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 书名:还能离咋地 作者:海派蜡烛 文案: 如果上天再给林|一次机会,她绝不会刷小说刷到凌晨三四点。 一觉醒来,她变成了小说里“低调、奢华,有矿”的煤老板主角,被未婚妻爆头的未来在等待。 然后她相亲认识了“清冷、矜贵、端庄”的“豪门未婚妻”,一段“天赐良缘”即将展开。 林|低头瞧瞧身上的小裙子,顶着“年少有为”的标签,看着坐在对面的霸道总裁,听着介绍人嘴里滔滔不绝的“蕙质兰心”、“温柔体贴”,觉得这个世界真特么的奇幻。 多年以后,已经变成何夫人的林|:“凑合着过吧,还能离咋地。” PS:1、本文又名《性转拯救世界》。 2、女主以为自己穿书,其实穿的是性转魔改同人哒! 3、沙雕人物在沙雕世界,请勿带入现实。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甜文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何清琉 ┃ 配角:其他也不怎么正常的配角们 ┃ 其它:穿书 一句话简介:哈?你说我穿的是性转魔改同人? 立意:尊重人生,敬畏生命 第1章   睁开眼的刹那,林|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头顶的豪华梦幻公主粉床帐显然跟宿舍里的旧蚊帐没有半点相似,而身下快要把她整个人包起来的柔软床铺也不可能是木板床同父异母的好兄弟。   怎么回事?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梦中梦?   这么想着,林|抬手捏了自己腰侧软肉一把。   好痛!   她眼含泪花。   这痛感太真实了,给五星好评,童叟无欺!   忍着痛坐起身,她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足以来三四个前滚翻的――老实说,她都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床――软垫上,盖着与帘帐同系列的豪华梦幻公主粉羽绒被。   肿么肥四?   这里肯定不是那间她住了四年、夏天漏雨冬天漏风,时不时被压醒还能看到流浪猫窝在胸口一脸嘲讽的大学宿舍!   林|对此毫无头绪。   她睡前最后的记忆是手机屏幕上,种马男主对大老婆那声撕心裂肺的“为什么?!”,光是感叹号就有足足两行,令她怀疑作者是想要凑字数,然而还没等她调出评论区,发出振聋发聩的质问,就抵挡不住周公的诱惑,一头睡了过去。   没错,她睡前在看种马小说。   但这事其实可以解释。   一切的一切都起源于一个叫做“数一数你看过的奇葩结局”的推文贴。   彼时的林|刚领完毕业证,被导员告知要在一周内搬出宿舍,而她刚好是一个倒霉催的穷鬼,除了每月的福利救济金和勤工俭学攒下的一点生活费,全身上下是一穷二白,如果不能找到一个合租的室友,那就只能去睡城乡结合部的大通铺。   在发动了所有同学帮她转发求室友收留的朋友圈后,看淡人生的林|同学熟练的点开APP,做了一圈领币任务,看着日渐充实的“存款”,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枉她攒了这么久,虽然银行卡余额还在赤贫,但在阅读币上,她怎么也奔入了小康。   就在她打算及时行乐,来一场“末日狂欢”之际,就看到了那个帖子。   好奇心让她点进去,求生欲令她差点退了出来。   当然,帖子里也不都是挑战三观极限的内容,起码其中一条就引起了林|的注意。   留言人明显是个暴躁老哥,语气十分之冲:   “你们那些算个啥?见过大结局的时候男主被贤惠大度的仙女老婆弄死的吗?”   “没错,我说的就是《妄生梦谭》。”   “老子废寝忘食的追了三个月,结果主角被自己大老婆给弄死了?怪不得叫梦谭呢,全特么的是白日梦是吧?作者你玩老子呢?”   “敲你妈!听到了吗作者?老子敲你妈!”   暴躁老哥的遭遇固然值得同情,然而围观的网友只会“哈哈哈哈哈哈哈”。   关掉帖子,林|顺着书名摸了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被屠的一片血红的评论区,愉快的点开了第一章,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在那个喜闻乐见的结局之前,《妄生梦谭》虽然披了一个文艺片的名字,但本质还是一篇俗套种马爽文,而剧情也只能用“全员恶人”来形容。   男主林妄生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却并不受宠,上有同父异母的嫡子大哥,下有渣爹四处风流搞出来的私生子女,身为继妻的老妈却是渣爹的无脑舔狗,对儿子不闻不问。   可怜的男主饱受欺凌折辱,终于在十五岁那年离家出走,在外打拼十年,化身煤老板华丽归来。   接下来就是斗渣爹、收小弟、充后宫,然后被露出真面目的大老婆搞死。   ……在被搞死之前,还是篇很正统的龙傲天爽文的。   作者笔触老辣、爽点密集,还成功的抓住了女读者最关注的地方――给了主角一张惊天地泣鬼神的帅脸。   反正林|明明只是来看主角被搞死的,结果顶着黑眼圈愣是看到了半夜三更,阅读币不知道花了多少出去。   可惜,她只坚持到男主被搞死前昔。   然而,这并不能解释她为什么一觉醒来,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总不能是有好心人可怜她没钱,特意绑她出来见见世面吧?   从被窝里爬出来,穿过腿间的嗖嗖凉风证明了她身上并非陪伴多年的大T恤和奶奶裤,而是一条蕾丝镂空小吊带。   看这贴合身体的剪裁,柔软顺滑的布料,确认过眼神,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林同学买不起的东西。   心中的奇怪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她手脚并用的爬到床边,掀开垂下的纱帐,就见到了一个同样被公主粉侵蚀的世界。   这是一间大到过火的卧室,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我每天从一万平方米的床上醒来,面对着200名女仆。”   整个房间从装修到摆设都暗示着它属于一名女性,而且房间主人患有极为严重的粉色依赖症。   从这个色块占比来讲,很可能有那么一秒看不到,她就会死。   林|目瞪口呆的看着陌生的房间,第一件事就是从床上蹦下来,奔向了放在一旁的落地式穿衣镜。   镜中的女子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和可爱至极的娃娃脸,一头染成栗色的卷曲长发披在肩膀,真是好一位清秀佳人!   林|摸了摸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在视线转移到蕾丝镂空小短裙的时候,冷不丁在原地转了一圈,大吼一声,“芭芭拉能量,变身!”   镜中的人也跟着转了一圈,保持着一个极为沙雕的姿势。   好吧。   林|不得不承认,这个沙雕就是自己。   但她肯定不可能梦游去做了一看就贵的要死的头发,还换了一条好像比着尺寸定制的真丝睡裙。   林|觉得,自己可能中奖了。   就是那种必须跳楼车祸天降花盆才能开出的大奖。   这不科学啊?她明明是个一百连全是R的非洲难民,竟然一觉醒来就偷渡欧洲了?   不,这何止是偷渡,简直就是开着拖拉机把欧洲夷为平地了啊!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在卧室里搜罗了起来。   欧风的梳妆台上摆着几张照片,有单人的独照,也有多人的合影。   独照自不必说,都是“她”妆容精致、打扮入时的艺术照,而合照就有点意思了。   照片上的“她”揽着一对男女,男的英俊潇洒,女的温婉漂亮,看上去应该是一对夫妻――如果不是皮笑肉不笑的话。   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架放在落地窗前的纯白三角钢琴。   虽然基础指法都会,但林|能记住的谱子只有小星星,还是跟福利院的老师学的。   无论如何,她先记住了自己文艺少女的人设。   除此之外,她还找到了一抽屉的情书。   是的,是真的那种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情书。   说实话,林|之前只在怀旧偶像剧里见过这玩意儿。   瞅了瞅信纸上堪称直白过头的爱语,回头看了看就算没有五百平方也足以让七八个人大被同眠的床,她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肾。   这得夜夜笙歌才睡的过来啊……   甭管了,先找件老头衫换下身上的蕾丝镂空小吊带才是正经。   这么想着,她走到衣帽间前,按住手柄一推门――   “砰!”   最多一秒,林|就关上了门。   “富强、民主、和谐………”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做好了心理建设,她深吸一口气,又推开了房门――   还是差点被闪瞎了眼。   谁来告诉她,衣帽间和地下车库一样大是个什么操作?   有钱人原来拥有这么多快乐吗?   呜呜呜,素未谋面的妈妈,她好像要被万恶的资本家给腐化了。   战战兢兢的踏进这座时装宝库,林|几乎被被一墙、一墙又一墙的衣服给闪花了眼,甚至有了一种在逛时装周后台的错觉。   花费了足足半个小时,她才拿齐了要穿的衣服,用米白色卫衣和浅蓝牛仔裤换下了身上的蕾丝镂空性感小吊带。   真丝固然柔软,但是没有垫衬的蕾丝贴着皮肤的感觉就只能说“感人”了,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忍下来的。   可能这就是优雅的代价吧。   换好行头的林|洗了个脸,还刷了个牙,然后翘着脚丫趴在大床上思考对策。   她现在能确定的是,房间主人非富即贵,会弹钢琴,有一个看似美满的家庭,最重要的是,追求者能从北二环排到大兴机场。   然而这样一位人生赢家,猝不及防的被换了芯,变成了打小在福利院长大、即将变成社畜、大学专业还选的档案管理的孤儿林|。   二者简直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装到电脑上都不兼容。   这可能吗?   直到现在,林|都觉得会有一个人从床底下钻出来,大声喊着“愚人节快乐!”,并告诉她这是生日礼物――为此,她还特意检查了床底。   可惜没有摄像头、没有工作人员也没有等着笑话她的同学,这就是一间卧室,而且充满了主人生活过的痕迹。   最大的问题是,她到现在也没找到“她”的名字,更别说人际关系了。   走出这个房间,她简直百分百会露馅。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响声令林|从床上弹了起来,浑身汗毛竖起,头发都差点全炸起来――   有人在敲门。    第2章   门就响了三声,然后陷入了寂静。   林|如临大敌,蹑手蹑脚的从床上溜下来,贴到了门边的墙壁上。   大概是见她久不答应,外面的人又敲了三下,然后一道轻柔的女声就响了起来,“小姐,您起来了吗?”   小姐?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大概是见她许久不答,门外的女子又问了一声,“小姐,是我啊,时间已经到了,我能进入吗?”   林|愣了片刻,然后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下来,“起了。”   “那我就叨扰了。”女人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转动门把手,打开了卧室的大门。   然后,她就跟躲在门边的林|打了个照面。   “嗨?”林|对穿着黑白女仆装的女人抬起了手,努力挤出了一个礼貌却不失尴尬的笑容。   回答她的是足以震裂玻璃的尖叫声。   林|目瞪口呆的看着女人现场表演什么叫做绕梁三日而不绝,十分想为她鼓掌。   她中二期的时候,也曾咬着牙买了歌剧院的半价票,去听了一回“高雅的艺术”,结果半价票就是半价票,舞台上的女高音唱着咏叹调,用手使劲推道具椅子也够不上去,整个人看上去下一秒就会因缺氧晕倒在地,哪有如此强大的爆发力!   “你……”在尖叫的间歇,她试图与之理性沟通,却被一把扯过,直接撞进了一个柔软的所在。   平心而论,这位女仆小姐姐长相及格线以上、身材及格线以上,就连胸部的规模……也是及格线以上!   亲身体验了一把的林|为她的美貌点了个赞。   可惜,女仆姐姐本人似乎心情不佳。   “小姐,小姐,”她哽咽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来晚了,都是我平时工作不够用心,我就应该以死谢罪!”   ……怎么突然就转到死上了?   难道原主的人设是刚被霸道总裁糟蹋过的小娇妻?   就在林|思考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对方的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用充满眷恋的目光扫了她一眼,然后毅然冲向了房间内部的落地窗!   等等!   林|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追了上去,一把抱住女仆姐姐的腰,对着敞开的大门喊道:   “有人吗!救命啊!”   话音未落,就有匆忙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片刻之后,林|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呆滞的看着前面的一男一女。   首先,有一个好消息。   她刚刚确认了,这座被花园所包围,还带着后山跑马场的庄园式豪宅属于“自己”。   坏消息是,她依然不知道“自己”姓什名谁,芳龄几何,而且还面临着一场不大不小的危机。   “小姐!”穿着女仆装的女人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您对我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您就尽管责骂我啊,为什么要这么虐待自己!”   站在她旁边的是一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老爷爷,胡子花白,面容慈祥,正为难的看着哭的不能自己的女仆。   而一切的起因,只是“小姐”自己穿了衣服。   听她哭诉了半天,林|也算是听明白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只存在于童话故事里的娇贵小公举,每天醒后的梳洗都需要人照顾不说,就连穿什么都是按照当日行程由女仆搭好几套,再由她进行挑选。   如果说别人是在蜜罐里泡大的,那她就是在蜜海里自由泳,没事还来个华丽的十秒冲刺。   在常年服侍她的佣人眼里,她自己穿衣服的行为就好比扛着五十斤的煤气罐上七楼――那是真费命。   “小姐的手,绝对不能拿比手拿包和茶杯更重的东西!”女仆如此嘶吼着。   ……那我可以玩手机吗?   林|很想这么问,但为了让这位大姐姐不立马休克,她体贴的保持了沉默。   怪不得那衣帽间大的不科学,原来根本不用她自己去拿!   她这边在恍然大悟,那边声泪俱下的哭诉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郝女仆,”老爷爷严肃道,“到小姐吃早点的时间了。”   原来你为难的是这个吗?!   此言一出,上一刻还在深情诠释孟姜女的郝女仆立马擦干眼睛站了起来,对着林|温温柔柔的说道:“小姐请去餐桌边稍等,我这去上菜。”   于是林|一脸懵的被从沙发上请起来,再一脸懵的跨越跟宫殿一样的客厅,最后一脸懵的坐在餐桌前。   面前的餐盘上摆着炸到金黄的三明治,外面裹着的面包糠香酥诱人,用餐刀切入,就会有厚实的蓝莓果酱从里面流出来。   林|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天天会吃这么豪华的样子,但每吃一口都在破功的边缘徘徊。   呜呜呜,真好吃,感觉眼泪要掉下来了。   女仆小姐姐站在一旁看着她头顶冒着小花,眼神慈爱的像是抱着自家胖主子的猫奴,充满了一种吸猫才有的快乐,而疑似管家的老爷爷则从怀里拿出了一块记事板,开始向她汇报一天的安排。   通过老爷子抑扬顿挫的朗读,林|终于搞明白了眼下的处境。   这座庄园一共有三个仆人,分别叫老管家、郝女仆和宋园丁,三人职责一目了然,一同打理着这个家。   而她,不知名小姐,是一位……煤老板。   她在这个国家的中部拥有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型煤矿,即便是每天躺在床上抠脚,每一秒也在叠加着普通人一生也达不到的财富,也是本城公认的新晋“钞能力”拥有者。   ……林|觉得这个设定听起来有点耳熟,特别是当这个“本城”的全称是麟城的时候。   麟城,麒麟降临之所,作为故事上演的主舞台,在那本《妄生梦谭》里保持着仅次于主角名字的出镜率。   林|拿着刀叉的手微微发抖。   她是熬夜看小说没错,但不代表她愿意亲身体验小说里那个糟心世界啊!   在小说里,麟城是主角的福地,但对其他人而言,就是无比糟糕的地狱。   先不提控制着全城命脉的林、金两家争斗不休,在外还有岳、白、陆等家族虎视眈眈,光是男主掀起的复仇战就整的无数人跟着家破人亡,更别说就连顺风顺水一路下来的男主都在最后一刻翻了车。   如果她是斗升小民,还可以自我安慰那是大佬们的爱恨情仇。   可她显然跟“斗升”和“小民”没什么关系――就算她愿意,这座庄园也不答应啊?   作为一本男频都市小说,《妄生梦谭》中的女性只分三种:长辈、男主暧昧对象和惨死的炮灰。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林|觉得原主更可能是最后一项――不然呢,难道她就是男主本尊吗?   就在她思路越飘越远的时候,老管家的汇报仍在继续。   “姬琦夫人在昨晚小姐睡后来了电话,”老爷子说道,“夫人她……”   “等等,”林|用颤抖的声线打断了他,“是哪个姬琦夫人?”   老管家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恭敬的答道:“是您的母亲,陆姬琦夫人。”   陆!姬!琦!   这一句简直就是平地惊雷,炸的林|脑子隆隆作响。   陆姬琦是何许人也?   惊天渣爹林放的第二任妻子,也是男主林妄生的亲妈。   这位夫人简直是无脑舔狗的终极诠释,最常说的三句话就是“老爷说的对”、“老爷没有错”、“你怎么敢违逆你爸”,还亲自下海给自己老公拉过皮条,所作所为足以碾过所有读者的三观。   作为对她懂事的犒赏,即便外面彩旗都飘成了海洋,林放却让所有的私生子女都认陆姬琦为母亲。   也就是说,林|不仅来到了书中世界,还光荣的成为了男主同父异母的姐妹。   然而,在故事结尾,男主一家死绝。   更倒霉的是,哪怕知道了这些关键信息,林|依旧无法确定“自己”是谁。   因为绝世渣男林放的私生子女真的是太太太太太多了!   在原著中有姓名的、没姓名的,加起来起码可以踢个欧洲杯,而且直到他死前,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而且,由于林放脑子有坑,他家的孩子从来不以出生年月排序。   这家伙把林家变成了一个斗兽场,每个子女都是走到穷途末路的困兽,必须要杀个你死我活,踩着兄弟姐妹的尸骨登到高处,才能成为唯一的赢家。   俗称,养蛊。   在男主横空出世之前,蛊王毫无疑问是由第一任妻子所生的长子。   林|大脑一片空白。   她就知道偷渡欧洲没这么简单!   深吸一口气,林|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用最冷静的语调问道:“刚刚的三明治……能给我再来一份吗?”   她要在死之前吃个爽!   “不行,小姐。”谁知,管家老爷子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她,“您必须要维持腰围在一尺八,才能穿下备好的礼裙。”   “什么礼服?”她错愕的问道。   看到她的反应,老管家眼中的关切之色更深了一层,似乎已经为她今日一系列的反常找到了原因。   “小姐,我知道您对老爷和夫人的安排难以接受,但是,今晚的相亲,您非去不可。”   “啪。”   林|手中的刀叉掉到了盘子上。 第3章   别怪林|反应大,因为在原文里,男主林妄言和未婚妻白梳环就是相亲认识的。   白家是麟家的时尚新贵,从服饰到美妆都有涉猎,家中子女更是以美貌出名。而男主所在的林家是以房地产及大型商超起家的老牌势力,白家常年入驻林家的产业,二者就这么眉来眼去,勾搭成……咳咳。   反正两家都生出了联手的念头,伸出了试探的jiojio。   林妄言作为继妻的儿子,身份高却不受宠,正好拿去试水,白家也投桃报李,白梳环虽然只是家主义女,但也颇受老太太宠爱。   最重要的是,她是个超级无敌大美人。   温柔大度、贤惠懂事、能力出众、知书达理,完完全全就是大家主母样板。   一个好的女主就是男频文的基石。   林妄言和白梳环一见钟情,走上了嘴上专情、四处乱撩的海王之路,然后被“真爱”一枪爆头,岂一个“爽”字了得。   当然,那是站在读者视角。   “……我的相亲对象,”林|颤巍巍的问,“不会是姓白吧?”   “不,”老管家干脆的否认了她的猜测,“是姓何家的大少爷。”   何?   这对林|来说是个陌生的姓氏。   纵观《妄生梦谭》全文,没有出现过任何姓何的势力。不过她转念一想,说不定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家族呢,老管家、郝女仆他们不是也没登场过吗?   想到这里,她顿时安心了不少。   只要不是姓白,就权当渣爹给她发对象了!   用过早饭,林|借口想要静静,无视了管家和女仆想问“静静是谁”的眼神,回到了自己位于三楼的房间。   说是房间,但其实占据了整个三层,走出去后林|才知道一开始自己所在的地方只能说是就寝区,与之相对的还有办公区、休闲区等等,甚至还有一间专门的藏书室。   只能说,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在书房里找到了纸和笔,林|写下了“我的计划”四个大字,然后开始发呆。   ……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制定个鬼的计划哦。   要是知道自己会有今天,她一定会把《妄生梦谭》倒背如流……不!她绝对不会熬夜去看小说!   别人的穿越不是开场有前情提要,就是身体有原主记忆,为什么轮到她就变成了“you-know-who”啊?   她真不造啊!   挫败的把额头抵在桌子上,林|双眼毫无目的的四处乱瞟,然后就被书桌下方一个一闪一闪的红点吸引了注意。   那是……手机充电时亮的灯!   激动的差点从转椅上翻下去,林|猛地坐直身体,整个人钻入了桌子底下。   那是一个常见的书桌组合柜,传出红光的地方来自半开的抽屉,而她心心念念的手机就放在抽屉中的无限充电座上,插在圆盘上的长线则与抽屉的内置插座相连。   拿起那块轻薄的长条体,林|第一次觉得公主粉色是这么好看,好看到她都快热泪盈眶了。   粉色娇嫩,她这个年龄用着刚好!   重新回到座位上,林|迫不及待的依靠刷脸解锁了屏幕――果不其然,APP一个都不认识。   好在原身的人设是一个文艺小公举,并不是什么游戏狂魔,整个手机也没装多少软件,避开一看就不对的图标,她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叮。”   一点开那绿油油的图标,就有一条信息提醒弹了出来。   “林妄言:林|,不管老头子说了什么,你不要自寻死路。”   幸福来的太快,就像是龙卷风。   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遍寻不到的答案竟然就在身边。   她真傻,真的,遍览群书竟然没看破换汤不换药的穿越套路!   确认了自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之后,林|就把注意集中到了消息人身上,眼神恨不得直接在“林妄言”三个字上烧出一个洞来。   林妄言、林妄生,光看名字,也知道这俩是亲兄弟。   没错,这位就是跟男主斗了大半本书的“太子大哥”。   林妄言的母亲岳媛佩是渣爹林放的第一任妻子,出身书香门第,林放能有今天,她居功至伟,然而丈夫家业刚有起色,这位大家小姐便一病不起,香消玉殒了。   当然,这都是对外宣称。   实际上,岳媛佩是在得了重度抑郁之后,自杀的。   她的死造成了林放和林妄言父子之间无法弥合的裂隙,然而直到二人身死,也没有揭开她抑郁的真正原因。   林|合理推测――是作者忘了。   这都无关紧要!   她精神一振。   在男主逆袭之前,林妄言可是名副其实的林家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人物专门给她发信息说明了什么?   她是大哥的人啊!   啊呸,重新来一遍。   她是大哥这边的人啊!   这么想着,她点开了林妄言的信息名片,在共同所在群里找到了一个一看就很可疑的群――相亲相爱一家人。   果断进入群聊,林|把群成员挨个扒了一遍,在一水的“林娥嘟”、“林淮心”、“林龙涛”中徜徉,就是没找到“林妄生”。   于是她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她这是穿到了剧情开始前啊!   林妄生十五岁离家出走,肯定是退群了,如今没有他,就说明他还没回麟城。   到了现在,林|基本已经确定了自己炮灰的身份。   不仅是万恶的林家一员,还极为眼瞎的支持林妄言,说不定小时候还随大流嘲笑过男主,在正文里连个名字都没有,不是炮灰是什么?   不过这恰恰是优势!   没有姓名说明她也没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男主肯定不会花功夫记恨她这个小角色,等到剧情开始,她洗白一波,从大哥这跳槽去男主那儿,再以姑嫂身份去接近大老婆,争取坐上她的航空母舰,岂就不可以完成活命三连跳?   她可真是个小天才!   打定了主意,林|重新审视林妄言的消息时,态度就更慎重了起来。   不管未来如何,现在这还是一条金大腿。   不过……“自寻死路”指的是什么?   林|思来想去,只能想到今晚的相亲。   之前老管家说了,这相亲是渣爹特意安排的,而跟渣爹不对付的大哥又特意发来警告,难不成是暗示她……这次相亲有鬼?   林|越想越觉得自己接近了真相。   按照老管家的说法,何家是外市的珠宝商,想要进驻麟城肯定要跟把持着大型商场的林家打交道,这套路简直跟当初林妄生和白梳环那对一模一样,都是渣爹扩张路上的工具人。   当渣爹和大哥的意向相左……那她当然是听大哥的啦!   林放可是个养蛊狂魔,根本不在意子女死活,反正他有的是工具人可用。惹恼了渣爹,根据书中的描写,大哥大概率不会看着她死,惹恼了大哥,渣爹肯定看的津津有味。   打定了主意后,林|找到了奋斗目标,浑身充满了斗志,因此,当下午老管家过来通知她试装时,就回答的格外爽快,还引得后者多看了她几眼。   新到的礼服被送入了衣帽停车场,林|看着决定一雪前耻的郝女仆快活的穿梭在一件件礼裙中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是她没见过世面,而是这些裙子的款式……着实一言难尽。   要不是整个后背露在外面,要不就是深V开到了肚脐眼,还有高叉直接从腰上开始分的,偶尔有那么一两条哪都不开的,裙摆又短到了大腿根。   救、救命!   林|维持着汗毛倒竖的状态,直到郝女仆把最后一件新裙子给推了出来。   那是一件欧风古典小礼裙,款式和配色只能说是中规中矩,却在一水的性感风里像是一道清流缓缓淌过她的心田。   “小姐,”郝女仆跃跃欲试,“您都试一遍吧?”   试一遍?   绝对不想体验一把四处漏风的林|疯狂拒绝,好在她还记得早上的前车之鉴,选择了以理服人,“你挑几条,我先看看。”   然后她就看着面前的大露背、高开叉还有包臀小短裙头皮发麻。   郝女仆还振振有词,“这些都非常符合小姐恬淡秀美的气质!”   你家恬淡秀美是这样啊?!   林|的理智跃跃欲坠,最终还是决定把这货一脚踹出去。   等到她换好了衣服出来,看着那身异常保守的小裙子,老管家和郝女仆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仿佛她刚刚在换衣间里纹了身、拿着酒瓶、叼着烟还抽空烫了头。   郝女仆当场眼泪就下来了,“小姐,就算你实在不愿意,也不用这样啊……”   老管家则颤巍巍的说道:“您从小就没这么叛逆过,这都是造孽啊……”   林|:……你们这都什么毛病。   转念一想,她突然就明白了。   在一篇都市YY文里,女角色怎么能既不露胸也不露腿、衣袖到手、裙摆过膝?   可不就是叛逆吗?   像蕾丝吊带睡裙那种中看不中用的款式,才是直男审美应该有的态度!   但,她,林|,绝不向直男作者屈服!   去他的文艺少女人设,她要做麟城最叛逆的那个崽!   就在她暗下决心的时候,一串清脆的铃声在起居室内响了起来,老管家从衣兜里摸出了手机,瞥了一眼。   “小姐,”他恭敬地说道,“接您的车到了。” 第4章   林|坐上车的时候,已经梳好了头,还在女仆姐姐的帮助下化了一个得体的淡妆。   当然,在后者在她婉拒尖头细高跟并选择了与裙子搭配的一字带平底鞋后,出现了心痛到无法呼吸的症状。   客串司机的宋园丁是一名黑瘦的阳光小哥,闪亮的一口大白牙可以把人闪瞎。   他大概是整座庄园唯一对她打扮适应良好的人,就是开起车来无比狂野,每一次打方向盘,都能飙出秋名山死亡弯道的感觉。   好不容易到达目的地,林|忍着问他家里有没有祖传豆腐店的冲动,故作镇定的迈下车子,就看到了一个光溜溜的大脑门。   “林,林小姐?!”   大脑门的主人一边说一边不停的拿手帕擦汗,勉强塞进西装里的啤酒肚随着动作一颤又一颤。   “您、您和传闻中真是不一样……”   大叔你谁?!   林|比他还惊恐。   要是这个中年发福的地中海就是她今晚的相亲对象,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好在大脑门很快就用行动拯救了自己的生命,“既然到了,咱们就快进去吧,何少爷已经在等了。”   相亲地点被安排在一个极为雅致的包厢内,当林|随着自称“介绍人”的大脑门走进去时,就看到了早等在里面的人。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好了。   那人有着一头留到耳后的黑色短发和英俊至极的五官,漂亮又利落的下颚线比身上的西装更锋利,像是能直入人的心底。   毫无疑问,这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林|突然就有点小激动。   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能跟霸道总裁相亲!   感谢渣爹分配对象!   她对着男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换来了对方礼貌的颔首。   见林|规规矩矩的入座,一直在擦汗的大脑门松了一口气,下一刻,脸上就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我王苟受两家之托,来充当这个媒人,真是万分荣幸呐!”   “两位是第一次见面,就让我来好好介绍一番。”   这位王媒人大概是婚礼司仪出身,先是说了一堆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喜庆话,仿佛两个人下一秒就会去扯证,然后才在无比尴尬的气氛里开始了吹嘘大业。   听着听着,林|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在王媒人的嘴里,她是“事业有成、年少有为、奋发图强、爱岗顾家”的霸道煤老板,而对方则是“蕙质兰心、知书达礼、矜贵端庄、优雅大方”的大家闺秀。   秃子,你是不是把词背反了?   他怎么看都比我有气势多了好吗!   林|慌的不行,偏偏另外两个人都一脸淡定,仿佛这样介绍再天经地义不过。   难道林家人都有“无论男女和世界观,都能百分百当一家之主”的设定?   林|不知道,她也不敢问。   不过在老王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词里,她总算知道了相亲对象的名字――何清琉。   林|偷偷的打量着对方在水晶灯下俊美的面容,冷不防对上一双琥珀般透明的眼睛,又赶紧佯装在观察桌上那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仿佛从没见过这种花似的。   冷静。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欧风小礼裙。   对面不过是一个看着凶的“大家闺秀”,她、她可是全麟城最叛逆的崽!   这么想着,林|又把视线从红玫瑰上移开,气势汹汹的与那双眼睛对视起来。   随着包厢里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王苟又开始擦起了汗,嘴里说了半截的恭维话也不香了。   他看了看就差在脸上贴个“我超凶的”的林|,又瞧了瞧四平八稳的何清琉,心中充满了纳闷。   你俩这到底算看对眼了还是没看对,给个准话啊?   其实这场相亲对象也就是走个过场,林、何两家家主决定的事情,容不得这些少爷小姐说“不”,但这两人的表现太出人意表了,搞得他都跟着紧张起来了好吗?   你们难道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吗?   “林小姐,”何清琉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清泉滴落于石上,“不知道您对为家族奉献这事有何看法?”   一上来就问这么劲爆?   林|想了想,“形势比人强,等有一天我能搞倒我爸,就逼他一天奉献个百八十遍,不过这好像跟他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同。”   “这么说林小姐很佩服令尊?”何清琉笑了一下。   他本就生的好看,笑起来更是能晃花人眼,好在林|是经过娱乐圈俊男美女轰炸锻炼的人,艰难的守住了理智高地。   “不,”她义正言辞,“为了造福麟城的妙龄女性,我建议将他物理阉割。”   你俩还不如不说话啊!   破天荒的,王苟竟然希望有人能推开大门,挽救自己于水火。   然后他就迎来了自己的白马王子。   包厢的大门被人用力踢开,一道高挑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   这人起码有一米八五,一头金棕色的及肩卷发,标准的混血帅哥长相,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还在胸前的口袋里骚包的配了一朵白玫瑰。   比起何清琉,他倒是更像是来相亲的。   “你们果然在这里,”来人一张脸阴沉的要滴出水来,“可让我好、找、呐!”   不知为何,林|从他嘴里愣是闻到了几分陈年老醋的酸意。   “白瑞少爷?”王苟一下子从座位上蹦起来,布满汗珠的脑门锃光瓦亮,“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男人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几人,唯有到何清琉时改成了偷瞄,“林|小姐要与何家少爷喜结良缘,难道我这个前未婚夫不应该来送上诚挚的祝福?”   此言一出,王苟脑门上的冷汗纷纷淌下。   然而在场有一个人比他更懵。   初恋都没开始就突然就多了一个前未婚夫的林|十分懵逼。   好在她虽然不知道白瑞是谁,但她知道白瑞娜。   后者是《妄生梦谭》里著名的金发尤物,也是第一恶毒女配,一生都致力于给男主添堵。   白瑞娜的母亲是超模级人物,父亲也相貌不凡,光论长相身材,全书中唯有白梳环能与之一较高下,就连男主那些所谓的红颜知己,碰上她也要略逊一筹。   二人的恩怨要追溯到男主十五岁那年。   由于林、白两家关系,男主林妄生与白瑞娜最初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奈何男主不受亲爹宠爱,少时又其貌不扬,在学校中很不起眼,而白瑞娜却因出色的外形早早获封校园女神,自有一堆狗腿供她呼风唤雨。   一群情窦初开的半大小子,对这样的混血美人哪有抵抗之力,就连男主也暗暗喜欢着她,只是不敢诉之于口。   没错,白瑞娜是林妄生的初恋。   男主少时自卑,只敢默默暗恋,谁知这事却被他当时的好友捅给了某个林家子弟。后者故意以林妄生的名义给白瑞娜送了一份生日礼物――一套极为过火的性感内衣。   白瑞娜从不张扬自己的生日,因为她生在一个极为特殊的日子――三八国际妇女节。   这样的日子,加上这样的礼物,被她视为对自己的莫大羞辱,当场就把林妄生给记恨了个透。   于是一无所知的林妄生就遭到了心中女神堪称疯狂的报复。   白瑞娜带着一众狗腿和爱慕者对男主进行了整整一学期的校园霸凌,而林家之人对此只会拍手叫好或隔岸观火,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打击下,林妄生最终选择了辍学逃家。   不光如此,在男主归来之后,白瑞娜也没有丝毫悔改之意,依旧固执的跟男主作对,疯狂作死,直到男主被大老婆一枪爆头,也没有要冰释前嫌的迹象。   林|为她这种坚持作死的精神深深感动。   这年头,如此尽忠职守、绝不洗白的敬业女配在男频文里真是不多见了。   而眼前这个阴阳怪气的白瑞,难不成是白瑞娜的兄弟?   就在林|满头雾水的时候,男人已经把枪口调转向了她,但是眼睛还止不住的往何清琉那边瞟。   “我来只是想要警告何少爷几句,这位林|小姐可是深得她父亲真传。”   林|纳闷:“你是在内涵我老爸空手套银行贷款,然后用房子抵债并高价出售整个楼盘的发家史?”   白瑞被她怼的一窒,恼羞成怒道:“我说的是感情!感情!”   林|一拍大腿――新欢旧爱齐聚一堂,这难道就传说中的修罗场?   她一下子就精神了。   “这是污蔑,”林|一本正经的反驳道,“自打你进门,看何少爷的次数比看我多多了,我合理怀疑你是暗恋他,拿我当借口。”   白瑞的脸都要气歪了,“林!|!你有没有良心?还是你忘了自己这身衣服是哪来的?!”   衣服?   林|恍然大悟。   作为时尚行业的龙头老大,白家包揽了麟城所有名流的服饰搭配。   怪不得送来的礼服里会有一条“叛逆”的长裙,这都是白瑞用来恶心她的。   对此,林|只想说:干得漂亮、再接再厉!   “瞧你说的,”她语重心长,“生意上的事,谈感情多伤钱啊。”   白瑞看起来要被她气疯了。   就在这时,一道悦耳的男声响了起来,“白瑞少爷。”   林|闻声看去,就见何清琉靠在椅背上,正注视着这一场闹剧。   “羞辱一名淑女并不会让你更高贵。”   他的音调并不高,语气也不重,却让方才还像耀武扬威的大公鸡一般的白瑞当场被卡了脖子,脸色涨得通红。   “我的白少爷啊!”王苟像火烧屁股一般跳起来,当场就推着男人往外走,“您快别惹事了!”   按理来说,身高最多一米六出头的王苟是绝对推不动一米八五的白瑞的,可后者偏偏没有反抗,还真就这么被送出去了。   等到二人消失在门后,何清琉才站起身来,从一旁的挂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然后他伸手取出桌上那支红玫瑰,送到了林|的面前。   “今日的会面很愉快,”他的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海洋,“回见,未婚妻小姐。” 第5章   林|拿着玫瑰花走出了酒店大门,此时夜幕降临,街上一片灯红酒绿。   她独自一人站在夜风中,看着这座陌生的城市,心中涌起万千感慨――老娘的司机哪去了?   林|以前看过一句话,说是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可她觉得,这也得分场合。   无论你是身价十块,还是身价上亿,没带钱包流落街头的时候都很悲凉。   亲身体会,保真。   就在她盘算着要不要放弃岌岌可危的人设,跑去停车场嚎一嗓子的时候,放在手拿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等她掏出手机,就看到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林妄言”三个大字。   林|顿时精神一凛。   “喂?”她小心翼翼的接了起来。   “喂?”电话那头的男声格外低沉,“翅膀硬了?称呼都不会喊了?”   一个好的狗腿子怎么能让大腿爸爸不开心?   林|立马从善如流,“爸爸!”   糟糕,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大概是她这声呼唤震住了,对方停了好一阵才继续说道:“林|,你脑子坏了?”   “长兄如父、长兄如父……”她赶紧找补。   “哈,”男人冷笑了一声,“我不管你是在搞什么鬼,老头子明天要开家会,来不来随你。”   说完,对方毫不留恋的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林|长舒一口气。   虽然林妄言的语气很不客气,但她一点也不在乎。   来路不明的煤老板、“蕙质兰心”的相亲对象、姓白的前未婚夫……这些加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怀疑自己就是男主,而这是一个性转世界了。   好在,你大哥还是你大哥,没有变成你大姐,果然还是她想太多了吧?   说起来,原文里老头的私生子就有很多喜欢白瑞娜呢,只能说贵圈真乱?   这么嘀咕着,林|刚放下手机就看到园丁小哥驾着车停在自己面前,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   笑也没有用。   她赶紧钻进车门取暖,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准备回去就在老管家面前告他的黑状。   谁知,刚一坐稳,就听园丁小哥收敛起了笑容,抬手一调后视镜,“小姐,咱们被跟踪了。”   “应该是……金家的人。”一边说,他一边启动了车子。   林|哑然。   金家,《妄生梦谭》里的餐饮大亨,林家的死对头,男主死了他们都没彻底垮掉,可谓是反派中的战斗机。   虽然她始终没搞明白为什么开商场的会跟搞餐饮的打起来,他们不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吗?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作为一本种马爽文,《妄生梦谭》里的商人可不是在电视上说“我对金钱毫无兴趣”的好好先生,别说派人追踪,就算他们掏出个一次性火箭筒来互炸,林|都不觉得惊奇。   毕竟普通人搞商业竞争是不会动不动灭别人全家的。   别问,问就是正常种马爽文操作。   至于金家为什么会派人跟踪她们,恐怕跟今天的相亲脱不开关系。   一个相亲而已,先是白家搅局,又是金家跟踪,到底多少人不想林家和何家勾搭成功啊?   林|这时候深刻的理解到了林妄言那句“别自寻死路”是什么意思了。   汽车平稳的使进了宽阔的大道,园丁小哥对着她一竖大拇哥,“小姐,坐稳了!”   等等!   在千钧一发之时,林|一把挂住了后座的安全带,下一秒,就差点被一个漂亮的甩尾漂移给摔到了另一边的车窗上。   接下来的路程,林|完美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被甩到失忆。   大概这就是坐云霄飞车的感觉吧。   她静静地躺在座位上,神情安详,直到有什么东西擦着鼻尖飞过,再从玻璃上钻洞飞了出去。   “是橡皮弹!”   宋园丁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小姐!趴下!”   林|挣开安全带,整个人缩到前后座的缝隙里,她原本呆的位置传来接连的闷响,带着凉意的夜风从窗户上的弹孔灌进车内,吹乱了她的额发。   就在这时,巨兽咆哮般的轰鸣声由近到远,林|趴在窗户之下,隐约从镜面的倒影看到了一架模糊的机车,还没等她仔细去瞧,四周突然亮起了刺目的白光。   林|捂住眼睛,紧紧的缩在地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感觉车子停下,才缓缓睁开眼睛。   车子价值不菲的内饰此时已是满目疮痍。真皮座椅上散着四五颗橡皮子(弹),有些橡皮弹甚至弹了出来,滚落到了她的脚边,实木内包上有着七零八落的划痕,两边的玻璃上一个个圆孔昭示着它们已经寿终正寝。   “小姐!”   园丁小哥一把拉开车门,把林|扶了出来。她这才发现,他们已回到了庄园,老管家和郝女仆正心急如焚的看向这里。   “太过分了!真是太过分了!”老管家老泪纵横,“这一定是金承那个挨千刀干的!”   金承,金氏掌门人的弟弟,在原书里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   “他手下有一只真人CS职业战队!这一定是他们的杰作!”   “……为什么这玩意儿还能有职业赛。”   林|顿觉槽多无口。   在这种地方还能蹭上电竞的热度,原作者可真是个鬼才。   “小姐!”郝女仆的女高音飙上了新高度,“你受伤了?!”   林|低头看了看满手的血红,原来何清琉给的那朵玫瑰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揉烂了,红色的汁液蹭的到处都是,甚至包括那只价值不菲的珍珠手拿包。   “……你们说,”她用沉痛的语气说道,“我要是说这是限量版的干枯玫瑰色,有没有人会信?”   其余三人:“……”   在老管家拍着胸脯保证这点污渍可以清洗后,林|才乖乖的喝下了一大杯用来压惊的热可可,乖乖的躺到了床上,做了一晚上的梦。   在梦里,她靠在车门上,看着那辆重型机车由远驶近。透过玻璃的反射,她看到了对方机车夹克里的衬衣翻领,还看到了他拨动车灯开关的修长手指,就在她的视线即将上移时――就被一阵急促的鸣笛声给吵醒了。   黑着脸从床上爬起来,林|穿着管家昨日现买回来的宽松睡衣,把带着兔头的毛绒拖鞋踩的咚咚作响,打开落地窗旁的小门,走上了露台。   她趴在露台栏杆上往下望,就见一辆银色的跑车停在自家别墅前面,而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一抬头,墨镜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十分钟内,下来。”   就在林|想问“你哪位啊?”就听到了郝女仆的一声惊呼,“大少爷?!”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哥?!   把嘴巴张成一个标准的“O”,林|“咻”的一声把脑袋收了回去。   十分钟后,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她拎着女仆姐姐做好的早饭,乖乖的坐到了跑车的副驾驶里。   林妄言二话不说就启动了车子,林|见他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就打开早餐袋,像松鼠一样啃了起来。   “……别把渣子掉我车上。”等红绿灯的时候,林妄言像忍无可忍般开了口。   林|闻言两三下把剩下的三明治塞进了嘴里,这下就不是松鼠而是花栗鼠了。   像是忍受不了她这副蠢兮兮的模样,林妄言找了个路边停下,从车子的杂物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直接贴到了她鼓起的脸颊上。   “喝。”他不耐烦的命令道。   林|拿着矿泉水,如获至宝,赶紧拧开瓶盖把堵在嗓子眼里的食物给灌了下去。   喝完她还不忘给水人,“谢谢大哥!大哥最好了!”   林妄言摘下墨镜,满眼怀疑的打量着这个转性了似的妹妹。   大概是异母的关系,这对兄妹样貌并不相似,与林|洋娃娃般的长相不同,林妄言倒是英气十足。   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松开了拧紧的眉头,“吓着了?”   林|想了一下才明白他指的是昨晚的事,犹豫的点了一下头。   “我已经提醒过你了,”林妄言冷笑道,“贪心不足蛇吞象,老头子抛的饵是那么好咬的吗?”   劈头盖脸被训一顿,林|把脸躲在矿泉水瓶后面,委屈巴巴的看向男人。   林妄言被她瞧的一顿,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不过金家老二确实越来越过火了,连你都敢吓,恐怕是没把咱们林家放在眼里。”   林|一听林妄言有给她出气的意思,立马凑了过去,嘴上像抹了蜜,“我就知道大哥疼我!”   林妄言闻言又是一顿,然后嫌弃似的把她脑袋推开,似笑非笑道:“没想到被吓一次反而长脑子了?知道谁才能让你在这个家过的舒舒服服了?”   “我当然要站在大哥这边,”林|也不恼,笑嘻嘻的说道,“反正老头子也不管我的死活,讨好他那不是白搭嘛?大哥好歹还在我踩火坑前喊一声呢。”   这回林妄言倒是真被逗笑了,“还真变聪明了不少。”   “就是不知道你这个聪明劲儿,在老头子面前还能发挥几分?”   说完,他重新戴上墨镜,发动了车子。    第6章   作为有名的房地产大鳄,林家在麟城四处都有产业。林放会挑选一两处不动产奖励给让他满意的孩子,让他们分散在麟城各处,营造出王不见王的氛围。   也因此,林家形成一种极为古怪的局面――不受宠的孩子围在林放膝下,反倒是受宠的一个比一个住的远。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算是一种势力平衡了。   唯有林放宣布要开家族会议的时候,所有人才会齐聚大宅,开一场其乐融融的大型假面舞会。   除了一众仆人,林家大宅并不允许外人出入,这也是林妄言嘴上说着“来不来随你”,却还是开车来接林|的原因――他要是不来,不会开车的林|就得步行上山了。   没错,林家的大宅占据了整整一个山头,要论规模的话,和林|那个小庄园大概就是白金汉宫与花园别墅的差别吧。   跑车沿着盘山路向上,等到林妄言熟练的倒入车库,林|望着这座以深棕与灰色为主调的西式城堡,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一系列脍炙人口的悬疑作品。   比如《风雪山庄杀人事件》啦,《山庄绷带怪人杀人事件》啦,《蜘蛛公馆杀人事件》啦……而且总觉得里面会住着一个胖乎乎的黑影,自称乌丸莲耶。   还好,这里没有小学生。   这么想着,她就看到一个才到她大腿的小豆丁从敞开的大门里蹿了出来,跟后面还跟着一个无比惊慌的女佣。   “斐少爷!”盘着头发的年轻女仆气喘吁吁,“别跑啦!一会儿您也要出席会议的呀!”   “我才不去跟那群傻子坐一起呢!”小豆丁对追赶自己的仆人做了个鬼脸,“一群蠢货,装什么乖宝宝,略略略!”   说完,他就撞到了林|的腿上。   “哎呀呀,”林|眯起了眼睛,用动画片里老巫婆的语气说道,“这是谁家的小鬼啊,这个年纪下锅正合适,哦呵呵呵呵呵。”   小豆丁懵了一下,抬手就要打她,嘴上还喊道:“你、你竟然敢撞我!我要让爸爸把你撵出去!”   “你要把谁撵出去啊?”停好车的林妄言语气不善。   “大少爷!|小姐!”女仆一下子扑过来,顶着林斐的拳打脚踢,死死的抱住他,“斐少爷还小,两位别往心里去……”   “唷,这脾气还挺大。”林妄言瞥了一眼挣扎不休的林斐,语气凉凉,“老头子养的不错呀,这个打算玩几年啊?”   林放的私生子女简直就像是韭菜,一茬又一茬的往外冒。这糟老头子坏得很,为了勾起他们的争斗之心,时不时就会选一个往死里宠,一手偏心毒计玩的是举重若轻。   毕竟,是往“死”里宠嘛。   林家就像是一座天然的金字塔,除了永远居于塔顶的林放,哪怕是两任正妻的孩子地位也并不稳固,想要活的好,就得爬的高。   在小说里,别看林妄言和林妄生斗的你死我活,可一碰到这些私生子女就有些同仇敌忾的意思了,倒不是他们还有手足之情,只是有着天然的统一立场而已――他们都是婚生子。   大概是察觉到了林妄言的话外之意,林斐突然瑟缩了一下,扭头埋进了女仆的怀里。   “走吧。”见他老实了,林妄言也懒得继续计较,双手插进裤兜,率先迈开了步子。   林|跟着走过这对主仆,视线在她胸前的波涛汹涌上逗留了几秒――她就说郝女仆给她埋胸的时候怎么那么熟练,这该不会是老林家的祖传技能吧?   林家大宅的内装远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阴森。   作为一名绝世大种马,林放有着与浪荡性情相符的审美。   深色调的装修是不可能的,严谨庄重的复古式家具也是没有的,整个大宅洋溢着热情又奔放的地中海风格,大块大块的蔚蓝色与米白交织,还有代表田园的嫩绿色进行点缀,加上色彩斑斓的布艺沙发和窗帘,感觉随时都会举行一场尽情狂欢的party。   而现在,大宅主厅里确实坐着一个个俊男美女。   林放本钱不错,妻子与情人又都在水准线以上,生下的孩子少有长残,就算有那么几个体重超标,也不影响五官端正,凑在一起更是有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就这水准还排不到麟城第一美人家族?   那白家得是什么阵仗啊?国际秀场后台吗?   林|觉得自己的心灵得到了升华。   当然,如果这不是一群蛇蝎美人就更好了。   甫一露面,诸多不善的目光就投注到了她的身上,转到林妄言身上时又变成了畏惧和讨好。   在林家只有第一,没有第二。   如此巨大的地位差距,加上林放本身拥有的天数财富,也无怪乎他们疯了一般想取林妄言而代之。   不过这对林|都没啥触动,她现阶段唯一的目标就是活过片头曲。   等到第一集开场,就到了她展现跳槽艺术的时候啦!   林|跟着林妄言走到一套特意空着的布衣沙发前,唯一的单人主座一看就知道是给谁留的,她厚着脸皮挨着大哥在双人沙发上坐下,本以为会遭到反对,结果所有人都像没看到似得,一声不吭。   果然,她就是大哥最忠诚的狗腿……呸呸呸,左膀右臂!   就在林|心安理得给自己贴上“大哥党”标签的时候,这场聚会的主角终于闪亮登场了。   她床头照片上的夫妻一前一后从螺旋楼梯上走下来,看起来真是如神仙眷侣一般般配。   “都到了?”   林放坐在主位上,把手杖递给了站在一旁的陆姬琦,后者自觉地收好手杖,接过女仆送上的茶杯,递到了丈夫的手边。   他如今已年逾五十,看上去却只有四十上下,纵情声色却还能衰老缓慢,除了天赋异禀,还要归功于种马文特有奇迹。   等候在一边的管家适时上前,附到林放耳畔说了些什么。   “哦?”林放微微一笑,语气玩味,“小孩子嘛,玩性大。但我林家可要不起野孩子,让人把他找回来,好好清醒一下。”   至于是怎么个清醒法,他就没再说了。   三言两语决定了一个熊孩子的命运,林放目光扫过满屋子恭敬的儿女,最终落到了林|的身上。   “小|,”他和颜悦色的说道,“何家对你很满意,不愧是我林放的女儿,你母亲也很为你自豪。”   陆姬琦对她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   她出身的陆家是一个凭借着网络传媒起家的小家族,一直接受着林家注资,几乎不可能违抗丈夫。   林|……被他俩笑的头皮发麻。   这就跟食人鲨冲你微笑似得,笑的再灿烂也挡不住那一口夹着碎肉的尖牙啊!   然而她嘴上还是谦虚道:“多亏了何少爷识理体贴。”   何止是“识理体贴”,她都想给他发一个“人美心善”的锦旗了。   寻常人遇到这种前未婚夫搅局早就拍案而起了,结果何清琉不仅能得体处理胡搅蛮缠的“狐狸精”,还能帮她在长辈前遮掩,无愧于“蕙质兰心”、“端庄优雅”的评语,真是相当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不知为何,想到“当家主母”四个字时,林|觉得背后一凉。   应……应该不会吧……   她心虚的想到。   只要不乱搞,来自大老婆的背刺什么的,应该不会触发吧?   “不用妄自菲薄,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林放说道,“作为奖励,明日与金家的谈判桌上,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此言一出,全场为之一静。   林|再怎么不明所以,也能感觉到――气氛变了。   “老爷,”陆姬琦柔声说道,“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小|办,是不是有些不妥?”   “你啊,就是太溺爱孩子了。”林放轻瞟了妻子一眼,“小|也是我重要的继承人,多些历练也是好的,否则将来我怎么放心把家业交到她手上?”   如果可以,林|恨不得拿个抹布把这张叭叭的嘴巴给堵上。   这老家伙简直就是杀人诛心还要顺便鞭尸啊。   她都快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眼刀给捅成筛子了!   原主或许会心甘情愿的吞下这一颗裹着糖衣的毒药,但对于林|而言,连表层的甜头都尝不到。   于外,她昨夜刚被金家狠狠来了一次下马威,气势上本就矮了对方一头。   于内……   想到这里,林|环顾四周,那些或歹毒或嫉恨的目光刺的她面皮发痛,而近在咫尺的,则是一道无比冷漠的目光。   林妄言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投向她的眼神里满是评估和漠然。   他打算作壁上观。   不用问,林|的直觉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在这间屋子里没有盟友,有的只是一群以血脉为名,强捆在一处的秃鹫。   每一个人都等待着啃食至亲的血肉,等待比自己更强壮的亲人从高处摔落,然后吞掉那多出来的一点饵料――他们早就饿疯了。   这就是林家。   而她,即将要动所有人的蛋糕。   好了,冷静下来。   林|对自己说道。   总之,先找时光机。   她要回到五十年前,把这狗爹扼杀在摇篮里! 第7章   一场家庭会议看得林|叹为观止。   当林放另起话头时,前一刻还目露凶光的一众子女,突然就戴上了笑意盈盈的假面,无比自然的互相寒暄起来,有些还围着凑到他面前,讨好撒娇无所不用其极。   林|脑子里突然就浮现了林黛玉进贾府时的画面,再看渣爹就蒙上了一层贾母滤镜,特别想为他们鼓掌。   有这演技还搞什么宅斗啊,当个办公室主任也太屈就了啊!   “想什么呢?”林妄言瞥了她一眼。   “明天我就去注册一个影视公司,”林|想也没想的答道,“一条致富的康庄大道已近在眼前。”   林妄言无语了一瞬,“你心态倒挺好啊。”   “没办法,爹渣,娘渣,哥也渣,”林|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小白菜总要坚强的活下去。”   林妄言:“……”   不再理会这个说风凉话的家伙,林|站起身来,快步离开了其乐融融的客厅,闪进了一旁的过道。   她是来触发事件的。   按照小说定律,成天在人满为患的地方待着,十有八九是推动不了剧情的。这就好像是攻略游戏,你不像变(态)一样四处游荡,别说找到心仪对象点亮小心心,连个小怪都不愿搭理你,仿佛它们都是冷血动物,只能看到移动的物体。   当然,最重要的是,方才林放说话时,陆姬琦给她使眼色使的都快眼抽筋了。   林|刚一离开客厅,就有一名女仆将她带到了一间无人的暖房。暖房内繁花锦簇,异香扑鼻,特别适合发生上演“花丛里蹦出来三个壮汉”这样丧心病狂的剧情。   然而来的并不是腿毛一尺的壮汉,而是面色阴沉的“恶毒继母”陆姬琦,听那铿锵有力的步伐,看那黑袍滚滚的气势,加个深紫色中毒眼影,就能当场高歌一首“Tough love”了。   在这一刻,林|感觉到了迪士尼公主与她同在。   “你撞枪口上了。”陆姬琦语速飞快,“他正缺一个人去跟林妄言打擂台,恐怕是盯上你了。”   “听起来像是上位的机会。”林|小声说道。   然后她就被陆姬琦瞪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严厉的说道,“收起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心思!”   “他就算再怎么忌惮林妄言,林妄言也是岳媛佩的儿子,背后天然就站着岳家,是你绝对比不了的!”   岳家……   林|用食指点了点嘴唇。   老实说,她对这个家族感官有点复杂。   原书作者对岳媛佩的母族并没有多着笔墨,只简单提了提是书香门第,还对外做着古董生意,最打眼的事就是举办过一场轰动麟城的慈善拍卖会。奇怪的是,岳家在小说里却并不是林妄言的铁杆支持者。   恰恰相反,到了小说后期,在林妄生的设计下,他们甚至抛弃了林妄言,给了这个外甥致命一击。   当然,这个所谓的“设计”,就是男主在大老婆的建议下勾引了岳家三爷的亲闺女……   虽然她也觉得整件事都槽多无口,但这是种马文正常操作,坐下。   然而“主角光环”也掩盖不了这件事本身透出的蹊跷。   纵观全文,林妄言直到临死之前,也没有向舅家求救过哪怕一次,双方关系之疏远,可见一斑。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隐秘如今是半点也没暴露出来,就算林|拿着大喇叭天天广播,恐怕也没多少人会信。   聪明人总是会想太多,有时候就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陆姬琦也是“聪明人”中的一员。   “小|,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女人换了个柔和的口吻,“但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你父亲是什么性格你也知道,想要笑到最后,得有足够的耐心。”   这么说着,她抬手帮林|理了理鬓发,“你一直是个乖孩子,我把宝压在你身上,可别让妈妈失望。”   说完,她借着动作将一个小盒子塞进了林|的手里,确认她拿稳之后便后退了几步,迈着端庄优雅的步子走了。   林|低下头,看着手里拇指大小的密封盒,陷入了沉思。   然而老天爷可能就是不想让她太清闲,陆姬琦前脚刚走,后脚就传来了新的脚步声。   林|赶紧将密封盒收好,就见三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暖房的入口。   这是三位风情各异的美人,穿着剪裁合体的小礼裙,脚踩足足有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每走一步都婀娜多姿,硬生生靠果果着身高优势走出了合围之势。   穿着平底鞋的林|仰头:“有事?”   “林|,”为首的长发姑娘咬牙切齿,“你别以为得了父亲的青眼就能翻身!”   “呵,”站在左侧的中长发姑娘掩嘴笑,“你开会前讨好大哥的丑态,我可都看见了呢。”   “丑小鸭,”站在右侧的短发姑娘翻了个白眼,“还真以为自己能变成白天鹅呐。”   出现了!   传说中的恶毒女配!   林|恍然大悟,想起这三人方才也在客厅,应当是她不知名的异母姐妹。   从家族群里找名字太麻烦了,就叫她们林恶毒、林女配和林坏心吧。   “你能帮我举一下这个吗?”林|拿起暖房里的绿色花壶,对着林恶毒说道。   “啊?”林恶毒恶声恶气的反问了一声,但还是下意识的接过了递来的花壶。   然后林|猛的一推她的手臂,本就有些晃悠的花壶一个不稳,清水从壶嘴中流出,正好浇到了她的头顶!   寂静。   林家三姐妹愣愣的看着林|在花洒下散开打湿的头发,单薄的休闲服贴在身上,一点肉色透过湿透的布料,若隐若现。   林|一甩头发,露出画报女郎一般闪闪发亮的笑容,“你们说什么?”   输了……   林恶毒三人眼眶顿时红了。   明明被浇的人不是她们,但“输的一塌糊涂”的感觉沉甸甸的压在心头,甚至有一种受到阶位压制的错觉。   “只知道露腿的人,”林|一撩卷曲的长发,“不配与我一战。”   在种马文里,唯有切中作者心头所好者,才能屹立于男主后宫之巅!   傻了吧?爷虽然是个叛逆少女,但关键时刻也能融入文风。   遭受了降维打击的女配们三脸懵逼,一股没来由的力不从心感弥漫在心头。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无论是身高还是人数都是己方占优,但她们就是觉得完全拼不过啊!!   “你,”林|一指短发的林女配,“会开车吗?”   “……会。”林女配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于是林家大宅就出现了这样古怪的一幕,浑身湿透的林|笑容闪亮的走在前边,后面跟着三个点头哈腰的“超模”,正在对她嘘寒问暖。   “……你们在干嘛?”林妄言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大哥,”林|对他一挑眉毛,“回见。”   等到四人鱼贯而出,才有人小声说道:“天呐,我刚刚好想亲吻林|的鞋尖,费了好大力气才克制住。”   “啊!我也是……”   “什么?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   林妄言闻声看去,回见几个记不住名字的妹妹聚在一处,脸颊酥红,望着林|离开的方向眼冒桃心。   他觉得,这世界可能是疯了。   而另一边,被三姐妹送回家的林|已经洗好了澡,坐在书桌前摆弄起陆姬琦给的小盒子。   撕开裹在外面的黑色胶布,她从纸盒里掏出了一个指节粗细的U盘,插到打开的笔记本上,一个文件夹就从屏幕上弹了出来。   文件夹里只有两张表格,看得出准备的极为匆忙,而且意义不明。   一张表里列着一连串奇怪的名字,后面还缀着疑似日期的数串,而另一张表看起来像是什么美食街花名册,XX食府、YY鱼庄之类的不胜枚举,还有几个一看就像是甜品店,而在这些名字后面的,则是六位数起的数字。   林|想了片刻,打开浏览器搜索栏,在第一张表里挑了几个名字输进去。   网页跳转,密密麻麻的条目出现在屏幕上,却都是破产新闻。   然后她又依样葫芦,从第二张表里挑了几个名字输进了搜索栏。   几分钟后,林|关掉页面,把两个表单并排打开在桌面。   这是一份对照表,第一份列举着近年来破产倒闭的商场以及它们破产的具体日期,第二份则罗列着部分进驻商场的店家,而最后的金额,可能是店面的估值,也可能是店铺的损失。   没有任何悬念的,所有的餐饮店铺都有着同一个大老板――金家。   而商场的主人,却都不姓林。   很显然,有人在打击同行的同时,还顺带坑的金家一脸血。   能在麟城干这种恶心事的人,真是用膝盖想都知道是谁。   怪不得金家特意选她和何清琉相亲时动手,谁吃了这么大的闷亏不得找个发泄途径啊?   他们打不到罪魁祸首林渣爹,打他女儿出出气也是好的啊,特别是,这个女儿有可能成为仇人拉外援的桥梁。   最重要的是――   她总算知道“林|”隐藏在重重迷雾后面的真实身份了! 第8章   《妄生梦谭》开篇的时候,男主林妄生已经完成了辍学少年到煤老板的华丽转身,回到了阔别十年的麟城,那么问题就来了。   在亲生儿子离家出走的这十年里,陆姬琦就是单纯给林放当个舔狗?   这当然不可能!   林家当家主母的位置可不是光凭听话就能坐稳的,起码在狼子野心的“继子继女”中,她需要一个代言人。   小说中,陆姬琦选择了一名生母难产而亡的“继女”,然而这位通过十年努力站稳脚跟的“姬选之女”,在男主回归前夕,突然就失了圣心,沦落到不得不靠远嫁保命的程度。   别问,问就是来自大宇宙的恶意。   而男主回归后,顺理成章的接收“姐姐”留下的势力,处理的第一件事,就是与金家的冲突。   结合U盘上的资料,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女性、被陆姬琦扶持、在林家颇有地位、有一个能保命的重要婚约,这些全都对上了。   怪不得她从来没在正文里见过自己的大名,一个只存在于前情提要里的背景板要什么姓名!   她,林|,只是一个帮男主完成资本原始积累的活雷锋。   至于失势的□□,恐怕就是这次的谈判了。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明日的谈判失败基本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瞧瞧渣爹的丰功伟绩吧,她要是金家的人,真是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抽。   这事要是放到别人身上,恐怕跟世界末日也差不多,可林|不仅神清气爽,还想出去跑几圈。   谈判失败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她会触发一个喜闻乐见的normal ending――远嫁他乡。   林|用尽力气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比起被男主一锅端的其他林家人,开场就杀青的“林姐姐”简直算得上人生赢家,不仅保住了命,还成功跳到了另一艘航母上,继续愉快的航行。   因为她太过识相,男主弄死全家的时候愣是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条漏网之鱼。   什么兄弟阋墙。   什么父子相残。   什么家族混战。   拜拜了,您呐。   作者大大果然还是爱我的。   林|美滋滋的找出那张写有“我的计划”的纸张,两三下把林妄生头顶的“大腿”改成了“肘子”,还在何清琉后面加了一串小心心。   滚吧,渣哥,连帮个腔都不愿意,要你何用。   等等。   林|握着笔的手突然一僵。   相亲的时候,因为白瑞跳出来捣乱,她似乎、可能、也许、大概……忘了要何清琉的联系方式。   百、百密必有一疏……   她猛地站起来,开始手忙脚乱的找呼唤铃。   管家爷爷,我需要你!   然而看起来无所不能的老管家让她失望了。   “抱歉,小姐。”他的目光充满歉意,“之前都是夫人那边通知咱们,我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联系上何少爷。”   也就是说,想要找到何清琉,还得通过那对渣渣夫妻才行。   林|颓然的趴在书桌上,眼底杀气四溢。   姓白的,老娘跟你不共戴天!   林|心情一低落,就低落到了第二天。   草草的吃完早饭之后,她终于提起精神来和女仆姐姐深入探讨一下今日的“战袍”了。   “不行。”   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叉”,林|坚决拒绝了超短裙加露脐装的组合,在郝女仆泪眼汪汪的注视下换上了铅灰色的小西装,还从鞋柜里掏出了一双压箱底的白色板鞋,勉强搞出了一套所谓的商务休闲风,捍卫了自己“叛逆教主”的人设。   当然,她的理由很充分――要是金承想打我怎么办?   老管家对此深以为然。   经过那次的橡皮枪战,堂堂金家二少爷在他心中已经沦为当街打人的流氓了,怎么防备都不为过。   唯一的战友叛变,郝女仆败阵的比上次还快,含泪把添置新衣加进了备忘录里。   会谈的地点选在一间复古的茶室内。   说是复古,但里面全是白花花的大腿。   林|木着一张脸,带着保镖、司机两手抓的园丁小哥上了二楼雅间,甫一推开门,就差点被房间里浓郁的荷尔蒙给熏个踉跄。   不大的雅间里足足塞下了近十个或站或坐的男人,而那个坐在主位上,把一双长腿搭在桌上的就是她此行的对手――金承。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位麟城有名的纨绔公子其实卖相颇佳,无论是近乎圆寸的发型还是刀削般的五官都很有些桀骜不驯的味道。   “来啦?”金承吊儿郎当的一抬下巴,“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我家真人CS职业队的人,前天晚上,跟你好好打过招呼的。”   狗男人。   林|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关上了雅间的门。   “快跑!”她冲园丁小哥低声喊道。   谈什么谈,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都敢当街用橡皮子弹狙她车,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的坐下来耍嘴皮子?   她今天要是进了这个门,保不齐就出不来了!   “这丫头片子没上当!”   金承的喊声从门内传出来。   “快!把她抓回来!”   “小姐,你先走!”园丁小哥当机立断,一把抢下了一名服务生手里的端盘,别住了雅间的大门。   林|也不矫情,立马冲向了楼梯口,也顾不得会不会撞到人,一路横冲直撞,跑出了茶室,结果回头一看,简直吓得亡魂直冒。   见正门出不去,那群野蛮人竟然打开了雅间的窗户,要从二楼往下跳!   至于这么拼吗,大兄弟?   “你跑什么跑!”金承站在窗边,恶狠狠的瞪着她,“这附近都是我的人,乖乖听话,我让你少吃点苦!”   “冤有头、债有主!”林|也很崩溃,“林放干的缺德事,你折腾我干什么?”   “他林放不是说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吗?”金承振振有词,“我倒要看看,他亲闺女落到我手上,他还硬不硬气的起来!”   “什么?”林|恨不得在脑袋顶上变出一个大大的问号,“咱们好歹也是钦定的对家,你都不做做功课吗?”   “别说我,就算你抓了他老婆,那人渣都不会理你啊!”   “少废话!”金承脸涨的通红,“你只怕是把我当成了傻子!”   什么叫只怕?   你就是个傻子,前面还一定要加个“二”!   眼看那群缺心眼的家伙已经往下爬了,林|扭头就跑。   茶室位于麟城的中心区,街道两旁极为繁华,然而今日行人却少的可怜,她甚至听到了来自不同方向的脚步声。   金承没撒谎,他真的提前清场了!   他那核桃点大的脑仁怎么就用不对地方!   眼看就要被追兵包围,林|直接越过了马路,闯进了一家百货商场。   此刻是上午十时整,商场刚刚开业。   见她闷头往里冲,商场经理上前想要阻拦,看清她的脸后却突然一愣,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林|已经跑进了大楼里。   “你们是谁?”经理错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要叫保安了!”   “滚开!”这是另一个男声,“她在那儿!”   真是阴魂不散!   林|咬着牙继续跑。   她不敢往一味往上,生怕被追兵堵住,又担心直接出去甩不脱他们。趁着后面的人被商场工作人员阻拦,林|径直跳上了启动不久的扶梯,三下并两下的往上跑,营造出慌不择路的感觉,再借着层层货架遮挡身形,顺着标识找到了逃生楼梯。   顺着楼梯回到一楼,林|贴在门边喘着粗气,见外面没人,赶紧蹿了出来,奔向了贴着“东门”的商场出口。   一脱离大楼,鼎沸的人声就传了耳朵,她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舒完,一道堪比丧钟的呐喊就又把她的心给提了起来,“这边!”   林|一回头,就看到几个面目狰狞的大汉对着自己冲了过来!   怎么办?   她的体力快见底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被抓住。   环顾四周,林|在街角捕捉到了一抹亮色。   那是一辆有着深蓝色涂装的光轮摩托,充满未来感的机身与喧闹的市井格格不入,在它旁边停着另一辆挂着储物箱的银色重机。   两名骑手正靠在各自的机车上,似乎是在交谈。   其中一人背对着她,穿着一件似曾相识的机车夹克,脚蹬一双镶嵌着铆钉的马丁靴,生的又高又瘦。   林|看见背对自己的高瘦男人将一个疑似钥匙的东西扔给另一个人,后者则嘻嘻哈哈的接过,挂到了银色重机车上。   深夜中咆哮的机车在脑海中疾驰而过,鬼使神差的,林|跑了过去,一把抓住高瘦男人的手臂,“请帮帮我,我正被人追赶,事后会有厚报,求求你……”   她的话没说完,就对上了一双略显错愕的眼睛。   她上次与它对视的时候,还隔着介绍人、餐桌、西装革履和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她还记得眼睛主人那句玩味的“回见,未婚妻小姐”。   现在,他们确实回见了。   这个穿着机车夹克的男人竟然是何清琉。    第9章   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里,何清琉瞬间就明白了林|的处境。   随着追兵越来越近,他把林|向身后一拉,对着银色机车的骑手一起抬手,后者会意,把拎在手里的乳白色小桶递了过去。   用眼神示意她呆在原地,何清琉拧开小桶上的塑料盖子,迎着几名壮汉走过去。   他身高腿长,步伐潇洒利落,与气势汹汹的对面相比,更像是闲庭信步,是以,当青年将桶中液体尽数泼到几人身上时,所有人俱是一呆。   猝不及防被浇了个透的大汉楞在原地,傻傻的看着身上刺鼻的淡蓝色液体,像是不明白这是什么。   “101号赛车专用油,蓝动力。”   像是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何清琉把手伸进了衣兜里。   他要点火!   这个念头瞬间充斥在所有人的脑海。   不等领头的男人发号施令,前一刻还紧追不放的男人们不约而同的扭身就跑,不少听到他们对话的行人也发出了惊叫。   刹那间,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竟出现了一小片“真空”地带。   “别紧张,”何清琉笑了一下,把空着的手从衣兜里拿出,“我不抽烟。”   说完,他大步走回,把空着的汽油桶扔给银色机车的骑手,长腿一跨,骑到了光轮摩托上。   “愣着做什么,上车。”   意识到青年在跟自己说话,林|急急忙忙的缀了上去。   可惜光轮摩托对她而言实在有些过高,撑着身体、使劲迈腿才勉强爬了上去,还没等坐稳呢,突觉眼前一黑,沉重的安全头盔就被按到了脑袋上。   “抓紧。”   何清琉言简意赅的说道,回身发动了机车。   林|赶紧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引得旁边的另一名骑手吹了一声口哨。   “开慢点,Lady-killer!”他笑嘻嘻的喊道,“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何清琉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淡蓝色的光圈在重型机车前后轮上亮起,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整辆车便冲出了繁华的闹市。   车速很快,林|甚至产生了一种他们正在飞的错觉。   机车行驶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两旁高大的法国梧桐被甩成了一串残影,而在一个过弯之后,映入眼帘的是无比开阔的湛蓝,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在此之前,林|从不知道,麟城竟然是一座海滨城市。   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就像是随手洒下的碎钻之海,铺就了一条夺目的大道。   即便是甩脱了追兵,何清琉也没有停下。   透过机车头盔,林|看到他们正沿着滨海公路一路前行,道路两旁的建筑从摩登到复古,像是正在驶进一副百年前绘制的油画之中。   呜呜的汽笛声响起,狂风之中,林|抬起了头。   一辆暗红色的铁皮火车正从半山腰上的铁轨上驶过,竖在顶端的烟囱上冒着白色的烟气,为这碧海蓝天之间增添了一抹亮色。   机车还在前进,前方的道路已经从平坦开阔变成了盘旋而上。   随着地势逐渐上升,海港的全貌出现在了林|眼前。   月牙状的港湾像是一块纯净的蓝宝石,镶嵌在灿金色的沙滩之上,郁郁葱葱的树木扎根在陡峭的崖壁和丘陵之上,像是点缀在周围的细碎欧泊。   当盘山路走到尽头,何清琉终于放缓了速度,将机车停在了山道旁。   他扭身摘下林|脑袋上的头盔,还顺手抚平了她头顶竖起的散发。   “你把我带到哪儿了?”林|跳下了车,双手交叉摆在胸前,“该不会要毁尸灭迹吧?”   “是你叫我带你走的,未婚妻小姐。”   何清琉睨了她一眼,随后又眺望着大海。   “这里是麟城的老区,金家的眼线暂时追不到这儿。”   这倒是真的。   林|望着山脚下一栋栋至多三层高的古典洋楼,放下了手臂。   即便是在原书里,麟城的老城区也是一片颇为神奇的土地。   这里的人似乎还活在几十年前来,比起大型商超更喜欢小小的集市,一日三餐必定下厨,就算偶尔偷个懒,也只会去家门口开了多年的小饭馆,生活步调慢到令人发指,与几条街外的摩登都市仿佛在两个世界。   因此,无论林、金两家是如何打生打死,掀起阵阵血雨腥风,都波及不到此处。   在小说的后期,大权在握的林妄生不是没打过“旧城改造”的主意,然而在行动前总是徒生波折,最后在大老婆的劝说下选择了放弃。   然而,对于已经习惯了现代化生活的麟城人而言,即便是本地人,除了踏青游玩,也甚少会来此处。   林|会知道这个地方,还是因为小说多提了几嘴,可何清琉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乡人,为什么会知道这里,还熟门熟路?   “我小的时候,曾经跟着母亲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疑惑,何清琉平静的解释道。   他斜靠在机车上,“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林|心头一跳。   “林先生会借金家敲打你两次,也是因为你们父女关系过于紧张,”带着微微咸意的海风吹过二人,柔化了青年话语里的锐意,“就算他有心扶持你与林妄言分庭抗礼,也怕你失去控制。”   “毕竟知道疼的孩子,才会更珍惜到手的糖果。”   “似李!”   抬手一指青年,林|脑子一转,猛然发现了问题。   何清琉怎么会知道她和金承发生了两次冲突?除非他就在现场!   当夜目睹了那场“枪战”的,除了她和金承两方,就只有那个半路冒出来的机车骑手了。   现在想想,对方会用大灯去闪狙(击)手,也算是旗帜鲜明的帮了她一把。   怪不得她觉得方才那辆银色机车有点眼熟,可不就是前天晚上的那辆吗?   “所以你那天一直在跟着我?”她眨了眨眼睛。   到的那么及时,不仅换了衣服,还故意用别人的车,说你不是早有准备,谁信啊?   何清琉瞥了她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在到麟城之前,我做了些功课,但有些事情与其道听途说,不如眼见为实。”   说得好!   她真该把这话录下来,寄给金承那二傻子听上个百八十遍!   然而,在心里竖完大拇指后,林|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个横空出世的问题――那就是何清琉他,其实货不对版。   而且,对方恐怕并没有老实履行婚约的意思。   林|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拿出了一生积蓄去买手办老婆的穷小子,满心欣喜的拆开礼盒,结果发现里面不仅不是初音未来,还躺了浑身(硬邦邦)的终结者,不仅身不娇、体不软,还对她的小命虎视眈眈。   其中苦涩,唯有原文男主林妄生能懂她。   在爆头一枪之前,白梳环到底爱不爱林妄生,在读者眼里从来不是一个问题。   她就是所有男人梦想中的妻子,美丽、温柔、大度、聪慧,最重要的是,还极为富有。   甚至于,林妄生派的头号军师,也非她莫属。   倘若没有白梳环在他身边出谋划策,这狗男人起码要提前五十集下线。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完美妻子,给了男主致命一击,并以遗孀的身份,继承了他苦心夺得的一切。   《妄生梦谭》足足有几百万字,无数配角炮灰来来去去,结果只有她在认认真真当卧底、兢兢业业搞阴谋,堪称是一股不可多得的清流。   现在想想,是不是作者,就偏爱这样的设定啊?   同样都是与林家联姻,同样都是蕙质兰心、温柔体贴的人设,同样都还隐藏着另一张面孔……   想起对方倒汽油时的干脆利落,林|看着眼前的俊美青年,浑身汗毛倒竖。   林小|,危矣!   “你好像很怕我?”将女孩一系列反应尽收眼底,何清琉饶有兴致的笑了一下,“我似乎是你的救命恩人吧,两次。”   大概是为了突出,那个“两”字还特地加了一下重音。   林|面露纠结。   第一,他说的是事实。   第二,他压低声音后,她真的好可以!   一边这么想着,她一边偷偷的打量青年。   此时正午将至,泛着淡淡虹色的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影,打在何清琉的身上。   他相当会长,既足够好看,又称得上英气,漂亮的面部线条像是勾勾搭搭的对号,直接勾进了旁观者的心底。   别人怎么样不知道,反正林|觉得自己被勾中了。   偏偏这下钩的人毫无自觉,任由漂亮的浮漂在水面浮浮沉沉,馋的河底小鱼直转圈圈,生怕他一个不好,就收杆走人。   这就很微妙了。   林|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加油,林小|,到嘴的鸭子你还能让他扑腾着翅膀飞了?你这么怂,含辛茹苦给每个儿女解决终身大事的渣爹能瞑目吗?   不就是撩男人嘛,你可以的!   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林|以破釜沉舟的气势向前一步迈出,把双方距离一下子拉到了一掌之隔,然后双臂举到头顶――冲他比了个心。   何清琉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右手捂住了下半张脸。 第10章   “你们这么多人,抓一个小丫头片子还会失手?!”   一脚把身前的茶桌踹倒在地,金承在雅间里不停打转,像是一头烦躁不已的困兽。   面对他的暴怒,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委委屈屈的缩在角落,生怕变成下一个“茶桌”,沦为金承的出气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金承总算恢复了点理智,一指其中一名壮汉,问道:“她是怎么跑的?”   打扮的像个队长,实际也是队长的壮汉小心翼翼的答道:“我们一路追到了商场,商场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疯了一样要拦住我们,等摆脱了他们的纠缠,我就看到目标上了一辆重型机车……要不是商场那群家伙,我早就抓到她了!”   大概是为了应征自己所言非虚,他越说声调越大,结果被金承狠狠的瞪了一眼,立马又蔫了。   “说你蠢,你还真蠢!”金承骂道,“那些商场都是林家的地盘,你们在那边追林|,他们不拦你才是要丢饭碗!”   你既然都知道,为啥要选一个旁边有林家产业的地方会面啊?   队长委屈的看向自家老板,不敢吱声。   金承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也是刚刚想通这个关窍。   他当初光想着茶室是自家产业,就制订了这个“请君入瓮”的计划,哪里还记得去查查周边都有些什么?   “老板!那丫头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另一名大汉瓮里瓮气的说道,“咱们查一查她家在哪儿,天天去蹲门口,我就不信逮不着她!”   “你当我不想吗!”金承踹了他一脚,“她就住在他们林家的地盘上,我去蹲她那是羊入虎口!”   “这……”大汉也词穷了,“要不,咱们找找大老板?”   所谓的大老板,指的是金承的亲大哥,也是金家如今实际上的掌舵人――金传。   “找、找什么找!”金承一听就结巴了,“这点小事也用的着麻烦我哥吗!”   大汉们都很懵逼――大哥,你都去打林放亲闺女的主意了,这还叫“小事”吗?   然而他们不知道,金承心里苦啊。   他的老爹金大福也算麟城白手起家的传奇人物,一手小笼包蒸的是出神入化,吃了都说好。   金大福或许是个好厨子,但并不是一个好的开拓者。   真正带领金家变成餐饮龙头的,正是金传。   在金家,金传可谓是说一不二,哪怕金承是个举世皆知的混不吝,见了他哥也跟耗子见了猫一样,更别说,这一次“抓人行动”根本就是他背着金传搞得小动作。   由于林家大肆的打击同行,金家也蒙受了池鱼之灾。因此,哪怕大哥没有发话,金承也咽不下这口气。   金承的计划很简单,就是“抓个林家人威胁林放”。   就这八个字,没了。   先不提计划的可行性有多少,在这八字方针的指导下,他先是带人去截林|的车,结果被突然冒出来的机车骑手给搅了局,一计不成之下,又想出了个歪招,假借金传的名义向林家放出会谈的意向,然后开始守株待兔。   现在好了,兔子又骑机车跑了。   他难道是命犯“机车”吗?!   焦头烂额的金承一巴掌捂住了脸。   不仅人没抓住,大哥那边迟早会知道他捅的篓子,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哎?   透过指缝,金承看到有个毛茸茸的脑袋在雅间门口探头探脑。   放下手,他跟向雅间内张望的家伙打了个对眼。   “林|!”金承大喊一声,面露喜色,“你竟然还敢回来!”   “快!抓住她!”   真人CS战队的大汉们闻声而动,然而作为自投罗网的“肥兔子”,林|不仅面无惧色,还冲他们冷笑了一声。   然后,她向身后扭头,抬手向屋内用力一指,“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   ……啥?   金承呆呆的看着林|一闪身,露出身后穿着一身警服的胖男人。   “小小年纪不学好!”胖警官眉头一皱,“一群大小伙子聚众欺负人家小姑娘,害臊不害臊?”   说好了搞家族斗争,你竟然找场外援助?!   青年不可置信的看向林|,然后就被后者的鬼脸糊了满眼。   “你!”金承气结,抬步就要去揪她。   “做什么呢!”胖警官面色一沉,挡在了林|的面前,“当着我面就要打人?”   说完,他向门外吼了一嗓子,“都过来,把这些家伙带回去好好说叨说叨!”   被一队片警堵在雅间内的时候,金承整个人都是懵的。   从小到大,他脑子里就没有“有困难找警察”这句话,一时间竟然分不出是“金家二少被困派出所”还是“金家二少被片警追得满街乱窜”更丢脸。   毕竟他往往是给人造成困难的那一方。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金承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机会。   他刚被警察按在墙上,就见林|趁人不注意,疯狂对自己吐舌头,等到有人过来,又变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个妖妇!   “……我现在说这是个误会,还来得及吗?”金承想要挣扎一下。   然而说什么都晚了,警察大叔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行差踏错的失足青年,充满了将其拉回正道的热情。   “我要给我哥打电话!”金承嚷嚷道,“我要见我哥!”   “行了!”警察大叔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等你做完笔录,我们肯定会联系家属的,不要急!”   不光如此,林|还在一旁假惺惺,“金承,我相信你只是一时想岔了,洗心革面之后还是祖国的好花朵!”   你才是花朵呢!你全家都是花朵!   金承很想啐她一脸,奈何虎落平阳被犬欺,只能老老实实的被押上了茶室外面的警车。   林|一点也不怕他这只纸老虎,神气活现的不得了。   在《妄生梦谭》里,警察局的存在感基本为零,几大家族之间无论血拼成什么鬼样,都没有人想要去报警,但她可是长在红旗下的好少年,跟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家伙一点都不一样!   “当街截车还抓人,说吧,你是不是想要破坏麟城的文明城市评选大业!”   金承一边被按进车里,一边还被片警训个不停。   “多大的人了,怎么一点大局意识都没有!”   送走了懵逼的金承一行人,林|跟在警察大叔身后走出了茶楼,很是扬眉吐气。   然后,她就看到了等在楼下的何清琉。   青年还是靠在机车上,双手抱胸,目光有一搭每一搭的扫过街上看热闹的行人,似是百无聊赖。   林|刚想上前慰问,一道庞大却矫健的身影就先一步冲了上去。   “小伙子,见义勇为值得表扬啊!”胖嘟嘟的警察大叔笑的像花一样,“咱们麟城就是需要你这样充满正义感的人才!”   林|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抬眼去瞧何清琉,却见后者被夸的一脸羞涩,仿佛真的是阳光热心的好青年。   ……深、深不可测!   要不是她今天意外撞破了这家伙的真面目,还不知道要被那张“蕙质兰心”的假面给骗多久!   看着警察大叔把何演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林|心情十分复杂。   明明大家一起报的警,凭什么就你能得锦旗?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穿过拥挤的人群,径直向她走来,正是忠心护主的园丁小哥。   “小姐!“宋园丁拼命挥手,露出了一排闪亮的白牙,“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么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款老式手机,“方才管家来电,说老爷已经知道了小姐的遭遇,叫您安心在家休养,不用理会外面的闲人。”   林放会这么识相可真是大大出乎了林|的意料。   她转念一想,顿时明白了过来。   甭管起因是什么,金、林两家如今都已势同水火,加上金承专门挑了与何家联姻的关键时刻闹事,等于是肆无忌惮的在林放脸上抽巴掌,那老狐狸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把他抽筋扒皮多少回了。   现在她给了这坏事的小子一个教训,自然是戳中了渣爹的小心思,就算手段有些非比寻常,也断然没有计较的道理。   想通了这一点,林|顿时就愉悦了起来。   而这股好心情,在她拿到何清琉的联系方式后升到了顶峰。   “手机拿来。”   临别之前,青年向她伸出了手。   林|乖乖的把手机奉上,看着对方修长的手指在豪华公主粉上划过,整个人羞愤欲死。   ……早知道就换个手机壳了,嘤嘤嘤。   何清琉自然不知道她这矫情的心理活动,快速的输入一串数字后,把手机还了回去,“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打这个电话。”   简简单单一串号码,在林|的眼中却闪着璀璨的金光,象征着代表“逃生成功”的康庄大道已在眼前徐徐铺开,就等着她来个百米加速了!   而乐极生悲,往往也是在这时发生的。   当林|美滋滋的回了家,吃完饭、洗完澡,钻进被窝,看着手机里属于何清琉的电话号码,恨不得亲上好几口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叮”回荡在了卧室里。   女孩的手指划过屏幕上方的消息,展开的短信浮现了这么一行字:   “Hermes:计划一切顺利。”   ……她怎么嗅到了,作死的气息呢? 第11章   硬要形容林|此刻的感受的话,那就是晴天霹雳再霹雳。   这就好像你是个急着转行的小龙套,演完了这场就要去勇闯天涯,结果导演突然出现,抚着你背,慈爱的告诉你,由于人手短缺,剧组招募不到新的演员,决定给你再加几页的权谋戏。   你抵死不从。   然而导演并不理你,并且想了想说,要不再加条感情线吧?   这时候你当然要掀案……给导演端茶捶腿,以防他把单一感情线扩充成多角恋,水个几百集。   被命运摆成一百零八种姿势的林|咬牙捡起了震惊之下扔出去的手机,觉得自己真是卧薪尝胆。   无论如何,这条突如其来的消息都让林|本就不宽裕的主动权雪上加霜。   不过这短短的一行字,还是能分析出不少东西的。   Hermes,赫尔墨斯,希腊神话里的众神使者,在各种中二文学、动漫里的出镜率仅次于宙斯哥仨,算是明星人物。   由此可见,给她发信息的人很可能中二病已经到了晚期,面对如此羞耻的代号都能够面不改色,是个狠人。   此外,赫尔墨斯还是个出名的欺诈师,顺便还兼职了商人的保护神。   嗯?   林|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商人的保护神……怎么感觉发信人在占她便宜呢?   明明是个专职搞小动作的下属,却暗搓搓的想当老板的“爸爸”,这是什么狼子野心!   愤愤的关掉界面,林|盘腿坐在柔软的床上,抬手摸了摸下巴。   很显然,能被陆姬琦选中当代言人,“原主”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私底下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而且这小算盘很可能对林家不利,否则根本不需要搞的跟地下党接头似得。   而她最好的选择就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毕竟她这个“林|”芯子早就换了,既不知道“计划”是什么,也没点亮“商战”技能树,贸然行动,不仅有穿帮的风险,还很有可能会倒坑自己一把。   正所谓一动不如一静,万一这所谓的“计划”会给她的逃生大计添加一个关键砝码呢?   打定了主意,林|翻看起老管家发来的一周行程。   想要撬开这位Hermes的真实身份,最快的方法就是摸透原身的底细,而这些信息,八成会散落在她平日的工作与生活场所。   目光停留在一连串不明觉厉的事项上,林|有些拿捏不定――如果分不清主次,不如来个体验大礼包?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当霸道总裁,但装的次数多了,总能得心应手。   不过,在那之前――   林|按响了床头上的呼叫铃。   她得先给衣帽间换一批住户,否则就只能穿着刚刚包住臀部的职业套装,去给下属送去夏日清凉福利了。   她,林|,众神之主,Hermes的衣食父母,绝不向区区直男审美屈服!   当然,关键时刻,该怂还是要怂的。   一听林|想要逛街,郝女仆高兴的快疯了。   等到女孩睡到自然醒,就看到女仆小姐姐顶着两个堪比熊猫的黑眼圈,站在床头对自己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小姐,”她的语调飘忽中还带了一丝激动,“我已经连夜联系了您常去的店铺,把今日的行程安排的妥妥当当,您就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不,听了你的话,我半点也放心不下了啊!   一想起衣帽间里那些“不堪入目”的衣物,林|就觉得脑壳疼。   她虚弱道:“……先、先吃早饭。”   让她在美食里逃避一下现实,就逃避一下。   可惜,终于有了发挥余地的郝女仆并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整个早饭时间都用灼灼的目光盯着林|的后背,如果视线有温度,那条以镂空设计点缀的薄纱连衣裙此刻已经着火了。   这种诡异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她们到达全城最大的综合性商场。   脚踩白色的小皮鞋,林|裙摆飘飘,觉得自己就是麟城的奥黛丽*赫本。   可惜她家里并没有王位要继承。   作为林家的一员,林|在自家地盘得到了远超出普通客人规格的接待。   林家人在商场的二层有一间咖啡厅大小的专属休息室,她只需要坐在卡座里,美美的喝着咖啡,用平板电脑勾选看上的款式,就会有服务人员将选中的衣服送入房间,供她挑选试穿。   这也意味着,只要进入这间休息室,碰上林家人的概率就会直线上升。   因此,当林|看到三道窈窕身影出现在休息室门口时,心中涌起了一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她的老熟人――恶毒三姐妹。   当然,这是她给人家起的花名。   为了方便记忆,三姐妹的名字连起来正是“恶毒的坏心女配”,特别简单粗暴。   走在最前面的,是头发最长的林恶毒,只见她穿着一件米色长风衣,头上戴着同色的宽边礼帽,脚踩一双浅棕皮靴,像是从招贴画里走出来的复古女郎。   而在她身后,则分别是穿着波西米亚长裙的林女配和一身酷帅皮裙的林坏心。   林|觉得,这仨根本不在一个季节。   “似李!”林恶毒一口不知道跟谁学的大舌音,整个人如临大敌。   也不怪她如此,上一次在林家大宅发生的事,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可真是邪门了!   她们明明是过去找茬的,结果却糊里糊涂的给人当了一回司机,大大的丢了面子,在恶毒女配界险些混不下去。   林|倒是很热情,抬手就打招呼,“几位亲自来试衣服啊?”   林恶毒三人本能的觉得哪里不对,又来不及细想,只能靠怒瞪维持恶毒女配的排面。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大概是察觉到那股奇怪的压制力没有出现,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努力挺起了胸膛。   作为领头羊,林恶毒率先壮起了胆子,“林、林|,不管你上次用了什么妖法,我们姐妹是不会屈服的!”   “就是,就是!”林女配和林坏心小鸡式的点头。   “道理我都懂,”林|的眼睛里充满了问号,“但你为什么要在室内戴这么大一顶帽子?”   林恶毒全当没听到。   “哼,虽然你也有点本事,”她挑剔的打量着女孩,“但与我是不能比的!”   “哪里哪里,”林|摆了摆手,谦虚道,“都是优衣库栽培的好啊。”   三人:“……”   这种油盐不进的死皮不要脸要怎么攻破?在线等,挺急的。   破天荒的,她们竟然有点怀念起以前的林|了,那时候她可是左一个胸有成竹的冷笑,右一句“本总裁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虽然同样是让人憋气,但好歹还跟她们是一个画风啊!   大家都是一个爸,为啥你突然变态发育了?   三人正百思不得其解呢,林|已经把她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兴奋的搓了搓手手,问旁边的郝女仆,“到小姐妹扯头花的环节了吗?”   郝女仆不解,“扯头花?”   “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嘛,”林|低下头,脸上露出了点羞意,说的却又平又快,“在试衣过程中,为了争夺一条裙子,我们四个会大打出手,互相撕扯,春光乍现,这时候会有一个男人突然推门进来,大饱眼福、鼻血直流,而我们四个突然就中了降智Debuff,明明被他占尽便宜却心生异样,觉得自己冰清玉洁的身子已经被看光了,逐渐对毁掉自己清白的男人情愫暗生,最终愿意为他情同姐妹、共侍一夫。”   郝女仆一脸震撼,“请小姐放心,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不长眼的男人,我一定会让他和您情同姐妹。”   林|对她投去了赞许的一瞥。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互扯头花?”有了售后保障,她看着林恶毒的帽子皱起眉头,“这个也太高了,我可能扯不到。”   “一般而言,咱们是不会有这个环节的。”女仆姐姐安慰道,“如果您对娥嘟小姐的帽子感兴趣,咱们一会儿可以多买几顶。”   “唉,你不懂。”林|一脸惆怅,“我缺的是头花吗,我缺的是跟小姐姐亲密接触的机会啊。”   说完,她巴巴的看着漂漂亮亮的姐妹三人,像是一只失去了毛线球的小猫咪。   本能的,林恶毒举起双手护在了胸前。   就在休息室里的气氛向着诡异一路狂奔的时候,那扇被寄予厚望的大门终于被人“嘭”的一声推开,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来人有着金棕色的卷发和高挺的鼻子,身穿一套卡其色休闲服,走起路来双手插兜,可谓是龙行虎步,极为拉风。   “哦!”林家三姐妹发出了异口同声的惊呼,抬手捧住了羞红的脸,动作像提前排练过般整齐划一。   林|探头一瞧,然后目露凶光。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自称她“前未婚夫”还差点搅黄她逃生大业的白瑞!   一扯郝女仆的袖子,林|给了她一个“等朕摔杯为号”的眼神。   天凉了,是时候送白公子进宫了!   率队来送衣服的白瑞突觉身下一凉。 第12章   白瑞会出现在这里,郝女仆昨晚的预约功不可没。   一般而言,男女解除婚约后,为了避免尴尬,往往会互相回避,偏偏这位小爷反其道而行,只要林|出席,他必定到场,比大姨妈来的都准。   然后两个人掐个你死我活。   白瑞原本以为,这一次会面与往常的无数次没有什么不同,直到他勇敢的踏出了第一步。   在先前的臆想里,以一句阴阳怪气的“林小姐大驾光临,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作为仇人相见的开场白再合适不过,然而这个想法在他进入休息室后哑火了――这里面竟然有四个林小姐!   ……他能退回去重来吗?   显然是不能,因为他的退路已经被一群抱着衣服的导购小姐给断掉了。   “白瑞哥哥,”林女配率先出击,踩着小碎步上前,无比亲昵的挽住了男人的胳膊,“你是来找小裴的吗?”   “才不是呢,白瑞哥哥一定是来找我的。”林坏心一把抓住男人的另一只胳膊,娇嗔道,“淮心真的好想你哦。”   而留在原地的大姐林恶毒,此刻也像怀春少女一样偏开了头,发出了一声撒娇一般的“哼”。   从小就习惯了被异性追捧的白瑞是半点没感到不适,反而隐隐有些得意,正当他将挑衅的眼神抛向一旁的林|时,却发现后者正用堪称“炽热”的眼神看着自己。   林|当然不是突然被降智Debuff击中了。   她在努力摆出“杀气四溢”的架势,奈何长相杀伤力太低,愣是被白瑞用一双钛合金狗眼硬生生的过滤成了“含情脉脉”。   男人心脏跳快了一拍。   女孩大大的眼睛闪着秋水般的涟漪,一双柳眉微微皱起,嘴唇抿紧成一线,隐隐透出了一丝粉色,就是一个气哼哼的大号洋娃娃。   难道说……   他不敢置信的想到。   其实林|一直对他余情未了?   这个有些匪夷所思的想法就像是一根痒痒挠,正好抓到了心底最隐秘处的那块软肉,顿时让他通体舒畅起来。   是了,他这么魅力无边,没道理会在林|这死丫头身上失手啊!她绝对是对自己爱而不得,才会毅然跟自己解除婚约,所有的不屑一顾和厌恶排斥,都是为了引起自己注意而戴的假面!   这么想的话,连单方面被解除婚约的烦闷都消解了呢!   ……不,这个还是消解不了。   林|看着白瑞眼神不停变幻,一会儿得意洋洋,一会儿又犹豫不决,甚至还带出了一丝窃喜的感觉。   “……我一直想问来着,”她跟女仆姐姐咬耳朵,“这家伙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啊?”   “凭母亲一己之力,也很难把孩子的智商拉到及格线,”郝女仆神情复杂,“这是您当初说服老爷解除婚约的理由。”   原来如此。   林|恍然大悟。   不愧是我!   白瑞当然不知道仅仅是一个照面,自己就被面前的女孩归到了“疑似智障”的行列。他在脑中已经勾勒出了一部荡气回肠、虐心虐身的暗恋情史,并且擅自给主角的名字填上了“林|”。   “平日里我是不会亲自接待客人的,”明显带有混血痕迹的男人昂起了头颅,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但今天我心情不错,可以破格帮你……你们去店里选几件。”   在一片“白瑞哥哥真好!”、“白瑞哥哥最棒!”、“白瑞哥哥我宣你!”里,林|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这个邀请。   “我是不会和连片头曲前奏都坚持不到的人走在一起的,”她一脸嫌弃,“竟然在主角的姐妹里开后宫,你的人生也就能坚持到开篇字幕了。”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你最多排在场务人员的末尾,”说到这里,林|挺了挺胸,“而我,可是特别鸣谢!”   可不是特别鸣谢吗?   她为主角打下过江山!   白瑞:虽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真是好特么的生气!   单方面营造出的粉红泡泡一下子碎了个彻底,白瑞恼羞成怒,“我让你去店里你就去!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又不用你出钱!”   什么?   听到最后半句的林|一下子就不困了。   “你怎么不早说呢?”她语调温柔似水,“快点走吧,别耽误我吃午饭。”   说完,她率先走出休息室,还回头冲四人欢快的招了招手。   不知为何,白瑞有一种第二天清晨被床伴甩了一脸支票的憋屈感。   白家的店铺位于商场一楼最好的位置,足足比隔壁的品牌大了三倍,一行人想要从休息室过去,就必须要穿过回形的走廊去搭乘扶梯。   此时临近商场的周年庆活动,四处都系着彩色的飘带,天花板的正中央悬挂着鲜花螺旋,从透明的穹顶穿过各个楼层,一路垂落下去,正对着一楼大厅里的白色喷泉。   除此之外,还有三三俩俩的工作人员搬着木梯、提着油漆桶,结伴走过。   “一楼开了家新店而已,”被三姐妹烦的不行,白瑞没好气的说道,“还在装修呢,没什么好看的。”   闻言,林|靠在扶手上,目光短暂的在工人们身上停留,有那么一瞬间,与其中一人视线对了个正着。   突如其来的战栗感贯穿了女孩的全身,令她瞬间绷直了身体,然而就是这么一打岔,再往下看时,工人们已经走的没影了。   双脚重新踩到地上,林|漫不经心的跟在白瑞后面,眼睛还在不由自主的四处搜寻。   她认识刚刚那个家伙。   正确来说,是这具身体认识刚刚那个家伙。   那既不单纯是害怕也不是算纯粹的惊讶,更像是……某种应激反应。   这种感觉在到达白家店铺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装潢精致的店铺门口人来人往,大概是因为大部分都赶去了休息室,此刻的店内只留下一名导购小姐。她打扮得体,面带微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稍微有点不自然。   走到穿着当季新品的假人模特前,林|假借端详服饰,停下了脚步。身后喷泉发出哗啦啦的水声,不远处的甜品车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与店铺内的淡雅香水味撞出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只是在恼人的油漆味前,都沦为了不足挂齿的调味料。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郝女仆提着大包小包,快步从店里走出,来到了林|面前。   “小姐,我把您之前选的都包好了,”她小声说道,“白少爷说全部免单,您看……”   “油漆挥发的有毒气体在达到一定浓度后,遇明火就会引起燃烧和爆炸。”林|飞快打断了她,看着在店内对四人鞍前马后的导购小姐,又补充了一句,“高中化学知识。”   郝女仆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林|没去看她,目光锁定在笑着去掏口袋的导购小姐身上,突然提高了音调,“白瑞哥哥!”   这不同寻常的称呼引得白瑞浑身通电似得一颤,愕然回头。   “你过来嘛,”林|笑眯眯的说道,“我有点事想要跟你说。”   听到这撒娇般的话语,白瑞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泛红,而林恶毒三人则像是发怒的母狮子,看起来都要吃人了。   他们都没发现,导购小姐已经僵在原地,机械般的微笑还在,只是悄然白了脸。   “真、真拿你没办法,”白瑞抬腿往这边走,嘴上别别扭扭,“我就听勉强听听吧……”   林|一点都没听他说了些什么胡话,只是屏息等着男人一步步靠近,在他正好走到喷泉正前方的时候,一旁的郝女仆一把将怀里的衣服往前一扔,整个人凌空跃起,伸出一脚,重重的踢在了白瑞的腹部!   “?!”   痛击之下,白瑞整个人倒飞出去,一头扎进了不浅的蓄水池里,引起了一片惊呼。   “你在干什么!”   林恶毒三人的尖叫简直媲美歌剧女高音,也不顾上脚踩恨天高了,匆匆忙忙的就要往喷水池跑,却听到一声大喝。   “别动!”   导购小姐煞白着一张脸,细细密密的汗珠吸附在额头上,然而这些都比不上她手中的打火机和按在上面的大拇指。   “啊!”   跑在最后的林女配发出了一声痛呼,她左脚脚踝以诡异的角度别在地上,身体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双手抓住前面二人栽进了喷水池里。   “小姐,快!”郝女仆见机扑了上去,与反应不及的导购小姐扭打在一处,双手死死的顶着后者的拇指。   林|跑到喷水池旁,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往里面跳,就被人揪着后衣领给拽了回来。   女孩一回头,就见身后那人有着清俊的五官,漂亮利落的下颚线条,不是何清流是谁?   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右手插兜,左手拎着她的后衣领,而在不远处,导购小姐手中的打火机已经到了林妄言的手上。   林|瞥了一眼正在玩叠叠乐的四只落汤鸡,本就穿着清凉的林恶毒几人称得上春光乍现,赶紧小跑着躲到何清琉身后,双手拉起他的右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   何清琉闻言一挑眉毛,而林妄言则是彻底黑了脸。   自家名下的商城出了这种事,名义上的妹妹跟白瑞以如此不堪入目的姿势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还被何家的人瞧了个正着,这脸可真是丢大了!   “滚回去,”他咬着后槽牙对瑟瑟发抖的三姐妹说道,“今日的事,自己向父亲解释。”   听着大哥发落林恶毒三人,林|偷偷的探出头,目光在泡在喷泉里的新衣服上打了个转,心痛如绞。   她选的时候偷偷瞄了报价,最便宜的一件也要四位数呢!   “别看了。”何清琉的右手重新挡住了她的视线,“以后,你肯定有更好的。”    第13章   林|坐在圆形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用来压惊的热可可,望着隔着一座喷泉的服装店。   在那边,身穿“防暴”字样服饰的警卫来来回回,几乎把店铺翻了个底朝天。   几分钟前,林妄言夺下打火机后,商场的员工便迅速掌控了局面,不仅意图伤人的导购小姐被控了起来,洗了冷水澡的四个倒霉蛋也被送往医院,听说白瑞因为被压在下面,还呛了好几口水。   整个一楼都被强制开窗通风,客人和普通员工全部被疏散,因此,诺大的商场里只剩下了警卫和几名当事人。   为了安全着想,林妄言把指挥所定在了服装店对面的甜品屋,林|手中的热可可就是郝女仆现场取料的成果。   而现在,后者已经被林妄言强行打发回家了。   “一会儿我送她回去,”林家大少爷如是说道,“她是我妹妹,我还能半路吃了她?”   林|觉得,吃倒不至于,但会不会灌进水泥里沉海是真的不好说。   奈何这时候没人有胆子触他霉头。   林妄言看上去依旧余怒未消,一张俊脸黑如锅底,一边听着负责人的汇报,一边抽空怒瞪林|,逼的后者不得不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乖乖的坐在原位。   她清楚的看到,有好几次,林妄言都想张口骂人了,瞥到站在她旁边的何清琉,又硬生生把话给吞了回去。   仗着自己有大腿庇佑,女孩偷偷的伸长了耳朵。   “林总,防暴队已经从清理完毕,从店里搜出了一桶打开的油漆,应该就是何家珠宝店里丢的那一罐。”商场负责人毕恭毕敬的说道,“因为您制止的及时,客人们都不知道原委,为了防止恶劣影响,对外口径是否需要统一一下?”   “统一什么,你能堵住这么多张嘴?”林妄言冷声说道,“那女人是冲白瑞去的,殉情也好,有仇也罢,自有白家头疼,你干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负责人连忙应是。   林|用马克杯挡住脸,眼珠转了转。   她是听明白了,她这位大哥和未婚夫大腿会结伴出现并不是偶然。   白瑞先前说,一楼有新店铺在装修,商场负责人又说珠宝店里丢了一桶油漆,两相合计,真相简直呼之欲出。   “我竟然差一点被你店里的油漆炸死?”林|捧着杯子抬头控诉。   说好的互为天使呢?   “那是水性漆,”何清琉一手撑在沙发背上,微微低下了头,“点不燃。”   林|闻言一愣。   然而有一个人比她受得刺激更大。   “不可能!!”   原本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地上的导购小姐猛然抬头,一双眼睛睁的极大,能清楚看见眼白上蛛网般的血丝。   “老实点!”保安队长低喝道,把她又压了下去。   “这位……安小姐,”负责人一推鼻梁上的眼镜,扫了一下她身前的工牌,“看样子,贫瘠的学识不足以支撑你执行预想中的计划。如果你高中认真听讲的话,会知道唯有高油性漆才能挥发出足够爆炸的有机物质,并且需要一个相对密闭的环境,否则空气中的浓度是达不到1.5%的。”   “作为全市最大的综合性商场,我们决不允许出现如此重大的风险源,因此商场涂装全部选用的低油性和水性涂料,任何店铺都不能例外。”   话音未落,就有人小跑着过来,将手中的油漆桶放下,上面大大的“水性漆”三个字在此情此景下分外刺眼。   “……水性漆……水性漆……”   女人失礼般的跌坐在地,嘴里念念有词,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她抬手抓下头上要掉不掉的发网,笑的浑身都在发抖,一行清泪从泛红的眼眶里涌了出来,划过脸颊,没入了嘴角,“我当然不会知道这些,毕竟高一第一学年,我就被清退了。”   这么说着,她用力抹了一把脸,将花掉的彩妆擦去了大半,露出了一张远比妆后要稚嫩的脸来。   “林|,”她看向捧着马克杯的女孩,“你还记得我吗?”   答案当然是不记得。   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维持着小学生坐姿的林|觉得自己收到了来自地狱的催命符。   她矜持的低下了头,仿佛桌上的纹路是通往外星基地的机密口令。   好在,对方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而是抬手摸了摸脸,“也是,我变了这么多,变到每天照镜子都觉得恐怖。”   “那么,你还记得,十年前的三月八日吗?”   啥意思,咱们十年前就开始过三八国际妇女节了吗?   会不会太早啊,我还是个宝宝呢。   林|纳闷了一瞬,随后,一道灵光闪过她的脑海,像是惊雷一般炸的她差点跳起来!   三月八日,是白瑞娜的生日!   “你是……”她语气极为犹豫,“安蓉?”   “对,”导购小姐惨然一笑,“是我。”   在原书中,男主和白瑞娜一生敌对的□□,便是那件他人嫁祸的生日礼物。   即使整件事在全文只出现了寥寥数次,从二者不死不休的态度来看,足以想象当初的冲突是何等激烈。   安蓉,只是背景故事里一个被一笔带过的小角色。   众所周知,在豪门世界里,当本市有一所私立贵族学校的时候,全城的大佬们都会像被下蛊一样把孩子塞进去,仿佛不这么做就会在十里八乡抬不起头。   这条真理,在麟城也适用。   这座容纳了各行各业未来大佬的学校有着一个朴实无华的名字――麟城第一中学。   其实,这是一个系列。   往下有麟城第一小学,往上有麟城第一大学,从幼儿园到读博,学校董事会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绝对不让诸位少爷小姐体会到升学考这种人生疾苦。   这样的一所综合性一站式私立学校,就是麟城所有名门子弟的母校。   可惜的是,这群天之骄子与骄女,远没有精心规划的校舍那么光鲜亮丽。   白瑞娜从来不是一个懂得明辨是非的人。   她的怒火燃烧到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除了被定位主谋的林妄生,还有许许多多无辜者也被浑水摸鱼的狗腿们扣上了“同党”的帽子,被推到了台前,成为了欺凌的对象。   而安蓉,便是其中之一。   按理来说,被欺凌者也并非弱者,即便家势比不上白瑞娜,拧成一股绳后也不可小觑,可惜安蓉是其中的异类。因为当她遭遇这一切的时候,她的家族已经徘徊在了破产边缘。   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更何况她本来也不算凤凰。   在学业与家业的双重压力之下,安蓉被迫退学,和男主一起成为了那届唯二没有毕业的学生。   与重新杀回麟城的男主不同,她安安静静的消失在了故事里,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今看来,安蓉并没有“消失”,只是她的复仇在故事开始前就结束了。   问题是,以上这些故事,都和“林|”没有关系啊?   如果说安蓉袭击白瑞和店铺是对白家的复仇,那找她搭话难不成是见了老同学要一诉相思之苦?   原书对此林妄生的“傀儡姐妹”一向含糊其辞,莫非他们还真是一个班的?   “我听说你和白瑞解除婚约了。”没等女孩搭腔,安蓉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做的对,白瑞一向不是什么好人,他当初能够那么对……”   “安小姐,”随着这突然插入的三个字,何清琉上前一步,把手搭在了林|的肩膀上,“既然你知道白瑞与小|已经没了关系,就到此为止吧。”   “我这人还没有心胸开阔到能听未婚妻和果果其他男人的往事。”   安蓉震惊的看着他,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青年手上微一用力,带着林|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我就送小|回去休息了。”   “等等,”林妄言出声,“油漆丢失的事呢?”   “一罐油漆罢了,不是什么大事。”何清琉慢条斯理的答道,“大哥处理就好。”   “在这方面你又宽宏大量了?”林妄言“哈”了一声。   “这是当然,”何清琉微微一笑,“别说是一罐油漆,就算是整个商场,都没法小|相提并论,不是吗?”   林妄言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他上下打量着青年,眼底一片凝冰,“我奉劝你一句。”   “野鸡是飞不上枝头的,就算是明媒正娶的也一样。”   “谁知道呢?”何清流耸了耸肩,“凤凰离了巢,总要允许别的鸟儿住进去,这才叫做公平。”   说完,他低头对林|说了一句“走吧”,便拥着她往大门口走去。   “大少爷,”望着二人结伴离去的背影,商场负责人忧心忡忡,“老爷本来就有扶持|小姐的意思,何家要是铁了心挺她,那您……”   “喊我林总,”林妄言打断了他,“扶她也比扶外面的野种强,反正老头子绝对不会让我安稳下去。”   “行了,”他瞥了一眼安蓉,“联系白家,让他们把这个麻烦领走。   “那这罐油漆?”负责人问道。   “拿走拿走。”林妄言不耐烦的摆摆手。   见状,一直等在场外的施工工人跑上前,提起了失而复得的油漆桶,抬手压了一下头顶的鸭舌帽,快步走出了包围圈。   从始至终,他没看安蓉一眼。    第14章   当林|见到何清琉停在VIP区的轿车时,才意识到眼下正处于他的“端庄时间”。   不过,也就到二人登车为止了。   甫一关上车门,林|求生欲就已经爆了棚,“大佬,今天的一切,我都可以解释!”   然而何清琉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系安全带。”   哦。   林|一板一眼的把自己扣到了副驾驶上。   发动、出库还有上路一气呵成,何清琉开起轿车来与骑机车时大不一样,没有了那令人腺上素飙升的恐怖速度,倒还真的像他对外卖的人设那样四平八稳。   一直到被十字路口前的红灯拦下,青年才打破了车内的沉默,“你和白瑞怎么搅到一块了?”   先前差点屏息的林|一见机会来了,恨不得冲上去抱住他的腰以示清白。   好在她还有理智,知道这么干的下场除了会挨打还可能引来热心的交警叔叔。   “这事吧,都怪我没有抵御住资本主义的腐蚀,”她深刻的自我检讨,“沉迷于诱人的表象,失去了对危险的判断力,有愧于上下五千年思想教育的熏陶!”   “说人话。”何清琉一打转向灯。   “白瑞说全场免单,我就心动了。”林|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能省则省嘛。”   她大概是觉悟最高的煤老板了,随时随地铭记勤俭节约的中华美德。   大概是还嫌力度不够,林|见缝插针的表忠心,“如果不是一时钱迷心窍,这种同时跟三个妹子约会的花心大萝卜,呸,我都不会屈尊跟他说话!”   青年手指在方向盘上一点,“白瑞并不是在跟那三人约会,他是冲你去的。”   林|茫然,“他有斯德哥尔摩?”   纵观他俩的几次碰面,是见一次怼一次,从郝女仆的反应来看,原身和他的关系也相当不好,甚至主动退了婚,就这样他还一个劲儿凑上来,莫非是――天生欠抽?   何清琉赏了她高深莫测的一眼。   轿车很快驶进了林|熟悉的街道,一片依山而建的别墅园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只不过修剪整齐的花坛入口挺着好好几辆黑漆漆的车,车下还站着几排穿着黑西装的大汉,一个比一个凶神恶煞。   全麟城能凑出这么多膀大腰圆汉子的只有金家,倒不是说他们在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纯粹是因为餐饮行业厨子多,长得就是这么壮实。   果不其然,当何清琉减速停车时,林|就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站在最中央的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她很熟,正是被坑进派出所的金承,另一个比金承稍矮,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带,看上去文质彬彬。   处于安全起见,林|没有下车,仅仅摇下了一小截车窗。   “你们要干什么?”她颤巍巍的问道,“堵门我就报警了啊!”   一听到“报警”二字,金承的面皮抽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林小姐说笑了,”文质彬彬的男子一扶眼镜,眼神在何清琉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笑眯眯道,“舍弟做的那些混账事,我都知道了,今天是特地带他来给您道歉的。”   他一转脸,“金承,过来。”   金承一脸不情愿的磨磨唧唧,比古时候的大家闺秀走的还矜持,仿佛脚底刚蹭上了502胶水。   他哥也不恼,笑眯眯道:“你再不过来,我就把陈警官请到家里天天给你上思想品德。”   下一秒,金承出现在了车窗前。   “对不起。”他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不大点声,林小姐怎么能感觉到你的诚意?”金传轻飘飘的来了一句。   “对不起!”金承吼得气壮山河,还对林|直直鞠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躬。   林|看着这位人高马大的金家二世祖被他哥当狗训,顿时生出了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来――搞了半天,你丫原来也是纸老虎啊。   当然,同情是不可能同情的,只能正大光明的幸灾乐祸一下。   “哎呀,金先生不用这么客气,”林|掩着嘴,眼睛弯成了月牙,“小孩子嘛,四处惹事多半是废了,吊在房梁上打一顿就好。”   金承额上爆出了青筋。   “林小姐说的是,”金传笑道,“小承出生的时候,家父奉行快乐教育,生怕拘束了他的天性,不过现在来看,还不如直接打断他的腿,让他少惹点事来的实际。”   “哥!”金承震惊,“你是我亲哥!”   “如果我是假哥,你现在腿已经断了。”   “……两位真是兄弟情深。”林|被这塑料亲情深深打动,“如果没其他事的话,能不能让个路……”   “不,其实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金传这话是对林|说的,眼睛却在瞧着何清琉,“林小姐你也看到了,我这弟弟从小娇生惯养,实在难以管教,所以我想,能不能让他去你那儿实习一段时间?”   有那么一瞬间,林|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   然而金承杀猪般的惨叫证明了她脑子没有进水,“哥?!”   女孩一时语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俩家好像还在敌对状态吧?”   “如果说令尊与家父,他们确实不怎么相处的来。”金传说的慢条斯理,“但要说我和林小姐你,那肯定是无冤无仇。”   这么说着,他眯了眯眼睛,话里意有所指,“况且,在某种意义上,你我未必是敌人,不是吗?”   “我是和平主义者没错啦,”林|顺着台阶就上去了,“可林家话事人并不是我,就算我点头同意,想要塞这么大一个‘奸细’进去,也是做不到的。”   “据我所知,林氏煤业与林氏房产并没有关联,”金传似乎并不懂得放弃,“林小姐放心,我让金承去你那儿,既不是想要打听内部消息,也不是别有用心,你可以让他端茶送水,做些无关紧要的打杂工作,甚至放到大门口看门,我都没有意见。”   “你也不用给他付工资,我会卡住他的银行卡,确保每月只有适量的生活费。”   “哥?”金承的声线都打颤了。   “我不太明白,”林|瞄了瞄尾巴都垂下来的金承,“想要锻炼金二少的话,金家有足够的位置供他挑吧?就算不想在本家,难道就不在合作伙伴里选一家吗?”   “我不正是在合作伙伴里选吗?”金传笑了,“整个麟城都知道他是我弟弟,我的选择其实并没有想象中多。”   林|懂了。   金传铁了心要给自家弟弟当头一棒,又怕这小子打着金家的旗号为所欲为,正好碰上了她和金承结了梁子,就把算盘拨了起来。   她和金承有仇吗?   有。   想搞死金承吗?   那必然是不能够啊,她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少年!   但是换了林家的其他人,那可就真说不好了。   如果她是正版的“林|”,肯定不会答应这相当莫名其妙的请求,但问题是,她正好缺借口去了解公司情况啊!   金承实习这事,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幌子!   “金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眼珠子转了转,林|也跟着笑了起来,“能跟令弟共事,我也很期待。”   这便是答应了。   二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金传点了一下头,对着车内的另一人说道:“听说何家在麟城的第一家分店已经装好了,开业后必然会日进斗金,恭喜。”   何清琉发动了车子,懒洋洋的语调像是带了钩子一般,“承您吉言。”   没有了金家壮汉们的阻碍,轿车终于驶进了园区,用不着林|提点,何清琉熟门熟路的把车子停在了庄园大门口,仿佛已经来过百八十遍了。   林|突然意识到,从她上车开始,青年一次都没让她指过路。   曾经看过的各类连环杀人案件开始在脑内走马灯似得播放,还配上了一本正经的女音解说。   “某年某月某日,麟城南郊的别墅区里,惊现一具无头女尸。女尸被发现在园区内的垃圾桶里,据报案人说,他们从袋子里闻到了一股香葱排骨的味道……”   女孩打了个冷颤,觉得冥冥之中,柯南的片头曲已经吹响,就看到隔壁庄园大门口,停着一排涂成喜庆橘色的货车,上面还贴着斗大的“麟城搬家,竭诚为您服务”。   而像是车队负责人的家伙,正小跑着接近了何清琉的车。   “何先生,您的东西已经送到了。”男人满脸堆着笑,“林董的意思是,让您安安心心的在这住下,住多久都行。”   说完,他从降下的车窗缝隙里,递过来了一串钥匙。   “这是交房钥匙,大门是指纹解锁,您进去重新设置就好了。”   何清琉收下钥匙,露出了对外一贯的礼貌笑容,“多谢,辛苦了。”   “哎,不辛苦,不辛苦。”男人连忙摆手,然后颠颠的跑走了。   “怎么还不下车?”   何清琉收下钥匙,一扭头就看到林|呆呆的看着自己,探身过去,帮她解开了安全带的扣子。   “难道是舍不得我?”他一挑眉,“反正咱们也当邻居了,不如你干脆搬进来?” 第15章   林|最后落荒而逃。   讲道理,这么大一帅哥没事撩你几下,这谁能顶得住?   起码她顶不住,只能先战略性撤退。   渣爹对不起,她给老林家丢脸了,嘤!   趴在床上捶胸顿足,林|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把被子在身上卷了一圈又一圈。   想当年她就靠着紧巴巴的救济金过活的时候,总是有上顿没下顿,晚上饿的嗷嗷叫,梦想着以后当个有钱人,吃煎饼果子放两蛋一肠不加葱!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真的成了壕无人性的煤老板,却还是要饿着肚子沉入梦乡。   只不过,前者是没钱吃,后者美名其曰保持身材。   林|有点委屈。   以她的眼光,如今这副身躯真是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比原本一看就营养不良的样子强了不知多少,为什么还要天天这么虐待自己?   然而老管家还是慈祥的拿走了她还剩一大半的晚餐,轻抚她的脑袋,一心想要把她饿成一只蚱蜢精。   “小姐,”郝女仆拿着软尺在她腰上一圈,忧心忡忡,“夫人之前来电话,说上次见面,发现您的腰围涨了一点,让我们务必看着您,不要让您乱来。”   “谁叫老爷就喜欢女子有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呢?人在屋檐下,总得要低头啊,”宋园丁态度无比自然的把林|剩下的饭菜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不是有那么一个故事吗,楚王好、好细腰带?”   那是“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人”,好吗?   饿的奄奄一息的林|躺在沙发上装死,试图通过在半昏半醒之中引起原力共鸣,好于千里之外取渣爹狗头。   可惜,她在《妄生梦谭》,而不是《星球大战》,一直到饿过劲,也没有神奇的能力觉醒。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起码当天夜里,她就在梦里被一群穿着银河帝国服装的甜甜圈包围了,最大的巧克力甜甜圈在与她厮杀几百回合后,一把拨开上面的巧克力碎,露出了林放的脸,大声喊道,“You are my son!”   林|一下子就吓醒了。   掀开宽松的睡裙确定了一下自己跟“son”没有半点关系,女孩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晃晃悠悠的下床洗漱,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就在这时钻进了她的鼻子。   奇怪的是,每天按时来敲门的郝女仆此刻却毫无动静。   从配好的居家服里挑了一套穿上,林|循着香气一路飘下台阶,觉得自己身轻如燕,随时都可以表演一个凌波微步。   还没等她真的飘起来呢,就看到了坐在餐桌旁边看报纸的何清琉。   于是仙子一下子被拉回了人间。   林|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表,确认没有“两年后”这样的狗血梗突然出现。   “醒了?”何清琉翻过了新的一页,“我觉得经过了昨天的事情,你应该更想多睡一会儿,就没让他们喊你。”   林|看着站在他身后的老管家和郝女仆,感觉自己遭受了一次严重的背叛。   “你们怎么把他放进来了?”她用眼神质问。   由老管家挡在前面,郝女仆举起了一张大大的A4纸,上书“姑爷”两个大字,还贴心的配了个箭头,就悬在青年头顶。   ……别解释了,你们这群叛徒!   恨恨的入座,林|刚拿起刀叉,就看到了摆在竹篮里的面包和“达斯*维达”同款甜甜圈。   为了报梦中决斗之仇,她立马把银亮的叉子伸向了这块热量爆炸的“噩梦之源”。   相比之下,何清琉的盘子里就简单多了,除了切片的现烤面包,只有煎蛋和白香肠,而他手中的报纸上,有一篇足足占据了一整个版面的报道,配上了堪称惊悚的标题――商场紧急疏散人员,是恐(怖)袭击还是混入抢匪?!   林|咀嚼的动作一下子就慢了下来,眼珠子恨不得粘到报纸上,努力辨识着上面的油墨小字。   “给。”何清琉合上手中的报纸,直接递了过去。   用备好的湿巾擦干净手,林|接过晨报,飞快的阅读起来。   报道的标题像从走近科学剧组复制过来的,内容也十分的走近科学。   记者用洋洋洒洒的一大版面描述了自己是如何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从怀疑商场里有人安装炸(弹),到商场方宣布疑似煤气泄漏,整个过程跌宕起伏,充满悬念。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甜品店的加湿器坏了,一直在漏气,造成了大家虚惊一场。   林|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只能感叹林妄言手段了得,确实牛逼。   从头到尾,白家也好,安蓉也罢,一个字都没出现过。   她一直觉得林放最后的悲惨结局全是自己折腾的。   平常人家出一个林妄言这样的继承人,半夜都能在被窝里笑醒,结果他愣是要作妖,搞什么狼性教育,硬生生把自己的命也搞没了。   看小说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   明明林妄言并没有过多少过激举动,可老林头就是宁肯扶持都快把不怀好意挂在脸上的林妄生,也不愿意守着长子好好过,仿佛认定了对方一得势就会把他装进猪笼里去沉塘。   然而一直到林家彻底完蛋,林放的态度之谜也没有解开,读者们只能悻悻的把他归进被害妄想症晚期患者行列。   直觉告诉林|,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要是操作得当,说不定她还能跟大哥化敌为友?   反正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给老林头的妄想症确个诊嘛。   这么想着,她放下报纸,就看到何清琉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与她这个冒牌货不同,这人才是正经受着精英教育长大的大少爷,优雅和得体几乎被刻进了骨子里,就算是浇人汽油的时候都不会显得过分失礼。   就像现在,看他吃饭都能品出赏心悦目的意味出来。   何清琉丝毫不介意自己成了观赏对象,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吃好的话,咱们就上楼吧。”   “上、上楼?”林|满脸迷茫。   “基于咱们上次的谈话和昨天发生的事,我觉得需要对未来的妻子有个更细致的了解,”青年一抬手,老管家就会意的将行程单递了过去,“看样子你今天正好有空。”   林|低头瞧了瞧身上的撞色休闲服,上面的羊驼驼嘴角歪斜,像是在发出无言的嘲讽。   “其实我还是有很多事要做的,”她还是决定自救一下,“像睡个回笼觉啦,去后山骑马逛两圈啊……”   “哦?”何清琉拉开了落地窗,透明的纱帘被晨风吹起,盈满了房间,“那你骑一个给我看看?”   “我从来不骑马!”林|口改的飞快,手臂对着二楼一摆,“您请!”   目送青年踏上了通往二楼的台阶,女孩挠了挠头,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   不对啊,她没叠被子!   猛地醒悟过来,林|像撒欢的兔子一样往前蹿,然而还是敌不过青年身高腿长,等她扑上去抱住他的手臂,后者已经站到了卧室门口。   林|闭上眼睛,等待接受公开处刑,可等了好久,也没有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却见何清琉站在门边,正静静的看着她。   “你不……进去吗?”她问道。   “我可没有擅闯女士房间的爱好。   ”青年答道,“一会儿我闭上眼睛,你自己开门,弄好了再叫我,好不好?”   得到了保证的林|一步一步从他身后挪出来,小碎步跑到门前,看到何清琉靠在门边闭上眼,才一溜烟的钻进了房间去,看着可以当蹦床用的大床,流下了懒惰的泪水。   十分钟后,奋力把床帐卷好的林|一擦额头上的汗珠,整个人脱力坐到了木质的地板上,抬手扯了扯被印上痕子的被单,柔软的床垫随着指肚下陷,某一处却有着奇怪的坚硬感。   女孩一下子掀起被单,露出了上下两层交叠的床垫,手臂顺着缝隙伸入,在边缘附近摸索,果不其然,碰到了一样疑似书本的硬物。   林|手指收紧,缓缓将胳膊抽出,被抓到的硬物也在阳光下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那是一本外壳精美的软包硬皮记事本,封面上绘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一看就知道价格要往三位数上靠近。   最重要的是,在仙鹤翅膀下面,有一个四位密码锁,正对她搔首弄姿。   抱着说不定就瞎猫碰到死耗子的心态,林|输入了自己的生日,然而密码本一动不动,并没有理她。   行吧。   看着手里的本子,林|有点麻爪。   也许她该找找这个世界有没有身份证之类的东西,或者上网搜搜“密码本开锁大全”?   把本子往床头柜上一放,女孩重新整好了床铺,从地上爬起来,跑去打开了卧室大门。   等了近二十分钟的何清琉没有半点不耐烦,站在门槛外观赏了片刻林|的“大作”之后,神情微微有些复杂,“你让我对年少有为有了新认识。”   “相亲的精髓不就在于商业互吹吗?”林|老气横秋的说道,“年轻人,你还是需要历练啊。”   何清琉闻言没再说什么,而是掏出了衣兜里的手机,浏览了起来。   “你在干嘛?”林|满头问号。   “在找退货按钮。”他头也不抬。   “少侠!!!别冲动!” 第16章   在林大小姐声泪俱下、情理并重的劝说下,何大腿到底还是舍弃了审美,走进了这间被公主粉承包了的鱼塘。   一般而言,卧房代表了一个人最私密的空间,也最能体现出主人的性格,甚至还会隐藏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因此,邀人进入卧室这一行为,本身就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象征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连接。   然而,这套理论对林|没用。   因为这房里唯一跟她有关的只有那床睡乱的被子。   况且,这唯一的证据也被她毁尸灭迹了。   完美。   林|掐着腰,看着何清琉走过那张过分宽敞的大床和放满了相框的床头柜,停留在了三角钢琴前,仿佛在看一只迷路的小飞虫投进了猪笼草的捕食袋。   “我能碰吗?”   青年征得女孩小鸡啄米式点头后才揭开了琴键盖,注视着黑白相间的琴键,突然问道:“你听过威尔第的《弄臣》吗?”   林|闻言愣了一下,才犹犹豫豫的答道:“听过。”   这并不是谎言,这部大名鼎鼎的《弄臣》是她唯一去歌剧院听过的曲目。   她还记得自己捏着皱巴巴的半价票走进昏暗的歌剧厅,观众席上门可罗雀,而台上的演员穿着艳俗的衣物,顶着乱糟糟的假发,在廉价的布景下唱着蹩脚的意大利语。   平心而论,即便从未领略过出色的歌剧表演,林|也觉得那是一场糟糕到极点的演出。   先不提饰演美丽少女的女高音看上去起码有四、五十岁和她那断气式的唱腔,也不算饰演公爵的演员挺着不停晃动的肚腩,却被剧中人物疯狂夸赞英俊漂亮,光是男主角那好像刚从马戏团结束兼职般的妆容就足以辣瞎观众的眼睛。   但屏除所有糟糕的因素,她对故事本身却久久不能忘怀。   《弄臣》的故事很简单。   男主角格莱托是宫廷里的一名弄臣。他相貌丑陋、身形佝偻,靠刻薄的言辞和下作的手段讨好宫廷里的贵人,两面三刀和落井下石是他的常态。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丑角,即便是暴死路边,也会有人冲着尸体吐口水。   然而,这样一个无比丑陋的驼子,却有一个像天使般美丽的女儿吉尔达。   为了保护这个女儿,他每天只允许她去教堂祈祷,平日里绝不让她出门,可即便如此,吉尔达依旧在教堂门口遇到了一名漂亮青年,并与他坠入了爱河。   实际上,这名青年并不像他自称的那样是叫“瓜尔蒂*马尔德”的穷学生,而是风流滥情的曼图亚公爵。   曼图亚公爵拥有的情人不计其数,是个能当着贵族的面就勾引其妻子的浪荡公子。格莱托曾为他的猎艳大计出谋划策,却从未料到这把邪火会烧到自家的后院。   他被平日里戏耍过的宫人合伙欺骗,将亲生女儿当做伯爵夫人献给了公爵,发现真相时却为时已晚。   悲愤不已的格莱托决定杀死玷污吉尔达的公爵。   他找来了杀手,定下了计策,收到裹尸袋的那一刻,却发现里面躺着的是身穿男装的女儿――吉尔达爱上了虚情假意的公爵,爱到甘愿替他赴死。   而女孩在父亲的怀里停止呼吸之时,高墙之中的公爵正在纵声高歌。   自作自受的弄臣、薄情寡义的公爵和被摆上祭坛的无辜女孩,三者交织在一处,深深地烙印在了林|的视网膜上。   “李斯特将歌剧的第四幕改编成了同名钢琴曲。”   何清琉在琴凳上坐了下来,双手放到琴键上。   流畅的旋律从青年的指下淌出,舒缓的情歌与讥讽的跳音相间,紧凑的节奏与倾泻的和弦赋予了乐曲难以忽视的华丽感,与林|听过的原曲大相径庭。   林|仿佛置身于浮华的宫廷之中,衣香鬓影之间,一场悲剧缓缓拉开了帷幕。   直到钢琴声停下许久,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好琴。”何清琉的手指在琴键上流连,“留在你这可惜了。”   喂!   音痴大小姐表示有被冒犯到。   “你不觉得这个故事跟如今的境况很贴合吗?”青年问道,“我们正在一座弄臣之城。”   |*伪装弄臣*林表示无法反驳。   毫无疑问,渣爹林放就是麟城的亚图曼公爵,风流成性,四处留情,然后自给自足的制造了一大群格莱托,没事就耍猴玩。   而格莱托们呢,嘴上说自己是公爵最忠诚的舔狗,但里面保不齐就藏着想要以下犯上的奇行种。   双方就这么形成一个闭环,一边相爱相杀,一边跟其他贵族、外臣勾勾搭搭,水性杨花的同时竟然还流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忠贞。   就连贵为男主的林妄生也逃不出这个莫比斯环,在仇恨和贪欲的驱使下,成为了翻版的林放,然后现场表演了一出头变烟花。   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无论男主也好,渣爹也罢,都被一把大火烧成了渣渣,拉去肥土说不定还能化作春泥更护花,为环保事业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我觉得我是伯爵夫人,”林|想了想,“只是故事里微不足道的小配角。”   “不,你不是。”何清琉轻轻放下了琴键盖。   “你可真是个好人。”林|十分感动,像这样为了别人的自尊心说瞎话的好同志真是不多了。   青年一歪头,“我是说,你很快就不是了。”   话音刚落,林|扔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瞟了瞟不动声色的青年,林|咽下了一大口唾沫,后知后觉的有了些不详的预感,而在手机屏幕上,两个字清晰可见――母亲。   点下闪闪发光的绿色图标,女孩小心翼翼的把手机贴到了耳边,“喂,你好?”   “我一点也不好。”电话那头的陆姬琦异常冷酷,“你没事救白瑞那个混小子干什么?让他暴死街头不好吗?”   “因为我是全球圣母联合会的荣誉成员?”林|试探道。   “你少给我贫嘴!”陆姬琦听上去快气炸了,“我不是让你收敛点吗?明知道你爸正在跟你大哥别苗头,还挑这个时点招摇过市?”   “都怪我,都怪我,”林|的求生欲提着裙摆在跳踢踏舞,“都怪我是新时代的四有青年。”   电话那头的陆姬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林、|,”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给我听好。”   “白家为这事登门拜谢了你爸爸,他现在对你很满意,不仅方才当着众人的面夸赞了你,还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集团最近空出了一个总经理助理的缺儿,他要你顶上。”   总经理助理,一个大型公司里最具迷惑性的职位,没有之一。   在许多不知情的人眼里,这个职位似乎与那些端茶送水的生活助理也没什么两样,只是服务对象更高端了一些,实际上,他却是实打实的公司高层。   这个职位相当于一个公司的大管家兼行政秘书,掌握着公司里所有能说、不能说的秘密,可以说是公司老大的嫡系下属,非死忠不可担任,而且工资也相当可观,有时甚至能跃居全公司之首。   对于林|而言,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如果董事长兼总经理不是林放的话。   换言之,如果她接下了这个职务,就相当于成为了林放的心腹,整个公司高层,除了林放本人和副总经理,就是她了。   顺带一提,林氏集团的副总经理只有一个,叫做林妄言。   这块饼里有毒!   林|立马就意识到了渣爹的险恶用心。   这已经不是在大哥面前给她上眼药了,完全是拿着眼药水的瓶子吨吨吨的往里灌啊!不把他俩逼的拿刀互砍那是绝对不会罢休。   至于权力?   呵呵,林放那种连总经理之位都不肯分出来的章鱼怪,能让她这个总经理助理名副其实了才有鬼。   “其实我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是一个高尚有情操的人,是一个愿意为了理想而奉献终身的人,见死不救有违我的原则,”林|说的一派郑重,“表扬我心领了,物质奖励就不必了吧?”   “怎么,现在知道打退堂鼓了?我告诉你,晚了。”陆姬琦没好气的呛她,“你爸让你下午就去公司报到,要是这么简单的事你都能搞砸,就尽早收拾东西回老家种田去吧!”   说完,她气哼哼的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里传来的“嘟嘟”声,林|不仅没有如丧考妣,反而眼睛一亮。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林放想要看她和大哥斗个你死我活,但她又不是真的“林家子弟”,也没经过“狼性教育”的从小洗脑,更不打算掺和进林家那个烂摊子再被男主天诛,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搞砸啊!   不愧是被彩旗围攻还能稳坐正宫之位的陆妈,随便说一句话都辣么的发人深思!   “听上去,你需要一点帮助?”把母女对话从头听到尾的何清琉适时说道。   “当然!”林|一边应着,一边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我有了一个新的计划。”   “喂,金秘书,”电话很快被对方接通,新鲜出炉的林总助温柔似水,“滚来上工。”   拒绝狂热事业粉的第一步,给自己雇个耐揍的保镖。 第17章   金承再一次见到林|时,差点没认出来。   “上车。”透过茶色的车窗,林|对他颔首,微微敞开的窗口仅能让人窥见她打了一层淡淡眼影的杏眼和纤密的睫毛。   男人不情不愿的上了车,大大咧咧的瘫在了副驾驶上,唯有时不时瞟向后视镜的举动暴露了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游刃有余。   女孩坐在轿车后座上,身穿一袭藕荷色衬衣长裙,同色的皮质腰带勾勒出了纤细的腰身,外搭的沙色风衣一直垂到小腿肚,露出了一双裸色的小高跟。   一对水滴状的宝石耳坠镶在小巧的耳垂上,细碎的钻石拱卫着斑斓的主石,与嵌在锁骨窝处的太阳型吊坠交相辉映。   作为没药救的直男癌患者,金承对这些能掏空他钱包的小石头是没有半点研究,不过林|身上这套大概是唯一的例外。   何氏旗下珠宝店Gaea的当季新品,全部选用天然黑欧珀,他老妈已经在家里心心念念了大半个月,一套下来,价格能让骨子里还是包子店老板的金大福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反正能让老城区的包子铺破产几个来回了。   “你这是转行去直播带货了?”他语气里充满了疑惑,“要推销这个,你得直接找我妈,但别说是我说的,否则我爸得让我哥绑了我沉海。”   “谢谢你给我指了条搞死你的明路。”林|面无表情。   别看她外表冷艳高贵,小心肝其实已经颤出了残影。   这套能索掉金承小命的欧珀首饰,就是何清琉所说的“一点帮助”。   不要问她为什么“一点”后面多出了这么多个“0”,可能这就是有钱人吧。   现在林|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好,那一连串“0”就要从自己的银行卡上扣――毕竟,她只是一个木有感情的移动展示柜。   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放眼整个麟城,应该都没有几个人敢对如今的她说“不”――他们都怕被碰瓷。   “咱们现在要去哪儿?”金承识相的转换了话题。   “当然是带你去熟悉工作环境。”林|说的煞有介事,“好好把我亲切又体贴的一面牢记在心吧,金秘书。”   刚刚体验了一把何谓“自取其辱”的金二少闭上了嘴巴,在心里安慰自己起码还是个“秘书”,在接到电话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会被派去当洗脚婢。   大哥说的对,胡编乱造的电视剧要少看。   大概同样慑于欧珀套装的赔付价,往日里一碰方向盘就动如疯狗的宋小哥难得洗心革面,稳稳当当的把人送到了位于市中心的金融商业圈。   一栋仿若风帆的奇特高楼被无数CBD簇拥着,矗立于寸土寸金的商圈核心,而挂于风帆尖顶的“林氏集团”四个大字更是自带千条瑞气。   这座楼被称作“百川入海”,是林放年轻时的得意之作。彼时他不过是一名建筑专业的普通毕业生,画出的草图无人问津,直到借着岳家赚了第一桶金,才成了麟城冉冉升起的新贵。   功成名就之后,林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主持修建了这座风帆大厦,把自己的名字溶入了麟城的血肉之中。   如果刨除了借老婆母族上位的经历,这家伙勉强也能算个励志型枭雄,就是这锅鸡汤太毒了,谁喝谁死。   就像金传所说的那样,林|名下的林氏煤业并没有并入林氏集团,考虑到他们的大部队都在深山老林勤勤恳恳的挖煤致富,负责销售与对外联络的行政人员凭借着老板的家族关系,以亲情价在风帆大厦里租了整整一层楼,层数也非常吉利――22。   每次看到这个数字,林|都怀疑原主遭到了亲爸的嘲讽。   此刻午休刚结束,不少人西装革履的员工从附近的商圈里走出,成群结队的往大厦里赶,因此,林|一行人的轿车甫一露面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宋小哥把车停稳,下车后一路小跑,殷勤的打开了后车门。   林|扶着他伸出的胳膊下了轿车,在一片“林总”的招呼声里向四周点头致意,如果她有数据面板,此刻脸皮厚度和中二属性一定是呈直线上升趋势。   磨磨蹭蹭不愿露面的金承被宋小哥粗暴的扯出副驾驶,往鼻子上架了一副黑框平光镜,然后往怀里塞了一个又重又沉的公文包。   “去吧,金秘书!”宋小哥露齿一笑,然后钻进车里,跑没影了。   金承觉得自己被下了套,并且这种感觉在进入风帆大厦后愈演愈烈,等电梯的人把他们围在中间,投来的眼神仿佛在目睹哥斯拉登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踏进电梯,金承就低声说道,“他们看咱们的眼神不太对!”   “当生存环境急速恶化,”锃光瓦亮的电梯门倒映出女孩杀气密布的面庞,“有些企鹅决定走上犯罪的道路。”   金秘书:???   “叮!”   清脆的铃音响彻狭窄的电梯厢,林|一撩长发,率先迈步走了出去,金承这才发现,二人所停的楼层并不是传说中的“22层”,而是贴有“会议室”字样胶布的顶层。   有诈!   绝对有诈!   老金家的傻儿子此刻终于反过了味,然而为时已晚,守在电梯口的迎宾小姐笑眯眯的伸出手,硬生生的把这只八爪鱼从里面给掏了出来。   那厢金承在迎宾小姐手里上演绝地求生,林|这厢已经迎面对上了一个……极为壮观的将军肚。   “林小姐!”将军肚上下颠颠,看起来蔚为壮观,“真是好久不见啊!”   瞥了一眼男人犹放在签名簿上的手,林|笑容甜美,“王总。”   “哎呀,这么喊可折煞我了!”王总摸了摸疑似本体的将军肚,“我只是一个小股东而已,叫我老王就行了嘛。”   “那您也喊我小林就好了呀。”林|十分上道。   二者相视一笑,均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如出一辙的虚情假意,一股惺惺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   在迎宾小姐诡异的眼神里,这一胖一瘦同时搓了搓手,顶着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以插香结拜的气势一同进入了会议室。   而被强怼到签到台前的金秘书手拿着钢笔,看着洒金签名簿上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名字,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掉入了狼窝。   写真名的话――   顶着众人灼灼的视线,他强装镇定的推了一下眼镜。   ……会死的吧?   留着金秘书独自品尝水深火热,林|这头已经成功跟王总搭上了线。   这货并非是他嘴里所说的“小股东”,而是林氏集团持股率占第三的独立董事,在麟城及周边也是小有名气的投资人,靠着吃分红长得白白胖胖、满嘴流油。   顺带一提,第一和第二大股东分别是林放和林妄言,而后者的股份承自已逝的母亲,也是林放子女中唯一一个在集团总部任职的人。   不过,从今天起,这个“唯一”就要变成“唯二”了。   林|进场时,董事已经到了大半,放眼望去,那是一个都不认识――除了坐在主位左边的黑面神。   林妄言的眼刀快把她给戳穿了。   “大哥,”女孩用了同款苦大仇深的表情回望他,“吃了吗?”   林妄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别站那丢人了,”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花光了一辈子的耐心,“赶紧过来坐下!”   看着长长的实木会议桌,林|犯了难,走过去不难,但她应该坐哪里啊?   就在她踌躇的时候,王总大摇大摆的走到首座的右边,一屁股坐到了扶手梯里。   “来来来,小妹妹坐我旁边,”男人一张嘴就把二人的辈分碾的一塌糊涂,“林副总太凶啦,老王我怕你受气呐。”   林妄言一听就要瞪眼睛,等看到林|真跑到王总旁边坐下,顿时恨不得把面前的瓷杯扣到她脑袋上。   老头子满肚子坏水,陆姬琦怎么也算是人精,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讨债鬼?   而讨债鬼林小|生怕自家大哥的肺气不炸似得,欲盖弥彰的捂住嘴巴,凑到王总身边说小话,“王哥,你和我大哥有过节?”   “说过节也谈不上,”男人含含糊糊的说道,“其实吧,我就是看他那霸道总裁的做派不顺眼。”   这么说着,男人从衣兜里掏出金属烟盒,在会议室大大的禁烟标志下,从里面抽出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塞进了嘴里。   “天一凉,就有刁民想害朕,”王总面露沧桑,拿棒棒糖棍像是在夹雪茄,“妹儿啊,你王哥活到现在不容易啊。”   “他们霸道总裁就没一个好东西!”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林|缓缓抬头,就看到本公司最恐怖的那个霸道总裁正背着手站在二人身后,一脸慈祥。   “天凉了,”林放笑眯眯的念出那句霸总界的传世名言,“该让王氏破产了。”   “啪!”   王总手里的棒棒糖掉到了地上。   “林董!”他颤抖着伸出手,声嘶力竭,“你听我解释!!!!” 第18章   破产是不可能破产的, 因为无产可破。   作为一名专业投资人,老王他躲过了无数霸总的明枪暗箭,早就领悟了对付这群妖艳贱货的终极大招――如果你没法击败他, 那就成为他的队友。   这货在投资界是有名的花心大萝卜,堪称撒币胖天王。   碗里放着林氏集团,嘴里嚼着金家食铺, 小眼睛还一直瞟向锅里那些外市摇钱树,比如某何姓珠宝商, 可谓是浪得飞起。   但这都不妨碍他在大魔王面前点头哈腰, 选择从心。   没办法,挣钱的那个是大爷,形式永远比人强。   于是林|眼睁睁的看着这位“霸总天敌”冉冉升起, 然后一个凌空侧翻七百二十度, 花式跪在了渣爹的座下。   不费吹灰之力就收服了撒币胖天王,林老妖笑呵呵的坐到了主位上,“哎呀,玩笑而已, 你啊, 就是少了点幽默感。”   我缺的那是幽默感吗?我缺的明明是胆子!   警报解除,王总从衣服里掏出手帕,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本次我召开董事大会,是有件事想与诸位商议。”   “我的女儿林|回到了麟城。”林放和蔼一笑, 还真的有那么一点慈父的样子, “这丫头啊,这些年在外面受了很多罪,我啊,舍不得她再出去吃苦, 就想帮她在公司里谋一个小小的职位,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个安稳。”   “游子归家、倦鸟还巢,这是大好事啊!林董舐犊情深,也是人之常情。令嫒秀外慧中,年纪轻轻就有了自己的一番事业,怎么能屈就普通职位?”隔壁老王连吹带捧,“我看公司刚空出一个总经理助理,她就很适合嘛!”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王大发其实跟林放不是那么对付,林|几乎要以为他是老头子请来的托。   这一句句说的就像是事先对过词,就连职位都猜的一丝不差,真不愧是八面玲珑的人精。   “哎呀,王总夸的太过了。”林放笑成了一朵食人花,“小|还是一个年轻人,她还有得学呢。我把她安排到我身边,也是为了多多历练孩子。”   言下之意,竟然是当场就要把这事给定下,当即,不少董事陪笑的脸就僵住了。   林放嘴上说的好听,做的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总经理助理”可不是什么“小小的职位”,而是实打实的公司三号人物。   王一发能爽快答应,是因为他是不参与公司运营的独立董事,但其他人就没这么潇洒了。   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仅凭林放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成了公司的实权人物。就算大家早知道自己在给林家打工,可谁不要面子的呀?   当然,要这群家伙摆明车马去反对也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们还没活够。   董事们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就在大家以为这事就这么尘埃落定的时候,一条纤细又白嫩的胳膊突兀的从众人之中抬起,凌驾于无数个毛发稀疏的头顶,甚至隐隐透出一股独树一帜的风采。   在看清举手的人是谁后,董事们的地中海上又挂满了问号。   “林|,”林妄言点破了这位“勇士”的大名,“你在干嘛?”   林|一本正经的答道:“我在举手发言。”   “你是小学生吗?”林妄言是真的想打开她的脑子看一看。   “不,”林|纠正他,“大学生发言也是要举手的。”   林妄言想打死三十秒前嘴欠的自己。   “好了,”看不下去的林放发了话,“有话就说,不用举手。”   于是他们就看到女孩一脸恍然的收回胳膊,从座位上站起身,认认真真的说道:“怎么说我也和大家是出初次见面,想了想,也没啥礼物可送,只能给大家表演一段才艺。”   “这也太客气了,”王总小声嘟囔,“来都来了,还带啥礼物……”   大概是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竞选职位,除了他以外,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甚至不少人搓了搓眼睛,怀疑自己不小心打了个盹。   见没人出言反对,林|用手在嘴巴上比了个喇叭,“金秘书!”   躲在角落里的金承闻言一个机灵,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用龟速挪到了女孩身边。   林|:“今天喜事临门,我俩来给大家说段相声。”   金承:“没错。”   林|:“首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林|,是一名随处可见的煤老板。”   金承:“谦虚了。”   林|:“而站我旁边的这个人呢,姓金,是我的秘书。正所谓有事秘书干,没事干……”   金承:“唉唉唉!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林|:“总而言之,我们今天要给大家带来一项魔术表演,表演内容就叫做大变活人。”   金承:“哎呦,您还会这个呢?”   “那可是,您瞧好。”林|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抬手,冷不丁的就把青年鼻子上的眼镜给撸了下来。   没反应过来的金承嘴巴张成了“o”型,与不明所以的大佬们尴尬对视,直到隔壁王总突然一拍大腿:   “我就说这家伙看着眼熟,这不是金家老二吗!”   金家的人混进了董事会!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林妄言偷偷去瞟老头子,就见后者神色如常,颇有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动的气概,只是那面皮怎么看怎么有点青。   大魔王变了脸,董事会终于在变成菜市场的边缘被拽了回来。每个董事都摆出了最为正经严肃的面孔,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在众人头顶盘旋,硬生生把阳光明媚的楼顶会议室给衬成了大哥砍人现场。   大家一齐眨了眨眼睛。   “林|,”林放缓缓说道,“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林|闻言笑了笑,“金二少上门负荆请罪,还说要给我当牛做马,诚意如此之足,我也不好驳了人家的好意,只好找了个端茶送水的工作给他。”   “因为事出突然,就没先跟您老人家打招呼,毕竟这是我们林氏煤业的内务,也不好让外人知道。”   这一番话听得董事们目瞪口呆。   一帮子人看看老林头,再看看小林姑娘,看看小林姑娘,再回去看看老林头,终于后知后觉――他们怎么嗅到了一丝瓜的味道呢?   偏偏同样身为老林家一份子的林妄言,靠在宽大的扶手椅上,注视着对峙的父亲和妹妹,眉毛一挑,面上透出了几份看戏时才有的戏谑。   好好地董事会就在这一刻彻底变了味。   “小|,”林放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惆怅,“你这孩子到底还是跟我生分了啊。”   若让不知情的人来看,撇去表情有些生硬,还真有几分老父亲的痛心疾首。   可惜,在场没人买账。   “就一年的见面次数来看,咱俩确实不熟。”林|实事求是,“特别是我有一百多个兄弟姐妹的时候,分到的父爱确实少了点。”   不,我还没生那么多。   林放面皮抽了一下。   “况且,您还有老妈、大姨太、二姨太、三姨太、四姨太……”林|掰着手指数了起来,“……十三姨太、十四姨太要照顾。”   “赵秘书、钱秘书、孙秘书、李秘书、周秘书……吴秘书要关怀。”   “郑小姐、王小姐、冯小姐、陈小姐、褚小姐……卫小姐要光顾。”   “蒋同学、沈同学、韩同学、杨同学、朱同学……秦同学要资助。”   在这清脆的报名声中,林放的血压突突飙升。   好不容易等到林|停下,就见她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伸出手眼看还要继续数――   “行了!”林放气沉丹田。   “爸,你怎么了?”林|一脸不知所措,“是不是我漏了哪个阿姨没说?”   “……”林放顿了顿,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爸爸还有些事要跟董事们说,你先出去玩一会儿。”   再看这个倒霉孩子,他血管准得爆!   “昂。”林|乖巧点头,临走前还不忘情真意切的表白一番,“爸,千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我和几百位小妈都会心疼的!”   说完,她就蹦Q出了会议室的大门。   一离开楼顶会议室,金承对林|竖起了大拇指,“虽然我属虎,但你是真的虎。”   “嘘,”林|把食指贴在唇上,不顾礼仪小姐异样的眼光,整个人都趴到了会议室的大门上,把耳朵贴到了门缝前。   而在一门之隔的地方,会议仍在继续。   偌大的会议室鸦雀无声,四五十岁的大老爷们个个面部肌肉颤动,仿佛在尽力忍耐着什么。   他们当中,平日里被自家的兔崽子气的头顶生烟的也不在少数,但这么见者伤心闻者流泪的事落到林放头上,怎么就这么……喜闻乐见呢?   做得好!就连老林头的狗腿子都想为你鼓掌。   眼看气氛就这要这么僵持下去,王一发摸了摸肚皮,笑眯眯的说道:“哎呀呀,看到林小姐这么朝气蓬勃的样子,我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啊。”   “我当年也是这样啊,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能闯出一片天地,对父母的安排不屑一顾,还各种找茬破坏,把我爸气的头顶冒烟。年轻人嘛,要是光想着在父辈的荫蔽下生活,没有点冲劲、闯劲才糟糕呢。”   见有人打圆场,林放才放缓了脸色,“小|这孩子少时不在我身边,长成了如今的叛逆模样,让诸位见笑了。”   “林董这么说可就错了。”一名坐在角落里的董事突然说道。   这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生的干瘦,眼窝凹陷,一看就是殚精竭虑,为公司操心到睡不着觉的好干部。   只听他侃侃而谈:“令嫒到底年轻,阅历还少,误以为这林氏集团跟那些不入流的小公司般一样是董事长的一言堂,才会如此冲动的顶撞家长。”   “实际上,即便是有林董您的举荐,她这总经理助理当不当的成,到底还是要看董事会的决议。”   “您说是吗?”   当然不是!   众董事对着这位同僚肃然起敬。   能把“舔狗”和“应声虫”诠释的这么有尊严,你可真是个人才!   要在平时,这几句话足以触怒林放,然而此时此刻,他只是眯了眯眼睛,慢条斯理道:“那是自然。”   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能听出这位大爷的言外之意――他后悔了。   林放捧林|,无非是想要一件趁手的工具。   当他发现这件工具没有想象中好用时,自然就起了换掉的念头――反正他有一整个备品仓库,这个有点缺心眼,就换下一个嘛!   但让他现场打自己的脸显然不可能,这时候,本是虚设的董事会倒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想通了这一点,董事们顿时就荡漾起来了。   哎呀,当惯了背景板,突然大权在握,怎么还有点小激动呢?   “既然如此,咱们就直接投票吧。”冷眼旁观了许久的林妄言说道。   有了他发话,一门心思假装自己是雕像的礼仪小姐们终于动了起来。   “同意我妹妹入职集团的,在票上画圈,不同意的,就画叉。”说完,青年拿起一张票,用钢笔在上面写了一个格外嚣张的“O”。   见状,董事们纷纷摇头,怎么能让这么叛逆的熊孩子混进林氏集团高层,这不是明晃晃的给老大添堵吗,必须不能够啊!   然后他们就快乐的画了一个圈。   没别的原因,匿名投票,爽就完了。   每个人都觉得只有自己叛逆了一回的结果是,当全票通过的结果被公布时,没人有勇气去看林老妖的脸色。   门外的林|:……这都能行?   商场真是变幻莫测,她还是太年轻。   要是说在场中人有谁比林|受伤害还深,那就只能是被人骗身又骗心的林渣爹了。   董事长大人第一次对那些被他抛弃的纯情少女感同身受,目之所及,看谁都像是玩弄过自己的渣男。   可偏偏,他还不能报警。   他恨呐!   最重要的是,林|那丫头到底哪来的那些情人名单?里面甚至数到了他前天刚认识的新宠!   坐在阳光灿烂的会议室里,林放久违的感受到了自脚底升起的寒意。   相比之下,董事会上的尴尬都不算个事儿了。   散会之后,林放直接坐着专梯回了办公室,把献殷勤的秘书直接赶了出去,关着门在屋里冥思苦想。   整个麟城,能把他的私下动向摸的一清二楚,除了金大福那个妻管严,还能有谁?   金承那边刚负荆请罪,林|这边就能点出他金屋藏的那些娇,这还能是巧合?   好你个金大福,平日里装的那么憨厚,原来也会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林放是越想越气,直恨的牙根痒痒。   要说他和金大福的恩怨,能追溯到两人都是穷小子的年代。那时候他俩一个在老城区支了个小摊卖包子,一个意气风发迈出校门,正打算在商界大展拳脚,怎么看都不该有什么交集。   然而,他们不仅有了,还结了怨。   他俩结怨的理由也异常简单――三观不合。   直到功成名就的如今,林放已经修炼成了千年的狐狸,唯独一想起金大福,肺管子就濒临爆炸边缘。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给保安部打了个电话,“去把金承给我抓起来!”   我没法搞我亲闺女,我还没法给你儿子点颜色看看?   与此同时,他的怀疑对象正跟在新鲜出炉的林特助身后,兢兢业业充当着跟班角色,怎么也想不到一口黑锅正从天而降。   而林特助,正在自家大哥面前装小绵羊。   早在董事会刚结束,林副总就在礼仪小姐的通风报信下将偷听二人组抓了个正着,此刻正在例行审问。   “怎么,皮硬实了?”林妄言冷笑道,“不仅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还敢顶撞老头子了?”   “不是,我怎么就不三不四了?”金承一听就跳了起来。   然后他就狠狠挨了林|一记铁砂掌。   “是是是,大哥你说的都对。”女孩就差“咩咩”叫两声了,看上去那叫一个乖巧。   林妄言抄起手,“说吧,你今天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我就是不想趟这摊浑水。”林|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林妄言的脸色,见他并没有因把林氏集团比为“浑水”而不快,才放心的说了下去,“要说我对林家一点想法都没有,那肯定不是实话,但这块蛋糕太烫了,要想要咬下一块,必须要烫下嘴上的一层血皮,而我也不是非要吃到蛋糕才能活,既然这么危险,那我宁肯不张口。”   “只是没想到,我都这么折腾了,竟然还是被选上了。”女孩无奈的摊手。   “你说的……是真心话?”男人看她的目光染上了一丝打量。   “当然是真心话。”林|挺起了胸膛。   她名下的煤矿可是有作者亲自开的“哪怕老板不务正业,也能百分百安全盈利”的石墨烯金手指,超长续航,终身保修,唯一的缺点就是老板以后会换人。   这么一想,气氛突然就悲伤了起来呢。   “反正……”林|含糊了一下,“我已经够有钱了嘛。”   “这倒是真的。”林妄言闻言也笑了一下,“比你有钱的,整个麟城也找不到几个,又谈了上一门好亲事,就连王一发都要卖你个面子。”   这么说着,他抬手一指女孩胸前的欧珀项链,“不过你确定刚刚说的想法,项链的主人也赞同吗?”   “要知道,何家可不是慈善家。”   林|一时语塞。   她确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诚然,在原文中,男主那位无名氏姐姐最后远嫁他乡,成为了林家唯一逃脱了死亡结局的人,但她的离去难免萦绕着点狼狈而逃的意味。   何清琉说,何家无意于掺合林氏内务,可当他有机会从林家这块热气腾腾的精美蛋糕上咬下一块时,还会这么说吗?   等等。   林|突然给思维踩了一个急刹车。   林妄言说的固然很有道理,但这关她什么事啊?   何家想要分一杯羹也好,林氏集团可能面临的危机也罢,都是继承人才需要去烦恼的事好吗?   反正老林家都是塑料亲情,就算老公和大哥打起来,她也只会为挣钱养家的人摇旗呐喊。   想通了这一点后,林|看林妄言的眼神立马就不对了。   你这浓眉大眼的竟然也会挑拨离间!   见到自己挖的坑被人发现,林妄言脸都没红,丝毫没有破坏亲妹与未婚夫感情的愧疚,“哟呵,你比以前聪明了嘛。”   “不过说真的,要是你那未婚夫真的想掺合这事,你打算如何应对?”   “那肯定是帮他啦。”林|想都没想,“老公的钱我能不能蹭到是个未知数,但大哥的钱你一定不会给我花!”   想空口套路你|姐?不可能!   她可是“向钱看同萌会”老会员了。   “林、小、|,”林妄言吐字极重,甚至有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思,“你可真是――”   林|一看不好,赶紧找补,“但是换了其他人、我肯定帮你啊!”   林妄言瞥了她一眼,正待说什么,就听到“叮”的一声响起,身后的电梯门打开,一串穿着警卫服的彪形大汉走了出来,在三人面前一字排开。   “林总。”他们一齐说道,“林董让我们把金二少扭送去派出所。”   “什么?!”   金承惊的瓜都掉了。   “装什么装,”林妄言语气凉凉,“你敢来这里就要做好出不去的心理准备。”   “老板!”金承立马转向在场唯一的救兵,甚至不惜抛弃节操,谁知,却看到后者一脸纳闷。   “你咋还没走啊?”林|歪了歪头,“缺心眼吗?”   我缺的最大的心眼就是信了你的邪!   吃瓜误事啊!   “姓林的,你竟然过河拆桥!”金承字字血泪,只见他猛地冲向林|,然后从她身侧一拐,钻进了消防楼梯。   “别跑!”   领头的保安大喝一声,立马抬腿追了上去。   等到大部队浩浩荡荡的追了过去,林|颤巍巍的一句“这是顶楼,别冲动”才冒出个首音。   女孩望着门户大开的楼梯口,楼道上方应急标志闪烁着幽幽的绿色光忙,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就算他能跑到一楼,她吞了一下口水,“大门一关,不是也出不去吗?”   “蠢货没药医。”林妄言嗤笑一声,把目光投向了唯一一名还留在原地的保安,“你还有事?”   “林董说了,要我把林特助送到车上。“那人答道。   送到车上?   林妄言有些愕然的看向年轻的保安,随后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说到底,老头子还是怕这丫头和金承凑到一块儿,又闹出什么幺蛾子。过了今日,她也算是正了八经的集团高层,就算这丫头打定主意白拿钱不干活,到底也跟林氏的颜面挂了钩。   “行吧。”他瞥了一眼林|,嘴里“啧”了一声,“既然如此,路上你就好好跟她说说集团的规章,省得她丢人现眼。”   说完,男人径直走向电梯,按下了开门键。   电梯门应声而开,林妄言走入其中,先按下了“1”,又按下了关门键――不去亲眼瞧着保安抓住金承,他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电梯门缓缓关闭,也将女孩与保安的身影隔绝在外。看着屏幕上飞速减少的数字,林妄言突然身体一僵。   他忽然意识到――方才那个保安,是个他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保安部来了新人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名连他都没见过的新人,是怎么一眼认出林|的?   那个人有鬼!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刻,林妄言当即按下了最近的楼层,等到电梯停下,又立刻去按顶楼的按钮。   然而,一下按完,按钮丝毫没亮――有人在更低的楼层叫了梯。   当机立断,林妄言冲出了电梯,转而按下了向上的叫梯键。   指示灯亮起,显示的电梯所在楼层却是地下车库。   “该死!”忍不住咒骂了一句,林妄言掏出手机,拨出了出去。   等到对面一接通,他就噼里啪啦的交代起来,“联系监控室,让他们把顶楼的监控画面全部切出来,全部给我盯好了,看到小姐的情况立马告诉我。”   “顶楼往下五层的保安停止巡视工作,全部走楼梯去顶楼,直到他们找到小姐并确认她安全为止。”   “哪个小姐?”看着显示器上逐渐攀升的楼层数,林妄言冷声说道,“你以为我户口本上还有几个妹妹?”   与此同时,留在原地的林|看着大哥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眼角余光扫到等在一旁的保安,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   这人戴着与衣服同色的棒球帽,帽檐盖住了大半张脸,仅是看下巴就能看出他超乎寻常的年轻。   林|感觉到自己心跳正在直线加速。   不,不是心动,而是心慌。   上一次她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去白瑞店铺的扶梯上。   一股凉气正顺着女孩的腰部往上爬,在她的脑海中,那个惊鸿一瞥的油漆工逐渐与眼前的保安身形重合。   “不按电梯吗?”目光往楼梯方向一扫,林|稳了稳神,笑着说道,“老爸就是爱操心,我自己一个人也行的。”   “林氏集团的高层都在下一层办公,但林总似乎没有回去。”保安的声线带着微微的沙哑。   看着停在一楼的电梯,林|没有说话。   “林董说了,要我务必护送您离开。”保安一边说一边向前迈了一步,“我本来是想这么说的。”   话音刚落,林|猛地的前冲,刚迈出一步,就被一股大力狠狠的拽了回去!   “别动。”   男人的手臂肌肉硬的像石头,让林|有了被铁枷捆住的错觉。   紧接着、头顶便传来了青年特意压低的声音。   “监控室显示屏的电源线被我提前切断了,要恢复恐怕得花点功夫。”   “如果你叫,我就卸掉你的下巴。”   “如果你试图逃,我就踹断你的腿。”   短短两句,来人便透出了无边的凶狠。   “少侠,冷静。”林|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试图自我抢救,“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跟我好好商量。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答应呢?”   “就拿绑票这件事来说,你要是愿意把从老林头那要来的赎金跟我对半分,我也不是不能主动配合的呀。”   “对半分?”保安语调古怪的重复了一遍。   “好吧,我也觉得对半是有些过分,但讲价的艺术就在于给双方留下充足的发挥空间嘛,”林|试探道,“要不,六四?”   这一次,对方也不废话,直接把她往会议室方向拖了过去。   此时的会议室空空荡荡,林|一路被硬推着走,一有回头的迹象就被死死捏住下巴、疼的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绑匪”的目的很明确,直奔林放那台专用电梯而去,抓着林|的手往电梯上的指纹解锁机上怼。   出乎林|意料的是,指纹机发出“叮”的一声,竟然真的亮起了绿灯。   “你小时候跟着林放来公司玩过。”见她一脸震惊,“绑匪”开了金口,“陆姬琦花了大价钱买通电梯维护公司,让他们一直保留了你的指纹。”   没等林|消化这句话,就听他继续说道:“要不是他们为了抓金承开启了门禁系统,我也不会打你的主意。这电梯直通地下车库,只要你听话,我保你无事。”   什么人才需要千方百计的潜入,再鬼鬼祟祟的离开?   答案很简单――小偷。   得出这个结论,林|紧绷的身体微微松缓了一下。   还愿意出言解释和安抚,就说明对方暂时没有转职去当杀手的意愿。   况且,听这个人的语气……他八成和原身是认识的。   配合男人进入专属电梯,为怕自己从电梯的反射中看到什么要命的东西,林|甚至还主动闭上了眼睛。   在高速电梯中闭眼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失去了视觉后,其他四感在短时间里被迅速拔高,鼻尖萦绕着身后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刺鼻烟草味,脚下像是开了一道无底深渊,林|能鲜明的感觉到自己正在下坠。   因此,当身后人开口说话时,她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你好像一点也不好奇我是谁?”保安语气玩味,“还是说,你已经猜到了?”   大哥,我都这么识相了,咱能不自己拆台吗?   一惊过后,林|真是恨不得化身流泪猫猫头,“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   这棒槌是要害她呀!   “别装了,林|!”谁知,身后人像是被激怒一般,伸手就去扯她衣领,“你怎么能忘了我是谁?难道你――”   男人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林|只觉得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向后收紧,勒的她肉疼。   怎么回事?   这家伙难不成是要勒死她吗?   脑子短路了一瞬,随即,她意识到了――对方是在看她脖子上的项链。   那条约等于金承一条命的黑欧珀项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这一刻,林|她战神附体。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抬脚对着青年就踢了过去!   猝不及防之间,“绑匪”被踢了个正着,小高跟与小腿肚进行了亲密友好的深入交流,那感觉之酸爽,当场就让青年倒吸一口冷气,松开了拿着项链的手。   “啪!”   林|踢完之后,一脚踏到了电梯壁上,鞋跟与墙面撞击,让整个电梯厢都抖了三抖。   她维持着双眼紧闭的状态,抬手对着青年鼻尖的位置一指,“你妈妈没告诉过你,不要对女孩动手动脚吗?”   “我……”   “我什么我!”林|身体前倾,手肘搭上了膝盖,“弄坏了这条项链,老娘死给你看,知道吗?”   “绑匪”小哥:???   “我死之前一定会在地上写上你是凶手。”女孩恶狠狠的说道,“你给我小心点!”   她正说着呢,电梯忽然停止了下坠。在“地下车库到了”的电子音中,林|收回右腿,对着风吹进来的方向一点下巴,“愣着干什么,给爷爬!”   被搞的一头雾水的“绑匪”脸涨的通红,眼眶都隐隐带出了点血色,最终还是很恨的瞪了她一眼,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电梯。   他刚一出去,林|立马睁眼扑向了控制板,左手死死的按住关门键,右手握拳,砸向了警报铃。   刺耳的铃音在电梯内响起,另一头很快被接通,传声器里传出了林妄言急切的声音,“林|,你在哪儿?”   啊。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女孩靠在了冰冷的金属壁上,缓缓的蹲了下去。   她这才发现,背部的衣料已经被冷汗打了个湿透。   等到林妄言率人赶到,费尽功夫叫开电梯门,看到的就是自家妹妹跌坐在地,一脸的惊魂未定。   林妄言愣了一下。   在此之前,她还从未见过这位异母妹妹如此脆弱的一面,比起他印象里那个满脸高傲的少女,更接近少时偷偷设想过的模样。   然而,这一瞬的错觉很快就被打破了。   “小言子,快扶朕起来。”林|坚守着最后的优雅和倔强,“朕腿软了。”   “……你还是闭嘴吧。”   话虽如此,林妄言还是上前把这小兔崽子给提溜了起来。   两个小时后,林|坐在大哥的敞篷跑车里,体会到了风驰电掣的快乐。   他们刚在警局做完笔录,如今正在回家的路上。   经过了这么一上午的折腾,林|深深的怀疑自己是出门没看黄历撞了邪,决定回家后好好用柚子叶搓一搓。   倒是林妄言自打从警局出来就一直板着一张脸,活像是有人欠了他五百万。   好吧,区区五百万还不能让林氏集团的少东家黑脸,谨慎起见,让我们在数字后面再加一个“0”。   他不发话,林|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口,一直等到车子在花园别墅前停稳,林妄言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扭头看向了她。   “你真的没看清那人的长相?”   面对男人的提问,林|右手举起,恨不得对天发誓,“保真!”   一边说,她还一边比划,“我这一路都把眼睛闭的死死的,生怕一个不好,他就要杀我灭口。”   林妄言无语了一瞬,“……你这怂到底是随了谁?”   女孩想了想,“可能是隔代遗传?”   林妄言简直要气笑了,“你当我没见过爷爷奶奶?”   “那不能够啊!”林|赶紧安抚,“我说的是我这边,我妈这边,他们怂,他们特别怂。”   然而这话说完,林妄言不仅没感到安慰,反而脸色更难看了一些,直接开车门赶她下车。   被扔在大门口的林|有些茫然。   前有林渣爹制衡朝堂的阴谋被挫败,中有捣蛋鬼妹妹被人挟持,最后去警局还观赏到了对家金二少被警察叔叔教育,这一天对林妄言都不只双倍的快乐了,他这一肚子郁气到底是哪来的?   大哥心,海底针,她这破渔网是参不透了,得借个深海鱿钓船。   这么想着,林|慢吞吞的往家走。   奇怪的是,平日里恨不得一路跪迎她的老管家和郝女仆都不见踪影,就连被她打发回来报信的宋园丁也没有露面。   穿过漫长花园才走到家门口的|公举难得有点委屈――难道我不是你们的小可爱了吗?   正纳闷着呢,她就看到了趴在门上往屋内张望的三人组。   不光如此,这仨嘴巴还张的一个比一个大,仿佛在目睹外星人登陆。   ……怎么回事?家里进熊了?   林|蹑手蹑脚的趴在了他们的后面,一同往屋内张望,结果没有看到什么洪水猛兽,反而闻到了一股极为诱人的香味。   “咕噜。”   她的肚子叫了一声。   扒开挡路的三人,女孩走进屋内,就看到了站在灶台前的青年。   他还是穿着早上那套衣服,唯独多了一件米色的围裙,正用筷子夹起蘸满了蛋液的鱼块,熟练的放进平底锅里。   “回来了?”何清琉没有回头,“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看着何清琉煎鱼的背影,林|鼻头一酸,在前者转身拿调料的时候上前握住了青年的手。   “媳妇儿。”   她泪汪汪的说道。   “还是你好。” 第19章   一句“还是你好”几乎掏空了林|这二十多年所有的情话储备。   当然, 土味情话不算在内。   考虑到她的情话启蒙就是早古电视剧里鬼打墙般“我爱你”和“你不爱我”,能得此佳句实属超水平发挥。   可惜,听完这温情脉脉的一句话, 何清琉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还是我好?”他玩味儿的念道,“是怎么个好法?”   林|闻言琢磨了一下,却一下子就卡了壳。   因为她发现, 想要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就必须要有一个比较对象, 有了比较对象……那还能有命在吗?   嘶。   她倒抽一口凉气。   不愧是作者疯起来连男主都杀的《妄生梦谭》, 谈个恋爱都能处处杀机!   然而自己挖的坑,就算做平板支撑也要爬过去。   “没什么别的原因,”林|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无比真诚, “就是一看到你, 这句话就自然而然的浮现在了脑海里,特别发自肺腑。”   何清琉一挑眉,目测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但他最后还是瞥了一眼锅里的鱼, 放过了这个话题。   侥幸捡回一条小命的林|赶紧溜回了房间。一番洗漱之后, 换上了一身崭新居家服的林老板准时出现在了餐桌旁边。   此时菜已经基本上齐了。   除了点缀着柠檬的香煎三文鱼,还有充作开胃菜的西柚鲜虾沙拉, 林|甚至在桌子上发现了一道塔可饼。   这道塔可就像她在商店橱窗看到过的那样漂亮。   煎到金黄的玉米薄饼包着几乎要溢出来的馅料,散发出肉类与果蔬混合的香气, 配上放在小盏里的暗红色辣酱, 单是看着就能轻易调动起旁观者的食欲。   “咕嘟。”   林|咽了一口唾沫,趁着青年还在料理台前收拾,偷偷伸出手指沾了一点盘边的酱汁,迅速放进了嘴里。   在味蕾与酱汁接触的那一刻, 她的脑子里燃起了烟花。   如果这是《中华小当家》的世界,此时就会有古装美女成群结队的从屏风后走出来,向外疯狂投掷锅碗瓢盆。   等到何大厨收拾好案板,回过身就看到林|正手忙脚乱的弹回凳子上,嘴巴是遮不住的油光锃亮。   叹了口气,何清琉抽出餐桌上摆放的纸巾,一只手撑在桌面,探过身子,用纸巾擦拭着了女孩嘴边残留的油花。   林|主动往前凑了凑,方便青年的动作。   从她的角度来看,何清琉眼眸微阖,身上还残留着做饭时沾染上的淡淡油烟味道。对方的动作轻的不可思议,神情中又带着不可忽视的专注,令人有了一种被珍而重之的错觉。   可惜,那股错觉很快就随着青年撤身离去而消散。   “那天在商场,我看你盯着这个挺久,就试着做了一下,“何清琉夹起一个塔可饼放到了她的盘子里,“酱调的有些辣,吃的时候注意些,一下不要沾太多。”   “嗯嗯嗯嗯嗯。”把头点地像小鸡啄米,林|对着热气腾腾的塔可大大来了一口。   “太好吃了,真的。”把腮帮子塞的鼓鼓的,女孩流下了感动泪水,“你一定能称霸黑暗料理界!”   “……给你个机会好好说话。”   林|求生欲爆表,“大厨,我一定要跟你结婚,咱们明天就去领证吧!”   “好啊。”出乎林|意料,面对这明显的笑闹,何清琉漫不经心的拨弄了一下盘中的鱼块,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比如像今天这回,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能继承你的遗产了,也算不错。”   此言一出,林|差点横尸餐桌――噎的。   “呜呜呜呜。”嘴巴被塞的满满的女孩开始捶胸顿足,直到一杯清水出现被递到她面前,把她从阎王殿大门口又给拉了回来。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林|警惕的看向“救命恩人”,“你怎么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何清琉对此的回答是一指大门口。   宋小哥一边摸着头,一边发出了“哈哈哈哈”的谜之笑声,然后被老管家和郝女仆合力按到了门板后面。   行吧。   林|捂住了脸。   她都能想象到宋小哥一路飙车到家,扯着嗓子高喊“大事不好”,然后被何清琉听个正着的画面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知为何,林|说这话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有点像在学校惹祸了的小学生,回家面对家长的问询还要粉饰太平,“就是公司今天进了个小毛贼,被我一下子撞上了,我最近有点流年不利,可能需要找大师算一算。”   像她这种捡到钱一定上交、过马路必然看灯的五好青年,竟然也会走这种背字,一定是林放那个老王八蛋八字克她!   谁知,何清琉听到她这么问,不仅没笑,反而叹了口气。   放下叉子,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对两个人而言大到过分的餐桌,站到了林|的身侧,抬手轻轻触摸了一下她纤细的脖子。   “疼吗?”他问道。   后知后觉的抚上脖颈,微微的刺痛顺着被手指碰触的地方传来,林|这才意识到,原来电梯里那看似不重的一下,到底是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奇怪的是,明明一路从警局回来,她都没把这点小伤放到心上,可被青年这么一问,一股委屈感却涌了上来,连带着脖子上痛感也愈发鲜明。   “疼。”她可怜巴巴的看他。   “去把药箱拿给我,”见她这样,何清琉对站在一旁的管家三人叮嘱道:“再去打一盆热水,要两块干净的毛巾。”   嘱咐完后,他一点林|的额头,“受伤了都不知道,就知道吃。”   林|别过头,眨巴着眼睛,假装没听见。   等到东西备齐,何清琉将一块毛巾打湿再拧干,仔细的顺着女孩脖子敷了一圈,再用干毛巾擦净,才从医药箱中拿出了伤药,一点点涂到了勒痕上。   对于林|而言,被人上药实在是个新奇的体验。   在福利院的时候,“妈妈”要照顾的孩子太多,不可能每个人都看顾,因此她早早就学会了自己上药,还被评为了院里的“优秀小标兵”。   可惜,无论她表现的多乖、多好,都没有世界首富老爸从天而降,带她领略有钱人的快乐。   等到长大成人,她更是习惯了自己搞定一切,上能换钨丝灯泡,下能打逃窜蟑螂,还会在冬日挺身而出,与霸占床铺的黑恶猫咪势力进行惨烈的斗争,堪称全学院男友力第一人。   久而久之,她都忘了,原来自己也需要被照顾。   于是,何清琉刚合上医药箱,就收获了自家未婚妻一句发自肺腑的“爸”。   “乖。”他欣然笑纳,“等晚上再喊。”   林|刚败下风。   跟这家伙比起来,她清纯的就像是笼屉里刚出锅的小笼包,皮薄馅大,一戳就透。   比不过,真的比不过。   话虽如此,何清琉其实并不打算留下来过夜。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走了。”这么说着,青年放下了挽起的衬衣衣袖,“老管家说你吃不了太甜,我就做了碗杨枝甘露,放在冰箱的隔间里,记得吃。”   贤妻属性万岁!   林|欢呼一声,就想冲向冰箱,然而刚迈出一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扔下一句“等等”就哒哒哒的跑上了楼。   何清琉目送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扶梯尽头,裤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拿出手机,他只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就利落的按断了电话,再用眼角余光往旁边一扫,趴在大门口的三个脑袋一个个慢慢的撤了回去,活像是打地鼠机成了精。   等到三个吃瓜群众自觉离开,林|这才捧着一个小盒子,步履轻快的飘下了二楼。   “Gaea”――何清琉一眼就扫到了自家店铺的标识。   “这是之前你借我的首饰。”女孩小心翼翼的把盒子递给他,有点心虚的挠了挠脸颊,“项链被人抓了一下……要是坏了的话,我会按原价赔付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林|内心在泣血。   她与手贱的“凶手”不共戴天!   何清琉闻言失笑,接过礼盒只打开看了一眼便放到一旁,然后对她伸出了手,“手机。”   噫!这么快就要打账了吗?   林|颤颤巍巍的奉上手机,就见青年对着她脸一扫,屏幕就多了一个苦兮兮的自己,还没等她从钱包即将大出血的肉疼中缓过神,手机就又回到了手里。   林|接过手机,就见浏览器被打开,跳转到了一个新的页面,醒目的“Gaea”一词挂在中间。   “挑一件喜欢的,”何清琉一拍她的脑袋,“我付账。”   “未婚妻受了这么大惊吓,不压一压可不行。”   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了个正着,林|呆呆的捧着手机,跟小尾巴一样跟着何清琉走到了门口,再呆呆的说了“再见”,直到郝女仆走过来给她披外套,才猛地回过神来。   要命!   一把捂住脸,女孩发出了一声呻(吟)。   明明提出交往建议的是自己,为什么她觉得正在被反向攻略? 第20章   送走了何清琉, 吃饱喝足的林|把自己关进了卧室。   再三确认关心则乱的郝女仆没有藏在某个角落等待被召唤,她这才鬼鬼祟祟的蹿到了床旁边,循着早上时候的记忆, 从床垫的夹缝里,把那本神秘的日记本给捞了出来。   抚摸着本子华丽的外壳,林|有一种预感, 里面恐怕会藏着不得了的秘密。   毕竟它看起来这么“贵”,还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密码锁。   这个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密码锁, 都可以用拥有者的生日打开。   要是放在一天之前, 林|哪怕知道解法也束手无策,然而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早上那个懵懂又天真的自己了――她已经以“办理入职手续需要”为借口,从管家爷爷那里要到了身份信息!   从今天起, 请叫她“钮钴禄*|”。   兴奋的搓了搓手, 林|对着密码锁输入了原主的生日,然后用力一掰――现在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锁扣纹丝不动。   无论她把生日正着输、倒着输还是螺旋扭曲着输,日记本都没有丝毫要打开的意思。   好吧,她这血统纯正的非洲人, 就算有了偷渡欧洲的经验, 果然还是有意外、无悬念的碰中了那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手里捧着密码日记本,林|仿佛看到了原主充满恶意的嘲笑。   但她是会这种小小挫折就击倒的人吗?   她是。   挫败的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林|嘴里一边发出“呜咽”声,一边扑腾着两个手臂在被套上来回滑动, 假装自己是不小心坠落凡间的逗比天使。   等“大鸡翅膀”挥舞累了, 林|盘腿坐在床上,拿起扔到一旁的手机,调出浏览器,输入了“密码日记本忘了密码怎么办”, 然后点击了搜索。   一瞬间,各种靠谱、不靠谱的方法填满了她的视线。   五分钟后,自觉已经习得开锁之大成的林|郑重的拿起本子,开始了自己的特工生涯。   五秒后,林|的特工生涯,卒。   什么叫“按住解锁键就能看到有数字在动”,她按住解锁键只收获了一片寂寞!   质量太好竟然也是一种痛!   双手托住脸颊,林|对着不配合的密码本频频发射死亡射线,而日记本躺在地上,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在这一刻,她恶向胆边生。   把这倒霉本子揣进怀里,女孩穿好拖鞋,一路小跑着来到二楼露台,踏着小凳爬上花枝形状的金属围栏,一只手抓住栏杆,另一只手将日记本高高举起,对准前方――   准备接受命运的狂风暴雨吧,小妖精!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颤抖不已的声音从楼下传了上来,“小姐……你在干什么?”   林|缓缓低头,在一楼大门口的位置,看到了老管家面无血色的脸和他身后……面黑如锅底的陆姬琦。   妈耶(字面意思)。   十分钟后,林|坐在书房的扶手椅上,双手放在实木书桌,而在她的对面,打扮精致入时的陆姬琦双腿交叠,坐在单人沙发上,旁边的矮几上则放着一看就很贵的手袋。   如果不算在林家大宅那一次简短的接头,这还是林|第一次与这位名义上的“母亲”共处一室。   说老实话,她有点小紧张。   单看外表,陆姬琦简直就是贵妇本妇。   从头发丝精致到指甲盖的妆容也好,价格在五位数浮动的套装也好,都是以往林|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模样,更别说耳朵、手指上零零碎碎的碧玺首饰,和脖子上那块只比巴掌小一圈的蜜蜡了。   当她锐利的目光扫过来时,林|甚至产生了一种即将被支票打脸的预感。   可惜,这笔天降横财她这辈子是赚不到了。   她分陆姬琦的钱,那叫继承遗产。   “知道错了吗?”   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女士香烟,陆姬琦把烟头凑到打火机旁点燃,然后幽幽的吐了一个烟圈。   “知道了,知道了。”林|头点地像小鸡啄米,“我以后爬栏杆一定穿上袜子!”   陆姬琦:???   使劲吸了一口烟,陆姬琦努力保持贵妇气质,“这个事咱们等会儿再说。”   “我听说今天上午的事了。”她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牙疼。   “哦哦哦哦,”林|恍然大悟,眨了眨眼睛,“难道说,经过这一次事情,老头子终于下决心跟你离婚了?”   陆姬琦一把捏折了手中的女士烟。   冷静。   她告诉自己。   这糟心孩子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   现在已经晚了,没法塞回去重生了。   “林、|。”她冷下声来,“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眼下的处境有多糟?”   “你在董事会上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你爸伤透了心。没有他的扶持,你要怎么去抗衡你大哥?更别说还有那群贱种时时刻刻都想取你而代之!”   这么说着,她在烟灰缸里一把按灭了烟头。   “这么多年你怎么胡来我都没管,但你闹脾气也闹够了吧!”   林|想了想,给出了诚恳的答案,“没够。”   经济独立,就是这么硬气。   这个答案成功的让陆姬琦岔了气。   她现在深切怀疑,当年妇产医院是把胎盘当婴儿给接生了,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这孩子怎么一点也没继承她的冰雪聪明。   总不可能……是孩子随爸吧?   想到这里,陆姬琦的脸色一下子就古怪了起来。   仔细想想的话,林家的子女或多或少都有点缺心眼的表现,说不定,她那个高高在上的丈夫其实骨子里也是个……二百五?   有些事情就是不能深想,脑洞一但打开,就像是开了闸的水库,直把好好一张美丽的贵妇脸染成了调色盘。   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一股难言的失落感徘徊在陆姬琦的心头,令她回想起了初恋破碎的那一日。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就叫做――滤镜碎了。   林|自然不知道自己只用两个字就干掉了渣爹的头号“脑残粉”,见“母上大人”神情变幻不定,以为她气狠了,就偷偷从书桌抽屉里摸出了一瓶眼药水。   陆姬琦要是骂她,她就现场表演一个水淹陈塘关!   就在她屏住呼吸,等着对方发难事,手机突然不争气的响了起来。   流畅的钢琴曲在书房里回荡,林|与陆姬琦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肥着胆子拿起了手机。   屏幕上显示出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林|有些迟疑的接听电话,“喂,你好?”   谁知,对面似乎比她还紧张,“林总,您好,我是人力的小张,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不,我更不好意思。   林|默默想到。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是哪位。   听筒里的声音继续:“您昨天安排的人今天没来入职,是推迟了还是?”   哦,对!   林|突然想起来,她家金秘书还在警察局里呆着呢!   三言两语挂掉了电话,她找出金承的号码,顺势拨了过去。   然而,接电话的并不是惨遭雇主抛弃的金秘书。   林|问了半天才知道,金承刚从派出所出来一天就又进去了,算是二进宫,直接被正义的警察叔叔定性为寻衅滋事,干脆的扣留了十天,现在正在办手续,   说完这些,警察叔叔才把电话还给了金承。   “林|!”男人的鬼哭狼嚎从听筒里传了出来,“你没有心!”   “唉,我知道了。”林|语重心长,“你在里面一定要好好反省,争取改过自新。无论你什么时候出来,公司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说完,她直接扣掉了电话,把金承撕心裂肺的“林|你做个人吧”隔绝在了电话线的那头。   她这种喝花露水长大的小仙女,为什么要屈尊去当人?   神清气爽的一抬头,林|差点被陆姬琦直勾勾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没等她反应,就听对方幽幽的说道:“你和金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姬琦此时的态度有些奇怪,面色说不上好看,却也不算难看,比起发现林|与对家私下联系而导致的愠怒,更多的是五味杂陈的复杂。   “其实也没什么,”林|思忖片刻,决定实话实说,“金传想让他弟弟吃点苦头,硬让我帮个小忙而已。”   “原来如此,”陆姬琦听完半点没有生气,反而平静了下来,“金传为人不错,你其实可以跟他多接触接触。”   林|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别这么看着我,”陆姬琦姿势熟练的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金大福在麟城商业圈的口碑可比你爸好多了,如果不是小儿子太能惹祸,他恐怕还要更顺心。”   “……你是被人魂穿了吗?”林|满脸警惕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陆姬琦斜了她一眼,“我贪图你爸的钱,并为此埋没良心,绝不意味着我分辨不出好歹好吗?”   “况且,你爸和金大福关系变差,主要原因,还是在岳媛佩。”   这个名字一出,林|立马精神了。   她怎么嗅到了,瓜的味道呢?   林|赶紧起身为母上大人倒了一杯热茶。   陆姬琦冷笑一声,弹了弹烟灰,“这事在麟城豪门中也不算什么秘密,只不过多年过去,你们这些小辈不知道而已。”   “二十多年前,岳媛佩就是享誉麟城名利场的美人了,那些富贵公子都喊她‘城南牡丹’,没几个人不想一亲芳泽。”   “你爸那时还是一个穷小子,要家世没家世,要钱财没钱财,偏偏生了张得天独厚的脸,扔进人堆里也能一眼看到他,心机、手段都不差,硬是杀出了重围,得到了岳媛佩的青睐。”   女子吸了一口烟,“一开始,那些大家小姐们都在暗地里笑岳媛佩眼瞎,后来你爸一飞冲天,她们又说她撞了大运。”   “不过照我看来,她有福不能享,又算得了什么运气。”   “难不成,金大福也是前夫人的追求者?”林|摸了摸下巴。   “很遗憾,并不是。”陆姬琦掀了一下眼皮,“金大福发家的时候,已经有了一名结发妻子,他又是暴发户,私底下一直被人看不起,唯有几个徘徊在圈子边缘的小家族乐意舍掉女儿拉拢他。”   “偏偏这是个老实人,老婆极为凶悍,得知有小妖精在外勾搭他之后,狠狠的闹了几场,搞得大家面上都挂不住,久而久之,也没人想上去堵枪眼了。”   那他们到底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林|疯狂在脑海里按催更键,恨不得直接冲上前,按住渣妈的肩膀使劲摇。   好在,铺垫了这么久,陆姬琦也终于回忆到了关键处:   “同为商场新贵,你爸和金大福经常会携带出席同一场酒会,而岳媛佩一直是个怪人,她与金大福的妻子一见如故,竟然成了知交好友。”   “因此,她自杀后,整个麟城最伤心的,除了你大哥,就是那个女人了。”   这话不是不讽刺的,因为身为丈夫的林放,甚至没有被陆姬琦归到伤心的人里。   “我嫁入林家的时候,那女人还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拎着我的领子说,如果我敢欺负岳媛佩的儿子,她全家都不会放过我。”   大概是又想起了不堪的往事,陆姬琦恨恨的骂了一句“疯女人”。   但她嘴上骂得狠,脸上却隐隐透出了一丝艳羡。   “大概是受妻子的影响,金大福自此也很不待见你爸,而你爸又是心高气傲的性子,二者关系自然越来越来差,搞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林|唏嘘,“金夫人怎么就不把那老色鬼给捅死呢?”   陆姬琦点了一下头,“谁说不是呢。”   嗯?   林|猛地抬头,就看到渣妈捂着嘴,一脸心虚。   在这一刻,她突然有点心疼渣爹,虽然只有一点点的一点点。   给自己也到了杯茶,林|拿起杯子,与陆姬琦的碰了一下――什么也不说了,为你们这“绝美”夫妻情而干杯。   自知在女儿面前说漏了嘴,陆姬琦咳嗽了几声,佯装若无其事的摁灭香烟,从一旁的手袋里掏出了一张洒金请帖。   “这是白老夫人给你的,”她说道,“白家的午后茶话会可是无数名媛挤破头都进不去的,没想到你上次多管闲事,竟然还真的挣出了点名堂来。”   看着推到面前的请帖,林|凝视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陷入了沉思。   白家老夫人,《妄生梦谭》第一老巫婆、无情的联姻机器,人生最大的信条就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作为麟城第一美人家族,白家的女儿数量颇多不说,还个顶个的漂亮。   先不提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白梳环和白瑞娜,单是家主白亦丝的那对双保胎女儿就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足以让原书作者在她们初次登场时写上三页男主的心理活动。   深知男人劣根性的白老太太将自家漂亮的女孩们当作砝码,分发到所有她看好的年轻人手里,编织出了纵横交错的联姻网来。   在原书里,她一边鼓励白梳环襄助男主,又对白瑞娜与林妄言私下往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定主意要当笑到最后的渔翁。   不光如此,为了奠定自己超越家族的特殊地位,她还利用白家在时尚圈的影响力,举办所谓的“午后茶话会”,整个麟城的千金小姐都以被邀请参会为荣,若是有人去了会上,哪怕只待了一刻钟,都能在小姐妹圈里造出众星捧月的气势来。   而林|想的是,倘若她接受了这次邀请,岂不是要与原文女一号、女二号来了个浪漫邂逅?   去,必须去。   免费看美人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对于林|的决定,陆姬琦举双手赞成。   “你要是能搭上白老夫人的线,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她说道,“那老巫婆与麟城大部分家族都有着香火情,面子大的很,要是她肯帮你,说不定你还有几分斗过林妄言的希望。”   林|纯当作自己没听到最后一句。   “好女儿,”陆姬琦站起身,绕过原木书桌,温柔的牵起了女孩的手,“你父亲我是指望不上了,妈妈的下半辈子,就全靠你了。”   林|闻言陷入了沉默,过了良久才开了口,还满脸狐疑,“你这句台词我好像听过,是不是昨天电视剧播的那出苦情戏里的?”   陆姬琦:……养你不如养根棒槌。   话不投机半句多,陆姬琦见林|不配合她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更失了嘘寒问暖的兴致,只是略坐了坐,就踩着恨天高踢踢踏踏的走人了。   送走陆姬琦,林|立马从扶手椅上弹起来,把藏在屁股下面的日记本抽了出来。   毕竟她真的被硌的不轻。   抱着的精装日记本,林|小心翼翼的挪到窗边,看着陆姬琦乘着小轿车驶离了自家院子,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正在修剪灌木枝丫的宋园丁。   正确来说,是瞥到了他身后满满当当的工具箱。   于是她麻利按下呼叫铃,“来人,给朕把电锯呈上来!”   几分钟后,宋园丁抱着迷你电锯,一脸懵的来到了书房门口,而林|已经将日记本放在了地上,正用一只红笔在上面聚精会神的画着直线。   “你一会儿就沿着这条线把它锯开,”她指着封皮上的红线说道,“千万不要歪掉。”   宋园丁看看地上的密码本,再看看认真的大小姐,看看认真的大小姐,再看看地上的密码本,最终还是弯下腰,捡起了本子,放到耳畔摇了摇,然后双手用力,只听“咔哒”一声,密码本的锁头就像是苹果的两瓣,在他手中被一分为二。   然后,他憨笑着把被暴力破坏的本子还给了目瞪口呆的小姐,还颇为羞涩的摸了摸头发,抱着电锯以小碎步跑走了,只留下林|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过了好久,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她才把目光重新投到日记本上,刚泛开第一页,一行用水彩笔加粗后的大字就出现在了女孩的视线里:   “我伟大的征服世界计划!”   林|一把合上了日记本,怀疑刚刚出现了幻觉。   定了定神,她重新打开日本,毫无悬念的又看到了那一行字。   行吧,谁都有中二时期,她可以……理解不了啊!到底要中二到什么地步才会在日记里写这种玩意儿啊!怪不得要买质量这么好的密码锁,还藏在那么隐秘的位置,不愧是你啊,Hermes的顶头BOSS!   一股无力感以八十迈的速度侵袭了林|全身,让她觉得严肃以待的自己像一个特大号的傻瓜。   用手揉了揉脸,女孩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了扶手椅上,翻开第一页,决定拜读一下原身的大作。日本上的笔迹很稚嫩,可以看出书写者的年纪不大,然而口气却莫名的老气横秋,字里行间都透出了特级熊孩子的独特气味。   与标题的“计划”不同,正文内容却是一个充满了童趣的故事。   讲的大概是从前有个极恶大魔王,最喜欢的作恶方式就是逼迫小朋友写作业,还会购置大批的《暑假园地》塞在他们的枕头下面。大魔王有两座高塔,分别囚禁了两名美丽的公主。一名公主住在城南,一名公主住在城北,魔王不允许她们相见,也不允许她们说话。   然而纸包不住火,在一名善良勇敢的勇者的帮助下,公主们终究知道了彼此的存在,她们决定联手逃出囚禁她们的高塔。   故事到这里还很正常,但再往下就变得奇怪起来。   因为书页上没有文字,取而代之的是两幅诡异的简笔画。第一幅图是一个小火柴人坠楼的画面,第二幅则是勇者和大魔王勾肩搭背,似乎是在把酒言欢。   别问她为什么能从两个一模一样的火柴人身上看出谁是谁,问就是脑袋顶上有标注。   这个故事似乎让原主很是兴奋,她甚至在后面即兴编了一大段疑似“咒语”的玩意儿,用语之魔幻,放到网络上足以让任何成年人社会性死亡。   林|无语的一把合上写满了胡言乱语的中二日记,正打算帮原主将黑历史毁尸灭迹,就见纸页翻飞之间,有什么东西从夹缝间滑落,缓缓飘落到了地上。   林|弯腰去捡,发现是一张一寸照片。 第21章   这是一张上了年头的老照片, 边边角角卷曲而泛黄,唯有镜头中央的女子鲜明而靓丽,瞬间就点亮了昏暗的背景。女子留着到锁骨的中长发, 戴着方方正正的学士帽,仅是与她四目交接,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就扑面而来。   要说这女子的长相嘛, 那真是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明眸善睐, 靥辅承权……好吧,她《洛神赋》背的不好,接下来忘词了。   反正就是内味!   林|的手指拂过照片上残留的钢印, 显然它应该规规整整的待在某个证件的内页, 而不是被藏在中二熊孩子的魔幻日记本里。   最重要的是,照片上的女人是谁?   穿书就是这点不好,《妄生梦谭》可谓是美女如云,作者又是个钢铁直男, 光凭意识流一般的外貌描写, 想要锁定女子的信息,那可真是天方夜谭。   总之, 先用排除法,这肯定不是渣妈陆姬琦。   难不成是原身那个难产而亡的亲妈?   林|越想越觉得有理, 忍不住拿着照片瞧了又瞧――这美貌值真是简直了, 熊孩子咋一点都没继承呢?   想通了这个关卡,她再回去看那个稀奇古怪的故事,就品出了点什么来。   如果说酷爱逼迫小朋友写作业的极恶大魔王是渣爹林放,那么坠楼而亡的公主就是抑郁而死的岳媛佩?倘若前面的假设全部成立, 那这所谓的幻想童话,其实就是影射了一段切实发生过的现实。   但这样一来,时间点又对不上了。   岳媛佩死的时候,原身连个受精卵都不是,她这么会知道渣爹与几个女人之间的爱恨情仇,甚至还选择了用如此隐晦的方式来记录?   难不成――   林|悚然一惊。   其实林妄言才应该喊她姐?!   想到这里,她连忙拉开抽屉,拿出从老管家那要来的公民卡,在看到出生年月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还好,小公举人设没有塌!   可惜,原身年龄的确认也只是让整件事更加扑朔迷离了而已。   想不通干脆就不再想,林|不再钻牛角尖,把照片重新夹回了日记本内,在书架上找了个空位塞进去。   搁置了一个问题,下一个问题又接踵而来。林|打开洒金请帖,觉得自己越来越有霸道总裁的风采了――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自己在忙啥,反正就是忙。   “可能其他霸总都在忙着谈恋爱吧,”她自我安慰道,“毕竟陪小娇妻逛街真的很杀时间。”   而她的小娇妻……唉,不说也罢。   一想到她那生啃到一半的《机车保养大全》,林|就忍不住流下心酸的泪水。   什么“蕙质兰心”,什么“知书达理”,骗子,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骗子!   她恨恨的想着,挖了一大勺杨枝甘露塞进了嘴里,看的一旁的郝女仆心惊胆战,生怕她塞不进备好的礼服。   事实证明,对自家小姐的穿衣品味还抱有幻想的她就是个棒槌。   到了茶会当日,林|一身大码童装,不仅把自己从头包到脚,还打着一把同款小阳伞,蹦蹦跳跳的走过铺在白家大宅前面的红色地毯,所到之处皆如摩西分海,不仅大长腿和小蛮腰们纷纷避退,就连白家的安保人员瞧见她也直犯嘀咕,怀疑这就是来砸场子的。   林|全当那些惊诧目光不存在,徜徉在男人的天国,感觉随时都能来一个优雅的转身,说一句深情款款的“I want you”。   不好意思,有点窜台了。   从适应生的托盘里取了一杯饮料,林|一边嘬吸管,一边四处张望,还不忘在心底感叹几句。   啧啧啧,你瞧瞧这腿。   啧啧啧,你瞧瞧这腰。   啧啧啧,你瞧瞧这大、大……翅膀?!   看清前面几人装扮的那一刻,林|差点呛着。   就见在露天现场的最中央,摆放着一张白色复古圆桌,上面摆放着考究的白瓷茶器和各色精致茶点。最重要的是,在这张桌子上落座的人,全都是妖魔鬼怪。   首先是她的老熟人恶毒三姐妹,完美诠释了天使坠入凡间,却忘了涂防晒霜的严重后果,三个人的翅膀由白到黑,身上的布料款式也经历了从天堂到天上人间的华丽转身,但要是说她们就是本次茶会当之无愧的queen,旁边坐着的三位肯定第一个跳起来反对。   与林恶毒三人的异域风格不同,另外三位走的是本土国风……如果渡劫失败的妖精也能算本土居民的话。先不提双胞胎姐妹那身神似国产神话连续剧戏服的浮夸造型,光是主位老太太那仿佛刚吃完小孩又喝了一瓶鹤顶红的嘴唇,就已经力压群雄。   林|总觉得这仨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眼熟,思忖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这不就是树妖姥姥和她的两个洗脚婢吗?   还原。   太还原了。   她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不过,前方还是有一个正常人的。   白瑞身穿一身白西装,被这群“花枝招展”的姑娘包围着,像极了落入妖精窝的唐三藏。   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没有任何防备,林|直面了“就算在被直男审美支配的世界,她离时尚idol也差了三百部网络大电影”的残酷事实。   大概是她不忍直视的表情太明显,一旁的适应生小哥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中的托盘往她身边凑了凑,“大姐头,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压一下?”   压得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不用。”林|深吸一口气,拎着缀满蕾丝与绢花的裙摆,踏着白色小皮鞋,施施然在写有她名字的位置落座。   甫一坐定,六双眼睛就全部落到了她身上。   林恶毒三姐妹是忌惮还带着点惊慌,双胞胎“聂小倩”是满眼好奇,白瑞神情复杂的像是重庆牛油火锅,而“树妖姥姥”白老夫人,眼里则闪过了一丝精光。   林|合理怀疑她有白内障。   “小|啊,”白老夫人一咧嘴,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可惜她如今造型欠佳,怎么看怎么像是不怀好意,“还记得白奶奶吗?自打你外出求学,咱娘俩就有好些年没见过啦。”   原身竟然还跟这老妖婆打过交道?   林|心里填满问号,面上不露,“当然记得,小|也是很想白奶奶的。”   “哼,惺惺作态。”林恶毒小声嘀咕了一句。   “好孩子,”白老夫人全当自己耳背,“奶奶知道你回麟城也有段日子了,一直有心请你来家中坐坐,可惜没找到合适的开口时机,没想到你这孩子到底还是跟我白家有缘,怎么都能相会,是不是呀,小瑞?”   突然被叫到的白瑞有些不情愿的扭过头,说了句“是”。   听到他的回答,白老夫人脸上笑容敛了敛,“小|来之前,你不是成天说要好好向人家道谢吗?怎么真见了人就不说话了,你这孩子,难不成在害羞?”   这家伙还会害羞?   林|抬头看了看天,哦,没下红雨。   她倒没什么,只是白瑞死死盯着地面,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要说他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就好比吃牛油火锅的时候没有选油碟,而是沾了麻汁――稀里糊涂的搅在一起,怎么都不是个味儿。   救命恩人当然要感谢,只是当恩人是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前未婚妻,而二人之间还有诸多恩怨时,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那低的是头吗?是王冠!   那丢的是脸吗?是倔强!   就算让他丢盔弃甲,也别选大庭广众啊?   少男情怀总是诗,奈何自家奶奶上辈子可能是碎纸机成精。   见孙子烂泥扶不上墙,白老夫人脸僵了僵,只能拉孙女来挡枪口,“你多年没回麟城,少时的玩伴只怕都生疏了吧?来,你看看,这是采萱和采梦,还记得吗?”   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到“聂小倩”们正对自己眨眼睛。   那真是必须得记得啊!   白采萱和白采梦,《妄生梦谭》有名有姓的重要女配,和林恶毒之流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严格来说,她俩算男主林妄生的暧昧对象。   上升不到红颜知己,也并非普通朋友那般简单,而且还铁板钉钉的暗恋男主,真是一出场就让文下读者嗷嗷叫。这对姐妹花是白家家主的亲闺女,恶毒女配白瑞娜的堂姐妹,算是文中唯三的真*不谙世事*千金大小姐。   在原书里,林妄生一直不满白家在自己和大哥之间摇摆,觉得光一个义女白梳环还不够稳,就干脆把主意打到了这对小白花姐妹头上。男主正打瞌睡,作者就送来了枕头,在某一次宴会后,白采萱和白采梦被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白家仇人给绑了。   接下来的剧情就是林妄生英表现神勇,赶在所有人前救出了白家姐妹,成功夺得了美人X2的芳心,借此稳住了白家这个基本盘。   剧情很俗套,但读者很高兴,作者很成功,林|有槽没处吐。   话虽如此,作者的强行降智并没有损害姐妹俩的美貌,哪怕穿着辣眼睛的服饰,她俩也依旧赏心悦目。可惜,林|一想到将来男主会拿她的私房钱去讨好这俩花瓶,就觉得胃疼。   滚开,你们这些觊觎老娘积蓄的臭女人,呜呜呜。   白老夫人两次“拉皮条”失败,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想她树妖姥姥纵横麟城几十年,何曾吃过这种瘪?   “好啦好啦,我知道,是因为我在这里,你们都放不开。”她笑呵呵的起身,“行吧,你们好好玩,奶奶给你们空地方。”   说完,她还俏皮的点了点他们。   那画面真是变态辣。   白老夫人刚走,恶毒三姐妹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字排开,像是蓄势待发的奥特曼战队。   “林|,我告诉你!”林恶毒一马当先。   “你不要以为有了那么一丁点小恩小惠。”林女配赶紧跟上。   “就能在这里对着白瑞哥哥拿乔!”林坏心不甘示弱。   最后还有一个完美的和声Ending,“就算世人都被你所蒙蔽,我们也不吃你这套!”   “朕已阅。”林|颔首,“跪安吧。”   “你!”X3。   “行了!”白瑞不耐烦的说道,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采萱、采梦,你们陪林家三位小姐四处走走,祖母前几天刚弄了新的花圃,还挺适合你们的。”   他一发话,林恶毒三人立马就被掐了脖子,白家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听话的站了起来,走到三人中间,一手挽着一个,还真带着她们往花圃走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热热闹闹的妖精洞就只剩下唐三藏和路过的观音菩萨。   林|看着满桌的精致茶点,陷入了纠结。   想吃,怕有药。   别笑!不能对男频作者的下限抱有太高期望!   就在这时,她听到白瑞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下,然后用仿若蚊子叫的音量说道:“上次的事,谢谢。”   “不用客气,”要论客气话,林|张嘴就来,“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听了这话,白瑞像是一只撒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就瘪了下去,只见他烦躁的抬手,抓乱了那头金发,俊俏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颓然。   偏偏这家伙还死咬着一口牙不啃服软,那股倔劲儿都快写在身上了。   林|眨了眨眼,主动凑了过去,用胳膊肘捅了捅白瑞的腰,小声问道:“你要是真谢我,就跟我透个底。”   “我听说,你祖母收的那个养女是个罕见的大美人?还要嫁到我们家来?”她左右张望了一下,“我真的好奇啊,能不能引见一下?”   茶话会里并不缺美人,可要说她们就是原书中那个让人渣男主林妄生死心塌地、无数红粉自惭形秽的白梳环,偏偏又差了那么点意思。   然而等女孩转回头,却只看到了白瑞脸上的愕然。   “你听谁胡说的?”他眉头打成了一个死结,“我们家这代,除了我、采萱和采梦,就剩一个堂弟,往上数,姑姑和我爸也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哪来的什么养女?” 第22章   没有……养女?   林|看着白瑞的嘴巴开开合合, 耳朵里却是一片隆隆声。   没有养女是什么意思?   是白梳环还没来得及登上白家这艘波音747?   不,原文白梳环登场时,就介绍她从小被白家收养, 不可能是半路出家,况且,她对白家老夫人远超他人的影响力也无法在短期内速成, 要知道,在文章后期, 白家老夫人除了她的话, 就连亲孙女说的都听不太进去。   那、么――   这位几乎控制了白家、为男主的事业立下汗马功劳、最终将一切据为己有的未婚妻白梳环,到、哪、里、去、了?   林|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她一掷千金买到了航空母舰的参观券, 结果临上船才被告知, 这艘船不仅没有船长,真名还叫“泰坦尼克”。   船长呢?   她辣么大一个黑莲花未婚妻呢?   大概是她脸色太难看,白瑞明显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让我缓缓……”林|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努力深呼吸, “……让我好好缓缓……”   白瑞紧张的盯着她,是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久, 林|才终于从“大腿没了”的冲击中走出来,用青年的袖子擦了擦头上沁出的冷汗。   “你刚才说, ”林|轻声说道, “你们这一代,除了你和双胞胎,就只有一名堂弟?”   白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但女孩方才的反应实在是吓人, 只能咬咬牙回答,“对,就我们四个。”   很好。   林|给自己灌了一杯大吉岭。   不光白梳环没了,就连白瑞娜也丢了。   光凭这两点,《妄生梦谭》的剧情就跑的没边了。   等等。   扣住青年小臂的手指一僵,林|猛地扭过头来,死死的盯住近在咫尺的混血青年,专注的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他似得。   “林、林|?”白瑞这回是真的有点害怕了,“你、你怎么了?”   “白瑞哥哥,”女孩轻声细语,“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白瑞冷汗都快下来了,“你说。”   “近十年前,高一的时候,”林|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是吗?”   此言一出,白瑞瞬间变了脸,“你问这个干什么?”   林|没有理他,继续问道:“你的生日在三月八日,对吗?”   白瑞喊道:“林|!你到底要干嘛!”   林|死死的抓着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安蓉是冲你来的,对吗?”   “……你在为安蓉鸣不平?”青年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骨头,方才的所有怒气和惊愕都烟消云散,“哦对……我记得你们那时候关系不错……”   “我只需要你回答,是,还是不是?”   “是。”白瑞闭了闭眼,“全部都是。”   这个世界有问题。   林|愣怔的看着白瑞,想从他身上找到哪怕一点“白瑞娜”的影子。   原书里的白瑞娜,美丽、高傲还无比肤浅。她仅凭三言两语便摧毁了无辜同龄人的一生,事后毫无悔意,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优渥的人生,直到男主绝地逢生,杀回麟城。   那可就此断定白瑞娜单纯是一个恶毒又愚蠢的女人吗?   林|觉得未必。   在故事的后期,男主林妄生已经活成了林放的翻版,甚至比前者更加残酷、不择手段。为了独占林家的财产,他想都没想,便决定用一把火葬送自己所有的亲人。   而白瑞娜最终的结局,竟然是想拨火警救人,被男主的手下发现,打晕扔进了火场。   她终究良心未泯。   “那个礼物不是安蓉送的。”林|说道。   “我知道!”白瑞低吼道,脸上写满了烦躁,“安蓉跟我根本不熟,她怎么会知道我生日?那么尴尬的日子,我又不会到处嚷嚷!”   “我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他咽了口唾沫,“但就算我喊停,他们也根本不听,那群家伙就是想找个正大光明的借口去发泄而已!”   林|愕然,随即意识到了某些隐藏在文字后面的东西。   她一直很奇怪,为什么白瑞娜会放纵第一高中的学生打着自己的旗号进行校园霸凌,这仇恨拉的也未免太狠了。   现在,真相揭晓――在那场席卷了整个学校的“报复”面前,“他”成为了被推动的磨盘。   但一个千娇百媚的骄纵大美人是怎么变成了一个自恋逗比男青年的?   林|凝视着白瑞,怎么都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你到底在妈妈的肚子里经历了什么关键抉择啊?   更要命的是,白瑞娜变成了白瑞、白梳环查无此人,到底是极端个例,还是说剧情早就面目全非了?   那林妄生呢?   原书里,利用自己煤老板的雄厚财力,林妄生一直在暗中偷偷收购那些被林家逼破产的企业,将之重新包装,再推到台前与渣爹打擂台。   等到林氏集团被这些对他们知根知底的竞争对手搞的焦头烂额时,他才以救世主的姿态登场,轻而易举的化解了集团面临的危机,得到了林放的重用。   如果说到这里,还是男主自己凭本事在复仇,到后面的唆使其他兄弟姐妹挪用公款、中饱私囊,导致集团内部被蛀,再趁机注资入股林氏,哪一步都少不了白梳环的出谋划策。   当然,白瑞娜作为猪队友,在这些步骤里也没少拖林妄言的后腿,为男主胜过大哥创造了数次绝佳的得分机会。   而如今,老婆和初恋都闹妖蛾子了,人渣男主还会如期而至吗?   还是说,他也变成了某个小姐姐,隐藏在老林家模特团里?   ……等等。   林|身体一僵。   煤老板、未婚夫,还跟白瑞娜(白瑞)有一段,单就眼下的情况而言,最接近男主的好像、可能、大概、疑似就只有她一个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猛的低下头,林|不可置信的瞪着自己的鞋。   与此同时,白瑞仍在唠唠叨叨。   “我承认,让安蓉和那小子退学是我的错……”青年艰难的说道,刚起了个头,却被林|一下子给打断了。   “你说,”她眼睛亮的惊人,“那小子?”   白瑞一下子梗住了,好半天才吐出一个“是”。   “我其实记不太清他的名字了,就记着他是你们林家的人。”他缩了一下脖子,“我那时候也是气昏了头……”   林|可不想听他自我辩解,只觉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仔细回忆的话,在“生日礼物”事件爆发之前,林妄生在白瑞娜那边确实是查无此人,哪怕他已经暗恋了前者好些年。   没办法,谁叫男主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蚕宝宝,在化身极恶扑棱蛾子之前,存在感几乎为零。   这样来看,那个同安蓉一起退学的人,就是林妄生无疑了。   太好……好个鬼哦!   这不是反向证明了团灭结局快要来了吗?   但也比她变成丧心病狂的人渣强!   撩了撩粘在脖子上的乱发,林|顺手抽出了挂在腰间的装饰扇,一边人工造风,一边给自己和白瑞添了杯茶,还拿小叉子戳了戳放在面前的蛋糕。   白瑞被她这变脸神技唬的一愣一愣的,先前说到一半的话也顺着茶水咽回了肚子。   此时的茶话会已经进入佳境。   与会者在鲜花锦簇间推杯换盏,白老夫人被围在身畔的小辈逗的呵呵大笑,甚至有几人发现了藏在园圃里的三角钢琴,正鼓动着小姐妹上台一展琴技。   望着她们嬉笑,林|突然想起,她还有个文艺美少女的人设哎!   于是她心虚的捅了捅白瑞,“说好了来这就是喝茶,应该不用表演才艺吧?”   “不然呢?”白瑞瞪了她一眼,“还能让你上去弹小星星?”   怎么回事?加上何清琉上次说“琴在你这里糟蹋了”,怎么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只会弹《小星星》一样?   惊诧归惊诧,林|嘴上绝不认输,“《小星星》怎么了?《小星星》怎么说也在世界名曲100首里呢,你不能因为它简单就否认它的艺术性!”   白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高兴就好。”   我一点都不高兴。   感觉出自己被鄙视了的林|提着裙子站起身,用手中羽毛扇遮住下半张脸,赏了青年高深莫测的一眼。   “你、你干嘛去?”白瑞被她瞥的又有点慌。   “我不想再跟不懂艺术的人坐在一起,”林|昂起头,“再见!”   说完,她摇着扇子就走远了。   话虽如此,林|其实对白家并不怎么熟,她只是顺着方才恶毒三姐妹被拉走的方向晃荡,脑子里闪过无数稀奇古怪的念头。曾在梦里纠缠她的甜甜圈般“达斯维达”又不甘寂寞的跳了出来,唱着荒腔走板的“you are my son”,时不时还来一段矫揉造作的霹雳舞。   努力把这恐怖的设想甩出脑袋,林|犹豫了片刻,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拿出了她那标志性的豪华公主粉手机。   有些时候与其胡思乱想,不如主动出击。想要搞清楚林妄言的事情,找个知情人问一问不就行了?   然而这事既不能去问渣爹渣妈,更不能去问大哥,思来想去,范围只能缩减到一人身上。   这么想着,林|翻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置顶号码。   作为板上钉钉的亲家,何家在决定与林家联姻前,不可能一点功课都不做,况且,何清琉未必知道林家内部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算露了馅,她也能找借口圆回来。   做了一通心理建设,林|咬了咬牙,按下了播出键。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拨号音,女孩加快步速,避开热闹的人群,钻进了茂密的花圃中。就算白瑞之前所说的,白老夫人对庭院里的花草下了颇大的力气,花园小道两侧皆是足有一人高的灌木,上面结着一朵朵硕大的月季花,层层叠叠的花瓣虚掩着灿金色的花蕊。   淡淡幽香弥漫在□□之上,舒缓了林|有些过于紧绷的神经。   何清琉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电话至今没有被接通,然而听着阵阵忙音,她却突然觉得放松了下来。   要不,先等等?   林|绕了绕脸颊,挂断了手机。   反正她就在片头曲客串一下,正片到底是龙傲天男主大杀四方,还是玛丽苏女主颠倒众生,其实都跟她关系不大,有这个空闲,还不如去订环球旅游的机票。   再说了,就算她预感成真,木已成舟,独自焦虑又有什么用?   边走边想,不知不觉间,脚下的小道已经接近尽头,林|拐过一个转弯儿,眼前豁然开朗……然后她就僵住了。   只见在花圃中央的空地上,林恶毒等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周边散落着疑似曲奇的淡黄色碎渣。一名从头包到脚的黑衣人维持着半蹲的姿态,手里抓着昏迷的白采萱,显然是刚拖到一半。   即便是蒙着面,林|也从对方瞪大的眼睛里感受到了无比的震惊。   “原来是条死胡同。”   她华丽转身,脱掉了脚上的高跟小皮鞋。   “我真是太粗心了,啦啦啦。”   还没等她拔腿就跑,两只胳膊就从身后伸出,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   皮鞋和手机同时落地,穿着白色丝袜的脚在地上蹬来蹬去,林|双手扣住对方的胳膊,摆动头部,勉强制造出了一丝缝隙,然后对着男人的手掌啊呜一口――   “嘶。”黑衣人倒吸一口凉气,大概是为了忍住惊呼,他竟然对准女孩的肩膀,也一口咬了下去!   “唔!”   林|痛的眼含泪花,一只脚撑地,另一只脚疯狂后踹,对方也是条硬汉,愣是忍着双倍的疼跟她互相伤害了一分多钟,才抽出空给了她脖子一下。   感受到怀里的挣扎终于弱了下去,黑衣人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架住女孩的肩膀,将她拖到了放在一旁的手推车上。   忙完之后,他点了点手推车上的“战利品”。   1、2、3。   多了一个,问题不大。   揉了揉老腰,黑衣人双手推着小车,迅速撤离了案发现场。   等到车轮滚动的声音消失不见,跌落在地上的粉色手机突然亮起了光,《小星星》流畅欢快的音符从扬声器里流淌了出来,而一旁躺在地上的林恶毒猛地睁开眼睛,惨白着一张脸推开压住自己的两个妹妹,连滚带爬的靠近手机,哆哆嗦嗦的捡了起来。   “救、救命!”她颤巍巍的对着话筒说道,“林、林|……被人绑走了!” 第23章   林|醒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正在一辆黑漆漆的面包车上。   嘴巴上贴着宽胶带,四肢被向后绑的死紧,就粗糙的触感来讲, 她身上这一圈套一圈的玩意儿应该是麻绳。   两侧的车窗被用黑色胶布封的整齐,女孩就着从前排透来的光线,看清了躺在身边的另外两个倒霉蛋――白采萱和白采梦。   ……她真是一点都不惊讶呢。   刚刚在心里抱怨剧情被搞得一塌糊涂, 立马就迎来了一个下马威,请作者离角色的私生活远一点, 谢谢!   绑架了她们仨的罪魁祸首正在开车, 从林|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身上穿的黑色连帽衫和黑色口罩的侧边。这家伙为人似乎非常谨慎,搞了一大堆装满东西的黑色垃圾袋堆在前座与后排之间, 不仅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与挡住了林|等人判断路线的可能。   有一个垃圾袋被锐物捅破了一角,露出了半个塑料牌子,借着昏暗的光线,林|辨别出了上面的字:   “……殡仪馆。”   这是辆灵车。   这个真相一出, 周围立马就变得冷飕飕起来。   下意识的往有活人那边挪了挪, 女孩的眼角余光扫过白家姐妹熟睡的脸,目光陡然一凝。   只见一模一样的两名女子靠在一处, 像是互相取暖的小鹌鹑――之所以说一模一样,不光是指她们本来就是双胞胎, 而是因为绑匪贴心的给她们脸上一人围了一条黑布挡住眼睛, 营造出了视觉效果上的趋同感。   林|晃了晃脑袋,确认自己身上确实没有遮眼条,而不是被她无意间给蹭掉了。   不光如此,俩姐妹身上的绳结看起来粗糙又敷衍, 是随处可见的死扣,而她身上的――   女孩低下头,再三确认胸前的蝴蝶结真是漂亮又规整,像是从示例图片里直接3D打印出来一样。   眼皮跳了几下,她突然有了不太妙的预感。   黑衣人的开车技术很不错,既有老司机自带的流畅,又符合灵车该有的沉稳和庄重,然而林|却有些不合时宜的怀念起宋园丁足以把乘客颠出胃袋的秋名山车技。   她家宋小哥开车是要命,但他好歹不害人啊!况且,要不是他那宛若脱缰野马的速度,她早就被金承带着那帮莽汉给打成果果海绵宝宝了。   也不知道那支真人CS职业战队的橡皮弹能不能打穿这车的玻璃。   漫无边际的想东想西,林|在一个紧急刹车后回过了神,整个人前倾撞到了座椅靠背,发出了一声通哼。在她出声之后,前座似乎有那么一阵骚乱,但很快司机便打开车门,粗生粗气的赶她们下车。   昏睡的白家姐妹被男人粗暴叫醒,来不及从昏沉中彻底清醒,就被连拉带扯的拽出了车厢,轮到林|的时候,男人动作也不算轻柔,但总莫名有一种心虚气短的感觉。   “你们给老子听着。”黑衣人明显在压着嗓子,“白家欠了我一大笔钱不还,你们现在都是老子的人质。”   “老子我只求财不索命,什么时候白家那群王八蛋还了钱,你们什么时候就能出去,但前提是你们把小心眼都给老子收着!”   “否则,这荒郊野岭的,失踪个把人也没什么稀奇!”   林|闻言环顾四周,就见周围群山峻岭、鸟语花香,真是一个踏青野餐、户外团建、私定终生的好去处。   最重要的是,矗立在四人面前的,是一座乡村度假风二层小别墅。   眼皮又跳了一下,她把不妙的预感往上调了一个等级。   然而白家姐妹可不像她这么自由自在,在两眼一蒙黑的情况下,这对姐妹花看上去吓的不轻,两张小脸惨白惨白,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凄风惨雨。   林|觉得此时此景有点像看过的小成本恐怖片开场,妙龄女子被劫匪绑到郊外别墅,从此在里面发展出一系列的不可描述。   咳咳,她是指鬼影重重、血浆四溅那种。   看着白家姐妹的反应,黑衣人点了一下头,似乎对震慑效果十分满意,只是他一对上林|的眼睛,那凶恶的表情不知为何,总会有点故作坚强的意思。   林|甚至觉得,要是她回瞪一眼,对方说不定会当场哭出来。   什么鬼?   放完狠话的绑匪从车上抽出一条带子,把三人串成了糖葫芦,然后拿出备好的迷彩罩布把灵车盖住,还不忘在上面插了几根树枝,当真是手法老到,力求逼真,一看就是打鸟的好手。   林|在心底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像栓小鸭子一样牵着绳,黑衣人拽着她们走到别墅门前,然后在兜里胡乱摸索了起来。林|木着一张脸,听着这二傻子时不时小声嘟囔一句“我钥匙呢”,觉得自己都快害怕到笑出声了。   就这么翻腾了半天,那人终于在裤袋夹缝里找到了钥匙,只听门锁一声“咔嗒”,紧闭的大门被一手推开。   与小清新的外壳相比,别墅内部就与“绑匪”、“人质”、“撕票”这样的关键词搭多了。无论是惨白中还泛着潮绿的墙面,还是丢了满地的装修材料和浮在空气中的灰尘,都昭告着它或许已经被主人抛弃的事实。   大门一关,黑衣人把三人推到了大厅中央一张软垫上,然后挨个把白家姐妹脸上的遮眼布及胶带给扯了下来。   抖成糠筛的俩姐妹终于重见天日,然而目之所及,既没有天,也没有日,只有疑似废弃的房间、凶恶的绑匪还有努力调整优雅姿势的林|。   好吧,最后一个好像不太合群。   “你、你到底要怎么样?”身为姐姐的白采萱勉强开口,只是声线颤的厉害,“我、我们和你无冤无仇……”   “你是聋子吗?”黑衣人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们家欠钱不还!”   “可、可是……”   “没有可是!”见她还敢出声,黑衣人一脚踹翻了地上的空油漆桶,“白亦丝那贱人设局让我做担保,明明家财万贯还狡辩说无钱可还,害的老子变得一穷二白,这辈子的积蓄都打了水漂!”   “要不是看着你们两个还能卖了抵钱,老子现在就用刀活剐了你!”   他口气实在是又凶又狠,吓得白采萱立马就闭上了嘴。   然而黑衣人犹不过瘾,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了一把折叠刀,指着几人继续说道:“告诉你们,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只要你们的老妈乖乖把钱还给我,我保证你们一根寒毛都不会断,但要是她再推三阻四,就别怪我心狠了!这世上比死还难受的事多的是,你们大可体验个遍,日后去了阴曹地府,也记得是你们自己老妈贪财卖女造下的孽!”   这段话说的是抑扬顿挫,颇有包公案断词的风采,林小|听了都想叫好。可惜除了她,其余两位听众并不能欣赏他在说书上的艺术造诣,活像是被逼着玩蹦极的小鹌鹑,那叫一个面无人色。   她想了想,原地蹦Q了两下。   黑衣人正情绪激昂呢,被这不轻不重的两下给吓得差点打嗝。他如临大敌般看着林|,仿佛后者下一刻就会变身魔法少女。   林|歪了歪头,示意自己嘴上的障碍物。   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故作粗鲁的撕掉了封口的胶带,还不忘补上一句增加气势,“干嘛?!”   “你的遭遇我很同情。”林|沉痛道,“但我和白家没有关系啊!”   对面的男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你不是白家的人吗?”   林|也沉默了一瞬,“我到底哪里长得像白家人,我改。”   “你、你们的衣服不是一个系列的吗?!”绑匪很努力的在狡辩,“况且,谁叫你出现在那里!要是让你跑了,去警察那边指认我可怎么办?”   看着眼前恨不得连眼睛都包住的男人,林|满头问号。   大码童装是怎么跟妖精套装混成一个系列的?你直男属性用力过猛了啊,大兄弟!   最后她只说道:“我要怎么指认你?拿着《柯南》里凶手的剪影吗?”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大概是清楚再说下去,身为恶人的尊严会荡然无存,绑匪直接忽略了这个话题,走到一间客房门口,一把拉开木门,“你、还是你,”他一指白采萱和白采梦,“你们两个,全都给我进去!”   没等其他人反应,他大步走来,解开缠住三人的带子,一手扯着一个,把二人给推了进去。   透过敞开的门口,林|看见了仅在地上铺了一层软垫的空荡房间还有被黑色布条和铁栏封死的窗户。   对于“肉票”这个身份而言,该房间布置的堪比酒店总统套房,然而还是令娇生惯养的俩姐妹花容失色。   “我就守在门口,”黑衣人对着白家姐妹冷声说道,“想耍花招,先问问自己命硬不硬!”   说完,他用力关上门,当着林|的面掏出钥匙上锁,锁好之后似乎还嫌不够,竟然又摸出了一把大号挂锁,扣在门把上。   “至于你!”他贴在门上,一个劲儿的盯着门板,像是在喊给里面的人听,“给我去二楼!”   林|低头看了看被捆住的双脚,又看了看面前的楼梯。还没等她开口,绑匪就一路小跑到他身边,一边嘴里骂着“赖赖呼呼装给谁看”,一边迅速把她扛起来,冲上了二楼,把她送进了准备好的房间。   房间位置很不错,亮堂、宽敞、家具一应俱全,最重要的是,有着迎面而来的公主粉。   被放下来的林|看着这熟悉到恶心的颜色,感觉自己的眼皮已经跳成了蹦床。   “咔哒。”   跟在后面的绑匪关上门,然后一个箭步前冲,在半路异常流畅的改成了双膝着地跪滑,最后一把死死抱住了女孩的脚踝。   “老板,可想死我了!” 第24章   林|觉得自己可能是预言家。   要不然, 为什么嘴巴就跟开了光似得,好的不灵坏的灵?   低头瞅了瞅正用星星眼看着自己的黑衣人,她有点忧郁。说好了当一个被卷入绑架案的无辜路人美少女, 咋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幕后黑手了呢?   她犹自感叹的功夫,黑衣人已经极有眼色的从地上爬起来,拆开那个完美的蝴蝶结, 开始给她松绑。等到他所有家伙都给卸下来,林|才发现原来手腕和脚腕内侧都被垫了手帕, 怪不得她一路蹦哒过来那是一点都不疼。   不过这个发现并没有让林|感到半分轻松:   ……能让一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绑匪细致妥帖成这样, “她”得坏成什么样啊,心脏里流的是石油吗?   对自己的人设有了更进一步的定位,她活动了一下手腕, 坐到了粉色的公主床上, 翘起二郎腿,模仿着陆姬琦抽烟的做派,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不错呀。”   扑通。   对面的大男人吓跪了。   “老板, 你听我解释!”他一把扯下口罩, 捂住嘴就在那干嚎,“这不都是为了演的更逼真吗!那一口虽然咬在您身上, 但它痛在我心上啊!”   “……有点恶心,收。”   “哦。”男人闻言放下了胳膊, 双腿由跪改盘, 坐在了地上,还是顺手把口罩当扇子,扇起了风,“这不是您一直不回我消息, 我心里没底嘛,只能按照计划往下走,谁想到我迷晕了她们,您就到了啊。”   “话又说回来,您既然认出我了,就给我个暗示啊,踢那几下我腿都肿了!”他一边说一边撸起了裤腿,指着毛腿上面指甲盖大小的淤青说道,“这是工伤啊,老板!”   “是很惨,等购物节的时候,公司出钱给你配个冰点脱毛仪。”林|认真端详,表情严肃,“不然这淤青被挡的也太严实了。”   “……我刚刚是不是被冒犯了?”男子一呆。   “错觉。”女孩微微一笑。   老板说是错觉,那就必须是错觉。   资深职场舔狗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不过他刚才的话也给林|提了个醒,要说有什么消息她没回,必然是那条没头没尾的“计划一切顺利”啊!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么个计划吗!   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林|舔了舔后槽牙。   事到如今,就算她不愿面对,眼前男子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Hermes。”她念出了短信中出现的名字。   “在,我的父。”上一秒还在抱怨腿疼的男人立马进入了状态。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林|再看黑衣人,立马就有了与方才截然不同的领悟:   黑帽衫、黑裤子、黑口罩……再加个单肩包的话,不就是漫展扫货必备神装吗?!   得出这个结论后,她突然非常心塞。   这破组织没有未来了。   她静静想到。   最悲催的是,她在一分钟前荣升组织老大,没法跳车。   “你有没有想过,”林|组织着措辞,“我不回你消息,是因为想取消计划?”   “不可能!”男子回答的那叫一个快,“老板你不是这样半途而废的人!”   这么说着,他神情激动了起来,“难道说,你忘了咱们在煤山之巅立下的誓言吗?!”   “Hermes,你看,”男人站起身,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向前一挥,“这都是朕为林氏打下的江山。”   学完之后,他两眼泪水汪汪的看过来,“这些海誓山盟,老板都忘了吗?”   别说了。   林|一巴掌糊到了脸上,差点用脚趾在地下抠出个三室一厅。   原主这画风也太奇妙了,总裁与暴君的霸道结合体吗您?   然而Hermes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大概是真的怕她忘掉了初心,竟然事无巨细的解说起了二人的计划。   男人絮叨了小半天,林|总算是听懂了。   简而言之,这场绑架就是原主做的一个扣,什么欠钱不还、抵押担保,全都是这小子信口编造的谎言,为的就是乱白家的阵脚。   白亦丝虽说是白家家主,但到底是一个母亲,心爱的女儿遭逢大难,必然会不计一切代价前来营救。只要她心思一乱,还不是任由绑匪搓圆揉扁?   等到他们从白家身上啃下足够多的肥肉,再抛出本次绑架背后有林家的影子,足以令林白同盟当场拆伙,打个你死我活,彻底搅乱麟城这滩浑水。   以上,是林|从一大堆废话里提炼的中心思想。   瞧瞧、瞧瞧,熊孩子小时候编咒语讨伐大魔王,现在都学会绑架公主了,这算哪门子的长大后我就成为了你啊?   她琢磨着,原主这中二病耽搁成了不治之症,林放和陆姬琦这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真是难辞其咎。   这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哦,不好意思,她忘了《妄生梦谭》里就没正常人。   “搞了半天,我不是没有姓名的炮灰,而是没有姓名的反派人物。”林|小声嘟囔道。   可不是吗,那场成就了男主的绑架案终于真相大白,也算是解开了原书中的几个未解之谜。唯一的问题是,由于她这个总指挥一直不回信息,计划执行官怕老大跑路,竟然临时起意,顺带着把她也给绑了,把所有人都架上了这艘摇摇欲坠的破船。   去你的临时起意。   林|环顾这间粉色卧室。   这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黑心船夫Hermes不知道自己的小算盘已经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犹自在向顶头上司邀功。   “我已经预设好了信息发送,现在白亦丝和林董应该已经收到了消息。”他搓了搓手,“现在就等他们回信了!”   说完,他还往前凑了凑,殷勤道:“老板,这也到饭点了,你就先跟着我凑合点吧?”   大概是走的近了,林|终于看清了这逗比属下的脸。后者比她想象的还要年轻,大概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称得上浓眉大眼、五官端正。除此之外,他脸上最吸引人的地方当属两颗在嘴角的小痣,一左一右,像极了唐代壁画上的侍女点在脸上的墨痕,让他比起人,更像是某种精怪。   平心而论,这样的特点并不丑陋,只是令人一见难忘,也怪不得他把自己捂的像是要去抢银行,就是生怕被人给记住。   要是放在往常,林|怎么也得调侃他两句,只是这一刻,她实在笑不出来。   “嘴角的对称小痣”这一描写在《妄生梦谭》里独此一家,别无分号,正是男主头号小弟的招牌特征。   “罗悌?”   突然被叫到真名的青年吓了一跳,“干嘛,老板?不是说好了不叫那个名吗?”   还真是罗悌。   林|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原书中,罗悌是林妄生在逃家途中捡到的。林妄生离家出走的时候不过十来岁,刚出麟城就被一伙人贩子给盯上了。这伙果果匪徒见他漂亮就动了歪念头,想把他偷到国外,凭皮相卖个好价钱。   林妄生那时涉世不深又满肚子怨气,轻易就着了道,再醒来时就坐上了开往边境的货车,周边挤满了怯生生的孩子。   而罗悌,就是他们其中一员。   这小子出身在小康家庭,明明是家中幼子,却并不怎么受宠,父母大部分的注意力都给了品学兼优的哥哥,有了他纯属意外,光看他的名字就知道――悌,敬爱兄长之意。   罗悌小升初的暑假,大哥考上了国外的大学,父母砸锅卖铁,跟着一起出了国,却把小儿子丢在国内亲戚家,美名其曰站稳脚跟再来接他。可惜他父母所托非人,亲戚也只是看在钱的份上才照顾他,自然疏忽又大意,就让人贩子钻了空子。   因为相仿的生长经历,林妄生和罗悌很快便熟络了起来,并且相约逃跑。他们一直等啊等,等到人贩子开车进了深山,恰逢天降大雨,车轮子陷在泥潭里怎么也拔不出来,林妄生抓住机会,率领一众孩子,将修车的犯人推下了山崖。   获救之后,并不打算打道回府的林妄生与罗悌一拍即合,拿走了车上所有的现金,就在边寨安了家。   别看林妄生那时年龄小,却已经有了日后纵横商场的风范。他聘请了一名地质专家,找了一片疑似含煤的山林,再用人贩子的钱从村民手中买得土地,并雇佣他们进行开采。   几年以后,他凭借着煤矿一夜暴富。   在这期间,罗悌一直陪在林妄生身边,专门为他干着脏活,甚至覆灭林家的那把火,也是出自他之手。在原书中,除了林妄生,谁也不能喊罗悌的全名,每当他出场,作者总将其形容成从唐卡上爬下来的古代妖魔。   林|记得,厌恶本名的罗悌曾给自己起过一个花里胡哨的英文名,但因林妄生高中辍学,英语发音是心中永远的痛,隧作罢。   Hermes,何止是花里胡哨,简直就是胡哨花里。   “……老板?”青年被女孩直勾勾的眼神盯的浑身发毛。   林|嘴上应了一声,心里千回百转。   罗悌喊林妄生为“哥”。   Hermes喊她为“老板”。   亲疏立判的称呼掩盖不了前者正在为她打工的事实。   但问题是,白瑞这个始作俑者已经盖章了“原身”并没有卷进高中的校园霸凌事件,跟安蓉一起退学的倒霉蛋不仅另有其人,还是个男性。   根据林|这些日子的了解,原身一直在麟城念到大学才去外地,并自己创办了林氏煤业,发家史与“出走”、“人贩子”等关键词半点也关联不上。   那么“她”又为什么会跟罗悌搅在一起的?   与认知相反的信息如潮水般涌来,饶是林|对剧情变得面目全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冲的头晕脑胀。   有什么关卡没打通……   她这么想着,却找不到头绪。   相比于林|的苦恼,罗悌看着面无表情的老板,只觉得自己擅作主张把对方惹的不轻,一颗心提在空中,转出了癫狂的后外点冰跳。   这种紧张一直持续到了晚饭时分。   被在小黑屋关了大半天的白家姐妹脚踝拴着链子,手里捧着只有一口量的馒头,一脸懵逼的看着林|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碗,觉得自己走错了片场。   “小姐姐来尝尝这个。”罗悌夹了一大筷子菜放到了女孩碗里,又朝着另一盘鸡翅伸出了魔爪,“多吃点,多吃点,你看看你那么瘦,吃胖点才好看。”   顶着“小姐妹”震惊的目光,林|选择沉默是金。   感觉到林|没有动筷子的意思,青年转脸冲俩姐妹喊道:“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打断你们的腿!”   说完他直接站起来,连拖带拽的把二人又关了起来,才回到原位擦了擦汗,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裤兜里的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音。   罗悌拿出花了一百块买的二手老人机,看到临时电话卡接收到的信息,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老板!”他做贼心虚,先瞥了几眼关着白采萱和白采梦的房门,才用超小声喊道,“有情况!”   林|闻言接过手机,就见一条条信息被人用老人用超大号字体投放在了屏幕上。   “白亦丝:请不要冲动,我们能谈谈吗?”   而在她下面,紧接着就是来自林家的回复。   “林放:请便。”   林|嘴角抽搐了一下,对渣爹的渣度又有了新的理解。   人都不当了,男主不烧你烧谁?   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   原书中,白亦丝是求到了林家,才有了男主出手解救两姐妹,可现在男主林妄生不知道被蝴蝶翅膀扇哪去了,林放又这么无动于衷,这场绑架闹剧到底该如何收场?   正想着呢,女孩手里的突然又震了一下。   她低头一看,发现周围是一条来自麟城要闻的新闻提醒,只不过标题实在惊悚。   《地产大鳄寻得多年走失亲子,揭秘林家二少十多年沉浮血泪史》,而在标题下面,是一张亲密的父子合照。   在照片上,林放揽着一名陌生青年,正笑得开怀。 第25章   在满心的诧异中, 林|点开了那条“认亲”新闻。   《麟城要闻》这栏目名字起的很像那么回事,其实性质更类似于八卦小报,平日里除了转发交警提醒和天气预报, 就是挖掘一些豪门家族的花边新闻,因每次都把故事讲的绘声绘色,在本地很是有一批受众。   当然, 所谓“新闻”里,十件有九件是看图说话, 但林|觉得, 那唯一的真事恐怕就让自己给撞上了。   因为,她在报道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林妄生。   林放揽着的那个冷漠青年,竟然就是林妄生!   与书中的外貌描写不同, 照片上的男人虽然相貌不错, 但并没有帅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要不是照片下方的标注里无可辩驳的写着他的名字,林|恐怕还要犹豫一会儿。   再往下读,文章里“少年走失”、“历经风雨”等词格外刺眼, 一条条、一件件, 都能与她所熟知的经历对上。   “林董怎么又认孩子了?”罗悌往嘴里扒了一口饭,眼神往她这边飘, “老板你这算不算是天降弟弟?”   不,我这是天降阎王。   将手机往罗悌脸上一砸, 看着对方手忙脚乱的去捡手机, 林|抬手抹了一把脸。   期待已久的男主终于现身,她却觉得有些不真实。   新闻里的男人真的是林妄生吗?   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正想着呢,那边的罗悌刚把手机捞起来, 啃鸡翅时沾了菜油的手一滑,本就遭遇了一场劫难的老人机一下子又蹿了出去,咕噜噜的滚落到了林|的脚边。   这手机也不知道是罗悌从哪里搞来的,有点像二十年前的款式,屏幕只有食指长不说,还有全子母键盘,经过两次重摔,电池终于不堪重负,脱离了手机这道囹圄。   这竟然还不是一体机。   秉持着对古董的尊重,林|弯腰去捡,却发现在电池凹槽的部位,有什么东西在闪着红光。   红色的光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闪的女孩勃然变色。   这是个发信器!   “你这手机,是从哪来的?”她努力压制着声线里的颤音。   “从二手市场买的。”罗悌察觉出了气氛不对,立马放下了筷子,“卖我手机的是一个高瘦的男人,戴着棒球帽,只答应现金交易,古古怪怪的,我以为他手机是偷的,就……”   偷个大头鬼!   这就是一个套!   林|猛的站起来,一脚踩到了分家的手机上。   “老板?”罗悌惊叫出声。   “别吃了!”林|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把钥匙给我,我去对付那对姐妹,你去二楼的东西都收拾好,咱们立马开车离开这里!”   这么说着,她一把夺过罗悌刚掏出来的钥匙,两三下打开了关押着白氏姐妹的屋门。门里的两姐妹见她冲进来,皆是一惊,发现她身上没有绳索束缚后又是一喜。   “林|!”白采萱激动的脸都红了,“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我是来带你们逃命的。”这么说着,林|为她俩松绑,“你们之前都听了那绑匪说的话吧?”   “你是说,欠钱的事?”白采梦迟疑的说道。   “对!”林|一把按住她,“方才我已经套出了那绑匪的话,原来在他之上还有一个更大的债主,他之所以把咱们绑来这里,就是为了用咱们抵债!”   “现在那债主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白采萱和白采梦闻言俱是一惊,哪怕饿的头晕眼花,也咬牙跟着她往外冲,谁知刚跑出房门,就迎面撞上了从二楼下来的罗悌。   “你们要去哪?!”   青年大吼一声,拔腿就追。   林|带着两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大小姐立马往屋外冲,一路跑到藏着车的草垛前,刚拉下罩在外面的迷彩布,罗悌就杀了过来,一手一个,把白家姐妹给推进了车子。   “上车!”林|一推青年,也麻利的钻进了车厢。   罗悌脑子不太行,但执行力一流。   一进入车子,他便踩下油门,两三下拐出院子,冲进山道。   “他在干什么?!”   差点被甩到车门上的白采梦发出了尖叫。   “他正在帮助我们摆脱大债主的追击。”林|解释道。   “他明明是绑匪,为什么要帮我们?!”   “哦,我没说过吗?”林|张口就来,“这家伙是个精神分裂,现在帮我们的是他的善良人格。”   “???”   白家姐妹一脸的“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没空管她俩的想法,林|看着被甩在身后的乡间别墅,咬住了下唇。   她早就该想到,为什么原书里男主轻而易举就解决了绑匪?绑匪的伎俩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就连藏身之处都被摸了个底掉。   答案只有一个,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林妄生这家伙不知道怎么得知了绑票的计划,通过在绑匪手机上动手脚,早就掌握了全局的动向。在这开挂狗男人面前,被完全看透的绑匪自然斗不过他!   从新闻可以得知,他今天才刚被认回林家,恐怕还没来得及名正言顺的插手这事。   林|扪心自问,如果她在林妄生的位置,肯定会派人看着所有当事人,就等着他去摘去胜利果实。   “趴下!”开车罗悌突然大吼一声。   疑似枪声的巨响传来,在飞溅的玻璃渣中,后座的三人应声卧倒。   把白家姐妹一手按倒一个,林|看着粉碎的玻璃――这次,是真家伙。   狼人上警了。   而在林家老宅中,则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为了庆祝儿子回归,林放举办了极为隆重的欢迎晚宴,几乎邀请了麟城的所有名流。   灯火辉煌的大宅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之间,人人言笑晏晏,谁也看不出来,这家竟然有女儿被绑在外。   林妄言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杯马提尼,身上沾着浓浓的酒气,每当有人想走上前,就会被他狠瞪上一眼。   即便如此,乐意碰一碰运气的也大有人在,一名穿着露肩长裙的美丽女子款款走来,顶着男人的眼刀,搭上了对方的酒杯,红唇含上了杯壁,眼波流转。   林妄言眉毛一挑,抬手把杯中鸡尾酒泼到了女子妆容精致的脸上。随着一声惊呼,女子连退数步,狼狈的遮住脸,被侍应生搀扶了下去。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原本跃跃欲试的男男女女都老实了不少。   “火气真大。”   一只酒杯被搁到了林妄言面前,男人顺着对方搭在杯沿的手指向上看去,正想发怒,却在看清来人之后一下子就哑了火。   何清琉一手稳住被子,另一只手插在裤兜,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来干什么?”林妄言下意识的往他身后看去,像是在找什么人,“林|呢?”   “问的好。”青年垂下眼眸,“未婚妻被人绑架,准岳父却在大肆庆祝,还暗示婚约可以换人,我难道不应该来看看这位能耐颇大的小舅子吗?”   何清琉把手从口袋里抽出,将一样粉色物品放到了桌上。   林妄言定睛一看,竟是林|的手机,只不过上面多了几道明显的划痕,像是磕到了石子上。   这只手机的出现,一下子把林妄言从酒精带来的迷蒙里给硬拉了出来。   林|……被绑架了?   重新环顾整个会场,林妄言突然发现,这么盛大的场合,这么重大的事情,自己这个异母妹妹真的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不光是她,连每逢宴会都会盛装出席的林娥嘟几人都不见了踪影。   几乎是下意识的,林妄言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人群。在那里,林放正将林妄生介绍给合作伙伴们,瞧那热情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是他的独子呢。   对于这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一幕,林妄言打从心底觉得恶心。   “你来找我,难道是想伸张正义?”他不无讽刺的说道,“老头子既然愿意给你补上一个未婚妻,那就是不愿意去管她死活了。我那群好妹妹想嫁给你的只怕能从这里排去塞纳河,你又何必自找麻烦?总不能才刚认识几天,你俩就海誓山盟了吧?”   “林总说笑了。”   何清琉手指沿着杯沿转了一圈,同样是从酒场里走出来,他身上却干净的像是在花圃中闲庭信步,就连淡淡的酒气也像是夜晚的花香,飘忽又悠远。   “我与令妹感情如何,无需劳您操心。不过,林董恐怕是老糊涂了,以为拿个随随便便的玩意儿就能搪塞我们何家。”   “令我有时分不太清,他到底是想与我们结亲,还是单纯的想要结仇?”   最后两个字被青年咬的极轻,像是酒香浮动间的含糊其辞,却彻底惊掉了林妄言身上残留的酒意。他猛地抬头,像是从未见过这人一般,死死盯着何清琉,脖子上的青色血管因用力而浮起,乍看上去,竟有些恐怖。   “你是什么意思?”林妄言一字一顿的问道。   然而何清琉只是轻笑。   在耀眼的灯光下,他的嘴唇因酒液而殷红,异常绮丽,却像极了暗香浮动间的猩红蛇信,然而这不过是一瞬,林妄言眨了一下眼睛,方才的幻象又消失无踪。   “我的意思是,林总有个好妹妹,”何清琉轻声说道,“但未必有个好弟弟,不是吗?”   深吸一口气,林妄言扯松了颈间的领带,“老头子绝对不会报警,他见不得人的事太多了。加上上次林|在董事会让他下不来台,谁知道他会干出些什么来。”   “是吗?”何清琉偏过头,不远处,一脸仓皇的白亦丝正试图靠近热热闹闹的小团体,而端着酒杯的陆姬琦不着痕迹的给她让开了必经之路。   林妄言抬手抹了一把脸,“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青年闻言举起杯,剔透的杯沿抵在唇间,“我想你去警局,帮我保一个人。” 第26章   夜黑风高, 一辆灵车在山道上疾驰。   只见它一会儿扭出一条妖娆的“S”型轨迹,一会儿又冷不丁的在直线前行时打几把方向盘,硬生生用轮胎在砂石路上压出了神似字母“D”的印子, 连结队飞过的大雁看了,也要亲切的来一声“呱?”   罗悌脑袋上扣着从别墅角落里翻出的安全帽,这橘黄色的小帽子在这深夜给了他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有一种正在上演《速度与激情》的壮志豪情,体现在脚上就是除了猛踩油门, 就是油门猛踩。而后座的三人就远没有这么幸运, 全都无师自通了欧阳锋的□□功,四肢摊开,紧紧贴着地面, 每当有子弹贴着头皮飞过, 就恨不得转台到《惊声尖叫》。   “我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在此起彼伏的女高音中,罗悌突然自言自语,“对!少了音乐!”   说完, 他抽空拧开了操作台旁的播放按钮。   灵车上有什么能听?当然是哀乐。   就见浓浓的夜色中, 一辆开的七扭八拐的灵车上不断传来哀怨婉转的“啊~~啊~~啊~~啊啊~~”,深刻诠释了何为坟头蹦迪。   那画面着实太过渗人, 就连一直追在车尾的枪声都停了那么一瞬。   罗悌抓住机会,赶紧跑路。   “咱、咱们要去哪里?”白采萱吓的话都说不太清了。   “去老城区。”林|答道, 用脚将满满当当的黑色袋子踢到了窗边, 代替窗户干扰追击者的视线。   这个答案,是她深思熟虑后的。   虽然没看清来路,但想也知道她们正处于麟城的郊区,真是叫天天不应, 叫地地不灵,叫奶奶,奶奶还没空。   单就“活命”这件事来考虑,当然应该哪里人多往哪里跑,奈何一进市区,她们如此醒目的目标必然会引起注意,到时候原身和罗悌那闹着玩似得计划也会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她林|,就直接在麟城社会性死亡了,说不定小命还得搭进去。   可要是深入山林,那就是自投罗网,林妄生安排的枪手肯定很乐意把她们一网打尽。   前有狼、后有虎,林|也只能找条小路,以求逃出生天。   这条小路,就是老城区。   作为金氏的发家地,哪怕是到了《妄生梦谭》的后期,老城区都没落入林妄生之手,加上何清琉小时候曾跟着母亲在那里住过,可见那小小的区域内是何等的龙蛇混杂。   她就赌,现在远没有成气候的林妄生还不敢贸然去捋虎须!   狭窄的山路已经走到了尽头,看着前方的路牌,罗悌方向盘一打,顶着时不时冒出的冷枪调转车头,冲进了通往老城区的岔路。   大概是真的冲出了包围圈,枪声彻底消失了,林|躲在几个大包裹后面,试探着伸出手,五根手指灵活的在空中舞动,除了寂寞与夜风什么也没收获。   “呼。”众人纷纷松了一大口气。   没了紧张的追击,音响里不断往外冒的“啊~啊~啊啊~”就变得格外突兀起来,就连罗悌都觉得有点渗的慌,刚想关掉按钮,就听到从上车就一声不啃的白采梦突然从身边的袋子里拔出那个写着“殡仪馆”的牌子,就像是拿了一只麦克风,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竟然就这么合着音乐唱了起来。   有了她带头,原本神经就很有崩裂趋向的白采萱也彻底放飞了自我,扯着嗓子也跟了上去,一点也没了千金小姐应有的仪态。   这俩人走调到西伯利亚的和音再加上原本的哀乐,仿佛有个女鬼合唱团在车内敲锣打鼓,疯狂喊着“PICK ME”。   林|自觉拼不过她们,只能选择了加入。   而引发一切的罗悌不敢说话,只能安静如鸡。   深夜行车约等于一路绿灯,即便不再夺路而逃,灵车也以比预想更快的速度到达了目的地。   与新区的灯火通明相比,老城区安静的有些过分。稀稀拉拉的灯光点缀着久经风吹雨打的居民楼,每一个黑黝黝的楼道口都像是藏着一只守株待兔的怪兽。   罗悌不由自主的关掉了喇叭――这里就像是一座秘境丛林,所有误入的人员都必须遵守规则。   特别是当马路中间坐着一名看车大爷的时候。   林|的身体随着急刹车而前倾,一下子扑到了座椅背部,当她捂着撞红的鼻子爬起来,就借着车大灯的光线,看清了挡在车前方的人。   那是一只野生的火云邪神。   秃不干脆的头顶、要掉不掉的拖鞋还有永远的老头背心和大裤衩,再配上一副老花镜和旧报纸,就是一次精彩至极的COSPLAY。   然而没有人会在深更半夜的户外看报纸,火云邪神也不。   “下车、下车。”   大爷坐在马扎上,手里的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不看路就往里闯?前面可是单行道!”   罗悌闻言麻利的滚下车,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殷勤的递了过去,“您受累,您受累,我们都是第一次来,您看这车要怎么过去?”   “过去?”大爷接过烟,斜了他一眼,“这边不让车过,你去把车靠边一停,一小时收费4块哈,咱们可是正规停车点,明码标价!”   “一小时4块?”罗悌震惊了,“你怎么不去抢?”   “你还嫌贵?”大爷眼睛一瞪,用蒲扇指着灵车,“你看你那车,一看就是非法改装!我不报警就是好的了!”   能把满车的枪眼当成车辆改装,大爷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林|一边感叹,一边麻利翻下破破烂烂的灵车。她一走,白家姐妹也跟着下车,亦步亦趋的像是追在妈妈屁股后面的小鸭子。   大爷一看她们仨眼神就变了,“小伙子,我跟你说哈,人生就一次,你可不能犯错误!”   “我犯啥错误啊,大爷。”罗悌真是窦娥冤,“这都是我的衣食父母啊。”   “哦,”大爷小声嘟囔,“说相声的来踩点了。”   听着两人驴唇不对马嘴的对话,林|嘴角抽了抽――被这么当面编排,还真是尚属首次。   然而,众所周知,在男频文里,你大妈可能真的是你大妈,但你大爷,八成是隐居市井的绝世高人!   在男频的世界里,高手在民间可不是一句空话。无论是看车大爷、环卫大爷还是算命大爷,都有着深藏不漏的绝世武功,而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让好好的一篇都市龙傲天文摇身一变,成为都市修仙龙傲天文。   因此,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爷。   想到这里,她拨开半天说不到点上的罗悌,“大爷,我们想找个地住,您知道地方吗?”   “租房子啊,早说嘛。”用蒲扇一指身后,大爷眯了眯眼,“瞧见我身后的那一排楼了吗?左手起第三栋吉房招租,还有酬宾满减活动,租三月省400,租客满4人免1人,家具俱全,拎包直接入住。”   罗悌看着他指的那一排鬼屋,咽了一大口唾沫。   “大爷,我们就是邻城来自由行的,结果路上跑错了路,错过了正常的时点,现在就想赶紧找个地方住下。”他搓了搓手,“满减确实很优惠,但我们也住不了这么久啊。”   “哦,短租啊。”大爷点了点头,大手一挥,“没事,短租也有短租的算法,租三天打九折,租一周免一天。”   “这……”青年挠了挠头,“我是很心动,但这不用跟房东商量吗?”   “傻孩子,”大爷笑的慈祥,“我就是房东啊。”   林|看着罗悌目瞪口呆的模样,只想找个纸团给他把嘴堵上。   成功套路了四个冤大头的大爷很满意,笑眯眯的从马扎子上起来,指挥着罗悌把车停好,就踢踢踏踏的领着骑虎难下的四人走向了阴森森的居民楼。   这楼显然有年头了,楼道里仍听着老式的钨丝灯泡,暖黄色的光照亮了陈旧的楼道和□□堆积的杂物,却不显的温馨,而是更添了几分破败和诡异。   “屋子就在四楼,坐北朝南,特别敞亮,”大爷背着手走在最前面,“要不是市场不景气,我才不会这么便宜你们哩。”   然而这段自卖自夸的介绍并没有减轻几人的恐惧感,起码林|就觉得胳膊快被白采梦和白采萱给抓断了。   最过分的当属罗悌,作为四人中唯一的男子汉,毫无支柱的自觉,眼珠子来回乱转不说,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看样子,要不是被后面三个姑娘堵住了去路,他早就落荒而逃了。   四楼很快就到了。   推开过道里堆叠的纸箱子,大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几下打开铁门,再扭开内门的把手,探进去半个身体,打开了厅灯。   “愣着做什么?”大爷一回头,冲他们招招手,进来,都进来。”   几人磨磨叽叽的走进去,刚一跨过门槛,就觉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活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这、这怎么比开了空调还冷,”罗悌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大爷,这真的是阳面吗?”   “哦对,忘了跟你们说。”   大爷关上了门,抬头一笑,露出了缺了一块的牙床。   “这里死过人来着。”   死过人?   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林|的嘴巴先行了一步。   “死过人,那房费还得降。”她斩钉截铁的说道。 第27章   社会我|姐, 人狠话也多。   用一句话就镇住全场的林|对于房内凝结的氛围浑然不觉,还真煞有介事的看起了房。   “这块墙皮掉了。”   “那边有霉点,你这窗台是不是漏雨啊?”   “洗手间呢?是淋浴还是浴缸?”   然而罗悌在目瞪口呆, 白家姐妹在瑟瑟发抖,看车大爷抬手摸了一把胡子拉碴的下巴,说道:“你就不怕这屋里有鬼啊?”   “有的话, 它跟我摊房租吗?”林|还真停下来想了想。   “不摊,”大爷回答的十分果断, “收了冥币花不出去。”   “呸!”林|朝空气啐了一口, “一分钱没花,就占着老娘包下的场子,不要脸!”   她, 林|, 就算变成了鬼,也会铭记用双手创造财富的道理!   重点是这个吗?!   一旁的罗悌听着他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魂都快从嘴里吐出来了。   这还不算完,林|又补了一句, “我觉得吧, 就算这屋里真有鬼,我们也不必怕它。”   “因为它要是害死了我们, 那就得一个打四个了。我这人虽然不会单挑。但群殴还是很有心得的。”   求您了,姑奶奶, 少说一点吧。   罗悌捂住了脸, 感受到了自己与领导的巨大境界差距。   可惜,命运并不想轻易放过他。   “……我觉得,小|说的很对。”方才还吓成鹌鹑的白采萱突然小声说道,“如果真的……我也会出一份力的。”   白采梦一听立马不甘示弱, “姐姐可以的话……那妹妹也可以!”   “没错,是这个理儿啊!”就连看车大爷也跟着恍然大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这房子空了这么久,耽误了多少钱啊,应该让它都给我补回来!”   “……你们当个人吧。”罗悌最终还是没忍住,槽出了声。   谁能想到,他Hermes纵横中二届这么多年,罕逢敌手,竟然有一天会觉得自己是在场唯一的正常人?   心酸。   眼看大好青年正在柠化,还有几分恻隐之心的看车大爷咳嗽了几声,把话题导回了正途,“既然你们都不介意,我也不瞒着了。”   “我这房子里确实死过人,不过人不是横死的,而是病死的。”   大爷咋嘛了一下嘴,陷入了回忆,“那是二十多年前吧,那时候麟城大学的老校区在这块儿,很多学生都会出来租房子。”   “我和我老伴当时手头有点闲钱,就在隔壁小区买了新房,把这间老屋租了出去。“   租他们房子的,是一名青春靓丽的女学生。   “她说是和男友合租,我却没见其他人进出这里。”老人迟疑道,“但每次我们来收租,房内又会多出几件男性用品,所以,应该确有其人?”   “这听起来像是被包养啊。”罗悌嘴贱了一句。   “别胡说!”大爷瞪了他一眼,“那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孩子!”   “……那干嘛搞的这么神神秘秘的。”罗悌讪讪的摸了一下鼻子。   闻言,老人叹了口气,“这问题我和老伴也问过,但那学生说男友是大她几届的学长,正在努力创业,每次回来都是深夜,所以我们才没见过。”   “我们疑心她被人骗了,旁敲侧击了几次,但她只说我们多心。”   “直到她肚子渐渐大了起来。”   刚毕业的女学生未婚先孕,男友却连面都没露过,再意识到不到有问题,那就是傻子,还是纯种的。   “我们劝她把孩子打了。”大爷说道,“但她那时候一天到晚都十分恍惚,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老伴做过月嫂,便专门搬过来陪着她,看着那肚子一天天的鼓了起来。直到有一天,我老伴去市场买菜,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她躺在血泊里,羊水都破了。”   大概是回想起了当时的画面,大爷的脸色不太好看。   “然后呢?”吃瓜群众在线催更。   “还能有什么然后?”大爷没好气的白了他们一眼,“当然是叫了救护车,医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从鬼门关给拉回来。”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她肚子里的孩子倒是命大,竟然一点都没受影响,健健康康的被生了下来。”   “等到姑娘醒来,我们才知道,原来她男友早就背着她和同校的一名学姐结了婚,连孩子都有了!她那天是乍然得知噩耗,才让肚子提前发动了。”   罗悌等人听的是津津有味,林|却忍不住把嘴巴张成了一个圆润的“O”。   努力创业的学长、只在深夜出没,还跟同校学姐结婚生子……她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是你吗,爸比?   林|眼神游移。   不,不能先入为主。   谁也没规定这么大个学校只能出一个渣男,或许人家渣男也有竞争上岗,个个年底都要冲KPI呢?   可那张夹在原主日记本里的老照片总浮现在她眼前,照片上穿着学士服的女生笑容温婉,看向镜头的眼睛充满爱意。   ……不会这么巧吧?   她正天人交战呢,看车大爷的故事已经进行到了下一阶段。   “由于租期未满,她带着孩子继续在这里住,可那时候她恍惚的比怀孕时候还厉害,孩子哭闹也不管,就整天坐在窗口发呆。”   顺着大爷指的方向,林|走到了客厅的窗边,顺着窗口往外望,正好能看到一座花园。   “原本那边是麟城大学来着,后来他们搬去了新区,留下的地方要么建了房子,要么改成了公园。”   “我本来以为她就是憋狠了,等到出了月子,出去走走就会好,却没想,某天一个没注意,她就从窗户跳了下去。”   产后抑郁。   林|瞬间明白了过来。   然而有个人比她反应更大。   “跳楼?!”罗悌一蹦三尺高,“你不是说,这里的住户是病死吗?!”   “怎么了?身上的病是病,心上的病就不是病啊?!”大爷振振有词,“你个小同志,年纪轻轻,思想却太过古板!”   眼看他俩快要吵起来,白采萱忍不住插嘴,“那孩子呢?”   大爷瞪了一眼罗悌才答道:“她自杀这事闹的太大,上了新闻,没几天,她那有妻有子的学长就派人把这孩子给抱走了。”   “我和老伴这些年也没出过老区,听一些朋友说,那人现在竟然成了跺一跺脚,麟城震三震的大人物,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行吧。   林|心如止水,对着罗悌伸出手,“还有手机吗?”   罗悌不明所以,但还是从兜里掏出了个黑乎乎的东西,递了过去。   原先的老人机已经被摔烂了,现在这个是他事先准备的备用机,竟然是比全键盘还要早古的翻盖款式。   拿到手机,林|打开浏览器,输入“林放”二字,搜出了一堆图片,然后把屏幕伸到看车大爷眼皮子底下,“您看看,是这个人吗?”   把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大爷皱着眉,一张又一张的图片看过去,直到林|划到某一张图时,才猛然喊了“停”。   点开大图,大爷仔细盯着上面的人物看了很久,像是在与记忆中的模样对比,然后激动的点着屏幕说道:“这个!这个!”   林|闻言看去,却发现展开在屏幕上的却是傍晚时的那条新闻。   “这个人!”大爷指着屏幕上被林放搂着的青年说道,“我前几天的时候见过!”   “他说他是那女学生的儿子,过来收拾母亲的遗物!”   林|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林妄生是陆姬琦的亲生儿子,原书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就算她还差最后两章没看,可林放和陆姬琦葬身火海、林妄生被未婚妻一枪爆头,这事难道还能翻出花样?   然而看车大爷这边态度也很坚决,“就是他!我还没老年痴呆呢!”   在这一刻,林|突然福至心灵。   如果……两边其实都是真相呢?   这个念头就像是一道霹雳,一下子就冲破了弥漫在脑海中的迷雾,让她的思路陡然清晰起来。   变成了白瑞的白瑞娜、消失无踪的白梳环、消失了很久却突然冒出来的林妄生、化名Hermes给她打工的罗悌,当然,还有身为三秒钟配角却莫名□□到正文开篇三万字的自己。   自来到这世界起,这些杂乱无章的信息就像是一颗颗□□,遮掩住了她的视线,可在这一刻,命运终于让她抓住了揭开谜题的线头。   低头看着屏幕上的青年,林|“哈”了一声,几个小时以来,一直积压心中的阴郁与焦躁一扫而空。   “啪!”   她一把合上手机,然后把它往罗悌怀里一扔。   “老板?”被砸了个正着的男人诧异的喊了她一声。   “……这个人,怎么了吗?”看车大爷后知后觉的问道。   “没什么,”林|微微一笑,“小角色而已,不值一提。”   可不是吗,那不过是顶着“林妄生”三个字的西北货。   这么想着,她一甩头发,来了个完美的定格POSE。   自信,又回来了! 第28章   什么叫“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林|这回真的是领教了。   “先入为主”真是阻碍人类进步的迷瘴,应当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每天被残酷鞭挞一百遍!   这样她流出的泪,才不会是当初脑子进的水。   直至今日,林|才敢确定, 自己所在的世界大概率并不是《妄生梦谭》,起码不是她最初以为的那个版本。   甚至于, 她都怀疑自己是在一本莫名其妙的同人小说里。   而且, 这部同人她还知道。   “作者大大写的好好哦,伦家真是超――喜欢!但伦家觉得,主角是女孩子的话会更好呢, 独立坚强的女主和完美未婚夫的凄美绝恋, 唉嘿嘿,伦家这就去动笔,致敬作者大大!”   这是出现在原书评论区的一条评论,下面跟着作者亲切又不失幽默的回复――“滚”。   根据评论区的好事者说, 留言的人还真的去开了一本叫做《妄生梦话》的新书, 把男主林妄生和几个重要角色一股脑的性转了。   然后,这本神奇的《妄生梦话》就因为涉及侵权, 遭到了正义的围观群众举报,被删了个干净彻底。   这样一想, 要说她在穿越的瞬间非洲血统发威, 与《妄生梦谭》擦肩而过,去了隔壁《妄生梦话》……也、也不是不可能啊!   一个“谭”,一个“话”,一字之差, 差出了一个新世界。   早知道有今日,她就该去那条评论下面骂上个一百楼,骂到那个不明生物死心为止啊!   当读者的时候,林|看到这段评论时,在没心没肺的“哈哈哈哈哈”,而现在,她只想穿过手机屏幕掐死过去的自己。   如今的重点已经不是原男主保不住自己男人的尊严这种小事了,而是那个不知道什么鬼的“凄美绝恋”啊!   搞了半天,你冒着吃官司的风险,这么闭眼瞎改一通,竟然还要把主角给写死吗?!   林妄生都要委屈哭了啊!   刚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林|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好在,《妄生梦话》被删时才刚起了个头――换言之,它没能写完。   ……虽然结局已经注定了。   林|一巴掌捂着脸,把思绪给拉了回来。   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林妄生”。   女孩判断,他应该是个工具人,纯的。   《妄生梦谭》区别于其他都市龙傲天文的点并不是“全员恶人”的设定,而是一环脱钩,全局皆崩的剧情。   因此,不明生物在胡改一通后会惊喜的发现,剧情逻辑已经被扎成了筛子,而“她”又没有那个本事去补。   鉴于原本的林妄生此刻已经去了趟泰国,为了达到最终的“凄美绝恋”,“她”就只能搞出来一个高仿,以维持剧情正常开展。   事到如今,林|几乎可以肯定,照片里的这个“林妄生”就是白瑞嘴里跟安蓉一起退学的“那小子”。甚至于,她在商场和风帆大厦里碰到鸭舌帽男子,有很大几率就是这货。   背着手在房间内踱着步,林|咬了咬下唇,既然“林妄生”货不对版,那她之前的判断就做不得准了。   “这房子不租了,咱们马上走。”她立马拍了板。   刚与大爷厮杀到第三回合的罗悌:“啊?老板,价格我很快就讲下来了啊?”   “讲什么讲!”大爷很愤怒,“小同志,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你傻的吗?”林|无语凝噎了一瞬,“咱们都钻人家老巢里了,你还指望他不会冲过来打你怎么着?”   “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吗?”白采梦举手发言。   对漂亮妹子,林|就耐心多了,“那指的是灯下黑,问题是咱们现在也不黑呀。你想啊,你家遭了贼,你会不会第一时间去看保险箱?”   白家姐妹一脸懵懂,倒是大爷准确无误地理解了她的言外之意,当即一拍桌子,“他敢?!这是我的家!”   话音刚落,他对面的窗户玻璃由应声而碎,有什么东西擦着老人的脸颊飞过去,嵌入了墙体。   大爷的脸上渗出了血丝。   “趴下!”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林|一下子扑向了墙面,关掉了客厅里的灯。   在黑咕隆咚的房间里,几人趴在地上,一点一点远离窗口,心中都有些不可思议。   竟然在居民区开枪打人,这是哪里来的铁憨憨?   唯有林|适应良好。   不少龙傲天碰到个美女跟自己说话,就把对方当作自己的所有物,现在只是想霸占一间老妈住过的房子,已经很通情达理了。   当然,以上内容,看车大爷实名反对。   “老、老板,”罗悌眼泪都快出来了,“怎、怎么办,他们追上来了……”   “阿弥陀佛,”躺在地上的林深神态安详,“老衲已看破红尘,此生再无挂碍……”   此言一出,罗悌震惊,听着头顶嗖嗖的子弹声,实在搞不清楚自己老板在这节骨眼上犯的是什么病。   “唉,你不懂。”林|抬了抬头,体会到了曲高和寡的痛苦,“这个世界上无奈的事不是穿成一个必死无疑的人物,而是穿成他的魔改OOC版,却发现这破书竟然还在走原剧情线。”   “……老板,说人话。”   “人话就是虽然我注定会死,但不会死在这里,毕竟咱们的配置碾压对面……应该。”   “咱们什么配置啊?”白采萱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林|态度严肃,“能苟到大结局前一集的配置。”   可不是吗,在场众人,除了看车大爷戏份不明,都是作者盖章确认的苟结局种子选手。   看看她的队友,一个男四号,两个重要女配,而对面最多算“不知名枪手A”和“不知名枪手B”,重要性都不在一个级别上。   论优先级,她们简直完胜!   就算历经再多磨难,一定会有天使挥舞着大翅膀来爱我!   见罗悌一脸不信,林|刚想吟诵一句“孺子不可教也”,就见在正对着窗户的墙面上,出现了三个红色的小点。   作为阅遍动作片的影迷,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狙、击、手。   要搞这么大手笔吗?!多大仇啊!   就算她信心爆棚,这也太过火了吧?   正震惊着呢,林|发现,其中一个红点竟然脱离队伍,在墙面上画了一个圈。   女孩眨了眨眼睛。   红点又画了一个圈。   鬼使神差的,她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深深吸了一口气,林|冲罗悌招了招手,示意青年打开手机,然后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   “老板!”罗悌吓得都快魂飞魄散了。   “别抖!”林|咽了一口唾沫,“用手机光照我,快!”   青年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不误,当光束从手机投到女孩身上,她成为了这一片漆黑世界的唯一光源。   下一秒,代表激光的红点出现在了她的要害部位。   林|顶着刺目的光线,朝着只剩玻璃渣的窗口比了一个耶。   与此同时,窗外传来了两声枪响。两起声音差在毫厘之间,像极了互相追逐的猎鹰。   对准了心脏的子弹呼啸而来,却半路上突然杀出了一群麻雀,正好挡住了弹道。   “嘭!”   肉丸一样的麻雀被子弹冲的四分五裂,爆成了一团血雾。   “这、这都行?!”罗悌等人看的目瞪口呆。   谁也没注意到,在二声枪响后,指向目标的红点已经少了一个――除了林|。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红点,对着窗口又比出了一根食指。   “嘭!”   又是几乎重叠在一起的开枪声,第二枚子弹穿过重重夜色,撞上了从高层掉下的钢板。   子弹瞬间穿透了钢板 ,然而还是无可避免的偏离了轨道,冲到了墙壁的外层,然后一下子弹射到了天花版上。   至此,林|身上的红点全部都消失了。   就在她刚松一口气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女孩猛的转身,就见老化的房门竟然被人硬生生的给踹开了,而一名彪形大汉正气势汹汹的往里冲。   “咻。”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鬓发飞过,然后狠狠的撞上了来人的膝盖。   惨叫声起,大汉抱着腿摔在了地上。那叫声之惨烈,不知道的人准以为这附近有个屠宰场。   有东西落在地上,咕噜噜的转了几圈,被林|拾起,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枚橡皮弹。   紧接着,另一道黑影也跟着闪进了房间,没等屋内人警戒,张口就来了一句“大老板”。   一米八几的大块头,身穿迷彩作战服,身后背着一杆□□,不正是金承那支真人CS职业战队成员?   只见这大汉干脆的一屁股坐到了前一人的身上,压的对方发出了惨绝人寰的猪嚎。   林|身体一下子松懈了下来――大翅膀精们到了。   “开枪的是谁?”罗悌怀疑自己还在梦里,“这时机预判……真是绝了!”   而在破败居民楼的对面,何清琉放下了抬高的长(枪),包在黑色手套里的手指离开了板机的位置。   摘下戴在头上的夜视镜,青年把枪扔回石化的原主人怀里,另一边,本该担任指挥的金承嘴巴张的能塞进一整颗鸡蛋。   何清琉没有寒暄的意思,抬步便往外走。   “咕嘟。”   金承和战队队员看看他,再看看手中的枪,一同咽了一大口唾沫。 第29章   何清琉独自走在昏暗的楼道里。   老式筒子楼的台阶大都有过窄的毛病, 本该尖锐的棱角在日积月累的践踏中被磨平,散发出了精心打磨后才有的光泽。   牛筋鞋底与混凝土地面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   而在这条孤独道路的尽头,有个人在等他。   那人穿着一件塑料雨衣,头发花白, 身形佝偻,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显出了令人触目惊心的老态龙钟。   老妇人抬头静静地看着他, 略显浑浊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膜。   何清琉停了下来, 双手插入外套兜里,些微泄漏出碰见长辈时才会有的局促。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老妇人说道,“你不应该回来。”   “我很想你, 奶奶。”何清琉轻声说道。   这六个字带着某种魔力, 让老人略显锐利的眉眼柔和了起来,但她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让开了挡住的门洞。   何清琉抿了一下唇,然后走上了前。   擦肩而过之时, 老妇人低哑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替我向你父母问好,小梳。”   小、梳。   这个称呼让青年脚下一顿, 但他很快便掩盖住了异样,大步走进了夜色之中。   不知何时起, 天空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丝。   只是走到对面楼栋的距离, 天雨就给发丝铺上了一层晶莹的水珠,何清琉抬起头,天边的那一轮弯月被丝绦般的云雾笼罩,就像蒙着面纱的美人, 遮掩着真容。   “何先生!”   守在楼下的战队队员远远瞧见他,紧张的打了一个哆嗦,随后又意识到自己失态,勉强压低了声音。   “林小姐还在楼上,但我们的人已经控制住了局面。”   青年颔首,越过他进入楼道。   老楼的隔音总是很差,还在一楼呢,他就听到了林|叽叽喳喳的声音。   明明才在鬼门关逛了一圈,她的活力却像是用不尽。有好几次他都想拉她去做一次检查,看看是不是天生就少了恐惧那根弦。   这么想着,他已经到了四楼房门口,虚掩的木门里,女孩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我说会有人来救我吧?”她咬字时个个尾音都上翘,像是翘高了尾巴的猫,透出了星星点点的得意洋洋,“我平日里吃斋念佛,扶老奶奶过马路,好事做多了,连老天爷都保佑我哒!”   想起女孩那无肉不欢的一周菜谱,何清琉莞尔一笑,然后推开了房门。   屋内的景象可以用乱糟糟来形容。   除了袭击者快被战队队员用体重“制裁”到口吐白沫之外,其余五人都像是在菜市场碰到了熟人――什么都聊,就是不干正事。   五个人围成了一圈,最外围的看车大爷和罗悌正在就该不该赔偿装修损失而激辩,而林|一只手搂着一个白家姐妹,把她们逗的花枝乱颤,颇有点坐享齐人之福的意思。   何清琉挑了一下眉。   大概是察觉到了危机在临近,林|恰巧这时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他。   “媳妇儿!”   她一下子推开姐妹俩,喜笑颜开的蹦到了青年面前,抬手就去摸他湿漉漉的鬓发。   “你怎么淋湿了?”   说完,她就去摸何清琉的脸颊,被青年抓住手腕,轻轻的带了下来。   “别碰,”他说道,“我身上凉。”   林|闻言眨了眨眼睛,抽出手臂,跑去跟看车大爷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钻进了卫生间,半分钟之后,拎着一条毛巾走了出来。   那毛巾是崭新的,套在外面的塑封都没开。   何清琉看着林|一点点拆开包装,然后把雪白的毛巾捧到自己面前,脸上带出了点小心翼翼的讨好,“擦擦?”   于是他笑了。   “林|,”他听见自己说道,“你是在怕我吗?”   女孩闻言愣了一下,然后立马换上了一副沉痛的表情,“怕。但主要是,怕你跑了。”   她把毛巾往他身上一扔,“快擦!湿漉漉的勾引谁呢!”   说完,便踢踢踏踏的跑走了。   一转身,林|的眼泪差点下来。   她感觉自己在宇宙大魔王面前疯狂秀走位,还手贱摸了一把人家的脑袋。   太勇敢了,真的。   为我点赞!   刚走没几步,就看到罗悌下半身藏在疑似卧室的房间里,上半身探出门口,对她神神秘秘的招手   “老板……老板……”他挤眉弄眼,疑似在重现女鬼招魂现场。   作为被召唤的“女鬼”,林|飘了过去,拍了拍他的狗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罗悌手在身上一通乱拍,像此后老佛爷一样扶着女孩的胳膊,引着她走到床边,然后火速钻进了被窝。   林|“登登登”倒退三步,沉吟道:“你这是要害我呀。”   “不,老佛爷,你听奴婢解释!”罗悌伸出一只手,试图挽救岌岌可危的同事情,另一只手在床铺上扣扣索索,随着拉链滑动的声音传来,被子滑落到地上,露出了一个大坑来。   正确来说,是床垫最中央的地方,竟然被人为挖空了一块。   “你看。”罗悌一边把洞里的东西捞出来,一边向她邀功,“大爷不是说,那女学生的儿子回来过吗?我当时瞧他眼神就不对,刚刚一问,果不其然,被我猜中了!”   林|探过头去瞧,就见里面果然都是些书本笔记,摞起来正好可以填住窟窿。   就听罗悌继续说道:“大爷说,自打女学生跳了楼,他这房子就没再租出去,当时的很多东西都给扔了,但怕女学生的家人找来,就留了一部分好保存的。”   “他不是说,那谁来过一次吗?”林|含糊道,到底说不出“林妄生”三个字。   “还不是老头掉钱眼里去了呗。”罗悌不屑的撇撇嘴,“那小子进来逛了一圈,把摆在外面的东西给拉走了,压根没想到要给点感谢费,老头子心中窝火,就硬是没说还有东西。”   “现在肯告诉我,还不是被方才的阵仗给吓到了,觉得这玩意儿是祸根?”   林|一琢磨,觉得这确实很看车大爷。   认可了这句解释,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遗物本身上。   女子死的时候大学毕业没多久,本子里写的大多是随堂笔记。林|随手拿起一本打开,就露出了满页的娟秀字体。   很好。   林|满意的点头。   她这个数理化渣渣果然是一个标点符号都看不懂。   于是她果断合上笔记,开始挨个看起了扉页,想要找到这位女学霸的真实姓名,然而全部翻了一遍后,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就在这时,罗悌突然叫了起来,“老板,你看这里!”   林|循声看去,就见男人指着手里摊开的笔记本上一处,兴奋的像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她凑过去一瞧,差点保不住一对镶钻钛合金狗眼。   这就是传说中情侣去沙滩的保留节目――在两颗红心里写上自己和恋人的名字,用一根丘比特之箭串起来,然后被饭后去海边遛弯儿的单身狗们愤怒的踩上好几个坑。   只不过,这回不是画在沙滩上,而是留在了纸面上。   最重要的是,其中一个名字无论横过来还是倒回去,都是“林放”。   “林董也有这么纯情的时候啊。”罗悌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那是纯情吗?”林|吐槽起渣爹毫不留情,“他那是祸害纯情小姑娘。”   她一边说一边去看另一颗心里的名字,却见本该写着名字的地方,被人用圆珠笔给涂死了。   林|当即翻到背面,示意从笔痕里分辨出残留的字迹。   “这是个啥?”她举起本子,凑近灯光努力辨认,“……可人?”   “我怎么觉得是羽字啊?”罗悌也凑了上来。   “从走向来看,应该是‘翩’字。”   属于第三人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二人齐刷刷扭头,就见何清琉不知何时绕到了他们身后。   大概是用毛巾擦过的原因,他的头发略显凌乱,配上身上的休闲服,倒是显出了几分不羁来。   “翩?”林|瞪着手中的纸页,怀疑自己可能是个瞎子。   “对。”何清琉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环过她,点着纸页说道,“你看这里,是一个扁……”   可能是淋雨把他身上的沐浴露残香又逼出了一点,林|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却透着甘甜,像是橙花,又像是佛手柑。   还没等到她仔细分辨,欢快的钢琴曲就在卧室内响起,那乐声她真是熟悉到吐,竟然是《小星星》?!   然后林|就看到何清琉从口袋里掏出了――她的手机。   “阿姨,”青年接通电话,放到了耳边,“嗯,小|没事了,人我也扣住了……好。”   林|呆呆的接过递过来的手机,刚放到耳畔,就听到了陆姬琦故作镇定的声音。   “林|,你仔细听妈妈说,”陆姬琦的声线在颤抖,“那个林妄生其实就是那个离家出走的林多余,不知怎么就得了你爸爸的青眼,连名字都换了!”   “林妄生可是你爸给你起好的名字,要不是你是女孩,还能轮得到他?!”   最后几个字可以说是咬牙切齿了。   搞了半天您老是气到发抖吗?   林|无语了一瞬,随后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林妄生、林多余。   一个不该出生、一个很是多余……   你们给孩子起名字的时候,能稍微走点心吗?   就这破名字,买一赠一她都不想要啊! 第30章   说老实话, 林|并不讨厌跟陆姬琦打交道。   这位在原书中被刻画的尖酸又势力的林家主母,在她眼里,其实更像是一个行走的剧情触发器。   从在林家大宅第一次见面开始, 每一次交谈,陆姬琦都致力于给她带来新惊喜和……新的八卦。   倘若不当“贤惠”主母,陆姬琦去做情报贩子估计也能赚的盆满钵满。   “老妈, ”她打断了女人喋喋不休的抱怨,“林多余的母亲名字里有一个翩字吗?”   话筒那边停滞了一瞬, 略显迟疑的问道:“你是指翩翩吗?”   竟然真的是“翩”字!   林|震惊的看向何清琉, 换得了后者轻松的一耸肩。   “你认得她吗?”一看有门,女孩赶紧追问。   这一次,陆姬琦沉默了良久, 林|甚至清晰的听到了打火机点燃的声响, 才听到一声长长的吐气声。   “我确实听过这个名字,”便宜老妈幽幽说道,“只不过啊,是在床上。”   得, 懂了。   脑子里瞬间闪过一百零八部虐恋情深总裁文, 林|沉吟了片刻,试探着问道:“真爱?”   不是前女友, 不是白月光,更不是远走他乡的青梅, 那就只能是偷偷藏在出租屋里的贫贱真爱了。   “是不是真爱我怎么能知道?”陆姬琦十分幽怨, “反正被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哪个不以为自己是真爱?”   说的好有道理!   “不过这翩翩确实有点道行,”她补充道,“岳媛佩还在的时候, 你爸就跟她好上了,生的孩子只比你大哥小两岁,我嫁进去的时候,还满地爬着要吃奶呢!”   说到这里,她狠狠的抽了一口烟,“说起来,这小子还是老娘含辛茹苦给养大的,结果真是一点都没赚到好,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狼崽子!他也不想想,老娘刚嫁人就要当后妈,丈夫又是个属牲口的,老娘难道就容易吗?!”   大约是平日憋的狠了,陆姬琦在电话里完全放弃了端庄典雅的贵妇风范,槽起人来那叫一个稳准狠,大有要将满腹怨言全部发泄的势头。   在把林放和林多余拉出来婊了三千遍后,她再三叮嘱林|赶紧回家参与她的对线大业,才意犹未尽的挂了电话。   林多余。   看着手机屏幕上大大的“通话结束”字样,林|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然后打开了聊天APP,找到了“相亲相爱一家人组群”。   看着群成员里一个个槽多无口的名字,林|觉得自己真是太难了。   你瞧瞧这群人,女的不是叫恶毒就是坏心,男的不是叫炮灰就是龙套,搞得她每次打开群列表都有一种误入马戏团的错觉,还怎么打起精神搞宅斗?   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林|一下子把成员列表拉到了底,还真的在倒数第二个找到了林多余。   哟呵,群等级只有1,看样子是从来没在群里发过言。   考虑到林放一到过年就会在群里发红包,数额动辄五位数上下,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不去抢啊?!   “嘶。”   林|倒吸一口凉气,对这哥们肃然起敬,然后就用小窗口抖了林妄言一下。   对方的反应很快。   林妄言:“林|?你没事了?”   看着窗口上显示的正在输入,林|直截了当的省略了寒暄。   林|:“给我个管理员权限。”   没错,“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主不是林放,而是林妄言。   至于为什么这么安排……大概率是老林头APP用的不熟练。   这么想着,林|拉出林妄言的名片,给他的备注加上了“忍辱负重”。   忍辱负重的林妄言:“什么鬼?”   话虽如此,过了几十秒,林|就收到了一条群信息:   “您已被林妄言添加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管理员。”   欣赏了片刻红大衣的荣耀,林|矜持的回到群页面,重新找到了林多余,然后爽快的把他踢了出去。   下一秒,小窗口疯狂跳动了起来。   忍辱负重的林妄言:“!!!”   忍辱负重的林妄言:“你疯了?!老头子会杀了你的!!”   此言有理,林|点了点头,然后打开了群聊。   【管理员】英俊潇洒又机智无比的林||:“都离家出走了还不退群,呸,不要脸!”   发完以后,不理会彻底炸锅的群聊,她潇洒的退出了APP。   所有不退群的离家出走一律打成耍流氓!   都是千年的狐狸,装自强不息的小白花给谁看呢?   “很开心?”旁观了女孩作死全过程的何清琉问道。   林|闻言矜持的放下手机,矜持的露出腼腆笑容,柔声吟诵道:“权限狗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既然如此,那你不如把这次的事全部推到他头上。”何清琉平静道,“金承会把先前袭击你们的枪(手)给绑过来,加上破门而入的这一个,我们就有了三个人质。他们被抓了现行,就算否认也没多大用处。”   学到了!   林|频频点头,然而彻底理解青年话中的意思后,女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你、你怎么知道……”她结巴了一下,“这件事是我……”   “罗悌是你的员工,有心人总能查到,但也不是全无掩盖之法。”何清琉像商讨早饭吃什么一样风轻云淡,“这件事最大的关键在于白采萱和白采梦,如果她俩指控罗悌,他基本不可能脱身。好在我看她们很依赖你,想必是吊桥效应起了作用。”   “可吊桥效应不是爱情实验吗?”林|咬住了下唇。   “别这么迂腐,小|。”何清琉笑了,“阿瑟*阿伦做的是情绪唤醒实验,爱情只是最为显眼的一种而已。”   “经历过生死危机的伙伴总会比旁人更加亲密,她们会无条件的相信你所说的一切,无论那个借口有多荒谬。而一个人一旦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就算看到了其他线索,也不过是为坐实他的猜测增加砝码。”   说到这里,何清琉浅浅一笑,“绝好的机会,不是吗?”   林|哑口无言。   这说的可不就是不久之前的她吗?   “可是,”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林多余自导自演一场绑架案又有什么好处?”   何清琉闻言抬起手,帮她把散乱的鬓发别到了耳后,语调有些漫不经心,“好处不是明摆着吗?一场盛大的归来表演、赚足白家的人情、为自己铺路的同时还可以打压竞争对手……总有些聪明人愿意帮别人解决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没有人在乎真相,他们只在乎利益。”   一条解决眼下困境的康庄大道虚虚在眼前铺开,林|却觉得愈发口干舌燥,何清琉的话就像是传说中恶魔的絮语,勾的她动摇不已。   但是,这家伙也未免……太熟练了吧?!   “你是趴在我床底了吗?”她发出了挣扎的呼喊,“保持神秘感才是感情长久的秘诀,给彼此留点空间好吗!”   何清琉一耸肩,“因为出身原因,我在这方面稍微有点心得。”   太谦虚了,朋友。   要是你都只算“稍有心得”,那谁还敢称业界顶尖?   深吸一口气,再长长的呼出去,林|把脸埋进了手里,“我感觉我就是三流魔幻片里的傻子反派,用祖传的菜谱稀里糊涂的召唤出了恶魔,为了点蝇头小利就被灭世大魔王指挥的团团转,最后和正义的伙伴一起被送上了祭台,炸成了一朵璀璨的烟花。”   比魔幻故事更悲惨的是,她在这里连个正义的伙伴都找不到啊!   “我把你炸成烟花有什么好处?”何清琉被勾起了兴趣。   林|脸一下子就苦了,“因为适当的团建活动能够恰到好处的保持手下员工的向心力?”   “好主意,但我是个很有操守的从业者,”青年点了一下头,“等祭坛打开的时候,我会注意把你从正义的伙伴里挑出来的。”   “况且,”俯下身,何清琉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开心的久一点不好吗?我希望你时时刻刻都开心。”   林|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听着近似爱语的呢喃,“凄美绝恋”四个字开始在脑海中疯狂刷屏。   你以为这是甜甜恋爱的开端?   不,这是来自穷途末路的警钟啊!   “……大可不必,”她万分艰难的从美色中自拔,手动驱散进入恋爱线的契机,“咱们还是别谈感情了,专心搞事业它不香吗?”   “哈。”何清琉睫毛抖动,“可是谈感情的话,你的生存几率,会更高哦?”   客厅里传来了阵阵喧哗声,然而林|所有的感官都被那双琥珀般的漂亮眼珠吸走,再分不出一丝一毫的注意力给其他。   “克服恐惧的第一步是与恐惧源多接触。”他语调温柔,“相信我,你会克服的。”   ……还是被看出来了。   林|浑身僵硬,感受着青年的手指从眉心划到脸颊,温热的气息若即若离,在她即将变成一尊石像时迎来了一声轻笑,最后,所有的热源干脆的撤离,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浮香。   “好好加油,”站在门扉边,何清琉测过身来,“未婚妻小姐。”   他走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林|身上的石化咒语终于得到了解除。   还没等她现场表演一个跪滑在地和失意体前屈,就见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出现了门口,一脸的贼眉鼠眼,贱兮兮向内张望,不是半路消失的罗悌是谁?   “……你在干嘛?”林|突然觉得手有点痒。   “哎嘿嘿,我就是不想打搅你和老板娘的恩爱时光嘛。”他搓了搓手,凑了过来,“我听外面的同事说,那三枪都是老板娘亲自上阵打的。老板你行啊,这么带劲的也能搞定!”   “同事?”林|的重点瞬间漂移了一下,“什么同事?”   “就是那个新入职的保安啊。”罗悌用手往比自己高一头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就这么高,长得还壮,梳个小平头,手下小弟一个比一个像熊的那兄弟!”   “不是我说啊,老板,你这样让我很被动。”青年一脸沉痛,“不是说好我是你的第一马仔吗,搞个这么有威胁力的,我压力很大啊。”   啥?我还有这么拉风的员工?   林|愣了一秒,随后反应了过来。   能在麟城用橡皮弹横行霸道的,除了金二少和他真人CS职业战队,不做他想啊!   她拔腿就往客厅跑,刚一出门就听到了金承的大嗓门,“你们把人给老子捆严实了,这娘们唧唧的是没吃饭还是怎么着?!”   只见诺大的客厅内只剩下了一群彪形大汉和他们的三只猎物,别说何清琉,就连看车大爷和白家姐妹也不见了踪影,而本该老老实实在拘留所反省人生的金二少则坐在屋子正中央的椅子上,二郎腿简直要翘到填上去。   “那老头我拿钱打发了,”见林|露面,金二少就自发解释了起来,可惜他一想起自己微薄的生活费就心痛的一哆嗦,“那俩姐妹我也派人送回去了,不过不用担心,她俩对你死心塌地的,说是啥也不会说。”   林|看了看眼前一群本该杀气腾腾,却温顺的像是小绵羊的彪形大汉,又看看了地上被捆成粽子的三个追击者,猛然意识到了一件被自己忽略到脑后的事情。   “这仨人……”她刚开口,就被金承给截了过去。   “看到这个没有?”他拎起一个昏迷的男人,指了一下他身上的子弹印,“我琉哥在他冒头开枪的瞬间打的,忒准,连那子弹会撞上鸟群和钢板都算到了,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神的!”   得,都琉哥了。   林|觉得一切尽在不言中,但她还想再垂死挣扎一下。   “你跟我说实话。”女孩吞了吞口水,“你觉得,你琉哥枪技……怎么样?”   金承想起不久前的那三枪,也下意识的咽口水,“……堪比职业杀手。”   说完他还想补充几句,一转头却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林|没了踪影,正四处找呢,就感觉裤腿突然被人拉了一下。   男人顺着低头,就见突然失踪的某人正跌坐在地上。   “站的好好的怎么就摔了?”金承大为吃惊。   林小|:“……我腿软。” 第31章   从老城区到林家大宅这段路, 是林|有史以来走过的最漫长的路,不光是因为前后左右都挤满了小山一样的彪形大汉和弥漫在车厢内不知是汗臭还是荷尔蒙的奇怪气味,也不仅仅是被迫听了一路金承对他琉哥的彩虹屁……   这么说吧, 当你和刚刚还威胁了你一把的终极大魔王坐在一辆车上,你也会紧张到恨不得跳车。   至于她最最忠心的Hermese?   呵,这王八蛋丢下一句“隐藏在阴影里的使者从不见光”, 就跑的连影子都没了。   就这德行还想升职加薪出任她的头号小弟?   听好了,你的年终奖, 没了!   不光是年终奖, 月度绩效,也没了!   在臆想空间里把罗悌吊起来抽了百八十遍,可现实中的林|坐在原位, 一动都不敢动。   为了能乘下一整个战队的大男人和三个战俘, 金承把原先的人马分成了三波,一波送白家姐妹回去,一波押送俘虏,另一波嘛, 就是林|她们, 正坐在那辆罗悌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改装灵车上颠簸。   林|正襟危坐,腰杆挺的笔直, 生怕稍微一晃就碰到紧挨着的青年,而在她俩身后, 平均身高得有190的队员们盘着腿挤在后车厢里, 像是一只只彷徨、无助但能吃的巨型鹌鹑。   “车子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保证搞的让品牌商都认不出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车厢内的尴尬气氛,眼力价跌破地表的金承夸夸而谈,“这车虽然看着破, 性能倒出乎意料的很不错,瞧这油门,嘿,一点真有劲!等我给它换个外观,就可以拉去当咱们比赛用的道具车,保准能一骑绝尘,让那些家伙都跟在后面吃灰!”   “是是是,老板说得对。”快被挤成肉饼的大鹌鹑们一个比一个有气无力。   有了人应和,金承立马更来劲了,“要我说吧,琉哥你这么厉害的枪法,就应该加入我们战队啊!到时候咱们横扫国际所有大赛奖项,那多有排面啊!不然的话,只是用来打打鸟、打打兔子,那岂不是埋没了你一身的能耐吗!”   此言一出,大鹌鹑们顿时也来了精神,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   “我们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跟您比起来,之前的狙(击)手就是幼儿园水平!”   “滚蛋!老子起码初中!”   听着他们满嘴跑火车,林|恨不得揪起领子勒死这个二傻子。   你们琉哥那神乎其技的枪法是用来打鸟、打兔子的吗?   那是用来打姑奶奶我的啊!   林|默默的流下了怕死的眼泪。   可惜,鼓动者闹腾的热火朝天,被鼓动对象却并不怎么买账。   “安静。”何清琉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太吵了。”   话音未落,车厢内顿时一片死寂。别说车厢里恨不得把头埋进腿里的鹌鹑小分队,从登车起就咋咋呼呼的金承就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你们到底都经历什么。   没有了吵闹的声音来转移注意力,林|就只能假装四处看风景,然而此时已经逼近凌晨,却离东方既白尚有一段时间,城市里的霓虹都已熄灭,窗外除了黑漆漆的一片就是雾蒙蒙的一团,在观景方面毫无帮助,倒是在催眠领域卓有成效。   反正林|用原主那本羞耻中二日记发誓,她对自己什么时候迷糊过去的毫无头绪,反正等神志再次回归的时候,就发现脑袋已经与大魔王的肩膀亲密接触了。   林|有点尴尬。   想她十年苦读,练就上课打盹不动如山之神功,竟然猝不及防就破功了!   如果她说,是何清琉的肩膀先动的手,会有人信吗?   “醒了就起来。”熟悉的男声从头顶响起,还没等林|反应,支撑身体的倚靠一下子就被抽走,却而代之的则是手里多了一个块状物体。   在万有引力的帮助下,女孩成功卧倒,在颠倒的视野里,何清琉抬手理了一下被压皱的衣服。   “遇到危险就按1,”他双手插兜,“记得回家吃早饭。”   懵懵懂懂的从座椅上爬起来,林|目送青年的身影消失,才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机,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此时的天空已经大亮,保守估计,她起码睡了三个小时左右。   ……把最终BOSS当枕头睡了三个小时,她的人生巅峰估计就交代在这里了。   游魂般飘下灵车,林|先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才揉揉眼睛清醒了回来,然而刚看清面前的一切,当场就是一个激灵。   只见在偌大的城堡豪宅前,两队人马依次排开,双方怒目而视,空中隐隐有火光在闪烁。不用问,对峙的一方姓金,个个凶神恶煞,另一方姓林,正准备组团出道。   林|觉得眼前这幕似曾相识,思忖了片刻,突然悟了――不慌,这不就是101选秀现场嘛!   于是她顿时胆不虚了,腿不瘸了,顶着双方的目光洗礼,嘿,一口气走到正中间不费劲。   “|小姐?”   看到她从车里走出来,林家的保安团骚动了一瞬,但很快便被几声刻意的咳嗽声给压了下去。林|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就见在队伍的末尾,正站着几名老熟人,分别是木木团的假咳队长林妄言、门面担当林恶毒、舞蹈担当林女配、高音担当林坏心和……挑拨离间担当林多余。   最后一个真的很多余。   “林|,”林妄言眉头打成了一个死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金家的人为什么和你在一起?”   “什么叫为什么会跟我们在一起?”金承一听就不干了,“要是我们不去,你妹妹早就凉了你知道吗?!”   林妄言听后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我问林|,没问你,让她自己答。”   见大哥cue自己,林|挺了挺胸,傲慢道:“套什么近乎儿,要叫我林PD。”   啥?   所有人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老、老大,你要是因为我没开稳撞到了头,”金承吓得嘴皮子都不利索了,“你可千万别跟琉哥说啊!”   “一边儿去,净给哀家丢脸。”林|一摆手,绕过这个二货,深吸一口,立马进入了状态。   只见她抬手往胳膊上使劲一掐,眼睛立马就红了起来。   “大哥!”林|泪汪汪的往前一扑,快狠准的扒住了林妄言的腰,后者闪躲不及,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林|可不管这些,趁着痛感还在,眼泪顿时就像开闸的水坝,呼啦啦的往外涌,“要不是金秘书来的快,妹妹我就见不到你了啊!”   啊,是昨晚乡村狗血八点档的味道。   林妄言木着一张脸充当电线杆,听着女孩声情并茂的哭诉:“有人要害我啊,大哥!”   她嘴上说的是“有人”,手指却一个劲儿的戳林多余,是半点儿也没往旁边的林坏心偏。   林恶毒等人小心翼翼的用眼角余光扫过去,就见林多余已经变成了三星堆出土文物――全靠脸色天然变装。   然而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林|抬手擦了擦滑落到脸颊的眼泪,仰起泪痕未干的脸颊,“我知道,平日里弟弟妹妹们都喜欢跟我闹,使点小绊子,挖点小坑,但我都当他们是年纪小不懂事,毕竟谁家过日子没有点磕磕绊绊?”   竟然还掺杂了午间剧场的民国苦情戏?   林妄言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果不其然,林|下一秒就捂住了嘴,发出了细细的抽噎声。   “没想到我堂堂林家千金,一世与人为善,温良恭俭让样样不敢轻慢……”   “行了啊,”男人从牙缝里把这句话挤了出来,“别太过火……”   你这年代都窜味儿了啊!   林|充耳不闻,“……端庄典雅美丽大方贤良淑德,堪为林家表率,却没有想到遭逢奸人暗害,差点命丧黄泉……”   她正说着呢,就见林女配弱弱的举起手,“你是不是也在追宫心……呜呜呜!”   林坏心眼疾手快,捂住了姐姐那张惹祸的嘴。   林恶毒抬手捂住了脸,小声念叨着“我不会平时也这么浮夸吧”,怎么也不肯面对现实。   领头人直接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纯属助阵的小弟也板不住脸了,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陡然欢快了起来。   当然,在一片其乐融融中,有一个人依旧格格不入。   “我知道一旦说出真相,咱们就再也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哭着哭着,林|语气一转,“但我还是要说出事实,因为有人注定会遭雷劈,连累到你们就不好了。”   指桑骂槐到这个地步,就算是根木头都该有反应了,偏偏林多余就是一句话都不说,唯有目光像把淬了毒的刀。   见他始终不搭腔,林|眨了眨有些酸痛的眼睛,决定改变戏路。   “大哥,”她软糯糯的说道,“这是谁呀,为什么会站在咱家门口?   突然就被喂台词的林妄言差点被这冲天的绿茶味顶到,说话都慢了半拍,“……你都把人家踢出群了,你还不知道他是谁?”   “什么叫踢出群?”林|一脸委屈,“我想他都离家出走了,还看咱们在群里相亲相爱一定会伤心,才决定帮他一把的。”   说完,她突然扭头看向林恶毒,“我刚刚说的有恶毒女配内味儿了吗?”   从门面担当一下子被拔成演技导师的林恶毒想了想,给出了中肯的评价,“我觉得态度还可以再嚣张一点。”   对于专业人士的指导,林|虚心接受,当即改了台词。   “哼,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私生子而已,以为仗着父亲的宠爱就能蹬鼻子上脸。”她冷笑一声,抬手一点阴冷男人,“我好歹也是名正言顺的林小姐,肯亲自踢他是给他面子!”   这句实在表情、情绪甚至连动作都很到位,引得众人纷纷鼓掌。   唯有被人当猴逗的林多余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气质逐渐向阴冷滑去。   林|觉得,如果肉眼能看到人物设定,这家伙肯定浑身都贴满了“苦大仇深”、“阴冷无情”、“不择手段”、“长得巨帅”……   等等,“长得巨帅”不能放进去!   想到这里,她捅了捅林妄言,用超小声说道:“哥,你觉不觉得,这小子有点不对劲。”   “你这不废话吗?”林妄言简直克制不住翻白眼的欲望,“被你这么阴阳怪气,他不上来打你都算涵养超群好吗!”   “你不懂,”林|埋冤的看了他一眼,“我说的是长相啊,长相!”   林妄言懵了,“……你想骂他长得丑?”   林|面无表情,“我是说他没有特别帅。”   平心而论,林多余长得绝不难看,放在外面也配得上一声“帅哥”,但“帅”和“巨帅”完全是两码事好吗!   众所周知,在一篇玛丽苏文里,男角色的颜值决定了他的戏份。   男主角,要霹雳无敌帅。   男配角,要全村第一帅。   路人甲,要还是有点帅。   至于男性大反派嘛……那必须是宇宙洪荒开天辟地妈咪妈咪哄的帅啊!   要不然反派魅力怎么来?   有多少人会想看一个丑破苍穹的家伙跟女主演对手戏,还偶尔客串男二号?   “颜值,是检验反派含金量的第一步。”林|无比认真的说道,“从脸来看,他也不是无药可救嘛,有点太过平凡了。”   林妄言被这清奇的角度给镇住了,好半天才找回语言能力,“……你脑子被门夹的事,何清琉他知道吗?”   呵,凡人。   林|怜悯的看着他,煞有介事的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然后就被自己大哥投以了死亡视线。   她们这边在互相伤害,那边林多余自然就遭到了冷落,就见他脸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阴沉,在进化成非洲人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一声呵斥先一步抵达了大门口。   “林|,你是怎么跟哥哥说话的!”   把手里的拐杖重重的跺在地上,林家的无冕之王从大宅中走了出来,也不知是听了多久的壁角。   说来也怪,他腰不弯、腿不瘸,却成天走到哪都带着一根手杖,就像是在三伏天也坚持西装三件套,透出一股属于老式贵族一般的倔强。   然而林放不是贵族,他是占着雀巢的那只鸠。   “老爷,”跟在丈夫身后的陆姬琦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妄言和小|是在闹呢。”   “小|,怎么这么没大没小,快跟你大哥道歉……”   “我说的不是这个哥哥。”林放骤然打断了妻子,“妄言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决定给下一个孩子取名妄生。”   “这个名字的拥有者,就是我的第二个孩子。”   这么说着,他的目光扫过面露异色的众人,面沉如水,加重了语气,“林|,给你妄生哥哥道歉。”   “老爷,”陆姬琦笑容有些僵硬,“您说过的,除了老大,其他人都不论长幼,怎么突然就……”   “我自己的孩子难道会说错?”林放不耐烦的再次打断她,“谁是第一,谁是第二,我这个亲爸不知道,难道你这个后妈就清楚?”   “……老爷,”陆姬琦一脸震惊,“我怀着小|的时候,您说过,妄生是给她的名字啊!”   “那是曾经,”林放冷笑,“谁叫你肚子不争气,生不出配得上这个名字的种儿,那能怪得了谁?”   “啪!”   清脆的耳光声回荡在林宅门口,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林|收回了巴掌,又反手一甩――   “啪!”   第二声耳光虽迟但到。   林放维持着被打偏头的姿势,像是有点回不过神。   “不好意思,”女孩活动了一下手腕,“手滑了。” 第32章   寂静。   女孩说完话后, 死一般的寂静在宅院门口弥漫。   林放维持着被打的姿势,像是被人施了强力的石化咒语,从旁观者惊恐无比的表情上就能看出, 方才发生的一幕是何等惊世骇俗。   起码,在近几十年的麟城,这是开天辟地式的头一份。   在《妄生梦谭》中, 渣爹林放始终被塑造成一个不可战胜的形象,而男主林妄生则是向这堵不可逾越之墙发起冲击的复仇者, 行事之间总带着股挥之不去的狠绝与悲情。   不过要林|来说, 除了因为林放脸皮厚导致手掌格外疼以外,也没觉得打他有什么特殊反应。   扇巴掌嘛,又不是结印施咒, 扇谁触感都没太大差别。   对此, 林|有个歪论。   受宫廷剧里的反派嬷嬷影响,她总觉得,被扇者的地位越高、权势越大,扇人者获得的快乐就会越多。   因此, 她现在可能是全麟城最快乐的人, 没有之一。   而她的快乐来源就远没有这么豁达了。   林放在最初的愕然过后,便是显而易见的暴怒。   他这个人心思深沉, 就连暴怒也与常人不同,既没有暴跳如雷, 也没有歇斯底里, 倒更像是躲藏在平静水面下的离岸流,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遍布危机。   女孩看了看林放,又去望了望不远处的林多余, 不得不承认,光从这同款表情来看,确实是亲生的。   世界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偏爱。   “林|,”男人摩挲着手中的拐杖,面部的肌肉微微抽搐,“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知道。”女孩爽快的答道,“无非就是从本城最大的PUA集团脱身嘛。”   这个回答成功让林放肌肉抽搐的幅度扩大了几倍。   “我还真是不知道,”他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的亲生女儿,竟然是这么想这个家的。”   “难道不是吗?”略显浮夸的用右手挡住嘴巴,林|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老爸你可是麟城精神导师第一人,千万别妄自菲薄。”   说完,她一点点的收起了笑容。   “家这个字眼对我来说太飘渺了,毕竟没有体验过的东西,又怎么拿捏的准?”   “好在这栋房子也只是为了满足你权力欲与控制欲的私人王国而已,和家没有半点关系。”   “林|,”林放眯起了眼睛,“我曾对你寄予厚望。”   “快得了吧,”林|抬手捂住了额头,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就这么一根烂了心的胡萝卜,你打算去吊着多少头驴啊?”   这么说着,她弯了弯漂亮的杏眼,清泠泠的盯着林放瞧,“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必老爸你也不介意我再敞开心扉一点吧?”   “你觉得我那些兄弟姐妹为什么对你逆来顺受?因为他们所享受的一切都来自于你的施舍,他们就像是附在树干上的爬虫,除了贪婪的吸允树汁,什么也做不好。”   “哦,当然,”女孩摆了摆手,冲林妄言吐了一下舌头,“我说的不包括大哥你啦。”   林妄言板着一张脸,就差在身上写个“莫挨老子”了。   林恶毒三人憋屈的装作没听到。   “你的那些女人也是一样。”林|继续说道,“她们靠着美貌一步登天,同样也害怕一句之失就打回原形,所以无论你做的多过分、多无情,只要有一分贪恋富太太的生活,她们也无法站起来反抗你。”   “二者相加,便塑造了你所控制的林家和一群被你践踏着人格、尊严,却还习以为常的木偶玩具。”   “打了连环巴掌才给一颗甜枣,还洗脑对方就值一颗红枣,不是PUA是什么?”   陆姬琦低着头,沉默不语,没人能看清她隐藏在发丝里的表情。   “难道你就不怕我让你打回原形?”林放沉吟道。   “喔?你要怎么让我现原形?”林|一下子就乐了,“零花钱我就没领过,难道说是总助的那份薪水?可是我才上任没几天,第一个月的薪酬都没发哦。”   林放再怎么能耐,也不过在麟城内呼风唤雨而已,偏偏林|的根基压根就不在麟城,要是有人以为这人振臂一呼就让全国人都不去买林氏煤业的产品,那就纯属想太多了。   换言之,他对林|,没有束缚力。   林妄生甘愿入套是为了争夺林家的财产,可这对于换了个芯子的林|而言,就纯属扯淡了。   如果林|活不到大结局,那她争的头破血流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人,没劲儿。   倘若她用真情感动了大魔王,成功活到了大结局,那她就算不争,只要熬死了林放,她和便宜老妈也能稳居钓鱼台。   什么?你说林放会提前写遗嘱?   那前提是他能善终。   瞥了一眼都快化成厉鬼幽魂的林多余,林|耸了一下肩,“我这人啊,真是不习惯搞阴谋诡计,毕竟我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她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响指,“金秘书。”   一直吃瓜看戏的金承猛的反应过来,指挥着小弟把捆好的三个“粽子”给拽下车,一路拖到了众人面前。   在看清被捆着的三人后,林多余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虽说只是一瞬的事,依然落入了林放眼底。   他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性格里压抑的那些弊端一口气都冒了头,隐隐有了刚愎自用、狂妄自大的苗头,此时被林|一激,倒找回了几分昔年叱咤风云时的模样。   “这是绑架并袭杀我的人和他们的配枪,”林|指挥着队员把那两杆没收的枪支也扔到了地上,“老头子你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社会了,他们姓什名谁、家住哪里、为谁打工,勾勾小指头就有的是人把资料送上你的办公桌,应该不需要我赘述。”   林放何须她所说的那些人来提醒?   只刚刚林多余一个表情,他就已经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然而他只是冷冷的扫了耷拉着脑袋的三人一眼,“把他们带下去。”   一旁的保安当即出列,把连拖带拽的把三人往院子里拉。也不知道是当时就没绑结实,还是有人故意留了个活扣,拖拽之中,其中一人嘴上的胶布竟然松了一边。保安吃惊之下,手上动作一顿,被他抓住机会,向着人群一扑――   “老大!”人高马大的汉子在此刻竟连眼泪都要下来了,“老大!救救……”   他的话刚起了个头,便在林多余那双冷酷的眼睛消了音,怔楞了一瞬之后,男人往旁边用力一扭,改道滚向了林妄言,“老大!我都是听你的命令行事啊!你不能就这么放着兄弟不管啊!”   顶着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林家大公子此刻的心情用一句话可以概括:   谢邀,刚下飞机,年薪百万,都是业内,正在接锅。   最后,他只是从牙缝里高冷的挤出了一个字,“滚。”   正高举着黑锅准备往下扣的勇士被这惊人的杀气震得瑟缩了一下,眼神飘忽,然而另一道更为阴冷的目光正戳着他的后脊梁骨,逼得他半点也不敢退。   除此之外,还有人在火上添油。   “妄言,”林放眼神闪烁了一下,“关于这事,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不是吧,阿sir?   林|深深的震惊了,甚至产生了一种上前摸一摸这老妖精的冲动――这偏心偏的都快五脏六腑移位了吧?   她下意识的去看大哥,却发现包括便宜老妈在内,除她意外的所有林家人都在这句话提问后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的天,我不是做梦吧?”金承在她旁边小声嘟囔,“老林头这是为了保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要舍掉林妄言?他疯了?”   是了。   林|明白了过来。   林妄言打出生起便一直是林家的“太子”,地位稳固,无可动摇,就连她那个野心勃勃的老妈,打的算盘也是讨好继子,能苟一天是一天,生怕她被林放当枪使,成为父子斗法的牺牲品。   但是,这一切都在今日画上了休止符。   林放方才的举动,用个夸张的比喻来说,就是“废储”。   “没干过的事,就算一千一万个人来说,也是没干过,白的变不成黑的,黑的也洗不成白的。”沉默了半刻,林妄言开口说道,“我对此无话可说。”   林放没再说什么,只是对着保安一挥手。   有了片刻喘息之机的男人被重新捆上,为了防止他又闹出幺蛾子,甚至还被塞了一块不知道哪里搞来的抹布,然而即便他消失在庭院深处,所有人也清楚――林家的风向,已经变了。   “嘿嘿,林妄言走下了神坛,那群鲨鱼问道血腥味,一定会一拥而上的。”金承难得聪明了一把,“可惜老板你方才巴掌扇的太快,恐怕是没机会参与这次的家族联谊了。”   “你懂什么?”林|白他,“我这叫跳出三界外,不在剧情中。”   要是不打那一巴掌,过几个月,你就没老板了!   刚说完,林|就觉得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新的消息传了进来。   “顶头上司:饭好了。”   她恭敬的双手捧着手机,回了一个“收到”。 第33章   林|回到家的时候, 离午饭正点已经过了三分钟。   左脚绊右脚,再右脚绊左脚的进入别墅,她把自己摔进柔软的皮沙发里, 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扒下了一层皮。   回到了熟悉的环境,疲惫和困顿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眼皮顿时被镶上了千金坠, 压的女孩在梦乡与清醒之间左右横跳。   在睡与不睡的艰难拔河中,一股诱人的香气飘来, 把林|勉强从周公的召唤里解救出来――可惜, 只有几秒。   “起来,先喝粥。”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林|四仰八叉的翻了个身, 抬手打掉了捏在自己鼻子上的手指。   被老管家三人当心肝大宝贝儿供了这么久, 饶是林|也被惯出了点小姐脾气,怎么都不肯睁开眼睛。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她听到了碗底与桌面相触的脆响,然后一只手伸过来, 轻柔的托起她的脑袋, 在下面垫了一个软垫。   在过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说道:“张口。”   林|此刻是七分迷糊三分清醒, 隐隐意识到了的身份,然后顺从的张开了一条缝。温热的米粥被瓷勺送入口中, 软糯的触感与浓郁的香气唤醒了味蕾, 让女孩又清醒了一点。   “今天谈的怎么样?”声音的主人问道。   咽下嘴里的粥,林|含含糊糊的答道:“还能怎么样,砸了呗。”   话虽如此,她却面无愧色。   好好一场设计周到的被绑少女逃生记, 度过了惊悚的开头、搞笑的中段,偏偏在本该感人至深的结尾整段垮掉,这难道是她的错吗?   明明是林家渣父子的错!   “怎么砸的?”   “……他们诬陷大哥嘛,我就说我不信,”始终没有等到下一口的林|有点小委屈,下意识的抬起下巴往汤勺来的方向凑,“老头子又质疑我和金家勾结,问我那天在董事会报出的人名都是哪来的……”   第二勺如期而至,“你怎么答的?”   圆满的咋嘛了一下嘴,林小|嘿嘿笑了一声,“我就告诉他,我那天就是在背百家姓……你知不知道,老头子当时的表情,可精彩了,哈哈哈……”   “林董向来要面子,你这么驳他,恐怕这事不会轻易过去。”   “我才不怕他呢!”说完这句,林|隐隐觉得有点心虚,可吹出去的牛哪有往回收的,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他一个卖房收租的,还能管到我卖煤?”   “再说了,”她讨好的笑笑,“不是还有你吗?”   “哦?”男人的尾音稍稍翘了一下,“我只是个卖珠宝首饰的,可管不了房东。”   “我不管,”林|一摆手,差点碰到粥碗,“全麟城都是你的洗脚婢,林放才算老几啊,咱们赶紧送他去吃盒饭……”   这话一出口,她其实就被吓醒了,然而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不说,还隐隐有牛要往天上飞。   闭着眼强逼自己假睡,林|顿时觉得送到嘴边的粥也不香了。   好在何清琉并没有追究她用词的意思,给稀里糊涂的她喂了大半碗米粥,喂到她还真的吃着吃着,困意又泛了上来。   林|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化身为林妄言,切切实实的把剧情从头到尾走了一遍。   年少时被诬陷,在退学前最看一眼暗恋的女孩,心中却只剩愤怒与仇视。   以崭新面目过来,看着曾经不可反抗的父亲和大哥在计策下互相残杀,反复品尝着内心涌上的快意。   以及到了故事的最后,望着燃烧的林家大宅,欣喜若狂时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梦里的“她”回头,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慵懒的缎面风衣,腰带随便打了个结,蹬着一双尖头高跟鞋,却没有搭上鞋扣,像是接下来发生的事,都不值得一次精心打扮。   林|看着女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那张脸、那张脸――   从梦中猛然惊醒,她一下子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的被子被搓成了“麻花”,像蛇一样缠在身上。   挣扎着爬起来,她够到不知是谁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把里面的白开水一饮而尽。   感觉心脏重新回到了胸膛,女孩抬手搓了一把全是冷汗的脸,然后烦下了床。   卧室灯被重新打开,她踩着拖鞋跑进书房,在书架上一顿摸索,找到了被藏好的日记本。翻开封皮,一张一寸照片缓缓飘下,落入了林|的手心。   照片上的女人对着镜头微笑,用与她梦里一模一样的脸。   梦中的惊悸顺延到了实现,女孩忍不住瑟缩一下,然而照片上的女人已经死了,这点毋庸置疑……可是,怎么就梦见她了呢?   失力般跌坐在扶手椅上,林|看着手中的照片与日记,强迫自己重新捋了一遍近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当初,她阅读原主日记的时候,误把照片中的女子当作了“自己”的亲妈,勉强理顺了故事里的逻辑。   但是,从现在来看,那段推理真是大错特错。   原主就是陆姬琦的女儿,而照片里的女人更像是引得林放态度大变的“翩翩”。从这个角度去理解的话,日记里的“童话”就是截然不同的故事了。   想到这里,她摊开日记本,从笔筒里挑出一支铅笔,在“原主”那稚嫩的笔迹旁做起了标注。   “四处作恶还逼迫小朋友写作业的大魔王”。   是林放。   “被困在城堡里,日日以泪洗面的公主。”   是岳媛佩与翩翩。   至于“告诉公主真相,后来却与魔王狼狈为奸的勇者”……   林|犹豫了片刻,最终提笔写下了“陆姬琦”三个字。   她没疯,恰恰相反,她的思路正前所未有的清晰。   “原主”,也就是性转后的林妄生,年纪比大哥和林多余都要小,能够写出这么多字还不用拼音,起码也是上小学的年纪了。   也就是说,写下日记的时候,故事里的“公主们”已经死去多年,那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还把它当作童话给记下来了呢?   “必然是有一个人把这件事当作故事讲给她听了。”林|咬了一下笔头。   这个人是谁?   这件事的当事人里,“魔王”不可能说,“公主们”说不了,那就只剩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勇者”了。   “其实勇者并不是一个贬义词。”林|想道,“哪怕是最后她与魔王同流合污,用来杀死魔王的咒语里也没有涉及她的内容。”   这“证明”,在“原主”的认知里,“勇者”绝对不是坏人,只要杀死了“魔王”,就能拯救所有人。   那么问题就简单了。   谁能在林家主母眼皮子底下给她的宝贝女儿讲一些乱七八糟的故事?   当然是林家主母本人。   看着纸上的一个个注释,林|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时间线不对。   按照原书和现在了解的情况,陆姬琦是在岳媛佩去世后才嫁入林家的,可故事里的“勇者”明明见过两位“公主”,甚至还让她们互相知晓了对方的存在……   虽然但是……去他的原书剧情吧!   反正她根本没看完!   给自己揉了个鸡窝造型,林|理了一下思路,在空白的纸页上写下了重新梳理后的故事。   林放有一对红白玫瑰,红玫瑰是他的妻子岳媛佩,漂亮端庄、热情勇敢,白玫瑰是他的学妹翩翩,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为了享齐人之福,林放把她们安置在城市的两端,画下了名为“幸福”的牢笼,然而这事被陆姬琦知道了,她找到了红白玫瑰,告诉了她们真相,所以才会有翩翩性情大变……   不,不对。   这样的话还会有逻辑漏洞。   陆姬琦嫁入林家的时候,岳媛佩早就死了,但如果她不嫁入林家,又怎么会知道翩翩的存在?   林|单手托着腮,在纸上随便画着,突然灵机一动。   如果说……陆姬琦嫁入林家的时候,岳媛佩还活着呢?   手下的铅笔笔头一下子被按断,林|低头看着日记本,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如果说,岳媛佩只是被林放对外公布死亡,实际上被关起来了呢?   那一切……不就对上吗?   这个想法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假设……岳媛佩发现了丈夫不忠,因此患上了抑郁症,想要离婚。正处于事业上升期的林放当然不肯放弃岳家的助力,便将她关了起来,对外宣布死亡,另娶了妻子。陆姬琦到了林家以后,意外发现了真相,然后找到被关起来的岳媛佩和被蒙蔽的翩翩,结果没多久,岳媛佩与翩翩相继死亡……   同样都是抑郁症,同样都是跳楼……这难道会是巧合?   怪不得“勇者”在“公主”跳楼后,突然投靠了“魔王”,对他百依百顺――她被吓破胆了!   怪不得林放对林妄言的态度那么古怪、矛盾,充满了防备,好像生怕对方知道什么一样,   意外?   不,这是谋杀。   林|手中的笔落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书房门的门突然被敲响。   她猛的抬头,就见老管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推盘。   “小姐,”他说道,“有您的信。” 第34章   时间:疑似夜半三更。   地点:只点了一盏暖黄色台灯的书房。   人物:破解了陈年旧案的正义美少女与以诡异姿态登场的管家。   林|咽了一口唾沫, 觉得此时此景,不发生点惊悚事件都有点对不起这天时地利与人和。这么想着,她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表――短粗的时针正指向表盘的最下端, 像是一根笔直的线。   麟城时间,晚上6点整。   好吧,打扰了。   瞬间从悬疑电视剧回到日常泡面番, 整整睡了一下午的林|自觉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奈何老管家之前被她直勾勾的盯了一会儿, 这会儿正会错了意, 脸上不禁露出了难色。   “小姐,”老管家语重心长,“就算您拉上了窗帘, 晚饭该不能吃还是不能吃的。”   林|张口欲解释, 嘴唇微微张开,最后还是把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算了,这事分不清是被误会更丢脸,还是说出事实更丢脸。   正踌躇着呢, 老管家已经拿着托盘走近了。只见他微微弯腰, 将托盘举到了女孩面前,然后从燕尾服的领口里拿出了一把小刀。   林|:“?!”   “要帮您把信拆开吗?”老管家把刀子放进了盘中, 刚一抬头,发现自家小姐已经奔出了快二里地, “……您这是要去哪?”   “……我就是觉得自己缺乏运动。”林|若无其事的溜达了回来。   老管家看了看不让人不省心的小姐, 欲言又止。好在他到底是专业人士,就算心中有千言万语,也选择了先干活再说。   女孩托着腮看着老管家用戴着手套的手拿起信封,仔细的翻来覆去查看, 确认白色的外封上确实没有署名,才将信封摆正,露出了压在上面的火漆。瞅着被递到了眼皮子低下的漆印和上面繁复华丽的纹样,林|露出了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容。   平心而论,她也想像影视剧主角那般,自然又不失优雅的拿起信封,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一眼认出发信人的祖宗十八代,瞬间把格调拉升到珠穆朗玛峰。   可惜,她不能。   因为眼前的火漆上,是一只顶天立地的“△”。   林|觉得自己遭到了大宇宙意志的针对。   “首先,使用排除法,”她强装镇定的说道,“这应该不是代表等腰三角形。”   “这当然不是等腰三角形,”老管家耐心的解释,“这是岳家的徽记。”   “哪个岳家?”林|卡了一下壳。   “卖给您拆信刀的那个岳家。”   老管家一边回答一边拿起了拆信刀,林|这才发现,这跟餐刀差不多大的东西,竟然疑似由纯银打造。   ……原身的钱怎么就花不到正道上!   林|痛心疾首。   美工刀9.9包邮,它不香吗?   就在她尝试用眼睛排出来原身脑子进的水时,老管家已经手法纯熟的拆开信封,取出了藏在里面的信笺。   不得不承认的是,单论考究程度,这封信从外及内都能称得上力压群雄。   林|翻开散发着淡淡栀子香的信笺,读出了里面的内容:   “林|小姐,我们由衷的盼望您能拨冗参加即将在本周末举行的慈善拍卖会,愿友谊长存,岳知礼。”   信笺上淡淡的墨香证明了这行宛若印刷体的漂亮行书出自活人之手,不仅如此,写信人还在黑色的墨水里掺上了点点银粉,一撇一捺都像是遍布星辉的银河。   然而女孩此刻却没有心思去欣赏对方在请柬上花的小心思,整个脑子都被“慈善拍卖会”和“岳家”给填满了。   众所周知,《妄生梦谭》的作者是个双关冷笑话狂热爱好者,具体表现有但不限于给林放的原配妻子起名叫“媛佩”、第二个老婆起名叫“姬琦”和让老林头的岳父岳母真的姓“岳”。   虽然来历槽多无口,在原文中出场也不多,但岳家的存在感却高的不像话。   毕竟,《妄生梦谭》两次真正意义上的剧情转折,都与他们脱不开关系。   而第一次,便是这场即将震动麟城的慈善拍卖会。   拍卖会上具体卖了什么东西,林|已经记不清了,反正都跟她眼前这把拆信刀一样华而不实,最重要的是,这场拍卖会上,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林妄言绝地反击,在拍卖会上抓住了林妄生的把柄,一举扭转了劣势。   另一件则是林妄生借此认识了岳家三爷的宝贝女儿,为他后来施展美男计奠定了基础。   ……别问她为什么男主落个难都能认识有权有势的美女,如果落难都见不到美女,那还叫男主吗?!   那叫路人甲,谢谢。   老实说,当初窝在宿舍熬夜看书时,林|满脑子想的都是“看个龙傲天被爆头爽一爽”,对林妄言死前的剧情大都一目十行、囫囵吞枣,又加上短时记忆的特点,刚穿书的时候还好,时间一久,对原剧情印象就越来越淡。   可就算如此,她也记得慈善拍卖会与白家姐妹花被绑中间起码隔了十万字的剧情。   怎么回事?老娘花钱买的十万字呢?打水漂啦?   就算她如今这身体没法跟白家姐妹谈情说爱了,好歹也水个十万日常啊?信不信老娘找315曝光你啊?   然而同人世界没有315也没有原作者,林|只能寂寞的潸然泪下。   “小姐,岳家的拍卖会每五年才举办一次,不少人都以被邀请为荣。”老管家自然不知道她丰富的心理活动,怕林|不清楚这封请柬的分量,耐心的解释起来,“您手上这封是岳家三爷亲笔写的,也算是十足的诚意了。”   “岳家给我发帖子做什么?”林|有点纳闷,“难道就因为我人傻钱多?”   会有正常人在自家妹妹死后,下帖请妹夫跟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去参加重要活动吗?不是金钱的诱惑就是缺心眼吧?   老管家咳嗽了几声,打断了她的妄自菲薄,指了指信笺的一角,“小姐,您看。”   林|闻言看去,就见在请柬的最下面,被人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   “请携带男伴入场。”   隆重场合要求携伴入内并不稀奇,但一场拍卖会特意让受邀女嘉宾带个异性就很奇怪了。   因为拍卖会这玩意儿,无论搞不搞慈善,本质上,还是让土豪们展现钞能力的地方。它又不像贵族舞会,需要一男一女结伴跳舞,没道理花钱还必须男女搭配啊?   林|吭哧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这年头,就连单身的有钱人也没人权了吗?”   嘤嘤嘤,说好的有钱人拥有无边快乐呢?   气冷抖,单身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不,小姐,我想岳三爷不是这个意思。”老管家沉默了一瞬才说道,“他们应该是想要您喊上大少爷。”   嗯?   林|重新把那一行小字读了一遍,然而横着读、竖着读、斜着读也没瞧出“林妄言”三个字来。   不过,相比岳家是个歧视单身人士的变态家族,老管家的说法……确实靠谱多了。   “他们都不打听一下吗……”她难以置信的盯着请柬,“万一我和大哥水火不容呢?”   老管家见状叹了口气,“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自打前夫人去世,大少爷就跟那边断了联系。岳家这次恐怕也是病急乱投医,觉得小姐你离开麟城多年,没掺和进这些年的乌七八糟事里,哪怕明知道可能性不大,也想试上一试。”   林|被这清奇的脑回路给镇住了。   想见外甥竟然迂回到了外甥同父异母的妹妹这里,这可真是精神病人思路广啊!   然而思路广也没用,她和林妄言关系缓和是缓和了,但想要后者乖乖听话,那还差了一万个林恶毒呢。   一边想着,林|一边用请柬扇起了风,闻着信笺上熏香,她的手突然一顿。   ……且慢。   如果大哥不去,岂不是就没人抓林多余的把柄?   如果林多余不受打击,岂不是没机会认识善良体贴还多金的岳小姐?   如果林多余不认识岳小姐,那谁在后期帮着他对付老林头?   如果老林头活的滋润快乐,那……   想到这里,林|“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把一旁的老管家吓了一跳。   “小姐?”他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是不是饿狠了?其实我可以去切根黄瓜……”   这难得让步的话没说完,就被林|给打断了。   “我缺的是黄瓜吗?”女孩摇了一下头,“我缺的是切黄瓜的刀啊!”   就见林|一脸深沉,道:“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告诉我――敌人的快乐,就是我的痛苦,敌人的幸福,就是我的悲惨。”   “小姐,虽然夫人不是一个好人,但这种话她应该没说过。”老管家冷静的说道。   “我不管!战场可以输,老林必须死!”   “……小姐你清醒一点。”   林|佯装没听到,拿起手机拨打了林妄言的号码,电话刚通,就声情并茂的朗诵了起来,“哥,我的亲哥啊!”   电话那头的林妄言诡异的沉默了一瞬,“这个……还真不一定。单从智商而言,咱俩很可能不是一个物种。”   林|:“???”   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第35章   兄妹俩的通话, 最终以互喷画上了句号。   林|恶狠狠的按死了林妄言的电话,“干啥啥不行,气人第一名, 你说老林家要你何用!”   这话刚说完,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再一抬头对上老管家“小姐不要妄自菲薄”的关切眼神, 一下子就卡了壳。   不,我没在说自己。   但这解释起来实在掉价, 于是林|沉吟道:“太过高端的人生总是寂寞如雪, 就像预言家难免要承受愚民的误解。”   “但作为重要的神职,哪怕队友是头带不动的猪,也要用博大的胸怀来包容……算了吧, 这个我实在做不到。”   老管家的脸变成了一个“濉弊帧   林|一边按下通讯录里的通话键, 一边恨恨说道:“还是找个女巫毒死这丫得了!”   一手拿手机,一手在桌面上随意敲击着,林|一不小心就用单手弹完了一整首《小星星》。   因为电话始终没人接。   怎么回事?   她肃然起立。   我媳妇儿呢?   我辣么大一个,就住在隔壁的媳妇儿呢?!   不甘心的蹿到窗边, 林|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隙, 鬼鬼祟祟的看向紧挨着的隔壁花园,却只看到了夕阳中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家太大也是一种痛。   “来人!”她一扯窗帘, 豪气干云的说道,“把朕的望远镜呈上来!”   老管家看了看书架上的演唱会专用特种装备, 磨磨唧唧的从了。   神装一到手, 林|单脚踩在大窗台的矮阶上,一只手举着夜视望远镜,另一只手不断调整焦距,把何清琉所住的花园别墅从头到尾给看了个遍, 结果除了黑漆漆的窗户和同样黑漆漆的庭院。   “竟然真的不在家。”林|嘟嘟囔囔的收起望远镜,重新坐回了扶手以上,“年轻男孩子天黑以后出门多危险啊,也不知道打个电话报备一声……”   老管家欲言又止。   然而林|还是耿耿于怀,“不行,男孩子学不会自我保护,万一出事怎么办?我还是得嘱咐两句。”   说完,女孩就又拿起了手机。   老管家无语凝噎,最终选择了退出房间,还贴心的帮她带上了门。   被独自留在书房的林|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等待音,配合着昏暗的灯光与阴险的表情,终于找到了点反派人物的感觉。   这一次,电话终于打通了。   最先传入耳内的是一阵略显嘈杂的杂音,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的人才应道:“有事?”   林|酝酿了一下感情,“你竟然不守妇道!!”   “……挂了。”   “大佬,我错了!”   在发自内心的痛哭流涕之后,林|跪在扶手椅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她本想得到作者全书唯一指定谋士之王的场外援助,却不想对方开口,竟是问了一个超乎意料之外的问题。   “你很喜欢你大哥?”   林|震惊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何清琉低笑了一声,“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   林|一愣。   “从昨天那一巴掌开始,你和林董就算正式决裂了。”青年似乎是边走边说,话筒里传来了他清浅的呼吸声,“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我这位准岳父可不是省油的灯。眼下最好的选择是把你的推测告诉林妄言和林多余,然后撤掉办事处再定好机票,去度一个足够长的假。”   “这方面我推荐南半球,气候宜人,风景秀丽,重要的是,也足够远。”   “说不定等你回来,你在家业继承名单上,已经提升了好几个顺位。”   “那……我妈怎么办?”林|迟疑道,“她自己一个人留在麟城,会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的。”   “可她今天没跟你走,不是吗?”何清琉把问题又抛了回来,“她舍不得自己看了半辈子的宝库,就算你伸手去拉,也不肯从旋涡里爬出来。”   这话没错。   林|用手卷着头发。   在原书里,陆姬琦最终的结局就是被亲生儿子一把火烧死在了林家大宅,和耽误了自己一生的男人死在一处,活成了一个大写的“讽刺”。   求死的人救不了,就像是装睡的人叫不醒,这个道理林|一直都懂。   但是――   “我觉得这事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见。”她成功的把头发缠成了葫芦丝,“咱们到时候把她打晕运走就好了嘛。”   霸道总裁守则――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甭管霸不霸道,反正精髓她学会了!   “那林妄言呢?”何清琉问道,“难道也要把他打晕吗?”   林|敏锐的察觉到了暗藏在平静语调下的危机。   这个问题答不好,就跟我和你妈一起掉进河里,你不仅先救了你妈,还捞了你家的猫一样致命!   想想也是,何大佬不远千里来联姻,帮她出谋划策,挽救老娘于水火之中,结果救了老娘还不够,竟然还要附赠一个大哥,是个人都得委屈啊!   想当初林妄生就是太N瑟了,忽视了白梳环任劳任怨的付出,才会炸成了火场里最别致的烟花。   想到这里,就算没有人监督,林|跪的也更标准了。   “当家的,你听我解释,”她握着手机,眼泪哗哗的淌,“你是不知道,林妄言这小子嘲笑我傻。”   “所以?”   林|握起拳头,“所以我要拿捏住他的把柄,把他蒙在鼓里,最后一刻再揭开谜底,狠狠践踏他的尊严!”   “……挂了。”   “对不起!!!”   胡说八道被戳穿的林|蔫在了位置上,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就是觉得吧,现在时机不对。”   “理由?”   何清琉可能是走出了烦扰区,电话里的杂音一下子减弱了许多,只剩下了些隐隐约约的声响。   “我大哥这人就是那种从小什么都要做到最好,不蒸馒头也争口气的类型。”林|掰着手指头,“人嘛,不患寡而患不均,老头子和林多余现在多热乎啊,他心里肯定有落差。”   “这时候,我再告诉他,嘿,你妈其实当初没死,都是咱爸搞的鬼,但为了你姥姥姥爷的钱,他又把你妈搞死啦!”   林|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那他,多半会疯掉吧。”   对面没有说话。   林|有些尴尬,抬起手指挠了挠脸颊,“我主要是指望大哥每年给我分红,把他毁掉了,林氏集团的业绩可咋办?”   “总不能让林恶毒她们卖艺还债吧?”   何清琉的声音这才传了过来,“我怎么记得,你并不是林氏的股东?”   “以、以后肯定是!”女孩打了个磕巴。   “借口不错。”何军师点评道,“就是漏了一点。”   林|一下子噤了声。   “林放敢杀岳媛佩,就敢杀亲生儿子。”经过电流的稀释,何清琉的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冷酷,“他敢杀林妄言,也就敢杀你。”   “浸泡在仇恨里的人会面目全非,”青年说道,“当你能看清深渊的时候,说明你已经离它过近了。”   汽车从街边飞驰而过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紧接着便是鼓点一般的脚步声。   鬼使神差的,林|把手机放到了书桌上,点开了公放键。清晰地脚步声在房间里回荡,女孩随着话筒里的声响拍打着大腿,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当两道声音重叠在一处时,她停了下来。   不,是他停下来了。   “何清琉,”她问回了最初的问题,“你在哪儿?”   话筒里传来了一声轻笑,却没有回答,“你大哥去娘家的拍卖会可不用请帖,别把宝贵的名额浪费在他的身上。”   “集中注意力,”他说道,“我的未婚妻可不能一直关注其他男人。”   说完,他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你竟然还真的敢来啊。”   靠在机车上的何清琉应声抬头,把握在手里的手机放进了外套口袋。   来者停在距离他尚有三米的地方,嘴上叼着烟,红色的火星在空旷又昏暗的地下车库里闪烁。   何清琉轻轻瞥了他一眼。   “哦对对对,”来人夸张的点着头,向前迈了一大步,对着青年吐出了一个烟圈,“我都快忘了,何少爷最讨厌烟味,实在是抱歉。”   白色的烟雾还没碰触到何清琉便散开,头顶的钨丝灯泡明明灭灭,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炸响,阴影与明光在青年脸上交织,像是一副定格成功的油画。   见他连眉毛都没挑一下,男人眉宇间的戏谑之色逐渐散去,换成了浓到化不开的厌恶,“为什么救林|?整个麟城只有你不该是我的敌人!”   “你和林家的恩怨与我无关。”何清琉终于正眼瞧了男人一眼,“我以为这是共识?”   男人的脸扭曲了一瞬,随后又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也就是说,就算我去我那傻妹妹面前说出你和我是一丘之貉,也全无所谓?”   得意的笑容还未彻底展开便僵在了脸上,在短暂的天旋地转之后,林多余被抵在肮脏的立柱上,颈部死死的贴着冰凉的水泥,浑身僵硬。   而在他充满血丝的右眼前,本该被叼在嘴里的烟头忽明忽灭,滚烫的火光隐藏在铅灰色的烟灰之中。   “我以为你记得,”何清琉漫不经心的拿目光扫过他,捏着烟的手丝毫不抖,“你以前是怎么捡回一条命的?”   林多余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烟头,喉结上下滑动,从喉管深处挤出了答案:   “……保持缄默。” 第36章   “嘟嘟嘟。”   公放的手机里只剩忙音, 林|坐在椅子上,怔怔的望着吊顶出神。半晌过后,她猛地跳起来, 拿起手机,重新选中了林妄言的名字。   电话一下子就被接通,然而她没给对面说话的机会。   “我刚刚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林|快速说道,“虽然大哥你是个二百五, 但我依然爱你。”   林妄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好说话,别恶心人。”   “呵,傻子。”林|面无表情,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猝不及防被骂了两回的林妄言:“……”   然后他扣了电话。   一天之内连续被扣两次电话的林|很愤怒。   她愤怒的坐到电脑前, 愤怒的双击家庭监控软件,愤怒的调出了被取名为“傻子家”的组群画面,愤怒的选中了“大傻子”,然后愤怒的点了回车。   然后, 一个充满了阳光、向日葵和毛绒娃娃的房间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看着屏幕上令人恨不得自戳双目的画面, 林|陷入了沉默。   暖黄色的墙壁上画着大片大片的向日葵花田,橙棕色为主的家具上摆放着高矮不一的琳琅花瓶, 被挤得满满当当的瓶口上是大簇大簇的繁花,加上四处可见的可爱毛绒玩具, 让人想要立马高歌一曲《洋娃娃与小熊跳舞》。   顺带一提, 在这首歌里,林妄言本色饰演“熊”。   把视线集中到那个被毛绒玩具所包围的高大身影,林|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   不慌。   女孩告诉自己。   她林|纵横网文近十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过激反差萌而已, 这才哪儿到哪儿?   ……这可能就是近期的流行吧。   在脑子里复原了一下原主那间被豪华公主粉攻占的卧室,林|眼前一阵晕眩,再去看屏幕上的暖棕色天国,果然就顺眼多了。   她大哥这样的霸道总裁喜欢个□□熊有什么不对?   按照现在的势头,说不定本世界最大幕后BOSS是个阴谋诡计层出不穷,背地里却喜欢阳光彩虹小白马的美男子呢?   做好了心理建设,林|颤抖的打开了麦克风,气沉丹田,“呔!何方妖孽!”   话音未落,就见沉浸在娃娃海里的“妖孽”虎躯一颤,下意识的拉起一只等身高的□□熊挡在了身前,瞧那四处张望的脑袋,活像是一只受惊过度的超大号土拨鼠。   然而林妄言何等人也,麟城霸道总裁前三常驻人选,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立刻就锁定了嫌疑人的“真身”――摆在角落里的联网摄像头。   于是林|就见自家大哥从床上跳下来,顶着一张包公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装满了整个屏幕。   大概是对方的压迫感太强,明知道对面看不见,她还是抬起手,“嗨?”   十分钟后,屏幕里的林妄言坐在精英风格的书房里,穿着精英风格的衬衣,打着精英风格的领带,戴着精英风格的腕表,手边还放了一个特别精英风格的红酒杯。   然而,全都没用。   他穿着小熊居家服撸洋娃娃的画面永留林|心中。   “两件事,”林妄言盯着镜头,言简意赅,特别霸道总裁,“第一,忘掉你看到的;第二,解释。”   “没用的,大哥。”林|扬起明媚忧伤的45度角,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啪。”   林妄言捏断了手中的自动铅。   彻底占据上风的林|摇晃着马克杯里的AD钙奶,踩着公主粉拖鞋的脚丫子翘啊翘,给了对方一个“you are five”的微笑。   林妄言深吸一口气,习惯性的忍辱负重,“……你什么时候搞到的我家监控密码?!”   “傻孩子,”林|笑的慈祥,“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   大家都是一个主账户下的分子账户,通用一套账号密码,分什么你我他。   林妄言一巴掌呼上了自己的脸。   “行了,言归正传,”品了一口AD钙奶,林|脸上挂假笑,“来说说周末的拍卖会。”   “我说了,那个我不去。”林妄言眉头打了个死结,“我看到他们那副假惺惺的嘴脸就烦。”   哦?   肯抱怨就是有戏!   林|精神一下子就来了,调出播放器,点播了一首《小白菜》,“不要急,慢慢说,妹妹我永远是你最可靠的后盾……”   “滚滚滚,”男人白了她一眼,“当初我妈去世,他们连个电话都没打,如今都已经断了十多年联系,还指望稍一示好就能让我眼巴巴的凑过去?”   “停。”林|按下了背景乐的暂停键,“你说岳家这些年一次都没联系过你?”   “怎么?”林妄言讽刺一笑,“是不是跟你想的不太一样?”   “岳家是商界有名的怪胎,明明是沾满铜臭的商人,却自诩书香门第,结果底蕴没攒几分,臭毛病到是学了不少。”   “当年我妈一心要嫁给老头子,坏了门当户对这一条,他们觉得丢人,愣是对她不闻不问,哪怕是她的葬礼,也没人出席。”   知道亡羊补牢也没用了,林妄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蜂蜜柚子茶,装模作样的往高脚杯里倒,等倒到八分满,就狠狠往嘴里倒了一口,硬生生喝出了灌酒的气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男人冷哼了一声,“无非是觉得我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林家的一砖一瓦都是建在我妈的尸骨上,我绝对不会让它便宜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野种!”   谢谢,有被内涵到。   “……所以说,”林|也学他灌了一口AD钙奶,“你也不知道岳家为什么突然回过头找你,对吧?”   林妄言灌蜂蜜柚子茶的动作一僵。   还能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终于知道你为啥有脑子、有能力、有钱有颜,拿了一手好牌还被人逆袭了。”   林|叹了口气,沧桑的放下了马克杯。   喜欢就关注,不喜欢的就当没看到,你是叛逆期拖的太晚,超进化成更年期提前了吗?   少女心含量超标了啊,哥!   林妄言假装在四处看风景。   见状,林|摸了摸下巴,“行吧,哀家心里有数了,跪安吧。”   “……就这?”本以为要经历一场拉锯战的林妄言愣住了,那感觉就像是被吊在空中,不上不下,“你不再劝劝?”   “我想了一下,求人不如靠自己,征服世界这么高难度的作业,还是需要顶尖选手自由发挥,最重要的是――”林|停顿了一下,“再劝下去我怕你对我敞开心扉,那样的话,咱们的关系岂不是会变得很亲近?”   说到这里,她鬼鬼祟祟的凑近镜头,欲盖弥彰的用手掩住了嘴巴,“我觉得吧,这样的话,就有一点点……恶心?”   “啪。”   林妄言面无表情的切断了视频通话,感觉自己遭受了一场身心玩弄。   他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嘤。   三日后,麟城大酒店的门口豪车如云,打扮精致的男男女女漫步在红毯之上,每个人身上都像是贴着大大的“业界精英”和“有钱任性”,将成功人士的派头拿捏得恰到好处。   送走了前一对身着华服的男女,门童挂上了恰到好处的笑容,理了理身上的黑红相间的制服,快步走向了一辆刚刚停稳的黑色轿车。   在看清轿车的型号后,他脸上的笑容更殷勤了几分,手上动作加快,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隐藏在防窥玻璃后地是一名年轻男子,穿着略显不太合身的西装,当车门打开的时候,他正略显烦躁的扯着领带,似乎是对身上的衣服感到拘束。   门童看着男子在一惊后迅速从座位上跳了下来,快步来到车后座,然后用堪与他媲美的标准动作,为后座真正的主宾打开了车门。   最先从车内伸出来的是一只戴着长手套的胳膊。黑色的丝绸紧贴着透着健康光泽的白皙皮肤,包裹住了整个小臂,被轻薄布料勾勒出的纤细手指轻轻搭上男子挽起的手臂,像是雨后初晴时,花园里舒展的鲜嫩藤蔓。   接着便是溢出车门的海蓝色裙摆,在波浪般的起伏中,隐约可见略浅一些的鞋尖,像是被眼前的场景所惑,门童后退一步,为裙摆的主人留出了更大的空间。   从车后座走出来的女孩留着近乎及腰的卷曲长发,忽闪忽闪的漂亮杏眼下贴着精致的贝母亮片,配合着珊瑚红色的小巧嘴唇,透着夏日气泡般的沁人甜意。   “林、林|小姐,”门童接过男子递过来的请柬,低头一瞧,抬头再去看近在咫尺的女孩,一不小心,舌头便打了一个结,“这位……是您的男伴吗?”   林|歪头瞟了浑身不自在的罗悌一眼,刚想说“是”――   “不,”另一只修长的手臂递了过来,将一张新的请柬压到了门童的手背,“她的男伴是我。” 第37章   算上获救那一面, 林|已经近四天没见过何清琉了。   青年穿着初见时的西装,修身的剪裁凸显了完美的腰线,被打成了温莎结的海蓝色领带被修长的手指向下一勾, 略显松弛的悬挂在衣领间。   同样是松领带,这个罗悌做来只有窘迫的动作,放到何清琉身上就变成了慵懒, 似乎这灯红酒绿的世界都被浸染成了冷色调。   “劳驾,”他说道, “让一下。”   门童和罗悌同时后退一步, 将林|身侧的位置让了出来。   林|站在原地看着青年走向自己,等对方刚站稳,便抬手挽住了他的手臂。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穿什么颜色?”女孩惊讶的看着青年袖口上与领带同色的袖扣, 伸手点了一下镶嵌其上的蓝宝石, “我都是上午才看到的裙子!”   “很简单,”何清琉说的轻描淡写,“是我付的帐。”   林|扭头看他。   “我说过吧,”青年牵着她走上了台阶, “你会有更好的, 无论是衣服,还是其他。”   铺在地上的红色毛毯似乎有点厚过了头, 林|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云间,软软绵绵中还带了点飘飘然。   不好意思, 她膨胀了!   于是膨胀的林大小姐, 雄赳赳气昂昂的挽着媳妇儿杀进了传说中的拍卖会现场。   就像林妄言的说的,岳家在附庸风雅上一向不遗余力,这一特点在拍卖会的布置上被彰显的淋漓尽致。   原本主打金碧辉煌和“土到极致就是潮”的麟城大酒店被硬生生改造出了小桥流水,悠扬的古筝声飘荡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一名外表儒雅的中年男子在礼仪小姐簇拥下,正在媒体采访区里侃侃而谈。   该男子身着褐色唐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玳瑁眼镜,手持一把折扇,到是有几分文人雅士的派头,可惜身后礼仪小姐的旗袍裙摆短到了大腿根,画风一下子就从茶楼小老板跳到了怡红院老鸨。   林|抬头望了望镶着金箔与珐琅彩窗的酒店二楼,又低头看了看硬生生抠出“蜿蜒小溪”的一楼大厅,觉得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中西合璧,天下无敌”。   反正让一股脑儿穿着西式礼服参会的宾客尴尬上面,确实很无敌。   “那就是岳家老三?”她听到一名贵妇小声跟丈夫抱怨,“他怎么把咱家地板挖成这样了?”   到是她丈夫十分淡定,“没事,他们给的钱多。”   “咱们这儿哪来的活水?”贵妇一下子提高了音调,“他不会是非法打井了吧?”   “咱酒店下面都是花岗岩,哪有水,”她丈夫连忙安慰道,“我让人从厨房接了个塑胶水管放池子里,这都是自来水。”   岳知礼怎么想林|不知道,但她觉得大厅里的尴尬更上了一层楼,唯有记者的快门声充满了快乐。   好在,人家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是微一迟疑,岳三爷便走向了宾客,一边让身后的礼仪小姐引导众人入座,一边跟熟人寒暄起来。   林|探头瞧了一眼迎宾小姐手中的花名册,在第三排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刚想去拽何清琉,就见岳知礼径直走了过来,笑容满面的说道:“清琉,来了怎么也不跟叔叔打声招呼,我听你爸妈说,你来麟城处理分店事宜,想必很辛苦吧?”   他这热切的态度一出,林|搜敌雷达瞬间亮起了红灯。   “还好,”何清琉的态度倒是还跟往常一样,“做喜欢的事,也不觉得累。”   “你这孩子,就是有上进心。”岳知礼大加夸赞,“安安前几天还念叨你呢,说清琉哥哥好不容易回一次晋城还不去看她,小丫头还闹脾气呢。”   林|的雷达此刻已经转成了大风车。   岳安安是谁?   岳知礼的掌上明珠、她大哥的便宜表妹、眼瞎耳聋的天真小姐……还有林妄生的红颜知己。   她真傻,真的。   她光知道岳家生活在晋城,何家也生活在晋城,她怎么就想不到他俩家早就认识呢?!   现在好了,听岳老三的语气,何清琉和岳安安妥妥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是什么?   这是双倍的绿帽子啊!   林|差点被这冷酷命运打的踉跄一下。   当着她的面就能说出“清琉哥哥”这么恐怖的称呼,见了真人那还能好?   然后她就听到何清琉简短的回了个“哦”。   没错,就是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真真切切的一个“哦”。   林|一下子就活了回来。   媳妇儿,我就知道你靠得住!   回去就封你当当家主母!   见何清琉态度异常冷淡,岳知礼脸上的笑容僵了几分,目光一转,像是这才看见林|一般,故作亲切的问道:“这位是?”   “咳咳,”一直充当跟宠的罗悌终于找到了发挥的机会,“这位当然是山川与丘陵的守望者、地底珍宝的捍卫者、运输与动力的支持者、金钱与财富的宠儿Ms.Lin!”   “这……”岳知礼当场被绕晕了。   “哦,就是林氏煤业的CEO。”罗悌用人话解释了一下。   “……林|小姐?”中年男人明显愣了一下,投向二人交挽胳膊的目光有些闪烁,“十分抱歉,我没想到您竟然是如此年轻漂亮的女士。”   装,你就接着装。   林|对他伸出了空着的左手,竖起了一根指头,“这是几?”   “……1。”   “那您的老年痴呆应该还有救。”林|羞涩一笑。   岳知礼一下子变了脸色,刚想说什么,眼角余光扫到何清琉身上后,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儿,“林小姐真是幽默,我想您应该不介意我借走您的男伴一会儿吧。”   “不介意,”林|向后一挥手,“跟他去吧,Hermes。”   罗悌站出来,挠头傻笑。   岳知礼傻眼。   “别客气,别客气,”林|摆手,“拿走,拿走,赶快拿走!借了不还都行!”   岳知礼:“……”   “我的意思是,”他艰难的解释道,“我有事跟清琉说。”   “哦。”林|虚着眼看他。   “真的是商务上的事,”岳知礼背后发凉,“他爸妈也知道的!”   “确实有这么回事,”见爸妈被搬出来,何清琉这才开了口,“我这几天回晋城,就是为了参与公司决策。”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林|只好不情不愿的松开手,一步三回头的跟着迎宾小姐往座位处磨蹭。   岳家把她的位置安排在第三排的最左边,却把写着“何清琉”的名牌摆在了第一排的中央,紧挨着“岳安安”,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坐在椅子上,林|面无表情,“三分钟内,我要这个姓岳的女人全部资料。”   罗悌发出了务实的声音,“不用这么麻烦,一会儿拍卖会开场老板你就见到她了。”   “我那是见她吗?”林|比划了一下双方的距离,“我那是见她的后脑勺!”   罗悌眺望了一下,觉得有理,又出一计,“不如咱们把老板娘的桌牌换过来?”   林|低头看了看岳家给自己配的号码牌――14。   她又去看了看给旁边宾客准备的号码牌――13。   很好,很吉利。   朕准了!   就在她指挥着罗悌避开服务人员的耳目,悄悄去第一排拿桌牌时,就听到一串颇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瞧,就见迎宾小姐正领着一个高大男子走了过来。   那人目测接近一米九,从头到脚一丝不苟,无论是油光水滑的大背头、价值不菲的手工西装还是锃光瓦亮的皮鞋,都昭示着“人间精英”四个大字。   如果他没长了一张跟金承一模一样的脸的话。   林|惊呆了。   她就出来参加个拍卖会,都能撞见自家员工逃班,天理呢?   金承也惊呆了。   他就出来参加个商务应酬,都能被老板抓个现形,天理呢?   “你……”林|欲言又止。   “我是帮老哥来参加的!”金承解释道,“他不想来跟这群家伙虚与委蛇,就推给了我!我要不来,他就不给我打这个月的生活费!”   被亲哥冻结银行卡后,金二少,为五斗米折腰折的很彻底。   “出行未请假,”身为首席助理的罗悌拿出了小本本,“罚扣当日三倍工资。”   “我本来就不领工资!”金承发出了贫穷的怒吼,“而且现在是下班时间!”   “但今天该轮到你上夜班。”罗悌一本正经的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金承傻眼了。   罗悌一推不存在的眼镜,“刚刚。”   眼看收下两名得力大将就要当场真人PK,林老板赶紧出来当和事佬,“你们要打去练舞室打,别妨碍我暗杀岳安安!”   此言一出,果然震住了场子。   “老板,你小点声,”罗悌连忙环顾左右,“小心让他们听到了有防备!”   “岳安安?”金承一怔,“她怎么惹到你了?”   “她勾引我媳妇儿!”林|向前一指。   金承顺着女孩的手指看去,大吃一惊,盯着并排的两个桌牌看了许久,颤巍巍的竖起了大拇指,“……我敬她是条汉子!” 第38章   岳安安是不是条汉子, 林|不知道,但她觉得自己快是了。   “换个位置怎么跟要你命似得,”她对某位懒惰的同僚提出了严厉批评, “又不是上课,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能怕坐在第一排。”   “反正我不去!”金承死死的扒着13号座位, 硬顶着罗悌的生拉硬扯,假装自己是根定海神针, “我有岳安安过敏症, 一靠近她就无法呼吸!”   “哦?”林|眉毛高高挑起,“这么说,你和她很熟?”   “熟算不上……”金承挠了挠脸, 眼神飘忽, “就是见过几面。”   “难不成……”林|上下打量了一下男人,“你追求过她?”   “什、什么?!”金承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你、你怎么能凭白污人清白!”   “哦,所以你真的追求过她。”林|一锤定音。   不打自招的金承失去了梦想。   然而林老板到底还是有人性的, 看着萎靡不振的金秘书, 她最终放弃了略显残酷的换位计划,转而启动了Plan B。   罗悌木然的看着自家老板把老板娘的桌牌藏到了座位底下, 凭一己之力,为好好的慈善拍卖会添加了几分幼儿园联欢会的调调。   做完这一切后, 林|顶着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坐直, 若无其事的拿起放在一旁的拍卖名录挡住了脸。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一直到宾客陆陆续续的入座,主持人在讲台旁蓄势待发,无论是何清琉还是岳知礼都不见踪影, 倒是岳安安准时出现在宴客厅的大门口,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   她身材格外娇小,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穿着一件草绿色一字肩纱裙,胸前系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衬得本就很夸张、在妆容作用下更夸张的大眼睛格外水汪汪。   平心而论,林|这位突然登场的情敌并不什么倾城倾国的美人。   要说漂亮,还差了那么点意思,要说可爱,总感觉有点别扭,要说美艳……差了一个尼加拉瓜大瀑布,然而她那双怯生生的大眼睛着实电力十足,用句特别俗的形容,那真是小鹿斑比本斑。   “啧,这小胳膊小腿。”罗悌点评道,“我一巴掌下去估计就凉了。”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林|实事求是,“老金一巴掌还行,你一巴掌最多半死。”   而话题的中心人物老金――在装死。   林|捅了金承一下,后者身体一弹又落下去,活像是河岸上濒死的鱼。   “老金你不行啊。”罗悌无情的发出了嘲笑,“就这么一个小姑娘都搞不定,怂不怂啊?”   金承无神地盯着头顶的吊灯,默默流出了屈辱的泪水。   丰富的斗争经验告诉林|,是时候在草丛里插个眼……哦不,打开纯情男孩的心扉了。   “瞧瞧这个小可怜儿,”她摸了摸金承的狗头,语调关切,“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老板说哦。”   金承恹恹地打掉了女孩的手。   大概是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着实大了点,独自坐在前面的岳安安不安地扭动了一下身体,目光向后扫来,谁知刚瞄了金承一眼,脸色就一下子变得煞白,露在外面的单薄肩膀抖了几下,猛地转回头去,连晃动的发梢都透出了一股惊慌失措的味道来。   嗯?   低头看了看瘫在座位上的金承,又抬头瞅了瞅连背影都在用力表达着“害怕”的岳安安,林|鼻子动了一下。   她怎么嗅到了一股……属于绿茶的清香呢?   要是单看岳安安那过激的反应,林|还以为金承对她露出了“势在必得的邪魅一笑”呢,而实际上,前者惧怕的对象已经化身咸鱼,二者甚至连个目光都没对上。   “嘶。”从头吃瓜到尾的罗悌倒吸一口凉气,“高手啊!老金只怕吃过大亏!”   被盖章吃大亏的金承翻了个身,给他留下了一个幽怨的背影。   这边几人正感叹着呢,那边主持人已经带着礼仪小姐上了台。在一长串毫无意义的开场词后,主持人笑着拿小杆挑开了盖在托盘上的红绸。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一件十分珍贵的宝物,”主持人激情洋溢,如果忽略他面前的是一只以粉红色为主打、以猪为原型的布偶,还真有那么几分样子,“这件宝物诞生于1982年,由享誉国际的阿斯特利大师手作而成,存世数量不足十件……”   看着托盘里那只嘴巴和眼睛都缝歪了的粉红猪,林|用颤抖的手打开了一直没有正眼看过的拍卖品名录。   果不其然,第一页上,一只小猪佩奇在耀武扬威。   “……女士们、先生们,”主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这只粉红猪的起拍价是……”   在足以令人惊掉下巴的报价声中,林|坚强的又把名录翻过了一页。   这回是有200年历史的美少女战士手办,一套。   行吧。   被不断举起的叫价牌包围,林|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西游记的奥特曼――周围全是不认识的妖魔鬼怪。   就在竞价进入白热化的时候,一名侍应生打扮的男子一路猫着腰走到前排,凑到岳安安的耳边窃窃私语,后者不久便站起了身,为跟在侍应生身后的人让出了一条路来。   哪怕也没有正式照面,林|也认出了林多余。   只是几天不见,这人却有了格外微妙的变化。比起新闻里的意气风发,眼前的男人透着西装革履都盖不过的阴郁气息,无论是瞥向台上的拍卖品,还是看向盛装出席的岳安安,目光除了不耐就是厌烦。   用一句很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他眼里的星星没有了”。   当然,林多余眼里到底有没有过星星还有待商议。   这样的一位邻座显然让岳安安感到了威胁,当侍应生俯身在她耳畔说了什么以后,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提起了裙摆,跟随前者走向了大厅出口。   花了一秒钟思索,林|跟了上去。   把碍事的高跟鞋拎在手里,女孩只着丝袜的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仗着裙摆够长,悄无声息的缀在了岳安安的身后。   老板一走,员工自然得跟上。罗悌抬手看了一眼表,用脚踹了金承一下,督促着后者不情不愿的从椅子上爬了起来。   为了办好这一次的拍卖会,岳家极大手笔的包下了整个酒店,此时九成九的人都集中在拍卖会场,除了前台的值班人员,留在外面的人寥寥无几。三人依次走过大堂,服务台后面的女服务员只略一抬头,便又低了回去。   也许是没想过会被人跟踪,岳安安二人走的不紧不慢,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她双手在胸前相握,竟是有些紧张。   “小姐,三爷让您先在外面等一下。”在前面领路的工作人员说道,“您一会儿就站在门扉外,这样您才能更好的判断进去的时机。”   “不用你教我,”岳安安用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冷淡口吻答道,“做好自己的事。”   工作人员自讨了个没趣,之后就闭紧了嘴巴,一直到把岳安安领到目的地再到离开,也再没说第二句。   独自站在敞开了一道缝隙的门外,岳安安脸上的冷然与傲慢尽数褪去,仔细倾听着客房里断断续续传来的谈话声。   “……这颗宝石的成色确实令人心动,”属于何清琉的声音响起,“但您要的价码超出了它的价值。”   “我承认,这颗石头确实有那么一点瑕疵,”岳知礼似乎有些激动,“但这条项链是实打实的古董,只要运作得当,它的增值潜力足以抵消这点不足!”   “岳三叔,贵公司现金流的问题,我也略有耳闻,”何清琉依旧不紧不慢,“但我是珠宝商,不是收藏家,更不是慈善家。”   “我确实可以忽略溢价买下这条项链,前提是这其中有利可图。”   “我说了,只要运作得当……”   “流拍三次的运作得当?”何清琉打断了岳知礼,“恕我直言,在这方面你们似乎做的一塌糊涂。”   “……清琉,”岳知礼的声音染上了哀求,“看在咱们两家的交情上,看在你和安安的关系上……”   “在商言商,岳三叔。”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的未婚妻已经等很久了,我不想惹她生气。”   此言一出,房间里归于沉寂,过了一会儿,岳知礼才开了口,“……行吧,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喝了这杯茶,今天的事当我没提过。”   来了。   瓷器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岳安安深吸一口气,抬手抚上了客房门,还没等推下去,就感觉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女子机械的转过头,看到了三张“亲切”的笑脸。   “唔!”   岳安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刚想叫喊,嘴巴猛然被人用手捂住。她双脚下意识的蹬地,然而一脚下去,却扑了个空――她太矮了,又轻的过分,竟然被人悬空拎了起来!   而在客房内,岳知礼焦躁的看着何清琉从座位上站起来,看都没再看打开的礼盒一眼。   男人频繁的偷瞄房门外,盘算着女儿什么时候才会推门而入,然而人没等到,却从敞开的门缝里瞥到了一闪而过的影子。   安安?   岳知礼快步走向门口,一把推开了门――   屋外空无一人。   人呢?   岳知礼愣住了。   “岳三叔,”何清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岳知礼僵硬的转过身,却见青年玩味的一敲几乎原封不动的茶杯,“你在等谁?” 第39章   岳安安是一路被抗走的。   她生的瘦小, 腹部脂肪层也薄,没有了肉当缓冲,“抗”这个动作就格外磨人了。岳安安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的胃正被人拿着一根烧火棍一直戳一直戳……戳的她心肝脾肺肾都疼。   因为被蒙住了眼睛, 她也搞不清到底糟了多久的罪,只觉得每一秒都度日如年,直到身下的人把她当麻袋一样卸到地上, 蒙在脸上的布条才被人扯了下来。   重获光明的第一时间,她第一反应是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依旧在麟城大酒店之中, 毕竟这种“土到极致就是潮”的装修风格真是除此一家别无分号。   从四周充满暴发户品味的家具来看,岳安安判断自己应该身处某间豪华套房之中,然后把视线投向了不远处的“绑架犯”身上。把临时充当蒙眼布的领带收回来, 罗悌对着岳安安做了个鬼脸, 嘻嘻哈哈的往内室走,最终在沙发后站定。   而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林|双腿交叠,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 漂亮的高跟鞋重回原位, 隐藏在铺开的海蓝色裙摆之下。   “似李!”   岳安安大吃一惊,抬手直直的指向林|。   林|也很吃惊, “你认识我?”   “当然。”岳安安双手抓着胸前的蝴蝶结,眼眶通红, “你这张脸……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这么说着, 女人低下头,贝齿咬着嫣红的下唇,“你还记得吗,十五年前的那一晚……”   ……怎么听上去像我对你始乱终弃了一样?!   林|刚有点慌, 就见岳安安猛地抬头,对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就是你,用一首《小星星》从我手中夺走了少儿钢琴赛第一名!”   “……”   沉默,尴尬的沉默在豪华套房里蔓延。   过了好半天,林|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就这?”   “这难道还不够吗?”岳安安貌似受到了极大地刺激,“在那一天前,我从来没拿过这么低的名次!”   林|捂住了脸,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与这个诡异的世界格格不入。   往好处想,起码她穿书的原因是找到了――因为她是看过《妄生梦谭》又姓林名|的女性中最会弹《小星星》的那一个?   怪不得是个人都知道她会弹《小星星》啊!这不会是原身身上唯一能拿出手的荣誉吧?!   “你认错了,”整理好心情,女孩清了清嗓子,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说的那个应该是木木王申,和我林某人有什么关系?”   然而岳安安绝不上当,“你以为你减肥了我就认不出来了吗?”   “噗。”罗悌和金承同时笑出了声。   这一笑,岳安安一下子就从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她迟疑的回过头,正好对上了堵住门口的金承。   “唰。”   岳安安瞬间把头扭回原位,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来,”林|沧桑冲“情敌”招招手,“咱俩来好好说叨说叨。”   岳安安谨慎的往前挪了几下,然后盘腿坐到了地上,动作一气呵成,堪称行云流水,一看就知道有盘炕的丰富经验。   “我不知道你们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眉头一皱,大大的眼睛里水光盈盈,“但我们岳家绝对不会向这些旁门左道屈服,你们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   如果不看这姑娘下半身的动作,如此羸弱姿态,简直效果拔群,完全够格出任霸总文里“娇弱、善良又坚强”的小娇妻。   林|自愧弗如,然后一摆手,“来人,把她灌水泥里沉海。”   金承当即撸袖子就要上。   “停停停!”岳安安当场吓得花容失色,也不顾上我见犹怜的姿态了,差点从地上蹦起来,“好好说话,别动手啊!”   “说!”罗悌见缝插针,“你刚刚是在干嘛!”   岳安安呛了回去,“找我爸呗,不然还能找你?”   “找你爸你推门进去就是了,”罗悌寸步不让,“你杵门口难道害羞啊?”   “你懂什么,”岳安安白了他一眼,“没听到屋里正在谈生意吗,我有那么没眼色吗?”   “得了吧,”罗悌嗤笑一声,“我们都听到了,那个侍应生跟你说什么看准时机,别给我打马虎眼!”   此言一出,岳安安一下就安静了。   “我知道了!”一看有戏,罗悌右手握拳锤了一下左掌心,“因为你曾经被老板夺走了宝贵的一名,所以你存心想要报复她,才故意等在了那扇门外,打算伺机勾引老板娘,大大的出一口恶气!”   这段推理有理有据、有因有果、逻辑丝滑,实乃上品之作,可惜刚新鲜出炉,就被当事人给毙掉了。   “你说什么?”岳安安一脸茫然,“什么勾引不勾引的?我站在那里,是为了碰瓷啊!”   说完,她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沉默,尴尬的沉默又一次在豪华套房里蔓延。   林|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了出来。   她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宝宝了,不能一个劲重复“就这”了。   但她还是很想说:就这?就这?就这????   “你们脑壳没问题吗?”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这么大老远跑来碰个瓷?”   “我们这不也是没办法吗?”见瞒不住了,岳安安干脆破罐子破摔,“你也听到了,我们岳家如今资金流出了问题,眼下虽然还能支撑,但不出一个月就会彻底断掉,到时候全家都要去喝西北风!”   “我们真的很缺钱啊!”   “那你们用个正常途径啊?”罗悌也是惊呆了。   “怎么才算正常?”岳安安一边说一边气势汹汹的站了起来,“为了进一批古董,我们家的房产已经全部抵押出去了,去找大表哥帮忙,大表哥连电话都不接,想尽快把货出手,结果砸手里了,就连这个拍卖会布景的钱,都是我拿压岁钱凑的!”   “我呸!”从进门就保持沉默的金承突然开了口,“你以前就这德性,骗谁呢!”   “我骗你啊,傻大个儿!”岳安安指着他鼻子,“实话告诉你,我爸和大伯他们为了一个书香门第的虚名,一直在进一些卖不出去玩意儿,岳家早被掏空了,这些年如果不靠着我碰瓷,他们早就流落街头了!”   然后她迎来了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占据了最佳观赏席的林|放下了拍打的双手,情深意切的问道:“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家丑说的像是在放狠话,岳小姐,我很欣赏你啊。”   一秒前还情绪激动的岳安安顿时一呆。   见她如此,林|笑吟吟的站起身,走到前者面前,抬手帮她轻轻拨去了脸颊蹭上的灰,“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长辈不靠谱,诺大的家族都靠你苦苦支撑,即便是我这个外人听了都觉得心疼。”   这么说着,她向着身后一抬手,“Hermes。”   罗悌从西装内衬里抽出支票本,放到了女孩的掌心。   林|反手将支票本往岳安安的面前一晃,后者立马就像发现了路边猫薄荷的猫咪,看直了眼。   “咕嘟。”岳安安吞了一口唾沫,“……你要干什么?”   “我说过,我很欣赏你,岳小姐。”林|笑了笑,“我希望你去一个人身边,在他低潮的时候安抚他,在他无助的时候帮助他,成为他的心灵支柱,获取他全心全意的信任,为此,我愿意付出一笔不菲的报酬。”   “当然,对方富甲一方,光是他的资产,就足以让岳家风光下去。”   “……您可真是高看我了。”不知不觉中,岳安安对林|使用了敬称,“我那三脚猫伎俩可迷惑不了真正的聪明人。”   “这点不用担心,”林|一耸肩,“再过一分钟,我说的那人就会明白人生的跌宕起伏,足够你趁虚而入。”   富甲一方还处在低谷?   岳安安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整个麟城,我想不到符合要求的人。”   “别急,”林|伸出食指,封住了她的嘴唇,“我说了吧,再过一分钟。”   与此同时,气氛热烈的拍卖会大厅里,主持人正热情洋溢的介绍着拍品,没有人注意到,在讲台上方的投影仪不知不觉的亮起了灯。   “女士们、先生们,”主持人卖力的吆喝着,“这套限量版的《黑猫警长》起拍……”   “啪!”   强光瞬间从仪器上投出,主持人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手臂挡在身前。   随后,他听到了无数倒吸冷气的声音。   好奇心使然,他转过身体,悄悄睁开眼睛,就见一个巨大的饼状图赫然出现在了拍卖台后的墙壁上。   这玩意儿与主持人在公司例会上见到的那些没什么不同,同样的颜□□分,同样的百分比标注,只不过,分析的却是麟城的商超市场。   在这块大饼中,写有“林放”两字的蓝色占据了半壁江山。   主持人愣住了。   只是他惊诧的原因并非林氏占比过大,而是太小。   谁能在林放眼皮子底下虎口夺食?甚至于做到了与他分庭抗礼?   主持人的视线继续往下,最终,他找到了那个答案――   林多余。   投影上这三个字红到了刺目的地步。   主持人下意识的看向观众席,却只看到男人一个逆光的轮廓。 第40章   电话打进来的时候, 林|刚走出套房的大门。   看了一眼罗悌屁颠屁颠递上来的手机,林|抬手按下了挂断键――开玩笑,现在正是BGM从天而降的时候, 怎么能让区区一个电话影响了她走路带风的无双姿态。   然而电话刚按死就又响了起来,罗助理想了想,干脆开了静音, 把手机塞回老板手里,也算是物归原主。   然后, 他成功收获了自家老板的一个白眼。   此时的麟城大酒店已经乱成了一团, 拍卖会被迫中止,宾客成群结队的从大堂往外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吃瓜之后才有的隐秘笑容, 只不过碍于所谓“上流人士”的涵养, 才勉强维持住了当场交流的冲动。   就算如此,酒店大堂也已经像菜市场般热闹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大厅与客房相交的走廊里,岳知礼气急败坏到连风度都顾不得了,“拍卖会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你们到底有没有做事前检查?!”   工作人员被数落的耷拉着脑袋, 一个字都不敢反驳,生怕撞到枪口上, 反倒是站在一旁的岳安安神色如常,唯有眼珠子不住的转来转去, 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人。林|提着裙子, 带着两名帮凶大摇大摆的走过这对父女身边,岳安安起先像触电一样移开了目光,随后又故作镇定的转了回来。   林|对她一扬下巴。   岳安安一下子就垮了脸,不情不愿的瞥了一眼会场的方向, 提着裙子以龟速向前挪动,背影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这演技,”罗悌竖起大拇指,“真是绝了。”   金承面无表情的把他手指掰了回去。   当三人走出酒店大堂的时候,宋园丁已经把车开到了接客点。林|提着裙摆坐进车后座,手中响个不停的手机又“叮叮叮”的闹了起来。   按下接通键,林|索性打开了公放,“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你活腻歪了吧,林|?”被晾了大半天的林妄言开口就很火爆,“为什么不接电话?”   “因为朕穿了裙子。”   “什么?”   “礼服裙子没有口袋,你是不是傻?”   被怼了个哑口无言的林妄言:“……”   “行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林|在他再次开口前抢先说道,“事我已经办完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说辞,可别被老头子给套出来。”   “本总裁还要日理万机,挂了。”   说完,林|美滋滋的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维持着开门动作的罗悌见状,也想美滋滋的钻进后座享受一下宽敞又豪华的内饰――副驾驶他让给不想坐公交的金承了。   二人刚分配好座位,还没来得及行动,罗悌就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然后一样黑色的东西就落入了手中。   “开我的车回去。”   何清琉越过他进入了车内。   罗悌看了看手中的车钥匙,又看了看自己明显招惹不起的“老板娘”,最终认命的关上了车门。   “你觉得,我把车开去海边兜风把妹的成功率有多少?”看着眼前的轿车扬长而去,他认真的问一旁的金承。   “这个我不知道,”金承回答的格外朴实,“但我知道你要是被发现了,就可能会死。”   罗悌打了个激灵。   跟他有同样感受的,还有坐在车内的林|。   陷在宽敞的后座里,林总裁像听课一样把手老老实实的放在膝上,活像是做坏事被家长抓了个现行的小学生。正在以有生以来最稳重态度握着方向盘的宋园丁按下了后座挡板的控制按钮,求生欲望溢于言表。   “我听说有人在拍卖会上完成了一项挑拨离间的大计,”看着前后座中间的挡板缓缓升起,何清琉微微笑了一下,“特来恭贺一下。”   “什么挑拨离间?”林|眼神飘忽,“我半路去洗手间了,什么都不知道。”   何清琉闻言挑了一下左眉,“我可没说过是在会场发生的。”   林|坐姿一下就垮了,“你不是被岳老三叫去推销古董了吗,怎么这都能知道?”   “哦?”青年点了一下头,“连岳知礼找我什么事都清楚,找洗手间迷路了?”   抬手比了一个缝嘴的动作,林|决定安静如鸡。   多说多错,这也太刺激了。   然而比耐心这件事,她注定连何清琉的衣角都摸不到,在后者似笑非笑的注视里,林|最终还是扛不住,自己打开了嘴巴上的拉链。   “这事吧,其实也是巧了。”她拿手捂住脸,眼睛透过指缝往外瞟,“那天吧,我碰到了一个算命先生,他说我五行缺德……”   这一通胡扯没能说完,因为林|刚起了个头,头顶就多了一个温暖的触感。   “你乖啊,”何清琉揉了揉她脑袋瓜,“好好说。”   林|一下子就稳当了下来,嘴唇微抿,杏眼蒲扇蒲扇的。   “你怎么会想到去查全市商超的法人信息?”   青年问道。   “我之前不是跟金承有过冲突嘛,”女孩嘟了一下嘴,“起因就是老头子要搞市场垄断,把同行赶尽杀绝,弄得金家也跟着关了好些店面。”   “是有这么回事。”何清琉接道,“Gaea的店铺选址也因此换了好几次。”   “因为这个事,老头子又要我去当什么总经理助理,结果害我在风帆大厦里碰上了贼,后来我才发现,这个贼就是林多余。”   说到这里,林|往青年那边凑了凑,“你觉得,林多余大费周章混进林氏集团,会去偷什么?”   “这类事情,目的无非两种,”何清琉的手指顺着女孩的眉骨划到耳畔,“要么图财,要么害命,还能有什么新鲜事?”   “讨厌,”林|抬手打了他一下,连忙翻出了藏在车厢内的小镜子,“我妆要花啦!”   确认了眼角周围的亮片还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处,林|才扁了扁嘴,说道:“如果我是林多余,我肯定会对林氏近来的决策信息下手。”   “那些同行都被老头子逼的山穷水尽了,正好可以低价买入,等时机到了,再摇身一变,重新开张,铁定能对市场造成冲击。”   何清琉的手指在膝盖上一敲,“那你觉得,时机什么时候能到?”   “当然是――”林|神神秘秘的眨眨眼,“林家自顾不暇的时候啊。”   “你瞧,林多余当年会被退学,也有老头子冷眼旁观的功劳,他得心多大才能跟老头子重归于好、父慈子孝?”   林|的眼珠子转了转。   “老头子也奇怪,当初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现在又捧成了宝,亲身上演真香定律,打脸打的不亦乐乎,简直就是精神分裂。”   “他俩肯定有猫腻,可惜我还没想明白关键到底在哪个点。”   “或许是因为他想祭奠旧日的真爱呢?”何清琉的语气有淡淡的讽刺,“林董老了,在回忆的美化下,白米饭也会变成白月光。”   “那我大哥就只能哭晕在厕所了。”林|一摊手,“反正林多余这么高调回归,肯定不是单纯想玩过家家。他在借此打击大哥威信,搅浑林家这滩死水。”   “然后?”   “我那群兄弟姐妹可不是省油的灯,”女孩掰着指头说道,“他们很清楚,就算大哥被拉下马,也不过是换个人去当老大而已。只不过,大哥在的时候他们能喝汤,林多余显然没有这个气量,说不定连汤都没得喝了。”   “豺狼一旦饿疯了,就会从主人身上咬下肉来。”   林|合上了手中的化妆镜,“他们会做空林氏。”   “挪用公款、转手倒卖……无论用什么方法,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拿钱跑路,因为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生路。”   “等到这个时候,再冒出一两个强力竞争对手,老头子就算有心,恐怕也无力了。”   “好主意。”何清琉笑了起来,“那下一步呢?”   “下一步当然是趁虚而入啦!”林|答道,“注资林氏并且成为他们的大股东,趁机来个夺权三连击,齐活!”   可不是吗?   原书里,林妄生就是这么一步一步把林放给忽悠瘸了。林多余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林妄生”,自然也不会跳出原轨太多。   只不过,他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所以你今天把林多余的底牌掀出来,是为了破解局势。”   这么说着,何清琉手上突然用力,将女孩整个扯进了怀里。   林|愣愣的趴在青年胸前,感受着对方的手指在脸颊上流连,勾勒着她的五官。   “既然你已经想到了这一步,”何清琉用几乎是诱哄的语气说道,“为什么不直接取而代之?”   “今日一过,林多余和林放再无信任,林妄言威望又损,林家乱象已显,”青年低声笑道,“比起你大哥,我倒是觉得你更适合那个位子。”   美色当前,林|的视野里却缓缓升起了一个血红的“危”字。   “……取而代之,其实也不是不行。”她犹犹豫豫的答道,伸手拢住了青年的右手,“但、但咱们能不能先结个婚?”   “我、我有点害怕……”林|小脸皱成一团,没出息的怂出了颤音,“想……先买个保险。” 第41章   站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 手里拖着被贴纸搞得花里胡哨的拉杆箱,林|有点懵。   几步远的安检处,老管家、郝女仆还有宋园丁趴在围挡外, 眼泪汪汪的挥舞着手帕,令她有了一种即将出国留学并一口气本硕博连读的错觉。   “呜呜呜,小姐……”郝女仆哭的肝肠寸断, “去了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呜呜呜……”   相比之下,老管家就靠谱多了。   “给姑爷爸妈的伴手礼在左边第一个格子, 给大长辈的在第二个格子, 其他亲戚的都在第三格,”他殷殷叮嘱,“您的洗漱用具在第五格, 换洗衣物在第六……”   就这么个箱子, 竟然有辣么多格?!   林|不可置信的看着拉杆箱,怀疑这玩意儿被施了一个空间魔法。   对此见怪不怪的宋小哥咬了一口手里的汉堡,手帕挥舞的更有节奏了。   眼看四人又要沦落成大型搞笑团体,导致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走过了安检, 站到了林|身边。一瞬间, 无论是哭声、叮嘱声还是咀嚼声,都一致化为了大气都不敢出的屏息。   “一会儿你靠窗坐, ”何清琉把自己的机票递给了林|,“会比较安静。”   看着手中机票上几个大大的座位号, 林|这才有了真的要去登机的实感,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她在轿车里的一次嘴贱。   林|敢对灯发誓,她说那句话的时候,绝对没料到对方的回答竟然是“好啊, 那就先见一下我爸妈吧”。   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林|当时感受的话,那除了“五雷轰顶”就是“晴天霹雳”。   一点都不矜持,你大家闺秀的基本素养呢?   哦对,你性转了。   更可怕的是,她这完全是自作自受。   起码,当她灰溜溜的回到花园别墅,躲在被窝里偷偷跟白瑞诉苦的时候,对方就是这么回答的。   没错,白瑞。   这个组合是很惊悚,但确实是事出有因。   那次的乌龙绑架案后,林|与白家的关系已经达到了巅峰,特别是白采萱和白采梦,更是以她的小妹自居,一日三餐打卡式的消息问候,三天两头就要约她出去巩固姐妹情谊,开口闭口就是“我们||”如何如何,俨然一副娘家人的做派。   也不知道有意无意,每次“闺蜜”聚餐,都会塞进来一个不太和谐的“因素”。   白瑞最初抱着怎样的想法加入“闺蜜团”的,至今已不可考,但几次活动下来,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组织。   是以,当林|需要一个参谋官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   要说亲密度,白瑞其实也就比林恶毒排名高那么一点点,完全不符合“好基友”或者“亲闺蜜”的定义范畴,更别说两人还有过一段无疾而终的婚约,怎么看都不符合一诉衷肠的要求。   但他有两个谁都无法比拟的优势。   第一,他不会向何大佬通风报信。   第二,他也是性转人士。   本着同类最理解同类的想法,林|毅然拨打了前未婚夫的电话。   白瑞刚开始接电话时还有点羞涩,一句话说的是扭扭捏捏,词不达意,不过这奇怪的黏糊在林|进入正题后戛然而止。   “我当时有点吓懵了,”林|一开口就是老千层饼了,“我知道结婚可能会死,但一直不结也会死。”   “如果他拒绝了我,说明我快死了。如果他犹豫,说明已经动了杀心。无论如何,我都能直接到第五层,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在第八层……”   白瑞直接被这一大堆不重样的“层”给绕晕了,“你等等,等等,这都是些啥……”   林|解释道:“白梳环当初是拒绝了林妄生三次,才松口跟他结婚的,理由是觉得他太难收心。”   “犹豫说明心有不满,拒绝代表彻底失望……可答应是什么意思?是满意还是干脆就选择了遗产继承这条康庄大道?”   “你在……和我讨论电视剧剧情?”白瑞迟疑着猜测,“可我没看过这部剧啊……”   “以你的智商,我们很难沟通。”林|用词委婉。   “既然不想结婚,那你干脆退婚算了!”被戳中痛点的白瑞在电话那头气急败坏。   “谁说我不想结?”林|诧异道,“一个有钱有势、家务全能、绝顶聪明的大帅哥说想要跟我结婚,我不结?我疯了吗?”   白瑞一噎,“那你之前的一个小时都在干嘛?”   林|想了想,“炫耀我的现任已经帅到天堂,而你还没人要?”   白瑞:“……我呸!”   白瑞对解决问题没有丝毫帮助,但他成功活跃了气氛。   平心而论,那时候的林|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何清琉第二天在她吃午餐时出现。   “帮小姐订一张两天后飞晋城的机票,林董和伯母那边,我已经打好了招呼。”   前半句是对老管家说的,后半句才是扑灭林|所有挣扎的正义铁锤。   ……干脆表演一个现场失忆吧?   林|深吸一口气,然后在“乘坐SD94941号航班的旅客请到HG登机口……”的广播提示下,乖乖拉着箱子跟上了青年的步伐。   总体来说,旅行途中还是很舒适的。   头等舱舒服又宽敞,还有五花八门的综艺、电影打发时间,飞机餐有着长长的菜单,空乘小姐漂亮温柔,甩了林|以前做过的廉航几条街。   如果前后左右的人不是在读书就是在准备读书的话。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拿着游戏机手柄的林|感觉自己像是误闯入中科院夏令营的真学渣,前有狼、后有虎,就连规规矩矩在座位上写作业的小学生都散发着成功人士特有的威猛气息。   在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大概、可能、也许离何家梦想中的儿媳差了一百个林恶毒。   何清琉为什么能轻而易举的获得林家的认可?   除了利益交换,还因为他简直就是从比着标准模板养出来的贵公子。   反观林|自己呢?   ……上辈子可能是守在藏宝洞门口的恶龙,专门咬掉贵公子们的脑袋。   不,抬咖了。   她反省了一下。   就算变成龙,她也不一定能打过大魔王啊,就算在臆想世界里,态度也一定要端正,千万不能得意忘形。   可能是她蔫哒的太明显,何清琉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忽然说道:“别担心,我家里人应该都会喜欢你的。”   “为什么?”林|脱口而出。   “我奶奶喜欢性格活泼的孩子,”何清琉合上书,略显无奈,“她一直嫌弃我太听话,养起来没有成就感。”   这还没有成就感?   林|当即对老太太肃然起敬。   “我爷爷退休以后,不知怎么的,突然沉迷话剧。”何清琉继续说道,“报了一个邻市的老年表演艺术团,带着我奶奶跑去了剧团总部常驻,所以你这次回来,八成是见不到他二老的。”   林|偷偷松了一口气。   “至于我爸妈……”青年顿了顿,“他们脾气很好,你们准能相处愉快。”   被这么一通手法精准的顺毛,林|悬着的心往下放了那么一丢丢,然后快乐地吃掉了双倍的小零食。   只不过,这份快乐在飞机落地后戛然而止。   往常人挤人的迎机出口处,此刻连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墨镜、西装、皮鞋。   从头武装到脚的黑衣大汉们背手站成了一字长龙阵,把同样接机的行人吓到了角落里瑟瑟发抖。而在人群的正中央,一名珠光宝气的中年女子坐在等候区里,墨绿色的旗袍上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钉在眼珠处的翠绿宝石熠熠生辉。当她双腿交叠,露出了脚上同款的手工绣鞋,鞋尖上上的珍珠簇拥成一团,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近乎瑞气的宝光。   在女子身后,一名衣着朴素的男子正在鞍前马后的给她敲背、揉肩。   “行啊,何忻然,长出息了啊。”女子冷笑着打开丈夫的手,“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商量,自己就能定了啊。”   “春香,你别消消火,我这不是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嘛!”何忻然陪着笑,“你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润润喉咙?”   闵春香矜持道:“滚。”   走出安检口的林|看到的就是如此“和谐有爱”的一幕。   一身黑的壮汉们齐刷刷的扭过头来,戴着墨镜的脸可谓杀气十足,而在他们背后,巨大的广告牌上,某位当红女星身戴珠宝,巧笑倩兮,旁边是巨大的“Gaea”字样。   她用颤抖的手指向黑压压的大汉,问:“这,这些人是谁?”   “哦,我家的保安队。”何清琉镇定答道,“珠宝商嘛,人手不多的话,上街会没有安全感。”   说话间,穿着旗袍的贵妇已经站起了身,高跟鞋每踏在地上一步,都让林|的神经跟着一跳。   “妈。”何清琉叫人。   “哼,”女子连看都懒的看他一眼,直接在林|面前站定,抬手用长长的美甲在女孩脸上轻轻一划,红唇一勾,“小宝贝儿,你也跟着叫一声听听?”   林|向后缩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然后抬手比了个心。 第42章   事实证明, 对撒娇没有抵抗力这点似乎是遗传。   看着女孩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何母怔忪了一瞬, 随后收回了右手。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坐飞机很累吧?一会儿就到阿姨家休息。”   一边说, 她一边瞪了何清琉一眼,“有没有眼力价?还不赶快帮人家提箱子!”   “哎哎哎, 我来我来。”终于找到机会插上话的何父满面笑容的凑了上来, 二话不说就抢过了儿子手里的行李箱。   “小|是吧?”他乐呵呵的说道,“真人可比照片漂亮多了,我们家清琉真是赚大了。”   说完, 他转身对着原地待命的黑衣大汉们一挥手, “行了,没你们事了,都回家吧,加班费照结!”   此言一出, 原本站的板板正正的黑衣人们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一个赛一个的嬉皮笑脸,嘴上说着“老板, 恭喜啊”,不一会儿就散了个干净。   “哎, 这些都是从店员里挑出来壮门面的。”   何忻然边说边往门口走, “别看你阿姨一副很能的样子,她其实也特紧张,还穿上了‘战袍’。”   “不瞒你说,她上次穿的这么隆重, 还是嫁给我的时候呢。”   何母一挑眉,“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何父闻言只是好脾气的笑笑。   接人的车子就放在机场停车场内,是一辆足以坐七人的SUV,以林|贫乏的车辆知识,实在做不到看车断价,最多也就感慨一句“车还是香槟色好看”。   何父特别自然的掏出钥匙给车解锁,动作麻利的钻进了驾驶位,而何母则施施然打开副驾驶,把宽敞的后座留给了二人。   “你是不是觉得我自己开车有点怪?”透过后视镜,何忻然发现小姑娘的表情略带诧异,“咱家其实也有司机,不过那都是放在场面上给人看的。平日里啊,我还是觉得自己掌握方向盘更放心。”   “他就是怕死,小市民心态这辈子是改不掉了。”何母语气凉凉,“小宝贝儿,何家是珠宝匠出身,人口又简单,没那么多规矩。”   “不过何家的男人可会演了,一个个都骗死人不偿命,你可得瞪大眼睛,不能着了他们的道。”   “妈,”何清琉哭笑不得,“我好不容易带回来一个姑娘,您就别拆我台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何母一挑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晚上溜出去跟人赛车?”   何清琉举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动作。   第一次看到大魔王吃瘪,林|把何母在自己这的声望一下子就提到了崇敬。   她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发现这对母子长的并不相似。   说老实话,何母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五官只能说是平凡,就连面善的三分艳色,都是靠着华服珠宝撑着。然而她天生就有一股遮不住的锐气,即便是相貌平平,也能在人群脱颖而出。   相比之下,何清琉优越五官继承自父亲的可能性更高一些。父子二人也不是复制黏贴那样夸张的相似,分开看也联系不到对方,但站一起的时候,总能感觉到血缘的魔力。   “你们一家人感情真好。”她小声感叹道。   “我对你就不好了?”何清琉挑眉的弧度与何母一模一样,“林小|,你这是放下筷子不认人啊。”   林|略微挣扎意思了一下,“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哦――”   “不,我想了想,我就是这么肤浅,对不起,千万别撂挑子。”   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车子一路行驶到了目的地。把车停进独立车库,何忻然带着一家人走向了大门口。   与林家那夸张到像影视基地的城堡型宅邸不同,何家的独栋别墅由内而外都散发着接地气的气息。   花园里搭着藤爬架,花草与蔬果各占据了半壁江山,邻家养的边境牧羊犬上肢搭在栅栏上冲着众人摇尾巴,被蓬松的白毛衬的像一颗超大号棉花糖。只到林|大腿的小豆丁们在小区空地里来回追逐,偶有不小心撞进何清琉怀里的,还会奶声奶气的叫着“清琉哥哥好”。   “进吧,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何母打开了房门,从鞋柜里拿出了一双崭新的拖鞋,“这栋房子是他爸爸用自己赚的第一桶金买的,我们已经住习惯了,就算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也没想搬走。”   换上拖鞋,林|小心翼翼的踩上柚木地板,抬头便撞进了一个溢满温馨的世界。以莫兰迪色为主打的内饰带来了一片舒缓的视野,布艺沙发上摆放着印有卡通图案的抱枕,另一边的钢琴罩着蕾丝防尘布,上面甚至还摆了一只颇有年头的节拍器。   最引人注目的,而是旋转楼梯旁边的照片墙。色彩缤纷的相框被订在涂着乳胶漆的墙壁上,像是一条嬉闹奔腾的小溪。   林|注意到,在这条“小溪”上方残留着钉子的痕迹,显然有一副颇大的照片曾挂于这里,只是不知为何,被房屋的主人取了下来。   “我们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设计师,就没花那冤枉钱,”何母跟着走进来,一边换鞋一边说道,“走,我带你去看看房间。”   客房的布置与客厅一脉相承,床具、衣橱一应俱全,花瓶里的鲜花甚至还有未干的露水,要滴不滴的挂在叶尖。   帮女孩把盖在床单上的罩子掀开,闵春香看着林|动作熟练的整理床铺,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不好意思,”她理了理鬓发,“我还以为你这样的大小姐不会干这种活呢,啊……这并不是嫌弃的意思是,就是……挺惊讶的。”   林|回想起至因为她自己穿了件衣服就要以死谢罪的郝女仆,深有感触的点了一下头。   “你点什么头?”闵春香失笑,“我这话要让其他太太小姐听到,准得撕一场。”   “我就觉得阿姨说的很有道理,”林|把枕头塞进了枕套里,强调似得又点了一下头,“至理名言。”   ”你这孩子真奇怪,”何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女孩,“我有点明白清琉为什么带你回来了。”   就听她继续说道:“我出身一般,从小就什么事都自己干,年轻时候满脑子拼事业,年纪大了也孤身一人,还被公司里的小年轻在背后偷偷叫灭绝师太,说我是嫁不出去,所以才心理变态。”   “谁知,嘿,我嫁给了她们的老板。”她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全公司最不想当阔太太的人最终却当上了阔太太,你说有不有趣?”   “可等我进了这个圈子,才知道我们想的都太简单了。”   “连想吃一碗路边小馄炖都得派司机和佣人去买,往日的亲朋好友也全变了味儿,去参加聚会,锦衣华服都盖不住那群势利眼身上的腐臭味,”这么说着,女人用手扇了扇风,好像屋子里真的有什么异味,“我就跑去问他爸爸,是不是也想我变成那些豪门贵妇中的一员。”   “叔叔怎么说?”林|八卦道。   “他呀,”闵春香陷入了回忆,“带着我搬出了豪宅,遣散了佣人,买下了这栋房子,远离了那个令人头疼的世界。”   “后来……我们有了孩子,我本以为他也会以同样宽容的态度来对待清琉……结果……”   “结果?”   “结果那孩子接受了我想都没想过的精英教育。”女人答道,“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你叔叔并不向往平凡的生活,他只是尊重我,做了折中。”   “所以在清琉的事上,我也为他,做了折中。”   闵春香扭头看向林|,“我从很早以前就接触不到清琉所在的世界了,我不为此后悔,可终究有些遗憾。”   “他能找到一个不需要折中的人,我打心底为他感到高兴。”   “但如果,只是如果,”女人轻声说道,“你们之间哪一天有了分歧,在下结论之前,不如试试我这个法子。”   林|有些迟疑,“……这是谈判技巧?”   “不,”闵春香神色肃然,“这是婚姻。”   话音刚落,她放在窗台上的手机便亮了起来。   “一定是他爸爸来催我们了,”何母神色如常的拿起手机,“我们家不喜欢出去吃,就提前准备了本地菜的材料,走吧,让你尝尝阿姨的手艺。”   林|点了点头,跟着她站起来,然而手指却悄无声息的卷上了衣角。   在那惊鸿一瞥的瞬间,她看到了亮起屏幕上的画面。   何母的手机屏保是一张格外喜庆的照片,一对老人坐在中央,被儿孙环绕,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就连何清琉都微笑着站在最后,伸手揽着两位老人的肩膀。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张平平无奇的全家福。   如果,她没有认出那张脸的话。   虽说对方相比照片上富态慈祥的模样瘦了许多,也没穿一看就做工精细的唐装,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个疑似何清琉爷爷的老头,跟老城区的看车大爷,是一个人。 第43章   按理来说, 林|这顿饭应该吃的食不知味。   可惜,她做不到。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不把任何负面情绪带上饭桌,是安家定邦的不二法门。   林|把这个道理贯彻的异常彻底,然而她既没安家也没定邦, 反倒是搞清楚了何清琉那出神入化的厨艺到底是师承何方。   ……顺带还吃得心满意足。   撇开其他不说,何父和何母真是招待人的一把好手。从餐桌延伸到饭后, 二人说的每句话都得体又舒服, 即便是问询,也不会让林|产生被窥探的不适。可以说,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会晤, 双方达成了意见的一致, 林|表达了对未来的展望,而何家则表达了对关系更进一步的美好期盼。   停。   挥别了把自己送到客房门口的何清琉,林|手动把画风切换回了悬疑频道。   穿着印有卡通人物的宽大睡衣,女孩把牙膏挤到牙刷上, 看着梳洗镜中把刘海扎成揪揪的“傻帽”, 觉得聪明的智商冲破了美食阻拦,重新占领了高地。   她基本可以确定, 出现在全家福中的看车大爷,就是何清琉口中“参加老年表演艺术团并定居邻城”的爷爷。   毕竟, 倘若把她们一行人都耍的团团转的精湛演技不是出自专业训练的打磨…… 那她就只能去订一卡车六个核桃补脑了。   可这样也就出现了一个问题――看车大爷说的那些话, 到底是不是真的?   把牙刷塞进腮帮子,在如果有观众才恐怖的浴室里,福尔摩|开始了她的推理表演。   “首先,让我们假设他说的是真的。”   含着满口牙膏沫, 林|一边快乐的刷牙,一边将护肤拼从化妆包里取出,挑出护肤水、乳液还有洗面奶三个高瓶,按照记忆里老城区居民楼的位置摆了起来。   因为麟城大学旧址的原因,筒子楼的布局并非常见的并排,而是以大学校园为中心,形成了错落的对角线,乍看像是围城了一个不规则的圆。   林|先用手点住了荣升“涉事楼”的护肤水。   “他爷爷带着奶奶定居在麟城,把名下房产出租给附近的大学生……”满嘴的泡沫令她的声音含糊不清,“结果正好租给了翩翩……”   “翩翩正好在出租屋里因渣男自杀,他的孙子正好多年后要跟渣男的女儿联姻,翩翩生的孩子正好回来复仇,正好把渣男女儿逼进了老城区,他正好在看车,正好把他们领到出租屋,他孙子正好来救人,正好发现人在自己爷爷家……”   她说了多少个“正好”?   “正好”过了头,就是百分百的故意了。   何清琉为什么能在关键时刻救人?   因为他对她们的动向了如指掌,而其中的关键,就是看车大爷那一拦。   大爷是故意带她们去那间出租屋的。   把嘴里的牙膏沫吐出来,林|拿起水杯咕噜噜的漱着口。   想到这里,她再去看摆好的护肤品,就品出了点不对来。那天晚上太过慌乱,很多事来不及细想,可今天再回头看,有些人有些事就透出了蹊跷。   比如说,那天有足足两个狙(击)手在对面的楼上,何清琉是怎么恰好挑中了与两栋楼形成完美夹角的第三栋进行伏击呢?   就算他能在一照面就推测出最佳伏击点,又怎么能确保一定能进入挑好的那一户呢?   ……除非,整片居民区都是他的。   再怎么行事低调,何家都是巨富。何老爷子再怎么沉迷演戏,也别把他真当看车大爷。   退休后一边追求爱好,一边坚持赚钱,人家真是两不耽误。   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就是单纯的引出这么一段陈年往事?还是说,想通过这个法子向她暗示林多余的身世?   少了点东西啊。   林|用毛巾擦了一把嘴。   少了动机。   少了一个令何家必须迂回行事的动机。   就着清水洗干净了脸,女孩顶着面膜布躺到了软硬适中的大床上,顶着头顶漂亮的水晶灯怔怔出神。   到现在为止,何家在麟城的一系列变故里,都扮演了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实际上,光从表面来看,他们也完全没有掺和进来的理由。   利益斗争?   开珠宝店的无缘无故把自家房东给打了,这像话吗?况且,就算林家真倒了,也轮不到老巢远在晋城的何氏去捡便宜啊?   为可怜的租客翩翩打抱不平?   ……邻城人士想要参选十大感动麟城人物的话倒是能用上。   奇怪,真的奇怪。   想不通,也是真的想不通。   在床上滚来滚去,林|恨不得直接化身滚筒洗衣机,甩干脑袋里的水,直接超进化成为“夏洛克*不带|*福尔摩斯”。   实在不行,就只能用“大大,这里有BUG!”这招糊弄过去了!   这么想着,林|拿起手机,点开游戏图片,打算一玩解千愁。   游戏是罗悌强烈安利的,最近正火的克苏鲁题材,操控主角的玩家必须解开大大小小的谜题,才能找到隐藏在幕后的终极BOSS,然后被他变成铁板鱿鱼。按照罗悌的介绍,这游戏的难度从来不在true end,而是在于如何在变成铁板鱿鱼前成功拐上normal end,成为一个一辈子心有余悸的富家翁。   林|一听这个游戏就觉得心有戚戚然,果断加入了作死小分队。   手机屏幕上,进入新地图的主角被困在一所堪比鬼屋的房子里,兜兜转转、四处碰壁,最后一屁股泄气地坐在地上,那画面真是深深地扎伤了林|的玻璃水晶心。她偷偷查过攻略,主角必须撞进一间隐藏密室才能拿到通关的关键道具,然而这个道具会直接引来邪神,一个不好,他就会提前变成一盘新鲜出炉的铁板鱿鱼。   鬼使神差的,她想起了客厅墙壁上的那颗空钉子……   停下让游戏小人不停撞墙的二愣子举动,林|一下子抓下脸上的面膜,从床上跳了下来。   如果把何家当做充满秘密的鬼屋,那谁最有资格看守秘密?   答案简直不言而喻。   她想去何清琉的房间看一看。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想在别人家里乱窜哒,没有一定的轻功功底――那就是在做梦。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家四口,林|每天的日程都被各类参观游览给填得满满的,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几乎从不落单,每当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就只能恨恨的盯着墙壁然后打一个草莓味的饱嗝。   于是乎,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何大佬的闺房”成为林|接下来几天最重要的课题。   机会来的比想象中要快。   就算再怎么平易近人,何家到底是珠宝大鳄,总有许许多多推脱不开的应酬场合。在晋城的第四日午后,林|帮着何母来来回回的换衣服、挑首饰,一直到傍晚站在房门口,挥着手把这对夫妻送走。   这画面似乎让闵春香很满意,她一边挽着丈夫的手,一边叮嘱道:“清琉把花园的地浇一遍,一定要浇透。我放在洗衣机里的衣服一会儿就洗完了,小|拿去顶楼暖房晾了吧。”   说完,这对夫妻上车扬长而去。   山大王有令,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何清琉从仓库里翻出了浇水车,而林|则挎着大大的竹编篮,把洗好的居家衣物提上了楼,路过二楼卧室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猛然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鬼鬼祟祟的贴到窗边,确认青年正在认真梳理有些打结的水管,林|眼珠子一转,半路改道,在做贼心虚的心理下,明知道没人能听见,还是蹑手蹑脚的靠近了垂涎多日的房间。随着“吱呀”一声,虚掩的房门被从外推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何清琉的房间和他本人一样干净整洁,以蓝黑色为基调的家具与摆设颇为吸睛,悬挂式的书架满满当当不说,桌子上除了台灯与纸笔,还放了一只印有卡通狗的马克杯。这只杯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印在杯身的小狗已经被磨掉了一半,然而杯身其他部位依旧光洁如新,一看就是时常清洗。   这是一间充满生活气息的房间,与何清琉在麟城的住处截然不同。   林|曾经让宋小哥假借修整花园的名义溜去过隔壁,让后者趴在窗户上往里面望,结果却发现房子里的大半家具连防尘罩都没摘,别说生活的痕迹了,就连人气都没有几丝。   把竹编篮放到门边,女孩小心翼翼的走到书架前,打眼一看――没一个书名能看懂。   行吧。   悻悻的环视四周,林|沿着墙角走了一圈,在路过五斗橱时停了下来,然后倒退了几步,一扭头,死死的盯着墙壁。   何清琉的房间四壁都喷着靛蓝色的乳胶漆,这其实很不像他的风格,在亲眼见到卧室布置之前,林|一直觉得里面会只有黑白两色,充斥着属于未来机械的元素,就像是他那辆昂贵又漂亮的光轮摩托。   当一个人作出不符合习惯的选择,那就必有原因。   女孩来到了墙前,上下摸索,就见靛蓝色的墙面上有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正好是一扇门的形状。 第44章   开密室这事林|熟啊!   只见她自信满满的走到一旁的书架边, 瞅准其中的一个大部头硬皮书,抽了出来。   然而,墙壁一动不动, 仿佛是在嘲笑。   “……没用的电视剧真该少看了。”   反省了一秒钟,林|回到墙前,把手贴上去, 顺着缝隙的位置,向旁边一拉――这一次, 她感到手下的墙壁有了松动。   随着女孩不断用力, 靛蓝色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足以容纳两个人并排通过的宽敞通道。   她这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机关墙壁,而是简式装修里常见的内嵌式推拉门, 只不过在同色乳胶漆的掩盖下, 有了一种浑然一体的错觉。   摸索着找到了屋灯的开关,当冷色的灯光亮起时,林|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这间屋子在最初设计时可能是用来做衣帽间或者暗房的,四面都是厚实的墙壁, 空间虽然没有她的衣帽间那么夸张, 但放到普通人家也是一个妥妥的主卧室。只不过,它被一分为二了。   在林|的左手边, 是一排原木色的衣橱,里面的衣物分门别类, 收纳水平能让强迫症患者竖起大拇指, 而右手边就凌乱多了,除了满满当当的工作台,还有一面白板挂在墙上,一张张照片被磁性钉固定在板面上, 并被不同颜色的丝线相连,甚至一路延伸到了白板外面的墙壁上。   纵横交错的丝线把右边的房间变成了盘丝洞,迫使林|不得不猫着腰一根又一根的从缝隙中穿过,非自愿COS了一把勇闯激光阵的女特工。深刻挖掘了身体的柔韧潜能,女孩终于来到了白板前,然而在看清照片的那一刻,就被激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照片内容其实并没有多么劲爆,大都是像从杂质上剪下来的公式照,只有少数称得上是自拍,应当是来自社交媒体。   真正令人胆寒的,是数量。   林|怀疑,就连林放都不一定能记住每个子女的长相与他们的母亲,但在这间屋子里,应有尽有。她找到了大哥,找到了恶毒三姐妹,还找到了不少在大宅里有一面之缘的便宜兄弟,这些人都被从林放照片上延伸出的红线所串联。不仅如此,这些人同样分出了丝线,与林家之外的人物关联到一处,最终形成了这张大到恐怖的“蛛网”。   “金家、白家、陆家、岳家……”林|一个个数过去,手指停在了“楚楚可怜”的岳安安身上。   这些照片几乎囊括了麟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及他们的家庭、社会关系,可见房间主人对这座城市的掌控力到达了堪称恐怖的地步。   然而,偏偏没有“她”。   林|倒回头,重新把照片看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自己。   她合理怀疑自己遭到了歧视。   无论资料多么详尽,只有麟城情报调查里没有她这个天选之女,都是一次失败、无用的尝试!   昂着高贵的头颅,林|一边默念着“不要低头,皇冠会掉;不要流泪,作者会笑”,一边掏出手机,把眼前的一切都拍了下来。   房间的主人十分谨慎,没有在“情报网”上留下只言片语,让人摸不透他搞出如此阵仗的目的,但从已知情报来看,丝线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含义。比如说,红色代表着血缘,黑色代表着仇视,蓝色代表着友好,黄色代表着中立……那绿色代表着什么?   盯着林放和陆姬琦中间那条醒目的草绿色丝线,林|只觉得恶意扑面而来。   这算什么?   舔狗专用色?   因为便宜老妈舔出了风采,舔出了水平,舔出了一片青青大草原?   心里正范嘀咕呢,林|恨恨一点照片上的渣爹,觉得这人真是万恶之源,应该被塞进焚化炉销毁。   嗯?   她正戳着呢,眼角余光瞄到围绕在林放周围的一圈相片,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一圈人里面,没有林妄言。并不是说林妄言也不在照片里面,而是说,就位置而言,他离得有些太远了,反而一些没有姓名的小透明们承欢膝下。   不,不对。   向后倒退了几步,女孩环视四周。   并不是林妄言被放的远了,而是这些照片的摆放位置并不是按照远近亲疏,而是根据住所!   林家大宅、风帆大厦、花园别墅、麟城酒店……   这就是一幅另类的麟城地图!   这个想法就像是一道惊雷,把林|整个人给打醒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看向“老城区”的位置,果不其然,墙壁上出现了一块“空白地带,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彩色丝线,只有一张简简单单的照片。   出乎意料的是,那是一张全家福。   与何母手中的那张相比,这张要老旧很多。   比如今年轻许多的看车大爷与老伴穿着唐装坐在镜头前,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帅气,女的温婉漂亮,一家四口笑的灿烂无比。   年轻男子是何父,白色的衬衣上别着一枚写着“晋城高中”的校徽,约莫是高三上下。   年轻女子则是……翩翩。   照片里的她拿着麟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美好的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童话公主。   林|抬手取下照片,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子的脸,手指微微用力。   “小心点,就剩这一张了。”   这冷不丁响起的声音吓得女孩一哆嗦,几乎要原地蹦起来,她缓缓扭过头,就见房间的主人朝着手靠在门扉,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冷知识,”何清琉说道,“偷进别人房间,要记得关门。”   林|将照片朝向他,指着上面的女人,哆哆嗦嗦的说:“翩翩翩翩翩翩翩……”   见状,青年叹了口气,“是何蓓翩。”   “啊?”女孩一愣。   “翩翩全名是蓓翩,”他又说了一遍,“姓何。”   “她她她她她她……”   “她是我的姑姑。”   “哈?”   仿佛退化成了单细胞生物,打看到青年起,林|就一直在说单个音,直到她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这才把嘴巴给正过来。   她瞠目结舌,“翩翩是你的姑姑?”   何清琉没理她这句疑问,而是脚步走了过来,轻巧的避开碍事的丝线,抬手挑起了女孩的下巴。   “打自己干什么?”他仔细端详,“疼吗?”   脸颊正火辣辣疼的林|老脸一红。   “你不要试图用美色动摇本指挥官钢铁般的意志,”她向后躲了躲,“地球是不会向A482星云屈服的!”   然后林|就听到何清琉叹了进门后的第二口气。   “她比我爸大一岁,是这个家的长女。”   “啥?”   “不是你说要先回答问题的吗?”青年斜眼瞧她。   “哦哦哦哦哦哦!”本以为对手会负隅顽抗的林|赶紧调整心态,成为了一名优秀且捧场的吃瓜群众。   “我从没有见过她,”何清琉接过全家福,“所有的事都是听我爸和爷爷他们说的。”   “当年她大学毕业,怎么也不肯回晋城,为此不惜跟家里大吵一架,也断掉了联系。“   “我爷爷本以为气头过了就好,一直等她想明白,却没想到等来的却警方通知家属认尸的电话。他们这才知道,她爱上了有妇之夫,还生下了孩子。”   “女儿做出这种事,对何家来说是奇耻大辱,”何清琉冷静的说道,“我爸说,他当时根本不信,但种种证据摆在了眼前,又不得不信。”   “我爷爷根本没脸去找那个男人对峙,只能带着尸体回到晋城,还大病了一场。”   “可是……”林|想起看车大爷所说的那些话,“他后来还是知道了真相?”   “这也是命中注定,”青年把照片翻扣在了工作台上,“当初林多余高中辍学,无处可去,就想去母亲的故乡找亲人。他也是急中生智,竟然把生母的遗物刊登到了报纸上。”   “遗物?”   “是一张项链的设计手稿,”何清琉补充道,“也是何蓓翩送给自己的毕业礼物。”   项链。   抬手摸向颈间,林|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那条黑欧珀项链。她记得在电梯里,林多余曾看了它很久很久。   “我爸一直不肯相信我姑姑会插足他人婚姻,林多余的出现更是向他证明了一个事实――我姑姑是被骗的。”   “她被一个贪慕荣华富贵的男人耍了,成为了她最不齿的一类人,甚至心甘情愿的生下了一个孩子,却又在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候,选择了成全自己已经破败不堪的清高和尊严。”   何清琉语调很平,语气很淡,像是在说不相干的人和事。   “你以前不是很好奇林多余到底哪来的钱吗?我爸给了他一笔启动资金,想让他干出一番事业。可惜他心思偏了,反而走上了歪路。”   “我不明白?”林|咬着下唇,“她为什么不向家里求助呢?”   “因为她骨子里有一股倔劲儿,倔到宁肯自己深陷泥潭,也不想让脏泥点溅到门楣上一滴。”   何清琉闭了闭眼。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股倔劲儿,何家人都有。” 第45章   重新坐在头等舱里, 林|用毯子把自己包成毛毛虫,一偏头,就看到了邻座的何清琉。   青年靠在座椅上, 双目紧闭,似是陷入了沉睡,黑色的睫毛打在白皙的皮肤上, 更衬的浓密又卷曲。他的嘴唇颜色很淡,睡着时嘴角会微微抿起, 对这个世界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防备感。   林|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睡颜, 思绪飞回了昨天下午。   “这要看你怎么想。”   “我爷爷奶奶行善积德了一辈子,临老痛失爱女,只能买下她最后住过的房子聊以慰藉。”   “我爸想为亲姐姐正名, 那些压在她头顶的污名也压在他的心上, 足足压了二十多年……”   面对她“是不是打算复仇”的质问,何清琉环视自己这间堪称作战指挥部的衣帽间,如此答道。   “林多余或许在复仇,但我们只是在清账。”   “既然如此, 你为什么要在老城区救我一命?”林|追问道, 眼睛里闪烁着认真的光芒。   何清琉闻言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容, “我只是不想你死而已,小|。”   林|一怔。   “从一开始, 你就不在我的计划里。”青年一点白板上的照片, “因为我们都找不到恨你的理由。”   “你和这件事毫无关系,陆夫人还曾向我姑母伸出过援手……老实说,你突然从外地回麟城和咱俩的婚约,都是差点让计划偏离轨道的意外。”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拒绝。”林|嘟囔道, “一般而言,搞阴谋不是最忌讳节外生枝吗?”   “是啊,我本来打算,就算见了天仙下凡也要拒绝的。”何清琉煞有介事的点头,“好在林董善解人意,没有真的安排一个天仙过来,放过了我瑟瑟发抖的定力。”   “……我看你的求生欲是离家出走了。”林|突然觉得牙根有点痒。   “我说过吧,我小时候在麟城住了很久。”何清琉忽然换了话题,“那时候,爷爷还没彻底从生意上退下来,我妈怕我奶奶寂寞,就带着我,一起住在老城区。”   “我奶奶出身书香门第,一言一行都极有章法,我的小名就是她起的。”   “梳,栉也。她希望何家的孩子都能行的端、坐的正,有气有节,很早以前就为长孙选好了这个字。”   “她一直不希望我来麟城,掺合进这滩浑水里,”他轻声说道,“可惜,我让她失望了。”   “纵然在情感上,我与姑母形同陌路,可在道义上,我必须要与她站在一处。”   “但是,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奶奶说的是对的。”   这么说着,何清琉抬头看向林|,“还记得咱们关于为家族奉献的那段对话吗?”   “你是说我要逼他一天奉献百八十遍,还是说我建议把他物理阉割?”林|一挑眉毛。   “听起来会很奇怪,”青年笑了一下,“但我真的是从那一刻决定应下这个婚约。”   “像你这样的女孩,如果我为了所谓的计划拒绝,日后一定会后悔吧。”   “……我很欣赏你的品味。”林|脸颊有点发烫,但嘴上依然不肯示弱,“虽然有点油嘴滑舌。”   “既然这么欣赏,能不能先去把衣服晾了?”何清琉对着门口的竹篮子点了一下头,“我妈很独(裁)的,别让我现在就处理婆媳关系,嗯?”   要命了,差点把这事忘了!   林|一下子闹了一个大红脸,急急忙忙就要去把衣服篮子捡起来,结果刚在丝线阵钻到一半就听到了叮叮咚咚的钢琴曲――   她的手机响了。   林|掏出手机一瞧,来电显示上赫然显示着“岳安安”三个字。   下意识的瞥了一眼何清琉,林|接起了电话,“喂?”   “林、林|,”电话那头的女孩声音发颤,“出、出事了……”   “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礼貌的询问打断了林|的思路,她转脸就发现推着餐车的空乘小姐姐正眨着一双卡姿兰大眼望着自己,当即恨不得钻到毯子里去。   “两杯咖啡,一杯加糖加奶,一杯不加,谢谢。”只是在闭目养神的何清琉睁开了眼睛,对空乘说道,“我的未婚妻比较害羞,你吓到她了。”   在空乘小姐姐带着笑意的眼神里,林|选择了原地躺平。   二人到达麟城机场的时候已是黄昏,夕阳斜斜的照进空旷的航站楼,为银白色的地板镀上了一层金色。   何清琉去拿行李,林|在出口等他,手机刚一开机,近十个未接电话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林恶毒、林恶毒、林恶毒,还是林恶毒。   女孩把电话直接拨回去,那头很快就接通了,在嘈杂的背景音中,特意压低的女声传了过来,“林|,你可回来了!”   “如何?”她言简意赅。   “不如何!”林恶毒像是在边走边说,“这边简直乱成一锅粥了。”   “那次拍卖会后,林多余背地里搞的小动作被你掀出来了,大哥想乘胜追击,结果林多余反咬大哥故意拉拢弟妹,想要提前夺权。林龙涛那几个歪瓜裂枣背地里挪用公款被他抓到了把柄,一个个屁都不敢放一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老头子被气的大发雷霆,把大哥和林多余都关在了大宅里,手机也收了,说什么要公布遗嘱、分家产!”   “现在他把所有人都召到大宅里来了,说什么今天就要确立下继承人,还找了好些见证人,好多人都急红眼了!”   “大姐!”林女配的声音插了进来,“我看到林龙涛他们在前面!”   “拐弯儿!拐弯儿!”林恶毒赶紧捂住话筒,“别跟他们对上!”   然后就是一阵OO@@的声音,折腾了好一会儿,她们才像是找到了安全的地点。   “搞清楚前因后果了吗?”林|问道。   “找到我妈和林妄言了吗?”林|继续问。   “没有,这里到处都是保安,没有老头子点头,谁都不能进里屋。”林恶毒答道,“我刚刚趴门缝上偷偷看了几眼,林裴他们这几个小鬼头都被赶出来了,正在院子里闹脾气呢。”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啊?”她语带埋冤,“我是先说好,通风报信是极限了,我可不会跟老头子硬顶。”   林|充耳不闻,“宾客名单有吗?”   “有有有!”这次回答的是林坏心,“我答应跟管家他儿子出去约会,他帮我把名单给偷出来了!”   林|道:“有白家吗?”   “有的有的!”林坏心一个劲的应和,“我看到了白瑞哥哥!”   “盯着你的白瑞哥哥,”看着拖着行李往这边走的何清琉,林|说的飞快,“今晚无论如何别让他落单。”   “啊?”   “你们不是喜欢他吗?”女孩有点纳闷,“怎么听起来这么勉为其难?”   “哎呀,”林坏心很羞涩,“人家就是单纯的想当少奶奶啦。”   刚说完,话筒就被林恶毒抢了回去。   “看着白瑞是吧?我们接了。”她语气扭捏,“但是林|,你不要搞错了,我们帮你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我们更讨厌那个半路杀出来似的小子。”   “好的大王,没问题大王。”   嘴上这么说着,林|迎着何清琉走去,挂断了电话。   “老头子今晚八点就要当众宣布遗嘱,”她接过青年手里的包,“从机场到市区要一个多小时,加上堵车……”   “别紧张,”何清琉拉着她走向出口,“来得及。”   “他不通知我,就是不想让我去。”林|脑子转的飞快,“老妈也联系不上,恐怕和大哥一样被控制住了,你联系过林多余吗?”   “没有。”   “没、没有?”林|一下子梗住了,“你就不怕他出什么事吗?”   何清琉嘴角一勾,“他不会有事的,起码今晚不会。”   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你也参与这个计划了,对不对?”   所以才会在这个时点提出要去见父母,为的就是让她远离麟城的漩涡。   何清琉没有说话。   早就等在外面的宋园丁从车上下来一路小跑,把二人的行李和何家父母买的各类特产塞进了后备箱。然后,他没有停留,反而钻回车里,启动车子跑走了。   林|震惊的目送自家园丁跑路,还没从惊骇里缓过来,就见守在停车点旁的另一个人走过来,抬手扔过来了什么东西。   何清琉抬手接住,摊开掌心,那是一把机车钥匙。   与此同时,扔钥匙那人掀开用来遮挡的尼龙布,露出了下面的光电摩托。   林|这才发现,这人就是当初在茶楼外的另一个机车骑手。   何清琉带着她走上前,与男人一击掌,然后转身把安全头盔扣到了女孩的头上。   “上车,”他跨坐到车身上,“我说过,来得及。”   他竟然要骑车送她去。   “可、可你的计划怎么办?”林|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家人会生你气的。”   “不是我的,是林多余的。”何清琉纠正道,启动了车子,转头冲她一笑,“别担心,惧内是我家优良传统。” 第46章   “你想联系谁?”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令岳安安打了个冷颤, 手机在指尖弹了一下,差点就跌到了地上。稳了稳神,她故作自然的回过头, 对身后的男人露出了一个甜中带怯的笑容。   “我在晋城的朋友听说我来麟城了,正在讨论那里好玩呢,突然就没了信号。”   林多余瞥了一眼女子的手机, 对话框上果然备注着“亲亲好姐妹”,对方的在线定位还显示着“晋城”。   脸上的狐疑之色淡去了几分, 男人亲昵的揽上了岳安安的肩膀, “应该是信号屏蔽器起作用了,等过了今晚,我陪你去好好玩, 嗯?”   可以, 但没必要。   心里哭出了面条泪,岳安安面上还要回一个甜甜“好”,然后娇羞的把脸埋进了男人的怀里。   感动吗?   不敢动。   身处林家的老宅,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敢动。   岳安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这步的, 她只是依照与林|的约定, 在林多余最失意的时候出现,扮演了一个善解人意又天真浪漫的红颜知己――这活是她的老本行, 闭着眼都能获得“S+”的评分。   计划也十分顺利,林多余几乎是立刻就接受了她这块送上门的肥肉, 毕竟岳家虽然外强中干, 但在不知情人眼中,还是相当能打的。   可她还是感到不安。   直觉告诉她,眼前的男人看似□□熏心,人皮下却是一匹饿疯了的恶狼, 只要时机合适,随时都能把她撕的粉碎。心里这么想,岳安安面上自然就带出了点不安来,好在她绿茶经验丰富,顺势就扭成了忧心忡忡的模样。   “别担心,”林多余一弹她胸前的蝴蝶结,调笑道,“今晚过后,你会是林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开不开心?”   岳安安闭上眼,一个劲的催眠自己是假意归附座山雕的杨子荣,只不过杨子荣是为了崇高的革命理想,而她是纯粹是因为……穷。   仔细一想的话,林|根本就是拿了张空头支票在忽悠人,她竟然还上当了,真是活见了鬼啊!   林多余自然不知道怀中女子的心理活动,或者说,就算他知道了,也不太在意。此刻的他格外意气风发,冲的身上阴邪气质都淡了几分,远没有外界人猜测的那般忐忑。岳安安顺着男人的力道,与他一同走出房门,走廊里的佣人见到二人纷纷避退,宛若碰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二人的目的地并不远,是林放所在的主书房。   作为一家之主,林放占据了这栋大宅最核心的区域,就连陆姬琦这个名义上的女主人也不能轻易踏足,然而此刻林多余走的一路畅通无阻,一推开书房的实木大门,就看到了林放那张惊愕的脸。   在看清来人后,林放脸色迅速铁青了起来。   “我以为,你虽然骄狂,”男人的目光在岳安安身上一顿,“却还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时候就别装模作样了吧,老不死?”林多余放开女伴,一屁股坐到了价值不菲的红木书桌上,用近乎戏谑的态度看向了生身父亲,“一会儿的台词背熟了吗?要是敢耍什么花招,那我就只能去跟大哥促膝长谈了。”   林放冷冷的瞧着他。   林多余咧嘴一笑,“我们兄弟俩其实也没多少话题可聊,大概就是那么一两个吧……比如,您的第一任妻子是怎么死的,我们一定能聊到主宾尽欢。”   林放闻言闭了闭眼睛,“……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林多余重复了一遍男人的话,压低了身体,“当年我被逼到退学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对他们说这句话?我这最多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况且――”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纸片,顺着折痕将其展开,在林放的眼前晃了一下,“我已今非昔比了。”   那赫然是一张珠宝设计图。   林放伸手去抓图纸,被林多余轻易的闪过。   “这不是你的东西。”男人沉声说道,“还给我。”   “是啊,这玩意儿确实不是给我的。”林多余把设计图纸重新叠好,放进口袋,再从书桌上跳下,双手撑住桌面,对上了林放的眼睛,“但谁能想到呢?我十五岁那年跪在这里求你,被你叫人赶出门前最后抓到的东西,竟然挽救了我的人生。”   “你应该很害怕吧?”他挑衅般的笑了起来,“在你搞清楚何蓓翩的何意味着什么以后。”   “要说害怕,我们应该半斤对八两。”林放回敬道,“毕竟,愚弄何家的可不止我一个人。”   “可是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安安不说……”这么说着,林多余扭头对岳安安一笑,“又有谁会知道呢?”   岳安安看着这对对峙的父子,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升起,沿着腰肢一路上爬。   “咚、咚、咚……”   疑似古董的落地钟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林多余抬眼瞄了一眼指针,“到点了,请吧,父亲。”   林放端坐在书桌前,十指交叉,手背上青筋暴起。   而大宅的正厅内,宾客已经陆续入场。白瑞把外套扔给门口的侍者,耐着性子与前来寒暄的熟人客套了几句,抬手看了一下腕表:   晚上七点半。   估摸了一下时间,他避开三三两两的宾客,拐到了通往花园的岔道,还没等着舒一口气,便听到了一阵纷杂的脚步声。   鬼使神差的,白瑞躲进了拐角处。   几名佣人打扮的年轻男子走过了他原本所在的地方,手里提着一个个塑料桶,走动时能听到轻微的液体碰撞声。   他们排成一队,进入了内院花园。   “大晚上的,搞那么多水去花园干嘛?”   等到人都走没影了了,白瑞才顶着一脑袋问号,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难不成林家有特殊习惯,非要等到天黑才能给花圃浇水?   回头看了看正主还没登场的大厅,他意思意思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故作轻松了吹了几声口哨,白瑞双手插兜,往花园走去。   在冷色太阳能灯的映照下,白日里姹紫嫣红的花园此刻泛着幽幽的蓝光,一道道奇形怪状的黑影随风摇摆,茂盛的枝蔓全化为了狰狞鬼爪。   白瑞有点怂了。   这种怂有点像爱丽丝误闯仙境,一边觉得“来都来了”,一边又恨不得拔腿就跑。先前的佣人早就不见踪影,诺大的花园里只有他一个活人,对着满院植物,想要高歌一曲《朋友再见》。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然而,刚决定拔腿就跑,白瑞的鞋尖就踢到了一个硬物。随着沉闷的水声响起,他好奇的俯下身,把挡住脚的“东西”从花丛里拉了出来。   这玩意儿和先前佣人们搬运的水桶一模一样,大概是没塞好,半边藏在花圃中,半边挡在了过道上,这才让他发现了端倪。白瑞拨开花丛,借着冷光,果然在花圃里发现了密密麻麻的塑料桶。   他感觉到了蹊跷。   咬了咬牙,白瑞拧开了其中一瓶,凑到瓶口嗅了一下,然后被刺鼻的味道冲地立马缩了回去了。   这个不是水。   他一下子扣回了盖子。   这是汽油!   意识到这一点后,白瑞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如此之多的汽油,足以把整间豪宅化为灰烬!   下意识的掏出手机,白瑞按下了烂熟于心的报警电话,然而充斥在耳畔的只有短促的忙音。第三遍播出失败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了屏幕上的信号标示――是一个大写的叉号。   今天的宴会有问题!   猛的站直身体,青年后脑勺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管状物体。   “别动,白少爷。”陌生的男声说道,“万一我一个手抖,擦枪走火,对您可得不偿失。”   缓缓把双手举过头顶,冷汗顺着白瑞的脑门淌下,宾客们的欢呼声透过墙壁传了过来,显然晚宴的主角已经登场。   “我邀请诸位前来,是为了做一个见证。”林放的声音在此刻讽刺般的清晰,“这些年虽然在亲朋的帮助下,我也创出了些名堂,但随着年纪渐长,越来越力不从心。”   “因此,我宣布,即日辞去身上所有职务,林氏集团交给我的儿子林多余打理……”   欢呼变成了讶然,再变为了沉默。   白瑞甚至能想象出大厅里人人面面相觑的场景。   “这个决定很突然,但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林放继续说道,“多余是我的二子,天生聪颖,把公司交给他,我是十万个放心。”   “当然,其他儿女的职务并不会改变。妄言,你这个当哥哥的要多帮扶弟弟,帮他尽快熟悉公司事务……”   “等一下!”   清亮的女声划破了这份死寂。   “让一让,让一让。”   “借过,谢谢。”   白瑞甚至还听到了声音的主人在怼侍者。   “这是我家,我穿睡衣你都管不着,闪开!”   大厅内,宾客如摩西分海般退开,给穿着运动服的女孩让出了一条通道。   “咳咳。”   在最后一刻赶到的林|清了清嗓子,摘下了脑袋上的头盔。   “我反对这桩婚事!” 第47章   感受着砸到身上的齐刷刷视线, 林|有一种C位出道的错觉――当然,一个搞不好转成C位出殡也不是不可能。   “林|,”林放脸颊上的肌肉收紧, “你又发什么疯?这里哪有婚事?”   “怎么没有?”女孩抱着机车头盔,歪了一下头,“这里的人不都是来见证婚约成立的吗?”   这么说着, 她抬步上前,绕着林放走了一圈, 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从前啊, 有一个富家小姐,身家百亿,奴仆成群, 而她的父亲呢, 要给她选婿。”   “因为小姐美貌又富有,十里八乡的人都想娶她为妻,上门求亲者那是络绎不绝。但老爷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生怕小姐嫁到外地会受委屈, 就决定从本地的有为青年里挑一个入赘自家。”   “在众多的有为青年里, 有两个比较突出。”   “一个嘛,长得条靓盘顺, 家里有万顷良田,本人也很会读书, 已经考取了秀才功名, 明年就要进京去考科举。”   “另一个嘛,长得勉强过得去,可心眼比针尖还小,还有一群狐朋狗友, 天天躲在街头巷尾拦路打劫,就是一个混混头子。”   “二人同时向小姐求亲,旁人都以为答案十拿九稳,结果老爷却把小姐许给了那个混混。”   “四邻亲朋都很不解,问老爷――”林|挑起眉毛,把脸往林放边上凑了凑,“您这是抽的哪门子疯啊?”   林放瞥了她一眼。   林|与他对视,半步也不退,“老爷说,那第一人看着虽好,但并不是愿屈居人下的性子,我怕女儿拿捏不住,而第二人表面并非良配,但能统领这么混混,定有过人之处。”   “难道不对吗?”接话的是林多余,“混混成就帝王霸业的也不在少数,这家老爷能有这样的想法,不正说明他有见地吗?”   “我和我爸说话,邻居别插嘴。”林|头也不回。   林多余一口气梗在了喉间。   “或许老爷有难言之隐,”林放这才缓缓说道,“选那个人只是不得已的折中之策。”   “难言个鬼!”林|嫌弃的推开他,“我看你就是坏事做多了心虚。”   她走到了林妄言面前,抬手一拍男人的胸脯,“我大哥,又高,又富,又帅,还会赚大钱,背地里甚至会抱着小熊嘤嘤嘤,上得了厅堂、下得了玩具房,简直完美,不选不是麟城人。”   突然被袭胸的林妄言:“……做个人吧你。”   “而他!”林|伸手一指林多余,“又矮又丑还阴沉,简直就是社会的废料,人间垃圾,竟然还想迎娶林氏集团,完全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注定会遭到世人的唾弃!”   “……其实也没那么差。”也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小声说了一句。   林|全当没听到,“我,作为林氏集团的总经理助理,实名反对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老头子作为董事长,并没有权力仅凭一言就决定公司的未来。作为公司决策层的一员,我要求他召集董事,对于公司的接班人选进行共同决策!”   “凭什么?”林多余讥笑道,“谁不知道你那个总经理助理就是一个花架子,你上过一天班吗?”   “如果她不够分量的话,那就我来。”   话音刚落,一道颀长的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看清来人之后,林多余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你用来弥补林氏集团亏空的资金,都是来自于Gaea,”何清琉微微一笑,“这相当于我何家注资林氏,自然也是林氏的股东之一。”   “凑巧的是,贵公司的独立董事王总是我何家的老朋友,他已授权我代为行使权利。这样一来,我们所拥有的表决权已超过了十分之一。”   “不好意思,林董。”青年耸了一下肩膀,“按照法律,您不得不召集董事会了。”   现场的气氛像是陷入了凝胶之中,大厅内鸦雀无声。话说到这份上,就算是林放也无法一意孤行,然而他并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反而有些松口气的意思。   “既然如此,就照你们说的办吧。”无论是面部表情还是语气,他都异乎寻常的平静。   可有人平静,自然就有人不平静。   “不行。”   林多余的声音在此时此刻格外突兀,面对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像是强调一般,他又咬着重音重复了一遍,“不行。”   “妄生,”面对儿子的倔强,林放话语里罕见的多了几分安抚,“法律摆在面前,你不要任性。”   “法律?”林多余玩味的念叨着,“有意思,你做过的违法乱纪的事还少吗?”   此言一出,林放平静的面具裂了一道微不可查的缝隙。   然而林多余则像是开始破罐子破摔。   “当着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咱们不妨把话说开,”他说道,“集团那群董事表面上对你唯唯诺诺,实际上谁没有自己的小算盘?否则林|那个总经理助理是怎么来的?”   “林妄言在林氏经营这么多年,他们会弃他选我?”   “多谢夸奖。”林妄言冷笑着接话,“看样子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我不是有自知之明,”在这种情况下,林多余竟然笑了出来,“我只是很清楚,没有商人会跟钱过不去,在利益面前,什么亲情、爱情都是虚晃一招的鬼话,跟别说面子这类玩意儿了。”   说着,他重新面向林放,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所以,我希望父亲能够想清楚再做决定。”   “因为有些事,一生只能做一次选择。”   威胁。   即便是不知道二人之间的纠葛,在场中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来林多余的言外之意。   林放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你以为在这胡言乱语,有谁会信吗?”   “啊,父亲,您误会了。”林多余叹了口气,“我并不需要谁来相信,因为――”   他拖着长腔,颇有些装腔作势的味道,然而说出话却包含恶意,“接下来,将是你们生命中最后的一小时了。”   话音未落,一把手(枪)抵上了林放的太阳穴。   下一秒,尖叫声此起彼伏。   不知什么时候,场内的侍者已经将宾客们围了起来,他们掏出早就备好的武器,黑漆漆的(枪)口直冲着中央的人群。   “他要干嘛?!”一名贵妇尖声叫道。   “他要成为我们家的唯一法定继承人。”林|一脸深沉,然后给自己套上了安全头盔,“还好我早有准备。”   贵妇:???   都是来参加晚宴,你怎么还带个三级头?   “不好意思,”,“三级头”的原主人适时插话,“我未婚妻今天有点紧张,您多担待。”   贵妇不想担待,她只想说“呸”。   而作为被枪指着脑袋的当事人,林放的心情就没这么美妙了。   “想要的东西,要不到就要去抢。如果抢都不会抢,那是个废人。”林多余一边打开保险,一边笑眯眯的说着,神色隐隐透出了一点癫狂,“这是我一生最刻骨铭心的一课,绝对不会挂科。”   “如果你敢在这里开枪。”林放脸色铁青,“那你也跑不掉。”   “开枪?不不不,我当然不会那么冲动。”林多余笑着答道,“我有更保险的方式。”   说完,他对着手下一扬下巴,半数拿着枪的侍者倒退着进入了通往花园的走廊。他们鱼贯涌进花园,熟门熟路的找到藏在园圃内的汽油桶。   “唔。”   细小的呜咽被OO@@的声响所掩盖,而众人看不到的暖房深处,白瑞与恶毒三姐妹正排排蹲在花盆后面,几人不远处,有一佣人打扮的男子正昏倒在地,旁边洒落着一只鞋跟沾了点血渍的高跟鞋。   液体泼洒在地的声音响起时,大厅里爆发了一阵悲鸣。   属于汽油的刺鼻味道在厅堂中蔓延,随着一个有一个的塑料桶被打开再倒尽,人群也一缩再缩,而这恐惧的气氛,在其中一名侍者掏出打火机后,终于到达了顶峰。   林多余用枪指着林放,带着他来到了豪宅的大门处,对着被浇满汽油的大堂冷冷一笑,道:“点火。”   那名侍者闻言按下了火机,只听“咔哒”一声,打火机没有任何反应。   “咔哒。”   “咔哒、咔哒。”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男人一遍又一遍的试,却怎么都点不起一星半点的火花。   “老、老大,”侍者手足无措的看向林多余,“我、我之前试过的,真的……”   林多余把林放推向手下,一把抢过打火机,凑近一瞧,然后猛地摔到了地上!   “啪!”   白色打火机的外壳裂开,露出了里面结构――没有火油,也没有火石,这竟然是一个仿真模型。   “你……”林多余举起枪,瞄准的却是何清琉,“是你给我换的。”   “喂喂喂,”林|一听就不干了,“怎么还血口喷人呢?”   “不是他还能有谁?!”林多余咆哮道,“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无论我多么努力!在最后一刻都会被他踩到脚下,像个被愚弄的傻子!”   男人额头青筋暴起,扣着扳机的指肚因用力而青白,然而就在扳机掰动的那一刻,一股大力从斜后方袭来,把林多余硬生生的撞了一个踉跄。   然而子弹还是出笼了。   林多余踉跄着摔倒在地,被扑到身上的岳安安死死地咬着持枪的小臂,而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林放死死地捂着喉咙,血流涌注。   “杀人啦!!”   在一片混乱之中,宅院的大门从外被人撞开,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了进来,正好看到林放缓缓倒在了血泊之中。   林|第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胖警官,抬手一指与岳安安纠缠在一处的林多余,“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   “滚开!”被警察按到地上的林多余嘶吼着,然而吼着吼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我只是想放一把火,有人却想要我们所有人都被炸上天。”男人脸上的笑容扭曲到了极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何清琉,“不如你们好好问他,在这座宅院周围到底埋了什么。”   “啊,是有这么回事。”何清琉颔首,对着林|说道,“呼叫一下你的通讯录1位。”   林|茫然的掏出手机,在猛然调转的枪口下,按下了紧急呼叫。   “咻!”   数道火光擦着宅院玻璃飞过,冲上天际,然后散成了漫天星火。   在这场烟火雨中,何清琉对林|笑了笑。   “虽然有点晚了,但订婚快乐。” 第48章   推门声响起的时候, 林多余猛地抬起头。   大概是为了防止他逃跑,警方把他安置在客房的正中央,双手反剪, 被拷在椅背上,而他本人则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下有着清晰的青紫色阴影, 像是一头走投无路又想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但无论卖相多么凶猛,都是困兽罢了。   在看清来人之后, 林多余“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尚算英俊的面容被扭动的肌肉所破坏,显现出一种疯狂又盲目的丑态。   “他们竟然敢让你进来?就不怕咱俩串通一气?”   来人随手从一边搬了个椅子,坐到了他面前。   “你想好怎么回去交代了吗?”林多余的话语里有化不开的恶意, “林放死了以后, 没有我,你们又能捞到什么?”   “哦,还有舅舅借我的那些本金,因为你的一句话, 全部都打了水漂, 也不知道这些亏空,到底要从哪里弥补?”   “那不是借你的本金。”何清琉说出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是饵料。”   “哈?”林多余讥笑道,“你是想逗笑我吗?”   然而当他发现对面的青年无动于衷时, 嘴角也慢慢落回了远处,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不祥的预感。   “想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何清琉继续说道, “想要一个人费尽心机的去扮演另一个人,总要给他吊一个足够大的胡萝卜,为此,损失一点点草料也值得,不是吗?”   “你……”林多余心头忽然涌上一阵恐慌。   见状,何清琉站起身,一只脚踩上椅子沿,上半身下俯,居高临下的看着面色大变的男人,“你不会以为,我们真信了你的鬼话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多余避开了青年的目光。   “你很聪明,表哥。”何清琉说道,“你母亲死于难产,娘家早就没人了,而你又在林家近乎透明人,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为自己换个更值钱的身世,堪称一本万利的买卖。”   在林多余的记忆里,从十五岁至今,何清琉从没正眼看过他,此时的一声“表哥”就像是一根刚针,扎的他头破血流。   “可、可是设计图……”他舌头打了个绊,身体用力扭动起来,似乎是想从衣兜里掏什么东西出来,“我有设计图啊!”   “那个啊,”何清琉笑了,“是假的。”   “……什么?”   “那张图是我爸买通了林家佣人,偷偷放进林放书房的。”何清琉说道,“本来只是想用它来诈一下林放,没想到还会有意外收获。”   他说的每一个字林多余都能听懂,可当它们连在一处,就令他脑子“嗡”的一下化为了空白。   ……借刀杀人。   在轰鸣的世界里,唯有这四个字格外清晰。   为什么何家从来不担心他失手?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那把用完即丢的刀。   “何……清琉……”男人口齿不清的说道,身体疯狂前倾,甚至带动了身下的座椅,“何……清琉!”   “砰!”   随着青年收回踩住座椅的脚,整张椅子顿时失去了重心,连椅带人摔到了地上。然而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脱离手铐得禁锢,只能眼看着何清琉越走越远,直至彻底在视线中消失。   把林多余含混不清的咒骂隔绝在了门后,青年拿出打到静音上的手机,就见屏幕上接连不断地闪过信息提示,“林|”两个字就像是跃动的音符般跳来跳去。就在他调出对话框时,一个略带犹豫的女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你是?”   何清琉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去,就见在四五米外,陆姬琦扶着墙站在拐角处,一脸惊疑的看向自己。   与往常趾高气昂的贵妇做派不同,此时的路姬琦面色格外苍白,与林妄言等人不同,这位林家当家主母是被直截了当囚禁在了卧室里。为了避免她跑出来坏事,林多余甚至不让人送饭,直把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给饿的面黄肌l。   说来滑稽,虽然何清琉与林|的婚事是由陆姬琦一手促成,但二人其实从未正了八经的见过面,就算身处同一场宴会,也只会擦肩而过。是以,当陆姬琦意识到对面是谁时,竟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本就虚弱的身体一下子摇摇欲坠起来。   收回手机,何清琉抬步走了过去。   青年每靠近一步,陆姬琦的脸色便会白上一分,直到何清琉在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女人的面容已经苍白如纸。   “需要我扶您去休息吗?”何清琉问的温文尔雅。   “不不……不……”路姬琦抬手扶住靠在墙边的五斗橱,似是想要站稳一些,奈何她颤的实在太厉害,一没留神,便把上面摆放的花瓶碰了下来。   “啪!”   做工精美的花瓶掉到了木地板上,一股清水从四分五裂的瓶体流出。水渍蔓延到了陆姬琦的脚边,她却像是没有感觉到鞋子被打湿,而是吞了一口唾沫,努力逼自己把嗓子眼的词组吐出来,“小……小梳……”   “您也太不小心了。”何清琉蹲下身,将最为锋利的几块碎片捡了起来,“要是割伤了,小|会担心您的。”   女儿的名字像是压垮陆姬琦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就听她发出了一声悲鸣,撑住柜子的双手一个失力,膝盖一软,竟直直的跪倒了地上,仅差一点,就落到碎裂的花瓶上。   “我、我当初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想帮她!我、我给了房东钱,我让他们养着你,后来你、你就被人带走了,我……真的不知道……”   她抓住何清琉的胳膊,“我……我也给你钱……林家……你应得的那半全都给你!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和我女儿……”   “夫人在担心什么?”反手握住陆姬琦的手腕,何清琉缓慢却不容拒绝的将女人拉起来,“说到底,林家的事与你,与小|,都无关,不是吗?”   此言一出,陆姬琦瞳孔一缩,整个人抖的更厉害了。   “我听说您的初恋情人要回麟城了。”何清琉就像是没看见她的反应一样,兀自笑着说道,“说起来,当初不是怀着小|,您恐怕也不会听从家里的安排嫁给林董。小|不知道您为什么坚持要她报外地的大学,也不知道您为什么总是要用言辞把她赶远,但您这片苦心,我却是理解的。”   “瞒了这么多年,忍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即将脱离苦海,怎么能让那个男人看出马脚,功亏一篑?”   陆姬琦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说些什么。   “嘘。”何清琉的食指抵在唇间,“别担心,您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林太太,孀居不久,家财万贯,甚至还可以――再续前缘。”   陆姬琦的颤抖止住了,“……林|还是林|?”   “我向您保证。”何清琉笑道,“她一辈子都会是林|,就像我一辈子,都是何清琉。”   说完,青年放开她的手腕,礼貌地退开。   陆姬琦昂起头,越过他,一步又一步地走向了这栋大宅得深处。   而在林家大宅之外,一场升华境界的思想教育正在火热进行。   只见林放那一窝子不省心的私生子女都乖乖的围成了一圈,把一辆价值不菲的宝蓝色跑车包在中间,刚刚荣升林家实权人物的林|正盘腿坐在跑车前盖上,对着一圈“小弟”指点江山。   “老头子已经翘辫子,以后在这个家里,老子就是玉皇大……”   抄手站在一旁的林妄言瞪了她一眼。   “老头子已经翘辫子,以后在这个家里,大哥老大,我老二,你们全部是老幺。”女孩面不改色,“从今天起,咱们林家,已经跨入了新的纪年!”   她说完停顿了一下,林家米虫们先瞥了一眼林妄言,见他没有反对,赶紧热烈鼓掌。   满意的点了一下头,林|继续说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蹭吃蹭喝的,但新时期就要有新气象,我们要紧随时代的步伐,所有不劳动者不得食,今天回去,就赶紧跟我递辞呈!”   “好的,二姐。”一众米虫们有气无力。   “你才二姐,要叫我二当家!”林|摸了摸下巴,“当然,我也不会让你们饿死街头,这赚钱的门路嘛,也不是没有。”   “二姐!我就知道你没这么铁石心肠……”   “叫什么二姐!要喊我二当家!”   “好的,二姐!没问题,二姐!”   “……你们这群倒霉催的。”林|嘴角抽了抽,然而面对一条条两眼放光的米虫,她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的问道,“胖友,你听说过逐梦演艺圈吗?”   就在林氏娱乐帝国即将建立的历史时刻,放在女孩腿上的手机悄无声息的亮了起来,显出了对话框里的内容:   “木木王申:我已经想好了,进军娱乐业只是第一步,咱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何清琉:那你抽个空,出海之前,咱们先去趟民政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这篇文就到此为止了。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