的惨状这些老掌事们心里都清楚,无论男女若真受了这一遭,别说一个个站在这里等查验了,估计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   从日出折腾到日上中午,众人饿的肚子都疼了,才等来了“查无此人”这一结果。洛衣一肚子气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晰挥挥手让众人散去。   饭菜摆了一桌,洛衣咽不下去,云晰更是没胃口。云晰站起身,面对洛衣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虽然昨晚是身不由己,但到底还是做了辜负他的事。   不对,说辜负又太……   云晰心里有些乱,他对这一世的季炀本就有点矛盾左摇右摆,现在又发生这件事,就像没有挑明的暧昧情侣中间突然爆出个第三者,如鲠在喉,难受又尴尬。   他没心思再陪洛衣吃饭了,“我先回去了,待会儿还要进宫一趟。”   洛衣连忙起身将他送到院门口,虽心里难过也不敢表现在脸上,两人沉默着走出门,又同时停下了脚步向前看去。   回廊的尽头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慢悠悠走来,还是一如往常的闲庭信步,一身黑色侍卫服把身姿束得挺拔隽秀,单手握着佩刀,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小小的纸包,不紧不慢地正往院子这边走。   云晰身边的总管松了口气,之前就突然意识到他似乎漏了一个人,这个平时没什么存在感的人,查完了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没检查,还好他及时令人去寻了。   回来就好,且看他走路的样子,也不像是经历过那种惨事的人,刚刚汇报时硬是把这人又给忘了,大皇子应该不会问吧……   洛衣见到安主动迎了上去:“安,你身子好些了吗?”   安神色如常:“昨晚去外面医馆泡了药浴,现在好多了。”   他扬扬手中抓回的药包:“大夫开了些药,吃几副就好了,没事。”   云晰看到他也是一愣,他刚刚一直不在府里?   云晰紧紧盯着他看,安的气质不同以往,没了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强硬,可能是脸色太过苍白的缘故,也可能真像他说的那样有病在身,今日的安看起来有些单薄脆弱,还有一丝病态。   “你昨晚出去了?怎么没请府里的医官看看?”洛衣关心。   安勉强自嘲着笑了一下,“我一个奴仆,又是深更半夜,怎好劳烦医官大人。”   洛衣想想也是,到底还是自己疏忽了,以为他真的能抗得过去。   “那你快回去吃药休息吧,今日不用当值。”   “好。”   安对他们微微弯腰行礼,点头示意后就打算回自己房间去。   “等一下!”安停下脚步,却没回身去看云晰。   云晰对洛衣道:“突然想起来有件东西原本想送你,一直忘了,让安随我过去拿一下吧,顺便让统领交代他一下最近府里的守卫事宜,不能再有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出入你的院子了。”   洛衣点头:“好,那安快去快回,早点回来休息。”   “是。”   安跟在云晰身后走着,后背早已湿透一片,里衣被冷汗浸透了,咬牙硬挺着维持步伐的稳健。后面的伤口又裂开了,有血黏在衣服上,让他每一步都像在受刑。   云晰来到自己的寝殿,进去后让下人都退下,又去柜前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他准备送给洛衣的小礼物。   “把门关上。”   安末拳头紧了紧,松开硌得手红的佩刀,转身去把房门关上。   云晰将手中的木盒递给他,“回去后交给洛衣。”   “是。”   云晰打量着他的表情:“昨夜不在府里?”   “是。”   “身上有疾?”   “是。”   “我看看。”   “……”   安末后退一步:“陈年旧疾,就不劳殿下费心了,若无他事,属下这就将东西送回去。”   安末转身想走,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云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离得很近,“不急,今日府内在核查身上有伤之人,凑巧你不在。”   安末镇定自若地看着他:“回府的时候听说了,属下现在就去找总管去核验。”   “不用那么麻烦,就在这儿吧,我亲自看过就行。”   “大皇子贵人事忙,这种小事属下还是去找管家……”   “我说在这儿!”   云晰语气强硬了起来,脸色低沉含怒。   安末与他对视良久,慢慢将手中的佩刀和药包都放下,抬手解开了衣衫。白皙的胸口被绷带一层层缠裹着,隐隐还透着暗红色的血迹,身上有很多淤青,还有一些莫名的刀口伤痕,看起来有些惨。   云晰抬手触碰上去,想要去看那些新鲜的刀伤,手腕却猛被大力握住,力道大到让他微皱起了眉。   安末平静的表情终于变了,眼中射出了寒光,眼底的恨意差点没藏住,瞪着眼前人努力克制着不去拔刀。   云晰看着他冷笑:“既然知道每个人都要查,那要查什么想必你也知道了吧?转过身去!”   安末咬住了唇,站着没动,眼神凶得吓人。   云晰走近一步拉近他们的距离,抬手轻抚他下唇上还未彻底淡去的咬痕,声音轻的只有两人才能听见:“是你吧,昨天晚上……”   安末瞳孔紧缩,猛推开他后退两步,云晰又立刻闪身逼上,一直将人逼在了门板上。   “想否认吗?那好,现在就把衣服脱了让我查看!”   安末紧抿着唇瞪着他,不回答也不低头,两人目光对视中溅起了火花。   “默认了是吗?”   “……”   “其实稍稍一想就知道,这个府里除了你,也没别人会有这个心思了。”   云晰目光渐冷:“你和洛衣一起进府,他得了宠爱,你却依旧为奴,不平衡了是吗?想和他一样?”   他突然伸手捏住安的下巴将那张脸抬起:“你是长得不错,觉得得宠的那个应该是你?不甘心?你是不是以为用些卑劣手段让我碰你,你就能缠上我?告诉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恶心!除了洛衣我对其他人一点兴趣都没,你的心机白费了!”   安末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着,极力克制住杀人的冲动。   “我最讨厌你这种别有用心,暗藏心机的,洛衣如今信任你,你却这样利用他对你的信任,你这样的人……”   云晰手上力道加重:“不配呆在他身边!”   话音刚落云晰就觉得嘴角一疼,身子一歪被安末一拳揍到了地上,嘴角出血了!云晰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奴才居然敢打主子?!   他刚要叫人突然被安末愤怒又悲伤绝望的眼神震慑住了,他忘了喊人,也忘了从地上爬起来,傻傻地看着他,直到安末的第二拳第三拳揍过来,把他打得差点爬不起来。   “你特么混蛋!谁想要你!谁引诱你了!卑鄙无耻的混蛋――”安末终于爆发了,一拳比一拳狠,动作扯疼了伤口也没停,就算自己比他更疼也没停下。   这个混蛋!若不是他最后抱着自己一直喊末末,若不是他在耳边喊了一夜爱你,若不是他哭着一遍遍说对不起……昨晚就该杀了他的!   云晰也怒了,突然脚上发力踢开他,冲他吼道:“没这个心思?哈,以你的身手昨晚不至于被我折腾成那样吧?你现在不是很厉害吗,我都不是你的对手!若你没那个心思,昨晚会毫不反抗任我为所欲为?”   “你――”   安末一股气血翻涌上来猛冲进胸口,紧接着弯腰捂胸吐出一口血,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云晰看见血呆住了,脸上的怒意消散的无影无踪,直愣愣地看着他唇角染血咳得满脸通红。他想上前扶他,又忍住了,嘴巴张了好几次才硬撑道:“身上有伤还图谋不轨,为了荣华富贵你可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安末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看得云晰心惊立刻止住了口,想再强装镇定骂几句,最后也没骂出口,硬咽了回去。   安末捡起地上的衣服慢慢穿上,戴好佩刀拿起洛衣的礼物盒子,打开门重新走了出去。   踏出门的刹那他的背又重新挺得笔直,一身伤全隐藏在那身伪装下,步履沉稳,一步步离开云晰的视线。   云晰站在原地看着,那单薄的身影透着孤寂,离他越来越远……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寝殿门口染上了几滴血,那是刚刚安末站过的地方,他的伤口一定是又裂了,染透了衣衫……   所有的羞辱责骂都说不出来了,云晰僵着脸,看在昨夜他被自己折腾的够惨,又没得到什么好处的份上,算了,不惩治他了!   以后当他是空气就好,他的歪心思更不会得逞!   晚上吃饭时,云晰还是又主动来了洛衣的院内。   经过一事后他本想回避两日,可又怕洛衣多想,天色刚暗下来他就犹豫着过来了。   来时洛衣正在学泡茶,安末站在他旁边陪着。   云晰看了安末一眼,陪着洛衣吃了晚膳,等尝了一口洛衣新学的茶艺后,他端着杯子慢慢开口:“我从亲卫那里挑了一个最好的……安以后就去前殿当值吧,换个身手更好的给你。”   洛衣微微讶异:“为什么突然……”   云晰没敢看他的眼睛,低头放下茶杯道:“昨晚的事我怀疑有外人潜伏在府内,最近府里的守卫都要再加强戒备,安身体不好就先调到别处吧,你这里用最好的我才安心。”   “这……”洛衣观察着云晰的脸色,见他不是和自己商量的语气,而是已笃定告知,虽觉奇怪别扭,但还是忍住了没继续追问。   纵有万般不舍,也只有先答应了,等以后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要回来吧……   云晰说完后下意识用余光瞥了瞥安末,见他盯着地面毫无反应,心里隐隐有些不快。   下午已经警告过他了,他应该预料自己不会再把他留在洛衣这里,这次他引诱不成,万一以后再对洛衣不利……他也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调走才安心!晚饭后,安末就被云晰带走了。   洛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突然有些失落,因为今晚云晰没有像往常一样留下,甚至连句交代都没有,就这样把他自己留在这里,独自回了寝殿就寝…… 第9章 亡国奴9故意   正午的阳光直射在皇府屋檐的琉璃瓦上,穿过层层树荫在窗棂染上金色光晕。   云晰坐在窗边喝着茶,眼神不时瞟向外面炙热阳光下院子里那块空地。   那人正直直站在那里,值守着前殿被太阳直射的区域。   洛衣坐在云晰对面拿着画笔专心致志地画着他,不时抬头看上几眼,和云晰对视过几次后,脸上慢慢爬上了绯色。   暖阁里气氛暧昧,云晰为了配合他作画已经坐了半日了,没有半分不耐,为了不干扰他作画只拿眼神勾着他,看得洛衣又羞又喜。   安末盯着树上的叶子已经失神很久了,他的里衣在暴晒下早已湿透,汗渍浸泡着伤口,火辣辣地疼。   他知道云晰是故意的,故意变着法儿折磨他,或许这就是他调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吧。让自己远离洛衣,再施以小惩,警告自己莫再耍心机。   安末已经不想再去回忆他说过的话了,他甚至开始想要不要回去,管他在这个空间会闯什么祸呢,反正他已经找到了心爱的人,他的生死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事情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自己受严惩,他受得起。   安末的余光透过窗子看了那浓情蜜意的两人一眼,那样温柔的眼神,说不定这一世他不复仇了。   这位正主看起来对他也有意思,平日对他主动顺从,说不定早已重新打动谢则晰让他重新爱上了,还复什么仇?再续前缘也不是不可能。   安末的想法有些破罐子破摔,消极极端,这一世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那种情况下被谢则晰占了便宜。   那一晚有无力反抗,有被动侵袭,有对未知领域的害怕恐惧,还有更多更乱的感情掺杂在里面,他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事发后不是愤怒地一刀结束谢则晰,而是惊恐逃避。   直到被他骂醒,安末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入戏太深了。谢则晰面对自己时无论是厌恶还是讨好、是霸道还是温柔,那都不是对自己,而是透过自己在宣泄他对季炀的情绪。   自己竟然会在所扮演的角色里迷失了,让谢则晰牵动了自己的感情,这真是可笑,是最大的笑话!他爱的、恨的从来都只是一个季炀,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安末。   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闭上眼,明亮的光斑依然留在眼底,化成了谢则晰那张无情的脸。   想抽身已经没那么容易了,回身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泥足深陷,他偏离了既定的剧本,走进了自己不该涉足的区域,那是谢则晰和季炀的世界,从来就容不下任何一个人……   这一夜洛衣终于如愿灌醉了云晰,他希翼地看着云晰眼神慢慢变得暗淡,失去清明。   本以为他会像那晚一样对自己有超乎以往的热情,没想到他居然趴在桌子上不愿动了,膳房急忙送来了醒酒汤,可他只喝了一口就难受的不愿再喝,吵着闹着要回去睡觉。   没想到大皇子酒量这么差,早知道刚刚不灌那么猛了。   洛衣好后悔,看云晰已经被人扶着上了轿撵回寝宫去,只得悻悻地在原地叹气。   云晰头晕的厉害,被摇摇晃晃的轿撵一抬更想吐了。   他烦躁地让人停下,自己扶着墙往回走,没了暑气的夜风吹来让他感觉好受了些,头却更重了。   他走进殿门,迷迷糊糊看到一个身影从回廊边走过。   安末刚刚值完岗,和后半夜的值卫交过班后疲惫不堪地准备回去。   伤口本就没长好,这几日一刻没歇地被折腾着不是巡逻到处走动就是晒太阳,感觉又恶化了。   安末停下脚步扶着廊柱歇了会儿,等那阵难捱的疼过去后接着往前走。   几步后他放慢了脚步微微侧头,一个身影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不知道想做什么。   安末抿抿唇没搭理他,只是加快了脚步。他回到下人杂居的小院,转弯走到回廊的尽头,在一扇破旧的房门前停下推门进去。   眼角余光一瞥,安末不等身子站稳就拿脚用力去踢上门,结果还是慢了一步,将要掩上的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安末用力想关却被那人生生挤了进来。   “你跑什么?”   云晰一脸醉意,脑袋不清醒却依然咄咄逼人:“看见我就跑,我是鬼吗?”   他凑近两步,安末连连后退,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云晰冷笑:“见着我就躲,是不是心虚了?又想什么歪主意了?”   他突然出手抓住安末的手腕,眼神厌恶鄙视:“今天你是故意站在前殿院子里的吧,想引得洛衣注意?想他帮你求情?你是看准了他容易心软是吗?”安末用力甩开他:“我为什么会站那里你不清楚吗?不是你交代他们安排每日正午由我去那里当值?”   “还狡辩!你敢说洛衣来的时候你没故意看他,让他注意你?!”   安末单手压上胸口忍下那股剧痛:“没有,随你怎么想。”   云晰头晕的厉害,干脆坐了下来,指着安末警告:“我来就是告诉你,你求洛衣也没用,我不会再给你机会接近他的。”   安末走到门口打开门,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说完了吗,说完就出去。”   云晰揉揉抽痛的额角,“出去?你赶我出去?我为什么要出去,我要审讯你!你说,见到我跑什么?你到底在打什么歪主意!”   安末忍住气:“我换岗回来睡觉,谁看见你跑了。”   云晰撑着桌面站起来,指着他鼻尖冷笑:“糊弄我?又想耍花招,没用的,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他逼到他面前,嘲弄:“像你这样虚荣的人,只想着拿身子换利益,太卑贱了!告诉你,欲擒故纵没用的,除了让我更厌恶你,半点用都没!”   安末极力压下胸口的怒火,指指门口:“出去!”   云晰脸色变了,这个肮脏的贱奴居然赶自己走?   “让我走?”云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眼神发狠:“你是奴,是我买来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连你的人都是我的!想赶我走?你是太清高看不清自己的身份?还是太狂妄想要犯上作乱?嗯?”   云晰借着酒劲还想再接着羞辱,一道寒光闪过脖子上突然一凉,让他生生止住了辱骂,面前安末目光冰冷,拿刀的姿势气势惊人。   “出去!”   云晰晃了晃神,酒醒了大半,看看自己脖子上的刀尖,再看看眼光能杀人的安末,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鬼迷心窍地跟了过来。   云晰眼神渐渐变冷了,褪去了刚刚的蛮不讲理,伸手推开安末的剑一声冷哼,留下一个冷漠的眼神拂袖而去……   那身影消失在转角后,安末的身体放松下来,佩刀掉落在地,他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将头埋进了双臂间,久久没有抬起……   春植节到了,云皇提前两日率众臣子赶往桑丘去祭天祈福。   云晰和太子均在随行之列,洛衣不想与云晰分开片刻,闹了好久,云晰只好也带了他去。   挑选随行人员时,云晰随手指了几人,安末也在其列。众人浩浩荡荡车马排成了长队,从日出走到将近日落才遥遥看到远处层层叠叠的壮观丘田。   洛衣趴在车窗边好奇地往外探头看,外面随从跟着马车一路走着,还有侍卫骑着马在一旁守护。   好久没看过皇宫外的风景了,不止洛衣,连常年不出府的奴仆侍卫们都忍不住一路东张西望,贪恋美景山色。   洛衣羡慕地看着外面安末骑的高大骏马,回头对车内闭目养神的云晰道:“我也好想学骑马,你看安骑马的样子多好看,英武极了!”   云晰慢慢睁开眼,装作漫不经心地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窗外那人深衣白驹,冷漠的侧脸,那么多人里面,只有这一个,只一个背影就轻易撩动心弦。   云晰心中莫名焦躁,眉头不觉皱起。对这个人真的是莫名不喜啊,即使心底知道他并未做过什么坏事,甚至他什么也没有做过,但总忍不住欺负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他引诱不了自己,那一夜算不了什么,什么都不算,也不会有所改变!   云晰收回视线:“你想学,到了我教你。”   洛衣开心了,挨过去将头靠在他肩上,仰着脸冲他笑:“真的?说话算数哦。”   云晰收回视线,点点他的鼻子:“什么时候骗过你?明天就教。”   洛衣眼睛闪着光,看着云晰笑得一脸满足,云晰的脸近在咫尺,那么俊逸,那么温柔,洛衣忍不住慢慢靠近,慢慢拉近距离,眼睛盯着他的唇,渴望他唇角的温度,想要他更多的疼爱……   云晰脸上的笑消散了,看着洛衣闭上眼靠近过来,下意识后仰了身子。   眼前这张脸半分未曾改变,让他心软了一世又一世,可现在,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感觉有了距离。   或许人都是犯贱的,越是得不到的就越疯狂执迷,轻易送入怀的反而又总觉得少了一种感觉,那种牵动自己欲罢不能的灵趣。   洛衣等了许久都不见吻落下,好奇地睁开眼,见云晰正直直地看着自己发呆,他恼羞成怒锤他胸口,不依不饶地再次凑了上去,云晰犹豫片刻,低头在那唇上印下淡淡一吻,稍纵即逝,敷衍极了! 第10章 亡国奴10赏识   桑丘是距离京都最近的一处低缓山脉,是皇室历年春植节的固定祭拜之地。   他们要在这里停留五日,除了固定仪式流程的祈福祭拜,还有云皇的试农活动,在桑间农舍感受农耕之乐,文臣陪着附庸风雅,弹词说画;武将们就只能在田间溪边找地方赛马竞技,互相切磋切磋武艺了。皇族所体验的农舍自然和寻常农家不一样,那木屋宅院、篱栏草棚无一不是珍贵檀木雕筑,在袅袅炊烟中如临仙境,连最普通不过的青山绿水都被染上了一丝皇家贵气。   随行人员按照品级领到了各自的宅院,每一处都依山傍水,各处有各处的景致。   官员们也有带家眷一起来体验农耕的,洛衣也和其他人一样,被安顿在了云晰的后院。   第一天除家眷外所有人都在忙碌,一场虔诚的祭天仪式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午后,直到日落前云皇将最后一瓢清水撒入种满希望种子的泥土中,仪式才算正式完成。   剩下的就是陪云皇散步田间,看草芽春柳,白鹅戏水了。   太子一刻不停地伴在云皇左右,云晰和其他重臣也一直陪着,倒是各家的家眷们挺轻松,各自相约着畅游赏景,或去看那些武将们的竞技切磋。   丘田下的稻谷场早被征用了,搭建了高高的擂台。台下王亲贵族们撑着帐撵坐在席间喝茶,看那群侍卫们在台上较劲折腾。   安末抱剑站在树下,抬头去看席间的洛衣,现在他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守在他身边了,只能在最远的角落看着。   云晰和前两天一样,白天陪在云皇身边。而他们这些随侍被留了下来,陪着家眷们看戏。   远处擂台上热热闹闹的,不知又是哪两家在比试。   “看,今年大皇子也跟来了?”   椒膛怼睹跏   “听说是病好了,现在正得宠呢。”   “嘿嘿,那种痴傻症居然也能好?我记得当初他看见门口穿盔甲的侍卫时还磕头拜过呢。”   “嘘――这些话以后可别乱讲了,不想要脑袋了?”   身边三三两两地聚集着身份和他一样低下的奴,他们这些奴籍出身的,是没有资格在擂台上出现的,那些都是正统有品阶侍卫们之间的切磋。   一名男子指着场中笑道:“看,今年肯定又是沈将军府获胜,咱们沈将军不但是朝中第一名将,府里出来的家将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啊!”   “这可不一定,你看那个方家小将军方荩听说今年讨得了太子欢心一路飞升,手下揽入不少武将世家,实力不可小觑啊。”安末没心思听他们闲话,身子微靠树闷咳了两声,牵起胸口一阵刺痛。   站了一上午想回去换药的,奈何府里其他侍卫都在擂台那边跃跃欲试,只他一人守着场外,无法分身先走。   那些奴籍的侍卫们还在分析着战况,安末不听也大概弄明白了上面对峙的状况。   方菔欠剿У拇蠖子,与沈将军两家同为将帅出身,在朝中地位相当但关系却不和。   方菀恢笔由蚣页ぷ由蚯逦眼中刺,平日就诸多挑衅,更何况是这种公然比试的场合。前两年输的不服气,差点砸了擂台,今年怎么看都来者不善。   这个擂台单看只是诸家玩乐切磋的嬉戏之地,实际却是各府彰显权势地位的明争暗斗场,往深了看还有各自的站队人脉,有明枪,有暗箭,不亚于一场宫斗。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末被晒的都快睡着了,身边人却突然一阵躁动。   “那是大皇子府上的吧?人怎么样了?还活着吗?刚刚那一脚太狠了,切磋而已,怎么下如此狠手!”   安末睁开眼,朝擂台上看去,那里果然抬下来了一人,洛衣已经从椅子上站起了身,看样子很愤怒。   “这个方菡獯蚊谎棺派蚪军府上的打,居然盯着大皇子府上的人下狠手,这是什么戏码?看不透啊――”   场上的人被抬走后留下了一大滩血,看着触目惊心。本以为事情闹大了他们会收敛,没想到打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得意忘形了,居然指着云晰府上的7名侍卫倨傲道:“你们谁还有不服?上来啊,让我们见识见识皇府侍卫的能耐,担不担得起那皇家近卫的称号。”   云晰的侍卫涨红了脸,大庭广众下被如此恶意挑衅,真是不能忍。   台下人见了血不但没怕反而提起了兴味,点到为止有什么好看的,热血将士就应该撒点血才精彩!   洛衣身为云晰府上唯一家眷自然受不了这个气,忙指挥侍卫上台教训他们,绝不能辱没了大皇子府上的声誉。   已经稳拿第一的沈家也坐了下来,心安理得地吃起了瓜。   谁都知道现在方将军是太子的阵营,太子又一向对大皇子崇敬有加,如今这方家近卫对大皇子府上挑衅,真是很难不让人多想,这瓜大!就是不知道大皇子接不接得住这突来一招了。   云晰的将卫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如今根本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上台比试。   一边打得点到为止、路数正派坦荡,一边咄咄逼人、阴险蛮横,几场下来云晰这边输的一败涂地,在擂台上躺倒一片,说实话场面有点难看,云晰这边丢尽了面子。   洛衣气得浑身发抖,偏偏又没理,擂台上高下之分全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谁也做不了弊。“这就是大皇子府上的精兵良将?看来这些人根本不中用啊,大皇子身份高贵,怎么能由这些酒囊饭袋贴身守护?我看还是禀明皇上重新择选新近卫吧,我们方家很乐意为大皇子效力的!”   台下能听明白的都听明白了,没听明白的洛衣早已气得失去了理智。   “安呢?叫安来!我们皇府绝不认输!”   安末被稀里糊涂地找来拉上擂台时,还没弄清楚状况,被洛衣拉着气势汹汹地讲明缘由后才知道他要自己打擂。   方家看着安末侍卫服衣角上的奴印,忍不住嘲笑洛衣:“这位贵人,咱们这擂台奴隶是没资格上台的。”   洛衣不甘示弱:“怎么?怕被一个卑贱的奴籍打败丢面子?不敢比?”   安末无语,洛衣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打过这么多人。   虽然打肯定是能打过的,但他不喜欢被摆在台上,供人下注。   太子和云晰骑着马往回走时已经过了正午了,云皇终于累了歇下,他们才有了片刻闲暇放松。   “大哥,你看那边多热闹,咱们也去看看?”   “好。”   两人拉着缰绳不紧不慢地朝那边走着,不时闲话几句,直到前方擂台爆出阵阵喝彩,才加快了脚程。   云晰没兴趣看擂台上的搏斗,在席间到处找着洛衣的身影,找了半天才发现他挤在最前排,正站在椅子上大声喊着加油。   “对!就这么打!安,加油!把他们全打趴下!”   云晰闻听立刻看向了场上,居然真的是那个人在打擂!   安末脚边已经倒下四五个了,他苍白着脸只是鬓发有些微乱。手中的佩刀始终没有拔出来,单手执刀在掌间翻出凌厉的刀影,将对面那个提刀砍来的侍卫一个侧踢踹倒,紧接着就是几个要害部位被刀鞘砸上,翻滚下擂台。   “好――”   那动作行云流水太帅了,台下不少女家眷都不由自主加入了皇子府的阵营,为安末喝起彩来。   云晰拧紧了眉,又是这个城府深的安,一不留神就又跑出来耍花样了,他又想干什么?在这种场合证明自己很出色吗?这里岂是他能班门弄斧的耍聪明的地方!云怿倒是毫不掩饰地给予了夸奖:“真不错,大哥府上这个奴真是让人一次比一次惊艳,那个被打下去的是方将军的家将吧,是个上过杀场有军衔的,这次你的家奴要出名了!把不可一世的方家打败了,哈哈,厉害,厉害啊!”   云晰一听脸更黑了,刚要叫人把安末拉下来,就见一个身着白色劲装的影子飞入了场内,那人一个漂亮的腾空翻身亮相稳稳立住,正一脸兴味地看着安末。   沈清此时一扫刚刚在台下的兴致缺缺和颓废,眼睛亮的像黑夜里的饿狼。   “你叫什么?”   安末忍住喉间发痒的咳嗽,不自觉抚了抚胸口,看着眼前明显不是侍卫的世家子一脸淡漠。   “你太厉害了,我在台下看得实在忍不住,咱俩比试比试?”   安末皱眉,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突然猛扑过来的身影逼得后退两步。那人压根不管他同不同意,出手毫不留情,看样子在下面已经观察了许久,完全知道安末保存了实力。   安末本不想动手,可眼前人很明显和刚刚那些不是一个级别的,身姿矫健招式凌厉,每一掌看似普通的出拳都蕴含了强大的力量,安末这次只好打起精神,认真放水。   沈清越打心里越没底,本以为已经摸透了安末的路数,没想到这人愈战愈强,跟个无底洞似的,自己已经拼尽全力了仍摸不出他的虚实,强大到可怕!   又一次被对方干净利落地放倒后,沈清坐在地上累得直喘气,好强啊这人!   真的好想结交!   安末见他不再打也收住了动作,单手压着胸口闷咳了两声,身上的绷带已经松乱了,磨得伤口发疼。   沈清眼神犀利,望着安末下意识的动作立刻就判断出了他不对劲。   沈清站起来走近一步,“你身上有伤?”   安末没回答他,算是默认。   沈清震惊:“你有伤在身还这么强?”   沈清有点激动了,陪着父亲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还没和什么人打得这么过瘾过。从小习武的他从来没什么敌手,一直被誉为云未来战力最强的将军。   没想到今日居然遇见一位让自己落败的对手,还是个奴!   他抬手抱拳真诚地冲安末一施礼:“在下沈清,沈将军府上的长子,在下甘拜下风!”   沈清认输后抬头冲他露齿一笑:“你叫什么?”   一道声音冰冷地插进来,“他只是个卑贱的奴仆,不配让沈小将军得知名讳,沈将军见笑了。”   沈清一愣,随即转身,看到太子和云晰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   太子笑容满面,云晰却面若冰霜,看安末的眼神更是吓人,厌恶又愤怒。“参见太子殿下,大皇子殿下。”   太子微笑着扶起了他,“沈将军好身手,真是让我们大饱眼福。”   “惭愧,臣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云晰狠狠瞪了安末一眼,转身道:“贱奴不知分寸,冲撞了各位,还望见谅。你还不赶紧滚下去!这种地方岂是你能放肆的!”   安末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下了擂台。   洛衣在下面迎上想安抚他,被他摇头拒绝,独自挤出人群走了出去。   “云晰殿下,您府上这位真厉害!不知在哪儿得来的?”   太子笑道:“在奴市无意遇到买下赠予大哥的,怎么?沈将军感兴趣?”   沈清惊叹:“奴市竟有如此藏龙卧虎之辈,敢问皇子殿下,他叫什么名字?”   云晰心中烦乱,一点也不想回答:“区区贱奴,谁知道他叫什么!”   他微侧过头,余光看到那人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云晰没和他们闲扯,找了个借口想追上去再狠骂一场。   结果刚下来就被洛衣拉住了,洛衣情绪激动,拉着他说个不停,把今天皇府如何受辱,他又如何把安末拉上场为皇府挣回面子添油加醋说了半天。   等洛衣终于发泄完又闹腾完,那人早没影了。   云晰有火无处撒,又被洛衣缠着,忍气暂时放了安末一码。 第11章 亡国奴11撒酒疯   第二日一大清早,大皇子的宅院就迎来了贵客。   沈清带着大大小小的礼物前来拜访,和云晰东拉西扯了半天,眼珠子四下乱转一直盯着门外,直到看见安末跟在巡逻队伍里走过,才坐直了身子心也紧跟着飞了出去。   云晰下面说的话他都听不见了,指着安末就问:“皇子殿下,这位就是昨天那位勇士吧,我想找他单独聊两句,可以吗?”   云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直到他再次询问才淡淡开口:“沈将军,那位战奴身份卑贱,担不得勇士二字,更够不上格得沈将军赏识,今日府上事务繁忙,就不多留沈将军了,我们改日再聊。”   沈清一愣,没想到竟被如此直白地拒绝,不禁脸色讪讪,弯腰告辞离去。云晰拿杯盖撇着杯中的茶叶,垂眸思索片刻唤来人,将安末从巡逻队伍里调出来,派去了草棚看守马匹,严令不得再出现在前院。   安末已经懒得去猜这位大殿下又发什么疯了,将身上沉重的盔甲一脱,一身轻松地领了牌子去草棚看马。   皇家马棚打扫的干干净净,饲料堆放整齐,骏马也个个长得精神,安末随手拿些草料扔进石料里,伸手去摸那顺滑发亮的毛皮。   马儿乖乖地低头给摸,嘴里咀嚼着草料。安末突然想起了冥鸦,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夜神有没有把它照顾好。   “噗呲噗呲――”   身后传来奇怪的声响,安末回头。   见墙头趴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那人见安末望过来立刻探出身更多。   “喂――是我啊!还记得我吗?”   安末眯起眼,这不是昨天擂台上那人吗?爬大皇子墙头干什么?在和自己说话?   “我是沈清啊,就昨天打不过你的那个!”   安末无语,这是什么值得声张的光彩事吗,这么急切地在上头喊。   沈清扒着墙头爬过来,看看四下无人干脆跳进来,开心地来到安末面前,“真是太巧了,你刚好在这里,我刚还在想偷溜进来后怎么找你呢,没想到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看来我们是真有缘啊!”   见安末手里还拿着草料,沈清主动来套近乎:“来喂马吗?这马喂得真不错,皮光肉滑的,呵呵……”   “……”   呃……这个战奴不爱说话啊,有点冷场,不过这难不倒沈清。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真的想与你结交!”   “昨日获胜侥幸而已,沈将军不必如此。”   安末低头放下草料,拿起刷子开始给马儿刷背。   不骄不躁,这心胸、这境界,更合自己心意了!沈清愈加喜欢。   “哎,我来我来,我来帮你,我做这个可拿手了,我们府上的战马都是我亲自梳毛擦背的,手艺特好!”   手里的刷子被抢走了,安末看他自来熟又干得热火朝天的,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昨天那几招,太帅了,怎么做到的?那腰,就这样这样的,这个角度…”沈清说着比划起来,刷子上的毛一甩沾了安末一肩膀。   “啊,对不起对不起。”沈清连忙伸手帮他清理掉,“哎?还有这里!”   安末的发尾上沾上了一簇,他伸手想去摘,被安末后退两步避开,手举在空中有些尴尬。   “那个,你这里沾上了东西……”   哎?他的头发颜色真特别,那种淡淡的流金,比外族进贡的琥珀美酒还好看!   长得也俊美,从没见过一个奴长成这样的,沈清看着看着不禁被他苍白的唇色吸引,盯着那微翘的菱唇发起了呆。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没好吗?如果那唇恢复了健康的红色,那岂不是……   沈清下意识咽了下口水,被安末冰冷的眼神瞟了一眼后连忙收起了跑偏的心思。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安末被他缠得有些烦了,“安。”   “你叫安?”沈清高兴了,“我记下了!安,我来是想问你,你愿意跟我去沈府吗?我想带你回去加入我的军部,怎么样?你愿意吗?”   安末挑眉,没想到他是这种打算。   “你身手那么好,留在这里为奴为婢太可惜了,是男儿就该征战沙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帮你申请脱去奴籍,你我一起上阵强强联手,定能所向无敌!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成为家喻户晓的名将,就是我云的大将军,怎么样?你想吗?”   沈清越说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找云晰要人。   安末垂下眼,侧过了身:“不必了,我对当大将军不敢兴趣。”   “啊?”   沈清没想到还有不愿意脱去奴籍建功立业的。   “你是不喜欢上战场吗?”   “不是。”   “那是害怕刀剑无眼危及性命?”   “不是。”   “怕训练太苦,纪律太严被约束?”   “不是。”   “那你为何不愿意?”沈清更想不明白了。   “没有什么为什么,我只想留在这里。”   安末不想再和陌生人过多纠缠,绕开他想出去,错过身却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云晰。   他不动了,沈清却还在规劝:“是因为大皇子吗?你别担心,我会帮你去和他说的。”   “说什么?”云晰慢悠悠走来,远远就看到这人在对安末动手动脚,原来赏识是假,和其他人一样被这身好看的皮囊迷惑了眼才是真。   贱奴!   沈清一惊急忙转身,没想到大皇子居然会驾临马棚这种地方,真是千算万算,这下真解释不清了,私闯大皇子宅院这事儿,呵呵……   沈清干笑,对着云晰施礼:“大皇子赎罪,臣实在是求才心切,才出此下策。不如大皇子看在臣求贤若渴的份上,将此奴赐予臣可好,臣定当感激不尽!”   云晰压下火:“你想要他?”“是!”沈清偷偷冲安末眨眨眼,看吧,说了别担心,本将军定能帮你赎回奴身的。   “皇子府上定不差这一战奴吧,此人在这里只能干些粗使杂活,倒不如为军部所用,为国效力。他身手了得,为奴真的是太可惜了……”沈清言辞恳切。   云晰走近几步,冷睥安末,“此奴的身份,我想沈将军是误会了。”   沈清:“嗯?”   云晰单手抬起安末的下巴,将那张脸示意给沈清看:“他可不只是王府的侍卫。”   云晰手上发力狠狠捏住他的下巴,突然将安末拉入怀中用力地吻上他的唇,禁锢在怀里狠狠碾压厮磨,不等安末反应又用力推开。   看着沈清惊掉下巴的脸,云晰扬起下巴冷道:“他已经侍过寝了,随传随到那种,他可不仅仅会舞刀弄枪,爬人床头也是一把好手,这样的贱奴,你确定也要?”   沈清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被眼前混乱的关系弄懵了。   冷酷皇子和俊美侍卫?侍过寝后扔到马棚?不收入后宫吗?   沈清不想脑洞那么大的,可他控制不住。   现在怎么办?误会有点大啊,要道歉走人吗?要不要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来偷人的?   正在两难之际,沈清惊见安末突然反身一拳重重打在云晰脸上,大皇子不察被一拳撂倒,坐在地上瞪着眼气得直咬牙。   沈清这次彻底吓傻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他看看一身冰冷的安,又看看怒不可遏的大皇子,预感一场可怕的灾难将无可避免,云晰不会找人来砍了安吧?!   要不要拉安先去沈府避避?   沈清急出一身汗,却见云晰面无表情地站起了身,擦擦嘴角的血抬腿就踢上了安的胸口。   安没有躲,只是在被踢到后咬唇捂住了胸。   云晰一看他脸色心里一下就后悔了,他身上有伤……   沈清忍不住跑到两人中间拦住,结结巴巴地想求情:“大皇子息怒,息怒,那个,那个可能他脸皮薄,那个床头打架床尾和,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您大人大量,您……”   他剩下的话咽下了,因为大皇子已经拂袖怒气冲冲地走了,没叫人来,也没杀安末,更没搭理自己。   “这…你们关系不太好啊,不如你再想想吧,你要是想走,我可以帮你的!”安末按住胸口冷着脸:“多谢,不用了,先走一步。”   两人一东一西,不一会儿就全消失在了眼前,沈清尴尬地站在院子中间,彻底被搞迷糊了……   今夜是在桑丘的最后一晚,明日就要启程回宫了。云皇设宴与众臣齐聚一堂,在这湖山夜色下燃起点点河灯,奏起丝竹萧乐,感念天赐盛世太平。   洛衣知道云晰又要晚归了,留了盏灯,自己和下面的人一起吃了夜宵后便安寝了。   云晰从日落喝到夜深,御医呈上醒酒汤时他才突然想起了什么,让人取了东西拿在手里,摇摇晃晃往回走。   一进宅院他就甩手不让人跟着了,扶着墙往偏僻的地方去。院子有点大,他走一会儿坐长椅上歇会儿,夜风送来虫鸣萤火,慢慢驱散了稍许酒意。   稍稍清醒些后他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会儿站起来接着往前走,来到一扇狭小的窄门前。   深吸口气他挺挺胸,一脚踹开了房门。   一室黑暗中只燃了一根烛火,那人解了衣衫裸着上半身正在桌前擦洗胸前的伤口,闻声抬头向云晰看来,手上白巾上染着血红。   云晰看着烛光下那白洁的胸膛愣住了,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副光景,当下僵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后在安末冷漠的审视下,硬撑着走进来关上了门。   安末皱眉,又是一股浓郁的酒味,他又喝酒了。   云晰满不在乎地将手中的药包扔在他面前,走过去居高临下道:“到底什么伤,这么久了迟迟不好,你,你不要怪到我今天踢你那一脚上啊。”   安末一直不给个好脸色云晰也说不下去了,他拆开药包把里面御医给的伤药拿出来,“你,你过来给我看看,到底什么伤!”   安末抓起衣衫挡在胸前,往后退开一步。   “喝多了就回去,别来我这里发酒疯。”   云晰脸上挂不住,趁着酒劲儿干脆拉了张椅子坐他面前,粗鲁地把他手拉开,“我踢你伤处是不对,可你也打我了不是?还当着沈将军的面打,我没杀了你你应该跪地谢恩你知不知道?”   云晰趴近了仔细一看,酒立刻吓醒了一半,这是什么伤?这么深这么重!   那胸口的血洞极深,就像生生被从里面拔去了什么一样,只是看着就心底发寒,那血红一片破坏了白玉般无暇的身子,还带着一丝狰狞。   云晰心脏微微扯痛,这么惨的伤,今天自己居然还踢了一脚,愧疚感油然而生,他抿紧了唇拿出伤药,用手沾上一些就要往上涂。手腕被抓住了,安末垂眸看着他,抗拒他的靠近。   烛火在两人间跳动,忽明忽暗的影子落在彼此身上,云晰靠的很近,近到呼吸全洒在了安末胸口。   他的视线慢慢落到安末身上,那身薄薄的肌肉泛着冷白,在火光映射下润泽发亮,另半边阴在暗影里隐隐绰绰,让人想窥探更多。安末的眼睫很长,被阴影晕开了一种特别的脆弱,让他忍不住心软,忍不住想靠近。   云晰挣开他的手将药涂在胸口,安末低头看着,心脏不争气地乱了节奏。   昏暗中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凑近的唇捉住了那犹豫的闪躲,慢慢试探着,轻轻触碰,见那唇终于不再闪躲,逐渐越吻越深,勾勾缠缠陷入迷乱。   肩膀被握紧了,身后没了退路,熟悉的吻重新占领了理智,来得很迟,很烈……   桌上药瓶被打翻了,落在地上一声清脆的瓷裂!   云晰猛清醒过来推开了安末,他难以接受地瞪着他,心下完全不知所措。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对一个别有用心的贱奴失了理智?   云晰松开了手,安末光洁的肩头留下了红红指痕,他慢慢抽离他的影子范围,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云晰呼吸凌乱沉重,他瞪着安末,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熟悉的让他心惊肉跳!为什么一个贱奴会有和陈末、黎唐一模一样的眼神?   那是洛衣的专属,他凭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沉默中云晰终于开了口:“贱奴,又来引诱本皇子,就不该对你心软!”   他将药包里剩下的药全都扔安末身上,咬牙道:“以后,不准再用那种眼神看我,那是洛衣的,你模仿再像也没用!今后离我远点!”   房门被用力摔上了,带起一阵冷风吹灭了微弱的烛火,房间陷入死一般的黑暗。   过了许久,一声带着哽咽的微弱声音消散在空气里:“混蛋……” 第12章 亡国奴12想不出来标题   云晰从桑丘回到皇子府后,在洛衣房里呆了整整五日足不出户,连皇帝老子那里都鸽了没去。   他枕着洛衣的腿日日昏睡,醒了就趴在水榭边看洛衣泡茶写画,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愿想,连自己的前殿都躲着,不想再遇着那个人。   与水榭一线之隔的浴池石台上懒懒地搭上一条手臂,立在两边的宫人立刻上前递上干净带着熏香的浴袍为皇子穿上。香炉升起一脉薄烟,被风轻轻一吹四散开来,沁满一室沉香。洛衣衣衫半解,肩头还滚落着沐浴后的水珠,他手执瓷白的瓶子,轻轻取出一指涂在手腕上,慢慢晕开。   “殿下,这是我新得的玉脂膏,又香又滑,您闻闻。”   洛衣将那截雪白的皓腕递过去,眉目间流动着蠢蠢欲动的情意,云晰身上披着浴后的袍子,躺在睡塌上侧了侧脸,昏昏欲睡地点点头。   “嗯,很香。”   “那――我帮殿下涂一些吧,很养肤的。”   洛衣拿着瓷瓶凑过去,手指沾了膏脂顺着云晰的胸膛慢慢抹匀,那手很软,被滑腻的膏脂带动着一点点往下,一直来到结实的腰身。   手腕被抓住了,洛衣抬头,落进了一双燃着火的眼眸。   “啊――”一声轻呼天旋地转,洛衣被拉上塌牢牢压住。   双手抵着他的胸膛,掌心下是加快速度的心跳,洛衣痴迷地看着云晰,仰起头去追那总也抓不住的吻。   不是偏宠自己吗?不是只疼自己一个吗?为什么如今连个吻都吝啬给予,明明心跳那么快,为什么还要拼命忍着?   洛衣迷惑了,心被他撩拨的生疼,却始终得不到自己最想要的。   云晰盯着他,伸手去抚摸那张熟悉的脸。这人是季炀,让自己爱了一世恨了几百年的人,现在季炀臣服了,乖顺地窝在自己怀里,渴求着自己,可是……   手指划过他的眉间,洛衣的眼睛真的很美,闪闪发着光,那目光是炙热的,饱含深情的,不再是那种淡淡的清冷,云晰紧紧盯着,那眼睛慢慢和另一个人重合,冷漠的、不屑的、悲伤的……   云晰突然翻身坐起扒了扒头发,所有的暧昧戛然而止。   “我忽然想起还有事要去处理,晚上再来陪你。”   云晰胡乱套上衣服逃走了,想要逃开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回到寝殿的第一眼,他看到了在院子里值守的安末。春去夏至,那片方寸之地更加炎热了,晒得他额间全是密密的汗珠,唇色依旧苍白无色,让他瞬间想起了吻在上面的味道。   云晰烦躁起来,立刻叫来人把安末撤了下去,安排在了别处。   他拿起酒杯喝起了闷酒,对自己目前的糟糕状态极为烦闷。   自己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当时一时冲动只是为了阻止洛衣另许他人,然后呢?复仇吗?   可心底的执念不知在何时已经淡了,前两世的复仇弄得自己心力交瘁,这最后一世他只想再抓住季炀,让他把欠自己的情全都补回来!   如今洛衣做到了,他的世界现在只有自己,满眼都是自己想要的深情。   然后呢?云晰迷茫了,冷酒顺着喉咙滑下,自己应该和洛衣轰轰烈烈爱一世,把之前的积怨、情债全都清了,一了百了,恩怨两清!   明明这一世顺遂如愿了,为什么心里更空虚了?空得他坐立难安。   一壶酒下肚,他趴在桌上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更鼓敲响几下,是陪洛衣的时候到了。   他从桌子上爬起看着窗外的圆月,月辉冷冷清清的,是那人给他的感觉。   那凉薄如水的人,在哪?他现在在哪?   云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出门,眼前景物时而清楚时而模糊,他喃喃低语着,陈末,唐唐,你去哪了?你们都去哪了?为什么我找不到你了?   他不知道去哪,心底却好像早已有了方向,带着他走过石阶,穿过幽径,朝着院子后面奔去……   安末吹灭蜡烛刚躺下,房门就被砸得砰砰直响。   他走过去打开门,一个身影重重朝他压来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浓烈的酒味刺鼻,安末被他压得后退几步撞到了桌上。   “你!”   “末末…唐唐,我好想你,你去哪了?为什么我找不到你……”   抬起的手停在空中,安末停下手没再去揍他。   云晰抱着怀中人深吸口气,是熟悉的味道,是让他思之若狂的人。   他急切地捧起他的脸,寻找自己渴望已久的唇,一捉住就不放下了,亲的连呼吸都忘了,满脸通红。   安末用力推开又被他胡乱缠上,越推抱得越紧,打都打不松手。   “放开!”   云晰已经全然不顾了,抓住眼前人就胡乱撕起了衣裳,“末末,我不欺负你了,真的,我会杀了他们的,我没想过让他们碰你,你信我好不好?”   安末挣扎,最后忍无可忍干脆将人直接揍翻在地,拎起衣领丢了出去。云晰不死心,重新扑上来把门砸得差点把后院人都惊醒,安末打开门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云晰低头,看到了衣领上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他鼻子一酸,突然滚出了泪珠滴在那只手上。   安末呆住了,他发什么酒疯,怎么还哭上了?   云晰抓住那只手,泪珠不停地滚落,醉得舌头有点大,哽咽道:“疼不疼?他砸碎这里每寸骨头的时候,疼不疼?”   安末心神一晃,用力咬住下唇,眼睛开始发热。   他低下头小心翼翼地亲吻每根手指,心口疼得直颤,“很疼是不是?对不起,我那样对你,你还救我……唐唐,你傻不傻,我是来找你报仇的……”   虔诚的吻顺着手指寸寸上移,慢慢找到了心灵的缺口,他抱住眼前人用力吻着,带着忏悔,带着救赎,带着热切的渴望……   安末神思恍惚被他压倒在床上后渐渐回过了神,云晰已经彻底失控了,心跳呼吸全都乱七八糟没了章法,眼里只有自己疯狂想得到的人。   安末心慌意乱,最后在他想要彻底占有时,咬牙将他踢下了床。   他不依不饶地还要再扑过来,安末一慌将他打晕了过去,咬咬牙将人丢出去,安末关上门背靠门板上一夜没睡……   第二天,云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安末门口时,气得脸都绿了。   他想冲进去找安算账,可事实摆在眼前是自己主动跑到人家地盘来的。   昨夜发生了什么他记不起来了,但对于自己一喝多就往安这里跑的行为他深深对自己发了场脾气!   然后再次把安末调到了离自己更远的别院去看守……   沈清鼻子上勒着布条,忍着恶臭,蹲在厨房后面满是馊饭污水的水道边清理垃圾。   他一边将那些烂臭的垃圾盛到木桶里,一边抱怨,“你这什么情况啊大哥,这都换第几个地方了,你家皇子殿下看你就这么不顺眼吗?三天两头的给你调岗,再这么折腾下去下次我就找不到你了!”   安末置若罔闻填满着木桶,身上脏污一大片,“谁让你找我了。”   “悖不是说了嘛,以后咱俩就是兄弟了,你一日不进我沈府,我一日不死心啊!”   沈清自从上次被深深刺激后回家颓废了好几日,最后不甘心又跑来趴在皇府墙头观察了十来天,发现安末根本不像皇子说的那样是个侍宠,不但不宠,还天天被欺负。   岗位越换越差劲儿,简直就是糟蹋人才,将帅之才!   这怎么能忍?发现实情后,沈清又重新贼心不死地来找安末了,只要有空就混进来陪他聊天,誓要以真诚感动安末跟他走。   “我已经把你的事呈报给我父亲大人了,他说了会帮我,他可以直接去皇上那里要人,就算大皇子不同意也没辙,这次你信我一回啊,我肯定能把你弄出去!”安末斜眼看他:“上次云晰不是说了我侍过寝,你不介意?”   “啊?这个啊,”   沈清盯着他的脸不知想到了哪,突然脸有些红,“我已经想通了,这也不能怪你,你长成这副模样,别说大皇子干这种事了,就算是我……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太优秀了,难免遭人惦记,但你也是身不由己不是吗?   沈清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紧张地望着安末小心询问:“你是被迫的吧,不是自愿的对吧?”   安末无语,看他眼巴巴瞅着,无奈点了点头。   沈清大大松一口气,要是安末说是自愿的,那他要疯!   他心中的威猛勇士,怎能甘愿屈居人下?!啊啊,这绝不能忍!   “那就行了,你点个头,我立马让我爹去云皇那里要人去!”   安末摇头,“我不走。”   “啊?为什么啊?”   “我…”安末将木桶装满拎了起来,“我只效忠大皇子。”   安末提着馊水桶走了,留下沈清一脸傻楞。   这算是一夜夫妻百日那啥吗?   安真的好忠烈啊,为大皇子守身如玉,死心塌地,真的可歌可泣!   沈清捧心,为什么这么好的人,自己没先遇到呢……   春植节过后,朝堂上有了新的格局变动。   一向中立不参加党派之争的手握军权的大将沈将军,开始向大皇子府示好了。   太子震惊,气得砸了半个皇府。   以前费尽心思拉都拉不来的沈家,居然一转身投入了大皇子麾下?!   云怿又惊又怒,令人查了几日也没查出大皇子究竟使了什么手段,给了沈家什么好处。   明明稳坐太子之位的是自己,沈家居然去讨好云晰?!   云晰能给沈家什么?这些年他重病在身什么权都没了,他还能许给沈家什么?   怎么一夕间就风云变色了呢?   上次下药被一个至今查不出来的人截了胡,这次春植节云皇拉着云晰片刻不离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这次更好,云晰莫名其妙攀上了沈家?!   这一步步的,逼得云怿要疯!   云怿两日水米未尽足不出户在书房熬的双眼满是血丝,胡茬满面。深夜的暗室中,他叫来老者:“不能再等了,这几日就行动,能杀就杀,杀不了就想办法让他滚回封地!有他在的一天,我寝食难安!”   “是!” 第13章 亡国奴13遇险   云国的夏季,最负盛名的当属莲湖的景致。   上万亩的莲花娇荷盛开在湖面,绵延到天际,煞是壮观。   太子自小尤爱莲,云皇便将莲湖赐给了太子。云怿没有独享,将莲湖开放与百姓一起分享,此举还曾得到云皇的赞赏。   夏日当空,湖边采莲女纤纤素手摘采着莲蓬,小船穿梭其中,不时有富家子弟的大船浩浩荡荡地经过,一湖青莲,引得城中多少闲人雅士前来踏湖游玩。   一艘低调奢华的大船航行在水面上,后面不远不近跟着几艘小船。   此船乍看和其他船没太大差别,仔细看里外守卫森严并不比其他寻常船只。   云怿和云晰凭栏而立望着湖中美景,洛衣和太子的侍妾们坐在一旁说说笑笑剥莲蓬。   今日太子盛情相约,到莲湖共赏美景,云晰出门带上了洛衣。   小船上,船夫留着络腮胡戴着斗笠,对一旁站的直直的侍卫悄声道:“你说,你家大皇子到底是讨厌你呢,还是喜欢你?明明一脸厌弃,偏出门走哪带哪,想找你独处聊会儿天都难。”   安末目不斜视:“你就这样混进来小心被人发现。”   沈清扶扶自己的假胡子,得意道:“我这伪装术一流,我不说谁能看的出来!”   安末无语,目视前方看前面大船上那人的身影,洛衣每剥出一颗便倾身喂到云晰嘴里,两人亲密恩爱极了。   大船破开挨挨挤挤的莲叶朝着大湖深处开去,桌上的莲蓬剥完了,几个侍妾正伸着手企图抓住湖中经过的莲蓬。   突然一个侍妾惊叫一声:“啊――”   那是什么?她似乎看到莲叶深处有一双眼睛。   侍妾吓得缩回身子大叫,众人听了刚要上前查看,太子一挥手:“这里水深的很,怎会有人躲在莲叶后,是你看花了眼吧。”   侍妾本想争辩,但看太子的眼神犀利可怕忙住了嘴,喏喏道:“可能,是妾眼花了……”   游湖的雅兴被小插曲短暂地打断后又重新在丝乐声中继续,洛衣剥了一盘子白生生的莲子,递给云晰吃:“你尝尝,这颗更甜。”   云晰吃了几颗见莲蓬已经剥完了,问:“还要吗?”   洛衣点点头,云晰立刻吩咐:“让人再去采摘些新鲜的送过来。”   王令很快传了下去,总管惯会看人眼色,指指安末这个日常被皇子厌弃的人命令道:“你,去再摘些莲蓬回来!”   沈清闻言立刻解下一只小舟,载着安末朝另一边划去。“你看,你要是肯跟我回沈家,肯定没人敢这么使唤你!”   安末没什么情绪,解了外面的盔甲就要往水里跳。   “哎,水深!你小心点,我帮你!”   沈清动作比他快,立刻甩开鞋子勾着船沿跳了下去,他推开硕大的莲叶,拽了几颗莲蓬朝安末扔过去。   安末被他甩了一脸水,沈清哈哈大笑起来,又抓了几把扔上船,故意弄湿安末的衣服,幼稚的可笑。   安末看着他:“胡子!”   “哈哈,呃?什么?”   沈清突然想起摸摸自己的脸,粘的胡子被水一泡掉下了一半,伪装被毁了。   “悖 鄙蚯甯纱嘁话殉断吕矗扑腾着水彻底弄湿了安末一身,“你水性怎么样?反正衣服已经湿了,咱俩比试比试?”   安末叹口气,撑着船桨往回划。   “哎――等等我啊!”   沈清游上去抓住安末的船桨,巴巴地冲着他撒娇,云晰紧握栏杆抓得掌心生疼,冷冷看着远处戏水的两人。   这个沈清,还真是阴魂不散!   太子坐在侍妾怀里喝着酒,遥遥招呼云晰也来喝两杯。云晰现在已经滴酒不敢沾了,婉拒后继续盯着那人。   他冷眼看着安末将新摘的莲蓬送回了大船上,那身衣服全被打湿了,贴着大腿什么线条都看的清清楚楚,真是不检点!   安末放好东西刚要回去,抬眼就看到云晰正一脸厌恶地看着自己。   他抿唇别过了脸,余光中瞥见杀气乍现,安末飞速闪身抓住了一支射来的利箭,紧接着一群黑衣人从大船周围的莲叶丛中跳了出来,嘴里大喊着太子拿命来――   场面一下子混乱了,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暗箭和蜂拥而上的黑衣人持刀紧紧包围了大船,嘴里喊着杀太子,却刀刀往云晰身上落,眨眼间大船被攻陷了。   安末迅速冲到云晰面前挡下所有的明枪暗箭,护着云晰往外冲。   他单手夺下一把刀,将长刀舞得虎虎生风,削断飞来的利箭再反手一刀插入来袭者的胸口,动作快的眼花缭乱,很快就将冲上来的黑衣人干掉一半。   沈清愣在小船上倒吸一口气,不由大声喊:“还愣着干什么,过去帮忙啊!再不过去人家自己都打完了!”   这个安,居然之前还是对自己放水了!这动作这速度,打擂台的时候是在逗自己玩吧?   如果当时他拿出这种实力和自己打,恐怕不出三招自己就被打飞了。   沈清再次自尊受挫,连上去帮忙的欲望都没了,安护着云晰单手都能打倒一片,自己上去丢人去吗?   沈清挫败地转身,惊见身后黑压压又神出鬼没驶来好几艘大船。船上载满了黑衣人,还有高高架起的弩。   我艹!刺杀搞这么大阵仗!沈清立刻往大船上跑着叫安末:“安,别打了,跑!”   安末也看到这边的黑船了,拉着云晰飞身往船下一跳,消失在了茫茫碧莲之中……   云晰被他拽着在水底潜游,憋不住呼吸被安末压着唇渡了好几次气,在他觉得整个肺的氧气都要耗干时终于被拖着上了岸。   他爬上去翻身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了力气坐起来刚要吼安末,见他胸口又渗出了血红。   他把到嘴边的狠话又咽了下去,看了看四周,不知是在哪片荒林。   “这是哪?”   安末拧干衣服上的水,淡淡道:“不知道。”   “你就这么拉着我跳下了水,太子和洛衣怎么办!”   安末动作停了一下,“他们人太多,都是冲你来的,你比较危险。”   “胡说,他们明明是来杀太子的!”   安末斜眼看他:“每一刀都落你身上,每一支箭都冲着你来,你觉得他们的目标是太子?”   云晰不说话了,当时太乱,他根本没时间看太子的处境。   “我要回去,洛衣还在船上!”   “怎么回?再游回去?”   云晰忍着气,爬起来准备原路返回,洛衣还身陷险境呢,他不能自己一个人逃!   他刚走到岸边,突然莲叶深处传来了水声,安末一个飞扑把他摁倒在地,捂住他的嘴一起滚到了岸边深深的草丛里。   几支利箭破空射来,在岸边插了一排在泥里。   “给我搜,一定要找到他!千万不能让他逃了!”   “是!”   “他若逃了肯定会逃回皇子府,去把皇府的路都给我堵严实了!一定不能让他逃回去!”   “是!”   四五个黑衣人从小舟上跳上了岸,等领头的一走就四散开来开始搜索。   云晰被安末紧紧压着,呼吸间全是安末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他的手冰冷,放在他的唇上,云晰在他怀里失了神,看着他严肃的侧脸发起了呆。   脚步声慢慢逼近,云晰紧张地看着安末。   安末盯着那些人越走越近,突然松开云晰翻身扑了上去,利刃割喉、长刀刺下,几个人来不及叫出声就被一刀解决了性命。云晰睁大眼看着,安末的强悍超出他的想象。   虽然刚刚在船上已经见识到了,但那时候太乱又躲着流箭没注意,现在他如此干净利落地在自己眼前杀人,云晰才后知后觉到安末的可怕。   他明明这么厉害,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不说这些日子的欺负,就说那血淋淋的一晚,也够自己死一百回了!   他为什么没杀自己?!   云晰想问,又忍住了,他不想知道答案,任何一种可能的答案都不想知道。   “我要回去找洛衣!”   安末看着他没动,云晰再次坚持道:“我必须回去找洛衣,他不能出事!”   安末垂下头,过了会儿又抬起,转身在前面带路:“走吧。”   “嗯?”   安末回眸,眼神冷若死灰:“带你找你的洛衣去。”   “……”   云晰跟上,心里觉得这样有点渣,可他放不下洛衣,如果洛衣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也没活下去的必要了。   他的心里只能有洛衣,再容不下别的…… 第14章 亡国奴14逃   太子府上   奴仆们提着木桶打满热水匆匆来到内室,为刚从湖里爬出来的太子净身沐浴换上干净的衣裳。   洛衣满身是水,浑身狼狈,跪在太子面前不停地磕头:“太子殿下,求您一定要去救救大皇子!求求您!”   云怿擦干身子换好衣服,将洛衣扶起来,体贴地拿毛巾帮洛衣擦干脸上的水。   “你放心,我当然会派人全力搜救的,毕竟大哥是被我所连累失踪,那些人想杀的是我。”   云怿让人又抬了盛满温水的木桶进来,帮洛衣解开逃跑过程中滚得脏乱泥泞的衣衫,表情温柔的能滴出水:“快洗洗,衣服都湿了,容易受凉。”   洛衣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太子,衣衫被脱得差不多了才略显惊慌地抓紧了衣裳。   “谢,谢太子,我自己来吧。”   太子毫不在意,伸手试了试木桶里的水温,示意洛衣进去洗。   洛衣心里怪怪的,可他是太子,无论他的行为有多怪异,洛衣都不敢违抗。   他忐忑不安地坐在水里,太子在一旁并未离去,反而坐在木桶边拿起巾帕帮他擦起了身子。   “听说,我大哥只独宠你一个。”“……是。”   太子的手滑过他的脸庞,又顺着脖子擦过去,微微扬起唇:“你是很不错,很美。”   洛衣屏住呼吸不敢抬头看云怿,不知道这位传说中最是谦逊的太子到底想干什么。   “大哥病好后每日都在府里做什么?我这个做弟弟的真的很关心他,你能给我讲讲吗?”   洛衣小心翼翼地回答:“大皇子每日早起给云皇请安,日暮才回来,在奴的院子里吃过晚膳就歇下了,并无其他。”   “哦,”太子舀起一瓢水,顺着他光洁的背冲下,“看来我这个大哥日子过得很闲适。”   云怿拨开洛衣脸上的湿发,挑起他的下巴看向自己,“他日日与你在一起,那他亲过你吗?像这样……”   云怿低头将唇覆了上去,在洛衣震惊的眼神中含着那片唇吻了许久。   洛衣大气不敢出,吓得紧紧抓住桶沿瑟瑟发抖。   云怿意犹未尽地放开他,在他耳边暧昧地低声询问:“亲过你吗?”   洛衣木木地点头。   “还有呢?碰过你吗?”   洛衣浑身一哆嗦,看着云怿摇了摇头。   云怿轻笑出声,双手伸进水里将他拉了出来,拦腰抱住走到床上放下。   洛衣吓得魂都快没了,跪在床上结结巴巴地问:“太子,太子殿下,您,您要,做什么……”   云怿解开衣衫爬了上去,温柔又强势地把人压倒,“我大哥放着这么美的人不要,到底在想什么?我身为弟弟,就勉为其难先帮大哥把你调教好吧,等你明白了其中的趣处,才好服侍好我大哥……”   “太、太子!”   床帐被扯开放下,遮住了一室春光……   云晰躲在大树后面,紧张地看着不远处安末和十几个黑衣人在缠斗。那些人个个拿着明晃晃的长刀,毫不留情地朝安末身上招呼。   安末湿淋淋的衣服还裹在身上,打得手脚施展不开,稍稍费力。   云晰几次想冲出去帮他,都被安末凌厉的眼神制止了,他牢牢守着云晰这边,那些黑衣人干着急攻不过来,情急之下被安末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好几个。   剩下人都被眼前强悍的人吓怕了,慢慢后退着不敢再上前,安末一脚将地上的刀踢入最前面那人胸口后,剩下的四五个吓得急忙逃窜了。   安末擦擦脸上的血回头,“走吧。”   云晰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树后走出来默默跟在了安末身后。   他们一路躲着那些黑衣人,走的全是偏僻弯曲的小路,云晰走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儿,停下来问安末:“这不是回去的路。”   安末:“我们先去沈府。”   云晰一听脸色沉了下来:“我要去找洛衣,你去沈府做什么?”“现在这情况回去找也没用,不如先去沈府,沈清会帮我们的。”   云晰脸色难看极了:“我竟不知道你和那个沈清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安末皱眉:“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们现在把回皇府的路封死了,我们回皇府是自投罗网,回湖边是重新送上门让人杀,只能先去沈府求助,让沈将军带人一起去救。”   “我不去!”云晰调头就往回走:“要求助也是找太子去,他也遇险了,我们去太子府找人帮忙。”   “我觉得还是找沈将军更稳妥。”安末坚持。   “你就那么相信那个沈清?”云晰瞪着他,心里火大。   “是!”   “那我还信任太子呢,我就觉得找太子靠谱!”   云晰心里烦躁的要命,扔下安末朝着太子府大步走去。   “你!”   安末无奈追上,只能依着他往太子那里逃去。   路上又遭遇了两波人,安末护着云晰冲了出去,肩膀上替云晰挨了一刀。   看着他肩膀上深深的刀口云晰心里不好受,可又说不出软话,只能更紧地拉着他的手,拿着刀棍自保,尽量不拖累安末。   逃到天彻底黑下来后,他们远远地看到道路尽头走来一队护卫。   云晰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太子府上的服饰,急忙冲他们远远招手求救。   安末想阻拦没拦住,眼睁睁看着那队士兵朝他们跑来,安末竖起万分警惕,看着眼前十几人。   “我是大皇子,太子呢?他有没有受伤?”   侍卫长见是云晰还微微一愣,然后和后面人互相递了眼色:“太子已经被救回了!大皇子您跑哪了,我们太子到处找您!”   云晰一听急忙上前抓住他:“那洛衣呢,就是跟我一起游湖穿白衣的那个男子,他有没有事?”   侍卫长了然:“哦,大皇子的侍宠是吗?他被太子一并带回了,现正在太子府上等大皇子呢!请大皇子先到太子那里报声平安吧。”   云晰彻底松了口气,“那就多谢了!”   云晰转身让安末跟上,眼中迫切地想赶紧见到洛衣。   侍卫们在前面带路,朝着幽暗的长街后走,他们没有走正门,云晰疑惑了一下也并未多想。   路越走越幽暗、越狭窄,渐渐地连云晰也感觉到了不对。   安末悄悄伸手将云晰拉到自己身后,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侍兵。   走到一处转角时前方突然拔刀,利刃被月光折射出锋利的光芒。安末将云晰往后一推迎了上去,抓住眼前砍过来的长刀飞脚将人踢开,长刀被夺过来成了死神手里最厉害的武器,刀刃刺破皮肉喷出带着体温的鲜血,黑暗中的打斗很安静,偶尔几声濒死的闷哼和尸体重重倒地的声音。   云晰心底冰凉,不明白太子的侍卫为何会对自己下手?!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安末一脚踩在最后一个侍卫长的胸口,寒光闪在了他脖子上。   “为什么杀我们?”   那人吓得不敢动,看着脖子上染满血的长刀哆嗦着交代:“是,是太子殿下的命令,见到大皇子格,格杀勿论!”   云晰瞪大了眼,难以置信。   “那你们太子呢,在府上?”   “是,是的!”   “大皇子的侍宠呢?也在府上?”   “是!太子把他救回来了。”   云晰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团,听安末冷着声音问:“那些黑衣人,是你们安排的?”   侍卫长:“这,这小的不知道,小的只接到了在外面搜查大皇子的命令!”   安末刚要再问别的,转角那边突然又走来一队士兵,侍卫长见状连忙大喊:“救命!大皇子在这里!”   安末将刀往前一送,结束了那人性命后拉着云晰就往巷子深处跑。   身后很快传来追赶的声,云晰被安末拉着跑得分不出方向,心里还惦记着洛衣。   “怎么办?洛衣还在太子那里……”   安末穿过小巷跑进一条小路,看到前方还有巡逻的士兵忙右转:“先想办法去沈将军府,报信说你已被沈将军所救,让太子带着洛衣来见你。”   云晰心乱到什么也不能思考了,掌心里是安末湿滑的手掌,他知道那是安末受伤肩膀上的血。   脚下在狂奔,身后的追赶声却好像越来越近,跑着跑着安末突然停了下来,云晰喘着气朝前看,前方是个死胡同!   “怎么办?”   安末抬头左右打量,最后飞起几步跳上了一侧墙上,朝云晰伸手:“上来!”   云晰助跑用力跳上墙,被安末拉着翻到了墙的另一侧。   明黄的八角灯笼挂在亭台楼阁边角,微微照亮了院子旁边的竹林。   安末压低身子带着云晰朝院子里去,看到几个侍女端着果盘正穿过长廊前往前厅。   丝竹声不绝响起,隐隐还有歌女的浅唱。   看着眼前假山旁拱桥上一个肥胖的男人搂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上了阁楼厢房,两人才明白过来他们误闯进了烟花之地。一墙之隔后传来了侍兵搜寻的声音,火把照亮了院子外面的后巷。   安末拉着云晰疾步往前跑,想穿过花楼到对面另一条街上。   回廊里几个醉酒的男人突然高声吆喝着出现,安末一急,推开身旁黑乎乎的房间抱着云晰闪身躲了进去。   那群人嬉笑着走过去了,云晰趴在门边朝外看,回廊里已经没了人。   他悄悄打开门,想要出去,一个高大的男人抗着一个小倌朝他们大步走来。   云晰赶忙关上门,结果那两人却是冲着这间屋子来的。   安末抓住他翻身滚进了床底下,准备暂避后找机会打晕那两人再逃出去。   房门被踢开了,又被踢上。   那两人猴急的连灯都不点直接滚上了床,衣服嚓嚓被撕裂,小倌轻笑着,嘴里不安分地继续挑衅。   很快床板不安分地响了起来,安末抬眼看看身上的云晰,默默后退着离开了他的身子。   云晰趴在地上尴尬地瞪着地面,突然安末踢踢他,示意他让位,让安末爬出去把那两人打晕。   低矮的床底没办法腾出太多空间,安末试图从他身上爬过去,却被卡在了他胸前。   安末瞪他,示意他自觉往里挪,云晰盯了他半晌,才微微挪动身子往里挤。   空间一寸寸被错开,安末挣扎着挪下了腿和腹部,刚要从他胸口爬下去,屋外突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紧接着房门重重被踢开,冲进来一群拿着长刀的侍兵。   床上的两人酣战正盛,突然被打断吓得小倌尖叫一声,高大男人气得拉起被子盖住身子怒骂:“大胆狗奴才!老子的房间也敢乱闯!”   带头的很快认出了这尊大神:“方校尉!抱歉,我们奉令在抓刺客,打扰您了,实在抱歉!”   方莸男【俗悠得怒骂:“什么狗屁刺客,老子这屋从头到尾就我们俩人,快滚出去!”   “是是!”   侍兵灰头土脸地跑出去了,方萁军是太子的亲信,早知道就问一嗓子再查了,懊恼完又忙去搜寻别处。   安末僵在云晰身上没敢动,直到床上两人又开始颠鸾倒凤才慢慢重新往下爬。   云晰躺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安末,看他的唇从自己脸边擦过,还有结实的胸膛,熟悉的味道,一寸寸贴身移动。   床板吵吵闹闹几乎压过上面的人声,震得灰土直落。云晰心跳不受控制了,怀里的安末又让他想起了那一夜,还有那个下意识的吻。   云晰眼珠跟着他的唇微移,喉结滚动咽下了口水,安末后背贴着床板艰难挪过去,刚要离开突然被云晰紧紧抓住了手臂。   安末转头看他,一片昏暗中看不见云晰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一下比一下急的呼吸。   掌心下的肌肉绷紧了,那只手抓得他胳膊生疼,安末心跳不争气地也跟着乱了套,那呼吸在靠近,一点点喷洒在他耳边唇畔。   云晰的唇若即若离地试探,充满了隐忍克制,又无法抗拒眼前的诱惑,一次次靠近。   在那片唇再次将要触碰到他的嘴角时,安末用力别过了脸。   他挣开他继续往外爬,这次云晰没再阻止他,安末顺利爬出床底悄无声息地打晕了两人。   云晰闭上眼轻轻喘着,身子一动不敢动。   外面安末在低声叫他,他握紧拳做了几次深呼吸,等心跳没那么厉害了,才侧着身慢慢爬了出去…… 第15章 亡国奴15依然想不出标题   安末带着云晰逃到沈将军府门口时已是月上柳梢。   安末躲藏在石狮后,在想是从大门光明正大地敲门进去,还是翻墙直接找沈清?   这时,远远地一队侍卫纵马奔来,两人忙躲到一旁,看见为首的蓝衫青年跳下马,敲开大门对里面喊:“再多叫两队人马出来一起找,天亮之前再找不到大皇子就都别回来了!”   青年发完令又跳上马,气急败坏地准备再出去找。   安末捡起地上的石子掷了出去,打在那青年肩膀上,沈清一愣回过头,看见了隐在暗处的安末。   “安!”沈清吃惊道,立刻丢下马跑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我的天,你可算回来了,我找了你一天!你吓死我了!”   “嘶――”那手用力抓在了安末受伤的肩膀上,疼得他脸一白。   “怎么了怎么了?”沈清赶忙松手,一看一手血,“天呐你受伤了?!快跟我进去!”   云晰如同透明人般被忽略了,看着沈清慌慌张张地把安末拉进去,忍气跟上。   沈清拉着安末进了自己的院子,急忙让人送来药箱,一进屋就拿着火烛仔细查看安末的伤势,见只是普通的刀伤才略松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解了他的衣衫,拿干净的白布要帮他擦洗。“我自己来吧。”安末不自在。   “伤在后肩,你怎么自己来,你别动,我给你上药!”此时的沈清一点也不好说话,语气强硬不容拒绝,看起来终于有了点将军样。   云晰在一旁忍不住了:“沈将军,就不劳您大驾了,这点小伤让下人们来就好。”   安末闻言看了他一眼,想起了云晰此刻的焦急,转身对沈清请求:“麻烦沈将军给太子传个话,就说我们已经被你救下,请他安心,顺便把洛衣给大皇子送来。”   说完又瞥向云晰:“大皇子不必心急,相信太子很快就会把人给您送来的,大皇子可以先去前厅等着。”   沈清也附和:“对,大皇子先去前厅歇息吧,恕臣招待不周。”   他嘴里对云晰说着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安的后背,云晰想阻止没有立场,想走又不甘心,就这么进退两难地站在门口,憋得胸口疼。   沈清小心翼翼地拨开安末的头发,露出光洁的背,那条从肩膀砍到后肩的长长刀口触目惊心。   这一刻云晰才意识到,这一路安一直顶着这样的伤在保护他,一次次撕裂,一次次被流出的血浸透衣衫。   而他却倔强着要先去找洛衣,不肯听他半句,实在是……   太子的到来比他们想象的要快,几乎安末的伤刚处理好,云怿就带着洛衣赶来了。   太子一脸担忧拉着云晰嘘寒问暖,已经明白了真相的云晰却不知该拿怎样的面孔去面对他。   倒是洛衣有些失常,看见云晰没有哭没有闹,反而喏喏地站在一旁,云晰叫他了,他才挪过来拉住了他的衣角,略嫌不安地靠在了云晰怀里。   两位皇子遇刺的事终于惊动了云皇,不顾夜色已深急忙召见被寻回的二人,要查看两人是否受伤。   众人不敢怠慢,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一起进了宫。   云晰和太子一起进去见云皇了,安末和洛衣一行人守在宫外。   沈清一直小声问着他们的逃离过程,安末简单说了下,省去了去太子府那段。   没过多久两位皇子就出来了,沈将军护送大皇子回去,太子站在原地目送,洛衣上车前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太子冲他微微一笑,洛衣脸色僵硬地转回头跟着云晰上了马车。   一路上马车里很沉默,云晰轻揽靠在自己怀里的洛衣,思绪却跑到了外面骑着马跟随的两人身上。   沈清的声音一直没停,分析着那些黑衣人的来路,安只淡淡回应两声,声音透着疲惫。   “你身上的伤每天都要换药知道吗?你可别不在乎,唉,算了,你肯定自己逞强,还是我去给你换吧,反正皇子府的墙头都快我被翻烂了……”“你还是考虑考虑来我沈府吧,真的,我想和你结拜……”   云晰烦躁的难受,忍不住朝外喊:“快点!尽快回府!”   马车依言又加快了速度,在深夜的街道上奔跑起来。沈清拉住安末的马,轻声嘱咐:“你急什么,你身上有伤,慢慢走……”   一场惊险的刺杀就这么过去了,云皇下了命令严查。太子最近也常常来府里探望,十分关心兄长。   “这次是我连累了大哥,特意给大哥赔罪,本想带大哥赏莲湖美景,没想到差点伤了大哥性命,惭愧惭愧。”   云怿隔三差五送些小礼物来,不但给云晰,还给洛衣也带来了小玩意,赔礼的姿态十足。云晰实在不擅和这样别有用心的人纠缠,应付的有些吃力,开始想办法躲避。   洛衣自从回来后消沉了许多,没有以前那么爱折腾了,常常看着太子送他的小礼物发呆,有时云晰叫他也听不见,几次后被追问,便说是上次游湖吓着了。   云晰找大夫给他开了安神静心的方子,看起来才好了点儿。   这日午后,云晰还没从宫里回来,太子就已经在府上等了。   他直接来了洛衣的小院子,反正云晰每次回来都会来此处,倒也免了来回折腾。   洛衣战战兢兢地给云怿倒茶,云怿手一晃却将茶水洒了满身。   洛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云怿却冲他微微一笑:“真是不好意思,衣服弄湿了,能劳驾带我去里间换件衣服吗?”   “太子您,您请!”   洛衣带着人进了内间,云怿使眼色让随从将人都退去,顺手关上了门。   洛衣找出云晰的干净衣衫递过去,“太子,这里只有大皇子的,您先将就着换这件?”   “好!”云怿毫不介意,站直了身子冲他一伸手:“你来替本太子更衣吧。”   “我……”洛衣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怎么?你不愿?”   洛衣低下了头:“不敢。”   他走过慢慢解下云怿的衣衫,头低的不能再低,脸烧成了火,受刑般终于将湿掉的衣衫脱下,刚转身准备拿起干净的衣服,身后突然被人拦腰抱住。   云怿紧紧抱住怀里瑟瑟发抖的人,唇贴着他的耳朵暧昧地低问:“回来这么多天了,我教你的那些,用上了吗?”洛衣吓得丝毫不敢动,闭上眼咬住下唇拼命地摇头:“没,没有。”   “啧,这怎么能行呢?我可是费了大功夫整整教了你一天啊,难道你还没学会?”   洛衣吓得快哭了,想挣扎反而被抱得更紧。   “太,太子殿下,求您饶了我吧。”   “饶?怎么能说饶这么无情的话呢,你我好歹好过一场,这样吧,若你还是没学会,本太子再教教你,最后一遍哦……”   洛衣腿软了,差点摔倒在地,被太子一把抱起扔在了床上,云晰的衣服被压得凌乱不堪,磨出了褶皱,最后被带落在地,混乱中被踩的再也不能穿了……   这日云晰回来的比以往都晚,同时还带回了一个消息。   在他的几番请求下,云皇终于答应他回封地了,三日后就启程,回去云洲做亲王。   太子闻听后十分舍不得,又设了盛宴为大皇子送行,云晰这次控制着没被灌醉,只染上了几分酒色,头脑还算清醒。   太子挽留在府上住下,云晰拒绝了,带着洛衣喝到深夜回了府。   洛衣回来后说身体有些不舒服,让云晰回了自己住处。云晰关心地问了几句知道他没什么大碍就走了。   他一走洛衣就紧紧锁上了门,打开袖中太子塞的字条。   看完后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久久爬不起身……   云晰回了自己寝殿,想了想又让人叫安过来。   他已经吸取教训控制自己酒后不再往安那里跑了,但明日就要出发了,他想知道安是不是真的想跟沈清走,若他真的想,那……   云晰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放他走,只是他此刻非常想听听安的想法,就当自己酒后不正常吧,他就是想知道。   下人去了许久,回来后告诉他安的房门紧锁敲不开。   云晰一听立刻站起来了,急匆匆往安住处走。   房门果然关得严严实实的,他拍了半天,屋里毫无动静,一盏烛火也没有,难道睡了?   不会,敲门声这么大了,他没道理听不见。   难道他不在里面?   不会,门是从里面紧锁的。   云晰略一思索抬腿踹开了门,他走进去,黑乎乎的屋子里一脚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他转身拿起灯笼去看,惊见安一脸苍白地蜷缩在地上,抱着自己胸口低低呻^吟。   “安?!”   他扔下灯笼慌忙抱起了他,安蜷缩成一团身子僵硬的打不开,浑身凌乱看样子已经陷入了昏迷。他的唇轻轻蠕动着,发出破碎的音节,云晰趴上去仔细听,听到一声微弱的低音:“疼……好疼……”   “疼?哪疼?受伤了吗?”云晰想查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伤,安却突然用力挣扎起来,猛地滚落在地痛苦翻动。   “火,疼,好热,烧的好疼……”眼前的安是他从未见过的脆弱,那个一向冷漠地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此时脆弱的像个婴儿,一碰就疼得瑟瑟发抖,疼出满身冷汗。   他不知道安在经历着什么,但从他的表情能猜到那种痛苦的可怕。   “热?”   有什么东西在云晰脑子闪过,那池寒潭,浸泡在里面奄奄一息的身体……   那是安!   “我带你去,你忍着!”   云晰飞快抱起他冲了出去,一路飞奔到洛衣院子里的冷湖边。   “噗通――”一声,云晰抱着他跳了下去,他让安靠在自己肩上,抱着他一起浸入冰寒的水中,怀里人紧绷的身体终于松懈下来了,安静地趴在他肩头晕了过去。   下人们慌忙追了过来,围在岸边不知所措。   “都滚,谁都别过来!”   将岸上的人喝退,云晰稳稳抱着安,独自在月光下陪他一起泡冷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冷湖的水泡的他嘴唇发紫,怀里人却依然像个火炉,一直在燃烧。他收紧了手臂,从他身上汲取温暖。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动了,安迷迷糊糊有了片刻知觉。   “嗯……”   他刚一动胸口处便又疼得毁天灭地,他恍惚觉得有人抱着他,在他耳边轻声安抚:“别怕,我在呢……”   安的身体又放松下来,趴在宽厚的肩膀上昏睡过去。   一整夜,安时而清醒,时而痛苦地低吼挣扎,那人始终抱着他,温柔安抚,那冰冷的身体让他再次熬过了一个可怕的反噬之夜。   月下那两人紧紧依偎着在水里泡了一夜,岸边亭子里的人也跟着站了一夜。洛衣搅烂了手中的衣襟,下唇咬出了血,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他从不知道,原来看到他对别人好,自己的心会这么痛…… 第16章 亡国奴16归途   竖日,云晰启程回了云洲,云皇率文武百官将人依依不舍地送出了都城。   长长的车队终于在太子期盼的眼神下,踏上官道,渐行渐远。   云晰听从了沈清和安末的建议,坐马车走了上百公里后改走了水路。沈清情深意长地一路将安送到了码头,望着他们一起登船开走才恋恋不舍地回去。   云晰看着站在船尾和沈清两两相望的那道挺拔身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经过那一夜他已经明白了,上次是真的错怪了安。   安在次日清醒后只简单解释了他是中了奇毒,每月都会发作一次,伤不了性命却也无法根治。   亲眼目睹后才能体会他口中的轻描淡写有多么惨烈,所以那次才会被自己趁虚而入吗?   他不禁后怕,若当时不是自己在,任何一人都能轻易伤害那种状态下的安。   他却还以为安故意装惨勾引,用可笑的手段博同情,对他……   明白了真相后云晰不但没释然反而更难受了,这算什么?自己单方面的自作多情吗?   船已经驶出岸边很远了,码头上那一抹蓝色的隽秀青年也早已看不清楚影子,安却还在船尾迎风站着,望着码头上的影子。   “真那么舍不得,为什么不干脆留下!”云晰忍不住出言讥讽。   自己可是问过他意见的,他自己不愿意去沈将军府,现在又做什么这副留恋姿态。   安抿唇看他了一眼,默默回了自己船舱。   一拳打进棉花里,得不到片刻回应,云晰气恼地转身,发现洛衣不知何时一直在身旁看着自己。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   洛衣没多说什么,跟着他进了船舱歇息。   大船在水面航行了两日,第三日时到达了一处富饶的小镇补给。云晰见这里风景独特、民风奇异,便带着洛衣和随从下了船,在小镇上呆了半日。   云晰对这里的小玩意很感兴趣,买了一堆的特产,还在最大的酒楼带着洛衣美酒佳肴吃了一顿,最后每个随从都抱得满满的,才重新踏上了船。   一日后的深夜,大船在水面缓慢航行着,水浪打在船身上哗哗直响,有节奏地随着水波颠簸荡漾,听得船上的侍卫、船奴直打瞌睡。   月光落在漆黑的水面上,还有透着微光的窗。   四五只小船就着月色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大船,丝毫没惊动打盹的守卫们,长刀在黑暗中发着寒光,黑色的影子一个个灵活地跳上船,朝着早已探听好的位置猫身潜去。   船上最豪华的船舱还亮着微微的烛光,门口一个守卫都没有,里面隐隐有人声。   十几个黑影包围了那间屋子,悄悄朝窗子里看去。   船舱内的两人还没睡,大皇子品着茶在看书,一身白衣的侍宠趴在他腿边撒着娇。   “洛衣”轻轻拉着“大皇子”的衣摆,扬起的小脸巴巴地看着祈求:“大皇子,夜已经深了,我们去睡觉好不好?”   大皇子微皱起眉:“你先睡吧。”侍宠嘟起了嘴,捏着声音撒娇:“人家不嘛,大皇子不抱着,奴睡不着。”   大皇子额角微抽,忍下了不适,放下书吹熄了灯:“走吧。”   黑暗中只能听到那侍宠的轻笑,还有两人突然跌入床铺的声音。   “你!”   “大皇子不要害羞嘛,让奴伺候你更衣。”   “放手。”   “那奴先脱,奴今天洗完擦了玉脂膏,大皇子您闻闻,好闻吗?”   紧接着是一阵OO@@的声音,还带着衣襟纠缠的摩擦。   “大皇子,您别离奴那么远啊!”   “云晰~~奴的腰细不细?啊――你弄疼我了……嗯……”   侍宠的声音被什么东西捂住了,闷在嘴里呜呜出不了声。   床上的动静挺大的,配上恃宠的低笑微喘让人脸红,引人遐想……   窗外的黑衣人互相递了个眼色,看来屋里已经渐入佳境了,此刻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众人发出暗号,亮出长刀,从窗口跳入朝着床铺的方向挥刀用力砍下!   “啊――”惨叫声戛然而止,黑暗中传来一阵混乱的打斗声。   守在门外的黑衣人觉得不对劲,连忙破门而入,被迎面而来的刀光砍得节节后退。   兵刃交接的声音不绝于耳,却始终没有再听到大皇子和侍宠的声音,渐渐地他们都觉得不对劲了,擦亮火烛照亮屋子一看!   哪里还有大皇子和侍宠的影子,一屋子全是自己人在打自己人!   知道中计后他们慌忙往外跑,却见整个屋子已经被火把围住了,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侍兵,各个长刀直指他们。   为首的大皇子和侍宠就站在他们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侍宠甩甩一头的装饰和薄如蝉翼的轻纱白衣,冲“大皇子”娇笑:“怎么样?本将军刚刚演的是不是入木三分?有没有心动?”   安末理理被他扯得乱七八糟的衣襟,瞥他一眼不想理他。   从沈清快马加鞭赶到小镇上帮忙偷天换日已经两天,安末已经彻底被他磨的没了脾气。   沈清指挥众人将那十几个黑衣人拿下拷问,习惯性地又将手搭在了安末胳膊上挽住。“我就说他们肯定会半路来截杀吧,果然不出所料,不过还是你聪明,知道用掉包这个计策,这再次我们俩真是绝配啊,你不跟我走真的可惜了!”   屋子里的黑衣人有的束手就擒,有的还在负隅顽抗,可惜一切已成定局,他们折腾不出什么花样!   安末望着水面,还有五天船才能到,不知云晰他们从小镇出发后走到哪儿了,算算应该比沈清和自己快吧,希望他们能安全抵达。   “我可真是为你操碎了心,想把你捂热可真难,我堂堂云镇国大将军,出卖色相陪你演了几天戏,你却连个笑都不给我,不然下次还是我扮大皇子好了,肯定不会像你一样冷落美人。”   沈清抱怨完转头就忘,让下人放出风声昨夜有刺客来袭,大皇子受了轻伤,又忙乎着将黑衣人全部俘虏藏进了船舱。   还有五天呢,后面肯定还有更多次的偷袭,他还可以陪安演好几天伴侣,真是想想就兴奋,就喜欢看安无奈又有点害羞的样子,太有意思了!   千里之外,一辆低调的奢华马车扮作商人疾行在官道上,日暮落在地平线后,坠入江面,将那一抹肃杀全留在了身后…… 第17章 亡国奴17封地   宽阔的江面上,巨型龙船在黑暗中前行,微弱的船灯洒在水面上,几乎看不到光影。   静寂中,一簇火光忽然在黑暗中乍现,紧接着浓烟冒出,巨船腾起万丈火光,突兀的爆炸声响起在江上,一声接一声轰鸣炸裂,巨船像棵腐朽的参天大树般沉闷地龟裂开来,被炸成无数燃烧的碎片。   火光烧红了江水,烧了很久,燃着火的船木顺江飘下,蜿蜒成了一条火蛇。   沈清抓紧安末的手不放,在火光中躲避着掉落的船体碎屑,拼命往岸上游。   坠入水中的人越来越多,江面到处扑腾着人影乱成一片。   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沈清的脚,拼了命地往水下拽,沈清措不及防被灌了一大口水,身子一沉就被拽入了水中。   安末见状急忙潜下去踢开吓坏乱扑腾的侍兵,将沈清重新拉了出来。   “我艹!”沈清疯狂咳嗽,呛了一鼻子水,哪个王八蛋拉他!   “小心!”没等沈清喘口气,上空一根燃着火的巨大船柱从高处重重落下,安末拉着沈清连忙躲向一旁,却还是慢了一步,安末眼疾手快地推开他,用自己的肩膀扛下了那重重一击。   一声巨响后船柱拍在了水面!   “安!”沈清吓坏了,翻身猛钻入水底将砸入水中的安拉了上来,拖着疯狂往岸边游。   “你怎么样?伤哪了?”沈清顾不得眼前水面飘满燃烧的木头,单手用力推开火木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将自己和安奋力甩上了岸。“安!我看看,刚刚砸哪儿了?”   安的半边身子几乎被砸得不会动了,沈清赶忙扶起他,见他脸色苍白的恐怖,牙齿还死死咬着下唇,看来是痛极了。   “没事。”安末只挤出这两个字就没力气了,整个半边身子全麻了,只剩火辣辣的疼。   沈清心疼的差点流眼泪,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肩膀手抖着不敢去碰。   “你撑住!岸上客栈有我们的人接应,我背你去!”   “你的手……”安末注意到了他被烧得满是血泡的手,是刚刚为了游上岸在江火中被烧的,比自己的肩膀看起来好不到哪去。   “我自己能走。”   沈清弯腰强行背起他:“你就别逞强了,听我一回!”   安末趴在他背上,他的每一步都颠得自己伤口抽痛,可看着他鬓角被烧焦的发安末忍住了,没发出一点声音。   沈清小跑着穿过江边芦苇、草丛,朝着提前安排好的地方奔去。   那里有援兵,有药!一定可以救安,他会没事的!   前几日那波黑衣人已经偷袭过两次了,都被他们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已经猜到了他们还会再来,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们被逼急了居然炸船。   真是简单粗暴,动静再大都顾不上掩饰了,只要能致大皇子于死地!他们是真豁得出去!   沈清突然有些后悔了,自己太过自负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有自己保护安,涉险也没关系,没成想这下不但没能好好护好,反而还让他救了自己一命!   真是惭愧!   路的尽头已经能渐渐能看到灯光了,沈清跑的更起劲儿:“安,看到了吗?我们马上到了,你坚持住啊!”   “嗯。”   汗珠滚落掉入眼中,他顾不上去擦,眼前渐渐模糊地出现了沈家的卫兵服,沈清心中一喜,朝着前方加速奔去!   大皇子的封地――云洲,地处云国的西南。   云皇还是偏向大皇子的,即使离京去了封地,给的也是最富饶面积最大的一处。   整个大陆最长的运河贯穿其内,西边又和南、兮国接壤,是三国水陆的贸易聚集地。运河边,港口林立、比比皆是,大河上船只来来往往、千点白帆,几十个港口带动了整个云洲的货运贸易;和邻国接壤的边境贸易带也被开发的颇具名气,民风开放、热闹繁荣,外来人口一年比一年多,纷纷杂居在此。   人多事杂,难免会有冲突,再加上是边境,便成了云洲最难治理的一片区域,好在有边关驻军驻守,治安还算不错。   云晰乘马车一路向西跑到了边陲小镇,一进城门眼前就像打翻了五彩瓶,顿时热闹起来。   络绎不绝的商人排满了街道,各色服饰眼花缭乱,操着各地口音的人都有,能看出很多不是云国的。   货品的种类更是多得看不过来,就连这里的奴市都是最大的,里面有不同国家的奴隶在贩卖,比内陆的更热闹、更有看头。   洛衣裹着面纱抵挡着突如其来的黄沙,挤着摩肩接踵的人群随着云晰一起拐进了一栋三层高的酒楼。   一楼已经坐满了人,大厅很热闹,除了吵嚷的食客,还有台上兮国的舞姬款摆着柳腰献舞,异域曲调不绝于耳,热闹中别有一番风情。   云晰掏出一锭金,掌柜的立刻两眼放光将一行人引至楼上厢房。   侍卫把守在门口,云晰品着茶看着窗外。本该荒凉杳无人烟的边境此刻熙熙攘攘,繁华堪比内陆,商道上的马车一匹挨一匹、货物一车连着一车,将各国的物资汇聚在此,再重新流向四面八方的国内。   只要不怕累肯坚持,几乎人人都能在此赚一桶金。   云晰极目远眺,远处是稍嫌偏僻干旱的边境线,那座巍峨连绵起伏的山就是分界线。山这边的云繁荣强大,山另一边的南干旱物资匮乏,近百年来只能依附云勉强维持。   从窗子朝下看,能看到一队队边关士兵正在巡逻,衣服上绣着苍鹰标记,那是驻守在此的沈家军。   沈家两个儿子,个个能武善战,其中犹属长子沈清最为优秀,可惜性格狂放不羁,并不是最佳的将帅之才,而此处固守边疆的便是他更为沉稳的弟弟沈楫。   “殿下,我们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洛衣不解,这一路颠簸这么久,只为来这么个风大日晒的小镇子?   云晰放下杯子:“既然来了封地,自是要好好熟悉一下,方便日后管理。”   又一盏茶的功夫,下人来禀:“大皇子,沈将军来了!”   云晰忙回身来到门口,见沈楫携沈清和安正从楼梯走上来。看到那人云晰本能地往外一迎,又想到什么退了回来,重新坐回了桌前。椒膛怼睹跏   三人进门对云晰行礼,沈清面色不大好,说出的话还算客气:“没想到大皇子会亲自来接安,也不枉他为您出生入死一场。”   洛衣疑惑的眼光看过来,云晰不自在地避开:“我只是来此巡查封地,顺便带他回去。”   半个月前,沈清修书一封只寥寥几笔简单说了安身受重伤,被带回了沈楫这里疗养,待伤好后再回去复命。   他受了伤?受了什么伤?伤哪了,云晰一概不知!他在府里左等右等了半个月,迟迟不见人回来,终于在昨日耐不住找了个理由追了过来,捎信给沈楫要把人带走。   他给洛衣的理由是巡视封土,这个理由也同时说服了自己。安替自己卖命又受了伤,自己只是顺道带他回去修养而已,这并没有什么!   云晰克制住没去看安的表情,与沈楫交谈了几句边关的大概情况。最后决定在这里住上两日探访一下边关的驻军,将微服查访的姿态做到了极致。   洛衣在看到安的刹那已经明白了,什么暗访巡视,统统都是借口,急着来接人回去才是真的吧。   下唇被咬出了深深的印子,洛衣强装出笑脸,主动过去拉住了安:“安你受伤了?伤势如何,给我看看?”   “没事,已经快好了。”   “快给我讲讲,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洛衣将安拉到一旁的小桌上,关心地从遇险经过问到了伤势状况,那模样依旧是从前的亲密无间。   沈楫:“大皇子若不嫌弃不如晚上住军营吧,这个地方还是我那里最安全。”   “如此便叨扰了!我来你知便可,不必惊动旁人,我就是随便在云洲各处走走,不想太多人知道。”   “是!大皇子请放心!”   沈楫将大皇子一行人领回了军营,小心翼翼地招待……   云都城   太子站在皇宫最高的楼台上,拿出筒镜眺望远方,那是云晰封地的方向。   “大皇子抵达封地多久了。”   黑衣人弯腰禀报:“回太子,已经快一个月了。”   “嗯,”太子慢悠悠地拿下筒镜,“通知南,可以开始行动了。”   “是!”   云怿眯起眼,将眼前的沙盘随手一抹,整个云洲瞬间被夷为平地,消失在江山图上。   在京都杀不死,在路上也杀不死,看来只能在封地了结了。他这个大哥还真是命大,以前有个安,现在又多出一个沈清,将他护的铜墙铁壁似的,想下手都难!现在不彻底除掉,留着早晚是个祸害!   他从怀中掏出一束绑着红丝线的长发,上面还残留着微香,放到鼻尖轻轻一嗅,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人瑟瑟发抖的身体。   云怿轻笑一声吩咐下去,将东西交给大皇子身边最得宠的人,这次里应外合,看他的好大哥还能怎么逃出去! 第18章 亡国奴18无题   洛衣第一次来军营,紧跟着云晰寸步不离,好奇地打量周遭的一切。   来来往往的巡逻士兵身着沉重盔甲,锋利的刀刃看得他心底发寒。   军帐一座连着一座,有大有小,颜色不一,沈楫的军帐就在最深处,被守军牢牢护着。   边关的将士看起来比宫里的侍卫糙许多,身上杀气也更重,那些沉重的武器每一个都染满了杀戮,被他们收回鞘里背在身上,随时准备着嗜血,令人望之退避三舍。   军营里整齐有序,士兵们各自活动着,看见他们纷纷弯腰施礼,再各做各事,看起来被沈将军管理的很有规矩。   来到沈楫的军帐前,洛衣正要入帐,闻听身后不远处传来少许吵杂声,他回过头,看到一队士兵押着几个瘦弱的奴隶从帐前经过。   “为什么军营里会有奴隶?”洛衣小声问出了声。   云晰也看见了,去看沈楫。   沈楫解释:“那是军奴,每半月来一次,供将士们纾解用的。”   沈楫说得理所当然,没觉丝毫不妥。奴隶的性命卑贱,本就可以任意杀害,没人会在乎,他们在军中的用处本就是这,是被默许的。   云晰有些惊讶,洛衣则感到了不适,微微皱起了眉。   那些奴隶有男有女,皆是从奴市买回来的,在军营里呆五日后能活下来多少并不知,总归死了就拖出去埋了,活着的留下待到下一个半月继续,能活多久是他们的造化。   洛衣心中悲悯,又庆幸自己的幸运,更觉自己今天的地位难能可贵,若不能好好保住,指不定哪天被厌弃后赶出宫会是个什么下场,真是想想就不寒而栗。   云晰当真在此住了两日,随着沈楫查看边关战情,又看了将士们的操练状况,了解完后带着安乘车回去了,没再去别的地方巡视。   他心里算着时日呢,又快月初了,安的伤不能在军营里发作,怎么也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毕竟他这次受伤是替自己,接回府才安心。   云洲面积很大,事务繁多,云晰初来乍到忙晕了,日日在书房待到深夜,待他终于从案折中爬出来后,却发现洛衣不见了。   “洛衣呢?”回大皇子,洛公子早上出门了,说是去外面转转,还未归。”   “早上就出去了?”云晰看看天色,已经快日落了,怎么在外面一天了也没回?   “谁跟着?”   “洛公子的侍女秋水和院子里的侍卫。”   云晰不放心:“派人出去寻一下。”   “是!”   另一边云洲主城的一处隐秘宅院内,洛衣光着脊背正趴在木桶边沿微微喘着气。   云怿从身后欺身上来,低头去吻他细白圆润的肩。   “累坏了?”   洛衣有气无力地垂着手臂,再动不了一根指头。   一早被秋水引到这里,惊见太子现身此处,洛衣在震惊中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抗进屋里折腾了一天,连口水都没喝,奄奄一息。   太子抬手拿起杯茶,喂进他嘴里,看他渴得急速下咽差点呛住,云晰轻笑出声。   “别急,慢慢来。”   洛衣被他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喂着,茶水沾湿了红唇,流过下巴脖子,顺着锁骨淌入了木桶中。   喝够后太子将他抱出木桶,耐心细致地擦干,“本太子难得离京一次,还特意抽了一天时间陪你,我对你好不好?”   洛衣任他给自己系好衣衫,并将一个小纸包递给了自己。   “里面一共十份,每日撒入云晰茶水中一包,十日后,神仙也救不活他。”云怿的语气并不是在征得他同意,而是已经笃定了他会乖乖照做。   洛衣全身的血液冻住,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云怿亲吻着他的侧脸:“你乖乖的,他死后,我把你接到太子府上,以后独宠你,嗯?”   洛衣拼命摇头,吓得眼泪纷纷落下:“不,不不,太子殿下,我做不到!我做不了这个!”   云怿拿起药包不容抵抗地塞入他怀里放好,声音像魔鬼一样蛊惑着他:“你可以的,你已经是本太子的人了,以后也会一直是,等我继位,后宫的一宫之位给你留着,你就再也不是一个卑贱的奴隶了,你可以成为人上人!”   他亲吻着洛衣的耳垂:“他不喜欢你,甚至都不愿意碰你,他什么都给不了你……我会杀了他,一定会!若他死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只能被打回原形,卖回奴市!你想好,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就把药喂他喝下,我等你的好消息……”火热的唇爬过耳侧来到前面,捉住那颤巍巍的唇用力吻下,将人彻底沦陷在自己怀里……   洛衣精神恍惚地回去,看到了一脸焦急的云晰。他二话不说上前抱住云晰,将脸埋在他怀里遮住脸上的痛苦。   那一晚他抱着云晰不停地问,“你喜欢我吗?真的喜欢吗?会在我身边吗?一直在的那种……”   云晰除了在最开始轻轻回应了他一声,后面就只剩下沉默。   洛衣眼角湿了,犹豫着问了出来:“我看到你抱着安,在冷湖里,抱了一夜……”   云晰收紧手臂,想了很久,哑声道:“他中了奇毒,每月初会发作一次,非常凶险,我无意中遇见,顺手帮了一把……”   他说不下去了,这些话无论怎么解释,都解释不了那一夜他的行为。   没想到洛衣居然轻易就信了:“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大皇子看上了安,对他……”   “怎么可能!”   云晰侧身抱住洛衣,闭上眼轻道:“没有他,不会有他的,你放心。”   他的季炀就在眼前,无论那个人再像,也只是个赝品,怀里这个才是他追到这里想要的。   他自我安慰着,说服了洛衣,也说服了自己。   两日后洛衣将安从侍卫队调了出来,去了后院做杂役。   云晰知道后,洛衣忙解释:“安身上有伤,去做侍卫太辛苦了,还是去后院帮点忙吧,那里比较清闲。”   安做侍卫是不是辛苦云晰不知道,但他知道后院的杂役一定不是洛衣说的那样清闲。   那晚冷湖的事有些说不清楚,洛衣心里不舒服介意安,也算情有可原。   所以对洛衣的安排,云晰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看法,只留了一句:“你看着安排,高兴就好。”   洛衣安心了,收起了那包药,决定只要云晰不辜负自己,自己就绝不做伤害他的事情。   入夜后,皇府里的人都渐渐睡去,只有后院还亮着一盏灯。   安蹲在地上砍着明天生火做饭所需的柴木,身边已经垛了好几堆砍好的。   面前还摆着几大捆,是他今晚必须全部做完的任务。   虎口已经磨破皮渗出了血,安末没停,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出神地在想别的事情。   “啧啧啧,死神大人居然在干这种粗活!”   安末抬头,看到屋檐上坐着没正形的夜神。   “冥鸦呢?”   “它在化形关键期来不了。”   “那你来干什么。”   “替某位心里只有弟弟的好大哥来送东西啊。”   安末扔下了斧头,“我哥?他怎么样了,还在天界吗?”   “对啊,前几天抽空去看了他一次,他的神骨已经基本成型了,马上就能回来了。”安末终于有了笑脸:“这么快?”   “有天帝和冥王帮着,当然快!”夜神从怀里掏出一个翡绿色的东西扔给他。   “喏,你哥哥让我给你带的,他心疼你受反噬之苦,特意让我给你带了这颗种子,你随便养在花盆里,等反噬日提前将你的血滴上去,它会护住你的,能大大减少你的痛苦。”   安末接过来仔细看,是一枚拳头大小的种子,冰绿色的,看着就很清凉。   “替我谢谢哥。”   “冥鸦和你哥哥,你放心,用不了多长时间就都回来了,你要保护好自己才行。”   “嗯。”   夜神看着他脏乱的衣服和一头湿汗撇撇嘴:“需要帮忙吗?”   安末面无表情:“不用。”   “切~~,那我走了!”   夜神站起身伸个懒腰,冲安末打个响指,安末眼前堆积如山的柴木立刻被削成木条整整齐齐地码在了墙角。安末抬眼看看他,夜神已经振臂飞了出去。   “早点睡吧,有空我再来!”   人已经飞远了,安末的工作一下子没了,顿时轻松许多,他收好斧头擦擦汗,回了自己的小屋。 第19章 亡国奴19不敢有标题   入夜,皇子府内   侍从们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洛衣穿梭在夜晚的回廊上,提着刚煲好的汤给云晰送去。   书房门口的侍从见洛衣来忙打开了门,灯火通明的书案后云晰还在伏案审着案折。   洛衣将汤碗从食盒中取出摆在一边,关心道:“今晚还要忙很久吗?”   云晰停下笔:“嗯,今天送来的折子有点多,你先睡吧,太晚的话我就睡书房了,免得吵醒你。”   “不会,多晚都不怕,要不我在书房陪着你?”   “不用,你在这儿我反而会分心。”   洛衣笑笑:“那行,你别太累,我先回去了,记得把汤喝了。”   云晰拿起碗一饮而尽:“喏,放心了吧?”   洛衣欣慰地收起碗,又嘱咐了几句便独自先回了房。   云晰重新拿起笔,思绪却怎么都集中不起来,他扔下笔靠在椅子上,过了会儿低声问:“什么时辰了?”   下人弯腰答:“回大皇子,已经亥时了。”   云晰看看窗外,今晚的月牙细的几乎看不见,又是月初了……   白天他差人去问过安的情况,后院回话说他中午就身体不适告假躺屋里了。看来他又毒发了,这里是云洲,没有冷湖、什么都没有,他一个人能挺过来吗?   云晰不知自己在焦躁什么,一晚上只勉强看了两本折子,其他时间全在神游。   安上一次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这一次呢?又得被折磨成什么样?   他烦躁地扔下笔按按额头,伏案纠结良久后突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出了房门。   “都别跟着我!”   侍从们止住了脚,目送情绪不稳的大皇子朝后院走去。   云晰穿过一条又一条回廊,踏着月光匆匆走进后院大门,忽然又停住了。他瞪着前方虚无黑暗的夜空,心跳得又沉又重。   怎么还是忍不住跑来了,那人只是个毫不相干的奴而已。   云晰僵硬地转身,又立在原地迟迟没有再迈出脚步。   那人只是个陌生人,和自己、和洛衣都无任何瓜葛,却在这一世突然闯入了他们的世界,他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那人身上诡异的熟悉感扰乱了他对季炀的感觉。   不止这些,他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自己脑海里,倔强的、冷漠的、强大的、甚至脆弱的,每一分都那么清晰真实地刻在了脑子里。   他分走了自己太多心神,以至于面对洛衣时自己常常只想逃避。   云晰烦躁地抓抓头发,向前迈了两步又停下想了许久,最后一咬牙转身朝后院快步走去。   再去看最后一次!就看一眼,确定他没毒发身亡就走!谁让他曾经救过自己呢!   云晰一口气走到安末房门前,看了眼那紧闭的门窗,深吸口气敲了门。   意料中的没人回应,他直接踹开门。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空气流动。云晰皱着眉在狭小的屋子里转了一圈,安居然不在?他去哪了?他那个样子能去哪?   难道――疼得受不了又跑出去了?   云晰心一沉,刚想出门去找,余光一瞥看到了墙角一株一人多高的植物?他慢慢走过去,皱着眉打量。   那地上摆的花盆里不知长了棵什么植物,青翠欲滴,长长的茎秆抽条很高,几乎快碰到了房顶。令云晰感到奇特的是那植物从顶端垂下来一个巨大的花苞。   说是花苞也不太像,更像是一个花苞形状的种子,椭圆形,那叶子颜色翡翠一样夺目,近看在黑夜里似乎还发着淡淡的幽光。一层层绿叶紧紧裹成一团,从顶端一直垂到了地上,就那样奇异地立在墙角。   这是什么东西?安房间里为什么会养这个?   云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没想到那叶子居然动了!   巨大的叶片慵懒地一片片舒展着打开,绽放出重重叠叠的叶瓣,不知多少层后终于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东西。   里面花蕊一样的东西一片冰晶雪白,打开后一股寒气扑面。云晰震惊地看着那冰晶里包裹的人,不着一物就那样静静地立着,身上结满了寒霜。霜花挂在修长的双腿上,顺着腰肢爬满了前胸,他双眼紧闭好像已经睡着了,冰晶折射的碎光落在他脸上,美得让人窒息。   云晰看呆了,失了魂情不自禁靠近:“安?”   他走上前,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巨大的叶片卷了进去,失去平衡摔在了安末身上。   一阵冰寒刺骨冻得云晰一哆嗦,身后叶片立刻层层包裹了上来,重新合拢裹住了两人。   云晰被动地趴在安末身上,双臂撑在安末耳边,整个空间已经完全被封锁起来了,形成了一个密闭的花苞。   他错愕地看着身无寸缕的安,贴身紧靠着。   云晰试着挣动了几下,叶片被他顶出了凸起的形状,身后如同一层柔韧的丝布,不会裹得他难受,却也结实地挣脱不破。   里面的温度极低,只有面前的安身上是滚烫的。周围的冰晶看似锋利,实际都是柔软的细绒雪丝,它们趴在安的身体上,特别是前胸一块儿异常滚烫之处,被它们紧紧覆盖住结出厚厚寒霜,抑制那源源不断的蚀骨之火。   发现确实出不去后,云晰不动了。他垂眼看着贴在自己胸口上的安,他的眼睫挂着雪白,安静地垂着,像是被冰冻起来的绝美标本。   他的目光下移,看到安白到发光的身体,如今被体内的灼热染红了,微微透着粉,给这个平日里冷漠的男人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禁欲之色。   云晰盯着安的脸,从未如此近距离清楚地看过他。他知道安是美的,但此时突然被这样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还是被震撼住了。   那眉目如墨染,勾勒的精致动人,那双眼细长微挑,明明和季炀的桃花眼完全不同,眼神却常让自己呼吸微窒,熟悉的心口发疼。   紧抿的唇总透着一股疏离,像极了上一世倔强的黎唐。云晰的目光在他脸上肆无忌惮地探索,越看越觉得像在哪里见过。一声闷哼忽然从紧贴的胸口发出,安皱起了眉,身体开始微微发颤,看起来像在极力强忍着什么。紧接着安胸口的冰霜突然融化了,顺着胸流下沾湿了云晰的衣衫。   更多的冰晶爬过来贴在胸口上,将那热源冻住,冰霜一次次被融化,又一次次爬上去凝结成冰,仿佛身体里外的冰火在疯狂抗衡,激烈地搏杀。   安末眼睫微动慢慢打开,过了许久眼神才恢复清明。   他直直看着云晰,眼底晦暗莫名,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赤^身露^体坦然相见的慌张。   “我,我来看看你,没想到被卷进来了。”   云晰不知道安此刻是否清醒,试着解释了一下。   “来看什么?”安的声音低哑微弱,还带着一丝冷。   “今天是月初,我怕你……”   安平静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云晰却说不出口了,与安四目交缠凝望,两人间只剩静默。   一股猛烈的剧痛忽然袭来,寸寸断筋挫骨,疼得安末眼前一黑,咬唇顶住,轻轻吸着气绷紧了身子。   “怎么了?又疼了?”云晰有些慌。   安末屏息等着那阵疼慢慢过去,再睁开眼顿时虚弱了许多。   身上融化出了一层水珠,滚动在身体上,连头发也被沾湿了。浅咖色的发丝贴在脸上,美得凌乱脆弱。   云晰看愣了,视线落在他被咬出血的下唇上,盯着发起了呆。   脑海中不知又想起了什么,那唇让他挪不开眼。鬼使神差地,他低下头慢慢凑了过去,在将要碰触到的刹那他抬眼看了一眼安末。   安末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到他的唇凑过来并没有闪躲。   云晰盯着他的表情试探着又往前近了一些,擦过他的唇落在了脸颊另一侧。   反噬的剧痛再次袭来安末身子一颤,刚要再咬上那唇就被云晰猛地深深吻住了。   血腥味蔓延开来,却不是自己血。安末微颤着睫毛盯着近在咫尺的脸,身上疼的直抖,却短暂地被这个吻分去了几分注意力,强忍了过去。   云晰用力吻着,将自己贪念已久的唇再品了个遍。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他捧起安的脸用力吻着,一遍遍追问心中一直找不到答案的疑问。熊熊烈火在燃烧,正在一寸寸烧毁他的理智。   “我们在哪里见过对不对?我们见过,在哪……”   安末心底一疼,眼睛有些发热。   云晰弯下腰,吻得忘乎所以。安末咬牙忍着体内魂珠烧出的一波又一波疼痛,被云晰撩拨的渐渐无法认真去和体内的烈火抗衡。   云晰心神恍惚地吻着眼前让他逐渐失控的人,轻轻一个吻而已,已演变的无法收场。一把锋利的短刃突然横在了胸口,云晰抬头,看到正死死咬着下唇看着自己的安。   “要杀我吗?”他趴在他耳边低问。   云晰将胸口往刀刃上又送了送,让那削薄的利刃切开胸口的皮肉陷进去几分。   血珠滚落下来染红了彼此的胸口,云晰坚定不移抱紧了他……   那把刀始终横在两人之间,却没再向前半分……   半掩的房门被夜风吹得微微轻摆,昏暗的小屋一角,花苞细弱的茎秆轻轻晃着,柔韧结实地堪堪承受了一夜。   花苞内的温度又升高了,越来越多的雪水融化浸湿了两人。   安末已经分不清自是清醒还是混沌了,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多了,那把刀始终握在手里,在云晰胸前留下了无数道血口,却没有一条狠心刺下。   ……   天亮后,云晰是在安床上醒来的。   这次安还是和从前一样,醒来就消失不见了。   云晰坐起身在床上呆呆坐了会儿,慢慢捂住脸低下了头。   自己昨晚都干了些什么啊――   安呢?   他匆匆穿上衣服跑出去,来到后院看到了正在默默砍柴的安。   他走过去远远站着,不知道该上前还是怎么办。安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虚弱的样子了,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听到自己跑过来甚至都没抬头看自己一眼。   云晰干站了半天,觉得自己应该对他说点什么,最起码得先把人从后院调出来吧。   他踯躅着向前两步,安末手中的斧头一扬,突然从空中飞过来精准地钉在了他的脚尖前,惊得他不敢再向前一步。   “别过来。”他冷漠的声音让云晰心一坠。   “安,我……”   “别说话。”   安末将手中的木柴一扔,站起来走了,明显拒绝和他沟通。   云晰心里乱七八糟的,自己也不知道该对安解释些什么。   他神思恍惚地回了自己房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盯着空气发了一天呆。   到了晚上,洛衣得知云晰一天没吃饭后寻了过来。“怎么了?我听下人说你今天没用膳?”   洛衣走过去坐在他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是不是事务太多累着了?发烧了吗?”   云晰躲开他的手,没什么精神地解释:“没事,可能就是太累了,我睡一觉就好。”   “那我今晚陪着你。”   云晰转过身:“不用,我不太舒服,想一个人躺会儿。”   洛衣尴尬地收回手:“那好,我不吵你,你好好歇息,明早若还是不舒服就请大夫看看吧。”   云晰背对他闷闷嗯了一声,听到洛衣离去的脚步,心里更焦躁了。   他将头埋进被子里崩溃地吼了两嗓子,又趴着不动了。   不知不觉间真睡着了,梦里全是在自己怀里挣扎的安。他拿着刀扎进自己的胸口,自己却依然在不管不顾地疯狂要着他,梦里全是红色的血,还有那双和黎唐重叠的眼睛…… 第20章 亡国奴20自愿   安末结束了一天的苦力,拍拍身上的碎木屑去烧了一桶热水提回去。   打开门,屋里床上坐着一个人,看见安进来朝他望了过来,安末愣住,空气有一瞬间的窒息。   安末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走进屋里将热水倒入盆洗了把脸。   云晰尴尬地坐着,想上前又被安身上的冰冷疏离隔开了,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想了一天一夜的话全堵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安末见他不走,又将盆里的水添满了,调好了温度开始自顾解起了衣扣。   云晰看着他坦然自若地脱下上衣,露出一身斑驳,嘴里的话更说不出来了。他盯着安光洁的后背,看着他拿毛巾用水擦拭着身子,脸不知怎么的就红了,空气莫名暧昧了起来。   见他一直不理自己,云晰架子端不住了,清清嗓子道:“我明天会把你从后院调出来……”   安末依旧背对着他,擦湿头发冷道:“不用。”   云晰被噎了,静默片刻后再次开口:“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答应你。”   安末将毛巾扔回水盆里,朝着他走了过来。   云晰绷紧了身子抬起下巴看他,看他走到自己面前靠近过来,脚尖抵上带来一股安身上味道的湿气,云晰的呼吸停滞了。   安贴着他的耳畔擦过,伸手取下了云晰身后挂着的干净衣服。   “回去吧。”安后退一步穿好衣服,声音依然清冷。“你!”   云晰受不了他的态度,他怎么可以这么冷静?那一晚明明是自己对他做了不该做的事,他不生气吗?不委屈吗?为什么不跑来让自己负责,为什么对自己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漠,他对自己难道就没有……   “你对我就没什么话想说吗?”   安末平静地看着他:“说什么?”   “骂我或者杀了我!”云晰逼近他,眼中是熬了一夜的血丝:“为什么不动手?你并不是自愿的不是吗?或者你应该对我提出要求,做我的侍宠,让我独宠你……”   安末被他逼到了床边,看着情绪逐渐有些激动的云晰,淡淡开口:“是自愿。”   “你……什么?”云晰睁大了眼,难以置信。   “我说,是自愿的,没要求,不杀你,你可以走了。”   云晰僵成了化石,安的一句自愿让他心脏不争气地疯狂跳动起来。   “自愿?”云晰忍不住抓住他手臂,心中升起了期盼,难道安对自己――   他喜欢?喜欢自己?所以才默许了那晚一切的发生?   云晰第一次像个傻子一样冲动了起来,他想抱住眼前人,想撕开他冷漠的面具让他对自己笑,想听他温柔地叫自己的名字,不是叫其他别的,是叫谢则晰,自己真正的名字。   云晰把人拉近,贴着他的唇就想再凑上去,却又被强硬地推开。   安末轻瞥他:“是自愿,但也仅此一次,以后不会再有,你走吧。”   什么叫仅此一次!   云晰一腔欢喜被泼灭了,笑容还未绽开就已枯萎。   “你到底什么意思?!”   安走过去将门打开,等着他自觉离开,云晰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除了生气还有一股说不出的憋屈。   他走到门口,转头对安末道:“是你自己不要的,别怪我没给。”   安末目送他离开,重新关上了门。身上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他颓然地靠在门板上,盆里的水已经彻底凉透了,屋子里始终安静地可怕。   良久后,他走到窗边看着那株已经重新缩回拳头大小的种子,半掩在土里冒出半个脑袋。   安末盯着它看了会儿,突然伸手用力弹了它一下,喃喃道:“你把他卷进来做什么……”   那植物似乎是受了疼,还抖了两下,又挪动着身子往土里钻了钻,只剩了个尖尖的头顶。   身为一棵喜爱热源的冰冷植物,它喜欢一切热乎乎的东西,碰到了就卷进叶子里藏起来,拼命吸收上面的热气,好让自己变得水汪汪的,产出更多的雪绒,这有错吗?第二日安末还是被调出了后院,这次换到了书房门口做侍卫,每天都要被迫承受身后某人紧追不舍的眼神。   洛衣第一次在书房门口看到安末时,错愕不已,连个笑容都没能挤出来。   “安,怎么会在这里?”   云晰状似无意道:“书房的机密要文比较多,需要身手好的侍卫看守,他被总管选中送过来的。”   洛衣被这离谱的理由弄得想笑了,他亲自安排到后院的人,哪有总管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人调到这里的道理。   发生了什么?云晰又想做什么?   洛衣强压下翻江倒海的醋意,控制住表情。   “那以后就辛苦安了,他身体不好,大皇子别让他值太久,多体恤一下他,好吗?”   “嗯。”   云晰不想让洛衣太过关注安,拉着他进屋关上了门。   入夜后,洛衣离开了书房。   他走出门后特意朝外看了看,并未看见安的身影,得知他已经换岗回去休息才安了心,留云晰一人在书房挑灯整理政务,独自回了房。   两个时辰后,安拿着佩刀再次出现在书房门口,换下了最后一道岗。   烛火在案桌上跳跃着,映出了窗外那道修长的影子。   云晰不由自主地盯着那身影发起了呆,那肩、那长发,还有深深陷下去的腰线,每一处在脑海中都自动替补成了雪白冰晶中的画面。   他还记得那片肌肤触碰上去的感觉,冷的、湿的、滑的,吸着他的手掌怎么也放不开。   心跳乱了节奏,他甩甩头想要抛开那些杂念,窗外的身影却在烛光晃动下引诱着他,让他心乱。   云晰指尖急促地敲着桌面,将面前的茶水一口饮尽后让下人把安传了进来。   他盯着那身影一步步从窗前经过来到自己面前,云晰指了指桌上的杯子:“给我倒茶。”   安末瞟了他一眼,单手掂起茶壶给他倒了满杯。   云晰又指指砚台,“给我磨墨。”   安末没动:“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云晰冷笑:“你的职责就是听我的吩咐,然后照做。”   安末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转身走了出去,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云晰被他气笑了,想处罚又下不了手,只好咬牙道:“你等着!   一个安弄的他气还没顺过来,沈楫那边又传来了坏消息。邻国南朝堂发生了内乱,又赶上国内旱灾,一批难民饥饿难耐翻过了边界山,侵入了云的领地。本来只是一件小事情,没想到那些难民们一进云就疯狂地抢东西杀人,造成了不少麻烦。   现在边陲好几个城池都被殃及了,沈楫请示云晰对策,是驱赶镇压还是安置难民。   云晰为此忙得焦头烂额,日日泡在书房和一众官员想对策。   那日,他刚和几个官员坐下议事,下人们突然来传沈清沈将军求见。   云晰皱眉,沈清不是在京都吗?怎么又跑来这儿了?   “让他进来吧。”   众人停下讨论,坐等沈将军到来。   半晌后,门开着,人却迟迟未进来。   云晰眉头皱得更紧了,刚要再询问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站了起来,带落一地案折,在场的几人愣了,不知大皇子缘何反应这么大。   云晰察觉到失态忙整理了一下衣襟,轻咳一声低道:“失陪一下。”   云晰匆匆来到廊外,果不其然,沈清正站在安身旁一脸兴奋地谈笑着。   他拿出好多东西往安手里塞,见安拿不下了就让下人取了袋子装进去,一起塞到安的怀里。   沈清一袭蓝衣丰神俊朗,和身着黑衣的安站在一起画面说不出的和谐养眼。   不知沈清说了句什么,一向没什么情绪波动的安居然浅浅勾起唇角笑了,虽然一闪而逝,可他第一次见安笑,对沈清笑!   他沉着脸走过去,沈清愉悦的声音逐渐清晰。   “这件软甲是费了好几个月做出来的,刀枪不入可宝贝了!只有两件,我送你一件防身。还有这个,你不是最爱吃这家的果子吗,我多给你带了些,还有还有……”   “不用。”   “跟我还客气什么啊,我难得找了个理由来一趟,见你一次多不容易啊,你不在,我一个人在京都闷坏了!对了,还有这个!”   沈清拿出一本奏折,打开给安末看:“你看,我已经让我爹把向大皇子讨要你的折子都写好了,只等你点头,我就立刻递到云皇那里去。”   “不必。”   “怎么还拒绝,难道你真打算一辈子当奴?”   云晰忍不住轻咳两声:“咳咳,听说沈将军来了,怎么迟迟不进去?”   沈清转身见云晰亲自出来迎了,忙笑着上前施礼:“大皇子安好!哈哈,凑巧遇见了安,与他多说了两句,让大皇子久等了!”   云晰瞥了安一眼,“沈将军突然从京都赶来,是有要事?”   “哈哈,并无,我娘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二弟,先来向大皇子请个安,顺便想请大皇子把安借我两天,我们难得一见,我想带他回军营叙叙旧,请大皇子恩准!”云晰沉默了,看着眼前一本正经来要人的沈清半天没回答。   “大皇子府上侍卫、奴役这么多,少个安应该不妨事吧?”   沈清说完歪头冲安末眨眨眼,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云晰忍气:“当然,沈将军亲自来求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毕竟一个奴而已,可有可无。”   安末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石阶上,闻言收紧了掌中的佩刀,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那便多谢大皇子了,我这就带他走!告辞!”   沈清乐得一刻也忍不了了,抓起安的手腕就向外走,一路亲亲热热地聊着,转眼就把大皇子抛在了脑后。   云晰带着低气压回了书房,和众人接着讨论边关难民的安置。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无数对策,云晰只要一追问如果详细实施就都不吭声了,一群纸上谈兵的贵族世家,什么经验也没。   云晰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干脆一拍桌子:“本王亲自去边陲看看,看了实际情况再说!”   “什么?大皇子不可啊!”   “是啊,此等小事,怎能劳皇子大驾。”   “好了好了,”云晰烦躁地挥挥手:“都退下吧,本王明早就启程,此事不必再议!”   终于做出决定后云晰才缓出口气,自己去边关审查骚乱而已,可不是为了那个奴隶! 第21章 亡国奴21山雨欲来   洛衣坐在马车上,看着身旁面沉如水的云晰,一上午过去了,他们早已出发离开了主城,在去往边界的官道上。   他知道云晰不想带他一起去沈楫那里,可安已经去了,他怎么可能放任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   太子的书信已经辗转送到洛衣手里好几封了,每一纸都在催促他赶快动手。   若没有安的存在,或许现在的他并不会如此矛盾犹豫。   洛衣向前挪了一些,俯身趴在云晰怀里,再给大皇子最后一次机会吧,若他能放弃安,自己一定对他死心塌地一辈子!   酷热的夏已经接近了尾声,空气里有了一丝清凉,马车一路未停,越靠近边界树木越稀少,慢慢呈现出黄沙灰土、苍砾石岩,还有路尽头那高大古老的城墙。城门打开后车队开了进去,云晰挑开车窗往外看,发现昔日热闹繁华的街道上人少了许多,不少街口树下躺着成群的南难民,城里的人匆匆路过躲避着,巡逻的守军也多了很多。   旁边包子铺包子刚一出笼,就被几个难民小孩儿伸手抢了去,店家骂骂咧咧地拿出几个又扔了过去:“想吃老子给,别特么的给我用抢!”   更多的难民闻言站起想围过来,老板立刻拿出防身的长刀挥舞着:“都给老子滚!可怜几个小崽子还不够,还想让老子把你们都养了不成?去去去!”   难民看看周边侍卫冷冽的目光又退回去了,缩起了身子重新坐下。   云晰将外面的状况尽收眼底,放下了窗。   难民的数量比自己想象的要多,但也并没那么可怕,大多数还是不敢闹出太大动静的,毕竟在沈将军的势力范围内,他们也不敢轻易冒犯。   云晰被沈楫迎接到军帐内,两人也没那么多虚礼,沈楫言简意赅地说明了各城的状况,这里的治安还好些,稍远一些的镇子就没这么太平了,常常被难民哄抢食物。   两人在一起商议到很晚,等到夜深该睡下时,沈楫将最好的军帐给了云晰,云晰这才想起还没问安的情况。   “安?他应该和我大哥住一起吧。”   “你大哥在哪?”   “大皇子要见他吗?我让下人把他叫来。”   “不用,我去吧,正好想四处看看。”   “好,臣陪大皇子一起,请!”   军营外不远处的草地上,安末和沈清两人骑着马,漫步在边界。   广阔的旷野上青草随风轻轻摆动着,月亮落在了边界山上,照亮这片边关夜色。   这里荒草丛生黑灯瞎火的本没什么趣味,但有沈清爽朗的笑声和清凉的夜风吹着,气氛轻松惬意也算值得一游。   沈清还在讲着他的弟弟沈楫,安末已被另一处的动静吸引了过去,他眯起眼,望着夜空中突然飘落的两人,心下一顿,拉住缰绳停下了马。   那两个黑影落地后直直朝着军营走来,完全无视周遭的人类。路过安末身边时两人身形一滞,回头错愕地看着安末。   安末看着他们没说话,身旁沈清说了一会儿见安没有回应,回头见他正盯着某处发呆,疑惑道:“安,你怎么了?在看什么?”   沈清看着空荡荡的四周,又探头看看安末身侧,什么都没有,他怎么忽然停下了。   安末回过神:“没什么,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哦,看我,只顾着和你说话,都忘了走这么远的路你一定累了!我们这就回去!”沈清和安末一起回营帐,那两个身影在身后默默跟着,直到安末又找了个借口出来,随着他们到了偏僻处。   一看没人,死神勃枋忙追问:“安末,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失去神骨后在冥界闭关养伤吗?”   另一旁的死神长骇也表示疑惑,安末随口解释:“我来这里处理些私事,两位怎会来此?”   勃枋:“哦,我们来加个班。”   加班?   所谓的加班在死神殿这里,通常指一个地域有大面积的死亡事件发生,否则是用不上多个死神同时执行死亡任务的。   安末皱起了眉:“这里?”   “对啊,过几天这里就要死很多人了,我们先来清点一下要收割的人数。”   安末回头看看身后的城池,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里要发生什么?”   勃枋拿出任务单简单扫了一眼:“类似瘟^疫吧,大面积的扩散感染,整个边界大小城池会死一大半人。”   安末心一沉:“能给我看看名单吗?”   “当然。”   勃枋把手中的名单递过去,嘱咐道:“你事情处理完了就尽快离开吧,毕竟你现在肉体凡胎,万一被传染就麻烦了。”   安末拿着名单仔细看了一遍,没有云晰,大皇子原本的命运轨迹本应该一生在宫中病到终老,并不会因谢则晰的介入提前丧命。   心中刚一放松余光在瞟到下一个名字后,安末深深皱起了眉头,死亡名册上两个黑色清晰的大字――沈清。   勃枋看出了他脸色不对:“怎么?有你认识的人?”   “嗯。”   “安末,你知道的,我们做死神的,最忌讳和凡间产生感情纠葛,会影响工作和决断。”   良久后安末才低低嗯了一声:“我知道。”   长骇问:“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暂时短时间内还走不了。”   勃枋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片菱形晶体隐入安末体内:“带着这个吧,那个感染源很可怕,带着这个能护你肉身不被伤害。”   安末看了一眼消失在手臂上的印记:“多谢。”   “都是同事谢什么,不过听我一句劝,最好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好。”   安末一脸心事地走了回去,在营帐前意外遇见了刚寻过来的云晰、洛衣和沈楫。   沈清正在和他们说着话,见安末回来急忙朝他招手:“安,大皇子也来了,正问你呢。”云晰不自在地别开了脸,安末上前微微施礼。   云晰开口:“既然安在,那晚上就让他去洛衣帐外守着吧,洛衣有他陪着我才放心,而且他和沈大将军住一个军帐,不合规矩。”   云晰出来公干不好带着侍宠,便将洛衣安排在了别处,此时正好多个借口要人。   沈清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不介意。”   云晰冷下了脸:“我介意。”   洛衣看向云晰,云晰语气僵硬地坚持:“沈将军礼贤下士、气度非凡,可我皇府的奴才不能不守规矩,请沈将军见谅。”   “这……”沈清笑不出来了,还想着秉烛夜谈畅聊一晚呢,他床都铺好了,没想到杀出来个大皇子。   安末:“我去收拾一下东西,稍后就过去。”   见目的达成,云晰携洛衣满意归去。   沈清跟在安末身后进了营帐,看安末收拾包裹闷闷不乐道:“这大皇子,说好的把你借我两天,这才一天,就要把你要回去。”   安末头也不抬的叠着衣物:“白天还可以过来,只用晚上过去值守。”   沈清不开心,凑过去碰碰他肩膀:“哎,那个……大皇子是不是,还在让你侍寝?”   安末手一停,僵立几秒后将包裹打了结拿起:“我走了。”   “安……”沈清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这会儿更不知道怎么往下圆了。   安末拿着东西走了出去,没几步沈清就又追了上来。   “安,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跟我回沈府的事,我真的希望能帮到你,只要你点个头!”   沈清期盼地看着他,安却没能给出他想要的反应,只是一言不发地低头走了。   沈清不明白,为什么他宁愿受这样的委屈也要留在大皇子府,即使那人这样毫不珍惜对他,难道……   沈清不愿相信,他宁愿安是被迫有苦衷的,也不愿那样一个清绝出尘的人卷入皇府的深闱争斗。   旷野的风呼呼地刮着,在后半夜格外冰寒。   安末站在洛衣的营帐外,和其他侍卫一样,看着天际一点点泛白露出薄日,才拖着冻了一夜疲惫不堪的身体回了沈清那里。   沈清早早起来跟着将士们已经跑了一大圈,见安末回来急忙把人拉进营帐递上了热水。   “手怎么这么冷!先喝点热水暖暖,快坐!”   沈清拿出薄毯给他裹上,又招呼下人把热粥热菜端进来。   “你先吃点饭,然后再好好睡一觉,下午我再带你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好好吃一顿。”   沈清看着他喝了粥吃完饭,躺床上闭上眼才出去,交代所有人都不许来打扰,让安好好休息。云晰一早就和沈楫去了城里,去查看沈楫找的难民安置点。   洛衣本想跟着去,云晰怕忙起来顾不上他,便拒绝了。   “你在军营好好休息等着我,我们来回要去很多地方的,怕你吃不消。”   洛衣无奈留下了,四处走走看看觉得没什么意思,转回营帐休息去了。片刻后,外面突然进来一个人。   看穿着应该是营里的一名副将,那人不知何时已支开了所有人。   “洛小主是吗?”   “你是?”   那人将一个瓷瓶递给了洛衣:“这是太子殿下赏你的,殿下说了,那药不用放了,太子另有其他安排。”   洛衣惊:“你是太子的人?你……太子说了什么?”   副将轻声道:“太子要你从今日起每天陪着大皇子去城里巡视难民,连续三日即可。”   洛衣狐疑:“为什么?太子要做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先把这粒药丸服下,这是太子对你的恩赐。”   副将盯着洛衣将药服下:“太子有令,让你这次一定不能违抗,好好做完。我会在一旁看着的,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太子对你的信任!”   一番恐吓加威逼利诱后,见洛衣唯唯诺诺地点头答应,副将才放心离去。   洛衣心里七上八下的,陪云晰去看望难民就能抵消掉之前的任务吗?   这里面肯定没那么简单!   太子是要安排刺客藏在难民中刺杀云晰吗?   可有沈将军贴身陪着,大皇子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这件事难度不大,危险也难预知,有那个副将在一旁盯着,他该怎么办?   洛衣苦恼地趴在床上,他和太子私通的事云晰还不知道,若知道了肯定会杀了他的,太子会把这件事告诉云晰吗?   一步错,步步错,他好像陷进沼泽里了,想爬出来却找不到能拉自己一把的那双手,只能越陷越深,被人牢牢牵着鼻子走…… 第22章 亡国奴22朋友   经过两日的商议,沈楫终于安排好了所有的收容场地所,将城中的难民统一集中起来,暂时收容管理。   云晰见事已完成打算带着洛衣和安回去,洛衣犹豫着开了口。   “大皇子,我想去城中逛逛,难得出来一次……”   云晰想到自从来此处后就将人一直闷在军帐没出来,难得洛衣喜欢,便答应带他出去。   街道上侍卫已经开始清理难民往收容所去了,三三两两的人群跟着走着,和洛衣他们擦肩而过。洛衣谨慎地看着那些脏兮兮的人,觉得每张面孔都可疑,太子的人会藏在里面吗?   可那些老弱妇孺凄惨的样子又不太像,太子到底打什么主意?   洛衣漫无目的地顺着街道瞎逛,最后停在一座废弃的庙宇前。   那些难民已经聚集了不少在里面,正在排队领赈济的粥饭。   “大皇子,我想进去看看。”   云晰点头随他去了,正好看看沈楫的成果。   “他们真可怜。”   “是啊,国家内乱,百姓遭殃,南与我国交好,我们能做的只有安顿好这些难民,暂时帮他们度过难关。”   洛衣:“大皇子,我想留下来帮两天忙,就算帮忙盛盛饭也好,以前我家乡也闹过饥荒,我的父母都死在了逃难的路上,是被饿死的……”   没想到会勾起他的伤心往事,云晰心软了,“那就再留两天,我陪你一起。”   “谢大皇子。”   洛衣心里暗暗松口气,和云晰正要相携离去,一个难民突然扑过来拉住了云晰的腿跪倒,“大人!我儿子病了,求求你帮他找个大夫吧,求求你了!”   侍卫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在那难民刚一碰到云晰的衣角就被掀翻在地,上前把他架起。   云晰制止了他们,又传话让找个大夫过来,那人千恩万谢,这场小闹剧才匆匆过去。   洛衣刚刚被吓了一跳,见那些侍卫身手了得训练有素心里放心不少,若是这样,那他即使按照太子的吩咐做了,云晰应该也无事。   沈清见安末又被多留了几日,心中欣喜不已,原本打算回程也临时改变了主意,跟着安末又留了下来。   夜晚他抱了毯子和安末挤一起蹲洛衣帐前,还带了壶酒。   “我陪你一起值夜,边关的夜晚太冷,我给你带了壶酒驱寒,还有这个披上!”   沈清拉着安末坐下,背靠营帐,斟了杯酒递过去:“喝点暖暖身子。”   安末没接:“我不喝酒。”   “嗯?没喝过?”   “没。”   “哈哈,男人怎能没喝过酒呢?来,尝一口,特爽!”   安末拒绝:“不了。”   “你啊,就是太闷了,日子过的跟苦行僧似的。”   沈清自己喝下一杯,望着远方那轮明月感叹:“等你回去又要被关进那个皇府了,我也要回去京都,想再见面不知要何时了。”   话题一开始,沈清倍觉难过:“云强大,边关向来安宁无战事,守着这荒凉之地一点意思都没,可京都更无趣,人人说话拐出三道弯,为利当先,我连个朋友都没有,遇上你才觉得人生有了那么丝乐趣。”沈清幽怨地看着他:“偏你又看不上我,不愿和我好。”   安末斜瞥他:“没有看不上。”   沈清把酒杯往他面前一递:“那你喝了它,证明你愿意跟我交朋友。”   安末停顿片刻,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烧刀子顺着喉咙滚落胃里,烧出一串火辣辣的爽冽。   “怎么样?是不是特痛快?!”   沈清笑着再给他斟满,继续把酒夜话。   “不如回去后我请皇上把我调过来和沈楫那家伙换换得了,这样还能离你近些,我也不做那什么主将了,整日领个闲职还不如在这里陪你呢。”   安末几杯酒下肚,脸上有些发烫,沈清陪着他吹夜风,一坐就是半宿。想到那名单上沈清的名字心里酸的发闷,再看沈清便觉有些悲伤。   以前收割灵魂时并不会在意那人的过往,他是怎样的人,经历过什么事,有过怎样轰轰烈烈的青春,会不会是别人珍惜一世的人,是否有人一直在等……   这些他从未想过,也不在意,生命在他眼中不过是无尽的轮回往复,无论这一世如何光华灿烂,都终将被遗忘在时间之轮里。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无非是再次轮回来过,所有人都一样,没什么不同。   可此刻看着沈清,这鲜活的生命,他眼中耀眼的神采,看向自己时热烈的目光,还有那颗滚烫的心,安末第一次觉得有些难过,难过这样一个美好生命的陨落。   沈清还在讲着自己年少成名的趣事,回头一看安末已经低着头不动了。   “安?你在听我说吗?”   沈清晃晃他,安末慢慢抬起了头,沈清一下子笑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喝醉了吧?你这酒量,唉,哈哈哈……”   安末从眼睛到耳根都是粉的,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沈清看着看着情不自禁伸出了手,想去捏捏他的脸,那手碰到安后突然被抓住。   安末直直看着他,手上力道很大,抓着沈清不松手。   “你喝多了,安……”   安末还是看着他不吭声,眼中慢慢流出了悲伤,沈清被他的眼睛吸引住了,这样情绪外露的安他从未见过。   “安。”   沈清凑过来碰碰他的脸:“真喝多了?你抓着我做什么?”   安末手更用力,凝视他半晌后,艰难地开口:“走。”   “嗯?什么?”   “你,快走,离开这里。”   沈清笑了,喝醉后的安真是有意思,便忍不住逗他:“是让我走吗?”   “走,快走,离开……”“你想让我去哪?我在这里陪着你不好吗?”   “不,你走,离开这里,要快……”   “哈哈,安你可真有趣,为什么赶我走,嗯?”   安末已经说不出话了,烈酒的后劲儿让他彻底陷入黑暗,头一栽倒在了沈清怀里。   沈清赶忙接住他,低头看他已经昏睡了过去。   “这就醉倒了?唉……”   将薄毯给他盖好,头靠在自己肩上,沈清将身体又向他靠了靠,低头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安长得可真好看,特别是眼睛,眼尾勾起的弧度扬进了自己心里,还有那唇,沈清盯着被酒色晕染过的红唇看直了眼,连自己什么时候不知不觉靠近过去的都不知道。   一旁的侍卫突然弯腰俯首:“大皇子。”   沈清猛地回神,看到云晰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云晰脸色难看的厉害,走过来直接把安从沈清怀里拉起,见安站立不住弯腰扛在了肩头。   “大皇子,他这,他喝多了。”   云晰冷道:“我带他回去。”   帐内洛衣早已闻声跑了出来,一看云晰扛着安愣了,“大皇子,你……”   云晰心情差到了极点,远远就看到了沈清差点吻上安的唇。这才是他三番五次要人的目的吧,说什么惜才,明明就是看上了安的容色!   他无心对洛衣过多解释,只草草留下一句“我送安回去,你早点睡”就走了。   洛衣第一次被这样对待,僵立着站了很久,心坠入低谷。   沈清上前叹了口气:“劝劝大皇子吧,若真喜欢就好好给安个名分,若不喜欢就放他走吧,这样对你们都好。”   喜欢?洛衣眼睛瞪红了,指甲深深扎进了掌心里。   他们之间果然有猫腻,云晰刚刚护着他连看自己一眼都没有!   泪流下来了,洛衣强忍着回了营帐,拿出云晰送自己的东西扔了一地,趴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云晰把人抗回自己帐内,直接扔在了床上,动作粗鲁毫不温柔,带着一丝置气。   床上那人发出极小的声音,不舒服地翻了翻身。   云晰坐在一旁生了会气,又意识到自己的生气毫无道理,不由更加烦闷。   让他去值夜,他居然和沈清一起喝酒,还让自己喝醉了,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真是丢尽了皇府的脸。   身后传来动静,他回头,见安皱着眉爬到了床边,有些难受地垂在了床沿上。云晰站起身走过去看着他,半晌后终是弯腰把人重新抱起放在了床上。   安一碰到他就慢慢贴了上去,环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口,难得褪去了冷漠和疏远,安静地任云晰抱着,卸下了所有防备。   云晰绷着脸端了片刻,渐渐放松身体让安更舒服地靠着,两人以一种极亲密依赖的姿势靠着睡了一夜。   梦醒后身旁的位置又空了,冷冰冰的,像是从没人来过。 第23章 亡国奴23蛊毒   安末知道一切终将会到来的,没有人能躲避死亡,死神已经挥出镰刀了,这里很快会变成一片地狱,堆尸成山。   没有人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的,死亡从难民收容所开始,一点点往外扩散蔓延。   最早发现难民们开始染病时,云晰和洛衣还特意去现场看过,那天本应该是沈楫陪着去的,可沈清代替了他。   “你还有事要忙,就由我陪大皇子去看看吧。”   出发前安末再次拦住了沈清,“你别去。”   “怎么了?”   安末说不出理由,他知道他不该阻止,即使阻止也改变不了沈清的命运,可他不忍。   “别总皱眉,走吧,我陪你们过去。”   沈清最终还是去了,回来后不到两日便病倒在了床上。   外面终于开始爆发大面积死亡,甚至传到了军营里。   先是那些看守难民的侍卫,然后是城中一些百姓,渐渐的越传越多,越传越快,烈火燎原般迅速传播起来。   大夫们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场可怕的具有传染性的瘟^疫,连夜上报后守军立刻将患病的和接触过病人的全都隔^离了起来。   可惜没用的,那瘟^疫像是长了脚,无论怎么关怎么烧都止不住,疯狂在城中肆虐。   云晰已经将在现代学到的所有医学经验都用上了,半分起色没有,人一天比一天死的多,连外面来应援的大夫都不敢进来了,生怕进入这座死城丢了性命。   安末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去,连云晰、洛衣都没能幸免。安末并不担心,他知道他们会没事,因为那名册上根本没他们的名字,他们都会化险为夷的。可沈清就不一样了,他病得非常严重,几日而已整个人已没了颜色,病毒侵蚀着他的身体,浑身散着死亡气息。   见云晰和洛衣身边围绕着无数下人端水送药,安末转身去了沈清那里。   安末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他,汤药喂进去不少,却一点用都没。确定此病会传染后,沈楫将他单独安置在一座军帐内,没人敢进来照顾,除了安末。   沈清得知情况后倒在门口死死压住帐帘不放,剧烈咳嗽着喘气:“安,你不准进来,谁都不准进来,我已经知道了,此病会传染,你们都离我远点,药和饭放门口就好,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我不会有事的,让我进去。”   沈清语气坚决:“不,尤其是你,安,不准进来,听到没有?”   “不是我也会是别的奴,没区别的,让我进去。”   “不,”沈清忍了多日的病痛没叫疼,此时流下了眼泪:“安,我知道你拿我当朋友,正因如此你才更不能出事,你听话,咳咳咳,别进来……”   沈清昏了过去,没多久安末走进来,把人抱到床上细心擦干净,用冰毛巾一遍遍替换帮他降热,一夜未歇。   沈清清醒后看到固执的安末气得立刻叫人把他拉出去,让云晰把人带走,不准安再靠近他这里一步。   云晰的症状很轻,除了有些低热并没有过多病症。稍稍缓过来劲儿后得知安末跑到了沈清那里,他发了很大一通火,然后就把安放在自己帐外好好看着。   渐渐的,侍奉云晰和洛衣的下人都病倒了,只有安末一点儿事没,便接手了更多下人的工作。   洛衣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都逃不掉,为何安末却一点事儿都没。   云晰见安末抵抗力如此之好,这才安心继续将他放在屋里。   整个城池弥漫着刺鼻的药粉味,是用来杀灭空气中的病气的。街道上已经见不到人了,周边的小镇更惨,几乎整个村落都被覆灭,尸体倒在各个角落,无人收尸。   恐惧蔓延在整座边界,在众人感到恐慌绝望只能放弃等死时,从南来了一位巫医,一位脸上布满沟壑的干瘦黝黑老人。   他自称是南游历过来的,见过此病,并在城中医治好了很多人,于是立刻名声大噪轰动了整座城,被郑重请到了军营。   安末不知此人是真是假,但沈楫救人心切还是让那个南巫医先去看了云晰和洛衣的病。   洛衣躺在床上,他是最早一批感染的,和云晰一样挺到了现在,缠绵病榻但精神还算可以。   巫医只身来到屋内,隔着薄薄的帷幔将手上的瓷瓶探了过去。“这是第二粒解毒药,是太子赏你的。你做的很好,太子已经吩咐过待这边事了后就会派人过来接你。”   洛衣心中大惊,这才明白这场瘟疫竟是太子的手笔,他接过药瓶没有立即服下,追问:“那大皇子他的病……”   巫医露出笑:“大皇子已经感染了,用不了多久,连同这里的沈家军都会一起被清除,一石二鸟,太子的江山可以稳固了。”   洛衣有些难过又有些后怕,太子的手段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为了一个人不惜让数万人陪葬,上位者的心果然够狠。自己能侥幸逃过一劫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想到以后还要留在太子身边,洛衣感到不寒而栗。   “那其他人,都会死吗?”   巫医桀桀笑出声:“当然不,需要死的都会死,不相干的还能活。”   送完药后巫医站起身,准备走时洛衣又叫住了他,“您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巫医停住,重新走了回去……   深夜的军帐内,沈楫和几个幸免于难的将领围坐在桌前,听巫医讲此病的根源。   巫医浑身散发着阴冷,坐在烛火另一侧的阴影里,默默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各位后,沉声说道:“坦白讲,此病并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人祸?”副将站了起来:“您是说有人故意散播瘟^疫?”   “不!不是瘟^疫,是蛊毒!”   沈楫神情严肃了起来:“毒?”   “对,此毒是北疆一种罕见的蛊毒,被人种在身上后靠蚕食内脏为生,产卵后会爬出人体继续寻找新的寄主,繁殖能力很快。凡被幼虫寄生后颈会有红色印记,很可怕的一种蛊毒,我曾到过那里,故而识得。”   “北疆?”沈楫震惊,那里距离此处几千里,那么远地方的蛊毒突然出现在这里,似乎也只有人为一说了。   “难怪药石无医,原来根本不是病啊!到底是谁如此心肠歹毒,在这里使用蛊毒?”   巫医眯起眼:“这就难说了,若想终止这场灾难,只有找到此人才可,养蛊人手上有蛊王,只要蛊王一死,那些蛊虫自然就没了,大家才能相安无事。”   沈楫徘徊着,深思半晌:“现在这么混乱,想找出此人,怕是没那么容易。”   巫医阴笑:“也不难,再等几日,说不定自会露出马脚。”   “神医大人,在找到此人前还请神医尽快救救病重者,沈某定当重谢!”“那是自然,云仗义出手收留我国百姓,我做这些自是应当的。”   “那请神医先帮我大哥看一下吧,他病得很厉害,这几日已经下不了床了!”   “哦?那我先去看看。”   沈楫将一腔希望全寄托在了巫医身上,急忙带他去看沈清,本以为这次大哥总算有救了,没想到巫医看过后居然说人已被蛊虫掏空了,没救了!   沈楫闻言如遭雷击,跌坐在沈清帐前哽咽:“大哥……”   巫医虽救不了沈清,但对其他病者还是药到病除的,先后救活了好几名副将,能力有目共睹,不是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这让沈楫更感绝望了。   两日后的清晨,安末打了水给云晰洗漱,扶他喝完药后端着汤碗出帐门,突然见两个身影飞快飘过,朝着军营一侧飞去。   安末一惊,扔下手中的东西就追了过去。   他在侍卫惊愕的目光下冲进了沈清帐内,看到了里面的死神勃枋和长骇。   长骇的镰刀已经朝着沈清高高举起了,见到安末后停了下来:“安末?你怎么来了?”   安末走过去,几日未见沈清的模样更可怕了,不仅病情严重,人也没被好好照顾,胸口上都是药汁洒落的污渍,一看就知道下人害怕传染匆匆应付。   沈清头发凌乱地歪倒在床边,地上全是咳出来的一滩滩血,血渍早已渗入地下,成了一块块黑色。   安末鼻子微酸,看了会儿转身拿毛巾蘸湿过去给他擦了把脸,再顺手帮他把头发梳理整齐。   勃枋疑惑:“安末,你认识他?”   “嗯。”   两人面面相觑,看着安末拿出干净细软的新衣服,扶起沈清解下脏衣给他换上。   安末心里难过的厉害,他是云最厉害的大将军,惊才绝艳的人物,那样一个英姿勃发、丰神俊朗的人,怎能让他在弥留之际如此狼狈可怜!没有战死沙场已经是莫大的遗憾了,断不能在最后一刻再死得如此难看。   两位死神默默在一旁等着,看着安末烧了热水,打湿毛巾给他一点点擦着身子,并没有开口催促。他们都是经历过人世千百年历练最终修成正果的神,七情六欲还是懂的。   死神殿里只有安末是自小在地府长大,是正儿八经神族的后代,没在三界受过什么磨砺,更没经历过七情六欲,白纸一样单纯的人,从小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升级武力值上,所以虽然年纪小,却是冥界战力最强的三神之一,但在情感这方面确是一片空白。他们这些死神平日接触到的都是死亡,很少和各空间的生命有所牵扯,此刻见安末如此难过地对待一个人,他们也有些不忍,更多的是同情和无奈。   算是一种成长吧,对安末也是一件好事,他总要经历这些的。   安末抱着沈清换衣服时,沈清终于被折腾醒了,看着安末久久才恢复了一丝神智。   他干裂的唇蠕动着,第一句话就是赶人:“你,怎么又来了,你想气死,我,咳咳咳。”   “你衣服脏了,我给你换一下。”   “安,听话,别来了,我不想害了你。”   “不会,我好好的,没事。”   沈清眼睛湿润了:“我知道,我快死了……其实能在死之前,见你一面,我挺,挺高兴的,咳咳……”   “安,你别忙了,听我说说话,好不好?”   安末将他头发擦干净,顺从地坐在了他身旁:“你说,我听着。”   沈清勉强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就,挺遗憾的,想了,那么久,想和你一起并肩作战,策马驰骋边关月下,大口喝酒、吃肉,促膝长谈,咳咳,可惜,这些都不能够了,真的,遗憾……”   沈清缓了缓,接着道:“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把那个,折子递上去了,昨天刚刚送走…我让父亲去,去把你要了来,让他收你做义子!咳咳咳,我不在以后,你就是我,替我好好活着,做云最,最赫赫有名的将军!”   安末握紧了被角,喉咙里哽得发不出一丝声音,他看着奄奄一息的沈清,听他断断续续地交代后事,每一处细节都替自己想好了,替自己找了归宿,找了一个家,替他活着。   “我知道你,不愿离开他!可是安,你值得更好的,他不珍惜你,你对自己好些…去沈府吧,你不是奴,你是最厉害的战神,安……我在黄泉之下,等着看你,建功立业、威震八方!”   说完这些已用光了沈清所有的力气,他重重倒在床上,双眼紧闭几乎已经没了气息。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除了这些再做不了任何事。   勃枋拍拍安末的肩:“节哀吧,他已经不行了,我们带他回去吧。”   长骇见安末眼睛通红闪着微光,心下不忍,但还是重新高高举起了镰刀。   寒光闪过落下刀影,朝着沈清用力挥下!   一只细白的手腕忽然抬起紧紧握住,抓住了那锋利的刀刃。   长骇吓得急忙收手,可还是在安末手指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安末,你!”   安末咬唇挡在了沈清身前,一言不发已摆明了态度。   “安末你不要犯傻,任意改变他人命运是要被重罚的!”   安末垂眸:“我知道。”“知道就别做傻事,他还会有下一世,下下一世,无数轮回,你比谁都清楚,又何必执着。”   安末扬起的目光中透露着悲伤:“可是下一世,他就不再是他了。”   勃枋愣住,“什么?”   安末:“下一世他就是另一个人,不再是沈清,不再是一名将军,他不会再觉得战死沙场才是毕生荣耀,也不会觉得在这荒漠策马狂奔、大口喝酒、共赏落日才是心之向往……有下一世又如何,那已经不是他!不是沈清这个人。”   “安末……”   勃枋不知道说什么了,安末变了,不再是从前那个冷冷清清对任何事都无波无澜的安静少年,能说出这番话,看来他真的是经历了不少。   “你说的对,可是没有用的,每个人的生命都有终点,他也一样,我们改变不了。”   “安末,让开吧,你这样阻拦回到冥界不但会被严惩,还会被降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换凡人几十年的岁月,不值得的。”   安末身形未动,目光坚定:“我觉得值!”   “你,唉――”   两人费了半天口舌,安末丝毫不退让,固执的像个孩子。   长骇收回镰刀,转身朝勃枋摇摇头:“走吧,他已经决定了,咱们改变不了。”   勃枋叹口气,随着长骇一起走了出去。   随着两位死神的离开,整间屋子的死亡之气立刻跟着烟消云散,晨光争先恐后地透射进来,把床上昏睡的人眉眼照得格外生动明媚。   安末久久地站在床前,看着那些蛊虫从沈清身体里痛苦不堪地爬出来,迅速钻入了土里。   一丝笑爬上唇角,心中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他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24章 亡国奴24下毒人   洛衣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连巫医也束手无策。   云晰喝了巫医开的药病情好了许多,见洛衣痛苦地整夜哀嚎便在床前一晚一晚地守着,担心忧虑统统被一旁的安末看在眼里。   洛衣被折磨的容颜尽失,枯黄消瘦,眼泪一串串落下:“大皇子,我可能要不行了,我舍不得你……”   云晰握住他的手,心疼不已:“别说傻话,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巫医最后一次来看后,重重叹了口气:“时间已经不多了,若再不赶紧找出那个下蛊之人,这位公子怕是熬不过两天。”云晰急了:“那到底要怎样才能找到?”   巫医沉思片刻:“其实很简单,下毒人自己是不会中毒的,若大皇子想快的话,就把那些没被蛊毒侵蚀过的人统统找出来,一个个审问便知。”   沈楫恍然大悟:“对,那人自己肯定不会有事,传令下去把没中毒的人统统带过来,本将军要一个个亲自审问!”   副将为难道:“可若是都抓来,恐怕动静太大,难免再次造成恐慌啊。”   沈楫:“神医大人,没有更好的识别方法吗?”   “这倒也不难,”巫医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盖子里面一条丑陋难看的红色虫子探出了头。   “这是我从那些死人身上捉到的蛊虫,它们闻到人的味道就会爬出去想要钻进人体,但若是那人身上有蛊王,这虫子就不敢动弹了,还可能会死。”   “这个方法好!”   沈楫立刻招来副将,把虫子小心取过去,千般嘱咐一定要尽快找出那人。   下面的人很快行动了起来,在城中各处搜寻,有了蛊虫的帮助,寻查工作快了许多,一夜功夫就将城里人查了个遍。   众人巴巴等着,可惜副将忙活了一夜并没有带来好消息。   “如此看来,此人竟藏在军营中?”   洛衣眼睛偷偷看向安末,又掩面重重咳了几声,气若游丝道:“大皇子,我挺不住了……”   云晰慌忙抱住他:“快查!一个都别漏!”   沈楫立刻下令在军中彻查,突然那边下人慌慌张张来禀报:“将军!沈大将军醒了!还能吃下饭了,看样子病已大好!”   “什么?!”沈楫激动,抛下众人就往沈清帐里跑。   被巫医一语断言回天乏术的人居然又活过来了,沈楫看着已经能清醒坐起来吃两口饭的大哥喜极而泣。   “这是为何?大哥为什么突然好了?”   沈清身子还很虚弱,但身上已经没了那种无力的沉重感。   “我也不太清楚,一觉醒来发现身上爽快很多,之前感觉整个屋子都被巨石重压着,透不过气,还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突然又好了些。”   巫医眯着浑浊的眼珠四处打量查看,并没见到什么驱蛊的摆设,这便怪了,这蛊下的重,又只有自己手里有解蛊药,难道这里在不知不觉中又混入了别人?   是谁?   他上前一步仔细询问:“近日可有什么人出入沈将军的军帐?”   沈楫:“神医大人,您的意思是?”   “令兄的病有些蹊跷,我想知道是哪位高人救了他。”“这样啊,”沈楫叫来外面的守卫,仔细询问。   除了每日来送汤药和饭菜的奴仆,侍卫突然还想起了前两日突然闯入的安末。   “安也来过?”沈楫自是知道自己大哥和安交好,他来看望本也不足为奇。   沈清迷迷糊糊道:“我也记得似乎见到了安,他来探我……”   巫医在听到安的名字后神色微变,记在心头,随即又圆了两句便回去了。   次日一早,军营里便开始了审查。由于前期防范严密,军营感染的人数相比外面还好些,包括沈楫在内的一批人都还算安全。   这次既然要查,沈楫自然一马当先,率先走到蛊虫面前确认清白。   蛊虫没有眼睛,红彤彤的头部只能看到一张三瓣利齿的嘴巴,匣子一打开它就循着味道探出了头,企图朝沈楫爬去。   巫医眼疾手快地关上了匣子,示意沈楫没问题,换下一个人。   从士兵到将领,费了差不多一上午终于查了个遍,最后只剩下了军奴们。   巫医看安末始终站在云晰身侧,并没有被点出来受审,不禁看向洛衣。   洛衣眉一皱,再次痛苦***起来,冷汗大滴大滴落下,倒在云晰怀里小声呜咽。   云晰看他已经快支持不住了,急道:“还有吗?还有几个没审,洛衣快坚持不住了!”   副将躬身回禀:“回大皇子,除了您身边的侍从,其余人已经全部审过了。”   “我身边?”云晰忙挥手:“那还等什么,快查啊!”   副将与巫医眼神一递,上去就要去抓安末,云晰脸一变挡住他伸过来的手。   “他不用,他不可能是。”   “这……”   洛衣见状又惊又气,没想到他对安已信任至此。   巫医勾起一个不算冷笑的笑:“连沈将军都亲自站出来做表率被审查了,何况一个下人,大皇子不要掉以轻心啊。”   云晰不喜他的口气,硬声道:“我说了他不是,就肯定不是,赶快查别人不要浪费时间!”   巫医轻笑:“其实也不算浪费时间,只要试一下蛊虫对他的反应便知,您说对吗?”   说着巫医便打开匣子朝安末走了过来,安末微皱着眉站着没动,任那巫医拿着蛊虫走到自己面前。   那匣子里的虫子刚刚探出头就缩了回去,半晌没见出来,巫医奇怪地晃了晃,众人的眼睛一起跟着看去,巫医反手将匣子往下一倒,那条虫子掉地上居然已经干瘪一团成了灰黑色,死了!“天呐!虫子死了!”   “蛊王?他是蛊王――”   原本围过来查看的众将领立刻惊恐地四散开来,害怕地看向安末,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魔鬼。   巫医立刻像一条阴冷的毒蛇一样紧紧盯上了安末,从喉咙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喉音:“就是他!他就是造成这场灾难的幕后主使!他是下蛊人!”   “不可能!”云晰将安末拉到了身侧:“他只是我在奴市卖回的一个贱奴,什么都不懂,连我皇府都未曾出过,他怎会有北疆的蛊毒!”   “大皇子,奴市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最容易混进去了,恐怕您身边这位,蓄谋已久啊!”   “可笑,他能有什么谋,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虽然事实摆在面前,云晰却一个字都不相信,说别人他没话说,说安是幕后主使简直就是笑话,他是什么样的人,还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吗?   “大皇子,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他没有染上蛊毒,蛊虫见到他也已经死了,咱们这么多人看着呢,还能冤枉了他不成?再者,听说他前几日还去过沈大将军帐里,出来后沈大将军病就好了,试问除了下蛊人还有谁能解除蛊毒,这总不能也是巧合吧?”   “……”云晰猛回头看向安末:“你去了沈清那里?”   “……是。”   云晰惊望着他,眼神里除有怒意还带着一丝失望。   “至于大皇子所谓的好处,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知道,或许是想趁此机会把挡路的都清除了也说不定呢!”   “挡什么路?”   巫医别有用意地看了看洛衣:“他在皇子府,求得无非也就是皇子的重用赏识,或者是……独宠?”   洛衣闻言立刻捂住胸口***了起来,剧烈咳嗽弯腰咳出一滩血:“云晰…大皇子…救我,求您救我……”   云晰一惊,忙上前扶住他,看着地上的血心凉半截。   沈楫拧眉:“大皇子,您若不放心可以让神医大人再多试几次,如今事关整个边境子民的性命,若他真是下毒之人,还需尽快做出决定,救千万人的性命才是紧要啊!”   巫医像是有备而来,闻言立刻又从身上拿出四五个一模一样的匣子,打开均是那条红色虫子,为了证明这些虫子和刚刚那条一样,他还又找了几个无辜人示范了一下,以证虫子不假。   然后可怕的一幕再次上演,这些虫子在看到安末后纷纷缩回了匣子,不到几秒钟就全都干瘪死去!事实胜于雄辩,这下连云晰也说不出话来了。   副将命人拿刀团团围住了安末,人人戒备万分,生怕安末一个巫术使过来,让他们身上爬满毒虫。   云晰深深凝望他良久:“你是吗?”   安末自始至终冷静异常:“你觉得呢?”云晰置若罔闻继续追问:“你去沈清那里做了什么?”   安末:“……看望他。”   “他为什么突然好了?”   安末抿抿唇,只是片刻的犹豫已让云晰心坠谷底,他太清楚安的秉性了,只是一个眼神的微妙变化他都能察觉出来,安刚刚犹豫了!所以沈清的病能恢复真的与他有关?!   “你到底做了什么?”   安末看着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平静:“什么都没做。”   “大皇子!把人押下去审问吧,您这样是问不出来的。”   “是啊大皇子,不严加拷问他是不会说实话的,还是交给我们吧。”   众人已忙碌了一天一夜,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罪魁祸首,还是事关几万条人命的大魔头,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刀尖试探着越离越近,恨不得立刻刺进那身体,将那血肉搅碎,以偿多日来丧亲失友之痛。   只要一刀捅下,这场可怕的瘟疫就结束了,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就统统结束了!若不是大皇子还挡在中间拦着,他们哪会还做什么审讯,直接就乱刀砍死了!   一个奴而已,即使冤枉了又怎样?无非是再找一个,他们想不通大皇子为什么要这样护着一个奴隶!   洛衣突然扑进云晰怀里又吐了几口血,挣扎着求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离开你,大皇子――”   巫医忙上前查看,看完严肃认真道:“大皇子,这位公子撑不过明日了,今晚您再不拿个主意,人就救不回来了!”   “这……”   云晰抱着洛衣,回头朝安末望去,安末却没有看他,低头看着身前抵着的刀尖在发呆。   沈楫见僵持不下,站了出来:“大皇子,这件事总要审出个结果的,请大皇子以边关百姓为重,让臣把人先押入地牢审问吧!”   见云晰还是迟迟不吐口,洛衣抱住他泪眼婆娑:“大皇子,我真熬不住了,我好痛苦!”   更多的人参与进劝说,云晰被逼无奈:“好吧,先押他下去,不准用刑!”   “是!”   安末被带走了,云晰甚至都没来的及再看他一眼,就被洛衣哭喊着抱住又呕出几口血…… 第25章 亡国奴25地牢   沈楫的地牢设在城中驻^军府邸,有地上地下两层。地上关押的是轻犯或受罚的士兵,地下是死囚及穷凶极恶的要犯。   潮湿阴暗的地下常年不见阳光,一进去扑鼻而来的酸腐味让人反胃作呕。   云晰掩住口鼻紧皱眉头沿着湿哒哒的台阶往下走,越看周边的环境眉头皱越紧。   他安抚好洛衣后还是不放心地来了,审讯什么的,一听就会用刑威逼,安那样高傲的人,肯定会吃大亏!   于是他提出亲审,碍于他是皇子其他人不敢反驳,但也不放心,毕竟刚刚他护着安末那一幕谁都看见了。   云晰保证若自己审不出,就交给沈楫处理,这才第一个踏入了地牢。   狱卒在前方领路,带他进了囚牢的深处。两侧牢房都关押着犯人,云晰斜着眼一一略过,那些人身上皮开肉绽散发着腐烂的血腥味,不知已被用过多少次刑,整个牢房臭味的根源大概就在这些人身上。   他跟着一直走到了最里面,地面越来越潮湿了,脚下能踩出浅浅的泥坑。   狱卒在尽头停下,打开了门。   云晰看见里面靠墙站着闭目养神的安,侧头对狱卒吩咐:“都出去吧。”   狱卒和侍从躬身退下,云晰抬脚跨入了牢房。   这里很黑,只在外侧墙壁上挂着几根微明的蜡烛。地上散落着干草,和湿哒哒的地面泥灰沾在一起脏污不堪。   连坐都没法坐,更不用说躺了。   听到响动,安末只微微侧了一下头,见是云晰又别了过去。   云晰向前几步在他面前站定,看他半天后开口:“我只有两个时辰,我问,你老实回答,两个时辰后我就能带你出去,否则,换他们来你明日的下场就是当众火刑。”   安末终于转头看他:“问什么?”   云晰深吸口气:“你是下毒人吗?”   安末勾起一抹嘲讽:“不是。”   “为什么蛊虫靠近你会死?”   “不知道。”   “沈清的病为什么会突然恢复?”   “……不知道。”   “你撒谎!”云晰上前逼近他:“你犹豫了,你隐瞒了什么?和你有关对不对?”   安末闭眼又睁开:“我能做什么?”“所以你究竟能不能解除蛊毒?”   安末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能。”   云晰退开两步在原地踱步,走到牢门又走回来:“你想要什么?我曾经问过你愿不愿跟沈清走,是你自己不要的。那你想要什么?”   他突然抬手抓住他的肩:“你能救沈清,那也能救洛衣对不对?你救他,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安末指甲扣进了掌心:“他不会有事,巫医会治好他的。”   “他快死了!你明明听到了,巫医说只有杀了你才能救活他,你没听到吗?”   云晰克制住激动缓和了语气:“你救他,只要你肯救,我就帮你瞒下来你的身份,你把解毒药给我,我保你性命!”   “我的身份?我什么身份?”   安末的眼睛像一抹幽潭,平静却冰冷,看得云晰心底一颤,他咬咬牙:“我知道你是他们口中的那个人,虽然不愿相信但我知道是你救了沈清,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把解药给我,我替你瞒下所有事,保你性命!”   “他们要的无非是药,只要你肯及时收手,我愿护着你,保你不死!”   安末看着他半晌没说话,云晰焦急:“你想要什么?你还想要什么?我答应会帮你脱去奴籍,把你收入后宫,你想代替洛衣成为独宠都行!我都答应你,我只有一个条件,把解药拿出来,我要救洛衣!”   安末眼中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低下头突然笑出了声:“替我瞒下身份?蛊王?独宠?呵!”   他抬起头:“既然你已经认定了我是下毒之人,直接把我杀了岂不是能更快救你的洛衣?”   云晰噎住,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   “既已认定,又何必再问,把我交出去便是。”   云晰忍无可忍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撞在了墙上:“你说我费尽心思跑过来是为了什么?”   云晰突然猛低头狠狠吻住了他,揪住衣领的手越收越紧,逼得安末不得不抬起头承受。   一吻之后他放开安,气息不稳:“你说我为什么要护住你?若不是因为你好歹也曾委身于我,算我的人了,我何必费这力气?”   “我不是不负责任之人,既然对你做了那样的事,自然不会弃你不顾,你想要独宠?我可以答应你!今后我只宠你一个,给你最好的,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但前提是,你救洛衣,他不能有事,只要你把他救活了,我一定依你!”   安末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悲凉:“若我不救呢?”   云晰:“你若不救,我就只能将你交给他们了,你会受尽折磨、会被活活烧死!安,我是为你好,你听我的好不好?”   安末闭上眼:“把我交给他们吧。”   “你!”云晰要气疯了:“这个时候你跟我赌什么气?我连你是不是幕后主谋都不在意了你还想我怎样?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大?外面有多少人想让你死你知道吗?你不配合我,即使我是大皇子也护不住你!”安末忍下翻江倒海的情绪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   云晰惊望着他,四目擦出火花,不信、怀疑,悲伤、失望,选择、舍弃,隐忍、怯懦,所有感情交织在一起,将这场审讯变得只剩下痛。   云晰仰头揉揉额角,踱了两步后又走回来:“好,我信你不是,那你告诉我,蛊虫的事你能解释吗?”   安末冷笑:“虫子又不是我的,我岂能掌握它的生死!”   “那你一直平安无事,没有沾染上蛊毒的事能解释清楚吗?”   “……没感染上的不止我一个。”   “可他们全都是因为隔离做的好,从未接触过病患!你呢,你贴身照顾我,之前还照顾过沈清,我们都感染了,你呢?你好端端的怎么向众人解释。”   安末摸摸自己手臂上菱形的印记,他解释不了,什么都解释不了。   云晰无力地看着他:“我身边的侍从一个个都倒下了,唯独你……安,你告诉我,这一桩桩一件件摆在面前,让我怎么跟他们解释?怎么帮你圆?”   安末心灰意冷:“那便不解释吧,把我交出去就好。”   “你!”云晰失望、绝望混在一起:“你在逼我!”   “逼你什么?”安末觉得累了,突然好累,这第三世走得他心神俱伤累得几乎走不下去了,他微微靠着墙,卸下肩膀上所有力气。   “你走吧,我救不了你的洛衣,救不了任何人,我们之间的那些事……就当做没发生过,我会忘了的,你也忘了吧。”   陈末和程晰,黎唐和谢则晰,还有面前云晰与他的洛衣,都是一场梦,都是自己意料之外没能掌控的一场梦而已,反正终归要是受处罚的,也不差这一件,这么久的坚持还是算了吧!   这已经是最后一世了,这一世无论他做了什么,自己给他担着便是,等他圆满后离去,什么都烟消雾散了,这些爱恨纠葛跟自己再无一丝牵扯了。   “忘了?”云晰的躁怒在胸口乱窜找不到出口,“你想怎么忘?”   “杀了我,换你的洛衣,你不需要犹豫。”   “你!”云晰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压在墙上,恨不得直接掐死他。   “你可以救沈清,却不愿救洛衣?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安末想笑,可惜没力气笑出来:“他对我好,救他值得。你的洛衣不会死,我也没那能力救,仅此而已。”   云晰惊:“你承认了!你承认是你救了沈清!你果然可以解毒!把解药交出来!我饶你不死!”   “没有解药。”“好,很好!你果然是要致洛衣于死地!”   云晰松开他,将人用力一推:“我已经答应你了只要你一个!你还想怎样?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洛衣!”   “随你怎么想吧,我累了,不想再说话。”   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对峙中,安末果然不再多说一句,任云晰在一旁气得跳脚也不为所动。   “你既一心求死,那便怨不得他人,我好话歹话已说尽,是你不接受的,我仁至义尽!”   云晰走了,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可这并不是结束,天亮后,他们还将被迫面对最终的抉择……   云晰走后沈楫没有再审,他甚至都没敢让沈清知晓一丁点儿消息。   死的人太多了!他担不起这个责任,现在无论安是被冤枉的还是真的下毒人,他都活不了。   千万人在恐惧中熬了这么久,这是唯一浮现出的一丝希望,所以安清白与否都不可能活着,他的死是将是一场终结,或是另一个开端,避免不了,谁都救不了……   死囚们在地牢里哀嚎了一夜,老鼠在动弹不得的人身上饱餐,安末见过死状更惨的,没什么感触,只是没想到自己将会在这里消亡。   对面牢房的墙上有个极小的窗子,是外界空气流动进来的换气孔。   此时上面正站着一只小小的黑色身影,全身漆黑连嘴巴爪子都是黑的,它歪着小小的脑袋探头看进牢房,循着腐肉的味道拍拍翅膀朝下飞去。   它是这里的常客了,自从发现了这个秘密基地它就再没挨过饿,死囚们常常被折磨的生不如死,身上腐烂的皮肉就是它的最爱。   它看准一个目标抖抖翅膀,刚准备刺下利爪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哨声。   它抬起头,看到了对面牢房的男人,那人好高好瘦,一袭黑衣隐在昏暗里,头发是微卷的浅咖色。   他侧头看着自己,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小乌鸦不受控制地被吸引着朝他飞了过去,稳稳落在他的手上。   它听到那个男人轻笑的声音,还有好听的低语:“长得可真像那只傻鸟……”   他的手微凉,落在自己身上很温柔,摸着一身羽毛让它觉得非常舒服。   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和这间臭乎乎的地牢完全格格不入。   小乌鸦情不自禁朝他掌心里又靠近了些,他一定是新来的,他的衣服还很干净整洁,若是等会儿被那些鞭子火烙弄脏弄坏了一定很可惜。它抬头看他的眼睛,那张漂亮的脸让它情不自禁想要臣服,他也会像这里的人一样被刀子割得支离破碎吗?   若他的肉也变腐烂了,自己就忍住不吃他吧!   小乌鸦在心里暗暗保证。   安末将那只长得很像冥鸦的小乌鸦在怀里抱了一夜,天快亮时将自己的一缕头发缠在它的脚踝上,拍拍它的脑袋:“去吧,若你以后有幸能见到冥鸦,就把这个带给它,让它好好跟着夜神……让它再找个新主人吧,要对它很好的那种。”   安末抬手将那小乌鸦送走,小乌鸦依依不舍地围着他飞了两圈,朝着那个小窗子飞去…… 第26章 亡国奴26惩罚   天亮了,出云的薄日照亮了城中最大的奴隶广场。   暖金色一点点铺满广场上厚重的石砖、粗狂的台阶,照亮木笼深处渗入的干黑血液,绕过粗糙冷硬的绳索,最终洒落在高台火架上那人浅咖色的发尾上,点缀出一抹淡淡的金黄。   那抹金黄落在他修长苍白的后颈上,绳索深深勒进衣服下的皮肉里磨出红肿,长睫始终低垂着,不去回应任何看过来的目光。   小乌鸦吃饱后在空中飞过一圈,落在了城墙上,它偏着脑袋啄啄自己的羽毛梳理着,好奇地打量广场上挤满的人群。   然后就看到了昨晚地牢中那人,他被绑在最高处,下面的人正在堆积柴木,他们在做什么?   乌鸦想飞近些看清楚,它展开翅膀朝着那个好看的男人飞过去,落在他的肩头。   他动了,偏过头看它,也看到了它脚踝上那一缕头发。   “去别处玩吧,别过来。”   乌鸦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那人的眼神很平静,可不知怎的却觉得他那么悲伤。   乌鸦朝他又靠近了些,站着没动。他们周边围满了手握刀剑的士兵,还有一层层围观的人群。听说已经抓到下毒之人,那些人也顾不上什么隔离传染了,纷纷蹿动着人头往前挤,争着去看魔头的下场。   安末站在高高的火架上,看着眼前熟悉的木笼高台,他是在这种地方被云晰带回去的,没想到有一天又回到了原点。   火燃起来了,从最底层开始,慢慢腾起漫天浓烟。小乌鸦被吓住了,它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火焰,拍着翅膀飞到了远处,又没飞远,隔着浓烟去看安末。“走吧,别过来了。”   乌鸦呆了呆,脚踝上的那缕头发突然被烧着了,吓得它尖叫两声飞出了广场,朝着更远的地方逃去。   安末看着小鸟飞远,脸上残留了一抹笑,收回视线后和对面云晰的眼光撞在了一起。   他面无表情瞪着安末,嘴唇抿出僵硬的弧度,他看着那些火一点点从下方往上蔓延,正向安不断靠近。   云晰绷着脸看了一会儿,终于按奈不住走下石阶对安发出最后警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安,把药拿出来,救了大家我才能救你!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安沉默地看着他,高温将周围的空气烧得扭曲起来,云晰的脸在火舌后渐渐变了形状。他的面孔一直在改变,陌生的,熟悉的,如同每一世,每张都不同,就像安末自己一样,用人偶欺骗了他两世。   或许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吧,这一次自己用了真身,他却认不出了……   不对,他也没错,他认出了真正的季炀,而不是自己这个陪演的替身。   最后一世了,这个莫名其妙卷入自己世界的人教会了他很多,也让他差点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还好他最终的抉择让自己顿悟了,谢则晰爱的自始至终都是季炀,就算季炀只是个人偶他也紧抓不放,自己怎么就傻傻地共情进去出不来了?   一命换一命,他现在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季炀,没毛病,挺好的。   安末从不愿承认自己动了心,可这一刻,看着他站在洛衣身旁对自己挥出长刀,心底的疼怎么也忽视不了了。   这场荒谬的经历,居然还搭上了一颗心!胸口缺了神骨的那块连着心脏一起颤动着,每一下都刀割似的疼。   云晰见他迟迟不做回应脸上终于挂不住了,没办法再维持冷静,恨不得冲上去将那人打醒!   为什么宁愿一死也不交出解药?难道他真的不是下毒人?可昨晚他明明自己承认了!是他救了沈清!   云晰脑子乱得理不清,眼前软硬不吃、一心求死的安已经将他逼入绝境。   他来这个世界是为了寻找洛衣的,却和一个陌生人发生了不该有的牵扯,感情上的、肉^体上的,说不清道不明他也不想弄明白。   折腾了三世他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笑话!从一心求复仇变成心软屈从感情已经够让他郁闷的了,若是再变心移情他人,那他这三世到底在折腾什么?当初直接重新投胎另觅良人好了,何必心心念念揪着季炀不放!他有一万个理由催眠自己对眼前人放手,可那火舌烧得不是柴木,烧得是他的心!   “安――”云晰绝望地最后冲他大喊,安望过来的眼神空洞麻木,根本唤不醒!   一股股热浪朝安末袭来,烫得皮肤滋滋发疼,脸上的毛孔收紧了,紧到快要干裂发疼。   火势在围观群众的大声助力下越蹿越猛,很快烧到了脚边。安末被熏得头脑发胀不得不眯起了眼,他恍恍惚惚地看着前方,那里云晰已经彻底变了脸色,在慌忙指挥着身旁的人大声说着什么,可惜他听不见了。   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炸裂挡住了周遭的一切声响,死亡在发出嘶吼,努力吞噬着眼前的一切。   滚滚热浪中安末怀疑自己是不是快死了,不然怎么会眼花出现了幻觉。   他突然感觉不到灼热了,眼前翻滚的火舌也突然平静下来不再动,火焰上似乎铺上了一潭透明屏障,轻轻一点便荡起层层清澈波纹。   他看到一个白色身影踏着火焰正缓缓走来,每一步都落下微波,无数红色焰火在他脚下款摆摇曳,仿若一朵朵明艳的火莲。   安末看着看着眼睛红了,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低声:“哥――”   兰缇的模样变了许多,不再是以往高冠束发蓝衣着身的温雅俊逸,他穿着简单随意的白袍,长发未束四散开来垂至腰间,皮肤更加苍白无色。   他一步步走到安末面前,有些气又有些无可奈何:“你是不想要你的肉身了,是吗?”   安末看着日思夜念的哥哥鼻子一酸,一下子撑不住了:“哥,你回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兰缇摊开手,上面正是小乌鸦脚踝上烧毁的那缕发丝:“我就你这一个弟弟,梦灵一直都在你身上,你少跟头发我都知道。”   安末低下了头:“哥……”   “我不问你,你不想说便不说吧,跟我回去,我们先算算你私自给我神骨的帐。”   安末头垂得更低了,身上绳索寸寸断裂,双脚踩到了平地,兰缇伸手牵住他,牢牢抓紧了,带他回家。   几步后安末回头,身后哥哥制造出的幻象中木台上的大火已经吞噬了火架上的“自己”,云晰突然冲进去扒开燃烧的木柴,又被众人惊慌地拖架回去,他那张恐惧痛苦的脸成了安末在这一世留下的最后一个画面。   ………………………   冥界第七层,极寒地狱   冥鸦蹲在冰窟外拿着一根极细的羽毛正努力往冰缝里塞着,企图把羽毛从紧密的缝隙里塞进去。夜神给他裹上一层又一层棉衣,即便如此那张小脸还是冻红了。   “没用的,不可能塞得进去,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还能让你成功作弊?”   冥鸦哭丧着脸:“那怎么办嘛,外面都这么冷,更何况那里面!三百年啊,我主人冻出个好歹可怎么办?呜呜呜……他神骨刚复原,身子还没养好呢,再落下病根,啊啊啊我可怜的主人!”   他真的只是想把羽毛送进去,只要能塞进去,羽毛就会紧紧裹住安末,给他带去温暖,它受不了主人受那样可怕的苦!   夜神无奈地把他抱进怀里,擦去满脸的泪花,生怕冻坏了小脸:“别哭了,他犯了那么严重的错,惩罚是在所难免的,不受点罪也难服众,我们先回去,看看兰缇能不能再去冥王那里求求情。”   “可是主人被降了神职,以后连死神殿的正神都算不上了,惩罚也太严了吧。”   “职位以后还可以将功补过再升,先想办法把寒狱缩短一些惩罚时间才是重要的,走吧……”   冥鸦依依不舍地离去,一路上回头无数次去看那冰窟深处单薄的身影。   冰天雪地的寒狱漫天飞雪,从未一刻停歇过,万年冰冻的牢窟里是能冻碎骨头的寒冷,安末被层层封印在里面,日夜忍受极寒之苦。   惩罚他失职渎职的过错,也惩罚他动了不该动的凡心…… 第四卷 冥渊深处 第1章 冥渊深处1入魔   血月在暗灰色的天空幽幽淡淡,垂得很低,乍一看像挂在屋檐飞起的兽型图腾上,空寂惨淡。   一抹淡黑色的薄雾顺着忘川漂流直下,在码头爬上了岸,朝着冥界神邸悄无声息地爬去。   兰缇刚看望完安末从冰狱中出来,拍拍身上厚厚的积雪,回了自己宅院。   他的院子和冥王的风格类似,古风味十足,原本就是按照未来冥王妃的气质培养的,自然事事都随着冥王的喜好。   兰缇还是那身简单随意的白袍,过于单薄以致从冰狱出来后积雪将衣服都沾湿了。   他随意脱去走入微烫的浴池中,冻透的身体逐渐回暖,他靠在池沿闭上眼半天未动,慢慢的像是已经睡着了。   黑暗中那片薄雾从门缝流了进来,贴着地面一点点往前爬,直到碰到了池边的石柱。薄雾躲在柱子后面悄悄露出一个头,盯着眼前白肤胜雪的人颜色变得暗了些,那热水将苍白的皮肤烫得微粉,乌发打湿沾在后背,在水面四散开来……   兰缇缓缓抬起了手,没睁眼睛直接将池水掀起朝石柱后袭去,薄雾迅速一躲,朝着旁边急闪。   兰缇抓起白袍裹上从池中站起身,眼神变得凌厉:“躲什么?不是来找我的吗?”   薄雾闻言停在原地,似乎还想了想,最后也不跑了,掉头朝着兰缇爬过来。   它靠近兰缇,试探着碰了碰他的脚尖,见兰缇没反抗便顺着小腿蜿蜒向上缠住了他的腰。   在缠绕到他胸口时那薄雾渐渐凝聚成一个妖魅的男子,抱住兰缇暧昧地轻嗅他发间的清香。   “梦神大人,想念我吗?”   一个吻还未碰到发丝怀里的人已经不见了,紧随而来的便是一把雪白利刃穿胸而过!   男子被刺中了,下一秒却在另一根石柱后显出了第二个身影,他笑得邪气:“我的梦神大人怎么如此绝情,我们好歹也好过一场,你舍得杀我?”   兰缇沉着脸射出无数丝状梦灵,莹白细丝从四面八方朝魔王冲去,看似软细光滑却根根尖锐长满利刺,下手毫不留情。   魔王被丝网紧紧缠住了,第三个身影却忽然闪现在兰缇面前猛抱住他,疯狂地吻了上来。   兰缇冷漠地看着他在自己唇上放肆,魔王亲着亲着却察觉出了不对,猛回头望去,屏风旁一袭白衣的兰缇正冷冷地看着他轻薄一个幻象。   两个幻象高手裂出无数分身虚影,缠斗的身影留在屋子每一处。   魔王幽崇越打越兴奋,兴致勃勃地见招拆招,誓要把梦神的真身找出来好好尝个够!   “不亏是擅长制造幻境的梦神,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不过――这可难不倒我!”   幽崇眼神微暗,在丝丝密密的细网中抽丝剥茧,顺着那点微不可查的淡香剥离进去,在触碰到梦灵尽头的一片柔软后猛地飞身扑过去,白色的身影被他抱住重重落入了池水中,惊起水花高高飞溅!_娇caramel堂_   水中的人挣扎着,却挡不住身上那人的无理蛮横,铺天盖地的水流淹没了他们,兰缇被紧紧抱住压入了水底,唇上还被放肆侵犯着,细碎的水泡环绕着他们,将池水搅得轻轻微荡。   不消片刻池水便突然炸开,两条人影跳出来分立两侧,望着对方微微轻喘。   兰缇厌恶地擦擦嘴角:“冥界加强了结界,你是怎么进来的?”   幽崇挑挑眉:“为什么我一定要从外面进,难道我就不能从里面吗?”   “什么意思?”   “秘密哦,不过若你肯跟我走的话,我就告诉你!”   “跟你走?”兰缇发丝滴着水,身上热气渐渐散尽开始变凉。   “我说了我想要你,在裂缝你救我回去时对我多好?我们相处的那么愉快,你还给我做吃的呢,我们之间的情意你怎能说忘就忘呢?”“那是你骗我,何来的情意。”   “好吧,”幽崇不甚在意地耸耸肩:“那我们还睡,过呢,这点关系你总还记得吧?我总要负责不是?”   兰缇脸一变甩手就是一排飞剑刺去,幽崇闪躲开,身后的水池却被炸得碎石乱飞,彻底毁了!   “别生气啊!我好不容易进来找你的,你认真考虑考虑嘛!跟我走,做我的王妃!我可不会像冥王那个缩头乌龟霸占着你还不娶,我肯定会亲自扛轿风风光光来娶你的,让你成为三界婚礼排面最气派的王妃!”   兰缇被戳中了痛处,脸色更不好看了。   “你真想带我走?”   “当然!冥界这龙潭虎穴我都闯进来了,还不足以表示我的诚意吗?”   兰缇沉思片刻,“好,我答应你!”   “真的?!”幽崇欣喜,没想到兰缇居然同意了,这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但是我有条件!”   幽崇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   安末被关冰狱的第29日,冥王终于从天界回来了,一回冥府就看到了站在院门外等候的兰缇。   他皱皱眉,觉得很意外。   自从有了婚契后兰缇从不主动踏足自己的府邸,今日倒是例外,不过想到前些日子上报过来安末的事情,他心中多少也明白了兰缇此次的来意。   “进来吧。”   顶着情侣关系却完全疏离的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冥王府。   走进大厅后冥王随手倒杯水,一饮而尽,随口问:“为了安末的事?”   “是。”   “他犯的错不少,私自干涉他人宿命,还纵容了凡人在别的空间干扰秩序,无论哪条拉出来都是重罪!”   “我知道,所以才来找您。”   “降职是难免的,皮肉之苦也逃不了,不是我能轻易赦免的。”   兰缇微垂着头:“降职我无话可说,冰狱三百年也是他该受的,可是翁刑还请冥王赦免,他神骨刚恢复如果被冰封三百年后再去黑瓮待上三百年,那他就毁了!”冥王沉默了,瓮刑一向是神都害怕的处罚方式,虽然肉,体上不会受到任何侵害,可对精神的摧残却是致命的,熬得过的没几个。   五感尽失漂浮在漆黑一片的虚空中,看不见、听不到、感触不到任何事物,偏大脑还能思考,在无尽的黑暗中清醒着,年复一年,死寂的虚空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逼疯一个人。   兰缇躬身:“请冥王收回瓮刑之罚,换别的处罚方式。”   冥王犹豫:“这不是能轻易改变的,律法有明确规定……”   兰缇看着他倔强地坚持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僵住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空气越来越重。   “冥王大人,若您肯破例放安末一次,我愿用一物交换。”   冥王疑惑:“什么?”   兰缇从袖中掏出一卷深红色的婚书,轻轻放在桌面上。   冥王一瞥收紧了瞳孔,那正是他与兰缇被指的婚书,由宿命之神预言,主神亲笔勾画的婚契。   “什么意思?”   兰缇:“若您肯放过安末,我愿主动退婚,您再也不用被逼着娶我了。”   “怎么退?”冥王冷笑:“主神钦定的婚契你以为是随便想退就能退的?若是那么简单我早退了。”   状似无意的一句,却一刀毫不留情地扎入兰缇的心脏。   那些被讽刺挖苦的日日夜夜似乎又回来了,他是一个被冥王拒婚的王妃,顶着未来王妃的名号过了几千年,却迟迟无人迎娶,成了一场最可笑的笑话。   兰缇深吸一口气压回眼眶中的酸楚:“我自有办法让圣君回心转意。”   “什么办法?”   兰缇沉默了,“两日后,您看结果就行!”   婚书被留下了,兰缇走了,冥王独自望着桌上深红色的卷轴发呆。   其实,他并不讨厌兰缇,相反在年幼时他们还曾是很好的朋友。   梦神擅长织梦,小小年纪脑袋里就有无数生动有趣的故事,那些年幼的小神族们都喜欢围着他听他讲故事、看他编织出的梦境。   他们也曾两小无猜过,感情好的每天黏在一起,可自从年少被确立了另一层关系后,冥王就不再理兰缇了。   他知道自己的火发得很没道理,兰缇是无辜的,他们都是被宿命牵着鼻子走的被害者,青春刚开始萌动就被扼杀了一切可能。   他反抗不了,就默默拖着拒绝迎娶,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不屈从!   这些年兰缇一直背负着很多,自己却从没给过一句安慰。偶尔在一些场合相遇兰缇也是躲着他走,如同自己经常假装没看见他一样。   冥王轻抚着婚书,上面还清晰地印着他们的名字,被宿命锁牢牢牵在一起,比月老的红绳都结实。如今他竟主动提出要退婚了?   想起这些日子在天界日夜相处的种种,冥王不知怎的一点也没高兴起来,胸口还有点闷闷地烦躁。   真的只是为了弟弟?   还是他自己其实也是这么期望的……   两日后,冥王终于明白了兰缇所谓的办法是什么。   魔王突然集结了大批魔众进犯冥界,掀起的动静三界皆知。他打着要带走梦神的旗号来进犯,向全世界宣扬已和梦神有了夫妻之实,将兰缇的清誉毁的的一干二净。   未来的冥王妃被魔族玷污了?消息一出惊动三界,众神哗然。   兰缇在冥王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缓步走向魔王,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我跟你走。”   幽崇大喜,紧紧牵住他用力一拉当众给了一个深吻。   兰缇镇定自若,在众目睽睽下入了魔道,卸了神籍,随幽崇回了裂缝,正式成为了魔族一员。   临走时兰缇停下回头看了冥王最后一眼:“记得答应过我的,放了安末。”   冥王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了,他不敢相信兰缇居然敢这么做!   他所谓的玷污是真的还是假的?!   冥王不信!   明明当初从魔王那里救他回来后,他查过他的身子,虽然有些小伤但并无被侵犯过的痕迹。   为什么突然又……   他竟为了和自己退婚,做到如此地步?!   这样轰轰烈烈地宣告失$^身、坠入魔道,婚约确实没办法再进行了,可冥王却发现自己接受不了。   那道白色身影随着那魔头离去时,他的心中有块什么地方好像塌了,那背影刻进他心里,渐渐和很久以前年少时的一幕重叠着浮现在他脑海中。   兰缇那张青涩的小脸抬起仰望着他,羞涩地问:“你真的很喜欢我吗?”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他想起来了,那时他轻轻在兰缇唇上给了一个蜻蜓点水的轻吻,许诺道:“长大后,我娶你!”   浩浩荡荡的魔族带着胜利的姿态离开了冥界,一场腥风血雨的战斗因梦神的主动叛离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幽崇得意洋洋地拉着兰缇,邀功:“我配合的怎么样?还满意吗?”   兰缇甩开他的手,一脸冷漠:“多谢。”   “谢什么,你都答应跟我回裂缝了,我肯定什么都依你!”   幽崇笑得邪气十足:“不过……有件事,我还想先弄明白。”   “你说。”   幽崇突然挡在他身前朝他逼近,一脸的暧昧:“上次在裂缝和我滚了三天三夜的,到底是你,还是你制造的幻象?”   兰缇顿了顿,反问:“你觉得呢?”   幽崇盯着他,脸上变了好几种颜色,最后咬着牙放下狠话:“不管上次是真是假,这次我一定会逮到你,好好补回来!”   兰缇瞥向他:“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不急,你已经在我魔域了,我有的是时间和你好好磨,我的梦神大人……" 第2章 冥渊深处2接活儿   六百年后   冥界,忘川   黑色的河水泛着微波,不时有亡灵从水中伸出手妄图去抓住些什么,挣扎后又无望地随着水声被黑暗吞没,深深的河底隐隐传来痛苦的闷嚎。   夜空下一叶小舟在忘川河上浮浮沉沉,四周寂静的只能听到水浪,船夫佝偻着身子撑着船桨,船上只载了一个人,半躺着黑色斗篷遮面,看样子已经从始发站睡到了终点,又从终点睡了回来。   远处码头隐隐传来铜铃声,人被惊醒了,拉开帽子露出俊美冰冷的一张脸。有人要渡河,船夫撑浆靠近码头,一个瘦弱的青年正站在码头静静候着。   小船靠岸,青年踏上船,一上来就看到上面已经坐了一个人,是正在停职期无事可做的前任死神安末。   承知扶着船栏走过去,紧挨他身边坐好,长桨一划小船重新驶入河中。   “刚从裂缝回来?”   承知是档案管理处的神使,这些年安末时不时去裂缝找麻烦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时间长了也都清楚安末每次回来后都会独自在忘川河上飘一天,心情很糟。   “嗯。”   “梦神大人怎么样了?”   “……挺好。”   安末声音闷闷的,说挺好是真的,他每次去找哥哥想让他回来,哥哥都拒绝。哥哥拒绝了魔王的大殿,重新住回了当年收留少年魔王的小屋,在错综复杂的破旧巷子里,环境不好,条件也一般,可哥哥很坚持,魔王没办法只好每天绞尽脑汁找尽一切理由去蹭饭留宿……   哥哥已经变了,不再是以前清雅温润的模样,他竖起了外壳,将所有人都挡在了外面,日益沉默,自甘堕入魔道。   安末伤心欲绝炸了好几次魔都,魔王看在兰缇的面子上每次都忍了,可安末心里还是无法释怀。   一个浪打来,一只亡灵突然猛力跃出了水面,还未冲到岸边就被又一个浪头无情打了下去。   安末和承知看着那亡灵哀嚎着再次被吞没,见怪不怪地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予。   安末收回视线,突然瞥到承知脖子上深深的掐痕。   “脖子怎么了?”   承知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别提了,前几日有个面具人潜入冥界,那天正好我在处里值班,结果就被撞上了,威胁让我帮他查一个人。”   “面具人?有外人闯入?”   “是啊!我已经上报给上面了,他们会查。那人真是不可理喻,让我去查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查不出来还气得差点把我掐死,真是倒霉透了!”   安末疑惑:“不存在的人?”   “是啊,轮回册上根本查无此人!”   “叫什么?”原本只是顺口随意的一问。   “他说叫安。”   沉寂了几秒,安末重新躺回去拉起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哦。”   承知还在耳边絮絮叨叨地抱怨,安末却已经闭上了眼。   当年自己“死”后没多久瘟疫就消失了,洛衣奇迹般活了过来,再次证明了安不是被冤枉的。   很多人都被救活了,但也有很多人被选择性地死去,云晰就在此列,洛衣活了,他却病情越来越严重。   沈清知道安死后大怒,紧抓住此事不放,拼死查出了太子和巫医才是幕后主使,逼巫医救回了云晰和沈家主将,太子事发,云晰幡然醒悟,立刻反击篡位,在云皇的扶持下成了新一任的太子。   最后云晰成了云国的新皇,沈清在边关守了一辈子再也没回去,洛衣也因事情败露被云晰在皇宫关了十几年病死……   所有人的命运都被改变了,安末也因此受了重罚,这六百年里没有一天不在忍受蚀骨之痛。   现在再回忆,那些事都已经太遥远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愿想,只想在水面上就这么飘着,放空一切……   船再次靠岸了,承知与他道了别下船,安末没有下去的意思,依然准备躺在船上看血月、听水浪声。   可惜他的安静很快被打破了,某只精力充沛的某鸟已经亢奋地扇着翅膀找到了他。冥鸦疾冲过来落在他脸边的船栏上,在他耳边大喊:“主人老大!有活儿了!您终于又有活儿干了!冥王刚刚宣布你停职期结束,立刻到第八空间报到!老大,这次你可以将功补过重新回死神殿做正神啦!哈哈哈哈,这可太好啦!”   尖锐的鸦鸣刺得安末耳膜嗡嗡作响,他别过脸躲开它的聒噪:“你小声点,那么激动做什么。”   “啊啊主人,你都歇了几百年了,我毛都要养秃了,快带我出去历练啊,我快想死外面的世界了!”   安末瞥它:“你走了,夜神怎么办?”   冥鸦毛一竖:“别提他!他现在整颗心都扑在裂缝担忧梦神大人呢,哪有心情在意我,呵呵。”   “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吃醋。”   冥鸦炸毛:“他根本就是拿我当失恋的替代品,口口声声说爱我,哄着我跟他睡,其实就是旧情难忘又不甘寂寞,现在兰缇大人恢复单身了,他就又蠢蠢欲动,我才不会再傻了!主人,快带我走,咱们征战四方去,我才不要做他饲养的金丝雀,心情好了就逗逗我,心情不好就不理我,哼!老子是神鸟,才不稀罕他!”   安末无语,第一百次感叹夜神的情商,明知冥鸦有心结去探望哥哥的时候还不避讳着点儿,非要把傻鸟天天泡醋坛里,真是自作自受!   “主人快快,任务处还等着你去领调令呢,咱们快快出发吧!”   安末懒懒地坐起身又歇了会儿,才跟着冥鸦往办公大楼飞去。   第八空间   光明的背后往往是更深的黑暗,平凡的人类日复一日在平静中安稳度日,并未觉察在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里,魔物与神者之间的厮杀。   灯火通明的都市夜生活才刚开始,热闹的街头一片祥和繁华。   城东尽头的偏郊路灯已经没了,幽暗的小路旁几栋废弃的烂尾楼周边此刻却聚满了人。   浓郁的夜色遮不住血腥的现场,几个被吃了内脏的人类尸体倒在楼下垃圾桶旁,已经被盖上了白布。   月下那团魔气在残破的楼里涌动着,不时从水泥窗口中冒出。   十几名人界修士拿出法器、神符正在满头大汗地布阵驱魔,将整栋楼围得密密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把能贴的都贴上,能挂的都挂好后,他们集体后退几丈远紧紧盯着,紧张的氛围一触即发,手中握紧了剑时刻准备防御。   “不是说八空间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魔物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大boss。”“现在十大空间都被越来越多不知名的魔物侵扰,三界派出这么多人,大神们都去第三空间和巨型魔物缠斗了,咱们运气可真背,这种万分之一的事也能碰到!”   “咱们这级别哪打得了大魔头啊,万一它冲出来,咱们就死定了!”   “别急,昨晚上面已经回话会派人来支援,咱们只要再撑多些时间就行。”   “听说战力最高的神都在第三空间呢,还能派出什么厉害的人来,我看就算他来,咱们也免不了一场恶战,生死由命啊!”   “我的天!快别说了!里面有动静了!”   众人闻声立刻高度戒备,盯着黑楼绷起了神经。   墙壁上贴的神符、法器突然都瑟瑟响起颤动起来,地面微震整个建筑物发出沉闷的低鸣。   那声音像从地狱发出来的闷吼,听得他们头皮发麻干咽口水,这魔物好像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啊!   早知道上报的危险级别就多升几个等级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祈祷支援能快点来,来了能管点用!   随着一声低吼成片的法器被纷纷震落,神符也碎裂开来完全不够看。   修士们傻眼了,这也太可怕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鬼?连他们布阵的几十件法器都扛不住,这要是出来了还得了?   绝望的死亡气息逐渐逼近,剑在掌心被冷汗浸的打滑,魔物的威压一层层袭来,磅礴浩大逼得他们差点跪下。   到底是什么?!这还是魔吗?   绝望中楼身突然被一股大力撞破喷射出碎石乱屑,砸得他们纷纷躲避,紧接着一条比窗口还粗的腰身扭动着撑破出口从里面爬了出来。   一只长着尖牙巨口的四脚魔物嘶吼着窜出半截身子,庞大的身躯用蛮力把大楼撞得四分五裂,身型笨重却敏捷,枯叶似的巨鳞披了满身,看起来狰狞无比。   修士们吓得面白如鬼,这么这么大?!   那巨型魔物粗喘着腥臭的呼吸,幽绿的瞳孔竖着,一点点扫过面前如蝼蚁般渺小的人类。   许久未曾进食的它立刻就感到饿了,吐出长长的黑色舌头贪婪地嗅着他们的味道,十分满意自己的这一餐。   “冷静!大家冷静!它可能只是看起来比较大,说不定没想象中那么强呢?!”一个声音镇定中带着微颤,企图安抚众人。“对,对!我们一起上,总有胜算的!”   一起上还是让人有点信心的,虽然他们灵力不高,但人多加起来威力也不容小觑!   十几人打定主意立刻一涌而上,对着魔物就是一通乱刺。   灵器碰到如铁的鳞甲连个痕迹都没留下,如扎在万年寒铁上溅出火花,一丝一毫都未伤其半分。   众人大骇,没想到拼尽全力竟是这种结果,差点万念俱灰。   魔物见身子被偷袭眯起了眼,卷着雷霆之怒俯身朝他们狠狠咬去!   速度太快了,差点没躲开,众人四散开来纷纷滚落一旁,蹭了满身满脸的灰土,狼狈万分!   魔物追着他们在一栋栋烂尾楼间乱窜,在后面穷追不舍,受伤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已经被逼入了绝境。   在众人万念俱灰准备放弃等死时,一声尖锐的鸦鸣响彻长空,电光火石间一只巨大的黑鸟从天而降,对准魔物的脑袋狠狠啄去!   魔物不防被偷袭成功吃痛地满地乱滚,回过头后立刻朝着黑鸟反击过去!   黑鸟拔高飞出它的攻击范围,灵活地躲避着扑咬在空中绕行,差点把它转晕。   众人张大了嘴巴,为什么援兵是一只鸟?人呢?   像在回应他们的疑惑,夜空中很快由远及近飞来一条黑色身影,来人一身黑衣俊美无铸,一条通体黝黑泛着幽光的锁链从他手中飞出死死缠住了那只魔的腰身。   它迸发全力,企图摆脱身上的铁链,却被越缠越紧,巨大的身子在地上翻滚着渐渐渗出黑血,锁链越收越紧陷入了它的皮肉,将那层利鳞生生勒碎四溅开来,喷出一股股浓血。   安末飞上楼顶将魔兽用锁链高高吊起,巨大的身子在空中扭动挣扎着放声狂叫,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家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眼睁睁地看着那怪物狂怒翻滚着身子踩着墙壁跃起突然朝那人扑去,腥臭的巨口大张将人猛吞了进去!   时间静止了,众人脑中的弦绷断!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吃了?   几个喘息的功夫,那个大脑袋突然由里到外裂开碎成了两半,刚刚被吞进去的人手持一把弯弯的长镰浑身浴血踏出一刀一刀削去它的身子,将那恐怖的魔物斩落扔到了楼下……   可怕的安静让他们连呼吸都停滞了,这是什么人?!   这派来的是哪位大神?!   这特么也太厉害了!   毫不费力地秒杀啊!   天界这次真给力!刚刚可真是太帅了!   不过……“他身上有血月标志,好像是冥界的人。”   “对对,原来这次是冥界来支援。”   “啊啊啊我好崇拜他,这次修成正果可以入神位的话,我决定把求职信转投冥界!”   “我也去,原来冥界的大神这么强,战衣也好好看,看那黑色制服多酷!”   “他那只大黑鸟也好勇猛啊,到时候我也去领养一只……”   空中一场精彩的厮杀深深俘虏了众修士的心,再看向安末满眼都是崇拜的星星。   安末打完立在楼顶迎风站着,收回死亡锁链和长镰,冥鸦在空中飞了一圈后回来落在他的肩头。   “主人,他们都夸你帅呢!”冥鸦甩甩自己头上那根刚长出来的翎羽:“也夸我了!”   安末将一身血弄干净,下去回到那群人中间与他们会合。   修士们立刻围上来热情地打招呼:“多谢大神相救,敢问大神尊姓大名?”   安末不擅和这么多人共处,又被他们的热情扑了满面,只好稍嫌生硬地报了自己名字:“安末。”   见大神不擅言谈,众人客气地问候几句后便收住了话题,和安末一起赶往下一个剿杀点。 第3章 冥渊深处3相遇   离市区200公里以外的著名游览区郁山,景区大门已经被拉起的黄色警戒线封闭了。   数日前连续有八名游客在此失踪,连个尸体都没找到,现在景区已经关闭,曾经热闹的山脚下商铺也都关门了,等着警方给出结果再开门营业。   山区偏静处在入夜后更是陷入一片死寂,山林中连夜行的飞鸟在枝头都难以觅到,本应空无一人的景区内此时却亮着微光。   一处溪边升着一小堆篝火,十几个人围着唯一的亮光在休息等待。   一名个头较小的修士将挖出的番薯丢进了火里,准备给自己加个餐,一旁高个子戴眼镜的男子则拿着手机不停地刷着资讯。   “第三空间战况很激烈啊,大佬们都下场玩命了,看看这图片,啧啧啧,刺激!”   “我看看!”身边凑过来几个看热闹的,一看上面某神君徒手撕开比自己身躯大几十倍的巨魔大嘴时,纷纷惊呼起来。   “我艹!牛啊!”   “大神不亏是大神!”“我去那里肯定秒死!”   “哈哈哈,所以我们只能呆在这里和小角色们周旋……”   安末靠在一棵大树下,火光在他脸上跳跃着忽明忽暗,淡然中有几分寂寥。   “主人,累不累?靠我这儿!”   冥鸦将身躯长成两人高,摊开翅膀盖在安末身上为他取暖。这样可大可小、功能多样的居家旅行必备神鸟引得众人纷纷眼红。   虽然主人不爱说话,神鸟话还挺多的,一路上大家都喜欢和冥鸦搭讪,相谈甚欢。   安末靠在它毛茸茸的胸膛上,找了个姿势半躺下来。   那群修士还在热烈地讨论着其他空间的战况,满口都是崇拜赞叹之词。   “看这位,天界的新战神,这次围剿魔物可是出了大风头!”   “天界的战神不是西穹大人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这位的来历有点内幕哦。”   “什么来历快讲讲!”   眼镜男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滑动着,将自己平日八卦收集的资料库调了出来。   “这三界上下三百年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天界的西穹大人婚后一直无子嘛,因为宠爱妻子所以也一直没再要,之前还被封为最和谐的神仙眷侣呢,谁知道啪啪打脸了,听说新战神是西穹大人在人界和凡人的私生子,半神血统,正儿八经扔到六道轮回历练千年才给接回去的,要资历有资历、要血统有血统,老战神直接把儿子扶正亲自栽培,这才六百年,就成了天界的后起之秀,马上就要继承战神的位置,我有照片的,你们看吗?”   众人这次都围了上去,盯着图片上卷起雷霆之火斩杀海怪的英姿直了眼。   “不亏是神二代,真的好强!”   “还挺帅!”   “战神亲自手把手教的,果然很能打!”   “唉,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爸爸……”   “你想得美。”   安末垂眼看着火光,他们说的话随风不停飘入耳中,轻轻触动了心弦。   半神,历练千年,六百年,是巧合吗?还是就是那个人?回冥界后从受罚到现在,他再未打听过那人一丝消息,现在突然这样被人提起,他倒有些不确定了。   木柴在火焰中炸裂、崩断,夜空的明月突然暗淡,有云飘过来遮住了光,林子里暮色沉了下来,如同墨染。安末坐起身朝身后山林深处望去,那里的黑暗格外浓郁,像被什么东西裹住了般,透着诡异。   他抬手熄灭篝火迅速站了起来,大家吓一跳,一看安末神色不对知道目标出现了,立刻抓起武器戒备起来。   已经很近了,居然离这么近了才察觉到,这个魔物不简单!   有什么细微的声响从林子里传出,如同一条腿的动物在轻轻跳着。   几息间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了,是个女人吗?   眼镜男擦擦眼镜仔细往里看,还真是个女人,身体高的有点吓人,目测得有两米,可那身高像是硬生生被拉长的,骨肉畸形地被拉至极限。惨白的脸血红的唇,头发像是几百年没洗过了长长纠结在一起,仔细看能发现蓬乱中结痂的都是血块。   “什,什么鬼?”   胆子小点儿的已经有些紧张了,安末则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变了脸色,震惊又疑惑。   “冥鸦,你先护着这些人撤到安全的地方。”   “是,主人。”   冥鸦身形暴涨翅膀伸出数十米,俯下身子道:“都上来,这里交给我老大!”   大神都发话了,看来这个东西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于是都没犹豫纷纷跳上了冥鸦的身体。   待众人坐稳后,冥鸦直飞空中停至安全地方朝下望去。   安末的长镰已经拔出了,白衣女人瘸着腿畸形地往前挪着,一张嘴就是满口尸虫爬出,“救我,救救我……”   离近了大家才认出她正是警方公布的失踪人口之一,不是找不到吗?怎么会这个造型出现?   安末没有理会面前伸手向自己求救的女人,而是将长镰掷出割向更深处的那抹鬼影。   “啊――”   那影子没躲开被击中,气得跳起来就要反击,却在看清袭击自己的武器后停住了进攻的脚步。   长镰击中后重新回到安末手里,那魔物也跟着跑出来一探究竟,在看清安末的脸后惊讶地站住。   众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见那鬼影在看到安末后拔腿就跑,连个虚影都没留下直接躲入了密林。   安末没有去追,而是招手叫来冥鸦:“你回去汇报这里的情况,地狱深渊那里恐怕出事了,让冥王大人一定亲自去查看一下,若真是地狱的魔物跑到了外面,那这一切的发生就不仅仅是骚乱了。”   “是!主人,刚刚跑的那个有点眼熟啊。”   安末看着鬼影消失的地方目光发沉,能不眼熟吗?那是他以前亲手抓过的四方地魔,此时它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地狱才对,却在这里出现了。若是它都能逃出来,那赤火它们一定也……   “让冥王增派人手来这里吧,先想办法把它们抓回去再说。”   “好,我这就回去叫人!”   安末拿出地图根据地魔的位置大致估计了一下其余三个魔物的方向,在地图上将几个可疑地点做了标注后,便准备带着大家先去探一下虚实。   “安神使,请问刚刚那个白色的东西是何物?”   “地魔白方。”   “那为何会说还有三只在附近?”   “四方地魔是四个固定方位摆放的魔物,布好了就是一个魔阵,阵内范围的所有人鬼神妖都会魔化,是魔界蚕食三界的惯用手法。”   安末耐心给他们做了说明,一群人连忙拿本本做笔记,查资料搜索,把这个高阶魔物的使用方法认真记了下来。   “那这些方位要怎么推算出来呢?”   “会布阵就会推算。”   修士们挠挠头:“原来还是要多学一门学科啊……”   安末按照推算出来最近的地方带着他们赶去,在天亮之前终于赶到了百里之外的另一个镇子。   这里靠近西南是一大片草甸覆盖的村落,果然已经来晚了,这里早已空无一人。   大家找了一处空房安顿下来,暂做休整。   安末沿着村子里唯一的小路往里走,他不确定这里会不会有,一切都只是猜测,若这四只真的都从地狱逃出来了,那问题就大了。   世人皆知地狱是这世间最可怕的存在,却不知人类亡灵所经历的并不是真正的地狱,那不过是冥界轮回路上的一种惩罚。   冥界真正的地狱严格来说并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个神,是冥王的弟弟所化的一个容器。   主神有两个儿子,一个管理天界,一个管冥界,关系不好但各不相干。   可事实上他还有第三个儿子,只是生来丑陋有缺陷,是个不成人形的怪胎,但神力惊人。   主神最终将他以身为载体化为地狱,镇压这世上所有无法入轮回的罪恶和最穷凶极恶的魔物。   千万年来地狱饱受体内恶魔的袭击,一直死死镇守着。   转眼十几万年过去了,此时地狱发生异变,莫非已经到了极限?   安末不敢想象若地狱真的坍塌,里面堆积万年的顶级大boss们都窜出来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即使天界和冥界联手也很难改变被毁灭的结局吧。   安末心事沉重地走到村口一棵大树旁,再向天空望去时已经看到了冥鸦的影子!   “主人!冥王已经去查看了,来帮忙的人手我也给你带回来了!”   “在哪?”   “和那群修士们在那边房子里呢!”“过去看看吧。”   安末跟着冥鸦回了歇脚地,走到门口正欲推门,突然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有发现魔物在哪儿吗?”   _娇caramel堂_   修士们:“战神大人,我们也刚到不久,安神使推算出这里可能有,他这会儿不在,等他回来咱们可以问问他。”   “安神使?”那声音像关在金属盒里的琴音,一层层卷过来袭击他毫无防备的心底。   “对啊,冥界来的大神,可厉害了!”   “……”   安末机械地松开手转身又走了出去,一直走出好远才稍稍稳下情绪。   “冥鸦,冥王派了谁来?”   冥鸦一提起这个嘴里就唠唠叨叨说个没完:“说起这个这次可真是太巧了,我回去时冥王大人和他哥哥天帝正在商议除魔的事,那位新战神刚好也在场,一听咱们这边需要帮助那位战神就直接被派过来了,你说是不是很给力!”   “战神?”   “对啊,天界的新战神!”冥鸦不明所以:“我觉得挺面善的,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主人,我们不回去打个招呼吗?”   安末沉默片刻,点头:“回。”   他突然伸手连拔下冥鸦三根黑羽,疼得冥鸦啊啊直叫。   “主人――我好疼的,干嘛拔我毛?”   安末手上灵活地编着结,将那羽毛交缠在了一起:“冥鸦,你暂时先回避一下,等我叫你再出来,其他时间先给我藏好。”   “嗯?为什么?”   “没有理由,听话!”   冥鸦撇撇嘴:“好嘛好嘛,你总是嫌弃我。”   安末没心情再搭理它,将手上的东西做好后,重新走了回去。   推开门,屋子里热闹的交谈声立刻停止了,大家一起看过来,在看清安末的模样后修士们惊讶不已,而中间最高大的那身影却在看到他时愣了一下。   “安神使的面具好特别,真好看!”   “是啊,又神秘又酷!”   安末状似随意地走进去,忽视那道紧追不舍的目光。   他的整个右半边脸已经被黑羽遮住了,左边只露出半截脸和下巴,薄唇轻轻抿着,张嘴发出的声音比之前略带着几分嘶哑。   “大家先休息会儿吧,等日落时再出去搜寻。”“好的,先歇歇,一夜没睡我都有点累了。”   大家一听要到傍晚才开工,纷纷找地方靠着休息去了。   安末察觉到那人朝自己走了过来,想躲开又忍住了。   “安神使?安……”那人在他面前停下,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将他的名字念得和第三世一样。   安末稳住呼吸目光坦然:“是,阁下是?”   谢则晰相比之前已经有了很大改变,熟悉的轮廓陌生的气质,连身型相较以前似乎都高大了几分,浑身散发的气场比之前还嚣张霸道,稍稍离他近些都会感到不适。   谢则晰紧紧盯着那半张脸露出的下巴和唇,熟悉的感觉冲击着大脑,血液直接冲上了头。   他一遍遍比对着自己记忆中的轮廓,那肩膀、那腰身、那一身清冷的气质,还有那张自己吻过无数次的唇……   安神使?安?   信息量有点大,这样的相遇有些突然!谢则晰看他欲盖弥彰地带着面具,忍住想要一把掀开证明他就是安的冲动,拼命稳住了情绪。   他是安吗?为什么自己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他?他成了神?他没有轮回转世?   难道这就是自己苦苦寻不到他的理由?   太多疑团扑面而来让他不敢轻易去确认,虽然他几乎百分百就能肯定眼前人是安,可现在明显还不是相认的时候。   他似乎不认识自己!   安末被他的视线一点点爬满全身看得浑身不自在,手在背后轻轻握紧,眼中始终保持着冰冷陌生,并不相信他能这样就能认出自己。   “安神使,这是天界新任赫赫有名的战神,西则大人!”   小个子修士热情地为他们双方引荐,“战神大人,这是冥界的安末安神使。”   两人面对面僵立着,半晌没人先说话。   就在小个子修士感到微微有些尴尬想要再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时,谢则晰先伸出了手:“安神使,幸会。”   安末抬手一碰就收了回来:“幸会。”   “太好了,这下我们有两位大神助力,一定能驱魔斩妖,无望不前!哈哈哈……”   安末瞥了他一眼转身又出了门,不知去了哪里。   感觉两位大神的第一次见面似乎不太合拍,小修士主动上前调和:“战神大人别介意,这位神使不爱说话,性子比较冷,他对谁都是这样的。”   谢则晰淡淡勾起一边唇角:“这个,我当然清楚,再清楚不过了……”“嗯?”   “没什么,先去休息吧。” 第4章 冥渊深处4合作   夕阳终于落山了,挂在村口的大树上,染红了整片天空。   众人修整后坐着等了许久,才看到安末再次出现在门口。   “走吧。”   有活儿干了,大家拿起东西跟着安末朝村外的那片草甸低洼地走去。   这段时间大家已经习惯了跟从大佬,也默认了听安末的安排,这种局面连多了个天界的大神也没改变。   而且这个西则看起来也很认可安末,说让去哪就去哪,并无多余意见。   村后的草甸区域很大,不知道什么魔物居然会选这么个犄角旮旯,走了半天他们在一处高耸的大草坡前停下了。   微风吹来青草弯下了腰,露出草坡下面一处极小的洞口,风中裹着青草香和一丝淡淡的腥臭。   安末抬手刚想把洞口炸开,身旁的谢则晰就扬手爆开了洞,更大的臭气窜出来呛得众人掩面咳嗽,安末转头看了他一眼,谢则晰面无表情注视着洞口,先一步迈了进去。   黑暗潮湿的洞穴里面空间很大,像座被掏空的地宫,里面到处堆满了白骨,开展会一样挂了满墙。   修士们捂着鼻子谨慎地走进来,被白骨墙震撼了一下:“收藏品吗?挂这么整齐!这么安静看来这家伙不在。”   安末仰头看着洞顶悬挂的干尸,收回的视线刚好又和谢则晰撞在一起,哦不,现在已经不叫谢则晰了,被他父亲改名从了父姓叫西则。   安末被他看的浑身难受,转身走了两步见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心下更生烦躁。   “它还没回来,这样死守着太耗时间了,不如我带几个人先去其他地方找另一只魔,西则大人带人守在这里等魁幽吧。”   安末找了个理由和他兵分两路,不想和他一起呆着。   他随便点了四个人跟上自己,带着就出了洞……   八百里之外的北市,城东医学院教学楼上,楼顶站着六个人。   四名修士看看安末冷着的脸,和硬跟过来一脸理所当然的西则,为了缓和气氛特意跑下去买了六杯奶茶回来。   递上去后安末摇头不喝,西则却很干脆地帮安末把他那份也给喝了。   入夜后的大学校园逐渐安静了下来,几个人坐在楼顶边缘吹着风,准备等宿舍的灯全都熄灭后再下去干活。谢则晰的眼睛和恼人的夜风一样,不停地吹在他脸上,黏住他的发丝他的脸,怎么甩都甩不掉,如果不是隔着一层面具和几个围观者,他真想一走了之!   夜深了,宿舍的灯终于一盏盏熄灭,整个校园彻底陷入黑暗。   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整栋教学楼都被黑影包裹着,散发着浓重魔气。   教学楼里,安末和谢则晰走在最前面探寻着魔迹,剩下的四个人警惕地四处查看着,在黑黝黝的大楼内一层层查找。   安末刻意和谢则晰拉开一步距离,比他多出半个身子在前方走着,死亡锁链在前方飘荡延伸,宛如一条幽黑的长蛇,不放过每间教室、每个房间。   突然锁链消失了,安末刚准备发出警报就被谢则晰一把抓住拉进了身旁的教室里,躲在了讲台下。   其他四名修士见状也忙两两组合钻进了课桌底下,学着两位大神的样子躲了起来。   安末愤怒地瞪着他,刚准备出去就被外面一阵僵硬的敲打声止住了。   “再等一下。”   谢则晰面对面趴在他耳边小声说着,气息洒在他脖颈上惹来一层细密的战栗。   安末拍开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想换个背对他的姿势,却发现空间不够,一挪动两人反而贴更近了,安末黑了脸,谢则晰一动不动脖子还想往前凑。   “嘘――”谢则晰制止了安末再次想出去的动作,提示他外面的声音接近了。   修士们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惊悚的一幕,一只矮小的骷髅四肢僵硬地从窗口经过,它单手抓着一只掉了鞋子的脚,拖着一个人从他们眼前走过。   那人不知是死是活,剩下的部位在地上被拖着,随着它的一步步前进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印。   几人屏住了呼吸,看着那骷髅拖着人进了他们所在的教室,进门后才看清楚地上是一个早已断了气的清洁工大婶。   此刻大婶臃肿的身体已经软成了一瘫,头发被血迹染成了红色,凌乱地一缕缕贴着地面。   没有接到两位大神的指令他们也不敢贸然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骷髅蹲在地上一点点熟练地拆出大婶完整的骨架。   不杀它吗?为什么两位大神还没动静?   讲台下,安末尽量后背贴着木板和眼前人保持距离,谢则晰一眼不眨地紧盯着他,这样近的距离,两人呼吸交缠着,心跳交替着,分不清跳得越来越快的到底是谁。   安末身上熟悉的味道一点点飘过来,让他忍不住想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放肆了,安末紧抿的唇透出了不悦,他想要起身出去,被谢则晰一把按住了肩膀,指尖状似无意地轻擦过他的锁骨,被激怒的安末一下掐住了他脖子。谢则晰举起双手示意不是故意的,又指指外面那魔物发出的桀桀笑声,安末探头看去,见那魔物已经将死人的骨架拆出来完整地摆放在了教室讲台边,和那具课堂使用的人体骨架模型一样,几乎分不出真假。   它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笑了,接着自己钻进了大婶的身体,重新撑起了那副残破的肉身。   它歪歪扭扭地走出教室,朝着城中一栋破旧的楼房走了去,六人悄无声息地跟上,隔着紧闭的门听到了里面的交谈。   “老大,给你找来的新鲜肉身,您快吃!”   紧接着就是一阵骨架钻出肉体的撕磨钝拉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吞碎嚼咽,一种大型生物进食的声音。   谢则晰给安末递了个眼神,合作瞬间达成。两人一个踹门进攻,一个用锁链缠住整栋楼封住每个逃离的路径,将两只魔物死死堵在了屋里。   四个修士被扔了出来,在楼底下守着,整栋楼已经被结界封住进也进不去了,只能通过一道又一道亮如白昼的乍现白光分辨出里面战况的激烈。   “好想亲眼进去看看啊!”   “那种等级的魔物,恐怕你会变成最后一眼。”   “你们说他俩谁更厉害一些?”   “安神使挺强的,比第三空间的大神毫不逊色,至于西则嘛,都只是听说,还没亲眼见识过呢!”   “我以为他们关系不好,没想到西则大人会硬跟来。”   “看不透,感觉西则大人挺想找机会和安神使说话的,可惜安神使性子冷不太爱交朋友……”   他们对着结界正八卦的不可开交,突然一副魔力全失的骷髅骨架被远远扔了出来,还有安末一闪而过的声音。   “收好!”   “是!”   四人手忙脚乱地立刻打开魔物袋,将那只被踢出局的魔物收了进去。   还有一只大的呢!   他们又仰望楼顶,见一只巨大的黑虫子从窗口爬出上了楼顶。“出来了,出来了!他们出来打了!”   “我艹!这是什么鬼东西,会喷毒吗?”   只见那黑虫子满身细密的腿,沿着楼层飞快往上爬,边爬边朝着攻击过来的安末喷出一股黑色汁液。   安末灵活地躲避过去,身后的墙壁被液体喷上立刻滋滋响着腐蚀掉一大块。   死亡锁链飞过去缠住那粗壮的黑色腰身,冷不防从它腰部也喷射出了几股液体。   “小心!”   底下的人惊恐大喊,却有人比他们速度更快地替安末挡了过去。   安末自认能躲开的,没想到这人会来多管闲事,腰上一紧就被他抱着旋了半圈摔进了一旁的窗户里。   毒液躲开了,他们一起摔进了一户人家的大床上。   床上的男女已经和整栋楼的人一样被他们封眠了,沉入睡梦中雷打都不醒。   安末和床上的女主人姿势一样被定格在男人身子下,谢则晰压得他透不过气!   “起来!”   “嗯。”   谢则晰极慢地撑起胳膊爬起身,然后又迅速跳出窗持剑攻了过去。   这一晚上谢则晰的动作搞得他火大又找不到发泄口,只好把恼火全发到了大虫子身上,和谢则晰里应外合彻底把虫子打回原形,用锁链绑了扔回魔物袋里去。   两人下楼后,恢复楼房原貌撤了结界,准备再次赶回村子里去。   “哎呀西则大人,您受伤了?”   一名修士走在后面看到了谢则晰左后背上的一块血污,很明显是被那虫子的毒液给溅上去的。   伤口虽然很小但是中间烂的露出了血肉,周围全是烧黑的死肉,腐蚀力太强了。   “没事,小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谢则晰说完故意看了眼安末,安末低头走着连停都没停一下,跟没听见一样,谢则晰不由一阵失落。   等到几人走出百米后,安末突然道:“你们先走,我办点私事。”   “我和你一起去!”谢则晰本能地跟随。   安末声音冰冷:“不用!”   见大神又被驳了面子,几名修士赶忙圆场子:“那我们就先走吧,在前面等安神使。”   安末掉头拐进一条漆黑的小路,很快消失不见了身影。 第5章 冥渊深处5你认错人了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   “你在这里很久了吗?”   “可能是吧。”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   “你就一个人一直呆在这里?”   “嗯。”   “那……那我以后有空就来陪你吧,和你说说话。”   “真的吗?”   “当然!”   五日后   “我来了,你还在吗?”   “在的。”“我来陪你聊天啊!”   “好!”   “你想聊什么?”   “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你从哪来?”   “我就住在这里啊,这里是冥界,我在这里当职的,不过我现在还是个见习宿命神,还没转正呢。”   “宿命神……”   “对啊,我是我们殿里年纪最小的,你可以叫我小十,他们都这么叫我。”   “小十。”   “对,那我也给你起个名字吧,你长在这寸草不生的冥界禁地,还是棵会说话有思想的灌木丛,叫你……”小十歪歪脑袋,看着眼前根粗茎壮却耷拉着小黄叶子的大型植物想了想。   “叫你小石头吧,你长得看起来还挺结实。”   “小石头?好!宿命神是做什么的?”   “宿命之神啊?就是编故事呀,每天都要为好多好多人编织故事。”   “可以也送给我一个吗?”   “当然!”   一百年后   “小石头,我来了!”   “十天了……”   “对不起啊,我刚刚转正,新手上任忙得不可开交,哈哈哈。”   两百年后   “小石头,看我这次给你带了什么,好喝的哦。”   “哦,谢谢。”   “你声音怎么这么没精神?”   “我有点不舒服。”   小十紧张地围着它转了一圈,发现黄色的叶子都掉落了:“你生病了吗?”   “好像是。”   “你哪不舒服?”   “它们……它们在里面想出来,我很疼。”   “它们?是谁?”   “……”   三百年后   “小石头,你怎么变小了?以前那么大一丛。”   “小十,我感觉快撑不下去了。”   “你到底怎么了?”   “其实我瞒了你一件事,这并不是我的本体。”   “什么?”   “你回头,看那片深渊,就是你们口中的地狱,那个才是我!”   “!!!!”小十好半天说不出话。   “他们都说我长得太丑,只能呆在这里,我的原身也很丑,丑到没有人的形状,你会讨厌我吗?”小十,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也讨厌我了。   “……小石头。”   忘川河岸边,歪脖树上的铜铃叮叮当当响后不久,一只红色的小船不知从何处慢慢驶近靠了岸。   青年拿着几枝火红的蔷薇登上了船,直接到了冥界最深处――忘川河的尽头。   下船后船夫并没有立刻划走,反而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冥界禁地,他已经来来去去在这里停留几百年了,从最初的无聊好奇,到现在每日的迫不及待想要与小石头见面,这里已经成了他的一块执念。荒凉的群山,黑云压着地面,荒原上满目黑色石砾和巨大的岩石,什么都没有,这里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冷寂,连片风声都没。但只要一直往前走,走到深处就能看到那唯一的一抹淡黄,细小的叶片,密密成排的根茎。   “看,我给你带来了蔷薇,颜色很美,味道很香,你闻闻。”   小石头的声音更微弱了,“嗯,很香。”   “还撑的下去吗?”   “应该可以。”   “好,你等我,我会想办法救你的,再过一个月,一个月后你就自由了。”   “那它们怎么办?”   “我会处理好的。”   “小十。”   “我在。”   “你会一直在吗?”   “会的。”   “可以永远都在吗?”   “好!”   小十上前抱住那粗硬的枝干,那枝干也弯曲起来紧紧抱住了他。   “我快不行了……”   草坡下的洞穴里,一名小修士拿着一瓶药堆着笑脸递给了谢则晰。   “西则大人,您身上的伤口还是擦点药吧,那是剧毒,得用药解毒才行!”   谢则晰接过药瓶望了一眼安末,嘴角强压下喜色。刚刚安末回来时他看见了,看见他把这名小修士叫了出去。   这药是他帮自己回去取的吧,看来他对自己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冷酷无情。   若是他能亲手给自己就更好了!   谢则晰将药瓶装进怀里,若无其事地往安末身边靠。   留守的人已经在这里等许久了,却迟迟没看见魔物回来。   这有些不同寻常,按安末的形容这魔物不应该这么久还不回来。   又苦等了一天,连安末也觉得诧异了。   他点燃火把朝着洞穴内又深入了一些,发现这个洞比自己想象的要深,这有些不合常理,魁幽的洞怎么可能挖这么大。   “你们先守着,我进去看看。”   安末拿着火把走了进去,惊讶地发现里面越走越大,越走越深,连个尽头都看不见。“这不像那魔物的巢穴。”身边声音猛然响起。   安末回头皱起了眉:“你怎么跟过来了。”   “怕你有危险。”   安末不耐,握紧火把朝里面快走了两步想和他拉开距离,却突然脚下一空,整个身子失重朝下跌了下去。   安末飞快掷出锁链想要攀住洞口,可随着不断的急速下坠锁链拼命变长的速度居然没跟上洞穴的深度。   安末往下坠,锁链飞速朝上狂奔,不断加长再加长,还没能长到足够攀上洞口时,安末已经跌进了更深处,在锁链触及不到的地方。   不知下落了多久,安末终于落到了实地,一处柔软的像棉花一样的东西上。   火把早已不知掉落在哪,安末想爬起身却被触手一样的东西缠住了身子。   他回头,发现身下很大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几乎塞满了整个洞底,无数条触手发现有人落入立刻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穿过他的腰身缠住他的大腿、胳膊,将四肢锁死了动弹不得。   还有无数条软滑的触手在他脖子、脸上、胸口滑动着,像在分辨他的味道,随时准备开餐。   他想找自己的锁链,却发现它的长度或许够不到洞穴的深度,还没掉落下来。   他用了力,却像打在棉花上,完全用使不上劲儿,一分一毫都没挣脱,反而被触角绑得更紧。   安末放松了身体,等着锁链来救,一点亮光突然浮现在空中,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是谢则晰跟着跳下来了,在看到安末被五花大绑后忙朝他跑了过来。   “你没事吧?”他把火把用力插到地上,刚拔出剑就被突如其来的触手缠上了,惊觉偷袭他立刻挥剑斩下,触手尖叫着向后撤去,转眼又卷出更大的触手袭了过来。   谢则晰砍断一根又一根,直到它们吓得再也不敢出来,他才踩着一地碎肉朝安末走去。   安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谢则晰挥剑准备砍断安末身上的触手时,刀尖突然在他身前停住了。   他将刀收回,靠近过去,盯着安末脸上的面具看了许久。   他凑近,抬手轻碰面具的边缘,被安末别过了脸。   “安……”   谢则晰的心跳很快,他一直笃定那面具下一定是安的脸,可在谜底揭晓的这一刻他反而有些紧张了。   他是安,不会错的,安没有死,他就在自己面前!   那面具下藏着一个救赎,弥补自己当年犯下大错的救赎,若安真的没有死,那他这些年压在心底的痛苦就终于可以放下了。   谢则晰手指微蜷,又颤抖着伸开捏住那片面具,安末目光冰冷如霜,在他掀开面具的刹那出声威胁:“你敢!”   “安……”谢则晰动作丝毫没有停,反而加快速度更急切地掀开了那张面具。   果然!   谢则晰盯着那张脸久久说不出话,那是张完好无损熟悉的容颜,不是烈火燃尽后他冲进灰烬中找到的那具焦黑尸体,不是一碰就碎的粉末,他是完整的,活的!他的手触碰上那张脸,温暖的触觉让他差点哭出来。   “安,你没死。”   安末拧眉:“你认错人了!”   谢则晰充耳不闻,对着他万分自责地喃喃自语:“安,对不起,当时是我错了,你不是下毒人,是他们陷害你,还有洛衣……他骗了我,我很内疚也很难受,我没有成功阻止他们,他们不听我的……安,我知道这些解释很苍白。”   谢则晰憋在心里的话终于找到了闸口,对着失而复得的安末统统释放了出来:“我后来有去冥界查过你,可惜没找到,原来你也成了神,安,这句话在我心中憋了几百年,现在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安,真的很对不起!”   安末闭上了眼,把他忏悔的脸隔绝在视线之外:“我说了,你认错人了。”   “不,不会错。”谢则晰轻轻解开他的衣襟,将领口拉了下去,胸口的位置果然有一块半月形的疤痕,就在当年安重伤久久不愈的位置。   他低下头,慢慢吻上那道伤口,“是你,我不会认错!”   安末不防他会这样做,胸口被温热的唇一经碰触立刻条件反射地一哆嗦。本以为那块疤痕死肉已经没知觉了,没想到被他的唇碰触后会惊起一串带着细微刺痛的酥麻,透过皮肉一直传到了心脏。   谢则晰抱着他吻了很久,在那道伤疤上流连忘返、反复确认,似乎这就是确定安还活着的唯一证据,他独有的,谁也擦不去!   安末的胸口起起伏伏,被他吻得心脏发疼,痛苦地揪在一起。他的一句句对不起在此时早已毫无意义,却挡不住钻入他脑中,勾起那段悲伤的回忆。   是内疚吧,也仅此而已了,他始终忘不掉谢则晰在面对生死时,选择的是洛衣……   那些触手并没有给谢则晰太多时间温存,一番修整后卷土重来从背后再次开始偷袭!   谢则晰恋恋不舍地放开安末转身拔刀砍去,安末眼角一瞥,看到锁链终于伸展够了足够的长度从洞口垂了下来,看见安末看它,它转了转头躲开目光尴尬地爬了过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安末无语:“解开。”   锁链立刻凑上去把触手击碎放开了安末,安末活动活动手腕没去帮谢则晰,而是朝着另一侧发出沉闷声音的方向走去。   那黑暗中,正如泣如诉着一道声音吸引他们过去…… 第6章 冥渊深处6魔阵   沉重的雨滴积满了阴云,云被压得几乎坠落地面,中午时终于倾落下了,雨雾纷纷,把整个幽都裂缝染得更湿、更冷。   都城内,恶劣环境中苟延残喘着仅存为数不多的人类,城外依旧被来自四面八方的魔物占领着,一道结界,井水不犯河水,一边是活得最卑微的人,一边是无处容身四处逃窜的魔,在这个被世界遗弃的角落和平共存着。   破旧阴暗的小巷在雨雾中更显萧条,不时有衣衫褴褛的乞丐在巷口的垃圾堆旁翻找着东西,和流浪的野狗抢食物。   “给。”   一只苍白修长的手将一提冒着热气的包子递给了蹲在雨里正翻着垃圾的乞丐。   乞丐怯懦地抬头,一时愣了神,白衣胜雪,一把油纸伞被那只骨节好看的手撑着,身材高挑仙气缥缈,男人身上的气质纯净温和,正安静地看着他。   乞丐迟疑地接过包子,看着那个长得像谪仙一样的男子转身进了小巷。   这么好看的神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污秽的地方?   兰缇推门,发现门锁已经被打开了,进屋看到里面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夜神冽风见他进来,第一个走过来接下了他手中买回的东西,“兰缇,你出去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外面下雨呢。”   “这里每天都下,”兰缇收起伞:“你什么时候回去?”   冽风指指厨房里系着围裙正在下厨的魔王,冷道:“有这厮在这儿,让我怎么放心回去?他每天都来蹭饭,你都不赶他吗?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兰缇瞥了一眼厨房,正好看到魔王光着膀子系着围裙,露出后背一身隆起的紧实肌肉,正在切着菜。   “没什么不放心的,你都在这里呆好几天了,快回去吧,我在这里挺好的。”   冽风不放心:“你若真想离开冥界也找个环境好点的地方隐居,在这三不管的脏乱地界过什么日子?”   冽风看看简陋的房间、陈旧的家具,愈发不满:“这里哪是你这种人呆的地方,跟我走吧,我给你找地方!”   “不用,这里挺好的。”   冽风欲言又止:“上次你在这里救了那个大魔头,在这间屋子里养着他,现在你又回来,莫不是你真看上这魔头了?”   兰缇拿起披风塞进他怀里:“回去吧,以后别来了,这里都是魔物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替我看好安末,我在这里特别好,真的,比在冥界轻松自在,你就别瞎操心了,回去陪着冥鸦吧。”“不是,”冽风巴着门框犹在挣扎:“你到底是不是真看上他了你倒是给我个准信儿啊!”   兰缇无奈:“他挺好的,相处后觉得他应该是不错的良人,你快回去吧。”   将目瞪口呆的冽风推走,兰缇关上了门,一回身看到魔王拿着菜刀正一脸偷笑地站在他身后。   “我听见了,你说我是你的良人。”他说着就往兰缇身上凑。   兰缇接过刀一把推开他:“故意说给他听的,你别往心里去,你也走吧,以后别总往我这里跑。”   高兴没维持半分钟就被泼了冷水,魔王的大个子站在狭小的客厅里更显委屈。   他不气馁地又挤进厨房,帮着煮饭:“你最近不要一个人出门了,外面似乎有些异变,城外很多魔都无故失踪了,我已经下令不准再随意离开裂缝,外面发生了什么我还得去看看。”   “失踪?”兰缇停下了切菜。   “嗯,似乎有人在猎魔,但是又不像,过几天我会离开一下,不能陪你了。”   兰缇握刀沉思了会儿,“别去了吧,既然失踪的都是魔,总感觉没那么简单。”   魔王一喜,“你担心我啊?”   兰缇脸一扭:“随你。”   “那我就不去了,在家陪着你。”   兰缇不再理他,专注地做着饭菜,思绪却飘到了冥界,外面又出事了,不知道安末怎样了?他还在停职期吧,应该是安全的。   “你上次说,你不是从外面进入冥界的,是从里面进的是什么意思?”兰缇突然提到了这一茬。   魔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老实回答:“既然你已经不是冥界的人了,那我便不瞒你,其实我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有人在地狱作了手脚,在释放部分魔物。”   “什么?!”兰缇惊。   “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是地狱有了一个缺缝,而那缺缝也不是时时有,只在某些固定的日子才会打开一次,时间很短。很多魔都争着往外挤,想要出来就得能打,把前面挡路的全杀了。里面打斗很严重,只有很强的魔才能逃出来。”   “多久了?”   魔王回忆:“挺久了吧,感觉那人很有分寸。”   “那这些跑出来的魔物都去了哪?”   “应该会先藏起来吧,”魔王指指自己:“就比如我,出来后就躲在了裂缝,本来想休养生息后卷土称霸世界的,结果……这不是遇到你了嘛,现在就不想再出去打打杀杀了,占着这一亩三分地在这里每天陪你做做饭,挺好的。”   说到最后魔王还有些不好意思了,掩饰地揉了揉鼻尖。   “那你刚刚说外面有人在猎魔,是发现你们逃出来了吗?”   “不会,听汇报是悄无声息的失踪,并不是被神猎捕走。”   “这样啊……”兰缇有些担心了,毕竟事关冥界,又是如此大的事,那安末会不会有危险?   “你现在还能找到回地狱的裂缝吗?”   魔王得意地笑:“当然,不然上次我是怎么潜进去找你的?我这战斗力,进出自由!”   “我想去看看。”   “这……”   魔王开始考虑可行性,自己当然是没顾虑,但他怕伤着兰缇。   “不行吗?”   “当然可以,我只是怕你有危险。”   “不是还有你吗?”   这话说得魔王心花怒放,整个精气神儿都狂飙了几度,瞬间自信心爆棚。   “行!你想什么时候去,我带你!”   “多谢。”   兰缇想到最初冥界出现的那些魔物,没想到真被当初的安末说中了。   唉,突然想知道安末现在在干什么,安全吗?   安末手臂上紧紧缠着锁链,整个身体被卷入疯狂的漩涡中,被吹得东倒西歪!   深不见底的渊洞,高速旋转的黑色风暴,安末刚踏入洞穴深处就被强大的吸力卷了进去。   幸好锁链及时缠住了他,另一端被谢则晰死死拉着,才没被吸入那可怕的深渊!   安末被卷入风暴中心才勉强稳住了身形,中心层已经没那么大风力了,反倒被地底下的一股强大吸力抓住拼命往下拽,如同吃人的地狱,死拉着自己不放。   谢则晰头上的汗渗出来了,咬着牙和那股可怕的力量抗衡,安末在风暴上空无助的样子急坏他了,紧抓锁链的手分毫不敢松懈。   安末停止下坠后睁开眼朝下看,下面的情况看得他头皮发麻震惊不已,堆积如山数不清的魔物正陷在渊底,被风暴撕碎蚕食。   刚刚在外面听到的声音,正是它们濒死发出的哀嚎。   有什么东西在硬生生撕扯出它们体内的魔丹,蕴含了它们所有魔力的生命体,被撕开拿出消失不见。   远远望去能看到极深处竖着一把巨大的神剑,剑体密布繁杂的花纹爆射出刺眼金光,那剑身散发的磅礴神力震得安末瞪大了眼。   那是?   他想努力靠近看清楚剑身上的字迹,可谢则晰还在拼命往外拉,让他无法再下降更深。“安末!你撑住,我马上拉你上来!”   “不,先别拉!这下面有东西,我想去看看!”   “下去?”谢则晰脸变得青白:“你疯了?”   “似乎有人在里面放了东西,我去看清楚!”   “不行!太危险了,你想看换你出来我进去!我不可能让你冒这个险!”   安末不耐:“这种时候和我争什么?你先放松一点锁链,只要一点我就能看到了。”   “不行!”谢则晰哪敢松,那下面可怕的力量只要他敢一松懈就会连安末带自己一起被猛拖进去!   不等安末再说什么,谢则晰已经用力猛一拉,把他拉了出来。   安末失去平衡摔倒在他身上,谢则晰还在他身上到处乱摸:“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安末挣扎着站起来离他远远的:“我没事,但是没看清楚剑身上的字。”   “剑?”   “嗯。”安末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布局,又联想到他们这些日子所追踪到的魔物,一个可怕的猜测渐渐呈现出来。   “我们可能猜错了……”   谢则晰疑惑:“什么错了?”   安末拧眉:“全错了,但我还不能肯定,我们还需要再去一个地方证实一下。”   “哪里?”   安末拿出地图把原本画好的位置全部划去,几番思索后在一个新的位置做上标记:“这里!”   …………………………   “他们进去好久了,我们要不要也进去看看?”小修士问一旁戴眼镜的男人。   “先守着吧,他们俩个在一起应该没问题。”   “好吧。”   十几个人蹲在洞口,正无聊地拔着草,突觉地面一阵晃动。   什么情况?   他们赶紧站起来,一股大风吼着嘶哑的鸣叫吹了进来,卷着一只巨大的魔物猛力摔入洞穴!   几个躲闪不及的修士被连带着一起滚入洞穴深处,朝着安末刚刚掉落的地方狠狠摔了下去!   其他人惊慌失措地跑过去,站在深洞的边缘紧张地往里喊,可洞太深了,连个回音都没传出来。   “怎么办?”   “安神使他们在下面,应该会救他们吧?”“不知道啊!”   众人正焦急地挤在边上焦头烂额,突然一根黝黑的锁链被高高抛出牢牢挂在了洞口的巨石上!   “是安神使的锁链!他们出来了!”   随着锁链的不断上升,几个被扫落进去的小修士们白着脸现了身。   大家刚准备伸手去拉,几根树身粗的黑色触手突然出现,朝着众人袭来竟是要把锁链上的人再卷进去。   “啊啊――”   众人惊呼中几道剑光亮起,谢则晰飞速砍断了追上来的无数根触手。   修士们趁机把那几人拉了上来,这才看到安末和走在最后的谢则晰。   “哇啊啊,这什么东西?!”   一爬上来大家便往洞口撤,所幸那些触手追到边缘也不再追了,悻悻地缩了回去。   “两位神使,这下面什么情况啊!吓死人了,我们刚刚还看到有只魔物被卷了进去!”   安末收起锁链:“走吧,魔阵好像被人改动了,我们要换个地方确认。”   大伙儿摸不着头脑跟着出了洞,走出老远似乎还能听到那洞里隐约传出的呜咽声,不像是反射进耳膜的,倒像是直接传到了心底,听得人忍不住回首驻望,想要一探究竟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7章 冥渊深处7猎诱   入夜后的草地上空星星点点,一道银河浅浅地流淌在夜空,空旷的原野在月光下裹着朦胧的银光。   四周安静极了,只能听到草地里低低的虫鸣。   一位身材白皙的少年在草地中间姿势别扭地躺着,上半身没穿衣服,下面也只搭了层若隐若现的轻纱,修长莹白的腿露出来一大截,远远望去像是一道秀色可餐的祭品。   “祭品”忍着蚊虫叮咬努力保持着优雅姿势侧躺着,不时悄悄拿手指挠挠大腿上被蚊虫叮咬出来的红包,真的好痒啊,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到底为什么选我做诱饵啊――   一旁不远处草坡上趴着几个人,他们隐藏在深深的草丛里,正专注地看着那个“祭品”。   “小右能引出那魔物来吗?”压低的声音窃窃私语。   “能吧,那女魔不是最喜欢这种白嫩少年吗?咱们中属他最白最娘,啊不,最秀气,应该没问题。”   “也是。”   大家安静地等着,一群萤火虫飞过来荧荧点点散布在他们周围,从一个人身边飞到另一个人身上,忽明忽暗,煞是可爱!   旷野的夜空下飞来了美丽的萤火虫,大家的目光很快被这群萤火虫吸引去了,幽幽绿光像在和他们亲近,一点也不怕人,它们飞啊绕啊,最后停留在了安末面前。   安末全神贯注地看着草地上躺的少年,并没在意身边围过来的小飞虫。   他清冷的脸上面无表情,却被那浅浅绿光一点一点慢慢点亮了墨染的眉峰,薄薄的凤眼,还有微抿的菱唇。精致的下巴如同工匠手中最美的雕刻品,混着月白和萤绿的淡青荧光柔和了他的眼眸,微波流转、灿若繁星,长睫弯曲出美好的弧度,让那双眼勾出了与众不同的风情。   谢则晰呆呆地看着,看安末的脸在萤火虫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美到连鼻翼在侧脸留下的暗影都让人失神。   修士们看直了眼,冥界的神,都这么好看的吗?   萤火虫们还在安末脸庞流连忘返,草地上的少年却突然“啊――”一声尖叫,众人立刻反射跳出冲了过去,围住少年。   “怎么了?怎么了?”   少年站在原地尴尬地挠挠头:“一只大虫子咬我屁股!不,不好意思啊……”   “你!唉……”   众人扫兴地散开回到原地重新趴好,谢则晰转身看了一眼刚刚趴的位置,全身血液瞬间冷冻成冰!   “安末呢!!”   “啊?”   是啊,刚刚还和他们一起趴着的人呢?怎么突然连人带萤火虫全都不见了!   “艹!”谢则晰盛怒,“那女魔在哪儿?”   “不,不知道啊,要知道的话咱们也不用使用诱饵了不是?”   西则大人发脾气的样子好可怕啊,跟被抢了女人一样!   “找!”   谢则晰怒不可遏地发出怒喝,誓要把整个地界掀翻掘地三尺也要把安末找出来!   可哪那么容易!这四周荒凉的除了草地就是不远处城郊的仓库厂房,早被他们搜索过无数遍了,根本什么都没有!   就在众人无头苍蝇一样疯狂乱找时,一只通体漆黑的大鸟飞了过来。   “你们快去救我主人啊!他被女魔抓走锁在结界里我进不去!”   “神鸟!是安神使的神鸟!”   “太好了!它知道在哪,快带我们去!”   “好久没见过神鸟大人了,去哪了这是?”   众人跟着冥鸦边跑边亲切地慰问。   谢则晰看到冥鸦的刹那一脸茫然,费了好久才从记忆里翻出这只鸟,这不是冥界帮助自己寻找季炀的那位死神的乌鸦吗?   怎么会在这里?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安末的神鸟?   这乌鸦是安末的?那安末是――死神?   那个全身被黑斗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死神大人?   “你家主人是死神?”谢则晰疾步拦住了乌鸦。   冥鸦纳闷:“是啊,你怎么知道?”主人几百年不干这差事了,这人消息还挺灵。   “是带我入轮回找季炀那个死神?”   冥鸦傻眼,看着眼前人突然就和几百年前那个凡人重叠了影子,这,这是害主人被罚的那个谢则晰?!!!   这模样变化也太大了!这一身霸气侧漏的气场,更加英武俊挺的模样完全和之前那个阴郁暴躁的谢则晰不一样!自己第一眼竟没认出来!   难怪主人一听见是他来,就让自己神隐了,是不想自己再多嘴唠叨?   可是第三世主人的真身不是已经和他见过面了吗,他不知道主人就是死神?   冥鸦点头:“是啊,你没认出来?哎呀,别嗦了,快救人!”   这个谢则晰是不是傻?主人都陪他经历三生三世了,这家伙居然认不出主人?不是被你搂着又亲又抱的时候了是吗,就算那是人偶,里面的魂魄可是主人的,跟被亲了有何区别?   冥鸦本想再嘲讽他几句的,想到他也不知道内情,想想还是忍住了!   要不是一堆人看着,冥鸦真想把他亲笔签过名的造假手续都扔他脸上,白帮他找前世情人了是不是?   谢则晰被劈中了,脑子彻底乱成一团,整个人一会儿像泡在冷水里,一会儿像架在火上烤,完全没了着落,思维空荡荡地不知道该落哪了。   所以安没有被烧死,是因为他是神所以不可能被烧死?   真是要疯了,安竟是死神?那自己岂不是,岂不是睡了那个冰冷无情的死神?   谢则晰的心脏突突直跳,分不清是慌的还是惊讶的,想到之前几次匆匆照面,除了那半截下巴自己连死神是圆是扁都没在意过,那时的自己一心全扑在季炀身上。   现在想想,安身上那冷冷的性子可不就和那位死神如出一辙吗?   可死神为什么要在云国,他为什么会在重伤的情况下和自己一起在轮回里?   一团团疑惑堆积成雪球一个个朝他砸来,砸得他头晕脑胀。   没时间想这些了,先救出安末要紧!剩下的事以后再问!   安末觉得头重的抬不起来,刚刚少年尖叫的那一刻他感觉有只萤火虫猛钻入了他的鼻孔,等他察觉到萤火虫有问题时已经晚了,那虫子在自己鼻腔炸开一股极刺鼻的气味,只一瞬他就失去了知觉,被带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他艰难地睁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的事物,是间仓库吗?   高挑的屋顶,简陋的梁柱,一旁堆积的货物落满了尘土,他身下倒是挺干净的,丝白的毯子从光洁的肩头滑落,大腿下面的触感是软软的棉垫。触感?安末反应过来后惊见自己身上的衣物早已不翼而飞,正全身赤.裸地躺在地上!   身上暂时使不出劲儿,没成想一时不察竟着了魔头的道!   “祭品”它没要,却绑了自己回来,还真是胆大!   安末缓了缓劲儿,正想努力翻身坐起,视线中忽然出现一条类似响尾蛇尾巴一样的东西,末端还带着蝎子一样的毒刺。   那尾巴高高仰在空中,对准安末脖子后的脊椎猛力刺下,淡黄色的毒液顷刻注入骨髓,顺着神经血脉飞快窜入全身各部位。   安末痛得眼前一黑忍不住低哼出声,弯下腰将身子蜷缩了起来,两双手很快顺着后背摸了上来,一男一女,诡异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   “真是美啊,原本不想现身的,可你美得让我没把持住,咯咯咯。”暗哑的男低音后面还伴着一阵女人的轻笑。   “我们难得眼光一致,一起享用啊,神的身子,我好期盼!”   安末从微微张开的眼缝里看到了传说中的双面魔,和古书上画的一样,双头,共用一个上半身,腰部往下却是男女两个不同的身体分裂出来,男人身后还长有一条响尾。   在现代叫畸形的连体婴,在古老的年代却是不祥恐怖的灾星,他们从小被当成怪物养大,受尽凌虐怨气过深成了魔,贪色重欲,戾气极重,是魔阵的顶级标配,能让魔阵炼化更高等级的魔物。   椒膛怼睹跏   安末知道自己猜对了,有人用障眼法做了手脚,在使用神界禁用的术法增加神力。   他们神族每人的地位等级都由各自的神力决定,像安末这种战力高的在冥界地位就不会低。   而若想获得强大的神力只有两个途径,一是安末这种神族间的纯粹血统繁衍,也就是神二代,他们天生就比那些修行人拥有更强的神力,再加上得天独厚的条件,后期的修炼也会比别人事半功倍。   第二种就是普通人的修行历练,终有一日能成仙封神。这个就完全看个人天赋能力了,勤修苦练天赋高的自然能做上神。   但也有第三种,这种就比较投机取巧了,也是神界一直明文禁用的方法,就是靠吞噬魔物的修为提升自己。   这种办法虽然速度快,但事实证明没有人能不被侵蚀影响最终魔化。凡想走捷径的不是自此遁入了魔道,就是成了半人半魔的怪物,躲躲藏藏一世不敢见人。   现在设阵的此人,胆子大到拿地狱里的大boss提升神力,这种做法也真是胆大到匪夷所思了!这冒的风险何止是使用了禁术啊,还私放地狱的魔物,神籍都不要了吗?   魔阵中心那把剑,到底是谁的?   …….   很快安末就无法再思考了,他全身的经脉像是被刀子牢牢钉在了铁板上,疼得连呼吸的颤动都能掀起滔天剧痛。   只有那两双手触碰到的地方是舒适的、不疼的,还带着极酥麻的甘爽。   他的身体一边排斥着陌生的碰触,又一边渴望着那双手替自己抚灭疼痛。   呼出的热气烫红了双眼,安末咬牙挥手做出奋力一击,神光乍现将趴在自己身上的两只魔瞬间炸出了几米远砸在货架上。   “啊――”   双面魔吃痛地爬起:“好强啊,我用了十倍的毒素居然还没疯,还能反抗,真是不简单。”   长着一张男人面孔的魔擦擦嘴角的血,狠狠吐出来:“再等一刻钟,我等着你滚地上爬着求我。”   女魔不赞同地用自己那半边身子带着男人一起重新走回来,她的头发暴长出十几米,朝着安末飞去,将他疼得发红的身子紧紧缠住拉到自己怀里。   “不要那么凶啊,我真的好喜欢他的脸,你不要欺负他,我还想多玩几天呢。”   女魔一点也不怕安末的再次攻击,扭摆着身子就趴在了他的身上,那双手抚平了他体内奔腾的剧痛,也让他恶心的差点吐出来。   他一次次将他们击退,又被一次次反击回来,渐渐地安末没了力气,身上疼得全身的脉搏都在疯狂乱跳,已经隐忍到了极限。   他想唤出锁链、长镰,可那女魔笑得花枝乱颤:“在找它们吗?”   安末看到自己的锁链被一根带血的麻绳紧紧缠绑在了柱子上,那根麻绳上的血早已浸透进去成了难看的黑褐色,却还不停有新鲜的血迹流出。   “我们当初就是被这根绳子绑着游街受刑、供人玩乐虐杀的,它可是陪我们时间最长的东西了,人们总是怕我们跑了,就把我们一直绑着,绑了几十年,哈哈哈,成魔后我都舍不得扔它,天天拿精血养着呢,是不是洗练的特别不错?”   女魔炫耀着她的麻绳,死亡对上虐杀,只能被更残忍戾气的虐杀占了上风,锁链和镰刀被封住紧紧绑着,一时半会儿也挣脱不了。安末额头抵着地面微微轻喘,脑子不停飞速转着想对策。   对了,还有冥鸦!   那只傻鸟!   安末猛睁开眼,用微弱的声音唤冥鸦,女魔却再次咯咯地嘲讽笑了:“他们找不到你的,我和哥哥布的结界没人能找到,你那只乌鸦闯不进来的,哈哈哈……”   笑声还未止,整个空间突然一阵剧烈晃动,结界被打破了。   谢则晰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看见安末一丝不挂地被两个人牢牢压在地上,他脸一黑,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已经踹翻两只魔,飞快解下披风遮住了安末的身子。   此情此景容不得他再去确认什么了,脑海中只被怒火烧出了一个字――杀! 第8章 冥渊深处8他是死神?   修士们蹲在仓库门口望着天,身后是让他们尴尬到脚指抠土的暧昧喘息声。   好多天了,天界和冥界那两位战神在结界里已经呆了很多天了。从第一天两位战神大战地狱高阶大boss开始,他们就一直被隔离在外看着。   想起那场恶战他们依然感到热血沸腾,那个魔真是比厉鬼还恐怖,生前到底遭遇了什么啊怨气重的吓人,还没见过魔化后有这么可怕面孔的魔呢。   安神使是真的强,身中剧毒还生猛无比地战着,要不是最后毒发吐血从空中摔下,那个魔头肯定能被干掉。   虽然最终被暴走的西则大人重伤降服交给神鸟送回了地狱,可那恶魔临走时恶毒的诅咒依旧在他们耳边回荡,听得人心惊肉跳。   “没用的,你们救不了他!哈哈哈,就算毒都被泄出来了也没用,那会耗掉他全身一大半的血,跟死了一样,哈哈哈,被人活活玩到血流干而死,和我们当初的死法一样,真好!大家一起死,一起毁灭――哈哈哈……”   打完魔头他们就被赶出来了,谢则晰锁紧了仓库大门,连送完魔物回来的神鸟都进不去。   谢则晰在结界里为安末解毒,他们在外面尴尬地听着,虽然看不见,但听声音还是能脑补到里面的激烈程度的,毕竟里面不止有暧昧的解毒声响,还有安神使偶尔苏醒后打人的剧烈动静,感觉仓库里面应该已经被砸的不成样了。   西则大人还真耐打,这么多天了,还在硬撑着,不知道他能不能救活安神使,不过这种救人方法就算万一救回来了,也得再被安大神给打死吧。众人欷吁感叹,又吃瓜吃的欲罢不能。   神鸟在外面气急败坏地骂了几天,昨天刚被赶来的夜神抱走。他们也想走,可一起出来做任务,留那两位大佬在里面九死一生,自己跑路似乎不大好。   众人愁苦,苦盼了几天后终于盼来了仓库大门打开。   安末阴沉着脸走了出来,原本顺着血管爬满全身的黑色毒素已经都被逼出来了,当时毒发时满身黑色血管纹路的恐怖模样已经褪去,只是脸色还太过苍白,脖子上的青紫痕迹看得众人面红耳赤。   他没给众人留一个眼神,纵身一跃就飞走了。   谢则晰一身是血地落后几步也走了出来,大家站起来围过去想打招呼,又发现有点不太能直视这位了。   高个子修士硬着头皮上前:“西则大人,我们已经按照吩咐去那洞穴看过了,里面的阵法已破,我们暂时封住了洞口。”   “好。”谢则晰的声音透着疲惫嘶哑,还有一丝虚弱。   这几天他没合过眼,毒发时安末一直缠在他身上,他要一边帮他一边为他输送血液,生怕他如那魔物所言血流干而死。   这还不是最累的,他更怕短暂清醒过来的安末,一见自己对他做的事就翻脸动手,让谢则晰上一秒还如在天堂,下一秒就直接摔在地上,被打得招架不住。   随着安末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他几乎差点制不住安末,后面两天几乎都是硬逼着他泄出毒素的。   好在有惊无险总算安全度过了,安末身上可怕的图案消失了,如今安末身上流着一小半他的血,虽然此刻失血过多的他腿软到想要栽倒,可看着安末头也不回地跑了,心里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魔阵破了,事情有了新的发现,谢则晰先回去复命,然后就去找了安末。   冥界   死神殿楼后的几幢独栋小院里,安末的宅院安静的连丝灯火都没有。   漆黑的浴室里蒸腾着白烟,安末一动不动躺在浴缸里,眼睫上挂着水珠。那水一定是滚烫的,才会把全身的皮肤烫得红肿,眼眶烫得微红。   他就那样静静躺着,直到水温渐渐凉透,直到血月落下又升起在天空循环一周,像是睡着了一般。   院门轻微地响动了一声,谢则晰踏进曾经住过一段日子的小院,看着熟悉的环境至今还无法完全接受安末就是死神的事实。他穿过小院,步入门厅,屋子里静寂的仿佛没有人存在。   他没有开灯,慢慢顺着屋子一间间地找,最后停在了浴室门口。   安末沉浸在冰冷的水里,没有丝毫反应,若不是胸口依然有微微起伏,谢则晰几乎以为他没被自己救活又没了气息。   他的皮肤泡得更加没有血色了,谢则晰迟疑了一下拿过一旁的浴袍想把人从水里抱起。   伸手刚碰到他的肩,安末就睁开了眼,两人视线交缠在了一起。   谢则晰目光复杂有着说不出的千言万语,眼前的安末在他眼里已经不仅仅是安了,他同时还是那个害自己在凡间苦等三百年的死神。   这个身份让谢则晰停下了靠近的脚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因一个身份的暴露瞬间被拉开上千公里,之前所有的暧昧、情动都有了迟疑。   包括这次帮安末解毒,若是没有这个真相谢则晰一定毫无心理负担,甚至还想借此重新面对自己的感情,和安末开始一段新的关系。   但知道真相后他犹豫了,解毒时他用了很多方法努力尽量不去碰安末,不想亵渎一个死神。可魔头的毒太厉害了,安末承受的痛苦让他心疼又矛盾,最后见安末吐血不止情况愈发危急他才暂时抛开顾忌碰了他。   可坏就坏在他们又有了身体的牵扯,他的脑子更乱了,他只能先来找安末,把一切摊开了说或许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水里凉,我抱你出来。”   安末拒绝了他伸过来的手,接过浴袍自己踉跄着站起了身。他身上密布的痕迹惨烈到不忍直视,看得谢则晰心虚脸红。   安末张口,声音因泡了一夜冷水变得低哑带着浓浓的鼻音:“你来做什么?”   谢则晰跟着他进了客厅,看他穿好浴袍随手倒了杯热水。温暖的水流灌下让他身体稍稍好受了些,安末坐在沙发上裹紧了浴袍看向他。   “你想说什么,说吧。”   谢则晰听着他的鼻音想关心地问他是不是着凉了,毒素清除后身体是否还难受?   可关心的话在冰冷的气氛下说不出口,他只好僵硬地问道:“你是带我入轮回那个死神?”   安末在冥鸦带着人冲来救自己时就已经想到了他可能会猜到,这时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了,便大方承认。   “是!”   “你――你就是安,对不对?”   “嗯。”   “你为什么会在云国?”安末唇角勾出一丝嘲讽的笑:“你私自扮成我的样子骗小樱带你下去,随便占用了凡人的身体,你说我为什么跟过去?当然是要看着你别扰乱别人的命格。”   谢则晰愣住,想到自己不但抢了洛衣,还取代云怿成了新皇,他心一沉:“可我最终还是改了他们的命运。”   安末平静地点点头:“嗯,所以我受罚了。”   谢则晰一慌:“受罚?受了什么罚?受伤了吗?”   安末轻笑:“没什么,就像现在这样,不做死神了而已,被降了职。”   话说完后两人之间有了很长时间的静默,安末以为他已经问完了,谢则晰突然上前几步蹲在他面前,和他眼睛平视,不容许他有一丝回避。   “那我们,我们在云国的那几个晚上,你和我……”谢则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当时是不知情,对着让自己心动的安胡作非为就算是情难自控也算合理。   可安末是死神,他去只是为了看着自己,他为什么还会愿意和自己……   安末避开他探寻的目光看向透明的杯子,良久后点了点头:“是,我们睡了。”   “可,为什么?”   安末想笑,但没笑出来:“我受了重伤,没力气反抗,行吗?”   谢则晰想问那为何事后不杀我?   可他又想起来安末当初那句“自愿”,他突然就什么也问不出口了,似乎有种什么被他刻意隐藏、忽略掉的东西正在企图破壳而出,想要挣扎着跳到他们面前,想要揭穿一切!   谢则晰不敢去看,不敢去细想,他怕会有自己接受不了的真相在等着自己。   安末就是死神的事实还没来得及消化掉,他现在乱的什么都不愿去想。   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安末的声音突然想起。   “这次谢谢你了,做了这么大牺牲救我,我会记下的,有机会一定偿还。”   谢则晰想说不用,想说自己没有牺牲什么,想说被占便宜的是安末才是,可话到嘴边说不出来,脑子一抽又说了句:“我,我当时不想占你便宜的,可是没办法……”   安末脸更白了些,点头:“嗯,我知道你不愿。”   “不是,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我不是不愿,我只是突然知道了你就是死神,我,我……”   安末站起身阻止了他再说下去,是啊,若他知道自己是死神,而不是季炀,什么陈末、黎唐、安,他都不可能会多看自己一眼,更不会碰自己一下。想来,竟是自己勉强别人了。   安末打开门靠在了门口墙上:“你走吧,这次是意外,以后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我欠你一个人情,有机会会还,云国和昨日仓库的事你都忘了吧,我也很快就会忘了的,慢走不送,西则大人。”   谢则晰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聊的歪到了这种程度,他不是来撇清关系的,他只是想弄清楚些事情。   还有,他真的放心不下安末!   现在看来,自己似乎搞砸了,安末生气了,而自己不想在有误会的情况下就这么离开,怎么办?   安末极有耐心地站在门口等他出去,谢则晰眉头打出了死结。安末苍白虚弱地站在那里,模样是熟悉的,而身份是陌生的、出乎意料的。   他到底该怎么做?真是头疼啊…… 第9章 冥渊深处9宿命   阴冷的风贴着粗糙不平的砾石地面用力刮过,苍穹之下无边无际的深渊张着巨口,和着风声发出古老悠远的吟唱。   离近了才能感受到深渊的巨大和恐怖,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一跳进去就是永夜,吞噬掉所有的希望,无限下坠没有尽头。   兰缇的长发被风吹得四散开来,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原来地狱深处真的有道裂隙,七日打开一次,在血月升到天空最顶端之时放巨魔出来。   这件事应该立刻告诉冥王的,但兰缇此时并不想见他。   这次回来是魔王带着他偷偷从缝隙溜进来的,只为查证这个漏洞。他现在已经不属于神界,入了魔道,再出现在这里已经不合适了。   “我去找安末,让他转告吧。”   魔王点头,兰缇回身一瞥看到他手腕上的一道血痕,是刚刚在里面保护他时被伤到的。   “你的手腕……”兰缇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若不是自己执意要来,也不会害他受伤。   魔王看看手腕毫不在意的拉起衣袖盖住:“小伤,不用在意。”   兰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声谢谢。   两人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来到安末的住处,却在院子里看见了身穿浴袍的安末在和一个男人对峙。   “小末?”   “哥?!!”   安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哥哥居然回来了!   他快步奔出上前抓住了哥哥的衣袖:“你从裂缝回来了?你终于肯回来了。”   之前他不知去找过多少次,求了多久,哥哥却固执地呆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地方死活不出来,今天真是个巨大的惊喜!兰缇认出了一旁的谢则晰,不明白为什么他成神后还和自己的弟弟纠缠不清。   “他在这里是?”   安末不想提谢则晰,岔开话题:“他路过,来看看。”   兰缇看着他脖子上的痕迹皱起了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问还是忍下了。   “哥你怎么和这个魔头一起回来了?”   兰缇没时间细讲,只捡了重点告诉他们。   “地狱有裂缝?”   安末难以置信,那可是以神体为容器的牢狱,怎么会突然有裂缝呢?   他想到了深洞里那把刻满花纹的剑,若真是地狱出了问题,那就完全有理由怀疑那把剑的主人是冥界的神了。   “哥,我想亲自去看看。”   “好,我带你去。”   谢则晰没出声,但出发的时候默默跟在了后面。   忘川河上一行人坐在船上沉默着,船夫额头上的皱纹拧的很深,直到把人都送上岸了还不放心地站在码头上望着他们。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唉,一切因果循环,冥界隐藏的那个悲剧,该发生的果然还是发生了。   …………………   宿命神殿   “为何你们的宿命线都写那么详细,我的却只有一副画?”   檀卿从小就不明白,为何同样是一本宿命册,自己的上面却没有一个字?   他承认自己年少好奇心重,不该违反严律重罪去偷看大家的宿命薄。   若不看他还不知,自己的竟是一个字没有,只在黑纸阴云下画了一簇低低矮矮寥寥长着黄叶的植物。   他问父亲那是什么,连父亲也不知道。   这些年他翻遍了三界各类古籍杂谈,对比了何止千万种植物,却从未见过长成这样的。   他堂堂冥界第一大殿未来宿命之神的接班人,以后在冥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命运却是和一簇植物紧紧联系在一起的,真是可笑!   檀卿从小就优秀,神力自出生就是同辈中最高最强的,被寄予了厚望。如果没有那次在忘川河的船上睡过头,飘到了忘川尽头的冥界禁地,或许他现在已经是长袍加身的正神位了吧。   可命运就是命运,无论怎么轮转都逃不过。他下船上了岸,在荒无人烟的地狱禁地见到了它,自己踏遍千山万水苦寻不到的那丛小东西,竟一直在冥界。最初是好奇,这样的东西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慢慢他上瘾了,每天都想来看看它、摸摸它,和它说说话,把它想知道的都告诉它,和它分享心事。每次离开看它孤零零立在这死寂之地都于心不忍,为它心疼。   后来他们感情日深,它坦白他是冥王的弟弟,因貌丑难以公开被囚在这死地当了器皿,日夜受魔物侵蚀,孤独、寒冷、痛苦。檀卿震惊的同时心疼得滴血,小石头鼓足勇气给他看了它的原身,丑吗?檀卿一点也不觉得,它只是个半兽半人和他们长得不同的生命罢了,就这样惨遭抛弃。   原来自己宿命里那副画就是地狱,一个被折磨了数百万年的弃神,那一刻檀卿终于懂了,自己的宿命究竟是什么。   它在衰竭,在被透支,孤独无望地等着坍塌,等着死去,若自己没有遇见,或许有一天地狱真的会毫无预兆地崩塌,将整个世界陷入毁灭!   它会死的,它的一生充满了悲剧,只有自己是它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救赎。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宿命吧,陪着他,一起面对这世间最可怕的邪恶!   安末他们赶到时,那把刻满花纹的剑刚刚从地狱中徐徐升上来,稳稳落入了檀卿的手中。   一身青衣长身玉立,墨染的长发被地狱边缘的魔气紧紧缠绕着,原本清隽的面容带上了一丝魔魅。   “是那把剑!”安末很快认出。   “檀卿?!”   兰缇震惊,从刚刚安末说有人布施魔阵用地狱大boss提升神力开始,一路上他都在猜测到底会是谁,可是谁也不可能是檀卿!他从小到大唯一的至交好友。   这一切一定只是个巧合!   “檀卿,你怎么会在这里?”   檀卿慢慢转身:“你们已经发现了不是吗?我的魔阵,还有地狱的裂缝,你不就是从那里钻进来的吗?”   他布的魔阵从地狱底端一直通到外界的另一处,之前在同一时间都被破坏掉了,他才匆匆赶来。   “竟真是你做的?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   檀卿轻笑:“原本我是打算把这些魔物都放出去的,它快不行了,我想救它,可是放出去一部分后我觉得不行,它们在外面闹得动静太大了,你们早晚还是得抓它们回来放回去,所以这个方法不妥,我就改了主意。”   檀卿还想再往下接着说什么,突然停了下来朝他们身后望去,苦笑:“看来该来的人都来了,今日只能做个了结了,可惜了,我的计划还差几天。”   兰缇回头,看到冥王带着人赶了过来。   他怎么来了?兰缇后退几步,眼角染上了冷意。   上次冥鸦将地狱有异动的事情上报后,冥王就在此布了线,没想到一天被触动多次,逼得他从外面飞速赶回来一探究竟,没想到是兰缇!   冥王眼中错愕,朝着兰缇下意识走近了几步,突然被魔王挡了过去,这才发现兰缇是和魔王一起回来的。   “兰缇,你……”   兰缇不去看他的眼,冷漠站在了魔王身后。 第10章 冥界深处10没标题   安末苍白的脸被漫天火光映成了红色,他从未见过这么大的火,整个地狱禁地全陷入了火海,烧得天都红了。   兰缇一直都知道檀卿很厉害,他从小就是他们神族后代中最出类拔萃的那个,也是最正直善良的,可此刻面前一把神剑在握对着众神大开杀戒的人真的是檀卿吗?他为何要这样做?   诡异的魔阵释放出熊熊烈火将众人挡在了几步之外,檀卿手握神剑单膝跪地,将剑刃用力刺入一旁寒铁般的巨石中。   剑中无数亡灵蜂拥而出尖叫着朝巨岩上一指深的咒文撞去,只需要再一点,就可以将主神留下的封印破坏掉,救小石头脱离皿器的厄运。   可时间还是太仓促了,冥王盛怒中很快冲出了魔阵,一掌袭来终止了檀卿几百年来差点成功的计划。   冥王难以置信:“檀卿,你疯了!你想将所有魔物放出去?!”   “是!把他们放出去,把你的弟弟解救出来,他已经承受不住了,我不能看着他死。”   “我弟弟?”冥王愣住。   “主神圣君当年将最小的儿子炼化为地狱封在这里镇魔,您不知道?”   冥王皱眉:“那只是个发育未成型的畸形婴胎,连最起码的意识都无,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孩子。”   “没有意识?”檀卿想笑:“他刚生下来只被你们看了一眼觉得是个怪物,就被抛弃在这里了?你们谁在乎过他是不是有思想,是不是会痛?”   冥王难以赞同:“主神探查过的,他确实是个怪物。就算如你所说千万年来他有了意识,可这也是主神的决定,我们更改不了。魔物已在此镇压百万年,岂是一句话说放就能放的,到时你想过后果吗?”“想过!”檀卿笑得凄然:“怎么可能没想过,这几百年来每日都在想,后来想到了,只要我足够强大,放出来多少我杀多少,就能减轻他的痛苦,可是……我变强的速度始终跟不上他衰亡的速度,他等不了了。”   没用了,时间不够,他毁不了那封印,冥王也不会让他再继续。他拿着剑转身走到深渊边缘,烈风吹得他整个人像快要飞起来。   “檀卿,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把魔阵撤了,趁大错还未铸成,收手吧。”冥王再次劝他。   “来不及了……”檀卿苦笑着回头,狂风吹开了他散乱的衣襟,露出身上狰狞纠结的黑色花纹,他的眼底盛满悲伤,一点点被血红的颜色盖住,染红了曾经清澈澄亮的双瞳。   “檀卿……”兰缇不忍直视,看着他被魔气侵蚀坏透的身体难过的嘴里发苦。   “我解除不了主神的封印,也拯救不了苍生,”他回头看着困在魔阵里被烈火烧得无处可躲的昔日好友们,抬手一挥将一切灾难带走撤去。   “可我答应过会陪着他的,就一定会做到!”   他一步步走到深渊边缘,踩着薄薄的土层摇摇欲坠,脚底下黑色的洞内从遥远深处传来微弱的低吟,仿若小声的低泣,很快又被无数恶灵的咆哮遮过。   “檀卿!你做什么!”   “他疯了!”   是啊,这辈子最疯狂的一回!   既然拯救不了你,那便下去陪着你吧,替你斩尽所有伤害你的恶魔,陪你一起直到生命耗尽……   檀卿握紧神剑在众目睽睽下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入了群魔聚集的深渊地狱。   “小十。”   “我在。”   “你会一直在吗?”   “会的。”   “可以永远都在吗?”   “好!”   ………………   地狱上空一片死寂安静,大家震惊错愕地看着那人消失在地面,跳入了地狱最深处。   炙热疯狂的大火落幕后一片灰烬,地狱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阴寒。安末手指冷得发麻,刚刚发生的一切如同一部快进播放的电影,眨眼间就已曲终人散,凄然落幕。   他单薄的衣衫挡不住地狱的阴冷,觉得一股子冰寒袭入胸口,冻得全身麻木,那样的檀卿看得他胸口发疼。   手指突然被一个温暖的大掌包裹住,他侧头,谢则晰没有避开坦然回应着他,眼中写满了担忧。   安末轻轻抽出手指背到身后,看见前面冥王正朝哥哥逼去,安末瞳孔一缩,忙走了过去。冥王死死盯着魔王幽崇,下一秒就要出手攻击,兰缇眼疾手快闪身挡住了幽崇,冷道:“你做什么?”   冥王被他护人的动作刺痛了眼,“他是从地狱逃出来的,应该回去。”   “他没做坏事,只在裂缝里呆着,哪也没去。”   “你怎么知道他哪也没去。”   “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我自是知道。”   “你!”   冥王忍下火:“那也不行,现在不做也不能抹去他之前犯下的杀戮重罪,他必须回去!”   冥王身形刚一动,一束梦灵化成的银色雪剑在眼前一闪,稳稳指在了他喉间。   “兰缇。”他难以置信,心脏像被人狠狠用手指捏了一下,从小大对他恭顺有加的兰缇,居然用剑尖对准了自己?   就为了那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我会带他回裂缝,这辈子都不会再出来,你放他一次,我们现在就离开,以后绝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兰缇面色冷漠,看着他的目光再无一丝往日的深情,那陌生的感觉让冥王从脚底凉到了胸口,最后钻入心脏撕扯着他的心。   他的胸口沉重起伏着,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怒气压不住从眼中迸出,“他,必须死!你,留下!”   “留下?”兰缇突然笑了,笑得悲凉。   “冥王大人难道忘了吗?我可是被您退婚不要的弃侣,早已入了魔族,踏不入您的神界了。”   冥王凝望着他,努力端出自己的气势,说出的话却带着一丝逃避心虚:“没有,没退婚。”   兰缇脸上的笑褪去:“什么?”   冥王深吸口气,扬起下巴故作镇定地看着他:“没有退婚,婚书上我没施印,你依然是我的冥王妃。”   “不可能!”   兰缇抬手去摸自己颈后的那枚印记,明明早已消失不见的同心印在冥王的注视下又再次浮现了出来,在他颈后微微凸起一块烫得他手立刻一缩。   “你,为何这样?”兰缇不明白,熬了几千年终于可以摆脱自己了不是吗?为何没有解除婚契?   冥王避开他的眼望向别处:“不为什么。”   他岔开话题突然再次攻向幽崇,招招致命誓要将他逼回地狱。   兰缇一惊迅速回身去拦,冥王皱眉抓住他手腕往怀里一拖,单手抱住他随手用梦灵挽了个结扣将他双手捆上抱在身侧,另一边长剑挥出袭向幽崇。   幽崇想全力反击又怕伤到兰缇,打得畏首畏尾一直被压在下风。“哥――”安末在旁边着急,不知道该去帮谁。   兰缇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被他抱在怀里,惊得心脏狂跳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   安末的低喊唤醒了他,兰缇急忙向他求救:“小末,帮我带幽崇离开这里!”   “这……”安末为难,一边是冥王,一边是哥哥,这要怎么办。   “快点,是我让他来的,不能害了他。”   “哥,你真的,喜欢他了?”安末从未想过有一天哥哥会和冥王大人对立。   “无论怎样他待我极好,你快帮他!带他走!”   “哦。”安末不敢再犹豫了,幽崇已经被冥王逼到了地狱边缘。   一道锁链飞过缠住幽崇的腰将他用力拉到空中,冥王一剑刺空人已经被安末拉着飞出好远。   “对不起冥王大人,我必须帮哥哥!”   安末不打算和冥王对上,跑为上策,拉着不情愿的魔王飞速撤离,谢则晰一看这局面也立刻加入了救魔王的队伍,掩护着安末迅速往冥界外逃去。   冥王收住剑瞪着离去的身影,片刻后将怀里人用力抱起扛上了肩头,朝冥府飞去。   “你放下我,我已经退出神籍入了魔族,身体早已魔化,不可能再做你的冥王妃。”   冥王冷着脸飞回府邸,踢开房门便将人扔在了床上:“那便洗干净了魔气,重新练。”   “你――”   兰缇不知道他发什么疯,那么多人看着他就这样扛着自己回了房,这下什么都说不清了。   兰缇挣扎着爬起来,怒视他:“你,你难道忘了我早已被魔王……”   冥王脸一沉:“你回来后我查过了,你没有被他侵犯过。”   兰缇绷紧下颌,仰头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那又如何,我早已跟他回了魔界,这么多年了,你以为我还是清白之身?”   他眼神一暗,抬手将剑甩出深深刺入一旁的墙上,他大步上前逼近过去爬上床单膝跪在了他身侧,伸手就去撕扯兰缇的衣服。   兰缇大惊:“你,你做什么?!”冥王脸色发狠,手下没停:“清不清白的我自己会亲自检查,不用你多说!”   “你!”兰缇双手被缚挣脱不开,只能猛踢开他翻身朝床外爬去。   他疯了!   冥王抓住他的脚踝一把拖过,不等兰缇惊呼出声就弯腰吻住了他的唇,兰缇嘴巴微张着,瞬间就与他来了个最亲密的接触。   幻想过上千年的吻突然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发生了,比他想象的更烈更猛,完全的陌生夹杂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战栗,惊得他全身发抖。   一吻结束,兰缇的心跳和呼吸都乱透了,他双手缚在胸前用力抵住侵袭上来的身体,难得失了冷静,声音发颤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冥王抬手一挥落下层层帷帐遮住了床上暧昧的两道身影,他用力将兰缇翻过去拨开乌墨长发露出下面雪白修长的颈部,那枚玫瑰般嫣红的印记深深烙在上面。   以前觉得刺眼排斥,现在只觉得那片雪白映着嫣红好看极了,那枚刻着自己图腾的蔷薇藤蔓在他脖子上开出娇艳的魅色,代表着这个人是自己的,独享的一份!   他伸手触碰那印记,感觉到身下人一哆嗦,兰缇在躲着自己,这一点让他突生不满,他手上用力让更多瓷白的皮肤展露在自己眼前,俯身在那娇弱的蔷薇花瓣上轻轻一吻。   又轻又重的声音一寸寸爬入兰缇的耳朵:“你的印记还在呢,有它在就证明你还是我的,没人碰过你,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亲自查验一下比较好。”   兰缇再装不下冷静自若,这样的冥王陌生到让他害怕,明明从来对自己不屑一顾的,现在又疯成这样?   他努力着想和他好好沟通,可冥王根本不愿和他多说一个字。陌生疯狂的感觉迅速包围了他,每个吻、每次碰触都是从未尝试过的惊慌意乱。   他被他紧紧抓着,体验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触,心脏快要跳出胸口了,他想有人能来救救自己,逃离这个可怕男人,却失控地被拉扯回去,彻底淹没入漩涡…… 第11章 冥渊深处11大婚   主神消亡前的最后两年,终于迎来了次子冥王大婚,婚期定在了两个月后。   被推迟了上千年的婚事终于要举行了,主神大悦,他的两个儿子长子天帝早已成婚多年儿女成群,如今能在消亡前看到最难管的次子也有了着落,心里终于了却一桩大事。   订完婚期后主神在神界大宴三日,听说老战神还趁机为自己的儿子求了主神的亲赐姻缘。   主神心情愉悦一口答应了,会为谢则晰亲笔写下婚书,天赐良缘!   这下神界都知道老战神要为儿子择婚了,一时成了三界最为津津乐道的事。   神界很长时间没这么多喜事一起办了,新晋战神的婚配人选便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安末蹲在哥哥的院子里拔去杂草,清理干净石凳,冥鸦在一旁嘟囔着嘴:“老大,这院子又没人住了,你清理它做什么?”   自那日哥哥被冥王抗走后,冥王就再没允许哥哥踏出王府一步,即使订了婚期,按礼数应该避而不见两个月,冥王也没遵守规矩,硬是扣着哥哥不让回来。   安末取下连廊上的纱幔,不让它们继续空荡荡地飘在风中,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很多年了,它们也早已失了颜色,如今哥哥终于嫁给了他心心念念一辈子的人,这里自然要换上崭新喜庆的色彩才是。   冥鸦跟着安末从一间屋子到另一个屋子,低着头不停唠叨:“老大,有句话我憋心里难受,我想说。”   “那就憋着吧。”   “老大――你不能这样,你平日都不关心外面发生的事吗?你都不知道外面都在说什么吗?你看看那个什么狗屁战神西则,他又去相亲去了,他卑鄙无耻的占了你便宜,搞得人尽皆知,现在又这么拍拍手走了去找别的女人,他……”   “冥鸦!”安末厉声制止了它。   “好嘛好嘛,您总是不让提,可他真的渣啊,您被他…主人,您就这么算了?不找他算账?”   “冥鸦,这件事以后不准再提,你去找洌风玩吧,这里不用跟着。”   “我不去找他,我要陪着您。”   “可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嘛,我不吵,这次一定不吵。”   安末无奈,将纱幔收完就进了屋子里。   其实不用去看也知道,如今无论走到哪都是西则的话题,从他过于神秘的身世,到之前驱魔大战中他的战绩,包括这次主神亲自赐婚的天大恩泽,西则身上的每一点都在被人深挖、讨论。   当然讨论最为激烈的还是他的妻子人选,安末擦着手中的花瓶,眼神定格在一处发着呆。   “我擦老大!人选似乎已经敲定了!”   冥鸦惊呼着拿出传来的最新讯息给他看:“昨天老战神选了这一届的月神,对外夸赞甚是满意,不会就是她了吧?”   安末瞥眼看去,一个貌美出众的女子和西则站在山顶,霞光似锦将两人照得很登对。   消息是今天一早流出的,他们在鸾山约会一起看浮云流光,合影很快就被公布了,佳偶天成荣获赞美声一片。   手一滑,花瓶不小心从掌心滑落,   安末回过神看着一地碎片,他把哥哥最喜欢的瓶子给摔碎了。“主人怎么了?我来清理!”   “不用。”安末将冥鸦推出去关上门,一个人蹲在里面清理了很久,很久……   两个月后,大婚如期举行了,三界众神云集齐聚冥界,由主神亲自主婚,热闹的场面空前绝后。   冥界红色的彼岸花瓣飘飘洒洒漫天飞舞落了七天七夜,染红了忘川,铺满了黄泉,连在河中挣扎的亡灵都被得到了救赎,在众梦神织就的亡灵曲中得到片刻喘息。   椒膛怼睹跏   仙府上空神女在声声吟唱,琴音瑟瑟,到处一片欢庆。   冥府上空铺出一条金光大道,十里红妆,神鸟翩飞,将神界最美最圣洁的画面展现在冥界上空。   一袭红衣、后冠束发,乌墨的长发终于束了起来,露出后颈刻意遮挡千年的殷红同心印,新人相向而立一步步朝对方迈出脚步,金红色的绸缎将两人紧紧相连。   众神在台下送去祝福,安末望着哥哥一步步向自己的心上人走去,看得忍不住落泪。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夜神目光炯炯地看着兰缇,安抚安末:“别哭了,你该为你哥哥高兴才是,我们都知道,他从小就喜欢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他终于嫁给他了。”   “嗯,我知道。”   虽然哥哥一直回避不说,但安末知道哥哥是喜欢冥王的,不然也不会忍辱负重了这么久,一直不舍得离开。   “难得今天那个大魔头老实,没来捣乱。”夜神冷讽,这两个多月那家伙可没少来冥界砸门抢人。   安末摇头:“冥王昨日亲自去了裂缝,与天帝合力将幽崇封死在了裂缝,他不会再出来了。”   “啧,真是可怜,不过和那个小心眼抢老婆,他也真是想不开。”   盛大的礼乐进入了高潮部分,新人行礼结契,终于在主神的见证下完成了这场耗时千年的成婚。   宏伟的金殿坐满了前来贺喜的上神,美酒佳肴,歌舞翩飞,一派热闹欢庆景象。   主神今天格外高兴,谁来敬酒都会多喝几杯,大家在下面陪着,一起同乐。   安末今天难得也穿上了带着喜庆色彩的红装,低调的暗红色礼服将腰身束的更加紧致,只是皮肤苍白了些,看起来气色并不很好。   一道视线始终落在他脸上,从宴席开始到现在,一直不曾离去。安末单手拿着酒杯小口抿着,并不去回应。谢则晰两个多月不见安末,只觉得他更加瘦了,身为新人家属的安末今日穿上了规整的礼服,对襟长袍烫着浅浅的金边,暗红花纹低调地绣在长袍上,宽宽的腰封将那身子束出了诱人的弧度。   今晚的安末,很耀眼,很好看。   可他总也不看自己,连在他面前刻意路过好几次都被他无视忽略掉,谢则晰心里有些失落,几日不见,他是已经忘了自己吗?   谢则晰还在盯着安末愣着神,忽然身边父亲轻轻推推他,他回身看过来,见大家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他还没弄明白,就见自己的父亲为主神重新又斟满了酒:“多谢主君恩赐,今日趁着冥王大喜之日,想让主君亲自为小儿指婚,沾沾冥王大人的喜气。”   主神显然乐见其成,爽快地答应了:“西穹可是有人选了?”   “是的,这几日臣已为小儿相选了一位,只等主君您开金口,为小儿的婚书亲笔着墨。”   “哈哈哈,好,拿来!”主神将面前的桌子一扫,清出一块地方接过西穹递来的金光闪闪的婚书。   “西穹这是看上了哪家仙子?”   “这……”老战神回头看自己儿子,却见自己儿子正呆呆地看着门口离席正要离去之人。   谢则晰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安末,这边父亲刚一向主神求取婚书,那边席上安末便站起了身准备离席,他想追出去和他说说话,可这边父亲又拉着他敬酒,正在情急时,父亲突然对他眨眨眼,转头就对主神道:“昨日已为小儿定下了佳偶人选,正是这届的月……”   “父亲!”谢则晰惊出一头冷汗,为什么突然讲这个?他明明说了还不想婚配啊!   “呵呵,小儿有些害羞了,所以还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替他做主吧。”   主神点头:“对,做父亲的可以做主。”   谢则晰心惊,忙上前躬下身:“主君,臣并不想……”   “哎,今日高兴,你的事就由我和你父亲做主了,刚刚西穹说是哪位仙子?我这就为你写好婚书。”   “回主君大人,正是月……”   谢则晰慌了,情急之下慌忙指着门口即将离去的安末大声道:“我要他!”   “嗯?什么?”   酒宴这下安静了,大家一起朝门口看,目光聚集在了门口刚跨出脚的安末身上。   安末身形微顿,下一秒就被一道身影拦住,抓住他的手腕扯到了主神面前。   谢则晰拉着安末跪下,“禀主君大人,我看上的是他。”   这下西穹和已得到小道消息的众人傻眼了,连主神也酒醒了一半,望着眼前的一对人惊讶不已。安末终于回过神了,想要挣脱手又被谢则晰抓得死死的,跪在主神面前白了脸。   主神一看他俩十指紧扣身体紧挨,在自己面前眉目传情暗潮涌动,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和心上人被围观时的羞涩模样。   “这是?”   身边人忙上前介绍:“这是冥王妃兰缇的弟弟,安末。”   主神一听不由大笑:“西穹好眼光,看上了冥王妃的弟弟,不错不错,两人很是登对。”   说着大笔一挥,在婚书上写下了两人的名字,盖上圣印。   众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神转折,纷纷愣了一会儿才热闹地哄闹起来上前祝贺。   安末被挤在人群中大脑一片空白,他侧头看向谢则晰,发现他也好不到哪去,也一脸的不知所措。   所以他自己的婚姻大事,为什么要拉自己下水! 第12章 冥渊深处12联姻   安末黑着脸将人拉出来,远处灯火通明的殿内还在轻歌曼舞、欢腾一片,院子一角的大树下却已乌云密布。   “你什么意思!”   安末不等谢则晰站稳就将人推到了树干上,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质问。   “我,”谢则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可他知道他必须给安末个解释,不然今晚肯定过不去。   谢则晰顺手抓住安末的手,软了口气:“你先别生气,我可以解释。”   手腕上的皮肤像被烫了一样,安末甩手把他推开,他却紧抓不放,安末脸变了:“放手。”   “好,我放开你别激动,听我解释。”   安末退后一步冷冷看着他:“你说。”   谢则晰缓口气,脑子里很乱,飞快组织着语言解释:“我刚刚真没想到会这样,我不知道我父亲会在那个时候为我求亲,我不想娶亲的!可他竟直接找到了主神面前,我没办法,我当时情急之下只想到了你!”   安末心脏狠狠一跳,血液聚集在了脸上,他瞪着谢则晰:“我?”   “对。”   安末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有股什么东西从心底冒出了头,他动了动唇,好久才问出口:“为什么是我?”   谢则晰挠挠头挫败地在原地打转:“我被他逼了两个月,我见了很多相亲对象,可我心里很不安宁,我很矛盾,我甚至差点把我们的事告诉父亲,我……”“等一下!”安末打断了他:“我们什么事情?”   “就,”谢则晰被噎了一下,硬着头皮说下去:“就我们在云国的事,还有那天仓库的事。”   安末脸彻底红了,“你跟你父亲说这个做什么?”   “我不想娶那些女神,而且我对你做了那么多事也没负责,若真要我在两者之间选的话,我宁愿选择对你负责。”   “负责?”安末愣住。   “是啊,你好歹是冥界堂堂战神,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在云那样对你也就算了,可在仓库那次我知道你是死神的,而且那么多人看着,我毁了你清誉,自是要负责任!我以为父亲只是说说,并不急于一时,没想到……”   谢则晰努力忽略掉心里对安末不该有的妄想,催眠自己将理由说冠冕堂皇。   “谢则晰……”安末脸上红潮退的干干净净,脸色比刚刚更加苍白。   “对不起,没事先征得你同意,是我冒犯了。”谢则晰忐忑,又带着种说不出的希翼。   安末久久看着他,眼神里是谢则晰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很长时间后他听到安末很轻地笑了一下,一闪而逝,抓都抓不住。   “你是应该先征得我同意的,如果你事先问了,我肯定会告诉你,谢则晰,你的负责我不需要!”   谢则晰想上前去拉他的手,被安末避如蛇蝎般躲过。   谢则晰:“安末,我承认是我自私了,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可我保证,我会对你好的,我不是儿戏,我会对你认真的!”   他试探着看安末的表情:“我们,试一试,好吗?”   话一出口谢则晰的心就提了起来,刚刚虽然冲动,可如果娶的那人是安末,他是情愿的。可现在看安末的表情,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他对自己有感觉的吧?   他想起两人在云国里的两晚,那些暧昧,那些亲吻,还有那么多次的情难自控,他的血液加速了,心跳也乱了,或许自己也是喜欢安末的。   是喜欢吧?   在没有得到安末的态度前,他不敢肯定,他已经被重重伤过一次了,得不到回应的爱,他不敢轻易迈出这一步。   安末别过脸,眼角闪过微红,声音听着让人难过:“现在问这些,还有什么用。”   他转身走了,不想再和这人多说一句话,自己的一生就这么被他的一句负责任给毁了。从遇见他开始,这孽缘怎么躲也躲不开,和他死死绑在了一起。他不爱,却要相守一生。   安末走了几步突然被巨大的声音惊动愣在了水池旁,天空开始放焰火了,是冥王特意为哥哥准备的礼物。   大团大团的烟花绽放布满夜空,燃放奇彩,红色的灯笼一盏盏放飞升空,将冥界天空的阴暗完全遮挡了去,幸福来得铺天盖地。   安末怔怔地看着夜空发呆,绚烂的颜色点亮了他的眼眸,也照亮了里面满含的悲伤。   一个温暖的身体从背后贴上来,谢则晰沉默地从身后环抱住他,烟花炸开的声音遮住了他的叹息。   “安末,我们试试吧。”   安末听不见,他的眼中除了属于哥哥的漫天红色,再也看不到别的……   冥王的大婚刚热热闹闹地过去,神界又迎来了一次重要的联姻。   天界和冥界已经不合几千年,两兄弟的纷争向来是主神最为头疼,也最为遗憾的事。   这次因为冥王妃神骨的事情,两兄弟才稍稍冰释前嫌一些,可主神依旧放心不下,生怕自己离去后,他们再闹僵。   但这次谢则晰和安末的结合又让他看到了希望,两位身份地位相当,又都是重要角色人物的联姻,将天界冥界的关系又往前生生拉近了一大步。   主神大喜,为这次联姻的顺利举行费了大心思。考虑到两位新人分属不同神界,无论谁嫁到谁那边都会引起两个儿子的纷争。   主神为了避免偏私,特意将自己居住的三界中景致最好、灵气最充沛的神山让了出来,作为以后两界联姻的居住地,鼓励双方神使多多往来,不分彼此,努力撮合成一家人。   因为主神的重视和大力支持,三界都对这一对报以极大的好奇。很快野史就流传出来了,仓库的那几夜被暗搓搓地编了书出来,大家这才对这两人的爱恨纠葛有了一丝了然。   大婚那天,神山上盛况空前。   主神位居上座,天帝一袭华衣帝王风范、雍容华贵,带着天界众神热热闹闹来捧场。   冥王带着兰缇和冥界的人也将神山挤得满满当当的。   两位战神的出场引得众人踮起脚尖,挤着去看。神山上空日月辉映,霞光满天,声势浩大的仪式盖过了所有人风头。   “嚯,两位战神都气场好强啊!”   “这仪式若不是在神山举行,还真不好分出来是谁嫁谁娶,哈哈。”“是啊,感觉两位都好霸气!”   “那这洞房怎么办?想象了一下,感觉有点刺激啊!”   “我觉得可能需要比试一场。”   “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冥鸦在一旁听不下去了,黑了脸去找洌风。   “我要气死了!主人根本不想嫁他!啊不对,是娶他!”   夜神无奈安慰:“是是是,他配不上安末!”   “主人被他害得这么惨还不够,居然还要搭上一生!洌风,我好难过,主人也一定伤心死了。”   洌风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抚着背:“不会的,安末心里有他。”冥鸦扬起小脑袋,眼睫上还挂着泪珠:“你怎么知道?”   洌风叹气:“你傻啊,若不是喜欢,怎么可能没有反抗这门婚事,你主人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平日虽不爱言语,可性子多倔啊,真一点也不喜欢的话,他肯定不会屈从。”   冥鸦眨眨眼:“真的吗?”   “放心吧,咱们把他们看牢了还不行吗?谢则晰要是敢欺负他,咱们就去揍他,行不行?”   “嗯,这个可以的!”   冽风一把扛起他坐在肩上:“好好看你的主人出嫁吧,看看这排场,有那么多人在祝福他们呢,他一定会幸福的!”   是啊,冥鸦傻傻地看着圣光从金顶射出洒满整座神山,爱神的咏唱回荡在天际,每个人都在祝福,主人那么好的人,一定会幸福的。   小冥鸦擦擦泪,化身最威风凛凛的神鸟,带领羽族飞上了天空,为他的主人献出最虔诚的羽舞…… 第13章 冥渊深处13新婚   神山的夜空美得像副油墨画卷,神女们提着橘色的灯在空中一队队飘过,穿过皎洁的明月,踩着清澈洁白的星河,留下轻柔带着香气的晚风。   安末站在窗前看着夜空,身后的红烛已经将要燃尽。今夜是他的新婚夜,可那身影独立在窗前,浑身都是孤寂。   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还有丝说不出的暧昧,谢则晰犹豫半天,最后还是顶着安末那张冷漠的脸走到了他身后,他伸出手,轻轻勾住安末的手指,还没握紧手指就被抽了出去。   安末躲开他走向一旁,被他紧追不舍地拉住。你进我退,安末被他生生逼到了窗子上,后背撞得窗棂直响。   谢则晰抵上他的脚尖,低头就向他的嘴角凑去,安末别开脸躲过,他的唇擦着安末的脸落在了颈部。   “安末……”谢则晰低声唤着他,温柔小心地在他耳边轻啄,潮热的触感让安末全身绷紧写满了抵抗。   他闭上眼隐忍了片刻,在那唇落在锁骨上又想往下偏移时,安末用力推开了他。   谢则晰的胆子已经被养大了些,安末刚刚不够强硬的反抗让他尝到了甜头看到了希望。   他不排斥自己碰他的,只是他们之间的火候还不够。   谢则晰站在两步远的位置看着安末脖子上自己的痕迹,眼睛更暗了些。   他对安末有欲望,从在云国他就知道,完全不同于对季炀的那种心如止水,安末用他最冷的味道轻易点燃了他心底那团火,让谢则晰克制不住地想要靠近,想要亲近。   他越冷,自己越想得到!   新房外的侍从们慢慢打着哈欠,他们很多人都是带着重托来的,来帮一些人看看两位新人的花烛夜到底是怎样光景。   可里面一直很安静,安静的有些异常,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原以为他俩是不是仪式举行了一天太累睡了,谁知他们刚想打盹,里面便传来了椅子撞倒在地的声音。   紧接着是重物落地、花盆打碎,热热闹闹的拆家声响了好大一会儿才停下。   侍从们面面相觑想跑进去看怎么回事,又被这动静吓得不敢动,这是在打架吗?   好像有点刺激啊,气势各不相让的两人第一晚就动了手?依那两人的战斗力,貌似他们进去拉架会被误伤成冤魂吧?   他们挤到窗边偷偷往里看,好像看到两条身影紧紧纠缠在一起,一会儿分开,一会儿又抱上,搞不清楚是在做什么?   但好奇心并没有持续多久,谢则晰突然打开门走了出来,他们赶紧低下了头。   谢则晰衣衫凌乱抿着唇出去了,大婚之夜抛下新人自己出了院子,不知去了何处。   侍从们也不敢往里进,直到第二天一早进去收拾时,才发现里面被打斗砸的不成样子。看来两位战神夫夫生活不和谐啊,这是为了争那什么才打成这样的吗?   太惨了!   更惨的是这可怜的新房只被他俩住了一天,第二天便没人回来住了。下人们不敢说,更不敢问,只觉得这两人的氛围奇怪极了,一点也不像新婚热恋。   冥界   冥王从案桌后抬起头,疑惑地问:“你要现在就领职位?你才刚成婚,可以晚些日子再来的。”   安末摇头:“不用了,我现在无事可做太闲了,感觉很不习惯。”   冥王沉思:“新婚不和他出去玩吗?”   安末垂眸:“不了,我想找点正事做。”   冥王点头,安末的婚事突然,想必两人还需要多多磨合。这次是主神的亲赐,他和兰缇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兰缇对这个弟弟是疼到骨子里的,所以安末的事,他还是要好好帮助一下。   “那你先回去,我找个合适的,明天通知你。”   “谢冥王大人。”   安末回了自己的小院,他婚前已经把冥鸦托付给夜神了,如今这院子空了,除了自己,再也没了那只神鸟带着玩伴在这里聒噪。   一切都没有变化,原本也没想着和谢则晰一起生活,这里什么都没变动,少的不过是个他而已。   冥王的效率很高,一夜后给安末安排的差事就批下来了。   死神殿主管杀,除了取生人魂魄,一切恶灵魔物的剿灭都由大大小小死神主管。   这次安末要去的是寒冷的雪山脚下,这个空间到处是皑皑白雪,雪山常年积雪不化,最温暖的春季也就短短三四个月,剩下全是寒冬。   安末踩着积雪走到雪山下的一处木屋,推开门,几具散落在地的尸体盖着薄薄冰霜,那些被掏空内脏的腹腔就那样血淋淋地敞着,已被低气温冻成了黑红色,掺着冰渣。   安末裹紧身上的大衣将那些尸体焚烧了,随手捡起些木柴生了堆火,靠近过去温暖冷得发疼的身体。   从冰狱出来后他的身体就开始怕冷了,或许是当年身子没养好就受罚冻出了病根,这些年稍一冷他就觉得身子发疼。   冥王应该是不知情的,否则也不会派他来这里。   他靠火太近了,红色的火舌差点烫上他的掌心,身上僵冻着化不开的千年寒雪,他缓了许久才不觉得那么冷。   摇摇欲坠的木门在门外风雪的肆虐下微微发出响声,却又不仅仅是年久失修的声音,而是带着节奏的,一下一下敲打在门沿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门外想要进来。   安末侧头看着门口,没一会儿就见一道门缝被推开,露出一条雪白赤裸的长腿进来。   那女人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又好奇地看着安末,见安末坐着没动她大胆地推门爬了进来。她身上不着一物,身体凸凹有致漂亮的像个精灵,她像只雪白的猫咪,轻盈妖娆地爬过来,顺着安末的脚踝往上靠过去。   安末一双脚还冻得麻木着,那女人虽然没穿衣服身上却是极暖的,她的手一碰到他的脚踝,他便感觉身体温暖了起来,脚底冒的寒气都被她用手掌驱散了开来,很舒服。   女人伸出猩红的舌头,靠近他的身体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她的声音很细很软:“我饿了。”   安末添柴的动作没停,声音清冷:“所以呢?”   女人趴在他面前向他展露自己美丽的身体:“你给我吃的,我给你想要的。”   “想吃什么?”   女人眼睛冒着光,伸手向他小腹上摸来,被安末用着火的木柴一棍拍开没摸着。   女人受到惊吓缩回了手:“你不要我,我不够美吗?”   她将身上遮挡身体的长发拨开,引诱道:“他们都喜欢我,你也会喜欢的。”   安末:“他们是谁?”   “你想看看他们吗?”女人顺着地面爬到窗边,打开窗子朝外发出一声奇特的鸣叫,没一会儿,雪地里就爬来两只和她一样浑身雪白的男人。   他们连眼球也是白的,像是看不到安末,进门就扑在了女人身上,像是她养得宠物,争着抢着讨好她。   “你看,他们喜欢我,你也要吗?”   女人朝他伸出手,美丽的眼睛里写满了渴望,“给我吃的,我很饿。”   安末动动腿,火堆将身体暖的差不多了,眼前那三只东西也已经混乱到没眼看了。   外面风暴突然变得强劲起来,呼呼卷起雪堆砸向门板,一股强风吹过,门被大力吹开,冰冷的气流袭进冻得安末裹紧了衣袖。   一个高大的身影踏着风雪走了进来,一看眼前混乱不堪的一幕和火堆后被迫观赏淫^乱的安末,火立刻冒了出来。   他挥手一剑将那难分难解的三人斩下,两个男人化为了雪块,那女人尖叫着喷了一屋子的血。   安末看着他的突然出现愣住:“你怎么会来?”   谢则晰厌恶地擦干净剑上的血,走过去和他挨着坐下:“我新领的差事,天帝派我来除恶灵。”   “……”   安末站起身不愿和他靠太近,绕到了火堆的另一面。   这事有些蹊跷,冥王派自己来这里,天帝也派了谢则晰来这里?   “你知道我在这儿?”安末问他。   谢则晰眼底闪过心虚,不自然地看向了别处,牵强地回答:“不知道,刚刚看到你我也很吃惊。”   安末抽抽嘴角,吃惊吗?可一点也看不出来。   谢则晰犹在自言自语:“既然如此,我们就互相照应吧,一起完成任务回去交差。”   安末没回应他,心里把这一切又串了一遍。   冥王给他派了铲除艳魔的差事,而偏偏那边天帝也派了谢则晰来,这种魔最为淫,乱,一人来斩杀还好,两个人一起看到一些不该看的场面难免会尴尬的,更何况他和谢则晰现在是新婚燕尔的关系。   冥王和天帝和好如初了吗?这是故意的吧。   安末陷入沉思,开始考虑要不要放弃任务回去……   ………………   一日前冥王府内   冥王问兰缇:“安末出任务去哪种地方比较合适?”   兰缇想了想:“只要不是很冷的地方就行,他怕冷。”   冥王点点头,转身就和自己的哥哥商议出一个去处。   “就去那里吧,冷了才会需要个温暖怀抱,我给西则说一声让他机灵点儿。”   “嗯,艳魔花样多会的也多,正好他们可以一起学习一下,多培养点恩爱气氛。”   “主神交代的我们也算尽力了,希望不会再有下次合作!”   “当然,我也不想天天和你打交道,可谁让我手下不争气呢,非要娶你冥界的神。”   “娶?呵,谁是夫谁在上还不一定呢,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们安末娶西则!”   “人界流传的话本你没看?西则早把他睡了。”   “呵,那是他趁人之危,堂堂正正来打,谁打不过谁还不一定呢!”   “啧,你这讨人厌的臭脾气,赌一把?”   “赌就赌!” 第14章 冥渊深处14别的心思   银色的群山中央坐落着几块碧蓝的幽潭,潭水袅袅冒着热气,将这一方天地缠裹的云雾缭绕,美若仙境。   可惜潭水中妖魔横生,秽乱不堪的景象破坏了这处的绝美。   安末站在雪山之顶看着潭中艳魔四处狩猎回的男男女女,被一群魔物玩乐着、撕碎吞食着,红色的雪泥看得他胃里翻滚想吐。   谢则晰已经持剑飞下去了,干净利落地斩杀着那群魔物。   安末刚要动身,脚下的群山突然一阵剧烈晃动,一条雪白的巨物从山涧穿过,正猛力撞击着山脚震得山顶积雪摇摇欲坠,没坚持多久便不堪重负从山顶倾扑落下。   雪崩的声音轰隆隆发出巨响,安末一下子失去目标,被眼前声势浩大的雪海挡住了所有视线。   脚腕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安末低头,见几条粗壮的白色冰棱从雪堆里窜出来猛缠住了他的脚,然后疯狂地往下拖拽硬拉,安末身体失重坠了下去,被拉进了深不见底的雪堆。   极寒刺骨的冷袭来灌入他的脖子衣领,将他的体温瞬间夺走。安末眼前雪白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感觉挥起长镰朝腿腕处用力割下。   脚腕被松开又立刻被更多的冰棱缠上,死命地拽着他往下急速下滑。   衣服被雪湿透了,贴着皮肤全成了坚硬的冰碴。感觉马上要被拉进一个寒冰巨渊,关键时刻锁链及时缠上了他的腰向反方向猛拉回了他,下滑停止了,僵持下让他终于有了片刻喘息,可以斩碎脚下一次次的偷袭。   几次后那些白色东西消失了,不再缠着他不放。安末被深深埋在雪堆里,厚重的雪层冰霜压得他透不过气。   他稳住身子跳出了雪堆,刚出来就被急赶来的谢则晰抱了满怀。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谢则晰刚刚吓得心都凉了,一眨眼的功夫安末就被雪崩埋住了,这漫天雪地的连个踪迹都寻不到。   很快他注意到安末身上被风一吹已经结了层霜,脖子和锁骨上应该是被冰碴划伤了吧,有了几条深深的血痕。   “跟我来!”   谢则晰不由分说抱住他就往不远处的山涧跑,不顾安末挣扎强行将人带到了一处冒着热气的幽潭。   谢则晰抱紧他一起跳了进去,微烫的泉水立刻将他们包围驱散了冰寒。   察觉到他的抗拒,谢则晰更用力地环住了他的腰,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别动!等你体温恢复我就松开。”   安末不动了,热泉熏得他整个人又活了过来,身上的冰霜慢慢融化在水里,谢则晰的手紧紧托着他,帮他取暖,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耳边是泉水清晰的流动声。他能感觉到水里有好多东西向他们游了过来,围着他们在试探、在打转,想要靠近,又在估量危险。   谢则晰:“别管它们,你先驱寒。”   “我没那么矫情。”   谢则晰沉默了,良久后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查过了,大婚前,我查了你的事。”   安末闭上眼,脸上被熏蒸出密密的水珠:“什么事。”   “我知道你怕冷,还有怕冷的原因,”他直起身看着安末:“因为我擅自去云国的原因,害你在冰狱受罚了几百年,对吗?”   他的手滑过他的肩头,来到安末胸口的位置,散乱的衣衫后是一道若隐若现的疤,“我还知道,你当时受伤是因为你拔去了神骨,救了你哥哥。”   他慢慢低下头,在那条疤上落下轻轻一吻,又向上心疼地亲着他脖子和锁骨上的血痕,“对不起,我闯了祸,害你受罚,我……”   安末一直没推开他,安末的身体就在他怀里,谢则晰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热气熏晕了脑袋,突然很想再吻一次他渴望已久的唇,像在云国那样,在那个奇怪的花苞里,那时的安末没有抗拒他的吻、他的侵犯,一切发生的都那么理所当然,就像现在这样。   温热的水流,紧贴的身体,还有――纵容他毫不反抗的安末,他循着他的唇探过去,动情地吻上,却被安末伸手挡了回去。   他听到了安末的冷笑:“猜错了。”   谢则晰一愣:“什么?”   “不是因为你才受罚的。”   谢则晰:“那是为什么?”   安末直视他,一脸坦然:“是为了沈清,我擅自更改了他的寿命。”   谢则晰瞪着他半天没说出话,心脏被刺得很疼,却没办法缓解。   “沈清……”   “对,你当时不是知道吗?我救了他。”   谢则晰松开手,突然有种被背叛的错觉,“你果然,喜欢他。”   安末没回答这个问题,看着谢则晰忍气扭曲的脸,心里突然有丝畅快:“所以你的负责对我来说,真的不算是为我好。”   安末慢慢抽出长镰,腿上早在他们谈话间已经缠上了一双又一双的手,在他身上极尽诱^惑地挑逗着,试图引诱他沉沦地狱。不等他出手,身子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撞向了潭边,连带着下半身的一群妖物一起摔在岸上。   谢则晰钳住他的下巴用力吻了上来,带着恶狠狠的味道,咬破了他的唇,混入满腔的血腥味,用蛮力强迫了一个血腥的深吻。   趁着他们无暇顾及,更多雪白赤裸的妖物爬上了他们的身体,贪婪地嗅着他们身上的味道,一个又一个堆积上来将他们彻底覆盖。   妖物纵情享乐着,一张张扭曲的脸上没有意识只有极致欢愉的欲望,突然他们享受的表情慢慢一点点裂开,身体破碎成无数片炸飞在空中。残肢断臂炸裂开撒下浓重腥臭的血雨,安末踢开脑子不正常犯抽的谢则晰,冷着脸拉好衣服站了起来。   谢则晰呼吸不稳犹在发怒:“不管你以前喜欢谁,现在你已经和我成婚了,就不许再有别的心思!”   “成婚?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你想对我负责填补自己的负罪感,我成全你。可是别的,你也别想太多了,我没有,也不会给。配合你演戏到此为止,以后各走各的,等你想和别人成婚了,再来找我解除婚约。”   把话都说开了,安末转身朝另一座山头走去,谢则晰白着脸站在原地,气得将一山窝的妖物杀了个干干净净!   他没有再追上来,安末独自剿灭了一个山坳,身后再也没见谢则晰的身影。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安末走到一处林子里坐下,燃起了一堆篝火。   那些小妖已经被清的所剩无几了,还剩最后的大boss没出来。木柴有些湿,燃出的火苗夹杂着刺鼻的浓烟,安末眼尾微红着,或许是被烟呛着了。   空山里入夜后更冷了,静的渗人。一个人习惯了,安末毫不在意地拨弄着柴火,偶尔顺手掷出杀死几只窥探的小妖。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踩着积雪的声音传来,一个高大漆黑的影子在靠近。安末看着火光下的影子身体一绷,犹豫了片刻才抬头望去。   在看到来人后心里刹那莫名的失望,僵硬的身子再次放松下来。   “啧啧啧,你那什么表情?看到我很失望?”   “没有,你怎么来了?”   夜神抖抖肩上的积雪,撩了撩长发,“还能为了谁,有人不放心你呗。”   夜神抖出怀中的披风,走过去不容安末反抗强行给他披了上去,“你哥哥知道冥王把你弄这里来生气了,冥王花了好半天才哄好,这不,这就赶我来给你送保暖衣物了,要不是冥王粘着他,他自己也跑来了。”   安末摸着毛茸茸的领子,里面是哥哥用梦灵为他精心织就的暖丝绒,风雪还在簌簌地下着,衣服里暖和极了,安末突然有些思念哥哥了。   “还有这个,手炉拿好!”   夜神塞进他手里小暖炉,伸手帮他整理了下衣领,碰到他凉冰冰的脖子不由顿了顿,看安末神情落寞,干脆顺手抱了抱他安抚。   “那只傻鸟也闹着来呢,不过他这两天生病我没让他来。”   安末:“生病?它怎么了?”   “悖就……就不说了吧,怪我!”洌风神色尴尬,难得有难为情的时候。   安末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怎么了,也只好打住说别的:“既然已将他给了你,你就好好待他,别总欺负他。”洌风忙保证:“我发誓,我肯定对他好,好一辈子!”   身边的火堆突然被狂风吹得四散开来猛飞出去,其中一股冲过去差点烧了洌风的衣角。   “我艹!”   洌风揽住安末的肩膀退到一边,抬头就看见谢则晰阴冷着脸充满敌意地在不远处瞪着他。   洌风惊诧不已又觉得莫名其妙,“西则战神,你这是……”   谢则晰盯着他放在安末肩膀上的手,眼中压抑着火,“你是谁!”   夜神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哦,我是安末的好朋友,夜神洌风。”   “好朋友?”   “对,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俩最熟了。”   洌风觉得不管怎样这个西则也算是安末的夫婿了,搞好关系是必然的,只是看他的表情自己好像不受欢迎,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吗?   “你来找安末?”   “对,他怕冷,我给他送些衣物过来。”   洌风看看沉下脸的安末,再看看阴着脸的谢则晰,突然觉得这俩人之间气氛不对,自己是不是出现的不是时候?   “那,既然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气氛太尴尬了,洌风还是决定先撤。   【作者有话说:借夜神大人来用用……】 第15章 冥渊深处15做戏   “他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   谢则晰堵住他要离开的动作,上前质问。   安末明显愣了一下:“谁?”   “刚刚来给你送衣物那个夜神!”   安末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副理所当然捉奸的模样是不是入戏太深了,才刚成婚而已,这表现是吃醋吗?刚刚那一幕让谢则晰心里彻底没了底,连最早心存那点自信也快给磨没了,刚刚那人为安末披衣拥抱的动作太自然了,就像他们早已在一起很多年。   安末珍惜衣物的模样看得他眼睛发疼,难道自己真的会错意了?   “是不是我的突然出现和你成婚,坏了你们的好事?他是你的心上人?”   安末已经不知道该不该解释了,解释显得自己在意,不解释谢则晰是真的敢无限联想。   “他是谁不重要,也和你无关。”   这次联姻本就荒唐,和谢则晰扯上这层关系更是意外中的意外,既然他已表明只是责任,那自己又何必当真。   谢则晰还要再追问什么,安末突然抓住他肩膀推开,单手对上了身后突然袭来的艳魔。   不同于白天消灭的那些小喽,他们等待已久的大魔头终于出现了,谢则晰正问到关键时刻被打断气得暴躁不已,转身就和魔物激烈地缠斗在了一起。   等他杀气腾腾地将那令人作呕的怪物一刀毙命后,周围已经不见了安末的踪影。   他走了吧,或者是在躲自己。   谢则晰握刀的手垂了下来,身上的血渐渐凉透……   …………………   冥王府内   冥王正襟坐在餐桌前,对着一桌吃饭的安末询问:“听说你和那个西则不和?你回来住了是吗?”   兰缇停下为安末夹菜的手,关心地询问:“真的吗?你没在神山上住?”   安末低头吃着菜一直保持沉默,闻言轻轻摇了摇头:“没,没有不和,住不习惯而已。”   兰缇颇为担忧:“有什么事要告诉哥哥才好,不能瞒着我。”   “嗯,不会的。”   冥王:“那边下人们说你们两个都没回去住,已经传到主神耳朵里了,这才让我来问一下,安末,两个人刚在一起,要彼此迁就磨合,不要随意冷战。”   安末点点头:“嗯,明天就回去,你们不用担心。”   安末慢慢扒着菜,冥王正体贴地为哥哥盛汤,哥哥一脸笑意甜蜜幸福,熬这么久终于苦尽甘来了,真的不想哥哥再为自己的事烦恼忧愁。   回来本就不是长久之计,和谢则晰的以后还是早做打算才好。   这次猎魔回来后,冥王终于给他了职务,做了死神殿的正神位,掌管十殿事务。   安末本不想坐上首位的,但冥王很坚持。   他终于再次回到了熟悉的总部大楼,见到熟悉的同事和部下,不同的是这次坐到了最顶层的管理位。   回去的第一晚,他们在楼顶的露天休闲厅为他搞了个小型欢迎会,热闹欢乐的气氛为冥界上空增色不少。安末保持着理智只稍微多喝了一点酒,其他人比他要兴奋的样子,夜深了还在狂欢。   “哇,快看那是谁?”   审核部小樱拿着一支香槟靠在边缘玻璃上,指着天空中一抹身影示意大家看。   安末抬头,微醺的视线中出现一抹熟悉的影子,那人身姿挺拔,浅灰色的长袍随着浮云微微流动,高大的身材强健结实,给人满满的压迫感。   安末愣神了几秒钟,再回过神时,谢则晰已经被众人围在了中间,大家热情地欢迎着冥界的新人口,第一次近距离围观战神。   “西则大人怎么来了?”   谢则晰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和众人的沟通进退有度:“我来接安末回家。”   “哇,好甜啊。”   “羡慕了,我也想有人接我回家。”   谢则晰带着柔和的笑朝他远远望来,满眼都是他的深情目光让安末有片刻心动。   谢则晰从人群中向他走来,声音温柔到宠溺:“喝酒了?”   安末脸上维持着面无表情:“一点。”   “我来接你回去。”   安末在众人的目光下僵硬地点头:“好。”   “现在可以走吗?”   大家立刻起哄:“可以可以,天色不早了,快带我们老大回去吧,记得好好照顾他哦。”   谢则晰冲大家点头道别,伸手扶上了安末的肩:“没醉吧?”   安末摇头:“没。”   “那好。”   他的手下滑落在了他的掌心,手指用力与他十指紧扣,牵着他离开了大楼。   在别人眼中他们是相爱的吧?所有人都在关注这段联姻的后续发展,而这样的伪装又能到几时?   安末思绪飞远,两人早已离开了众人的视线,可手依然牢牢紧握着。   谢则晰清清嗓子,找了个理由:“主神明天要回神山住了,他在天帝那里住不习惯,我们不回去住被知道的话不太好。”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今天破天荒来接自己了。   安末默默抽出了手,刚刚还暖暖的气氛一下子不见了,他再次恢复了疏离。   空了的掌心被灌入冷风有些微凉,谢则晰低下头抿紧了唇,这种想靠近又不能靠近的感觉很折磨人,他有些不知道该拿这样的安末怎么办。亲近不得,远离不舍,他们之间似乎缺了一条很重要的纽带,一个他可以正大光明靠近他、拥有他的理由,能让他抛弃顾虑尽情释放内心去掠夺,把这个人霸占在手里的理由。   有什么东西梗在两人中间,始终戳不破。   回去一起共同生活两日后,安末知道谢则晰撒谎了,主神没有回神山,也没人监视他们的生活。但安末默认了这样的同居生活,没有揭穿他,也没有再回冥界住。   谢则晰每日早晚接送他回总部工作,在众人眼中保持着完美伴侣的角色,偶尔中午还会来总部餐厅蹭个饭,与安末表现的和谐美满。   尽管两人回去后安末并不搭理他,谢则晰也只有在人前才能牵到他的手,同居的日子并不和谐美好,但安末发现谢则晰来总部找他的次数反而越来越多了。   安末不适应这样的刻意做戏,谢则晰演的越投入,他心底越烦躁,那些虚假的情意让他排斥抵触,有时候他甚至会冲动地想去扒出季炀的资料,直接送谢则晰过去,好让他不再扰乱自己的心神。   落地窗外的血月沉下去了,再过半小时谢则晰又会来接他回去,安末没由来的一阵焦躁,想逃离这种戴着虚假面具的生活。   房门被敲响,洌风推门走了进来。   “还没到下班时间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望着窗外,在等你的爱侣来接你回家?”洌风笑着揶揄安末。   安末回头:“你怎么来了?”   “唔……当然是有事找你。”   夜神从怀中抽出一张精美的帖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看着你和兰缇两对都恩恩爱爱的,我也想成婚了,小傻瓜固执地非要先得到你的点头同意,自己又害羞不敢说,只好我来提亲了。”   安末闻言一笑,脸上难得浮出喜色:“你要娶他了?”   “对,早就想正大光明地迎回家了,他一直舍不得你。”   安末拿起喜帖轻轻抚摸着,认真看完后郑重放入了抽屉保存:“定好日子了吗?”   “他想让你帮他选日子。”   安末笑:“好,我选好告诉你。”   夜神冲他眨眨眼:“不要太久哦,我有点等不及了。”   安末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嗯,看你表现。”   “唉,”夜神夸张地叹气:“我还要怎么表现啊,我现在可只有他一个,只单恋了一个你哥哥他就已经醋到不行了,若不是兰缇大婚,他都不肯理我。”   “活该,谁让你以前那么风流。”夜神无奈摇头,笑着微叹:“嗯,自作孽不可活,好在他心思单纯没太刁难我。”   安末心情舒畅多了,想到冥鸦终于稳定下来有了自己的归宿忍不住和洌风聊起了他们的以后。   “他想帮你在羽族再选一只优秀的,送来陪你。”   “不用,这种事要看缘分……”   两人站在窗前商量婚礼的细节,紧靠在一起的身影和安末脸上愉悦的笑容让门口的谢则晰掌心握得生疼。   认识安末这么长时间了,他从未见他笑过,还是这种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他对那个夜神笑的如此明媚耀眼,该是有多喜欢?   谢则晰慢慢后退转身来到了走廊边的窗口,望着冥界天空的灰色云团陷入了沉思。   许久以后门终于打开了,洌风神清气爽地从房间里走出来,一抬头看见了走廊尽头站着的高大男人。   那人闻声慢慢转过了身子,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却能感受到那眼底暗藏的凶光阴沉可怕。   窗外的血月在他身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那人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浑身藏不住的杀气让洌风惊觉眼前人想毁灭自己……   【作者有话说:快要发现真相了,有点兴奋。】 第16章 冥渊深处16真相   安末最近忙的不可开交,除了死神殿的大小杂事,最让他费心的就是冥鸦的婚礼了。   他每天一闲下来就去找冥鸦和洌风,帮忙各种繁琐准备工作,大半个月过去后,等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他才惊觉最近的谢则晰安静的异常。   算算时间,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往常那样来总部接自己回去或者来蹭饭了,回去后也很少见到他的身影。   安末停下手中为冥鸦精心准备的礼物,心中不由一丝苦笑,这算是新婚的新鲜劲儿过去了吗?他终于不屑演戏扮恩爱了,挺好,原本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局。   貌合神离、各不相干,才是他们的真实写照。   夜神洌风的婚讯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大婚前一日才公开邀请,犹如一颗重磅炸弹,把众人震惊的外焦里嫩,晕头转向。   这位撩遍冥界少男少女的顶级花花公子居然要成婚了,对象还是安末的神鸟!果然海王出手不同凡响,口味奇特、画风清奇,连神兽都不放过!一石激起千层浪,洌风的话题被炒得火热,极大地娱乐了大众,婚礼的风格也被这对奇异的伴侣组合定义成了众人吐槽艳羡带点痞气的轻松明快风格。   冥界最近真的是好事连连,在冥王的带头下一桩接着一件!   在那个天气好到让人想在草地上打滚的一天,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和小夜曲,冥界处处挂满了冥鸦最爱的啵呤啵呤亮光闪闪的小东西,将冥鸦白嫩的小脸照的溢彩泛华,漂亮极了!   婚礼很简单,却每处细节都透着用心,让人感到很舒适愉悦!   作为冥鸦的主人安末高高坐在上座,身边是陪他坐在一起的谢则晰。   谢则晰精神看起来不太好,安末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也不想在意,他能回消息按时来参加,安末已经觉得不错了。   谢则晰眼睛看着台下热闹欢乐的一幕,耳边却嗡嗡的什么都听不见,他的大脑正陷入一片混乱的大爆炸里,思维完全断了线。   夜神喜欢的不是安末?是安末身边的那只乌鸦?!   谢则晰是来到婚礼现场后才知道今日的主角是夜神的,这几日因为安末和洌风的如胶似漆,他颓废矛盾了很多日,他每日躲着安末,一遍遍责问自己是不是真的一厢情愿做错了?   他萎靡不振,什么事都进不了他的心,直到刚刚在欢快的乐曲中看到洌风带着一个漂亮男孩进场,他才惊觉自己弄错了,被这神转折弄得又喜又惊,原来竟是自己误会了吗?   他的笑还未扬起,眼中浓郁的颓然还未化开,洌风深情款款的一声呼唤“冥鸦”,让他大脑猛被击中,全身定格在了原地。   他回头,看向新人的名字,冥鸦?是相同的发音吗?   冥鸦!   谢则晰全身的细胞都对这个名字终身难忘,曾经他为了查出这个名字到底是谁,让人翻遍了全市户籍档案。   当时陈末脱口而出的名字让他嫉恨良久,能在那种情况下让他发出求救的人会是谁?在他心中占有怎样的地位?“冥鸦”这个名字曾像长满荆棘的毒藤一般盘旋在他心中,刺得他寝食难安。   可现在,冥鸦竟是安末的那只神鸟?它叫冥鸦?   婚礼的后半部分谢则晰一直处于神游状态,很多事情突然像是豁然开朗,却又变得更加复杂,迷雾重重。   冥鸦、安末,他们和季炀有什么关系?!   谢则晰神思恍惚,陷入迷云,总觉得自己算漏了什么。   季炀的转世是陈末,他为何会喊出冥鸦的名字?   冥鸦是安末的,那季炀……不对!季炀!   谢则晰突然站了起来,一个荒谬又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他脑海中,他的血液因为这个大胆的猜测加速流动起来,飞速在全身的血管里乱窜,奔腾着、叫嚣着。他急于去求证,不等仪式结束语说完就匆匆离开了现场,朝着一个地方跑去。   婚礼太热闹了,每个人都乐昏了头,没人在意是不是少了一个人。安末被围上来的酒杯包围了,一杯杯喝下去,心情难得开心一直面露笑容。   今天是冥鸦最幸福的时刻,他这个曾经的主人,除了不舍,就只有满心的诚诚祝福了……   ……   冥界档案管理处   承知正火速整理归档今日的最后一批生魂资料,录完就准备赶去参加夜神的婚宴。   今天真是不顺,这么好的八卦热闹日子居然工作突增多的离谱,这下没能看到现场他是真心郁闷。   他锁上柜子,一转身差点和突然冲进屋子里的谢则晰撞满怀。   “西则大人?”   承知惊讶不已,安大神的夫君怎么跑这里来了?   “帮我查一个人!”   “啊?查谁?”承知傻眼。   “季炀!”   谢则晰心脏猛烈撞击着胸口,对,他突然发现自己之前查寻的方向是错误的。   他不应该查安,上次伪装身份来查安的转世,得出的结论居然是查无此人!   当时他就觉得疑惑,可任凭他用刀逼着承知再怎么想办法,安这个人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无论前生还是今世,都没有任何痕迹可寻。   他找不到他!可这次,冥鸦的出现让他突然发觉自己查的方向或许是错误的,季炀的那三世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或许是谢则晰的神情太过紧张怪异,承知觉得不对劲儿但也不敢多问,安大神的家属算自己人吧?查一查应该没关系的!   承知调出了档案,将谢则晰想要的季炀所有转世轮回全列了出来。   谢则晰一字不漏地看着,满满几大张纸一行都不肯放过,一直看到季炀目前正在轮回的情况。   他慢慢合上纸页,脸上的表情让承知觉得心里一阵发毛,他是在生气?还是黑化了?看起来很危险的样子!   谢则晰手指下的纸张被用力捏到皱成一片,低声问:“这个我可以带走吗?”   “额……可以,没问题的,您尽管拿走。”   “多谢,请问还能再帮我查两个人吗?”   “好,您说名字。”   “陈末,黎唐。”   “行!”   十几分钟后,承知别过谢则晰匆匆赶往了婚礼现场。   谢则晰低头离开了总部大楼,出了大门突然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了。   他的手中还紧捏着所有真相的结果,陈末、黎唐、洛衣,三世中竟只有洛衣才是真正的季炀!   谢则晰站在石阶上,脚下复古繁重的花纹一层层延伸下去直到忘川河脚下,就像自己的心一样,被复杂凌乱的真相层层叠叠压得喘不上气。   站了良久后,心里最初那种被愚弄的愤怒已经褪去不少,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点整理紊乱的思路。   安末骗了自己,那个和季炀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根本不是季炀!   陈末、黎唐,清冷的、疏离的,带着一丝淡淡骄傲,他们身上没有一丝季炀的影子,自己早就察觉到不对了,还以为是新的一世,不一样的性子。   事实看来他一点都没猜错,无论是以前的季炀,还是最后的洛衣,他和自己相纠缠的命运中始终都离不开背叛,欺骗!   谢则晰在忘川河边痴痴站到了深夜,等他披着一身憔悴染满风霜回到家里时,看到安末已经醉酒被送了回来,此刻正趴在床上,怀里抱着柔软的枕头,睡得昏沉。   他慢慢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在得知了这一切后,再去看这张脸,谢则晰几乎已经可以肯定安末就是那两世的扮演者了。   他伸出手,指尖在安末眉骨缓缓划过,来到他斜挑起的眼尾。   曾经的他们素不相识,安末遗漏了自己三百年。那时的自己满腔愤懑怨恨,一心只想报仇。现在想想,安末怎可能放自己进入轮回,肆意去更改他人的命运呢?   所以他才欺骗了自己吧!   谢则晰坐在地上,默默看着安末的睡颜看了一夜,他压下所有的情绪安静耐心地等着,等安末醒来,等他告诉自己所有的真相! 第17章 冥渊深处17他的白月光   窗子似乎没有关好,有微凉的风漏了进来,扬起薄纱一角。   安末从昏沉的梦中醒来,半醒中似乎看到昏暗的晨光中坐着一个人。他靠坐在自己床边,头微低垂着,正侧头看露着白光的窗外。安末看了他好一会儿他才察觉安末醒了,慢慢转过头对上他,眼中是熬了一夜的血丝通红。   安末慢慢坐起身,感觉坐在阴影里的谢则晰看起来有些奇怪。   谢则晰定定看了他许久,突然站起来,朝床上的安末欺身而去。安末一愣,撑着身体向后挪了一些,靠在了床头。   谢则晰离他极近,审视着眼前这张脸,声音沙哑地开口:“醒了?”   安末可以确定他是真不对劲儿了,竖起了戒备:“你做什么?”   谢则晰的神情似在沉思:“我在想,该叫你什么?陈末?黎唐?还是安末。”   安末僵住,想再后退离他远点,发现身后已经没了路。   “你知道了。”   终于还是知道了,本也瞒不住,以他现在的身份,只要他有所怀疑想查,没什么查不到的。   “你假扮季炀,骗我。”   安末别开脸:“不能擅自篡改他人命运,你现在是神,应该知道。”   谢则晰点头:“是,只是没想到死神大人会亲自下场,去做替身。”   “我自己工作的疏漏,”安末很快冷静下来恢复了镇定:“你缺的三百年已经给你补上了,你也圆满顺利升神,若还是放不下,你可以再下去找他。”   谢则晰冷笑:“找他做什么?让他再背叛欺骗我一次?”   “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无关。”   “我和他的事,本来是和你无关,你耍的我团团转骗了两世,我也暂且体谅你是迫不得已,可有件事我想了一夜也想不通,希望你能给我个解释。”   “什么?”   谢则晰抚上他削瘦的肩,眼中汹涌澎湃的情绪被压在最深处:“你扮成季炀的样子和我谈情说爱、日夜厮磨,身体都给了我,这代价似乎有点大啊,做到这种地步,别告诉我你只是为了弥补工作的疏漏。”   安末停顿了一会儿:“我没想到你的报复会是这种。”   “知道后你也没反抗,每次在床上都很顺从、迎合、享受,难道死神大人可以随随便便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还是……”谢则晰突然勾住他的下巴,逼他正视自己:“还是说,你喜欢上了我?”   安末心狠狠一颤,皱眉别开他的手:“那不是我。”   “什么?”谢则晰的笑滞住。   反正已经知道了,再隐瞒也没任何意义,不坦白反倒会让谢则晰误会。   “那是人偶,哥哥用梦灵帮我织的,只会做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人偶!   谢则晰石化在原地,脑中想不通的疑团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难怪他床上床下两张面孔,原来他不止假扮季炀来骗自己,还拿人偶顶替!   无名火冒了出来,谢则晰突然觉得自己傻得可笑。   “那陈末在巷子里的遭遇,不是你?”   安末点头:“是人偶。”   谢则晰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这么长久以来的愧疚自责在听到这句话后,突然被解脱、被救赎,可他一点也没觉得开心,反而有些悲伤,那样让他铭记一生的陈末,居然有一大半时间都是假的!   “那黎唐的死?”   安末垂下了眼:“那是我。”   谢则晰有些想笑,自己该感到高兴吗?毕竟死神心软了,奋不顾身救了自己。   “那在云国的,都是你对吗?”   “嗯。”   谢则晰的手从他肩膀来到脖子上,不知道该掐下去还是将人拉入怀里。   他的心随着真相的一点点展现一直在起起落落,知道他骗了自己时的愤怒,知道是他代替季炀陪着自己两世后的莫名喜悦和心疼,甚至还生出了妄想,以为他喜欢自己。   可现在这些都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偶击碎了,这种愚弄让他觉得身为男人的尊严被挑战被践踏,这和安末帮他找了个工具应付没有任何区别。谢则晰这会儿胸口气得发颤,瞪着眼前人想撕碎吃掉。   安末推开他下床:“该解释的都解释过了,你可以走了。”   他的脚刚碰到地面就被扯住胳膊猛拉了回来,重重摔在床上。   谢则晰欺身压上去,制住他的双手,危险的压迫感逼得安末不停后退。   “我被你戏弄,被你欺骗,你一句解释就想一走了之?”   “不然呢?我也配合着让你发泄报复了,我们两清。”   “两清?这事清不了!”   “那你还想怎样?”   谢则晰压在他胸口让他再也动弹不得,步步紧逼:“我要听你一句真话,你做这些真的只是为了弥补失误?”   “是。”   “在云呢?你说了自愿!你没用人偶,你纵容我对你肆意妄为!”谢则晰的每一个字都逼得安末不停后退,他咬唇反抗,最后干脆出手将谢则晰从身上掀了下去。“那时重伤,神志不清。”   安末给的答案一点也不足以让谢则晰信服,他当时明明有能力杀死自己的,胸口那把刀他有多少次机会可以终止他的侵犯,最后都没下得去手。   为何不承认?   谢则晰想要再问被安末闪身避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人影,躲得他远远的。   谢则晰脑子里还在消化着突如其来的各种真相,安末如今的身份转换让他突然有种安末其实一直都在自己身旁,从未离开过的错觉。   这种感觉和对季炀不一样,他曾经对季炀爱的深恨得切,一时的付出换来了几世的怨恨。   到最后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对季炀到底是什么执念了,那两世安末代替季炀呆在他身边,安静、顺从、清冷、孤傲,一直由着他为所欲为各种报复。   到最后自己心软了,放弃了,想好好疼爱这个人,现在却告诉他,那个人不是季炀是安末?   可怕的是他自己居然觉得莫名雀跃,两人之前暧昧不清的纸终于被捅破,他是陈末、是黎唐、是安,是那个自己想爱又不敢靠近的家伙。   他和自己成婚了,是这个世上最名正言顺专属自己的人,还有比这更美好的结局吗?   可安末的态度,安末的拒不承认让他怅然若失,没了自信。   安末将弥补疏漏和人偶摆在了他们之间,替身偿债结束后他还是那个清心寡欲的死神,不为任何事物所动。   而自己却早在这三世的相处中再次失了心……   …………   安末跑出来后直接飞回了冥界。   谢则晰的步步紧逼让他乱了阵脚,他的心有些失控,他急需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平静下来,跳出谢则晰的魔咒。   他来到冥界最黑暗的森林,最幽暗的深处,穿过荆棘踏过枯草,最后停在了一块岩石后。   岩石被厚厚的黑色植被覆盖着,一个圆形深洞藏在枝叶背后。   他站在洞口前,只需一步就会跌入黑瓮,他知道在里面是什么感受,那种空虚到让人发狂的黑暗他曾独自默默承受了一百年。   哥哥用退婚为他换来的免除瓮刑,他最终还是辜负了,没有好好听话免除刑罚。   冥王只给了他一个条件:“去云带谢则晰回来,将其他人命运归位,瓮刑可免。”   安末拒绝了。   云国里自己被烧死了,太子被除去,而谢则晰做了新帝,终于能和他深爱的季炀长相厮守了,安末不想更改这个结局。   这是自己欠他的,白月光应该还他一次。   所以他拒绝了冥王的要求,自愿跳入了黑瓮,被生生折磨了一百年。冥王对他的坚持很无奈,只好看在哥哥的面上为安末将处罚时间从三百年改为了一百年。   即便是这样,百年后安末出来依然花了很长时间休养,精神才渐渐恢复正常。   在那片虚空里,他丧失五感和外界彻底断了联系,孤寂的日子里他每天都在催眠自己忘了谢则晰,直到最后痛苦到不敢不忘……   那种求死不能的感觉,就是他动心的下场。   安末站在洞口吹着冷风,心慢慢沉了下来,不会再对他心生妄想了,谢则晰的心中只有他的白月光,谢则晰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季炀,即使自己用真身陪他暧昧了一场,他最终的选择依然是救季炀……   一切还不够清楚吗?   自己误入他人的感情纠葛中作茧自缚,一切都只是入戏太深自己当真罢了,谢则晰从未变过,自始至终只对一个人深情。   那个人,不是自己!   【作者有话说:快完结了吧……】 第18章 冥渊深处18告白   黑色的河水,淡墨色的远山,河岸边灯火通明的总部大楼,还有更远处繁华热闹的冥市,光明与黑暗奇异地结合在了一起,冥界是个神奇的地方!   谢则晰站在码头旁看了会儿水浪中翻滚的亡灵,见时间差不多了,转身朝总部大楼走去。   他抬头望了眼最顶那一层,黑色的落地窗后还亮着一盏灯,那里面是躲了他三日不回家的人。   如今安末于他来说,已经不仅仅是陌生的死神、一面之缘的安,还是和自己有了更多纠缠牵绊的人。   现在的关系有些复杂,有些混乱,可这个僵局总要打破,让安末主动是不可能了,谢则晰决定还是自己去。   他在楼下站了会儿,像往常一样熟门熟路地走进大楼,去接他的新婚爱人。   推开门,那人还在灯下处理着工作。侧颜半藏在阴影里,一半神秘一半光华动人,是冥界孕育出的独特味道。   安末盯着纸张似乎在发呆,谢则晰在他门口站半晌也没被察觉。他轻轻踱到安末面前,伸手不经意地抽出了安末手中的笔。   安末抬头,这才惊觉谢则晰的出现。   “你来做什么?”   谢则晰拿着那只黑色签字笔仔细打量着:“你躲着不回家,我来接你。”   安末将自己的笔抽了回来:“没躲。”   “是吗?”谢则晰挑挑眉:“那走吧,我正好顺路,我们一起。”“我工作多,这几日忙完再回。”   谢则晰伸手压下他拿出的卷册:“我进来时问过你外面的助手了,这几天没什么工作,也没人加班。”   安末瞪着他看半天,最后收起卷册站起了身,将外套一拿,冷道:“走。”   安末率先走了出去,谢则晰看着他的背影勾唇一笑,也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家,安末没理他直接去洗漱,准备早些睡觉。   他泡在浴缸里,点燃了安神的熏香,这两天他被冥鸦硬拉着在夜神府陪了他两日,看冥鸦日子过得幸福甜蜜,放心外心里更觉落寞。   冥鸦还在操心他离开后没人陪自己,安末却不在意,他在冰狱和黑瓮呆了几百年,早习惯了一个人,有冥鸦陪在身边固然好,一个人也能忍受,他不太能轻易接受陌生的东西。   水有些凉了,他睁开眼,忽然听到卧室门响动,坐起身后门被打开了,谢则晰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   安末想拿浴巾又忍住了:“我没允许你进来。”   谢则晰毫不掩饰地看着他赤^裸的身体,“我在外面敲了门的。”   “什么事?”   谢则晰没回答,盯着他向前更近一步,眼神肆意到安末想打人。   他的气息喷洒在安末裸露的肩膀上,安末默默向后一退,伸手就去抓一旁的浴巾,比他更快的是谢则晰的动作,他按住安末的手飞快将浴巾扔到一边,探身就压了过去。   安末措不及遇遇防被他吻住,身子忙向后歪,手下一打滑朝着浴缸里跌去,水花四溅出来。   谢则晰一点松开的意思都没,追着那唇一起跌入了水中。安末被他紧紧压着,在水中更加挣脱不开,快要窒息时谢则晰一把抱他出了水面,压在墙上继续疯狂热吻。   安末浑身是水不着一物,被谢则晰占尽了便宜,密闭潮热的浴室里空气快要透不过气来,庞大的身躯覆盖着他,安末推着他胸口的手微颤,谢则晰身上危险的气息让他心脏狂跳几欲跃出胸膛。   纠缠中那双手的突然进犯让安末猛然拉回神智,用力将人一推,抓住一旁的毛巾半遮住了身体。   “你!”   谢则晰擦掉嘴角破口的血渍,眼神盯着他的身子露出贪婪的欲望。   “你发什么疯!”   “怎么,不能亲你吗?”   “不能!”   “为什么不能?!”谢则晰逼近过来:“你是陈末、黎唐的时候可以,是安的时候也可以,现在你我已经成婚,我光明正大地娶了你,为什么不行?!”安末呼吸不稳,脸上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羞得,冷冽中透着微红:“我们成婚是意外,我没同意。”   谢则晰暗下了双眸:“可你也没反对。”说着就上前打横抱起安末几步扔到了床上。   安末惊:“你做什么?”   谢则晰单膝跪在床上向他靠过去:“补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没有衣服的遮蔽让安末极不自在,当谢则晰扑上来安末想踹开他时,因顾忌动作太大暴露身体,安末收了两成力,瞬时落了下风,被谢则晰逮到机会顺势抓住他的脚腕,朝着自己拉了过来。   “谢则晰!”   谢则晰牢牢困住他,时隔这么久再次将人拥入怀情绪有些失控,他胡乱吻着他的唇:“安末,我一直对你有感觉的,你知道……”   “不,你只是把我当成了季炀!”   安末一个扭身从他身下翻出又被立刻抓了回去,胸口被紧紧压住,谢则晰捏住他的下巴:“你觉得我分不出你和他?”   “我恨的是季炀,但让我变得心软、不忍、想重新好好开始的是你!虽然一开始知道真相时我有些错乱,可我不至于分不清自己喜欢的是谁!”   安末倔强地别过脸:“你怎么想和我无关。”   谢则晰对着那截雪白的颈咬了下去,不轻不重,刚好让安末猛然轻颤:“若不是因为你,我怎可能放过他!”   “那两世你也未曾放过我。”安末躲避他的碰触。   谢则晰顿住:“对不起,我以为你是季炀,当时的我一心只想报仇。”   安末没料到他会突然道歉,闻言垂眸抿紧了唇。   “虽然不知情,可我做的很过分,你……”谢则晰抱紧他,“安末,我没有弄错,让我动心的只有你,在云我就发现了,可我不敢承认。”   说到云安末的心猛一痛,狠心挣开他:“那又怎么样,你救的是他,放弃的是我,你早已做出了选择,现在又何必说这些!”   “我弄错了,我以为这次你是洛衣!”   谢则晰拦住他要跑的动作,干脆将人抱坐在怀里不让他再动弹一下:“我没碰过他!”   安末愣住,停止了挣动。   “我从未碰过他,即使他是季炀,即使他还是那张面孔,可我对他没感觉,那感觉不对,他不是我想要的人!”   见他不再挣扎,谢则晰放低声音极尽温柔地在他耳边轻吻低哄:“我想要的是安,是人偶里藏着的那个灵魂,安末……”   安末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瞬,被他温柔的告白蛊惑了,停在他温暖的怀抱陷入他的诱哄。在云两人暧昧横生的日日夜夜隔了这么久又再次跳入记忆,他的吻,他的霸道不讲理,还有他一次次失控的占有,回忆拉着安末再次沦陷。   记忆中的触感再次真实地袭来,让安末恍惚了神志,直到那炙热的吻在他身上烫出痕迹,安末才猛然惊醒,跳出他的怀抱惊慌失措地逃了出去。“我不信!”   怎么能被他的三言两语哄骗!   他对季炀的痴狂再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每一幕都历历在目,怎么也不可能会忘!   烧死自己为季炀寻求解药时,他可没心慈手软,现在又来说这些,真是可笑!   安末跑了出去,却不知道去哪,最后在忘川河上的小船里漂了一夜,再睁眼时已经到了河水的尽头。   他踏上岸,朝着冥界的禁地走去。   这里荒芜、黑暗、没有颜色,没有人烟,檀卿就是在这里跳下去的,那样决绝,那样义无反顾,可悲可叹,却又令安末羡慕。   他站在地狱的入口,被猛烈的狂风吹着,单薄的身体似乎马上就要被吹走,跌入进去。   他知道檀卿在里面每日都在为守护地狱与那些魔物浴血奋战,能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   就像当初洛衣被谢则晰保护着一样,他将那人护在身后,而自己终究是个局外人。   人对自己的感情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看的清楚,面对生死抉择,自己终究是被抛弃的那个。   安末被风吹得红了眼眶,望着那没有尽头的深渊满身悲凉。   “安末……”紧张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末慢慢回过头。   谢则晰站在不远处紧张地看着他,“别再往前,跟我回去!”   他难道以为自己会跳下去吗?   安末凄然一笑,踩着松散的土层在谢则晰紧张的注视下走了下来,慢慢与他擦肩而过,恍若隔世…… 第19章 冥渊深处19礼物   难道他真的不喜欢自己?   谢则晰靠坐在院子里,盯着树上的叶子发呆。   金色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下来,在草地上落下斑驳的光影,谢则晰眨眨眼,看见了薄烟中朝着院子探头探脑的冥鸦,他坐起了身。   冥鸦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费力地扒着门想要进来,谢则晰过去帮他打开了门。   乍一见谢则晰冥鸦吓了一跳,又立刻拉下小脸面色不善道:“你怎么在,我主人呢?”“他不在。”   安末已经躲自己很多天了,谢则晰忍着没去找人,给安末足够的时间让他考虑他们之间的事。   “怎么又不在……”冥鸦嘟囔着,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你怀里拿的什么?”   冥鸦:“这个?这是我帮主人在鸦族选的新宠物。”   冥鸦将怀里的布包掀开,露出里面一只小小的雏鸟:“我走以后主人一定很寂寞,我想找只乖巧听话的陪他,可已经给他选了很多只了,他都不喜欢,我今天再来试试。”   “他喜欢养这些东西?”谢则晰好奇。   冥鸦:“喜欢啊,我就是小时候被他挑中的,主人就是那性子,无论心里喜不喜欢面上都看不出,他对我特别好,肯定是喜欢我喜欢的不得了才养我的,日子久了就知道。”   “是吗?”谢则晰沉思。   冥鸦不悦地鄙视他:“这些不是应该你最清楚吗?他陪了你三世,被你又亲又睡的占了那么多便宜,现在还嫁给了你,你不清楚?”   谢则晰苦笑:“他说那都是人偶替代他的,他根本没参与,不在乎。”   “胡说!那人偶除了床上有点用还能干啥?哪次你抱着又摸又亲的时候不是主人在里面配合着,你这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主人跟人连手都没牵过,便宜早被你里里外外占光了!”   !!!   谢则晰惊讶不已:“不是说…都是人偶顶替的吗?”   冥鸦瞪眼:“那人偶,舒服了会叫,不舒服了只会哭,让他睡他就不会醒,连个思想都没,你觉得他能应付你一天24小时不定时的猥亵骚扰,给出正确的反应?”   “!!!那安末他……”   冥鸦气恼:“除了你俩进入正餐时刻,其他时间都是主人硬着头皮在配合,主人那么纯洁单纯的一个人什么都没经历过,哪扛得住你这么撩他,不然他怎么会喜欢你?都是被你祸害了!你还天天欺负他,变着花样的拿他复仇撒气……”   “等等,你说什么?他喜欢我?”   冥鸦瞪着他,这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他原本就不喜欢他,现在更气了:“主人性子那么冷,平日里理过谁?要没有那三世的被迫相处,主人才不会对你动心呢!洌风说了,你就是仗着主人没经历过感情一片空白,被你抢占了先机!”   谢则晰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欢砸了满头惊喜,心中乌云统统扫去,阳光顿时照进了心里。   安末喜欢自己?!   他的唇角忍不住上扬,满心窃喜。   “不给你说了,我再去给主人寻个好的宠物来,真是的,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都不知道自己攒了多大造化才娶了我主人,主人就是太容易心软,便宜你了……”   冥鸦嘟囔着飞走了,谢则晰脸上的笑荡漾开来再也不用忍,踩着轻快的步伐折了回去。   他喜欢自己,冥鸦说的,一定不会假!   谢则晰突然觉得又有希望了,精神迅速回笼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站在原地略一思索便赶去了资料库,埋头一晚没出来。   第二天天不亮谢则晰就出发了,赶往千里之外的神域。   云雾缭绕中,无数高耸的山崖如利刃直插天际,巍峨陡峭仰望不及。许多见都没见过的奇异珍兽在此出没,山间、林中、湖里、天上到处都是,是神兽们生存的最佳栖息地。   谢则晰按照地图找到了最高的主峰,隐藏身形慢慢往上爬,悄无声息地靠近峰顶。   险峻的峭壁上雌性狮鹫正守着自己的巢穴,里面是刚刚孵化还未睁开眼的小狮鹫。   谢则晰半晌后终于登顶,藏在石后屏住呼吸朝里望去,巢里有两只雏鸟,一金一黑,小小软软的一团正趴着酣睡。   他眯着眼打量那只黑色的,呆萌的鹰头、圆乎乎的身体,还有一双没有完全展开的肉肉小翅膀,和别的金黄赤红狮鹫不同,这只颜色格外与众不同,一身黑羽黑鬃中还掺杂了许多灿烂的金色,远远看去像一块黑金色的琉璃,光泽美丽。   谢则晰在资料库查了一晚上觉得还是狮鹫最符合安末清冷的气质,这种外形神似巨鹰的神兽长着狮子的躯体后肢和鹰头利爪、翅膀,因狮子和鹰分属陆地和天空的霸主,所以狮鹫是有名强悍的神兽。   只是此兽极难驯养,需得从小驯化,偏雏鸟极为难得,成年狮鹫凶猛强大又特别护崽,常常为了守护雌兽和幼崽不惜战死,所以这种骄傲又强大的生物很难抓到。   谢则晰目测眼前金羽赤身的这只是雌兽,留在巢穴看护刚出生的孩子,雄狮鹫应该外出捕食去了,此时下手是最好的时机。   谢则晰定好目标就闪身偷袭了过去,趁其不意一把将酣睡的小狮鹫装入袋中迅速翻身躲过雌狮鹫锋利的勾爪,朝崖下跳去。   雌狮鹫大怒紧追不舍,对着天空悲鸣长啼,巨大的金色翅膀展开在阳光下射出刺眼的光芒,拼命在后面怒吼追赶着谢则晰。谢则晰飞快在尖耸的山间绕过,尽量不去正面交战只想赶紧跑掉。   几个圈子绕下来迎面突然多出一只巨大的狮鹫,是雌兽唤来了雄狮鹫赶回来帮忙,谢则晰瞬间被两只夹击堵在了山坳……   安末从哥哥那里出来时已经很晚了,他神色颓然地回到多日不曾踏足的家门。   院子里漆黑一片,看来谢则晰也没回来。   上次他发完疯后,安末一直躲着他,可即使见不到也心烦意乱的,精神颓靡提不起劲儿,今日差点被哥哥看出端倪,安末不想他担心,这才回来准备住两日再做打算。   他没有开灯直接回了自己房间,一番洗漱后躺在了床上。   一翻身似乎压到了什么东西,安末猛坐起来打开了灯。   一个小小的黑色一团正稳稳睡在他被窝里,灯光一照还有细碎的金色微射出来,这是?   安末小心凑过去,刚一接近就见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动了动,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抬起,冰蓝色的眼睛直直闯入安末心里,让他猛然心动!   它胖乎乎的后肢动了动,隐藏在毛发间的金色微微流转,它抬起翅膀遮住自己半张脸,从翅膀后露出一只眼睛怯怯地看着安末。   安末不可思议地伸手将它抱起来,软软小小的一只,仔细看竟是只狮鹫。   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狮鹫,倒是美得独特。   “你…从哪来?”   小狮鹫从睡梦中被吵醒还迷迷糊糊的,见到他安全无害的模样它一缩身子,趴在他掌心枕着拇指又睡着了,信任软萌的模样瞬间融化了安末的心。   一丝笑容在不觉中浮现在他脸上,他用手指轻轻抚过那柔软暖暖的小身体,动作轻的生怕弄醒它。   “喜欢吗?”   安末一惊转过身,看到谢则晰站在门口,正朝他温柔的笑。   “你弄来的?”   “嗯,冥鸦不在了,让这个小东西陪你。”   安末看看手里的小东西,冷下脸又递了过去:“我不用,你拿走吧。”   “真不要?”刚刚明明喜欢到不行的样子!   谢则晰挑挑眉:“那你随便扔了吧,我不养这种东西。”   “你!”   灯光下安末一瞥,看到了谢则晰手臂上透出的血渍,难怪刚刚闻到了一丝血腥味。“你受伤了?”   谢则晰看了眼胳膊:“那两只狮鹫比我想象的要不依不饶,丢了崽后都发疯了,我怕伤着它,费了点儿劲。”   安末看着掌心的小东西,拇指被紧抱着睡得正香。他沉思了会儿,将小狮鹫放回床上,出去拿了药箱。   “过来。”   谢则晰一看他的架势要为自己上药,心中一喜忙走过去对面坐好。   安末示意他脱掉上衣,拿出清洗消毒棉帮他消毒伤口。   他的长睫低垂,好看的唇紧紧抿着,看到伤口颇深安末眉头下意识皱起,靠过来的发丝不时垂下来擦过他的手臂,谢则晰看得心痒难耐,突然凑过去飞快在他唇上轻啄一口,又赶忙退回来坐好。   安末僵住,手上停了几秒后抿唇又继续清理,谢则晰见他没发火壮着胆子又慢慢靠近过去,试探性地在他唇上一碰再次缩回。   他观察着安末的表情,见他只是低头帮自己处理着伤口并没有太过拒绝,顿时暗喜,谢则晰压下心脏狂跳干咽了下口水,这次不再犹豫直接停在了他唇上轻轻慢慢地吮吻。   气息交缠热度在升高,谢则晰小心地把握着尺度一点点加深这个吻,在安末忍耐的边缘不停挑战试探,直到得寸进尺地彻底攻占进去深吻。   两人胸膛紧贴着心脏一起狂跳,安末拿着棉团的手握紧颤抖着,身子已被谢则晰拉过去亲得忘乎所以。   消毒液突然被碰倒在地上洒出一大块污渍,安末推开他急促喘着大口呼吸,快速站起身回到卧室反锁了门!   他躺在床上用力抱住狮鹫暖暖的小身子闭上了眼。   刚刚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让他亲!   抓住一切机会占便宜成功的谢则晰轻抚嘴唇笑出了声,果然如冥鸦所说某人心软极了,一只萌宠、一条受伤的胳膊,换来安末短暂的一吻,真是值了!   【作者有话说:不会写甜不会写甜不会写甜不会写甜…….疯了】 第20章 冥渊深处20机会   “老大,你的新宠物?!”   从进入总部大楼开始,几乎每个人见到安末肩膀上趴着的小东西都要被吸引过来问两句。   安末很无奈,这东西黏人的很,从早上醒来到现在一直不愿离开他的身体,趴在他胸口死活不愿下来。   到了外面它乍一看那么多人貌似又害怕了,躲在他肩膀后面只敢露一双小眼睛,怯怯地打量这个世界。   “嗯。”   “老大,这是个什么?看样子有点像狮鹫啊!”安末点头:“是狮鹫。”   “我的天!这东西幼崽很难弄到手的!老大你哪弄来的?”   安末避开这个问题不想回答,不自然的脸色却立刻让众人秒懂。   “哦~~是西则大人送的对不对?”   安末没给吃瓜群众太多的瓜吃,迅速进屋关上了门,一整天都没出去。   本以为谢泽晰会趁着送宠物的机会邀功再来腻歪他两天的,没想到当晚人没回来,第二天也不见人影,倒是忽然一下子消停了。   冥鸦在第二天就闻讯赶来,见了安末的新宠先是一通好奇摆弄,接着就眼里含了一包泪,一脸伤心地指控。   “主人不爱鸦鸦了吗?我给您挑了那么多鸦族雏鸟您都不要,原来是看上了狮鹫。”   “我没有。”   “您有!”冥鸦抽抽嗒嗒:“您就是看它长得比我好看,你现在出门工作都带着它,我以前都没这待遇,主人您变心了,我好难过,我的心好痛!”   安末无语:“它比较黏人。”   “果然!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就是太懂事了,才得不到您的偏爱……我的心好痛!”   “冥鸦――”   安末头疼地扶额,不懂他跑来闹腾什么。   “我送的您看不上,那人送的您立刻就要了,果然主人被他迷住了,这个心机男!”   “好了,闹腾完了就回去吧,一会儿洌风又要来寻你了。”   冥鸦撇嘴:“他才没空呢,天界内部出了点事,冥王让他配合着抓叛神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   “天界出事?”   冥鸦惊讶:“主人您不知道?西则战神已经带人追到神域外去了,听说十分凶险,洌风因为和那人有点交情才被派去的。不过主人,就算天界内部丑闻保密不外传,西则的动向您也应该清楚啊,怎么会不知道?”   难怪这两日不见他踪影,原来是去抓叛神去了。   安末走了会儿神,等冥鸦彻底絮叨完后才将人送出去。   他和谢则晰两人现在虽住同一屋檐下,但他一直在刻意忽视谢泽晰的存在,尽量减少两人不必要的接触,现在看来,竟真是将此人彻底忽略了……   临睡前,安末给小狮鹫洗了个温水澡,仔细耐心地一点点吹干它的毛发,抱着上了床。   小家伙依偎在他怀里,还是长个的年纪很快就酣睡起来,安末熄了灯,只留下床头昏暗的一盏,搂着怀里的小东西却毫无困意。凌晨的夜很安静,外面除了风动虫鸣寂静的就像整个世界都已经睡着了一样。   院门被轻轻打开,青石板上落下沉沉的脚步,虽然离得很远,那人动作放的很轻,但安末还是听到了。他躺着一动不动听那人拾阶穿廊,一路走来,最后停在了自己卧房门口。   空气里传来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丝冰冷的寒铁金属味,他的战甲还未褪去,一结束就急着赶回了家。   谢则晰靠在门框上,安末房间里若有若无的冷香味抚慰了他疲惫的身体。夜深了,他不想打扰安末熟睡,只在门口朝里望了一会儿就去卸甲洗漱了。   在外面苦战了几天,踏入小院的那刻他的心才从那满是杀戮的血海中解脱。   洗去满身血污,将伤口用绷带缠好,他随便套了一件柔软的睡衣就再次轻轻来到安末房间。   他走到床前,离得近了才发现安末根本没睡,只是侧躺着轻抚怀里的小兽,眼中一片清明。   “还没睡?”   “嗯。”   谢则晰慢慢蹲下来凑过去,伸手摸上小兽软软的后背:“它乖吗?”   “嗯。”   谢则晰没说自己去了哪,安末也不打算问,两人就这么安静了下来,没有再继续任何话题。   墙角的那盏夜灯被谢则晰高大的身影挡住,室内的光变得更暗了,两人几乎只能看到对方一个黑色的轮廓。   因为要抚摸小兽,谢则晰离他极近,他能闻到安末身上刚沐浴过的清爽味道。   那只手温柔地拂过小兽光滑的皮毛,顺着尾部慢慢来到了枕边安末手旁,他温暖的掌心覆盖住安末,轻轻握住十指交缠,拉到唇边温柔地吻下。   “我这几天去了神域外。”   安末没动,手指僵硬地被他亲吻着。   “见不到你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   谢则晰慢慢挪动身子爬过来,在他身旁躺下,伸手从身后抱住了安末,声音很累很沉:“安末,我很想你……”   他将头埋入安末颈后,怀里温暖的身体让他感到心安、满足。   察觉到安末想挣开,他急忙放软了语气哄道:“我只想抱抱你,你别反抗,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安末不动了,怀里抱着小兽,谢则晰抱着他。如果他们之间不是这种疏远的关系,或许这会是一副无比恩爱温馨的画面。   身后的谢则晰果真不动了,没多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他看起来像是几天没睡累坏了,连呼吸都是沉的。在他怀里安末更睡不着了,等谢则晰睡熟后他慢慢抽出身子爬起来,却不小心碰到了谢则晰身上的伤口。   谢则晰睡梦中闷哼了一声,伸手胡乱将安末重新抱入怀里嘴里嘟囔了一句后又沉沉睡了去。   “别躲着我,安末……”   安末心情复杂地被他禁锢着,几乎一夜未睡。   谢则晰第二天醒来时怀里已经空了,人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留他一个在这空荡荡的床上。   谢则晰坐起来心情有些低落,安末还是不愿多看自己一眼,无论他做什么。   沮丧到不行时房门突然打开,安末穿戴整齐地出现在门口,表情淡漠地看着他:“今天有空吗?我哥哥想一起吃饭。”   谢则晰愣了几秒马上点头:“有!有的!”   安末:“那我在外面等你。”   谢则晰忙从床上下来钻进了洗漱间,安末的哥哥要和自己吃饭!   这算是家宴吗?   谢则晰又开心起来,飞快打理好自己去找安末,一起到了冥王府。   谢则晰对这个传说中的冥王妃一直很好奇,这次见面发现他一点架子也没,温和清雅,和传闻中与魔为伍的邪恶冥神一点也不像,反而更有天界仙者的风姿!对安末这个唯一的弟弟更是疼到了骨子里。   一顿饭谢则晰给安末夹了无数次菜,安末只客气地道了谢,当着哥哥的面也没给谢则晰一个哪怕虚伪的笑容。   午饭一结束,谢则晰就被兰缇单独叫了出去,在院子里散步。   “我弟弟性子有些冷。”兰缇主动开了话题的头。   “是有点,他不爱说话。”   “你们会在一起,说实话我挺意外的。”   提到这个谢则晰多少有些心虚:“当时仓促了,没事先和安末……”   “我指的不是这个。”兰缇打断他,停了下来:“我意外的是安末的默许顺从。”   他叹了口气:“我这个弟弟话不多脾气却很倔,原以为他会不顾及主神的面子闹上一场,没想到他竟什么都没说。”   谢则晰不知道这话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毕竟安末如今的态度看来并不情愿,连自己表白后也不愿接受自己的感情。   “刚刚在饭桌上,我看你们之间似乎有些问题,能和我说说吗?”   谢则晰被梦神大人的善解人意感动了,在这种僵局下如果哥哥能帮自己一把,简直再好不过!   他顿时来了精神,一股脑将两人之间发生过的所有问题都倒了出来,越讲越不知问题到底出在了哪,为何安末明明像是喜欢,偏又不要自己!兰缇听完陷入了沉思,突然想起云国火刑架上他赶去救下安末那一幕。   那时他刚从天界回来,听小樱说事情没按自己走之前安排的计划进行,就立刻赶往了云。   当时因为神骨的事他正火在心头,赶去后没注意太多细节,现在再想想当时的安末是真的哀莫大于心死,居然连自己的肉身都不想要了!   兰缇叹气:“我想,我知道他的心结在哪里了。”   谢则晰紧张地问:“是什么?”   兰缇摇头:“依他的性子,已经发生过的事你解释再多也没用的,他已经认定的结果很难再去改变。”   “那怎么办?我不想貌合神离地和他一直这样过下去,我想他能开心,能爱我。”   兰缇拧眉:“你真的爱他吗?”   谢则晰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当然,我爱安末。”   “好。”   兰缇长叹:“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重新做选择,安末和季炀,你只能选一个!这次再错,安末就彻底不会原谅你了,你要尝试吗?”   “你可以帮我?”   “我只是让你重新选,能不能看清自己的本心,做出正确的选择,只能靠你自己。算是一场豪赌吧,赢了,安末解开心结彻底属于你,输了,你就放弃吧,他此生都不会再见你。”   谢则晰被这样的豪赌诱惑到了,胜负结果很极端,只有一次机会,可想到安末他决定赌一场,把他重新赢回来!   “我想试一试!”   “好。”   兰缇伸手捧出一堆灿烂耀眼的银光点点洒向天空,顿时星雨漫天,洁白圣洁的梦灵飞舞着将周围的一切遮住,覆盖了整个世界。   谢则晰被眼前银色的世界震惊的恍惚了,神志慢慢模糊睁不开眼,在意识快要完全消散前,梦神大人空灵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   “谢则晰,你心中在意的到底是谁,真的分得清楚吗……”   【作者有话说:哥哥助攻一下】 第21章 冥渊深处21幻境1   安末坐在门口等哥哥和谢则晰回来,突然一阵困意袭来,半分钟都没支持住就睡着了。   梦里他浑浑噩噩,如坠云雾,半晌后猛一抽动惊醒。   安末睁开眼,陌生又熟悉的房间让他愣住。木质的雕花窗棂敞开着,纱幔随风轻摆,风一吹,光裸的后背一阵寒凉。安末低下头,惊讶地看到自己只穿了一件露骨的薄纱,长腿上缠绕着红丝缕缕,将一身白肉显得色域十足,一副妖媚横生的轻浮模样。   他震惊地站起身,解下衣带想要脱下这身不像话的衣服。门突然打开了,他看到谢则晰推开门迷茫地向自己望来。   他那身打扮――这是在云的妆容!   谢则晰愣愣地看着眼前衣衫半解、媚色无边的男人,下意识叫出他的名字:“洛衣?你怎么会……天!这是云!”   谢则晰脸色一变,转身就向外跑去,留下安末一人呆呆地愣在原地。   他迟疑地走向一旁的镜子,从里面看到了那张他终生难忘的脸!谁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为何一觉醒来自己变成了洛衣!!   谢则晰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一转弯就在回廊的另一边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安还是那身黑色侍卫服,脸色苍白带着重伤未愈的病态,此刻正被一群小侍女们围着喂投糕点。   “安侍卫,你尝尝这个,我自己做的桂花酥,可甜了!”   安接过来脸微红,露出笑脸忙道谢:“谢谢夏姐姐。”   “你天天站这里实在太辛苦了,以后渴了累了只管找姐姐们,我们给你送吃的。”   安乖巧地点头:“多谢,姐姐们真好!”   谢则晰激动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梦神大人真的将他带回过去了?!来到了云,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谢则晰欣喜不已,几步就来到了安身旁:“安……”   安转头一见是大皇子,吓得嘴里的糕点忙往下咽,慌的差点呛住。   “大,大皇子殿下!”   谢则晰看着他,不知眼前的安是过去那段岁月的,还是安末自己也回来了,试探道:“安末?”   眼前人愣住,嘴角还挂着残留的桂花酥,眼神透着茫然,不知大皇子是不是在叫自己的疑惑模样。   那神情、反应完全不对,看来安末并没有一起回来。谢则晰了然,伸手宠溺地擦去他嘴角的甜渍:“都吃到外面了。”   安立刻脸红了,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不敢动。   谢则晰被他难得一见的羞涩逗乐了:“你陪我走走说说话?”   “好,是!是大皇子!”一向挺直单薄的脊背此刻微微躬起,有些怯怯地陪着谢则晰向花园深处走去。   安末站在窗前目视两人离去,心中翻涌出巨浪,自己肉身里面那人是谁?为什么外面自己的角色换了另一个人扮演?   安末稳下心神细想,自己明明在哥哥家等他们,转眼便回到了这里,如果不是从时空之门回到过去,那便是……   哥哥的幻境?!!   哥哥要做什么?   想起谢则晰与哥哥一起出去的那么久,难道――哥哥想帮谢则晰?   如果真想帮他,怎会把自己变成了洛衣?   难道――   安末不由苦笑,哥哥恐怕要赌失败了。莫说两人互换身体,就算一切照旧回到从前,谢则晰的决定也不一定会变的,毕竟他面对的是季炀,一个刻在他心底的人。   残阳渐渐西斜,夜幕降临之前谢则晰和安一起回来了。   他见洛衣已经换了一套正常衣服,坐在窗前发呆,见他们进来冰冷的眼光淡淡扫过,将谢则晰被喜悦冲昏头的脑袋瞬间浇醒。   差点忘了洛衣此时应该还在被自己恩宠着,赐了主子的身份住在最好的别院。   虽然现在洛衣还没和太子同流合污一起害自己,但已知结局的谢则晰已经完全不再信任他了。   上一世自己不知情,还冲冠一怒为洛衣把太子挤下皇位,害得安末为自己背黑锅受罚,这一次断然再不会了。   洛衣的良配是太子云怿,他会努力更正目前的局面,这一次他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安!   刚刚一路上谢则晰已经试探过安末的口风,他似乎不排斥自己的靠近。但他也不敢单刀直入堂而皇之地把人直接扛回屋里,安末性子又冷又倔,还是循循渐进慢慢来比较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时过境迁,一切真相都已知晓的缘故,谢则晰自带滤镜总觉得这一世的安温和顺从了许多,看着也格外不一样。   谢则晰按兵不动依然让安保留着侍卫的身份,对洛衣就是另一幅面孔了。   不再有上一世的纠结难以抉择,洛衣如今在他眼中根本和普通人无异。   他不再宿在洛衣房内,而是花了更多的时间陪着安。   以出门要带随身侍卫为由,这几天出门就带着安,四处游玩讨好,想让安知道他的心意。   安末被冷落在了别院内,他让人把大门紧闭不再接待任何客人,自己坐在院子里虚度时光。   他走到自己曾经住的那间屋子门口,如今里面已经住了另一个人,一个替代自己成为谢则晰新宠的人。事实果然如自己所料,无论何种情况,谢则晰眼中只有季炀,他根本分不出哪个才是自己。   安末心情低落地来到后院下人们干活的地方,一处落满灰尘的角落堆着如山的木柴,他走过去顺手捡起一支,自己还曾在这里砍过不少时日的木柴呢,现在再看哪里都是回忆。   他干脆坐下来,拿出一把精致的小刀开始削那截木头,木屑一层层落下,脏兮兮的木头开始在他手中变了模样。   一只活灵活现的飞鸟慢慢显露出了它的轮廓,头顶翎羽,展翅欲飞,那双修长灵巧的手像带着记忆,一片羽毛未少地将冥鸦的雏像雕刻了出来。   “啧啧啧,这手艺活儿,绝了!”   安末停下,顺着声音向墙头上望去。   沈清正趴在墙上看得津津有味,一看被发现连忙冲他笑:“这位小哥刀法好厉害!”   安末乍见沈清讶异不已:“你……”   “哦,我是安的朋友,来找他但他这几日一直不在,你知道他去了哪吗?”   安末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来:“大皇子这几日让他近身伺候着出门了。”   “原来如此,难怪不见人影了。”沈清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又冲他一笑:“那我先走了,谢谢你啊!”   “不谢。”   沈清跳下去走了,安末再遇故友心情复杂不已,随手将木雕扔进木柴堆里心情更差地走了回去。   刚走回门口,下人便急急地赶来传他:“洛公子,大皇子招您去前厅一趟。”   “我?”   “是的,让您赶快去呢!”   “好。”安末转身就准备跟她出去。   “洛公子,您不换一下衣服吗?”侍女迟疑地提醒。   安末看看身上一袭再简单不过的衣衫,问道:“需要换衣服才能过去吗?”   侍女指指他衣摆上沾染的灰尘:“这里都弄脏了。”   行吧,安末进去又花了些时间换了身衣服,才跟着去了前厅。   去了才知道原来是太子来了,安末刚一出现谢则晰就把他安排在了太子身边陪侍,帮着斟茶倒酒。   他们在酒席上谈笑风生,安末心神不在完全没参与,直到太子困乏后,谢则晰又点名让安末送太子回寝殿休息,他才明白过来谢则晰想干什么。   他想把自己送给太子?   安末忍着火随太子走了,临走时那冰冷一眼看得谢则晰心狠狠一跳,笑容僵在脸上愣在了当场。洛衣怎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好像从来没有过!   谢则晰心中莫名不安起来,又弄不清楚为什么,将洛衣重新送到太子身边不会错的,反正他们迟早要偷在一起。   说服自己没做错后,谢则晰拉安一起坐下继续吃饭,没多大会儿就见洛衣独自回来了,和自己想象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洛衣面无表情地进来施礼:“请问大皇子殿下还有别的吩咐吗?若没有的话,我先回去休息了。”   谢则晰被意料外的结果弄迷糊了,他们单独在一起不是应该很快勾搭上吗?为什么洛衣一副冷然隐怒的面孔?   “没事,你累了就回去吧。”   或许是错觉吧,他们可能要多接触几次才会搭上线,谢则晰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再探探。 第22章 冥渊深处22幻境2   安末躲在院子里深居简出,谢则晰却并没打算放过他。   太子开始频繁的出入大皇子府,同时邀约谢则晰去太子府上赴宴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谢则晰把安保护的很好,每次都只带洛衣去,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太子能表露出喜欢,他好顺水推舟将洛衣送给太子。   但太子明显还有其他打算,洛衣的态度也比自己想象的冷。   和记忆中的洛衣不太一样,他不再黏着自己,缠着自己,还带着淡淡的疏离,难道他私下已经和太子接上头了?   这样的洛衣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想到上一世自己还想着和他重修旧好,谢则晰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为了一个从头到尾都辜负自己的人,伤害了安。   今天又是一场推不掉的酒宴,太子邀了很多人,谢则晰被灌的有些猛。   耳边推杯送盏,笑闹声不断,谢则晰支着额头,头重的有些抬不起来。   迷糊中看到身旁的洛衣镇定自若地婉拒着周边人的敬酒,那动作神情看得谢则晰一阵恍惚,突然觉得像极了安末。   他用力甩甩头让眼前清明些,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念头!   太子见他喝多想让他留宿,谢则晰硬撑着拒绝回去了。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安,下人们却说安病了,下午已经请了大夫来看,但大夫也没什么头绪,只开了镇痛药就走了。   谢则晰一听酒瞬间醒了一半,猛然意识到今日是月初,是安病发的日子!   谢则晰匆匆赶往安的住处,一路上自责懊恼到不能原谅自己,怎么就把这茬忘了!还没走到安的门前,已经远远听到了里面的哀嚎声,门口站着几个下人,看样子都束手无策。   谢则晰冲进去,看到了在床榻上疼得翻滚的安。他从没见过安这么脆弱无助的样子,表情痛苦到扭曲,身上被冷汗浸透,嘴唇泛紫,疼得一直在喊叫。   谢则晰吓坏了,之前见过安病发的样子,并没有疼到喊叫的地步!这得多疼啊!   谢则晰握住他的手,紧张地唤他:“安!你怎么样?我给你找大夫来,你挺住!”   安似乎看不到他的到来,已经疼得没了理智,哭喊了一会儿突然全身一阵痉挛,人猛烈抽搐起来,脸色青的可怕。   “快来人!传大夫来!快!”谢则晰干着急不知道怎么办,声音吼的整个院子都在震。   跟在身后进来的安末见状眉头一拧,立刻跑到柜前打开抽屉取出夜神带来的药丸,他走过去死死按住快要不行的安,将药丸塞进他嘴里让他吞下。   “你给他吃了什么?”谢则晰抓住他的手腕,又急又气。   “他的药,缓解疼痛的。”   “你怎么知道?”   安末抿了抿唇:“他以前给我说过。”   谢则晰回头看安逐渐缓过来的脸色,这才迟疑地松开手。   片刻后安缓过来劲儿了,见谢则晰已经回来还抱着自己,顿时泪雨连连:“大皇子殿下,我……我要疼死了,啊!”   没给他太多喘息的时间,巨大的痛苦再次来袭,将他折磨的不成人样,又哭喊起来。   谢则晰抱着他心疼坏了,又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今天的安太脆弱了,脆弱到让他觉得陌生。   早已习惯了安末的隐忍强大,如今看到他大哭大闹的样子,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谢则晰怀里抱着人,心里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很快大夫跑来急忙施针喂药,将哭喊中的安喂了昏睡药物,屋子里才暂时安静了下来。   安末站在一旁看谢则晰悉心照顾着那个“安”,守着寸步不离满脸心疼的深情模样,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他转身离开屋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太子府上已经应酬一天了,现在他只觉身心俱疲。   躺在浴桶里,热水慢慢纾解着他昏昏沉沉的醉意,身旁的下人突然走近向他浴桶撒入一些药包。   “洛公子,这是解乏安神的,您试试。”侍女秋水小心翼翼道。   “嗯。”   没有多想,安末闭上眼闻着这特殊的香气,身体逐渐松懈下来……   临睡前听下人说“安”又醒了,还在哭闹。安末不放心又去了一趟,谢则晰和大夫果然都围着那个安,急得在用各种方法缓解疼痛。谢则晰一见他来忙问:“刚刚你给他吃的那个药,还能再吃吗?”   安末摇头:“不能,多吃也没用,他只能自己硬熬过今晚。”   谢则晰失望,原本就醉酒发胀的头更疼了,正在难受之际他突然闻到一股奇特的香气,如薄荷般清爽沁心,让他身子一下子没那么难受了,还有些轻飘飘的感觉。   “什么味道?”谢则晰拉住安末的衣袖,离近了才发现是他身上传来的。   “嗯?”安末没意识到他话中的含义,见他在自己身上嗅着才后知后觉:“刚刚沐浴过。”   谢则晰惊觉失态,不自在地回身去看安,在大夫的建议下又喂了昏睡药物稳住他,才松了口气。   这一放松便更觉身子飘飘然了,困乏疲累还有莫名的蠢蠢欲动。他渐渐抬不起头来,身边人见状忙扶上他。   “大皇子,要不先回去歇息吧。”   谢则晰头昏体燥,强忍着挥挥手:“我不回去,我在这里守着他。”   安末躬身:“那我先告退了。”   谢则晰没在意,可随着那股奇香的逐渐远离,他体内一下子空了下来,难受的像犯了烟瘾。   安末走到门口时突然被他叫住。   “你回来!”   安末停下,谢则晰烦躁地命令:“你站我旁边,哪也不许去!”   安末皱眉,他又发什么疯?   依言走过去站他身边,看谢则晰头疼的揉着额角。   时间在彼此的静默中逐渐流走,安静的室内只有安沉沉的呼吸声,和谢则晰逐渐加重的气息。   谢则晰侧躺着抱住安,身子却情不自禁去追寻那逐渐变浓的香气。   安末直直站在塌旁,不去看他们相拥在一起的身体,他没发现谢则晰的身体变化,独自隐忍这让人窒息的密闭空间。   为什么自己要忍着在这里看这个?看他对季炀如何一往深情吗?   安末觉得自己站这里傻的可怜,听他的话,守在这里,诛心吗?   他难过的背过身,被身后猛扑过来抱住他腰的谢则晰吓一跳。   谢则晰一头汗脸色潮红,呼吸粗重掐着安末的腰力道大的吓人。   那股味道更浓了,谢则晰神志不清地抱住香味的来源,几道剧烈的喘息后头一歪,昏了过去。安末托起他叫来了人,帮忙一起把谢则晰送回了寝殿,大夫也来看过了,只说似乎是醉酒太沉的缘故,喂了些醒酒汤就走了。   安末被折腾了一晚此刻真心累了,给谢则晰盖好薄被后就打算回自己房里。   “安末……”   安末回头,见谢则晰又悠悠转醒了,一双眼迷茫又痛苦,嘴里不停叫着他的名字。   “你怎么了?还难受吗?”   安末靠近过去:“若还难受,我帮你叫大夫。”   谢则晰眼中焦距终于对准了他,伸手抓住他衣袖呼吸急促地唤着他的名字:“安末,安末……”   安末想起自己现在依然顶着洛衣的皮囊,不由迟疑:“你,你能认出我?”   谢则晰眼神忽明忽暗,抓住他的衣衫扯到自己怀里用力抱紧,拼命往他身上嗅:“安末,你是安末。”   安末惊讶,不知他是真认出自己还是意识不清认错了人,可谢则晰没给他犹豫的机会,像头发狂的野兽般迅速将人压在了身下。   宽大的衣袍阻碍了谢则晰的进犯,他一怒,将衣服整个推了上去。   堆积在胳膊上的宽大衣袖成了谢则晰制服他的工具,几下就捆绑住了他的双手。   洛衣这具身体柔弱纤细,力气更是小到可怜,安末挥出的每一拳都不痛不痒,难以置信自己就这样轻易被绑住了,无力挣扎只能看着谢则晰疯了一样在自己身上发狂。   这可怕的无助感让他又回想到了他惨烈的第一次,只是这次身上没伤,没有痛到失去神智,他只能清醒地看着自己被谢则晰占有。   清醒状态下的认知逼得安末羞愤欲死,毫无反抗能力地任由摆布折腾了一夜,洛衣这具身体到最后几乎奄奄一息。   天光大亮后,谢则晰从昏昏沉沉中醒来。   睁开眼,眼前的场景像一场可怕的噩梦,吓得他魂飞魄散!   洛衣躺在他身边,满床都是混乱不堪的痕迹,他双手举在头顶被白色的衣衫牢牢捆着,手腕磨破了皮将那衣衫染上了血红。   昨晚发生了什么完全一目了然,谢则晰连否认的借口都没。   他睡了洛衣!!!   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情吗?!   上一世他躲了那么久都忍着不肯碰洛衣一下,现在居然在他重新回来弥补错误的时候把他睡了!!   那安末怎么办?!   想到安末,谢则晰的脸白得比鬼还可怕,如坠崖底,一丝生的希望也无。   见他震惊害怕的模样呆在原地半天没反应,安末动了动身子,声音沙哑残破如被割裂。“看够了吗?看够了就给我解开。” 第23章 冥渊深处23幻境3   “看够了吗?看够了就给我解开。”   谢则晰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再看向洛衣时眼眸中渐渐浮现出了杀意!   这股想杀了洛衣的冲动来的很突然!   原本一切都在好转,安对他的态度也一天比一天恭顺,或许再不久他就可以捕获安的心了。   可现在和洛衣这一觉彻底打碎了他的梦,他这么久的努力白费了,好不容易重来一次,竟还是不行吗?   谢则晰眼中的恨让表情变得扭曲,等他回过神时,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掐住了洛衣的脖子!   洛衣被绑在床头无法反抗,被掐住脖子后微微皱了一下眉,这才意识到谢则晰要杀了他!   谢则晰心中翻江倒海,手有些发颤。杀了洛衣吧!这样谁都不能再阻碍他得到安末!   手上开始用力,洛衣冷漠的脸开始变红,呼吸被忽然掐断陷入窒息。   谢则晰红着眼瞪他,洛衣毫不闪躲地迎上。慢慢的洛衣身子一软不再抵抗,看谢则晰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嘲弄。   谢则晰手上下了狠劲儿,眼看洛衣马上就要没了气息,他却突然被洛衣最后一个悲凉的眼神惊住了,那眼睛,熟悉的他心惊肉跳!   他突然松手,后退几步离他远远的,在洛衣抑不住的咳嗽不止中猛然清醒!   刚刚自己在做什么?   竟想杀了洛衣!   上一世他知道真相后,也只是将洛衣关在深宫不闻不问,让他自生自灭病衰而死。这次为了不让安察觉自己的背叛,竟想杀人灭口?!   谢则晰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可这一刻他是真的想杀了他!   不能再将他留在身边了!这样迟早会毁了安对自己的信任!   谢则晰卷着怒火走了,出门就让人封了整个院子,大门上了把沉沉的大锁,除了安,谁都没被带出来!   被独宠几个月的洛衣突然失了宠!不但被软禁在院子里再不能踏出院门一步,大皇子也再没来过一次!   这件事在偌大的皇子府里热热闹闹地传了两日,又被压下不准再议论了。   安不明白洛衣到底怎么得罪了大皇子,看大皇子阴沉的脸也没敢问。他的职位被调到了谢则晰的身边,日夜跟着,片刻不离身。想不通为什么大皇子会突然对自己感兴趣,不过这种特别的偏宠让他感觉轻飘飘的,有些得意,有些喜欢。   安末这两日进食有些困难,也没什么胃口。   脖子上的淤痕颜色变深显得有些恐怖,手腕上的破皮也结了痂,下人们从他暴露出的痕迹不停猜测他失宠的原因,安末没有理会,只是愈发沉默地呆在小院里过起了寂寥的日子。   下人们开始怠慢了,安末没在意,今日天晴无风很舒适,他坐在水池边的亭子里雕着手中的一块木头,准备给小狮鹫做个玩具。   池岸边青草垂在水面,偶尔传来沙沙声,安末眼角一瞥,扫了一眼那花白的小东西没管,等它吐着黑芯子慢慢从草丛爬到台阶上支起身子准备咬过来一口时,安末扔出了手中的刻刀。   命中七寸,分毫不差,小蛇断成两截躺在石阶上,吓到了路过的侍女。   “啧啧啧,真不错,我就知道你刀法一定很厉害!”   安末放下手中的木头,抬头看趴在墙头上的沈清。   沈清朝他挥挥手干脆跳了下来,走过去又仔细看了一遍他雕的东西,赞叹:“雕的真好!”   “沈将军很清闲,为何总来大皇子府?”   安末指指石凳请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   “你知道我是谁?”   安末没否认也没解释:“今天也是来找你朋友?”   “唔……是的。”沈清表情稍稍有些失落:“原本想让他跟我回沈府一展抱负,但他拒绝了,他现在只想留在大皇子身边,做一名侍宠。”   沈清觉得很可惜,但安身上已经找不到那种孤傲独立的气质了,他更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雄鹰,被养在金笼里养成了雀儿,再无往日的志向。   “不说这些了,我刚刚看到大门被封上了,你这是……”   安末淡然一笑:“我也是侍宠。”   沈清这才想起来为何看他眼熟,似乎以前来找安的时候见过此人,只是那时的洛衣绸纱轻笼,面施薄粉修饰了妆容,现在突然一身素朴打扮,又清爽着面容,一时竟没认出来。   “大皇子府果然卧虎藏龙,原来除了安,你的身手也不逞多让啊,哈哈哈。”   安末许久没和沈清这样坐在一起畅聊了,不由一扫满身的阴霾,轻松自在了许多。   安末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听他讲刚刚自己那一记飞刀有多炫,忍不住被他逗乐。   可能是趣味相投吧,沈清对眼前的洛衣生出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话题也没了避讳,直言问道:“敢问洛公子,为何会被幽禁在此呢?”   安末轻轻一笑:“侍宠而已,总有失宠的时候,太子送来的又不能轻易赶出去,只好锁在这里了。”沈清皱眉:“竟是为此吗?那……你会被关在这里一辈子?”   安末轻抿口茶:“或许吧。”   沈清的目光落在他泛着乌青掐痕的脖子和手腕结痂的伤疤上,很难想象他在这府里遭遇了什么,他的身份是奴,日子也一定不好过吧!   唉!   “洛公子,坦白说你这么好的身手被关这里实在是太可惜了,若你愿意,我可以向大皇子求个情放你出去,当然,我沈府的大门也敞开欢迎你!”   安末闻言笑了:“你这是没劝说走安,又要开始劝我吗?”   “哈哈,”沈清挠挠头,“我惜才,惜才!哈哈哈……”   安末笑完,正色道:“如果能和沈将军一起并肩沙场,定是一大幸事,洛某很向往。”   “真的!”沈清一下子开心了,这一趟真没白来!   安末点点头,上一世沈清的心愿是这个吧,和自己一起并肩沙场,在大漠策马驰骋边关月下,大口喝酒、吃肉……   如果要被谢则晰关在这里一辈子,倒不如出去陪沈清完成心愿来的值!   沈清的动作很快,差不多在三日后就登门拜访来了大皇子府。   谢则晰陪着这位目前在云最炙手可热的沈将军在自己府内赏景,这次他特意支开了安,生怕沈清又来和自己抢人!   沈清有意无意地往洛衣院子那边闲逛,谢则晰刚开始没意识到,后来等沈清直接站在落了锁的大门前,才发现走到了这里。   “大皇子,怎么还有一间别院封上了,里面有人吗?”   “这――沈将军,我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吧。”   沈清一指墙头探出的一支红樱,笑道:“这花开得着实好看,能进去看看吗?”   “这……”谢则晰见他坚持,推脱不掉只好令人打开了大门。   安末正在亭中刻着手中木头的最后一笔,大门吱呀一响,就见大批侍从簇拥着谢则晰和沈清一起进了院子。   沈清站在云樱树下欣赏了片刻,转头朝安末看来。   “原来这里还住的有人啊!”   沈清走过去,直接拿起了安末雕的那个镂空小球,里面还装了几颗亮晶晶的小铃铛,随着木球的滚动发出清脆的悦响,很是精巧有趣。沈清两眼放光赞不绝口:“这手艺,太好了!”   谢则晰乍见洛衣沉下了脸,见他并没有哭哭啼啼地装可怜上前才忍住没让他退下。   “大皇子,这位是?”   “一个奴罢了。”谢则晰语气不屑。   “哦,一个奴手艺如此了得!不知大皇子将人关在这里,可是犯了什么错?”   谢则晰语塞,洛衣能犯什么错?是自己强占了人家,又恼羞成怒,可自己的私心又不能说。   “嗯,犯了一点小错误。”   沈清笑:“即然只是小错,我今日又遇见了,不如大皇子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   谢则晰疑惑:“放了?”   “对啊,既然大皇子不喜,不如放他出去吧,或者可否将人转赠予我?我看他雕刻的手艺不错,想讨回府上给我爹做几件有趣的东西。”   沈清想要人的姿态太明显了,谢则晰立刻就察觉出了不对,这人先是莫名地登门拜访,又看似无意地拐到了这里,现在又坦然自若地向自己要人?   谢则晰打量着他们,心中疑虑更盛!   以前这个沈清明明都是围着安转,像只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安还为了护他性命在冥界受了重罚,两人交情匪浅。   可现在沈清来府上也不找安了,居然对洛衣产生了兴趣,此刻更是急切地想讨要走?   谢则晰警觉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看向洛衣,见他背挺得笔直随意站在那里,穿着简单普通的白衫,素净着一张脸,不但和以往相比着装发生了很大变化,脸上也不再施粉描画,还会雕木头?   那气质像完全换了一个人,清冷、疏离,看向自己的眼睛永远是琢磨不透的淡漠。   等等!   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又没抓住,谢则晰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又想不起来。   一旁的沈清按奈不住又提了一遍,谢则晰愈发不悦了,他为什么总对自己身边的人感兴趣?以前是安,现在是洛衣!   太不对劲儿了!他怎么会对洛衣感兴趣?   谢则晰拧眉,虽然还没弄清沈清的目的,但他还是有了防备。   “抱歉沈将军,这个奴虽然卑贱,却是太子赠予,不能随意转赠,望沈将军见谅,不如沈将军在我府上再选选别人,我一定拱手送上!”   沈清没想到他会拒绝,安末更是没想到,已经厌弃到如此地步了,为何还不放手?   沈清见他给的理由没有回转余地,有些不悦,但也没再说什么,又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   谢则晰将人送到门口,一转身便沉着脸回到了洛衣的小院。   见他还在亭子里刻着那块木头,谢则晰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带着怒火就往屋子里扯。   “你跟我进来!我有话问你!” 第24章 冥渊深处24幻境4   将人一头怒火地扯进屋子后,谢则晰刚想发火又止住了。   洛衣脖子上的淤痕太刺眼,手腕上的粗糙结痂刺痛了他的掌心,他烫手般撒开了手,绷着脸质问。   “我竟不知你何时结交上了沈清!”   安末低头揉着手腕:“偶然。”   “将你关在这个院子也关不住你是吗?你想跟他走?”   谢则晰想想就觉得气,这人真是每一世都背叛自己啊,一点空隙就去偷人,真是下贱!   “想,您放我走吗?”安末冷冷一瞥。   谢则晰气结,一个太子不够他满足野心的吗?居然还想搭上沈清!   看他如此坦荡的爬墙,谢则晰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立刻否决了:“我不会如你所愿的,你这样的人,就该被关在房中一辈子!”   安末冷笑着上前靠近两步:“关在房中干什么?还绑吗?”   谢则晰脸上涌出血色,瞪着安末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讨厌我,却不放我走,我在这里,你不担心我做什么吗?”   谢则晰犹豫了,如果可能他恨不得洛衣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我不走,你怎么追求安。”   没想到他知道,却还如此淡定,以前还嫉恨将安发配下去干粗活,这次是什么?假装宽容贴心吗?   “你真的想跟沈清走?”   “是。”   谢则晰一股怒气冲上头,立刻大声叫来人收拾衣物备车马,将人即刻就给沈将军府上送去!   “不用了,那些衣服留着给安吧,我不适合。”   安末什么也没带,就这样空着手走了出去,临行前他回头看了谢则晰一眼,眼中满是嘲弄。   谢则晰,你真的分得清谁是我吗?   真傻!   洛衣走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干扰自己和安的相处。谢则晰站在空落落的院子里,突然觉得有些冷,少了一个人而已,这里怎会如此空……   大皇子要回封地云洲了,由沈清将军护送过去。   太子终于可以长呼一口气,看着心尖上的两颗刺一起离开京都,立刻展开布置准备在封地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去往云洲的路途长路漫漫,谢则晰吸取教训这次紧拉着安不放,生怕他再像上次一样受重伤。   这次有沈清亲自护航,谢则晰放弃了水路,乘马车朝着封地进发。   和上次不同,和谢则晰共乘一辆马车的人换成了安。   他乖巧地坐在谢则晰身边,身上还是那身欲盖弥彰的侍卫服,束着紧腰,修长挺拔。   他比以前更鲜活了,有了更多的表情、更多的神采,安末那张俊美的脸终于不再淡漠,被施上了颜色,成了一副活色生香的美人图。   很美,可是,不像安末。   谢则晰喜欢看他笑,却又觉得那笑容不应该是那样灿烂。安末开心时会怎样笑呢,他望着车窗外愣出了神。   两匹骏马并肩从眼前驶过,一棕一白,两位同样出色的男子一起在马背上有说有笑地走过。   阳光照在泛着金属光泽的盔甲上闪着寒光,洛衣原本稍嫌瘦弱的身材包裹在盔甲内显得英姿勃发。   远远地沈清不知侧头对他说了句什么,洛衣勾唇轻笑起来,眉眼淡淡地弯下,唇角微微地扬起,带着愉悦又压下唇角克制着。   谢则晰看愣了神,那是他刚刚脑补的笑。是那样的吧,即使是开心也习惯性压抑着,虽只有一点点笑意,却连空气都溢满草香。   “大皇子,你在看什么?”   安凑了过来,立刻就看到了马背上英气逼人的两人,羡慕道:“沈将军和洛衣骑马的样子可真威风,我也想学。”   谢则晰猛转过头看他:“你刚刚说什么?!”   安无辜地看着他:“我说我也想学骑马啊。”   相似的场景和上一世的记忆重叠,连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面前人换了张脸!   “谢则晰,你真的能分清楚他们吗?”   梦神大人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谢则晰一个战栗,整个人石化了!   他瞪着眼前的安,再看车窗外的洛衣,熟悉的面孔,完全迥异的气质,那表情,那动作……   外面的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刺得谢则晰头晕眼花,他突然发现自己弄错了什么。。   错了!   竟是又错了!   这就是梦神大人的考验吗?谢则晰一瞬间后背湿透,心神巨震,外面的洛衣已经成为沈家一员,他竟将他拱手送人了!   大脑嗡嗡作响,谢则晰颓然靠坐在马车内,任身旁的安在一旁拉着他小声说了很多话也没接声,一直到马车在驿站停下。   天色已晚,今晚就要在此安歇。   分配房间时,谢则晰亲眼看着沈清和洛衣各睡一房才安心回屋。   安像从前那样身前身后陪着,谢则晰却挥挥手另给他安排了一间,让他跟着侍卫们去了一层,自己独自睡下。   今天突然迸出的大胆想法他想了一路,越想越觉得安和洛衣不对劲。   安突然的乖巧顺从、开朗爱笑,还有噬魂珠发作时的异常反应,无一不透着可疑!   洛衣反而安静的不正常,穿衣风格行事作风全变了,更重要的是沈清喜欢亲近他!   似乎没什么可怀疑的了,这两人根本就是被掉了个!   谢则晰冲动地想现在就冲安末房里去,找他质问、求证,问他是不是也被梦神大人送回来了?他故意扮演着洛衣的身份在看着自己犯傻吗?   谢则晰辗转反侧一夜,几乎没有睡。   一大早沈清便来请他下楼,准备了精致的早点等他一起吃完早早上路。   谢则晰眼光不由自主地寻找安末,见他正和其他侍卫站在一起等自己用早膳,看过去时他淡淡瞟了自己一眼,完全没有任何波澜,谢则晰克制住上前求证的念头,跟着沈清到了餐桌前。   沈清陪谢则晰坐着,见大皇子开始吃,其他人才各就各位缩在各自的角落里草草吃上几口。   谢则晰边吃边看几张桌子外的安末,沈清敏感地注意到了,“大皇子,是吃不惯吗?”   谢则晰回过神:“没有,咳,洛衣在你那里如何?听话吗?”   沈清:“洛衣很好,超乎想象的好,说起这个还要多谢大皇子惜才放人,不然洛衣就可惜了。”   谢则晰一听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安末有多好自己会不知道?   如果现在自己开口再要人会不会有点说不过去?人是自己亲手送过去的,现在要回,要给个什么理由?   一顿饭吃的恍惚,脑子里全被安末占领了,再坐上马车出发时,谢则晰没让安继续跟进来,一个人躲在马车上隔着车窗看了安末一路。   明明是洛衣那张令自己憎恶的脸,一想到里面是安末的灵魂,瞬间就觉得那个人像发着光!   谢则晰心跳有些快,一夜间如同赌了场超刺激的豪赌。   还好他及时清醒觉悟了,不然将又是一场输的体无完肤的溃败。他找到安末了!   谢则晰的心情慢慢激动雀跃起来,可那个沈清太碍眼了,一路上一直黏着安末,总想逗安末笑。   中午歇息时,外面太阳很大。   洛衣的身子比较纤弱,即使安末的耐力已经很强大了,也抵不住这具身子本身的底子差。   谢则晰见他满脸汗珠,脸红的不正常,便发话找了个理由将安末带上了车。   谢则晰上了车发现安末并没有跟上,还在车帘旁皱着眉不愿靠近。   “进来喝杯水,你快中暑了!”   谢则晰给他倒杯凉茶递过去,安末犹豫了一瞬上前接过一口饮下。   谢则晰指指他身上沉重的盔甲:“把那些先脱了吧,再闷下去你的身子扛不住的。”   安末不懂他突如其来的好心是为何,外面在侍卫队伍里的安并不比自己好多少,他不去关心安,关心自己做什么?   “不用,大皇子叫我来何事,您吩咐吧。”   “行,我吩咐,你照做,先把盔甲脱了。”   安末眉头压得更低了,在谢则晰坚持的命令性,犹豫着解开了盔甲。   果不其然,里面的衣服早被汗浸透了,白色的衣衫贴裹着身体,能隐隐看到里面的肉色。   谢则晰一阵喉头发紧,将手中的巾帕递过去想要帮他擦汗,被安末闪躲了过去。   谢则晰的手停在空中,终于忍不住叫他:“安末……”   安末后退的身子一顿,看着他目光发冷,并不回应。   谢则晰跟着爬了过去,试图去抱他:“安末,你……”   “大皇子,您认错人了,我是洛衣,您的安在外面。”   “不,”谢则晰放软了语气:“安末,别和我赌气好不好,我知道我又没认出你,我认错了,你原谅我?”   马车在官道上小跑起来,几处低洼的小坑驶过车身重重摇晃了一下,谢则晰没稳住顺势朝安末压了过去,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安末后背重重撞在了车板上,疼得钻心。谢则晰心疼地轻抚后背,一遍遍安抚:“疼吗?是不是撞疼你了,安末。”   “谁是安末?”   安末用力挣开他爬起来,一把抓起了自己的盔甲。   “大皇子,您看清楚再叫,我不是什么安末!”   安末冷冷鄙视他一眼,随即套上盔甲就跳下了车。   谢则晰没想到他会否认的这么坚决,追出马车时见他已经骑马追上了沈清,两人并肩前行,越行越远,他根本不愿再回头看自己一眼…… 第25章 冥渊深处25幻境5   长长的车队在林道上排成了长龙,侍卫们紧跟在车辇旁,守卫的却是一辆空车。   谢则晰以在车内太闷想透气为由,也骑了马跟在沈清和安末身侧。   安末不理他,他就和沈清聊,夹在中间让那两人一路也没搭上几句话。   天黑时,在路过的驿站安歇下了,疲累了一天的侍从们早早服侍主子们简单洗漱后安睡,只留一队守卫在外轮流守夜。   今晚的月被浓云遮住了,微风吹过树影晃动,几乎看不清那一闪而过的影子。   黑影顺着房檐悄无声息地避开守卫,向某一间房快速移动着,趁着侍卫转身的功夫闪身跳入了屋内。   屋里漆黑不见五指,只能凭床上那人浅浅的呼吸声找到目标位置。   黑影幽灵一样靠近过去,还没任何动作,床上浅眠的人就一脚飞踢过来,差地直击面门。   黑影飞速避开,发现人没睡着忙往后退,被床上那白色身影追着袭来。   两人实力相当,打得难分胜负,最后黑影凭借身材优势将人反手按在了墙上。   黑影故意压紧了他,将他禁锢在墙和自己中间动弹不得。   洛衣这具身体已经发挥到了极限,和谢则晰一番争斗打的体力不支终于在一丝停顿间被逮着时机拿下。   安末全身虚脱,不由烦闷这具身体真是弱的可笑!   “还不承认吗?洛衣可没这么好的身手,你是安末!”   “大皇子半夜不睡,潜入我房内就是为了说这个?”安末挣了一下又被谢则晰再次按紧了身子。   他的手在安末身上由压制慢慢变成在他扭疼的手臂上轻轻按摩着,帮他消除不适。   “你不承认,更不愿和我相认,我只能出此下策。”   “承认又如何,谢则晰,已经发生过的事实是改变不了的,无论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任何事!你的心意早在最初就已经表达清楚了,你要季炀!”   谢则晰松开手,第一次听安末提及对当年事的感受。   “我知道当初的选择伤害了你,我是选了季炀,可安末,我并没有放弃你!”   “呵,”安末悲凉的微笑:“没有用的,无论你再做什么都没有用,我不会信你。”   “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有什么意义呢,你早知季炀会背叛,也已知道了真相,重来一次又能怎样,这已经不是选择题了,重来一次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安末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疲惫地走回床边坐下:“你走吧,我累了,想睡觉。”   他身上的疲倦那么明显,阴影里透着颓靡,谢则晰突然不知道再说什么,似乎无论再怎么解释,安末都不会再信他。   “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安末躺下闭上眼,听着房门打开又慢慢关上,那人如同来时一样,消失在黑夜里。   哥哥的游戏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想回去了……   第二日,队伍照旧出发。   离开了此处最大的一座城,慢慢朝着偏僻的荒山走去。   安末知道这一路可能并不会太平,太子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铲除谢则晰,虽做足了准备,但一切发生时,还是很突然。   密林里疯狂射出的箭雨目标直指队伍中最豪华的车辇,瞬时车仰马翻乱作一团。   好在谢则晰并不在马车中,仍骑着马跟着安末,才逃过一劫。   剩下的就是搏命厮杀了,密林里冲出的黑压压影子与沈清的人对上,谢则晰第一时间锁住安末的身影,牢牢护在他左右帮他挡住箭雨。   “你让开!”   谢则晰一刀砍断飞来的利箭,回头:“你现在是需要被保护的洛衣,柔弱的很呢,你想暴露?”   什么?   安末忍住动手的冲动,被他这么一说,只能顾虑着身份左闪右躲,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得靠谢则晰保护。   谢则晰眼角瞥过一支飞来的箭,闪躲的刹那犹豫了一下滞住身形,让那支箭直直地***了自己的胳膊上,一阵钻心的剧痛!   “谢则晰!”   安末没想到他会没避开,脸色微变上前扶住了他:“你怎么样?”   谢则晰嘶嘶吸着气,疼得嘴唇微抖:“好像扎骨头上了。”   安末一听心紧了紧,将他拉到身后挡住,换自己帮他杀退袭来的刺客。   沈清效率很高,除了一开始措手不及的慌乱很快镇定下来稳住了局面,将刺客连杀带捕,杀退了这一波!   回过头才发现大皇子受伤了,车队又慌慌张张找来大夫给谢则晰看伤。   没伤着骨头,可箭上有毒,好在大夫能治,谢则晰软软地躺在马车上,等着喝药。   安担心不已想要上前侍奉,可被谢则晰拒绝了,直接点名让洛衣来照顾,其他人只能留在车外。   安委屈的红了眼眶,明明出府前还围着自己各种追求,那深情的眼眸他不会认错,大皇子喜欢自己喜欢的不得了,怎么一出来就变脸了呢?   男人的新鲜感这么容易消失吗?洛衣明明是他之前不要的呀,现在唱的又是哪出?安自问自己外形容貌更胜洛衣一筹,此刻莫名被比下去气得饭都没吃,满脸不甘。   大夫药熬好了,安末递过去:“你喝药。”   谢则晰皱眉指指自己缠裹着绷带的右手:“我受伤了,你喂我。”   安末黑脸,堂堂战神连个流箭都躲不过去,还在这里装柔弱,他很难相信谢则晰不是故意的。   安末拿起碗,看在他是因保护自己才受伤的份上忍着喂他喝了药。   最后一口时谢则晰故意呛着,药汁喷洒出来弄了一身,顺着衣领流进了脖子,满车苦涩味道。   “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帮我擦擦。”   安末忍,拿过巾帕擦拭他的唇角,被他突然张嘴叼住,咬住了巾帕。   安末瞪他:“松口!”   谢则晰轻笑:“你擦太用力了,我疼。”   安末心里想翻白眼,又忍住:“抱歉大皇子,我会小心的。”   谢则晰得逞后慢慢松口,让安末把手伸进衣领擦净脖子上的药渍。换衣衫时安末忍得耳根都红了,看得谢则晰心痒难耐,差点将人扑倒。   等谢则晰终于折腾完,安末拉开距离冷冰地撂下一句:“大皇子好好休息养伤,我出去了,有事您叫我。”   不等谢则晰再找什么理由,安末快速退了出去,坐在车尾生闷气。   这个身份太被动了,总是被他一句话就困住,想回避都难。   安末的心在马车的颠簸中,晃得乱七八糟……   谢则晰在车里没消停多久,很快又嚷嚷着马车里闷,想要出去骑马轻松一下。   安末去给他牵过一匹,谢则晰挑眉:“我手臂受伤了,拉不了缰绳。”   那什么意思?   谢则晰指指马背:“你和我一起,帮我拉缰绳。”   ……   这就是得寸进尺吧,仗着自己受伤,为所欲为?   谢则晰被人扶上了马,伸手向他递来想拉他上去。   安末忍了忍,上去坐在了他身后。   侍从将缰绳递给他,安末被迫把他半揽进自己怀里,按照他的指挥跟着队伍往前走。   沿途荒凉的风景变得赏心悦目起来,亲密贴在安末前胸靠住的身体是故意的,手不老实地乱放在安末大腿上也是故意的,谢则晰这会儿爱死骑马这个运动了,抓住机会拼命占便宜!“你别再乱动!”安末忍无可忍,谢则晰已经第八次突然回头差点擦过自己的唇了,他的故意里都是满满的恶意!   “那要不,你在前面?”   有区别吗?自己在前面貌似便宜被占更多!   被谢则晰骚扰的晃了神,在经过一处小镇时才发现谢则晰已经靠在自己怀里睡着了,是那药发挥了药效,这人终于消停了。   将谢则晰小心放回马车里盖好薄被,下车时安末和车旁“安”嫉恨的眼神突然撞上,那复杂怨憎的眼神和当初季炀的一模一样。   安末猛然清醒,从谢则晰编织的暧昧中抽离,季炀还在这里,怎么差点把他忘了。   再来一次又如何?安末不相信谢则晰会忍心让季炀死,倘若真没感情,上一次也不会只是关他一辈子,没要他性命……   剩下的几天,谢则晰以养伤为借口躺在马车里,将安末困在身边照顾自己,看安末故作冷漠,被捉弄了隐忍不发,那模样让他爱到心口痒痒。   “洛衣照顾了我几日,我觉得还是他在身边伺候的周全,沈将军,不如还让洛衣回来跟着我吧,我让安过去你那边可好?”   终于找到了名正言顺要人的理由,谢则晰在伤愈之际,趁机对沈清提出了要人。   “这……”   沈清没想到他会反悔,理由又给的冠冕堂皇,一时竟找不到借口回绝。   安被送到沈清身侧时,还是一脸迷茫,得知自己已经换了主子后心都碎了,偷偷躲起来哭了好久。   为何不喜欢还要对自己献殷勤?夺走了心又不要,现在让他如何自处?!   离最近的小镇还有两百多公里时,天已经黑透了。   沈清让人暂时驻扎在山脚下,燃起篝火扎起营帐,主子们歇在柔软舒适的马车上,谢则晰腾出了一架最舒适的马车给安末。   愤恨、不甘烧毁了安的理智,他躺到半夜翻身起来,像被恶魔控制了神智,在夜深人静时突然偷偷跑去点燃了安末夜宿的那辆马车!   火顺着风势迅速烧了起来,马儿受惊疯狂奔跑,带着剧烈燃烧的火苗在营帐间四处狂奔,不一会儿引燃了好几处。   安没料到事情会失控,被吓到的其他马匹都疯狂起来,混乱中安被撞到,马蹄一脚踩碎了他的肋骨,疼得他晕了过去!   大家很快被惊醒,谢则晰听说是安末的马车出了事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跑了出来,可已经晚了,那辆燃烧着数米高烈火的马车失控翻倒进了山坡里,他眼睁睁看着安末消失在他眼前!   沈清和谢则晰都疯了般追过去救人,赶在马车被彻底烧毁前,从旁边的草丛里找到了昏死过去的安末。   好疼啊!   肋骨像是被人一口气打断了好几根,疼得安末不敢用力呼吸。   “安,你醒了!”   照顾安末的侍从看见他睁眼很高兴,“你别动,你的肋骨断了好几根,差点扎进肺里,要好好躺着千万不能乱动!”   安末眨眨眼,看着完全陌生的侍从:“大皇子呢?”   “他正陪着那个新宠洛衣呢,听说昨晚吓坏了,人到现在还没醒。”   “洛衣?”“对啊。”   那我是谁?   安末迟疑地低头看自己的身子,黑色的侍卫服,宽宽的腰带,这是――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安末身上疼,胸口疼,这会儿连头都疼得快要炸开!   哥哥到底是在搞什么鬼啊――   【作者有话说:   安末:哥哥真会玩。   谢则晰:嗯?   安末:我说幻境。   谢则晰:不是穿梭时空回到过去了吗?   安末:呵呵……   】 第26章 冥渊深处26幻境6   “会不会难度太大了?”冥王有些为幻境中那个被捉弄的团团转的人担忧。   兰缇轻挥衣袖将梦灵收起,刚刚的幻象全都消失掩去,“若都和之前的遭遇如出一辙,还有什么考验的价值,谢则晰肯定不会再理会那个白月光,选择根本毫无意义。”   “可他刚刚才确认了洛衣才是安末。”   “所以啊,这个谢则晰真是太不开窍了,我们该去添把火,加快一下进程。”   “你要做什么?”   兰缇轻笑:“你不是这两天一直喊累想放松一下吗?和我一起去看看小末吧,你不也一直想见识一下幻境中的世界?”   “行,等我安排好剩下的工作。”   “那就过两天去……”   一场意外风波过去后,安末和洛衣同时都受了伤。   安末再次回到自己的身体,替洛衣承受了肋骨断裂之痛。   而洛衣从马车上摔伤了脑袋,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   谢则晰经此一事后,再也不敢让洛衣离开自己的视线,每日守着他贴身照料,给了失忆的洛衣很大安全感。   安末没躺几天队伍就又出发了,这次他又回到了沈清身边,沈清为了照顾他,一直陪他坐在马车上,和他说说话解闷。漫长枯燥的路途上,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笑声。   沈清掀起车帘一角,看到谢则晰抱着洛衣共乘一骑,有说有笑地从马车旁经过。   和刚出发时紧缠着安不同,此刻谢则晰怀里的人又换成了洛衣。   沈清被这个反复无常的大皇子搞迷糊了,他这到底是要哪一个?怎么说变就变。   回头看靠在车窗正在发愣的安末,沈清升起一股同情。   安的心里一定很受伤吧,这一路上都不怎么说话了,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刚认识他时的疏离。   安慰了几句好像不怎么管用,沈清叹口气坐他对面跟着沉默了一会儿。   一壶清茶灌下去,沈清无聊地拿出怀里的一块木头感叹:“可惜了,洛衣答应送我的东西,还没给我雕好呢。”   安末闻言看过去,看见了他手中自己的半成品――一只雄鹰小挂件。   “能看看吗?”   “当然。”沈清将木雕递给了安末。   安末接过轻轻摸木雕上的每一刀刻痕,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一切又回到原点了,在自己用洛衣的身份刚承认了是安末后,又回到了安的身体,而洛衣凑巧失忆……   一切像是被注定安排好的一样,他和谢则晰始终只能是阴差阳错地错过。   “沈将军若不嫌弃,我帮你完成它吧。”   “你也会这个?”   “略懂一些。”   “好啊,多谢!”   安末不再看窗外心碎的一幕了,拿起木头仔细地一点点雕刻起来,从未有过的耐心。   细腻的木纹在他指尖划过,木屑层层弯曲成艺术品,在他的一层层剥离下组合成新的图案形状。   明明是俊美挺拔、英气勃发的男子,这样安静地坐在自己身旁低头认真雕琢着,莫名地被斜阳在他身上投射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画面很美,光线、人影无一不美的恰到好处,沈清看失了神,只是那唇色太过苍白,让人忍不住想……   马车碾到石块猛地一震,沈清吓醒了,为自己竟生出这样的念头自责不已。   安是应该翱翔在天空的雄鹰,自己刚刚怎能有亵渎的念头呢,真是该死!沈清不自在地轻咳几声掩饰:“我出去透透气。”   人心虚地躲出去了,专心雕刻的人却一无所知。   傍晚时,外面突然下起了雨,滚滚乌云压着瓢泼大雨突然袭来连声招呼都没打,把整支队伍瞬时冲得七零八落。   主子们躲在马车上还好些,雨中的侍卫和侍从们就惨了点,被雨淋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沈清和前方引路向导站在路的尽头,对着突然出现横断整个路面的巍峨高山困惑不已。   “这条路上怎么会多出一座山?!”   沈清不解,引路人更不解!   这条路他们来来回回走了十几年,平日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的道儿,怎么今日突然被横断了!   邪门!这太邪门了!   尤其是这个山洞,就在道路消失的尽头突然乍现,黑黝黝地冲他们敞开着,一副请君入瓮的模样。   “沈将军,这,这山洞似乎是这里唯一的出口了,要进吗?”   沈清头发全被打湿了,擦去眼睛上的雨水点头应到:“派几个人进去探探,注意安全!”   “是!”   几个人拿着火把进去了,小小的洞口里面却大的出奇,像是整座山被掏空了一样,没有外面看起来那么可怕,这山洞一进去就一目了然。   没走太远就能看到尽头处微弱的亮光通往山的另一侧,如同一条山体隧道。   虽然觉得不正常,但看打探人安全而归,又能直通出口,沈清还是组织大家先进去躲雨,等雨停了后再赶紧离开。   一个奇异山洞的出现让大家在暴雨中暂时缓了口气,好在洞内空间足够,大家不用太过拥挤地分坐在里面燃起篝火烘烤衣服,洞内的湿气逐渐被蒸发走,空气变得干燥舒适。   谢则晰拿干毛巾正细心地给洛衣擦着头发上沾的雨水,洛衣现在身体很虚弱,又只认得他一个,短短几日就依赖惯了,此刻乖巧地坐在他身旁让他折腾着,很是享受。   沈清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谢则晰侧头去看,见沈清正帮安脱下被雨淋透的衣服,那冷白的皮肤暴露出来,在火光下暗影重重。   安的身上还带着伤,里面紧裹的药带也被浸湿了,沈清正小心地帮他取下,拿毛巾擦干他后背残留的药渍。   沈清的动作很正经,山洞里光着膀子烘烤衣物的侍卫满满都是,安站在里面并不突兀。   可谢则晰怎么看都觉得上火,总觉得他光着上半身就是不对!   那身体里面虽然不是安末的灵魂,可那是安末的身体,怎能随便展示给别人看!   手下不自然加重了力道,疼得洛衣一声轻哼,谢则晰忙放轻了手脚。沈清屏着呼吸重新给安末把药带缠上,那身体上的伤痕很多,看得他心疼,完全没了白天在马车上的心猿意马。   “我自己来吧。”   安末接过沈清手上的衣衫,刚要换上就闻到山洞里一股异常腥臭的味道。   什么东西?   变故只在刹那间,一根巨型的根状物不知从哪里冒出,飞快卷住洛衣和安的腰肢带到空中闪电般地拖走了。   洛衣尖叫起来,声音很快消失在某个方向,看似平奇无害的山洞居然藏着东西!   所有人都惊慌站了起来,谢则晰和沈清第一时间追着声音消失的地方奔去。   “所有人燃起火把给我盯紧了!”   沈清撂下一句话就跑了,跟着谢则晰一起猛追。   淌过河底的暗流,跑出很远才再次听到洛衣微弱的呼救声和一阵奇怪的声响。   他们攀过一堆乱石跑进另一个山洞,迷宫一样来到了一处巢穴。   入眼的场面惊呆了他们,那浑身兽皮如同早已干涸般的皱巴巴一团上,诡异地长着只人脸,剩下的身体部分没一处是人类,盘踞在一块巨石上,扭曲地蠕动。   洛衣吓得还在哆嗦,安那边早已攥紧拳徒手砸向腰间缠绕的触手,小臂的肌肉力量隆起,朝着触手狠狠砸下,能听到枯皮下某根骨头被砸断的声音。   扭曲的人脸哀嚎一声松开了安末,另一只手不甘心地拖着洛衣往自己巢穴里拉,速度飞快!   没时间想这是什么怪物,谢则晰拔出长刀砍向那东西。   三对一,怪物虽难缠,但安末和谢则晰配合默契,一个引开注意,一个迅速救人,最后成功把洛衣从那东西巢穴里救下。   那怪物死了,沈清用剑挑起来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没想到云的地界,还有这种东西存在,真是诡异!   谢则晰背着洛衣回来时,身上全是那只怪物的污血,他的怀里抱着洛衣,心神却全在刚刚安末接过自己扔过来的长刀时,稳准狠地一刀刺入那张诡异人脸上,那狠绝的姿势、熟悉的动作让谢则晰看愣了神。   这一瞬间他又恍惚了,如果怀里的人才是安末,那刚刚震荡自己心魂的又是谁?   洛衣何时如此强大了?   乱了,又开始乱了!   谢则晰感觉要疯……   沈清一回来就催促所有人立刻离开山洞继续上路,意识到这里潜在的危险后大家都慌忙着离开。   好在现在外面的雨小了很多,听说百里外就有大一点的镇子可以落脚,大家都顿时又有了劲儿。   冒雨前行了几个时辰后,终于赶在天色彻底黑透前抵达了小镇。   所有人都虚脱了,沈清安排在此多修整两天,让大家缓缓劲。   将血污的衣服刚一脱掉,身后沈清突然指着安末的后腰突然问:“这是什么?”“嗯?什么?”   沈清的手指贴了上去,刚一碰上那块皮肤,安末就疼得一哆嗦。   “你这里,”沈清比画着范围:“有一块梅子大小的红斑,不知是什么。”   “红斑?”   安末自己看不到,不明白他看到的到底是个什么。   “或者是受了伤?”看安末反应挺痛苦的,沈清也不敢再碰。   “我去找大夫给你看看。”   沈清不等安末拒绝就跑出去给他找大夫,一出门就和同样跑出来的谢则晰撞到了一起。   然后便得知谢则晰也是来寻大夫的。   “大皇子,安后腰有块奇怪的东西,我想找大夫看看。”   “什么?”   谢则晰一脸惊讶:“洛衣后腰上也有一块,现在正疼得直哭,我也是要去找大夫!”   巧合?! 第27章 冥渊深处27幻境7   去往云洲的路上,车、马都在飞速向前狂奔。   黑衣男子望着那滚滚烟尘,微蹙起了眉:“这样真的行吗?”   就在不久前,乔扮成大夫的冥王还在兰缇授意下,故意告知谢则晰:安末和洛衣都被魔物的邪毒侵袭了,只能回云洲找化身医者的兰缇来救。   兰缇挑眉:“这样的二选一,才叫公平。”   冥王无所谓地撇撇嘴:“你开心就好。”   原本还有五天的行程,被谢则晰生生压缩至两天就赶回了云洲,一到封地便去寻访名医,按照指引找到了隐居的兰缇。   已经一身老者装扮的兰缇看起来仙风道骨很有说服力,一剂药下去洛衣便不再痛苦哀叫,让人更加信服他可以医治。   “毒素发作很快,只有五天时间,我这里剩的药只能救一个,另外配置还需要十日,他们等不了。”   兰缇慢条斯理地给出了条件,等着谢则晰做选择。   “救一个?!”   谢则晰没想到日夜兼程赶路跑回来后等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沈清闻言紧张极了,只能救一个的话,安肯定就完了!“大夫,没有别的方法吗?求您再想想办法!”   兰缇从柜中取出药,递过去:“只有这一服,你们准备救哪个就在五日后给他服下就好,别的忙我帮不上,抱歉!”   谢则晰迟疑地接过,被眼前的二选一难住了。   其实不该犹豫的,洛衣已经承认了他就是安末,虽然现在撞伤头部失去了记忆,但他是安末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是――   谢则晰想起山洞中他们一起剿杀魔物时的情景,那么真实富有冲击感的安末真真切切地就在自己眼前,如果不是怀里这个已经确定,他几乎可以百分百肯定那才是安末。   新的转变影响了谢则晰的判断,这一刻他真的犹豫了,一副药,两条性命,竟又是到了要做出抉择的时刻。   没有难民,没有瘟疫,没有诬陷伤害,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偏离了轨道,在朝着另一个离奇的方向发展。   他不再知道答案,不知道故事的后续发展,这种陌生未知的抉择让他不安。   一回到王府,沈清便等不及请谢则晰去了书房。   “大皇子,解药的事,我们谈谈。”   “你想说什么?”   沈清:“现在只能救一人,我想知道大皇子的想法。”   谢则晰避开他的眼:“自然是救洛衣。”   沈清心一沉,果然――   “臣下冒昧,敢问洛衣于殿下而言,只是普通的侍宠,还是……”虽然心中早有答案,但沈清还是不死心想要再确认。   “自然不是普通侍宠,他是我爱的人。”   沈清绝望,想到安那样惊才绝艳的人,最终的下场却是争不过一个奴宠,不由悲从中来。   “殿下,可否再考虑一下安,这次杀魔物他也有功,还为此中了毒,他那样的人物,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国之栋梁的,殿下!”   谢则晰无奈:“沈清,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洛衣于我而言真的很重要,虽然我也很为难,但我不可能放弃洛衣的,请你见谅。”   “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吗?”沈清仍怀最后一丝期盼。   “抱歉。”   沈清的表情太过绝望了,谢则晰没由来的有些慌,下意识替自己找理由:“沈将军之前还向我讨要洛衣,怎么这时候又选了安呢?”   沈清不知何时眼眶已经红了,开口声音微哑:“我不知道,只是凭感觉罢了,先前觉得洛公子低调清傲是块璞玉,可后来你把安给了我,他身上的沉稳睿智让我叹服,我欣赏洛公子,更敬慕安这样的人,从中选一个我也难受,可若就这样看着安毒发而死,我做不到。”   谢则晰惊,没想到在最后,沈清又再次倒戈向安!   说没受沈清影响是不可能的,可谢则晰真的赌怕了,这次再不敢草率。“抱歉,沈将军。”   沈清泪水在眼眶打转,看着谢则晰突然决然一跪,膝盖重重落在了坚硬的地上。   “沈将军!你――”   “大殿下,能否看在沈某的薄面上,再考虑考虑,我发誓,只要您救安一命,我沈家这辈子归您任意差遣,誓死效忠!”   谢则晰被他的举动弄得心情更加沉重,他也不想放弃安的,可这次真的不能再错!   已经没有机会了!   “对不起,沈将军……”   谢则晰话没说完,大门突然打开,安末孤傲的身影从外走进来,单手搭在沈清肩上扶起了他。   “走吧。”   “安?”   安末弯腰拉起还跪在地上的沈清,从头到尾没有眼神给谢则晰。   谢则晰没想到安会在外面听到他们的对话,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清未能帮安末讨到保命符伤心不已,站起来时一向挺直的脊背佝偻了,被安末轻揽着带出去。   谢则晰想追上前解释两句,又觉得如今说什么都是徒然。安末无视的态度割伤了他的心,他那样信任地扶着沈清走了,熟悉的背影让谢则晰想哭。   怎么会这样?   明明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根本不需要选择,他只要安末,而如今的洛衣就是安末!   可为什么看到安,心脏还是会抑不住地疼呢?   因为那副皮囊吗?那是安末的肉身,自己舍不得?   谢则晰强忍住冲动站在原地,巨大的悲伤重重淹没了他。如同上一世那样,明明他要的是季炀,却对安动了心,难道……自己逃不开这魔咒,无论谁是安,自己都把持不住?   安末从水盆里拧干毛巾递给沈清:“擦擦吧。”   沈清无精打采地接过,默默擦了溢满泪水的脸。   安末从桌上拿上几坛酒,指指外面月色下的石桌:“一起喝几杯?”   沈清悲伤的要死哪有心情喝酒,但安末相邀他拒绝不了,用毛巾重重按压了几下眼睛,掩饰去悲伤跟着他去了院子里。   他明明在外面已经听到谢则晰放弃他了,为何还这般镇定自若?   沈清坐在他对面,看着安末一脸平静地为他斟上酒。“沈将军,今日多谢你为我求情,我敬你!”   不提还好,一提沈清眼睛又要红了。   “对不起,我没帮你要到解药。”   低落的声音听得安末心酸,忍不住露出笑安慰他:“没关系,你不需要道歉,再说还有五日呢,够了。”   “五日够干什么……”   安末支起下巴看着月亮:“很多啊,能做很多事。沈将军此生的心愿是什么?”   沈清一怔:“我?”   “嗯,你的。”   沈清表情迷茫起来:“心愿?身为一名武将,守着边关的大漠,何时能战死沙场就是最高的荣耀,可能这算是心愿。”   安末微勾起唇:“挺好,那,明日我们一起去你的驻地走走吧,陪你去看看你的边关大漠,落日长河。”   “安?”沈清错愕地看着他。   “还有五日呢,陪你看完,我就走。”   沈清闻言快哭了,心疼的呼吸不过来,安这么好,老天为何不善待他呢?   安末饮下一杯酒,和沈清畅谈着,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这次终于可以死心了,听着那人再次对自己的放弃,安末真是连难过都难过不起来了。   哀莫大于心死,就是这种感觉吧,再也不用为这个人心神不宁寝食难安了,也再也不用为这人独自悲凉。   这幻境虽只是一场闹剧,一场考验,虽然谢则晰并不知情,或许他是想选择自己的,可安末此刻没办法用任何话语催眠自己去理解、接受了。   谢则晰那种直接的、毫不掩饰的伤害还是直直插进了他的心口,疼得他一寸寸断裂,碎成一片。   是真的傻啊,怎么就认不出自己呢?   安末一口饮下杯中冷酒,将眼角的泪顺带抹去,不让任何人看见……   树影后的冥王疑惑地看着兰缇再次织出梦灵,“你又要做什么?”   兰缇懒懒一笑:“给谢则晰送份大礼,刺激一下。”   “嗯?哦,好吧,你开心就好。”   谢则晰寝宫内   洛衣吃了止疼药已经沉沉睡着了,谢则晰守在他床边一点睡意都没。   他紧握着洛衣的手,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的全是刚刚安离开的背影。听到自己放弃他,他应该很难过吧,为什么没进来和自己吵,和自己闹?或是求自己?   洛衣的脾性他是知道的,胆小怕事、毫无主见,不应该是这种反应。还有一点他没敢接着往下想,现在失忆后的安末,倒是有点像真正的洛衣。   下一秒谢则晰立刻终止了这可怕的念头,不能再变了,已经确认过的自己不能再动摇!   又有无数个念头在脑中闪过,谢则晰头疼地趴在洛衣身边闭上眼。   感觉好累啊,这无数的可能和猜测,真是耗尽了他的心力。   心力憔悴间,心底突然猛地一震,谢则晰坐直了身子,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让他全身都不舒服。   他本能地站起来走了出去,自己也不知道想去哪、去干什么,只是不受控制地往前走着,一直走着,直到一个小院门前。   推开门,月色下的石桌前两个人亲密地挨着,谢则晰揉揉眼,看到那两人是沈清和安末。   他看到安末喝醉趴在了石桌上,沈清站起身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安末。   沈清紧张又小心地将口鼻探入安末颈间深深的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那表情是沉醉、是迷恋。   沈清?他对安末是这种心思?!!   谢则晰瞬间清醒了一大半,再仔细看时安末已经迷迷糊糊地抬起了头,转头见是沈清后呆滞了几秒,接下来手一抬,勾下沈清的脖子主动凑上去吻了起来。   谢则晰血猛冲上头,感觉脑子都炸了。   安末居然主动亲沈清?!!   那边沈清情绪比他还激动,立刻激烈地回吻了过去,抱住安末将石桌上的东西一扫将安末压在了上面。   酒后的两人沉醉在激烈的拥吻中,安末的肩膀慢慢坦露在月光下,白的刺眼,刺得谢则晰万箭穿心!   几乎是一秒也没忍住,谢则晰怒吼着冲了过去,滔天的怒火烧得他完全没时间去想眼前的安到底是不是安末,他只想杀了沈清,杀了这个竟敢染指安末的男人!   他抓起地上的酒坛朝沈清头上疯狂砸去,“嘭――”的一声酒坛碎裂了,谢则晰从床边惊醒弹坐起来,瞪着眼前白色的床幔急促地粗喘。   梦?   刚刚只是一场梦?!   不!   谢则晰猛站起来拔腿就跑,朝着刚刚梦中的方向拼命狂奔,他闯入小院,跑过去,那月下果然有两个人。   安末已经醉倒趴在了石桌上,沈清拿着披风正弯腰给安末批盖,然后准备把人抱进屋里睡。   谢则晰像阵疾风一样扑卷过来,一把推开了他!   沈清傻眼了,被推坐在地上石化住,看谢则晰一脸盛怒地把安抱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怎么了?大殿下反悔了吗?   沈清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半天没回过神,最后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   兰缇坐在树枝上碰碰冥王:“怎么样?效果显著吗?”   冥王视线还停留在石桌上,沉默片刻突然开口:“你的幻术,对我用过吗?”   兰缇的笑慢慢僵在脸上:“什么意思?”   冥王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用过没?”   兰缇心虚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你说什么呢,唉,我突然觉得有点累啊,咱们回去休息会儿吧。”   冥王一言不发地突然将手伸入他怀中,吓了兰缇一跳!   “你做什么?!”   冥王神态自若地将他的梦灵夺走,又紧抓住他往回走:“我不放心,你回去好好给我交代。”   兰缇欲哭无泪:“真没,真没,你把梦灵还我。”   “等我检查完真假,再考虑要不要还你!”   “这要怎么检查。”   “等会儿就知道了。”   冥王走了两步越想越急着求证,干脆一把将人扛在肩上加快速度往房里奔。   兰缇抓着他的背气得想咬,天上的月亮害羞地躲进了云里,偶尔探头去看那紧闭的门窗,以及屋里掩饰不住的暗潮涌动……   【作者有话说:心虚的我好久没看过书评了,等完结一起看!】 第28章 冥渊深处28幻境8   安末宿醉醒来时,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他短暂地眩晕了一会儿,再睁开眼就看见了床边坐着的谢则晰。   他的模样像是坐了一整夜,眼睛里全是血丝,下巴上还冒出了胡茬,看到安末醒来,很久眼珠才动了一下,恢复清明。   昨夜和沈清一起喝酒,为何醒来在谢则晰床上?   安末坐起来,与他这样近距离地独处对望着,空气刹那变得紧绷。   谢则晰身体有些僵,随着安末的苏醒他坐直了身子,把自己想了一夜的话说了出来。   “这次的事,算我欠你的,你有什么想要的可以告诉我,我一定满足你。”   突如其来的补偿让安末有些意外,他想扯出一个笑没能笑出来,只得作罢:“大殿下,我只是个奴,您不用在意我的。”   “沈清很看重你,但我也很为难,我不能放弃洛衣。”   安末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这话了,本以为早已麻木,没想到还是哽到嗓子发疼。   “嗯,这个我知道,您不用再重复提醒。”   “我不是那个意思。”谢则晰觉得自己说了半天没一句是自己想说的,脱口而出的全偏了本意。   “你想要什么说吧,我补偿你。”   安末不明白他忽然执着这个做什么,人死都要死了,还能要什么,他是因间接杀了人想赎罪吗?   “我没什么想要的,今日就要随沈将军一起去驻地了,想必以后也不会再见,大皇子您保重。”   “你要和他走?!!”谢则晰站起来逼近两步。   安末:“对,怎么了?”   “不行!”   昨晚那个差点把他气吐血的梦再次闯入脑海,一想到沈清对安或许是那种心思,谢则晰就要抓狂。   熬的僵硬的脸色更加难看,怒火轻易就被点燃。   安末看着他良久没说话,那熟悉的眼睛看得谢则晰心口发热,克制住想要冲上去抱住安的冲动,拳心攥紧忍住了。   “大殿下,您已经将我送给他了,忘了吗?”   “我也可以把你再要回来!”   “……”   安末:“我只剩下五天了,不折腾了吧。您刚刚说我可以提要求,那便这个吧,您刚刚答应了的。”   五天。   谢则晰胸口闷疼,一听到这个期限就什么怒火都发不出来了。他的死亡是被自己裁决的,更没有资格再剥夺安最后的快乐。   “你果然喜欢他,喜欢沈清。”   安末被他离谱的想法气笑了,憋了一口气:“嗯,我喜欢他,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吗?大殿下。”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自己抱着白月光紧抓不放,还来管自己是不是爱恋别人。   安末想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谈话,他离开那张床,谢则晰突然从身后将他用力抱住。   “别跟他走!”   安末停下,在陌生的怀抱中停留几秒钟后开口:“大皇子,您认错人了……”   “我知道!”   谢则晰也知道自己荒唐,洛衣那边只是失忆了而已,自己却对眼前这个用着安末肉身的人产生了不该有的情绪。   很混乱,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有那么一刻他烦乱的突然不想再去猜测判断谁是安末了,他想跟着自己的心走。   之前是对洛衣,现在是对安,自己像个渣男一样换了又换,只要对自己表现出顺从喜欢,就想立刻放弃去追逐另一个。   谢则晰都不敢直视这么卑劣的自己!   难道真如梦神所说,自己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喜欢的是谁吗?   谢则晰埋头在安末发间贪婪地呼吸着,心里疼的发颤。   他在安末耳边喃喃:“我知道自己疯了,我只想任性一次,就这一会儿,马上就好。”他知道安现在一定觉得他有病,一边拒绝给续命的解药,一边又这样纠缠不清不让离开,世上最疯的就是自己了。   可这一刻他败给了自己的情绪,一种压都压不住思念安末的情绪。   明知隔壁房间那个才是,可他就是对眼前这个放不了手!不想他跟沈清而去,不想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不想――他死!   可是好难啊!   安末感觉脖子后面湿湿的,意识到那是什么后僵直的身子慢慢放松了下来,任他抱着,没去打扰沉浸在悲伤的谢则晰。   外面开始有了声响,晨起的奴仆们在庭中洒扫,有侍卫路过的声音透过窗纸漏进来。   谢则晰抱的时间太长了,悲伤的气氛渐渐有些变了味儿。   他的唇从发间移到后颈上,在那块裸露的皮肤上亲吻着,毛孔缩紧又张开,将那股电流一股股顺着头皮麻到了全身各处。   安末咬唇强忍着,双臂被他勒得有些难受,那呼吸越来越过分了,烫得耳后生疼。   谢则晰的声音完全乱了节奏,“我要疯了,我不管了,你不能跟沈清,不能和他做这样的事……”   早已压不住的情绪一旦开了闸就像凶猛的洪水一样,理智瞬间被冲走,再不纠结考虑眼前人到底是谁。   他只知道自己喜欢他,喜欢的快疯了,不想再压制!   安末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慌乱复杂的眼神,他已经彻底分不出哪个是自己了。   现在他像只失控的野兽,重新露出了本能,循着安末的味道猛扑了过来。他忍了太久了,根本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安末被他弄疼了,抬肘向后猛击他左肋,趁他吃痛之际挣脱出来匆忙离去!   他不敢回头,不敢看谢则晰痛苦迷茫的双眼。   这里的游戏马上就快结束了,无论游戏规则是否公平,结果出来后谢则晰都要面对现实。   他们之间的心结解不开的,两次错误的选择足以耗掉所有的热情。   谢则晰没有再追出去,他呆呆坐在屋内好久才去隔壁陪洛衣。   他知道早饭后安末已经随沈清走了,他也知道这一去,就是彻底的生离死别。   他看着天色一点点亮起、耀眼再到暗淡、漆黑,窗外的风带着枝头的叶,微晃中能看到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   第三天谢则晰撑不住了,他趴在洛衣床边将脸埋入了手臂,几乎一夜白发。   还有两日,自己到底赌赢了没,依然不敢下定论。   赢了会怎样,输了又会怎样?这个问题折磨的谢则晰发疯,今天他几乎已经彻底疯了。   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   谢则晰双眼熬得猩红,他看着洛衣睡熟中的脸,想着安末顶着这张脸时的冷傲模样,即使那表情是自己最厌弃的洛衣做出来的,他也依然如痴如醉。   为什么一定要选?   谢则晰从日夜折磨他的问题中猛然挣脱出来,突然有了新的顿悟。   不赌了!不管那是谁,喜欢就承认,错了也认了!   他拿出解药,走到洛衣身边,在最后一次艰难的抉择后,抱起洛衣打开了他的嘴……   边界大漠   落日下,两匹骆驼悠闲地在低缓的沙丘上走过,细沙上留下两排延伸很远的蹄印。   安末的毒已经很深了,他精神很虚弱,味觉早已丧失,听觉也下降了许多,今日连东西也快看不清了。   他的五感将被破坏殆尽,没剩多少时间留在这里了。   沈清每日什么也不干一直陪着他,私下一直没停止过寻访名医,仍抱着一丝希望能救自己。   在云国这一场,最大的收获就是结交了沈清这个朋友。这三世朋友也是有的,但像沈清如此重情重义对自己这么好的,也仅此一个了。   和沈清在一起很放松,不用隐藏很多情绪。这几日他们几乎把边界游遍了,沈清一边逗他开心,一边暗暗顾虑他的身体不敢太累,很贴心。   “安,等会儿回去想吃什么?我们去湖边烤肉好不好?”   沈清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勉强才能听清。   “好。”   “今晚拼酒吧,这次我让你一壶先!”沈清知道他已经有点听不清楚了,故意说的很大声。   他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拉紧缰绳快跑几步超到安末前面,脸微侧,擦去了眼角不小心渗出的眼泪。   大漠里的夕阳多么美啊!美得壮阔!   可他现在恨透了那即将消亡的美,和安一样,留下了最美的瞬间后,正在一点点消亡,生命耗尽……   漫天晚霞落日下,一个黑色的点正从远处慢慢靠近。   沈清放缓了骆驼的速度,眯着眼查看。那人渐渐露出了挺拔的轮廓,宽阔的肩、浓黑的发,脸上泛青的胡茬,坚定的双眼,一身风尘仆仆。渐渐的,安末也看清楚了,远处迎着风沙走过来的是――谢则晰! 第29章 冥渊深处29结局   天还没完全暗下来,湖边架起的篝火已经将那只肥羊烤的焦嫩。   三个人围火坐着,安末和谢则晰都垂眸不讲话,只有沈清用刀片着羊肉,努力在两人间找话题。   沈清将最嫩的部位切下来,细心地切成小块分给安末,然后才是谢则晰。   安末现在已经尝不出食物的味道了,但沈清给的他都吃的津津有味,如同真能品出味一样。   谢则晰吃不下,眼前的肉凉了,也没动一口。   沈清满心疑惑还带着一丝希翼,大皇子不会无缘无故追到这里的,难道……   会是这样吗?是改了主意来救安?   沈清觉得这种可能还是有的,记得有段时间大皇子对安特别好,连洛衣都送给自己了。   说起来,大皇子送完人以后,好像总是在反悔……   “大皇子,您来这里是?”沈清忍不住还是带着一丝幻想地想知道解药的事。   “来看看。”   沈清:“那洛衣他……”   谢则晰看过去,安末低头根本不看他:“已经吃过解药了,在府里修养。”   “……”   嗓子里瞬间卡了石头,沈清心中绷得那根弦一下子断了,薄刀掉落在地上,想捡起来,泪水不知何时模糊了双眼,看不清刀刃一下子伤了手。   安末埋头吃完后,擦擦手:“你们吃,我去那边走走。”   这片大漠中唯一的湖湛蓝清澈,月下平静的湖面像镜子,倒映出满天星河。   安末顺着湖边走了一会儿,侧身斜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谢则晰。   刚刚听到了,他已经救了洛衣。尘埃落定,他又寻到这里做什么?   谢则晰只不远不近地跟着,并不上前找安说话。   第二天也一样,他什么也不做,只是跟着安和沈清。   只剩这最后一日了,安末上午和沈清赛了场马,身体已经虚弱的扛不住了。   一整个下午都躺在房里,气虚微弱,等着呼出最后一口气,等生命中的最后一抹阳光落下,画下终结。   傍晚时分,谢则晰从门外进来,弯腰抱起了安末。   安末靠在他胸口,看他抱着自己一步步走向城池最高的楼台,最接近夕阳晚霞的地方。“要带我去哪?”   谢则晰稳稳地抱着他坐在楼台上,这里是边界最高的地方,俯目能看到整座边城风光。   谢则晰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指着一处宽阔的场地,道:“那里,是我第一次失去安末的地方,他被绑在火架上,那些火烧没了他,而我却……”   谢则晰停下,偏头轻吻他的侧脸,“对不起,这次我又要做一次选择了。”   “药已经给了洛衣,我不知道自己赌的对不对,我弄错过一次,也确认过,不想再给自己反悔的余地了,我把活下去的权利给了他。”   “可是,”谢则晰贴着他更紧了紧,“我不会丢下你的……”   安末被他圈在怀里,面前是霞光万丈。   随着日暮的一点点落下,安末只觉生命似乎真的已到了尽头。眼前的世界正一点点暗去,明明眼睛睁的大大的,视野内却逐渐漆黑一片。   濒死的感觉在体内熔岩般爆发了一次,将他的生命灼尽。   安末生命短暂地暂停了一下,十几秒钟后感官世界渐渐恢复知觉,呼吸重新开始工作,氧气回充进身体,整个人又唤醒了回来。   安末颤抖着睫毛睁开眼,落日的余晖已经散尽,眼前是刚刚落下的夜幕。   四周太安静了,大漠独有的风声灌入耳中,苍凉悲切。   身后的人也很安静,好半天没有任何动静,连后背紧贴的胸膛都感觉不到起伏心跳声。   安末微微动了一下身子,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臂却突然无力地垂了下去。   安末心头一跳,转头去看谢则晰。   那人双眼紧闭、唇色苍白,早已没了生气,随着安末转身的动作,谢则晰的身体软绵绵地滑了下去,被安末急忙抱住。   他瞪大了眼,谢则晰胸口上不知何时插了一把利刃,那血将黑色的衣服染得更深了,浓重的色调让人心底发寒!   我选择让他独活,与你共死――   安末张了张嘴,难以置信、茫然无措、慌乱到手脚发冷。   他凝滞的呼吸急喘着再次大口大口呼吸进气体,喉间试了好几次才冲着虚空大喊出声音:“哥――”   正被冥王压在树上亲的气喘吁吁的兰缇突然一激灵,猛推开冥王打开了梦灵。   一瞬间,安末周边的世界风云变色,全部瓦解成碎片一点点裂开散去,幻境成空!   ………   一百年后,冥界   安末坐在琼岛的灵池旁边安静地等着。   他闭目养神正襟危坐,过了许久耳边终于听到了一丝动静。   一只稚嫩的手伸了出来,一把紧紧拉住他黑色的衣袍。小小少年浓发墨染,俊眉修目,从灵池里爬出来一下钻入了安末怀里。   安末低头打量他,那模样依稀有谢则晰的影子,盯着看了会儿不知何时跑了神,再回过神时怀里的小人已经睡着了,双手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放。   安末抱起他回了冥界,院子里小狮鹫热情地迎上来,可主人并没像往常一样伸手爱抚它的头颅,反而无视也擦肩而过。   小狮鹫皱皱眉跟着进了屋,见主人将一个小小的少年放到了主人自己的睡床上。   那可是连自己都不能上去的地方,这小东西是什么?主人的新宠物?   没多久梦神也来了,和主人一样忽视了它的存在,只顾着去看那小东西了。   “肉体养成了?”   “嗯。”   “太好了,等他慢慢长成后,魂识会恢复的,你不用再担心了。”   “哥哥替我谢谢冥王大人!”   “谢他做什么,若不是他捣乱,我也不会疏忽没看到谢则晰做傻事,他将功补过救回谢则晰而已,不用谢他。”   “哥,别因为我让你们不开心。”   “不会,你放心。”   床上年幼的谢则晰抱着安末的枕头睡得香甜,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一点也不知道因为他,已经闹腾的许多人耗尽心力才救回他的性命。   兰缇真是没想到,谢则晰竟真的一心求死!一刀毁了肉体不说,还碎了神魂,是真的要和安末一起死啊!   还好有惊无险地救了回来,否则自己一定自责死。   现在肉体重塑,魂识也养得差不多了,只等他一切恢复后,再处理他和弟弟之间的事了。   “你养着行吗?”   安末:“不然谁养?”   兰缇揉揉鼻:“也是,他是你的夫君。”   安末拧眉看着少年,不知等他长大恢复后,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五年后   少年趴在狮鹫身上在空中左冲右撞,追着草原上那群野马跑的一身汗。   “那匹,就要最前面最白的那个,狮狮加油!给我抓住它!”   狮鹫巨大的翅膀一飞千里,冲着目标物就俯冲下来,稳准狠地抓住了那匹领头野马……   “安末!快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少年身量未及马身,力气却不小,硬拉着刚驯服的野马闯进安末的小院。   安末看他一头汗湿的乱发,拿出手帕把他拉过来帮他擦干:“好好说话,别跑。”   “安末,你喜欢吗?我们在神域抓了大半天呢!你看,他是独角兽,有角的!送给你!”   少年扑进他怀里,仰着脸兴奋地等夸。   “喜欢!”   “太好了,安末喜欢!”   少年在他怀里钻来钻去地撒娇:“我最喜欢安末了,最喜欢!”   十年后少年已经长到安末的眉骨高了,修长的身材结实劲瘦,每天都喜欢满世界乱跑给安末搜集礼物。   这天少年回来并不像往常喜悦,反而带着一丝低落丧气。   “怎么了?”安末像往常那样将他搂进怀里,躺好准备睡觉。   少年靠在他胸口闷闷地问:“安末,孩子不能和父亲成婚吗?”   安末:“嗯?”   少年爬起来憋着气认真地问:“是吗?不能吗?”   “是吧,应该不能。”   “那,你是我父亲吗?他们说把孩子养大的男人,就是父亲。”   “额……不是。”   少年一下子脸上有了光:“不是?!我们不是?”   安末无奈地摇头:“不是的。”   “太好了!”   “好什么?”   少年突然脸一红,说不出口了,他重新钻进被窝拿被子蒙住了头。   “没什么,睡觉!”   又三年后,少年终于长成了青年,身高也窜出了安末半个头。   今天是安末外出回来的第一天,青年已经有三日没看见安末了,一听说他回来立刻等不及直接跑到了总部大楼。   电梯一开他就闪了进去,挤在人群里上去找安末。   角落里几个神使正在闲聊。   “听说咱们老大这次出去惹了桃花债啊,某神君的女儿看上他了,死活闹着要嫁,搞得很高调。”   青年躲在角落的身体立刻站直了,竖起耳朵不漏那神使每一个字。   “真可笑,咱们老大又不是单身,成婚早她不知道而已,等西则大人回来,她就死心了。”   “就是!”   不是单身?!!   青年心跳静止、如坠冰窟,在电梯里突然失重眩晕起来。   安末已经成婚了?!   这不可能!   这些年他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陪着,哪里见过别的半个人影!   可他们说的那么真,那么像回事,青年心疼的像被挖出来了一样,捂着胸口蹲下靠在了墙上。   安末刚回来桌上堆积了一堆的公务,处理了一半时青年突然推门闯了进来。   他的状态不正常,表情有些可怕。   安末疑惑:“小晰,你怎么了?”   谢则晰不答话,直接绕过桌子走到了他面前,目光狠的能杀人:“你已经成婚了?”   “……”“说话!”   “是。”   一个是字让青年彻底崩溃失控,突然抓住安末的衣领用力揪起:“这不可能!为何从未告诉过我?他是谁?他从未出现过,你骗我是不是?!”   安末拧眉靠着椅子,不懂眼前人发什么疯。   “你没问过。”   “可你怎们能已经成婚了呢?!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啊――”   “你……”剩余的话突然被封在了口中,青年狠狠吻上他的唇,拼命撕咬!   血腥味溢满口中,分不清这是一个吻,还是一场厮杀。   “我不管,你是我的,你去退婚!不然我杀了他!明天就去退!”   安末盯着他失控的脸:“为什么?”   “什么?”   青年被问愣住了,看安末一脸镇定地看着自己等答案,他的脸突然红了,越来越红像是要炸开。   “不说原因怎么退?”   “我,我喜欢你,”青年憋紫了脸终于说出来了:“我喜欢你,你只能是我的!”   安末沉思:“若我不喜欢你呢?”   “不行!”   一连串的重磅刺激已经快把他逼疯了,他冲着安末扑了上去,像只小兽,像条巨蟒,将安末缠得死死的,再不给安末一丝后退的机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拆吃入腹,正式成为自己的人!   激烈疲惫的一夜后,两人一直睡到第二日下午。   安末渴坏了,挣扎着从谢则晰怀中起来去倒了杯水。   再回来时发现谢则晰已经醒来,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安末喝完水转身给谢则晰也倒了一杯递过去:“要吗?”   谢则晰迟疑半天才接过,“安末?”“嗯?”   “安末,你没有死?我,我也没死?”   谢则晰终于认出来了,这里是安末总部的休息室。   无数画面突然疯狂涌入脑子,冲击的谢则晰一阵嗡嗡作响。   安末察觉到不对回去坐在了他身边,静静等着他神识一点点恢复。   过了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谢则晰终于把缺失掉的记忆全捡了回来。   “想起来了?”   谢则晰红了眼眶,痴痴地望着安末:“嗯。”   安末别开眼:“那还退婚吗?”   一条粗壮的胳膊伸过来勾住他的脖子将他重新拉回了床上,一个翻身将人牢牢禁锢。   “不!你想都别想!”   “好。”   “安末。”   “嗯?”   “我好想你。”   ――――――――   全文完结   完结啦!   感谢支持与陪伴,这本终于完结了!   再次鞠躬感谢,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番外写不写?】 第30章 番外一 梦神   “梦神大人来啦――”   正在神殿外玩耍的一群小神君们一听这声叫喊,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跑了出去。   兰缇半包蜜饯还没吃完,就被修拉起手腕朝门外跑。   穿过长长的甬道,金色巨石垒成的高墙从耳侧飞驰向后掠过。兰缇转头去看修,奔跑中微风扬起他一头浓黑的长发,整张脸都发着光,上面写满了渴盼。   又跑过了两座大殿,一群小孩儿终于来到了一处开阔的高台前。梦神弥羽正站在高台之上,笑眯眯地等着他们把气喘匀。   修抓紧他的手找了最前排的位置坐下,兰缇等他呼吸平稳后忙塞进他嘴里一块蜜饯,修皱了皱眉又舒展开,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我不喜欢甜的。”   兰缇笑:“吃甜的会心情好。”   修不再和他争辩,听话地将那块蜜饯咽了下去。   梦神的故事开始了,他在空中撒下银光闪闪的梦灵,顿时整个世界变了模样。   孩子们坐下的凳子忽然变成了一头巨大的蓝鲸,驮着他们慢悠悠地起飞,追着梦神的脚步飘到了半空。   孩子们惊喜地大声喊叫起来,不可思议地抚摸着身下巨鲸柔滑的身体,开心的快要疯了!   趴在巨鲸身上朝下望,整个神界都变小了,美得像块色彩斑斓的七彩水钻。   梦神大人伸手一挥,将整个天空变成了一副画,白云染上了绚丽的色彩,幻化成各种形状各种动物,在天空灵动的奔跑起来,演绎了一场生动有趣的巨幕电影,看得这群神族幼子嘴巴张大合不拢!   很快,萌趣可爱的白云消散了,巨鲸的速度变得快了起来,它压低身子向下俯冲,擦过田野的麦尖一转弯来到了树顶,孩子们亢奋的尖叫声随着巨鲸的起起落落洒满了整个神域。   穿过一排排崇山峻岭后,眼前突然变得开阔无比,孩子们的疯狂笑闹停住了,被眼前天幕圣光下出现的巨大白莲惊得呼吸止住了。   天地间顿时安静的再无他物,只剩半空中那朵盛开的巨型白莲流光溢彩,在圣光中发出庄严的梵音,将一切喧闹定格。   太壮观了!极致的反差,毫无违和。   孩子们还震惊在这奇幻的世界中,一声响指,啪――梦醒了。   所有的绚丽虚幻瞬间消失,他们从沉浸中猛然清醒,身下的巨鲸不见了,依然是他们的小板凳,眼前只有巨石砌成的高台。   梦神收起梦灵弯腰向他们告别,久久才回过神的小神君们立刻爆出热烈的掌声,送给他们童年时光里最仰慕崇拜的伟大梦神!   十日才一次的梦神讲故事时间结束了,大家依依不舍地散场往回走。   兰缇跟着修随着人群一起转身,手中的半包蜜饯掉了,他弯腰去捡,再起身时身边的修已经被挤得不知所踪。   兰缇茫然地看着四周,想叫修的名字,肩膀上却突然被猛拍了一下。   “兰缇!”   “洌风?你回来了?”   洌风自然地侧身护住他,以防身边的人挤着兰缇:“嗯,外面的事都处理完了,刚回来。”   洌风将他护在胸前,轻揽肩膀随着人群慢慢向前移动。   突然手被打开了,洌风呲着牙揉手背上红了的一片,转头怒瞪修!   修拉开兰缇错身隔在两人中间,看见洌风就觉不耐烦。   两个只有半身高的小神君眼中电光火石激情碰撞,兰缇一看这架势,立刻拉着修快走两步。   “洌风你先回去休息,我晚点找你玩!”   好不容易把这两个天生八字不合的人分开,兰缇松了口气。   修和他从小一起在这神域长大,吃住都在一起,和神族的其他孩子相处的都很好,只有洌风是个例外。   洌风喜欢和他玩,却讨厌修,真是让人头大,兰缇夹在中间天天做和事佬。   修很喜欢看梦神讲故事,一向不苟言笑的他,只有在梦神出现时才会露出一丝属于孩童的单纯渴望。   “你喜欢梦神织的梦?”兰缇曾不止一次这样问他。   修每次给的答案都毫不掩饰地肯定。   他们两小无猜地生活在一起这么久,兰缇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件事物喜爱至此。   为了修,兰缇私下偷偷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做梦神!   他将这个想法告诉负责教习的老师时,老神君眉头打的结比皱纹还要深。   “你天资聪慧、神力出众,屈居梦神一职,太可惜了。”   “不,我只想做梦神。”   老神君摇头:“你这样的资质去做一个小小的梦神,你可知这是自降了多少级神位!”   兰缇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在他这个年纪,神位什么的,并不是那么重要。   “修长大后会继承天界或冥界,他喜欢天界,我想呆在他身边,为他织梦。”   老神君叹息:“你还小,不懂你放弃的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这些事还是等你长大再说吧。”   “等不了了,我现在就想学,我想要梦灵!”   兰缇费了几日的功夫终于说服老神君,拿到了梦神殿的通行令,从那后每天夜里在修睡着后,他都会悄然来到梦神那里学习。   ……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过度疲惫的兰缇很快消瘦了下来。修也发现白天兰缇总在打盹,精神特别差。   休息的时候他差不多都是在睡觉,也不陪自己玩了,修只好在树下给他遮太阳,陪着他补眠。   那日他的父亲主神圣君来了,所有人都迎了上去,只有修默默站在最后。   他的哥哥就站在父亲的身侧,被父亲牵着手从他们中间走过,远远地只瞥了自己一眼。   哥哥是被主神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的,不像他,被扔在了其他神族幼子中,和大家一起上学。   哥哥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得意嘲弄,虽然同是主神的儿子,可很明显得宠的只有他的哥哥。   主神像往日那般一一问候了他们的学业,轮到自己时,主神冷漠了语气,并未像对其他人那样关心地询问,只是端起父亲的架势训导了两句便转身离开了。   自己优秀与否,在这里一个人过的是否快乐,他根本不在乎。   修握紧掌心浑身低气压站在原地,小小的拳头很快被另一个暖暖的掌心包围了。   兰缇安慰地拉着他的手,满眼都是担忧。   他知道兰缇在担心自己,可他现在无心和他说话,只想自己静一静!   他甩开兰缇自己躲在了屋里,这一关就是一下午,到了晚饭也没出去。   这不是第一次被冷落了,却每次都要花好几天才能调整好心情。   他现在是最丧的时刻,不仅仅是被父亲的忽视冷漠伤害,这个时候折磨他的还有更悲伤的阴影。   他从长在母亲的子宫里开始就是一个怪胎,不仅吸收了母亲体内的养分,还疯狂掠夺母亲身体里的神力。   出生那天,母亲已经被他吸干了,拼了命生下他后就彻底香消玉陨,父亲痛失所爱,自他出生就带着父亲对他的恨!   他成了一出生就神力最高的孩子,却也因此被父亲憎恶,从未养在身旁照顾养育一天。   修的性格倔强好强,面对冷落从未期盼过父爱。可也终究只是个孩子,每次父亲带着哥哥来这里,对哥哥那般慈爱时,他伤心难过地总要躲起来几天疗伤。   天黑了,他的寝殿内没有一丝灯火,他背靠着殿门已经坐了一下午,没挪动一下。   有股奇怪的香味飘了进来,他从双膝间抬起头,看到窗边打开了一条缝,一轮圆圆的银光四射的明月艰难地从窗缝里挤了进来,然后慢慢滚着圆乎乎的身体向他靠近。   修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看错,真的是一个圆盘大憨态可掬的月亮在地上一点点滚过来。   圆月经过的地方撒下一条长长的银河,点缀着繁星,铺成一条璀璨的路延伸过来。   明月在他脚边停下,碰碰他的脚尖试探往他腿上爬,修不可思议地捧起那轮月亮,看它在自己掌心泛着幽幽柔和的白光。   这太难以置信了!   修心中的愁苦烟消云散,统统被这突然出现的奇景所代替,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有人送给了他一个月亮!   没过太久,掌心的惊喜消散了,连着那条弯弯曲曲长长的星河,一同消失在了漆黑的寝殿里。   周围再次一片黑暗,修怔怔地,然后便听到窗外兰缇的一声苦恼叹息。   “我刚学不久,幻境撑不了太长时间……”   修跑过去打开窗子,错愕地看着窗下的兰缇:“你,你弄出来的?”   “嗯,可惜我神力不够,还没成功逗你笑呢!”   修看着他半晌没说话,突然伸出手去拉他:“来,进来!”   兰缇听话地将手递过去,被他拉着爬进了窗户。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兰缇在掌心幻出一个个神奇的小动物,向修展示自己这些日子学习的成果。   “我现在只能做出单个物体,等我再学几年,就能织出幻境,给你讲更精彩的故事了。”   修紧紧靠着他,看他指尖微弱的梦灵织出的可爱小萌物,嘴角噙着一丝笑慢慢睡去了。   这次他的梦里再没了那可怕的孤寂,有无数暖暖的光陪着他,是他睡得最踏实的一晚。   在之后的一年、两年、十年里,兰缇一直陪着他,每晚给他编织奇幻美好的梦,慢慢治愈他心底的伤。   修越来越依赖他,同床共寝,片刻不分离。   …………   在他们从孩童蜕变成高大少年那一年,他们待的那座神域又来了一位新学生,海神最小的公主雪音。   这位精灵般美丽的公主一来就引起了神族少年们的骚动,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又遇上这样一位与众不同的女神,少年们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争相恐后地去开屏求偶。   可古灵精怪的公主目标明确,一来就看上了这里容貌地位都最出色的修,每日瞅准了一切机会接近搭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少女心思。   “雪音公主好像很喜欢找你,你觉得她怎么样?”   兰缇试探着问修,修只淡淡地回了句:“还行,挺开朗。”   虽然没说喜欢,但兰缇知道,这个评价在修这里已经很高了。   心底莫名的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落寞低沉,酸的发疼。   接下来的日子兰缇发现,即使自己不去找修,修也有人陪了。那个雪音像只娇俏的小鹿,有趣又活泼,话题总聊得恰到好处,能逗得修露出浅浅的笑。   反正自己最近在梦神那边的功课也变得更难更多了,本也没太多时间陪修,多了一个人陪他解闷,挺好的!   兰缇这样安慰自己,默默从修的身边退了出来,转身投入更加复杂艰难的学习中。   慢慢的,他回去的一次比一次晚。   直到某日天快亮时,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寝殿,却看到修坐在床边等了他一夜未眠。   “你最近回来的越来越晚了。”修不高兴,满脸写着不悦:“白天也经常看不到你,你有事瞒我?”   兰缇没想到他还有空在意自己,解下长衫爬上了床,没有解释的力气:“最近课业比较多。”   刚闭上眼身体就被大力翻了过来,修熟悉的味道近在咫尺,兰缇睁开眼看到他已经欺身压了过来,肩膀一下被他手腕压得生疼。   “你在躲我?”   这么近的距离不知为何让兰缇突然心口一跳,有些不自然地躲开了他的眼神。   “没有。”   “还装,一下课就找不到你人,你躲在洌风座位上睡觉,吃饭时候也溜得快,我都看见了,洌风打了饭给你送到小花园里,你们俩躲那里说说笑笑。”   “额……”   兰缇没想到会被他发现,自己的本意是为雪音公主腾地方,怎么到他嘴里变得好像自己抛弃他,独自和洌风幽会去了……   “我看你和雪音相处挺好的,怕夹在中间你们说话不方便。”   修瞪他:“有什么不方便的。”   你们郎情妾意的,我夹在中间掺和什么?   被他坦荡的眼神盯着,兰缇反而不好意思开他和雪音的玩笑。   “嗯……就是,就是不太方便。”   修放开他躺到了一旁:“没什么不方便的,你以后别乱跑,我找不到你会不开心。”   兰缇心底被暖到了:“好。”   “不要每天学到那么晚,那种织梦的小把戏学个皮毛玩玩就行了,不用花费太多精力,你的时间应该更多放在竞争主神位上,那种文职不要去浪费精力。”   “嗯。”   修看着他眼底严重缺乏睡眠印下的乌青,心里微疼。   “明天请假,好好睡一觉。”   “不用。”   “不行,必须休息一下!”   兰缇无奈:“好。”   目光落在他单薄的肩膀上,修心中更加不悦:“你太瘦了,以后加餐多吃些。”   “好。”   面对霸道起来的修,兰缇从来没有办法抗拒的了。   他闭上眼蜷缩起身子靠过去:“再睡一会儿吧,要我给你重新讲故事吗?”   明明是哄他睡着后才走的,没想到他又醒了,还要重新再哄一遍吗?   “不用,你快点睡!”   兰缇点点头,实际上他也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   靠着他的肩膀很快便睡着了,这一觉没人打扰,修帮他请了假,可以痛痛快快睡一天,真好!   那天起,修盯得他死死的,只要他稍有离开让位子给雪音的心,就会被修立刻察觉,用眼神杀的他不敢 第31章 番外二 梦神   千年后   冥王殿内   兰缇坐在宽大的雕花木桌后,耀眼的烛灯高悬在头顶,他双眼盯着桌上洁白的纸面,手中下意识地摩挲着笔。   冥王坐在主位凝眉认真听着各殿主神的汇报,这场每五日一次的朝会兰缇是躲不掉的,他主位的梦神殿也要来上报日常事务。   大殿冷寂肃穆,冰冷的石板、高耸的屋顶,修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兰缇的思绪飘到了殿外,很远很远……   他的手臂被身旁的人碰了几下,回过神才知轮到自己了,兰缇反应过来后拿出准备好的纸稿木然地念了一遍,全程没有和修有任何眼神交流。   修也没多问,等他说完就让下一个接着汇报了。   兰缇依然垂目静听着,等着熬过这漫长的时间。他们之间如今已形同陌路,如不是各种事务需要上报,或许几百年也不会遇见一次……   临近中午时终于结束了,兰缇收拾东西,洌风站在一旁他。   这么多年了,陪在他身边一直未曾离去的只有他了。洌风耐心地等着他收拾完,与他并肩离去。   修站在高高的石阶上看着那俩人亲昵的身影,一个是自己名义上的王妃,一个是从小和自己八字不合的下属,眉头不禁皱得更深。   这个洌风真是从小就碍眼,以他的能力放着天界高高在上的主神位不做,偏来了他的冥界,存的什么心思谁都能看出来。   兰缇已经被许了婚,他还不死心,觊觎冥王妃可真是不自量力的可笑!   修的目光渐渐变得冰冷,站在石阶上驻足远方良久。   下午时主神又派人来寻他过去了,修烦闷不已。   不知道是不是快消亡的缘故,主神突然对他这个不闻不问的儿子有了愧疚之情,最近总传唤他过去说话,这迟来的父爱让修觉得可笑,偏又拒绝不了。   这一次他和哥哥被留宿了一晚,陪着主神下棋到天亮,却不想一回来就得知地狱的魔蛛差点爬出来,还伤了兰缇!   修闻讯赶到时重伤的兰缇正虚弱地躺在洌风那里,原本光洁的背被蛛手从锁骨刺穿到后背,破坏了一整块的白玉无瑕。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修沉着脸将兰缇从洌风那里抱走时,只想将那地狱中的恶魔屠尽!   他守着兰缇,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了一夜,在兰缇苏醒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曾经的兰缇不会这么不堪一击,自从他专修梦灵后,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幻术上,原本可以有高更神位的兰缇屈居在冥界只做了一个小小的梦神。   修想起了小时候他为了哄自己编织的梦境,和兰缇的人一样,带着青绿草原的味道,每一根草尖都是晶莹剔透的,镀着阳光暖进了心里。   造化弄人,他偏偏有了自己最抗拒的身份,修讨厌被安排命运,那种被掌控的感觉会让他感到窒息,所以他不娶他,排斥他,即使知道兰缇是无辜的,也固执地不愿放下心结。   他安排了最好的医者为他医治,自己却再没踏入兰缇宅院半步。   兰缇修养了几日,伤好的差不多了,又继续回去晨昏定省,每五日出现在冥王面前一次。   裂缝入驻了新的魔头,扰的外界惶惶不安,这个三不管的地界最终被派到了冥界身上,责令除魔。   几波死神殿的神使去围剿几次后,终是败给了魔头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幻术上,当众人再一次坐在一起商议对策时,兰缇站了起来。   “我去吧。”   这是兰缇第一次主动和修说话,眼神没有回避,带着公事公办的坦然。   “你不擅长驱魔打斗,去做什么。”修面色不耐。   死神殿的人闻言欲言又止,又碍于兰缇的身份不敢轻易求请兰缇帮忙,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希望冥王能明白这次只能派出兰缇前来一助了。   “我配合死神殿的人去破解幻术。”   兰缇坚持,面无表情地和修分析着非去不可的理由。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放眼三界没人比他更擅长此道。   冥王没有拒绝的理由,纵然心中不悦也只能放他离去,去那个险恶之地。   洌风二话不说跟去了,冥王虽看着不顺但想到他能好好保护兰缇也就忍了。   常年的阴暗潮湿是裂缝的惯有天气,一个月总有大半时间都在下雨。   兰缇撑着伞在居住的深巷中走过时,救起一名重伤下被老鼠啃得血肉模糊的少年。   洌风第一时间就想把那少年送走,但兰缇看着少年倔强又脆弱的脸心软将人留下了,在自己房间一角支了张小床,亲自看顾着。   数月后   连日的阴雨将天空垂压的已经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了,少年蜷缩在小床上,隔着门板能听到外面洌风在厨房煮粥的咕噜声。   兰缇侧卧在床上熟睡着,在外奔波几日回来后的他看起来睡得很疲倦。   少年轻手轻脚下床靠过来,贪婪地嗅着兰缇身上暗暗幽香。他的眼眸闪过一丝深紫,转瞬即逝,随即做出一副乖巧的少年模样依偎在兰缇身边。   兰缇睡得轻,惊醒后低头看到少年头顶的发旋,人趴在自己床沿像只寻找温暖的小猫。   他抬手轻抚那头短发,和少年抬起的目光对上。   “我吵醒您了?”   兰缇摇头:“会压到你胸前的伤,去床上歇着吧。”   “我想在您身边趴会儿……”少年脸有些红,目光带着羞怯的期盼。   “好吧。”兰缇随他去了,自己半眯着眼又恍惚睡去。   良久后,一丝淡的看不见的黑雾从少年指尖悄无声息地流出,慢慢顺着兰缇的发丝一点点缠绕过去,消失在浓密的发梢……   最近地下搏斗场那个俊美的男人引起了他们一行的特别注意,那人一身魔气挡都挡不住,嚣张邪魅,若说他不是那个魔王头子,真的很难想象他会对谁臣服。   他先挑衅了兰缇,对兰缇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三番两次地对兰缇动手,洌风气得暴走,失常的反应让冥鸦醋的直接跑了,洌风心急火燎地去追冥鸦,等再回来时大事已经发生了,他们一行人被魔族围攻,兰缇也被魔王掳了去,失踪了。   冥鸦自责不已,对主人没法交差,一展翅飞入了魔域深处誓要寻人,洌风拦都没拦住。   沼泽泥潭的枯树上,兰缇护着身后的少年与魔王幽崇已对峙了大半日。   幽崇的幻术强的可怕,兰缇还是第一次遇见对手,翻手覆雨间天地风云变幻无数景色,棋逢对手,兰缇护着少年应对的也算不费力。   终于魔王失去了耐心,这个传说中的梦神竟如此厉害,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幽崇眸色一暗,突然幻成一条紫色巨蟒朝兰缇袭来,兰缇正要抬手撒出梦灵,双手突然动弹不得,他低头一看,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不知何时已从身后将他上身缠绕,越收越紧如一张密网牢牢捆住了他。   兰缇猛地回头,看到少年十指牵动着千万条黑丝。   少年见兰缇发现了是他,他不禁宛然一笑。   “大人,没想到吗?”   兰缇心头涌上千百种滋味:“你是谁?”   这时紫色巨蟒已经逼近从小腿缠了上来,一圈一圈,大腿、腰身,直到蛇头与兰缇近距离对视。   少年微挑起了眉:“我是谁?您把我救回来后好像从未问过我这个问题,你为我疗伤,给我熬药,做好吃的给我,还让我睡在你的塌边,对我温柔的一塌糊涂,我都爱上你了,你却不知我是谁……”   他不说还好,一说兰缇心底一阵扯着痛。   相处的时间不短,他早已把少年当成和安末一样的弟弟照看,这突然的背叛,说不让人心伤是假的。   少年抬起悲伤的眼睛浅笑看着他,身体慢慢化为一缕紫雾钻入了巨蟒的眼睛。   巨蟒眼睛和少年的一模一样,倔强带着隐忍,还有一丝忧伤。   巨蟒伸出蛇芯暧昧地轻填他的脸颊:“梦神大人,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啊,他不过是我幻出的一个分身罢了,没认出吗?”   兰缇没想到会是这样,呆愣的下一秒巨蟒突然亮出獠牙一口咬上了他的胸口。   “啊――”   神骨被咬住生生拔去,疼得兰缇脸上瞬间没了血色,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巨蟒将神骨吞下,拖着兰缇昏死过去的身体慢慢爬向了密林深处……   身体在地上拖动着,兰缇从剧痛中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巨蟒粗壮的身影后他抓住最后一丝清明用力张开了掌心,一团透明的结界立刻紧紧包裹住了他,将人牢牢护在了里面。   又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他被剧烈的破坏结界声吵醒,睁开眼,眼前高大的男人轮廓渐渐变得清晰,刀刻的眉峰,黑曜石般的双眸,冥王冷峻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兰缇看到他朝自己伸出了手:“兰缇,打开结界出来,陪我去看梦神讲故事。”   讲故事?   时隔千年再听见这三个字又深深刺痛了他的心,比神骨被拔还痛,兰缇忍不住身体颤抖起来。   “乖,快打开,手给我!”   “修……”   “对,是我。”   脑子混沌的,兰缇痴痴地递出了手,结界散去立刻被他炙热的掌心握紧拉了出来。   ……   男人纠结隆起的肌裸露在空气里,他耐心地将怀中人胸口的鲜血一一添去,再注入含有麻痹神经催发情愫的涎液,看着兰缇的皮肤一点点染上绯色,呼吸变得滚烫。   洌风和冥鸦在密林外焦急地寻找呼喊,林中早已一片春色,热气将叶片沁出了汗珠,顺着叶脉一滴滴汇集落下,滴在幽崇绷紧的后背上……   苦等了几个月终于如愿以偿了,梦神,这个温柔又高不可攀的男人,终于被他从遥远的天空拉了下来,躺在自己怀里,成了他的人。 第32章 番外三 梦神   血月四周黑压压聚集了一大批魔众,将冥界上空染得魔气冲天。   兰缇:“我给你退婚的理由,你记得答应我的,放了安末。”   冥王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那群张牙舞爪的魔物,将手递给魔王幽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自己。   这是兰缇走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以自己的清白之身,换回了修的自由。   从此以后兰缇就是一个失德败行的堕神,坠入魔道再也不会回来了。   拿着那纸可以作废的婚书修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随着兰缇的离去他的心塌下去了一块,莫名疼了起来。   他再也不用烦恼迎娶他的事了,也不用再刻意回避闪躲,那个被预言会和自己纠缠一生,死死绑在自己身上的人突然走了,修解脱了,自由了,可他的心却空的发疼,为什么?   兰缇解下属于梦神职位的一身繁复衣衫,摘掉所有装饰,散着发,连根发簪都没带走,就这样孑然一身地离开了冥界,和幽崇回了裂缝。   他没有接受幽崇的邀请,执意住在之前住过的深巷简陋小房子里。   幽崇拗不过他,只好想尽一切办法将屋子里面布置舒适,不想他受半分委屈。   在别人眼中兰缇失去了光环已变得黯然失色,可在他眼里兰缇永远是遥不可及的上神,是要费劲心思才能摘到的那颗耀眼繁星,是他拼尽所有想要得到的。   既然兰缇不愿搬去和他住,那他就主动点,搬来这里住好了。可兰缇依旧不愿意,幽崇只能见缝插针地时时磨着他,一天到晚耗在他的住处陪他。   来裂缝后的每一日早晨,都是从兰缇在厨房仔细地洗着蔬菜,魔王光着膀子站在一旁去骨切肉开始的。   幽崇总是火力旺盛,一进厨房开火就满身是汗被灶火热的不行,兰缇已经习惯了,对他这样衣衫不整地出入自己的房子已见怪不怪。   自从来到这里后,幽崇几乎跟着他寸步不离,想法设法地讨好追求他,可惜兰缇心已经死了,没办法给他回应。   幽崇也不急,就这么耐心和他耗着,反正人已经在身边了,日子久了总会磨出不一样的火花。   裂缝最近的雨季很频繁,城中的街道聚满了积水,出行很不方便。   天空响雷、闪电不断,大雨连下了七日。   兰缇坐在烛火前随意翻书看着,外面狂风暴雨,幽崇正在赶来的路上,他出去买吃的了。   窗口被猛烈的雨点敲得咚咚作响,兰缇看得眼睛有些疼了,捏着眼角抬起了头,被窗外一双幽蓝的眼睛惊了一跳。   他愣住,看到窗外屋檐上蹲着一只全身漆黑的小猫,身上被暴雨淋得狼狈极了,它没找地方躲雨,就这样站在窗外直直地看着自己,那双眼睛让兰缇看得心中一跳。   他走过去打开窗户,雨水立刻被风吹进来弄湿他一身,兰缇朝那只野猫招手:“进来!”   那猫似乎听懂了,往前走了两步又有些犹豫,皱眉看着兰缇,似乎在斟酌屋内到底有没有危险。   兰缇将身子探出去更多,再次招呼它进来,小猫见兰缇马上衣服都淋湿了,只好短腿一迈,跳入了屋内。   兰缇忙关上窗户抱起小猫,给它洗了热水澡毛巾包裹住后,坐在椅子上给它慢慢擦干。   小猫乖顺的不可思议,一点也没反抗,低头坐在兰缇怀里安静地等兰缇给它擦干净。   幽崇回来后发现这屋子又多了一位不速之客,看着小猫理所当然地窝在兰缇怀里,他顿时吃醋了,那原本应该是自己的位置才对!   他又缠上了兰缇,趁他不注意一个猛扑将兰缇压在了沙发上,不等兰缇反应过来就深深地吻了下去。   小猫一见立刻炸毛了,浑身的黑色毛发竖了起来,亮出锋利的猫爪!   正准备扑上去挠幽崇时,它动作一顿,发现自己还在兰缇怀里,后背被他一下下轻抚着,哪里还是在沙发上被吻得气喘吁吁的兰缇!   幽崇很快也反应过来了,兰缇又施了幻术,他松开怀里虚无的幻影,回头果然看见兰缇正悠闲地坐在窗台上,看自己对着一团空气发情。   幽崇气得直吸气:“为什么你总能及时脱身!”   兰缇不接话,捏着一只小猫爪撸着。   “我知道,你喜欢他,你只对他不设防。”   幽崇烦躁地挠挠头:“那我就更不懂了,上次你到底是怎么识破那幻象不是冥王的,刚开始你还配合着被我迷惑了心智,最后怎么清醒的?”   他说的是在密林兰缇被拔去神骨那天,兰缇差点被幽崇扮做修的幻象蛊惑,交出身心。   可在最后关头兰缇清醒了,用一个幻象替代了自己。   为什么会清醒?   兰缇:“因为这个梦,我做了几百年了,已经骗不了自己了……”   小猫的身体一僵,见兰缇不知何时又陷入了低落,它心情再次复杂起来。   “忘了他,别想他了!”   幽崇凑过来抓住他的手:“你看看我,你想要什么样的我都能做到,还是说你喜欢我的少年模样,你上次就是被我可怜兮兮的样子骗到的,我还做他好不好?只要你喜欢。”   兰缇看着眼前这张邪肆狂魅的脸,那极易蛊惑人心的脸和他满身溢出的忠犬气息一点也不相符。   幽崇魅惑地看着他,温柔地引诱:“我们才是最合拍的,我能看透你的内心渴望,你也了解我的心中所想,我们的幻术不相上下,永远不用猜忌,我给你想要的,你――也把你自己给我好不好?”   他越靠越近,蛊惑着兰缇步入自己设下的温柔陷阱,快要碰到那期盼已久的红唇时,一只猫爪毫不留情的挠了过来,在幽崇唇上划下一道深深的血印。   “嘶――”幽崇气恼,“让我宰了这猫崽子!”   小猫一点也不怕,甚至还伏低身子想要再扑上来!   小小的身体很快被腾空抱了起来,兰缇转身回了卧房,将门啪地关上,阻止了幽崇的继续骚扰。   这只流浪猫在这里呆了几天,第五天走了,兰缇找了它一天,以为它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消失一天后,它又重新出现在了窗口。   慢慢的兰缇习惯了它的存在,也习惯了它隔几天就会消失一次,小猫不黏人,总卧在兰缇四周,它好像特别不喜欢幽崇,只要幽崇一想靠近,它就会迅速跳起攻击他。   若不是兰缇护着,恐怕它早已被幽崇拆成八段了。   小猫的性格很古怪,严格来说有些别扭,兰缇给它的食盆它从来不用,每次都得他亲手喂它嘴里才肯吃。有时不小心舔到兰缇的手指它还会愣住,扭头跑到一旁再也不肯过来。   它从来不会主动求抱,也不让人碰它后背以外的其他部位,看周遭一切的眼神嫌弃极了。   如果它不是一只猫,兰缇几乎要把它错认为少年时的修,那眼神和行为几乎一模一样,傲娇别扭又故作坚强。   兰缇开始对一只猫上了心,只要是下雨天他就呆在屋子里陪小猫一起窝在沙发上。   他给小猫做了一块专属猫垫,软软的,上面还印着一条长着翅膀的巨鲸。   小猫第一次看见那垫子时,兰缇以为以它的挑剔劲应该不会往上趴。   没想到小猫看见那条鲸鱼后愣半天,猫爪举起良久才迟迟落下,落在了那条巨鲸身上。   那鲸鱼是兰缇按小时候梦神为他们幻出的坐骑画的,那些瑰丽的梦他都记得。   小猫也记得!它没有再挑,直接老老实实地趴了上去。   ……………   裂缝的魔众放荡不羁,聚在一起喝酒玩闹是常有的事,有时兰缇也会被幽崇拉去参加,他已经是这里的一员了,大部分时候并不会拒绝。   兰缇也喝酒,但很少喝醉,只有那个雨天,小猫亲眼看到兰缇喝醉过一次。   裂缝的一对魔侣成亲了,吹吹打打抬着轿子沿都城绕了好大一圈。   那顶轿子红艳艳的,在雨中像朵盛开的红莲,街道四周围满了前来道贺的妖魔鬼怪,幽崇在外面给他们亲自主婚。   兰缇提着酒壶站在窗边,隔着雨雾看了很久,不知不觉一壶酒下肚,他的神情迷离起来。   他来到书桌前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开始画:“太美了,应该画下来才是。”   小猫跳过来看,一顶缀满了流苏花枝、闪耀着金铃的婚轿一点点浮现在了纸面上。   兰缇画的很好,画的很认真,小猫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角早已红成一片。   不多时纸上那轿子前方多出一条身影,模糊的轮廓,能看出长身修影,一身玄衣冷得不近人情。   兰缇停了笔,不再描绘那人的眉眼。   盯着画中人看了良久,他控制不住用手指轻抚上那人影,声音溢满了苦涩:“你说,如今他不用娶我了,现在会不会开心点……”   小猫听到这句话心猛地被掐住了,疼的厉害,它收紧爪子,将掌心下的纸抓的微皱。   画笔扔了,兰缇将最后一口酒饮尽,走到窗边打开了窗。   微风卷着细雨吹到他脸上,他毫无知觉,“我应早些离开的……我这块绊脚石堵在他心里那么多年,不,我连堵在他心里的资格都没有,他的心中怎会有我呢?我太不自量力了……”   小猫听着这些话胸口闷的快要炸了,它跳上窗用力一推,窗户被关上了,风、雨都被隔绝在了窗外,不再往兰缇身上扑洒。   小猫第一次主动跳上了他的肩,将头埋在他颈窝里,一声不吭也不动,明显不开心了。   “其实我挺怕看到别人成亲场面的,”兰缇自己揭开伤疤,在酒精的作用下,自顾说出藏在心底从未敢表露的话:“那对我来说是一种……”   兰缇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表达那种深深的绝望,酒这东西真不该喝太多的,它会把你心底藏着的、深埋的统统蛮力扯出来,让他不得不清楚面对这现实。   修不愿娶他的,更不可能会喜欢自己!   “他不会娶我,我如此不堪……我知道他厌恶我、躲着我,又摆脱不了我,我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不是嘶――”   小猫突然在他锁骨上用力咬了一口,阻止他再自暴自弃地说下去。   兰缇吸口气,颓丧的情绪被打断不少,“居然咬我……”   小猫咬完就后悔了,看到他锁骨上明显的红印下意识就去舔了几口安慰。   兰缇抓起它和自己对视,被它笨拙的安慰行为逗乐了,亲昵地顶顶鼻尖在它嘴角亲了一口:“怎么这么可爱呢。”   小猫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被亲个正着,身体随即僵成了一块石头,等兰缇刚一松手它就炸毛跳下去跑了,连兰缇叫它都没敢回头。   灰败的心情被彻底打断了,兰缇随手将那画捏成一团,丢入了雨中……   【作者有话说:无奖竞猜:小猫是谁?】 第33章 番外四 梦神   幽崇说出他是从地狱的缺口溜出来的那天,小猫刚好不在,兰缇匆匆留下些食物和留言,跟着幽崇潜回了冥界,去查看原因。   地狱果然出事了,被人恶意撬开了缺口,放出了不少恶魔祸乱外界。   事情太大,他本想让弟弟安末传话给冥王,谁知修突然出现将他扣下,强行带回了冥府。   再次见到修,所有的一切突然有了反转!   兰缇不明白为什么那纸婚书修没有作废,更不明白此刻发疯般占有他身体的人还是不是那个厌恶自己的修!   一切全变了,乱了套!   自己已经绝望放弃的人,突然回心转意重新接纳了自己,不但在众目睽睽下扛着他进了寝殿洞房,醒来后还说要迎娶自己!   兰缇坐在床上,拉起被子遮住满身痕迹的身体,修宣布完他们成婚的日期后,兰缇就一直处于呆滞状态。   震惊、疑惑,还带着一丝薄怒,他这样莫名其妙地对自己到底算什么?!   “我不会和你成婚的,现在三界都知我是幽崇的人,堂堂冥王难道不怕外面的流言蜚语?”   “我娶亲,管别人怎么想。”修慢条斯理穿着衣服,整理着衣袖。   “可我早和幽崇在一起了,你不介意?”   修闻言转回了身,靠过来挑起一边唇轻笑:“在一起了?”   兰缇强装镇定:“当然!”   修嗤笑一声,随手从柜中拿出一块眼熟的垫子扔在椅子上靠坐了上去,眼睛盯着他似笑非笑。   兰缇瞪大了眼,看着自己亲手做的猫垫愣了半晌反应过来:“那只猫是你?”   修别过了脸,没承认也没否认,那表情和猫一样,别扭又欠揍。   “你到底什么意思?”   一想到自己被愚弄兰缇就气闷,“你讨厌我,我走了,你又跑去裂缝看着我做什么?我已经不是你的王妃了,还怕我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败坏你冥界的名声不成?”   “没有讨厌。”   “什么?”   修耐心地解释:“没有讨厌你,也不是为了看着你。”   “那是什么?”   修一时语塞,睡都睡过了,现在才问这些,难道不是因为喜欢吗?   “你离开后我不开心,想去找你,找到后不想走了,就守着你了。”   “……”兰缇被他的话噎住了,下一秒心头涌上一股委屈。   “你怎么能这样,你不喜欢我的,何必做出这种让人误解的事。多少年了,我们之间或许连曾经两小无猜的情分都磨没了,你把我放在那个空宅子里让人取笑了上千年,现在我放弃了,为什么又这样?你到底想做什么?”   修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抓了抓头发努力想解释:“我不是不喜欢你!”   兰缇红着眼看他,满眼的不信。   “我只是厌恶父亲的安排,我恨他从小对我安排的一切,他不在意我又想掌控我,我受不了这样!兰缇,是我犯浑了,我迁怒在了你身上,我向你道歉。”   兰缇当然知道他是在迁怒,当初自己去找他无数次都被拒之门外,那态度让人心寒又无奈。   兰缇:“你对我没那种感情,只把我当朋友而已,你不需要逼自己怎样。”   “那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因为和我有了婚约?所以才喜欢我?”   兰缇白了脸:“谁喜欢你了。”说着就去抓衣服穿上准备走人。   “我要回去!”   “回哪?”   “回裂缝!我要回去!”   修略思索了片刻,点头:“行,等我这边安排好就去找你。”   “安排什么?”   “婚礼。”   兰缇脑袋发疼:“我说了我不同意。”   “主神亲赐的婚约,你我反抗不了。”   “你!”   兰缇没想到折腾了一大圈两人又回到了原点。   修没有强行把他留下,目送兰缇头也不回地匆匆逃回裂缝后,就去神山找了主神。   “您不是想和我恢复正常的父子关系吗?百兽令借我用一下!”   主神一大早被这个桀骜倔强的二儿子弄醒,一张嘴就问自己要这东西。   “做什么?”   “娶妻用。”   主神眼睛一亮:“看上哪家女神了?”   修满脸不耐:“娶兰缇。”   “他?他不是被那魔王……咳咳,他不是去了魔界吗?”   “那是他和我赌气,您别问那么多了,他是清白的,我现在需要您的百兽令去下聘。”   “啧,当年把人送到你神殿你不要,现在又是作什么?”   “您就说给不给吧。”   主神无奈地拿出来递过去:“给,你去神域多挑些顶级的神兽,排面一定要给足,当年我娶你母亲的时候,可是用了八条金龙,百只神鸟,还有……”   “行,我知道了,我走了!”   “这孩子……”   想到马上就能看到最头疼的儿子大婚了,主神立刻忙碌了起来,钻进库房翻箱倒柜找东西。   神域的神兽们是极难驯服的,只有主神的百兽令才能让它们乖乖地听话做事。   主神以为儿子会挑出最拉风的几只去撑排面,却没想到这个容易犯浑的儿子把整个神域的神兽全弄了出来。   从冥界到裂缝,排成的长队让人惊掉下巴,冥王大人大手一挥,聘礼从冥府直接下到了幽都裂缝,求亲队伍浩浩荡荡如铺了满天的红霞,遮天蔽日让天地染上了浓重的绛红。   别说十里红妆,三界谁的大礼也没这么壮观过,直接碾压了主神当年大婚的排场。   兰缇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满天空的神鸟、神兽披金戴甲挂着红色流苏,仙乐飘飘神女吟唱,连乌云都被驱散开了,露出罕见的晴日,风一吹漫天飘的都是红。   “他疯了……”兰缇喃喃,眼中不知何时积了满眼的泪。   这算什么?   他现在站在三界最阴暗的魔域,住在脏乱的深巷,身旁围绕的是丑劣不堪的魔物,还有一个名义上已经玷污他的魔王。   他这时候还来这里做什么?   自己是圣洁无暇的梦神时他弃之如履,现在自己陷入泥污了,他却用最盛大的排场来下聘?   那满眼的红刺痛了兰缇最不想碰触的地方,修越是声势浩大地来迎娶,他越觉难过委屈。   委屈、愤怒,这男人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要在他黯然心伤地离去后,才来给他这个……   幽崇气得脸都绿了,被人抢老婆抢到了家门口,众魔之下丢尽了脸面。   “兰缇现在是我的人,冥王大人这么做不合适吧!”   修不屑地轻嗤:“你的人?你碰到的都是幻觉吧。”   幽崇瞬间炸毛被刺到了痛处:“你能比我好到哪去,最起码我还分得出哪个是幻觉,你呢?”   “他是我的,无论他的幻术有多强大,我的人,我自然认得出。”   好大的口气啊,幽崇正要拔刀上前,被兰缇从身后按住了肩膀,兰缇直视冥王:“好,若你能认出我,我就跟你走。”   修拧眉:“行!”   他一答应,幽崇便得意了起来,不是他小瞧冥王,是他太清楚兰缇的实力了。   任冥王神力再强,在幻术面前,若不是用强大地神力去硬破,单靠眼睛几乎是不可能的。   修看着兰缇面无表情地取出梦灵,那纯粹的白晃的刺眼,眼前一晕,再眨眼天地已经变了景象。   眼前的场景熟悉的他眼睛发疼,这是他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地方,错落巍峨的殿宇,精致的连廊小路,成片的草地和花海,还有湛蓝的小湖泊……到处是他们的回忆。   修看到大殿石阶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是像白瓷娃娃一样的兰缇,他的手中拿着半包蜜饯,孤独地缩成一团,等着修来带他去听梦神讲故事。   修正要上前,眼角一瞥,看到一旁树枝上坐着白衣飘飘少年时的兰缇,神采飞扬地望着屋顶上一只飞鸟。   紧接着更多的幻象开始出现在大殿的各个角落,每一个都真实存在着,各自做着不同的事。   修惊讶地一个个看过去,   坐在床边正在不厌其烦给自己讲故事的兰缇;   每天半夜苦学织梦到天亮,回来后疲惫靠着自己睡去的兰缇;   因许婚被自己无故迁怒冷落,正可怜兮兮坐在门口等他消气的兰缇;   还有被众人奚落嘲弄,明明受伤还维持着面上坚强的兰缇;   那座空荡荡的新房里,独自坐在院子里买醉,等了自己一年又一年,逐渐心灰意冷的兰缇……   修没有数到底有多少个幻象,他被这些一步步艰辛走来的兰缇震惊的满眼是痛。原来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也承受了这么多。   他主动提出退婚离开时该有多心痛啊,自己居然还放他走了……   修心里堵了一块巨石,压得他无法呼吸,自己只是看着就已被那绝望的悲伤灭顶淹没,更别说兰缇一直都在痛苦中经历着这些。   修沉浸在悲伤之中,幽崇却早已在一旁乐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没想到兰缇下手这么狠,搞了这么多幻象出来,真的是一点没留情。   比起之前对付自己时释放出的幻象,简直太仁慈了!   既然这样,那自己也掺和一脚帮帮兰缇吧!   幽崇暗笑,悄无声息地又变出几个幻象来,几个一身素衣在裂缝撑伞的兰缇落寞地走着,和刚刚冥王看到的一模一样,更加真实栩栩如生。   “冥王大人,快点猜吧,只有一次机会哦,还有限时的。”   幽崇得意,胜券在握。 第34章 番外五 梦神   修听了他的话一点也不急,将各个时期的兰缇一一看尽才停下。   心中翻涌着浓烈情愫,修停下片刻后闭上了眼。   他抬手脱去外袍,露出精壮的上半身,后背上覆盖着大面积粗壮荆棘的纹身显露了出来。   幽崇凝固了笑,眯着眼仔细看去,不是荆棘,是一种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状如盘龙,根结有力。   那是什么东西?   修将手放在胸口,脑中开始疯狂想念他心中最渴望得到的那个人。   后背上的图案微微动了起来,随着他的渴望舒展着枝条,朝着一个方向迫切地伸展。   眼前无数个兰缇还毫无知觉地在幻境中演绎着,只有其中一个突然不舒服地轻抚了一下后颈。   苍翠的枝条还在努力伸展着,它们动的越快,兰缇后颈那块印记部位就越发滚烫,他看不见脖子后面怎么了,只觉浑身热的难受。   修慢慢睁开眼,朝着那高高的大殿慢慢走去,那石阶上还坐着小小的兰缇,稚嫩的手上紧紧抓着半包蜜饯,修让他乖乖在这里等他的,他一步都没敢挪开。   修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日光,小兰缇疑惑地抬起了头,对修对他递出的手一脸迷茫。   修蹲下身,轻轻握住小兰缇的手将他的衣袖推了上去,露出白嫩的胳膊。   那白皙的胳膊上不知何时已爬满了殷红点点的花枝,他颈后的同心印早已在修的催动下爬了下来,花藤缠绕了兰缇整个手臂。   修轻抚那手臂低声道:“我们的同心印在洞房后会结为婚契。婚契有三种,指尖血注入这里叫心锲,彼此钟情,长长久久。”   修抚摸着他颈后的印记慢慢解释:“眉间血滴入叫魂锲,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小兰缇呆呆地看着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说。   “心头血滴入叫死锲,永生永世,只此一人,无论你在哪,我们只属于彼此。”   修低头在他手背印下轻轻一吻:“你猜,我选的是哪种?”   兰缇彻底呆傻住了,被修一把拉起抱进了怀里。   “你睡着的时候,我取了我的心头血……兰缇,以后你只能是我的,无论你以何种形式存在,我都能找到你,只要你!”   幻象突然全部消失了,修怀里牢牢抱着的是真正的兰缇。   “以后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别人连幻象也休想再碰一下。”   修斜眼睥视着目瞪口呆的幽崇,自己身上的图腾早已和兰缇的紧紧缠绕在了一起,极尽温柔地交错缠绵。   兰缇还沉浸在震惊中久久没回过神,下一秒就被修抱上了为首的神兽身上,掉头往冥界飞去。   “你答应过的,只要认出就跟我回去。”   “……”   兰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修带给他的意外震惊太多太多,他脑子里全乱了,完全不知该对他的行为做出怎样的反应。   修没给他太多时间缓冲,手一扬带着求亲队伍出发了,他的王妃终于接回来了,无论兰缇是否情愿,带回去后他都会好好弥补赎罪的。   把他这些年受的委屈和痛苦,加倍地补偿回来。   他会让兰缇心甘情愿地点头答应嫁给他,给他一个盛大的婚礼……   他庆幸,无论时光怎么改变,那个蹲在石阶上等他的人,始终未曾走远。   ……………   冥界的忘川河水亘古不变地流淌了上万年。   没人知道这河里沉着多少亡灵,黑色的河水日复一日寂寞地流淌,只有船夫的船桨能为河面带来一层层泛开的涟漪。   小船上并排躺着两个人,一下午了,两个人谁都没动一下,任船夫穿梭在冥界各个码头,听那歪脖树上的铜铃响了一遍又一遍。   来坐船的人看到他俩霸占着船舱先是一愣,随后都当看不见,默默缩在角落等船靠岸。   谁都知道如今冥界繁荣安定的悠闲生活是靠这两位战神的实力赚来的,自从天界的战神辞去职务跳槽到了他们冥界后,冥界分管区域的恶灵魔物呈直线急速锐减。   那些天天搅得他们头疼的魔族如今不是逃窜到了天界管辖区,就是被杀的只敢躲在裂缝不出来。   外面太平极了,祥和的氛围下工作也轻松了起来,冥界比以前有生气多了。   “回去吗?”   谢则晰手指绕着安末的发梢,侧靠在他身边温柔问道。   “嗯。”   谢则晰拉他坐起,在船靠上码头后牵着安末上岸回了家。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冥鸦老神在在的声音在唠叨。   “主人不爱说话,但心里藏的事儿可多呢,你别傻不拉几地没事老去烦他,少说话、多做事,懂?”   “懂了。”   狮鹫老实地站在一旁听前辈教诲,面上没有一丝不耐。   冥鸦轻抿一口茶水,清清嗓子晃着二郎腿接着道:“你也别嫌我嗦,身为你的前辈,我在老大身边可呆了上千年,身上全是经验和心得,现在全教给了你,你要用心好好记下,保护好主人就是你的第一职责,知道吗?”   狮鹫认真地点点头:“知道了。”   “嗯,”冥鸦稍感满意地点点头,手指敲敲它的本子:“下面是第七百六十五条,你接着记。”   “是。”   “主人太单纯了,平日总被谢则晰欺负,明明论打架老大与他实力不相上下,却总被压,这就不行!虽然这是老大的闺房私事,但身为主人的爱宠,你一定要暗地里多帮主人,对那个谢则晰能阴就阴,只要主人能翻身占到便宜,手段方法都不是事儿……”   狮鹫那张老实脸皱成一团发问:“阴?怎么阴他?”   “啧,一看你这脑袋瓜就没我灵活,阴人这种发自本能的技巧还用人教?随机应变啊,来来来,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狮鹫刚要凑过去详细记录一下,瞄了冥鸦身后一眼,突然合上本子尴尬地咳了两声:“呃,下次吧,下次再说。”   “搞什么下次啊,现在!立刻马上!你拿笔好好记下,我可不是每天都有空来传授你这些的,我很忙的!”   “哦?那你说说看,阴我都需要怎么做,我也学学。”   “那还不简单,我……”   冥鸦被狮鹫疯狂地眨眼突然惊回了神儿,他僵硬地转回头,看到自己一脸无语的主人和他的夫君正站在他们的身后,一起无语地看着他。   冥鸦从躺椅上蹦了起来,忽然化为一只漆黑的乌鸦,他仓促地拍着翅膀,嘴里喋喋不休:“哎呀呀,突然好忙!我可真是太忙了,好多事都急死了还没处理,洌风一定快急疯了,我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哈!主人再见!”   黑色的身影闪电般消失在云层里,剩下不知所措的狮鹫傻傻站在原地不知手脚该往哪放。   安末伸出手:“我看看。”   狮鹫老实地交出了自己的小本本,安末面无表情地一页页翻看着,翻到最后把本子往怀里一收,留下一句话走回了屋内。   “别听它扯,做你自己的就好。”   “是,主人。”   谢则晰跟着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身回来嘱咐狮鹫:“前几日冥王妃养的灵雀贪玩跑出冥界了,是夜神大人帮忙找回来的,那灵雀正好刚化为人形,听说被夜神抱回来的时候浑身赤裸连衣服都没穿,下次冥鸦再来的时候,你记得把这个事情告诉他。”   “嗯?”狮鹫不明所以。   谢则晰拍拍他的肩膀:“你不用懂,一字不漏地转告就行了。”   “哦,好。”   “乖。”   安末已经脱去外套倒了杯清水喝下,见谢则晰干完坏事进来,淡淡道:“你又去欺负冥鸦做什么,明知道他爱醋。”   谢则晰就着他的杯子也喝了一口:“他先起的头阴我。”   “他说说而已。”   “那你是这么想的吗?”   安末瞥他一眼:“想什么?”   “想反攻?”   安末一脸平静:“不能?”   谢则晰被噎住,瞪着安末看了半晌。   “我伺候的不好?”   安末挑眉:“这是两码事。”   “冥鸦没提之前你明明就没想过。”   “现在开始想了。”   谢则晰太阳穴直抽抽,真想拔光那只呆鸟的毛,“末末,别这样……”   安末懒得逗他:“嗯,以后再说。”   谢则晰一听他并没有坚持立刻黏上去抱住他,讨好地亲吻他耳根:“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安末:“洗澡换衣服,晚上去哥哥那儿吃饭。”   “好啊好啊,我帮你洗。”   “嗯。”   谢则晰急不可耐地把人抱进了浴室,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情地服务伺候,誓要把安末脑海中不该想的统统赶出去,加强巩固自己牢不可摧的主攻地位,为以后的幸福生活谋福利……   血月高悬,灿然红光摇曳生辉,在冥界上空静静地普照着。   外面的世界或战乱纷扰,或繁华笙歌,都离冥界远远的,隔绝在外。   这里有两位最强大的人守着,盛世下他们是片刻不离共守爱巢的神仙眷侣,纷乱时他们是坚不可摧的巨盾,并肩守护这天地一方寸土,浴血挡在最前,是世间最踏实安心的存在……   番外完结   【作者有话说:本书到此正式完结,感谢大家的陪伴,下一本见哦~~】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