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 《远星》作者:车攻 文案: 帝国的储君殿下、血统优异纯正的Alpha赫尔因希在自家庭院里散步时被绑架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她正被铁链拴在敌国首脑的房间里。 紫罗兰堡乱了套、帝星政坛也乱了套,御前议会上议员们大打出手,表示不惜一切代价,也一定要把小殿下救回来。 议论中心的赫尔因希没在慌的。 清晨她在陌生的床上醒来,黑发金眸的高挑Omega倾身,扶着她后颈认真地凝视她。馥郁的玫瑰香味将她包裹,小殿下才知道她碰见了她穷极一生追求的、最亮的南十字星。 这颗星星太过遥远,可赫尔因希下定决心,要将她拥入怀中。 戴娅:……你可以不要过来,真的。 * 紫罗兰堡新君的婚礼盛大华丽。议政广场外人满为患,帝后二人携手登上紫台。 台下欢呼的群众听见他们的新皇说:“从我对于“伴侣”这个词语有了完整的认知开始,我就清楚的告诉我自己,我将来的皇后,将会和我携手并肩,同心一体。从前的我并不是不幸福的,但是只有在遇见她之后,我才意识到人有更甚于一种幸福的另一种幸福。” “她让我睁开了眼,看到了世界。” * “她的人生是漫长的黑夜,残酷又寒冷,她一身伤痕,却从未止步,也不能停下。若说如今这段旅程有什么区别的话――那颗星星阴差阳错地落到她掌心,而这条路现在,有两个人一起走了。” ――――――― 阅读提示: -CP:炸毛小狮子皇女A*冷淡享乐派舰长O,年龄差10岁 -副CP:内敛忠犬副官A*妖精记者O+&+乖巧听话副官O*负责病弱首相O -本文2019年7月30日入V,谢谢支持! -作者微博ID:【车乔伊今天还是困困的】可以来找我唠嗑。 -作者新人,有评论・打分・收藏,都会很开心哒 -(高亮)内容预警:本文或多或少包含以下可能让人不适/产生应激反应的情节,如果您会对它们感到严重的生理/心理反感,请不要阅读本文:私设(部分Omega没有腺体/AO都有发情期),非双洁,正常ABO设定,种族主义/性别主义言论,枪.械使用,战争描写,伤害施加(abuse),霸凌,次主要人物死亡,绑架。 ――――――― 预收快穿《图灵情人》和《知年》求收藏!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星际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赫尔因希,戴娅┃配角:安卡,艾瑞,柯丽尔,凡妮莎,奥利维亚,米海尔,海曼,帝泽,菲奥娜,洛伦┃其它:ABO,Alpha,Omega,星际 一句话简介:她让我睁开了眼,看到了世界 立意:战争、幻想、成长、救赎与反讽正义结局。 1、序章   紫罗兰堡的主宴会厅灯火通明。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赫尔因希从一众恭贺的人群间穿过。   今天是她的成人礼,亦是洛伦把她正式介绍给公众的日子。发布会刚结束,接着是晚宴,所有贵族和其他党派的议员们一个不落,全都来了。   谁敢在明面上驳了陛下的面子呢。   祝贺的话语都是好听的,但是当她隐到角落,意味不明的讨论就像蔓草一样开始生长。   “赫尔因希殿下今年二十一岁了,好像身边都还没正式有过人。”   “陛下不愿意多介绍她,但是她好歹是个Alpha,像样么。”   “对呀,人长得瘦瘦小小的不说,那张脸看上去比Omega还要嫩呢。”   “二殿下这几年也要分化了。如果是Beta还好,万一也是Alpha,那她和二殿下会不会……”   “陛下是不是打算要换储了呀?”   “我家Alpha跟我说,不管怎么样,她别像陛下那样就好了。你们想想,再来一个陛下,我们这儿多难处理……”   “那不换不是更好,万一二殿下比她更聪明呢?”   “唉,皇家的事情,我们就不要乱嚼舌根了,来,我敬各位一杯。”   接着是一阵小小的笑声和碰杯的声音。   她听了几句,猜都猜得出来是谁嘴碎,也没有打算从角落里出去插嘴,拿了盏香槟从侧门进到花园里呼吸新鲜空气。   花园很大,灌木被修剪成墙的样子遮蔽住他人的视线,整个地方就像个迷宫。   赫尔因希自小就在这长大,轻车熟路的挑了几个拐角,往花园西北的小喷泉走。最后一个路口之后,熟悉的景色展现在眼前。古旧的喷泉雕塑下一汪小小的池水,左边是郁郁葱葱的玫瑰花壁,花壁下有休憩用的长椅……   长椅上坐着的陌生女人。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脚下是某种制式军靴,侧脸的弧线凌厉却美艳,长发散下来遮住了后颈和半张脸,指间把玩着一个丝绒盒子,像放贵重珠宝的那种。   没来得及说话,她的鞋子踩到了地上的花枝,女人听见声响抬起脸来,看了她一眼,同她打招呼:“小殿下,你来啦。”   赫尔因希因为她自来熟的语气和颇为无礼的用词皱皱眉头:“……请问我们认识么?”   女人没回她,从长椅上站起来。深深浅浅的玫瑰香气随着她的动作肆意蔓延,应该是信息素的味道,可是赫尔因希分辨不出来那是属于Alpha还是Omega的香气。   奇怪。   她没动作,精神力却已经联系上自家智脑,随时准备通知亲卫。   女人走到她面前,手心向上托着那个小盒子,递给她。   “生日礼物,成年礼快乐,小殿下。”她微笑着说。   也许她只是哪个自己不认识的贵族或者议员?这可是紫罗兰堡的腹地,除了自家人,谁能进得来。   赫尔因希端详着那小盒子,最后还是伸手去拿。指尖碰到女人的掌心,收回手来的时候更带上了浓郁的玫瑰味道。   但是她此刻无暇思考,因为她看到了女人的袖扣,黄铜阳刻的军舰旗帜非常醒目,是她熟知的标志――南方自由联盟,艾洛威特星盗舰队。   用简单的话来解释的话,是敌人。   她脑中警铃大作,马上接通了智脑,右手绕到背后枪套里把枪摘出来,左手却捏着那个盒子不敢轻易移动。   万一里头是压感式的炸弹,她松开手或者把盒子扔出去就完了。   她低声问:“星盗的人不请自来,您是想要干什么?”   女人双手抱胸看着她,像是在看闹变扭的孩子而不是用枪指着她的一国储君。   然后她笑笑,回答:“送你礼物啊。” 2、绑架   赫尔因希睁开眼的时候,迟到的痛觉仍然折磨着她的神经。她伸手摸摸右后脑勺,触及凝固的血块,疼得嘶了一声。   绑架她的人可真狠。   她下午本打算去请教洛伦一个问题,但亲卫告诉她皇帝陛下在面见客人,里头气氛还挺僵,于是她就在紫厅外围稍微走走,权当打发时间。   结果没等到亲卫通传,倒等来了当头一棒。   从短暂的回忆里了解现状,她稍稍挪动身体,试图站起来。   撇开左腿将她牢牢拴在房间里的一根铁链,她并没有受到什么束缚。然而麻醉剂的效果还没有完全退却,小殿下委顿地坐回地上,抬起头四处打量。   房间的装潢豪华。她身边就是宽敞的落地窗,高密抗弹玻璃泛着特有的蓝色光泽,映衬出窗外星河璀璨。窗边是块简单的办公区域,桌面上全息屏处在待机状态,人工智脑也被暂时关闭了,待机呼吸灯黄黑相间,交替闪烁。   办公桌边上有个圆形吧台,隐隐约约能看到陈列在架子上的各种酒和调酒工具。再往右是大门和几幅看上去价值不菲的艺术品。然后是沙发和另外一幅全息屏,最后才是床:非常宽敞,没有多余的枕头和抱枕,看上去柔软干净。   总体的装修风格简单而舒适。米黄色的沙发,深棕的吧台和桌子,白色的窗帘,浅灰的墙面,无不在简约里透出一股子高级。有见识如赫尔因希,此时也不禁觉的自己――以及紫罗兰堡一众其他房间的奢靡宫廷装饰相惭形秽。   这倒让小殿下起了点有趣的心思。   从小到大,打她主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被绑架或者遭遇危险像是家常便饭,以至于如今每每遇到这样的事情,她总做好了吃苦的准备。用洛伦的话说,“我们家小殿下就是从风里雨里成长起来的。”   绑架她的人不仅仅品味很好,对她待遇也不错,这还是第一次。   思绪到这里戛然而止。小殿下非常理智的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前两步思考,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一艘星舰,哪怕是旗舰级的星舰,能在舰船上如此享受人生的人,也必须是舰长级别了。   想来她就真的只是被绑在房间的一角里来方便严加看管的。   看看腿上特质的反激光切割镣铐,赫尔因希无言以对。   人工智脑自动启动的声音让她倏然抬头。伴随着开机提示音,房间的大门也在同一时间滑开,黑色长发、容貌妍丽的女人走进来。   她上身穿着白色衬衫,下/身是制式军裤军靴,看见赫尔因希醒来了坐在地上,只扫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轻笑一声。   赫尔因希抿唇。   女人拐到小吧台边,指尖压住瓶口从酒架上拎下来一瓶龙舌兰酒,往方杯里灌满冰块,晶莹的酒液在冰块线上堪堪停下。   接着她把她垂至腰间的长发束起来。   头发被撩起那瞬间,赫尔因希恍然认出了绑架她的人是谁。   女人的后颈上有一道非常深的刀伤。   已经完全愈合的旧伤,然而沿着刀痕还能看到当年皮肉翻卷的惨状。那片肌肤好像缺了一块永远也不会长好的部分,浅浅的凹陷进去,在白皙无暇的颈部那样明显,仿佛劈裂大地的一道天堑。   那是永久腺体割除的痕迹。创口太大,没有办法用疮疤修复手术遮盖,割除腺体的人这辈子都要带着这痕迹生活。   赫尔因希想起五年前来。   那天晚上小花园里的玫瑰香,紫罗兰堡上空洋洋洒洒投掷下的措辞轻佻的威胁信和女人跃上舰艇离开的卓然身姿。   世界上最张狂的,最有能力的,独一无二的人。一个不承认自己是Omega的Omega,亲手割开自己皮肤移除腺体的狠毒猎手。全宇宙最大星盗组织的统领,受悬赏最长时间的罪人,一个反面的传奇――   戴娅・特瑞沙・昆尼希尔格。   那天之后,维洛列特和南方联盟的国际关系一度降至冰点。维洛列特直接贴出女人的通缉令,两国在边境线屡屡互相试探,时至今日依然势同水火。   洛伦在御前会议怒斥帝星亲卫舰队,竟让敌人光天化日之下在殿下成人礼大闹一番,虽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人员伤亡,也不啻于狠狠摔了维洛列特一耳光。   这场闹剧直接导致了亲卫舰队的大换血。这么大规模的撤换和晋升,洛伦继位后三十几年里从未有过。赫尔因希借势而上,几乎空降到了主舰副舰长的位置,找来不少质疑;直到去年正式成为总舰长,元老院诸人对她的议论才渐渐止息。   五年或许是非常长的时间,长到不少人都淡忘了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亲卫的新编制也在休养生息中逐渐壮大,可她拜戴娅所赐,一直牢牢记得女人的香气和模样。   女人倒好酒,见赫尔因希仍旧盯着她看,便拎着杯子往窗边走来。她身段妖娆,军靴点地的声音仿若鼓点,一下下敲在赫尔因希心上。   随后她蹲下,拎着那杯冰冷的酒径直贴上赫尔因希的脸,冰气冻得她瑟缩了一下,就见身前的女人轻声笑道,“小朋友,你没满二十一岁吧,不能喝酒的。”   她抿了一口金黄色的酒液,又将杯子迎到赫尔因希鼻子下方,“虽然不能喝,给你闻闻倒是没关系。”   今年二十六岁整,成年礼之后从来没有被任何人仍当成过小孩子的赫尔因希:……   她抬起头注视着戴娅,目光扫过面前人的眉眼,最后停在她攥着酒杯边沿的指尖,真的嗅了嗅,慢悠悠地回答:“我成年礼的时候阁下亲自出现在紫罗兰堡,闹得全帝星上下不得安宁,现在竟然不知道我几岁了?”   说着她也低低的笑出声来,被捆绑住的左腿往前一蹬,整个身子远离酒杯靠到了远端的玻璃边上,锁链的声音叮当作响,“您可真健忘。”   “您还记得为什么把我绑来这么?要是不记得了的话,就快把我好端端的送回帝星,父皇说不定可以既往不咎。”她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多久了,想必全帝星都在找我了呢。”   戴娅闻言收回酒杯,用杯底在地砖上磕了两下。清脆的两声过后,智脑的全息屏幕被点亮,“赫尔殿下,您好,欢迎光临艾洛威特,我是本舰的智脑威廉,您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呼唤我。”   女人沉默了两秒,似乎是在用联结系统和智脑直接沟通。接着屏幕上就投射出了帝星全三十二家主流媒体的新闻报道。   赫尔因希一条条往下看。   【维洛列特皇室第一次全媒体发布会解析:赫尔因希殿下失踪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相:亲卫舰队一定会加急搜索帝星周边地区,早日把殿下带回紫罗兰堡。】   【后续:赫尔因希殿下失踪第三天――耶格元帅怎么看?】   不出意料,帝国的继承人殿下失踪的案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整个帝星分外紧张,蓄势待发,就等着点燃炸药的那一个火星。   然而戴娅这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泄露出去。帝星这颗炮算是哑在水里了。   “赫尔因希殿下,”戴娅起身转头回到吧台,调笑道,“这么多人记挂你的感觉如何?我就又可伶又寂寞,这么多报道没有一个在说我呢。”   她还配合着苦笑了两声,一副真的很伤心的样子。   赫尔因希闻言叹了口气,靠墙闭上眼睛,伸手揉了揉眉间。   不愧是星盗头子,绑架人和威胁人的手段都了得。刚刚新闻上写的时间离她消失了已经整整三天,全帝都倾巢而出的情况下,却连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艾洛威特旗舰吨位很大,不可能开进维洛列特的疆域而没有被监察到,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被用小型船只非法带出,一路跃迁带到旗舰上。   好消息。她还活着。   坏消息。这里一定在自由联盟境内,远离能够求助的任何城市。在两国关系僵持的情况下,她大概是要自己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想办法虎口脱险了。   半晌她重新睁开眼睛,“您绑架我,还不嫌弃我一身脏乱的把我绑在您的房间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您马上就会知道的。”戴娅笑着卖关子,“但是您说对了,脏兮兮的小殿下我可不喜欢,您先去清理一下吧。”   “我的浴室就在那,链子够长,您会自己洗澡的话是最好不过的了。”   “毕竟您已经二十六岁了,不是吗?” 3、调酒   现在不是闹别扭的时候。   赫尔因希深呼吸三遍,让自己冷静,无视面前对她百般无理的女人。她拽着那根细细长长却非常坚固的链子站起来,然后拖着步子往浴室走。铁链随之在地上摩擦,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戴娅嘴里啧了一声。   赫尔因希:……深呼吸。   浴室的装潢同卧室一般豪华。除了门是磨砂的并且因为链子不能完全关上以外,小殿下非常满意。她小心揭开被几处伤口的血迹黏合在身上的衬衫和裤子,蹬掉鞋,决定先舒舒服服洗个澡。   戴娅既然没有直接把她杀了,相必在得到想要的东西之前也不会杀了她,她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戴娅倚在吧台的桌椅前偏头看磨砂玻璃里晃来晃去的人影,有些想笑,嘴角扬起到一半好像想起了什么,只用右手拳头捂住了嘴咳了两声。   她转身走出自己的房间。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她的房间在最深处,再往前直到舰队指挥室,旗舰上各个部门的高级将官按职阶高低拥有个人房间。走廊中央有十字分岔路拐到旗舰其他楼层的将官房间和安检处。这种设计满足所有主要工作地点在舰队指挥室的人的工作需求,同时也让他们在舰艇被登陆的意外状况下占有优先权保卫最重要的指挥室。   她还记得最初教她熟悉舰艇的人曾经对她说过,作战指挥室是一艘旗舰的大脑,整个舰队的心脏,而舰长本人是舰队的灵魂。在作战时,根据舰长的精神力等级,智脑直接联结可以向作战指挥室同时发出千百条命令,这些命令被不同部门的负责人注释扩展,再进一步往下传达。一个好的舰队在战争中应该像一颗大树,树冠尽力汲取阳光,然后让这抹能量毫无阻滞的传达到每根枝叶,每条根须,每艘舰船,每个士兵脑海里。   不知道和她同有S级精神力的赫尔因希会不会和她一样擅长智脑直联。   这样想着,她已经踏进了作战指挥室。   艾洛威特作为整个星盗团的旗舰和南方自由联盟实际意义上的国都,整艘舰艇能够容纳的人数高达十万余人。这十万人里除了两万左右的流动人口,其余大部分都是星盗团的成员和家属。这样大型的一艘舰艇再加上它所领导的整个舰队,即使是在非战时期,作战指挥室的繁忙可想而知。她一路走到舰桥的顶端,各式各样的信息素味道自她身边擦过,经过的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工作,低头向她问好。   她微微点头当做回答,再往前走,她的副官已经等在舰长的座位边上。   “阁下早上好。威廉刚刚通知我,正好我在舰桥附近,就急忙过来等您了。”柯丽尔笑着向她鞠躬,把手里的全息投影板递过来,“这是您今天的日程,我已经告知威廉,您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复查。”   “瑞德普尔那边有回应了么,”戴娅接过日程,指尖从第一项待办事项往下滑,同时问道,“我们的份已经做完,他们准备好人没有?”   “刚刚发过来的加密邮件,情报部的人已经在加急破解。”柯丽尔回答。   “好,那你去忙吧。一会儿舰桥会议见。邮件结果一出来马上发到威廉的终端上。”   柯丽尔看戴娅转身又要回去房间,快走两步截住她,看着戴娅微微蹙起的眉低声问,“阁下,您房间里的那位……”   她本来想问会不会不大方便,要不要给赫尔因希准备一个单独的房间。   当时戴娅拎着昏迷的赫尔因希出现,旗舰上在保密条例内的各位敬佩之外都有些震惊。阁下独自穿越星际生擒敌国储君的故事像神话一样闹得沸沸扬扬,拜其所赐,如何处置这位殿下成了一大难题。   戴娅决定直接把赫尔因希拴在自己的房间里,当时赫尔因希也在昏迷中,她也就没大在意。现在消息的热度下来了,赫尔因希是人质不假,但毕竟是一国储君,关在舰长的房间里给双方都添麻烦。再者,赫尔因希是个Alpha,万一伤到了舰长就非常不妙了。   她不敢想象。   戴娅闻言挑眉看着她整整三秒,然后像记起来什么一样吩咐威廉,“对了,威廉,你叫个人给她送套合适的浴衣过去…”   “…等等,就送套我自己的过去吧,没有关系。”   接着她才顺着柯丽尔刚刚的话往下问,“我房间里的那位怎么了?”   柯丽尔:…   “不,没事了,您走好。”   “嗯。”戴娅应了一声就继续往回走。   留下副官在原地握紧拳头,有些懊丧的叹了口气。   戴娅回到房间时,水声已经停下了,但是赫尔因希还没有出浴室。磨砂玻璃上能看到她隐隐约约的影子,像是在裹浴巾。送来的浴袍还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吧台边上。她松了刚刚在指挥室里绷紧的嘴角,拿起浴袍径直拉开浴室门。   磨砂玻璃门滑动的声音很明显,赫尔因希围着浴巾僵在原地。戴娅上下打量,她比小殿下高了几分,能看见她湿-漉-漉的脸,形状精致的锁骨,白皙圆润的肩头和浴巾底下那双比例匀称的腿。水珠从她深棕带点金的发尾滑落下来,一路顺着锁骨流到浴巾里去,而她的脸颊还带着点淡淡的粉,深紫色的双眼惊讶又迷蒙,像是两块雾气袅绕的紫水晶。   戴娅心想,这就是紫罗兰堡的温室里养出的美丽花朵。   面前的小殿下好像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双手愣愣地不知道往哪伸。戴娅见她没有反应,又把右手往前捅了捅,把那套浴袍塞到她怀里。   赫尔因希伸手接过那套白色带玫瑰绣纹的浴袍,才终于从这种奇妙的状况里回神,几乎质问一样开口,“我很感谢您给我送来浴袍,但是您现在是在做什么?您好歹也是……这样也太失礼了吧?”   然后她就看到那女人往后退了两步,把门拉上。   同时她笑着说:“我在看小殿下您生的真好看。”   赫尔因希用力甩了下腿上的链子,打在浴室门边的墙上发出刺耳的噪音,然而戴娅一句回应都没给她。   她气闷地抖开浴袍,意识到这恐怕是戴娅的,心中又添几分不平。戴娅比她高,这袍子的袖口比她的胳膊要长,她只能把袖口往上挽再叠起,整理清楚,走出浴室。   戴娅又倚在吧台上喝一杯新的龙舌兰酒。女人身姿修长,靠在吧台边上展示出柔软有致的线条,像一幅写意风景画。   她看到赫尔因希出来,眼神又开始在她身上左右逡巡,着重瞥了眼她的袖口,才似笑非笑地评论:“很合身。”   赫尔因希在心里啐一口面前的女人。   “殿下要喝点什么吗?”   “水就可以了,谢谢。”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喉咙像火烧一样。也是,自从被绑架以来已经整整三天,虽然她意识到自己有被注入过营养素和水分的迹象,身体状况也不是那么糟糕,但是没有喝下水还是觉得难受。   戴娅起身给她倒了一杯。半杯的冰块,半杯的水。温度适宜,是她惯常喝的。   她两三口就喝光了整杯,戴娅却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她又拿起了那瓶龙舌兰酒,但是这回她探身到吧台底下翻出石榴糖浆和橙汁,赫尔因希才意识到她在调酒。   酒液在她手里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石榴糖浆,龙舌兰酒和橙汁依次在杯中栖息下来,整杯酒看上去就像熔化的夕阳。戴娅把高脚杯推到她面前,“没有橙子片,委屈您一下了。”   “如果一定要喝酒的话,”赫尔因希皱着眉,但还是接过酒杯,“我可以喝纯的,不需要麻烦您动手。”   她说着还用下巴指了指戴娅那杯。   “这可不行,”戴娅倾身过来拿走自己的方杯,一边说,“殿下还是个孩子,这酒太烈了。”   赫尔因希闻言捏紧了酒杯,终于忍不住了,“我也许是阁下的人质,但这并不代表我能随阁下调笑甚至侮辱。我很识趣所以愿意合作,但也毕竟是维洛列特的皇子,阁下再想要说什么做什么还请你三思而后行,”她顿了一下,“免得将来后悔。”   戴娅正在把一应原料归位,抬起头看她一眼,也没有什么表示,只开口说:“那好啊,我们来谈正事。”   她走到绒面沙发边,人微微向后靠,右腿搭在左腿上,十分舒适地坐好,才指指沙发的另一端示意赫尔因希。小殿下的坐姿端正,腰背挺得笔直,端着皇室的姿态,只在浴袍里看着有些滑稽。   谁占上风分分明明。   “首先,我为我刚刚的无理道歉。谢谢殿下的配合。毕竟之后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要您帮忙。”戴娅开口,声音比起刚刚严肃,显得低沉。   “其次,我需要您做的第一件事情,”智脑投影在戴娅面前展开,“请您用您的笔迹手写一封家信回紫罗兰堡。内容大概只要写您因故离开,最近生活安好,不需要解释神秘消失,也不要透露任何关于星盗的消息。重点是指出,您并非因为任何‘武力或非武力’的方式被‘挟持’而离开。”   “您明白了么?” 4、手书   在这种失去人身自由和外界联络方式的状况下,胁迫者看似危险,却往往是非常好的信息源。戴娅既然提出了条件,就必有其因。在被绑架这件事情上颇有理论及实际经验的小殿下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可能价值。   既然绑架她又不泄露出一点消息,就证明艾洛威特不想为皇女的消失负责,而是单纯的想把她交给另外一方。   想来她是被当成某种交易的筹码来使用了。格林威尔恨极了戴娅这个Omega,目前只有瑞德普尔的嫌疑最大:和南方自由联盟的关系很好不说,还有相当长期的军火交易历史。   然而,上述说法都建立在赫尔因希家后院不着火的前提下。   自赫尔因希的父皇洛伦三世继位以来,自由党和元老院的矛盾逐渐激化。洛伦之前的维洛列特家族一度亲近元老院,支持并且代表贵族Alpha的统治利益。然而,自洛伦三世开始,皇室逐渐向代表AO平等主义及自由主义的自由党伸出橄榄枝。   洛伦继位之后的三十余年里,通过了大大小小的推进AO平等权益的法案和修正案,也获得了大多数年轻维洛列特人的支持。   四年前,在维洛列特建国六十多代的历史里,第一次成功将一位Omega自由党议员推上首相的宝座。而十年前通过的《抑制剂使用平等法案》,更是将不为Omega提供抑制剂列为帝国的十大重罪之一。任何形式的强迫或诱拐标记Omega,或在对方没有受到抑制剂影响的情况下试图标记Omega,都可以被处以极刑。   这条法令一经发布,元老院中支持大贵族的几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威胁。而御前会议的骂战就没有消停过,洛伦也开始光明正大的试图架空元老院。   事实是,大贵族们的手腕极硬,一时半会儿查不清楚他们的底细有多深。即使是眼高手低极度自负的Alpha贵族,也都会对未来的形式留个后手。在有绝对的把握之前,皇族和自由党不敢出手掀翻元老院,只能百般尝试离间大贵族,同时也防备元老院狗急跳墙乱咬一番。   一周之前,赫尔因希收到洛伦的智脑联结讯息,告诉她他怀疑有大贵族在暗中向南方联盟出售军火,南方联盟长期最匮乏的物资。   假如交换军火的条件是她,元老院将躲过通敌叛国的罪名,使赫尔因希成为他们和皇帝讨价还价的筹码,两家也将彻底撕破脸皮。   综合这场绑架发生的时间来看,元老院终于出手的概率非常高,但赫尔因希仍需要更多信息来确定她的推断。如果她想的没有错,戴娅就可能被她说服――戴娅作为一个Omega会和大贵族合作,很可能不知道元老院Alpha至上主义下的龌龊真相。一旦赫尔因希将事情解释清楚,戴娅转而和她合作的可能性很高。   有什么元老院能给的皇族和自由党不能给呢,小殿下忿忿地想,戴娅虽然对她像个混账,到底是个明理又好看的人。   她的眼睛又不可控制一样从戴娅正在说话的红唇往下瞟了一眼,勾勒出锁骨秀丽的弧线和颈边缠绕的几缕黑发之后又转回她脸上,没想到正正窥进她那双浅金色的摄人双眸。   戴娅正觑着她。   小殿下耳根有点红,脸上不动声色地回答,“我可以写,但是我有个条件。”   戴娅没说什么,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想要阁下的智脑终端――威廉的网络连接权,”赫尔因希解释,把姿态放的很低,“您对我能够看到的所有信息有绝对控制权,我相信威廉也会及时报备给您。我只是不想在艾洛威特的日子那么无聊。相信您也理解,星际网对于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质来说有多重要。”   “看到维洛列特国内政局的动向怕是更重要吧?”舰长阁下嗤笑一声,用反问回答她。   赫尔因希稍微后仰,也靠在软垫上开口,“作为一国皇子我当然关心自己的国家,但是阁下,重点是……”   她的声音被戴娅截断了。坐在沙发靠垫上的慵懒女人摆了摆手,“你看吧,威廉会给你授权的。不重要的事情,我不在乎,也不想管你。”   接着她坐起来,轻笑着递给赫尔因希纸和笔,“现在写信。这封信会用星际跃迁以最快的速度投递到御前会议的案桌上。”   赫尔因希不是傻子。思虑再三,她想起人质给家人常用的写信方法。   在信中罗列出可能的疑点,让熟悉自己的人提出异议,即使不能给紫罗兰堡的亲人朋友提示她在何处,至少可以让她们知道她是受人胁迫离开的而非真的“出去旅行逃避生活的重负”,自己也免于因此受到非议。   她摊开纸面下笔。   “敬爱的洛伦陛下,   “这几天紫罗兰堡的天气怎么样?您和母后、皇弟和安卡还好吗?我很抱歉突然间失去联络,事实上,我只是去休假了。   “我身体状况很好,并没有受伤,请您放心。我所在的岛屿上,每天海滩的日出都非常美丽。我住在当地的一间旅馆里,居室舒适,餐食也合意。今天中午的汤特别有心,是番茄牛肉浓汤;做甜点的苹果派也烤的恰到好处……   “……我知道紫罗兰堡的大家都很担心我,我不日就会回去,还请不要多心。”   戴娅在边上看她一笔一划写字,脸上露出饶有兴味的笑来,而赫尔因希写的认真,没有察觉到。   小殿下写完,一丝不苟折起信纸,对戴娅说,“您难道觉得一封信能够打消所有人的疑虑么?您可别忘了,托被您彻彻底底地打晕过去的福,我已经完全失联三天整了。”   “在国内看来,这信完全不像是我在自由意愿下写的。”   她一边说一边就打算把信纸塞到信封里去。   “停一下。”戴娅截住她,伸出食指和中指把信封连着信纸从她手里抽走展开细读。   “阁下是不是觉得我很会编故事?” 赫尔因希笑问。   她能看到戴娅的目光从那张纸的开头扫到结尾,最后又集中到她身上,嗯了一声,右手支腮看着她。   赫尔因希心里重重一跳。   “小殿下,你的确很会编故事,”戴娅从她手上把笔拿过来,“可是这个故事和我想要的不大一样,还得麻烦小殿下修改一下。”   赫尔因希看着她用横线几乎从头画到尾,才把那张纸还给她。   戴娅把她所有有暗示意味的词和句子都删掉了。剩下的寥寥几句话,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张通知。   小殿下咬牙。   这个女人是魔鬼么,好气啊。   “您就让我写这个?”她挣扎着问。   “就写这些。”戴娅不容质疑地回答她,“有的时候,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还没有几个简单的字好用。”   “您说是不是,小殿下?”   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可疑的表情,赫尔因希只得拿起一张新纸按要求抄写。   我没受伤。   我离开去度假了。   我会回来的。   戴娅这回看着她写完,满意地笑笑,摸摸她的头发才起身拿信出门。   与此同时,紫罗兰堡议政大厅,气氛凝重又沉默。这是御前会议第三次就赫尔因希失踪提出讨论,而第三次陷入僵局。   皇族和自由党对小殿下的失踪提出了若干点异议,自由党党魁兼首相安卡甚至隐晦地提到这件事恐怕和元老院的某些人有关。元老院的所有代表一致对外,试图搬出大大小小的证据把指责推回自由党和依附自由党的其他党派身上。   负责直播的记者们无聊到打哈欠――看来今天和前两天一样,又是争争吵吵但是毫无结论。   就在这时,帝星邮政局的跃迁通道被打开,一封署名皇帝陛下签收、赫尔因希殿下寄出的白色信件仅耗时十分钟就通过安检来到了议政大厅的案桌上,洛伦的面前。   不管是议员,贵族还是记者,都目不转睛的看着皇帝陛下亲手拆开信封展开信纸。   洛伦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陛下,信上说了什么?”安卡低声问。她的位置在皇帝偏左手下方,不使用麦克风也可以和洛伦说话。   洛伦看她一眼,向她微微点头,才打开麦克风说:“以我对赫尔因希的了解,这是她写字的方式,却不是她说话的语气。我会把信纸做一个立体投影发到各位的邮箱。各位如果看到后觉得有异议的,可以现在就提出来。”他把信纸交给副官进行立体投影输入。   邮件陆陆续续发到在场人的邮箱里,立体投影在议政大厅的桌旁逐渐亮起,从党魁的角度看下去就像一片蓝莹莹的海洋。记者也同时向直播投影展示了这封信件。   议政大厅里既有哂笑也有严肃的讨论。在场的人很多都对皇族有或正或负的偏见,此时自然而然有了不同的判断。   在大厅内嘈杂的声音达到顶峰时,突然有人旋开麦克风说话:   “各位,请安静一下。我有话想说。”   人们停下争吵,抬眼看向安卡。白发挽起,戴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看上去端庄肃穆的Omega举着立体投影站起来,   “就如同陛下所说,我确定这是赫尔因希殿下的字迹。”   元老院一派发出一阵小小的笑声,看到仍然站着的安卡,几个人又住了嘴。   安卡瞥他们一眼,继续说,   “但是,我也很肯定,这封信是殿下在受到胁迫的状态下写出的。” 5、交易   如果维洛列特有某种国民CP榜的话,赫尔因希和安卡的名字恐怕会经常挂在榜首。   不少人都还记得,去年赫尔因希和安卡一同参加某个国家庆典。两个人一身相配的白色礼服,赫尔因希虚虚揽着首相的腰,微笑着向参加庆典的民众们挥手示意。   小殿下一双桃花眼流光潋滟,牵起安卡的手扶她下台阶,而安卡侧头看着她微笑。   在这种每个人的行动都基本躲不过记者拍摄的场合,这一幕理所当然的被某家杂志社捕捉到了。   两个人都容颜俊美,安卡目光里的温柔几乎溢出了照片,赫安这个搭配又和传统里“优秀的Alpha和优秀的Omega”的观念非常合宜,于是照片以让人惊讶的速度走红整个星际网,被不少人称为两个人的“定情一笑”。   天可怜见,这两个人真的就是自小相识的好友。这张照片在星际网上爆红以后,两个人不知道收到过多少知悉内情的朋友的故意调侃和不知悉内情的朋友的好奇询问。一开始有人提起这张照片,赫尔因希还会认认真真解释一遍。后来时间长了被问得多了,小殿下都只会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反正解释了也没用的。   安卡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自从她记事以来,这个人就是个典型的别人家孩子。在赫尔因希成年之前,安卡基本上是洛伦教训她的唯一借口。安卡看上去性子温柔,其实内里非常争强好胜。分化之前就学什么都一定要比她快一步,分化之后更是加倍努力来弥补自己各方面的劣势。她最终能够以Omega的身份坐上首相的位置,自由党和皇族的支持是其一,但更多的是靠她自己的政绩。   撇除这两个人成长中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谈,安卡和赫尔因希曾经花一整个下午讨论过一个严肃的问题:对方被绑架了怎么办?   当时赫尔因希只觉得好玩,和安卡定下了若干种秘密传讯方法和暗号。她真的没想到这些暗号能够有朝一日救了自己。   赫尔因希继位之后,闲时甚至写过一本叫做《在被绑架中成长》的书,详细介绍了这些方法和暗号,还请安卡作了序。   如果有特殊情况,则写信时在每一个竖下加一条小勾,录视频时在说的第一句话和第三句话之后咳嗽三声之类的,在此时还是两人之间的大秘密。   如果戴娅把赫尔因希的信件给威廉进行笔记比对,其实这些细微的笔迹差别是可以被发现的。赫尔因希不知道她是经过第一次见招拆招放松了警惕或者是过于自负,竟然就直接将那封信给送了出去,免了她第三次艰难尝试,又让她拿到了观察时局的主动权,她有些志得意满的高兴。   威廉为她投放的御前会议直播还没有结束,赫尔因希仔细观察所有元老院长老对于安卡言论的反应。安卡的风格一向比较直接,问问题也相当尖锐,每隔两三句就要提起元老院牵涉其中的可能性。   如果元老院真的是始作俑者,不谈几个已经活成精的大贵族,其他长老,尤其是常年在大贵族和皇族之间摇摆不定的几个人,知悉内情,应该会有反应。然而这几人这回真是岿然不动,一副“我真的没有做你要拿我怎么样”的样子。   就算是元老里已经暗中倒向皇族的几人,脸上也没有任何赞同,反而微微有些不耐烦,仿佛安卡时不时的指代是在浪费时间。安卡虽然说得故意,也渐渐意识到这点,稍稍放轻了语气。   真的不是元老院做的,还是这其中还有什么内情?   赫尔因希低头想了会儿,又打开星际网搜索了瑞德普尔和南方联盟的现状。这两国进行大宗军火交易,按往常惯例肯定能够在星际网上搜到相关文件或者报道,可是结果也是一片空白。   再说,把她送给瑞德普尔,瑞德普尔图什么呢?   赫尔因希摸了摸额头。感到很伤脑筋。   戴娅刚刚拿信出去还没有回来,只在刚出去之后遣了个人来给她一套制式的新衣服。小殿下让威廉关掉全息投影,换好衣服,有些忐忑地在房间里绕圈散步。   她什么结论也没有得到,一会儿戴娅回来肯定要和她对质,她必须要选一条路来走才可以。戴娅知道她在信上做的小动作,多半会很生气。她不但要猜的对,还要稳妥地说服戴娅同她合作才行。   思绪在这里戛然而止。赫尔因希恍恍惚惚,戴娅会生气么?   小殿下没有见过戴娅发怒的样子。在各种官方报道里,这个女人总是一副淡漠而严肃的样子,端着舰长的架子。就算有点表情,一颦一笑也都恰到好处,礼貌至极。至于在传闻里,尽管她不怎么相信,据说戴娅对待敌人的时候从来狠辣果决,不留余地;她的敌人还不能惹她生气,就会被她抹成尘埃。   然而在她面前她仿佛换了个人。不管是五年前那一次初见还是这一天的相处,戴娅不像那个传说中严厉狠毒的猎手。挑着她下巴对她调笑,拉开她浴室的大门,探身来揉她脑袋的女人纤细柔软又危险,反而像个多情的妖精。   这样的人会生气么?她生气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赫尔因希试着想象,却没能得到与现实一致的答案。   走廊里有鞋跟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步伐重且快,让踩踏声非常明显,径直往这间房间来,想过去是戴娅回来了。   赫尔因希在沙发上坐下,调整呼吸。   戴娅房间的门开的悄无声息,但是女人走进来的步伐像是裹挟着燃烧的火星,急急在她面前停下。   赫尔因希抬头。   戴娅抿紧了唇双手抱胸看着她。她的眉梢蹙紧了,溢满戾气,目光灼热的像能够烧穿赫尔因希,直直和她对视。   饶是赫尔因希,在这一刻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倒不是因为戴娅看上去有多么可怕,而是她此刻看上去太过于明艳张扬。   她容貌里那种的美被戾气完完整整衬托出来。眼角飞扬舒展,浅金色的眼如同有熔化的黄金在翻滚沸腾一样热烈,再加上深红色的雾面唇釉,像朵罂粟盛开在沙漠的艳阳下,每片花瓣都在尽情舒展,纤毫毕现,让人明知道有毒却还是忍不住靠近,让人上瘾。   大概不是没有人见过她发怒,而是每个见过的人都太想珍惜这种美丽,所以没有说出去吧,小殿下想。   然后她看着那抿紧的唇瓣突然一松,弯出一弧俏皮的笑来。   凌厉的眼神也垮了下去,戴娅忍俊不禁地笑出来,手收回去捂着额头,半是敬佩半是无奈地说,“小殿下,你真的比我想的厉害。”   她倾身下来,扶着她的肩在她耳边低声吐气,“我还是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吃瘪。你该感到荣幸。”   赫尔因希被她这么一番动作搞懵了。以至于戴娅又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身侧坐下,饶有兴致地睨着她时,她还挺着肩膀看着戴娅,愣愣回了句谢谢。   半晌,赫尔因希回过神来,她干咳一声,想起她原本要和戴娅说什么。   “阁下,”她挑起话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戴娅刚刚的话,决定直接进入正题,“现在的情况您也看到了。虽然目前元老院和自由党还在僵持中,但有些事情,我想和您挑明了说。”   “我和您并没有个人利益上的交集。您会绑架我,是和维洛列特的元老院有交易吧?”她看向戴娅,决定还是走元老院的旧猜测来搏一把。   戴娅从靠垫上挺起腰背,侧身看着她,没有说话。   赫尔因希咬牙继续往下说,“我希望您能够考虑一下,和我合作。”   “您不熟悉维洛列特的国情,事实上,我觉得您可能是受到了恶意的欺骗。元老院和您的利益,应该是完全背离的。”   她叹了口气,“简单来说,元老院的大贵族们和格林威尔的那群人非常相像。阁下这些年受到的非议大多来自格林威尔,我相信您可以理解。只要您上星际网搜索一下,您就会感受到他们对Omega和Beta到底是多么轻视怠慢。”   戴娅一直在认真听她说话,这时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赫尔因希听不出这是同意或质疑,但既然没有被打断,就代表她还有希望。她又开口,   “元老院能够给您的所有利益,我相信自由党和皇族也能够给您。”   “退一万步来讲,现在自由党党魁已经怀疑到了元老院身上,又有我被劫持的证明,这件事情不出意外,只会往更坏的地方走。您虽然做的滴水不漏,但元老院是那么大的一个组织,谁也不能保证所有知情人都不会说漏嘴。”   “如果您答应我,并允许我作为您的合作者在这艘旗舰上存在的话,我可以再写一封解释信给安卡,安抚好双方的人。”   她顿了一下,给出最后结论,“如果您愿意同我合作,我们大抵能够让元老院措手不及,您得到您应得的,而我可以给元老院一个重击。”   “阁下意下如何?” 6、合作   “小殿下不仅仅会编故事,还很会猜。”   窒息一样的沉默过后,戴娅挺直的脊背又向后一弯,偎进沙发的软枕里。她看着赫尔因希暗示般眨眨眼,微笑起来,“小殿下推理的很好,说的话也很有吸引力,看来您在皇家学院真的学有所成,至少社交课没白上。”   她姿态轻松而慵懒,好像刚刚赫尔因希不是用尽了所有筹码在做最后一场博弈,而是在跟她随意闲聊。   赫尔因希双手交握,不发一语,依然端着笔挺的军姿,脑袋里千回百转。   戴娅的态度不明不暗,嘲讽她的同时却没有否认对她的赞许,哂笑里却流露出一点点似乎真诚的高兴。   “那么,您满意我的猜测么?”她试探着问。   “一百分满分的话,我可以给您打个70分。勉勉强强得个C,小殿下还是路漫漫其修远兮。”戴娅好像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顺着她的话眯着眼睛随口鬼扯,“小殿下可要记得重视每个教授的每节课呀,不然会倒在短板上的。”   她站起身来,避开赫尔因希最想要知道的事情不谈,一边往门口走一边问,“撇开您的成绩不说,小殿下晚上想吃什么?艾洛威特舰长的私人厨房,四国风味,任君选择。”   赫尔因希气急败坏:…   她刚刚为什么要那么严肃?   她这样认真的同她讨论,这个女人根本不会给她回答。   赫尔因希回头估算自己腿上链子的长度,站起身来快走几步,在戴娅出门之前伸手抓住了她的左手腕,迅速向后一扭,把她背身压在门边的墙壁上,另一只手掐在她右肩,不让她挣脱。   戴娅显然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发难,反应略微慢了几秒,就已经被抵在冰冷的船舱上了。她也不发怵,军靴的厚实靴底用力向后蹬,打算见招拆招撂倒赫尔因希。   赫尔因希避开了一次,怕戴娅再动作,只能把整个腰腹贴上去,左腿挤进她两腿之间,固定住她。   不这样做还好,一往上凑,她切切实实的才意识到她和戴娅离得有多近。   不只是现在,从今天早上她在这个房间里醒来开始,戴娅都和她近的离谱。   好像对戴娅来说,和她之间的安全社交距离不存在一样。   小殿下微红了耳根,能听到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这么近的距离,其实她一直能够闻到戴娅信息素的味道。判断不出是A是O的香气,和五年前一样浓郁的玫瑰味,还有上次没能闻出来的微辣的木质香味和一点点香草味。她闻不大出来到底是什么,但是下意识觉得这味道和戴娅很像:清冷里带着挑逗,危险里藏着温柔的味道。   好像在久远而苍白的记忆里,她在某个地方也曾隐隐约约闻到过这样的味道。   走神的小殿下悄悄抽了抽鼻翼,吸进一大口气,就看到戴娅回过头来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她,明显目睹了她动作的全过程。   赫尔因希一大口气卡在喉咙口:…   她放开戴娅,蹬蹬往后退了三步,倚在沙发边上终于稳定住身体,腿上的链子砸到铁质的沙发脚咣啷一声响。   “…殿下,”戴娅收回左手给自己伸展筋骨,“我真没想到您有这样的爱好。”   “也不是说这有什么…”她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您可能是第一个这么认真嗅我的人。”   像某种犬类生物。   整理清楚衣服之后,她转过来靠在门边,审视地看着赫尔因希,“刚刚这一连串,您大概也没白上搏击课。”   她嘴角又掀起一抹笑来,“看来您急了也不是不会跳墙,嗯?”   赫尔因希听懂戴娅言语里的嘲讽,下意识想要回一句嘴,却想起刚刚自己半是袭击半是骚扰的动作,最后只张了张口,没说一句话。   尽管是对着戴娅这种人,她还是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还有点忽略不计的小小的心虚,只能默默看着地面躲开戴娅的目光。   戴娅微微睁大了眼,然后那抹无声的笑又加重几分。   她叹了口气,回到沙发上在赫尔因希身边坐下,还在揉自己的腰背肩膀,“身体和精神力都好久没有好好锻炼了。不然也不至于反应的这么慢。”   哦。南方联盟位阶第一的首脑,艾洛威特的舰长,世界上最少数的S级精神力Omega,每天深陷在各种危险中的昆尼希尔格大人,没空锻炼身体。   赫尔因希知道她在开玩笑,哼了一声代表自己笑过了,终于抬头看着戴娅,“阁下,我需要您的答复。准确的答复。您愿不愿意做我的合作伙伴,愿意还是不愿意?”   她眼里水光盈盈,好像在讨饶或者撒娇。   戴娅怔然。   她好像从没有看见过小殿下这样柔软可爱的表情。   她没有说话,让室内的沉默再一次肆意蔓延,欣赏赫尔因希的脸。   那点水光渐渐地隐下去了,常见的严肃自持又回到她脸上,可是她还抿着嘴唇,双手十指交叉紧紧攥着,一点点紧张时会做的小动作。   于是戴娅也抿紧了唇,压下自己的笑意,“小殿下说的好像你在向我求婚一样。”   赫尔因希:…   “虽然只有70分,但毕竟还是及格了。”她说,“我愿意。能跟小殿下合作,是我的荣幸。”   她站起来。   赫尔因希也站起来,先走到她正前方,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才伸出右手。   戴娅也伸出右手。   双手交握的时候,又有熟悉的玫瑰味道飘过来。   赫尔因希沉浸在这样的香味里,微笑着开口,“戴娅阁下,合作愉快。”   戴娅愣了一下,很快又架起笑容,“你也是,合作愉快。”   赫尔因希收回手,终于放松下来,好像重新找到了底气。尽管此刻很多事情还像海雾深处的小岛一样缥缈不可见,戴娅不一定能够被信任,边走边摸索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很艰难,但是她好像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一旦你能找到一条能走的路,无论这条路有多长,你都能翻山越岭,找到答案。   这是她年幼时,谁曾对她说过的话。   结束卧室里发生的一场小闹剧,戴娅又问了一次赫尔因希她想吃什么。   赫尔因希思来想去,越想越饿,最后只说,“什么都可以。”   “啊,不对,有肉就行。”   戴娅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出门去了。小殿下转身去吧台边上兑现承诺――写一封安抚信回去给安卡。   她一动起来,才意识到自己的腿上还系着锁链。   赫尔因希:…所以我现在是人质待遇的合作伙伴了么?   她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自己的脑海,开始跟安卡解释来龙去脉。   戴娅表面上同意和她合作,关于其他情况却说的模棱两可,内里打着什么主意没人知道。她抓不住重点,只能尽她所能解释最近发生的事情。   她思虑再三,还是没有直说出她在艾洛威特手里的事情。一方面担心安卡她们反应过度,一方面担心戴娅反应过度。戴娅处在军队的中心,被全旗舰的星盗守护着,而她只有一个人,如果戴娅一时反悔,那她注定吃力讨不着好。   先哄好这祖宗再说,赫尔因希无奈地想着。她抬笔,向安卡和她父皇保证,虽然她现在身处危险,但是情况大概可控。他们表面上可以装作还在搜寻她的样子,但实际上能够把重心转回调查元老院,并且找到证据把元老院和她失踪的事情挂钩。   在元老院也因为她失踪的事情相当分心的当下,这封信会给皇族和自由党带来难以想象的先行优势。   小殿下叠好信,坐回沙发上闭目养神,才真切感受到这一整天过得有多么慢。太多事情挤在这短短的十二小时里发生,她已经累极。此时身体终于放松,困意就一点一点的侵蚀上来。   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   小殿下闭上眼。   戴娅去了舰桥会议,回来时已是傍晚,艾洛威特停靠在附近的大型星球例行补充物资。   门划开之后,她没有看见哪里有赫尔因希,不由得蹙眉快步走进房间。   目光又一次扫过地面,才顺着链子看到小殿下正蜷在角落睡的安详。   进入大气层之后,火烧云占满了全窗的景色。夕阳洒进舰长房间的落地窗,而赫尔因希蜷缩在一堆靠枕里,纤细的人和沙发几乎融为一体。   戴娅走近两步,赫尔因希没有醒。她俯下身去饶有兴致地看她纤长的睫毛和那张闭眼后只剩下可爱的睡脸,一边暗暗觉得好笑。   S级的精神力带给她们的不仅仅是对机械更强的共感能力和操纵能力,还有更广的探查能力。通常,精神力S级的人对于身边发生的事情极为敏感,以至于虽然自己睡着,也能在分秒之间做出应对。   对于她们来说,有一个人在自己睡着时离自己这么近,自己却睡的非常死,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就是像小殿下现在这样,累的实在不行了。   第二嘛…   戴娅没继续想,转身去办公桌边上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等一会儿再吃晚饭吧,反正时间还早。 7、晚餐   赫尔因希是被食物的香味勾醒的。很重的黄油味夹杂着牛肉的味道,还有奶油土豆泥的甜香。   小殿下咂咂嘴。   认真想想,她毕竟也是个三个整天没有吃过正经饭的人了。   她坐起身来,看见戴娅在吧台椅上侧坐着,右手撑着下巴,脸斜过来看着她揶揄地笑。吧台尽头有一部分是延展出去的方桌,此刻铺好桌布餐巾,有热气慢慢地蒸腾起来。   脚踝上的锁链已经被取掉了,白皙的皮肤上只留了淡淡一圈红痕。她伸手下去绕着红痕摸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地方破皮,才站起来往香味的方向走。   桌子中间放了一个竹制的小框,里头整整齐齐排着四种餐包,配两叠黄油。餐巾上放着陶瓷压暗金花纹的餐盘,餐盘上一个净白小碗,生菜搭羽衣甘蓝沙拉,表面撒着西红柿和玉米,浇上油醋汁显得水淋淋的,小巧玲珑。   桌侧另搭了一个两层小恒温布餐桌,第一层放着盖上银餐盖的主菜,很明显就是肉味的来源。第二层第三层还有大小不同的其他陶瓷餐碟,猜过去是甜品。布餐桌边上站着打扮正式的两位Beta侍者,手臂上搭着白色餐巾,正往两人的香槟杯里倒酒。   赫尔因希差点抛弃自己的皇室礼仪伸手去把主菜端过来打开。   戴娅看着她坐下,起身去赫尔因希对面,经过她位置时顺手扯了她压在前菜下的餐巾给她铺在腿上。侍者打扮的人动嘴想要说些什么,被舰长阁下抬眼给瞪了回去。   然后她慢条斯理地把餐巾整理好,又在赫尔因希腿上按了一把,才笑盈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由着她身边的Beta给她铺好餐巾。   当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赫尔因希的嘴角抽了抽,认命一样:“谢谢阁下准备的这么丰盛。”   戴娅回:“不用,我希望你会喜欢。这是我们艾洛威特的待客之道。”   说着她拾起黄油刀,挑了蔓越莓切片软包,先扯开中间,再把软化的恰到好处的黄油细细抹平,白皙的手腕衬的银质刀具熠熠生辉。   然后她把那块软包递给赫尔因希。   “谢谢。”赫尔因希心安理得接过了,也拿起沙拉叉准备尽快解决沙拉。   她其实挑食的要命,除了所有肉类一概通吃之外,各种常见的调味料,像西芹,蒜,葱之类的,她都不喜,还有一堆的奇怪习惯。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虽然只有两个人,却让她有一种她正在国宴上和别人推杯换盏的感觉。   为了整个皇室的形象,国宴上是不能挑食的,能逃过的不要点,逃不过的都必须吃下去,这是小殿下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诲。   就像现在,她可能不大喜欢蔬菜,但也必须要硬着头皮吃下去了。   她叉起第一口,就听到戴娅说,“我准备的匆忙,不知道小殿下有什么忌口么?您如果不爱吃这些,可千万别勉强。您现在可是艾洛威特珍贵的合作伙伴。”   “没什么,都能吃。”赫尔因希沉默了两秒,回答,手下不停,很快把沙拉解决了,侍者上来给她换好正餐刀叉,呈上主食和另一个碟子。   主食果然是煎牛小排。拳头大的一块牛排,三指厚切,油花泛着漂亮的焦黄色,边缘浸开淡红色的血水,生熟肥瘦都恰到好处,还有淡淡的蒜和百里香味。牛排上横着四根略焦的芦笋,盘边搭着一球酸奶油和一球黄油土豆泥,蓝莓酱从土豆泥另一侧浇下来,在盘子里散开成花形,酸酸甜甜的味道综合了肉和油的腻味。   小殿下觉得自己人生幸福,恨不得抄起刀就下手,但还是压住自己,好奇地挑眉看向那个稍小的碟子。   戴娅看她那副着急又强压着仪态的样子,没说什么,抿一口香槟才继续慢悠悠地吃沙拉。   侍者接着掀开第二个餐盖。   小殿下的脸一瞬间有点黑。   戴娅这回真的掩唇笑出声来了。   她说,“我看您说您喜欢咸口的汤,虽然南方联盟本地一般不喝汤,还是特地给您点了道汤来,您快试试。”   一盅番茄牛肉浓汤,面上还飘着西芹。   小殿下探头看了看,皱眉,“看上去很新鲜。我吃完面前的就喝。”   接着她风卷残云,解决了主菜,把刀叉在盘上交叉放好,提起勺子,眼睛觑着那份汤,喉头滑动了一下,就是不动手。   终于吃完前菜的戴娅看着她笑笑,“小殿下不想现在喝汤的话,要不要试试甜点?”赫尔因希又看了眼那汤,想了想,终于嗯声。   正餐的碟子又被撤下去,换上来另外一个精致的小盘子。盘子打开的时候,赫尔因希又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是苹果派。焦脆的派底,刷上蜜液后烤的金灿灿的皮,被均匀地分成四等份,看上去非常美味。   如果忽视切断的地方露出来的烤苹果和流溢出的果酱的话。   这女人肯定是故意的。明明发现了自己在信里是反着写的,还给她上这些菜。   然而不吃也不行。赫尔因希咬牙,想了半刻,伸手去换甜品叉。   戴娅看她困扰得不行,终于越过桌子伸手过来,压住赫尔因希的手,说:“行了,逗你的。”   她看了侍从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把戴娅和赫尔因希的盘子掉了个个儿。   原来戴娅的那份盘子里是甜口的奶油南瓜浓汤和冰水果挞。而戴娅从善如流的把那份已经半温不热的番茄汤拉到面前,用小汤勺一口口慢慢喝起来。   小殿下看着水果挞,眼睛里像是有零碎的光在闪,用几乎是在笑的语气问她,“阁下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的?”   这是她从小到大最喜欢吃的甜品。香脆的饼干底配甜香草奶油慕斯,还有挞顶切放的整整齐齐的一排刷蜜蓝莓,草莓,青葡萄和芒果,还有顶端的一小簇甜奶油。在维洛列特的夏日里,吃晚餐甜品简直就是她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就算后来她长大了,也没有那样喜欢甜食了,水果挞的味道还一直留在她脑海里。   她惊喜又疑惑。   “我不知道。”戴娅回答,看着小殿下眼里的光倏地淡下去之后,又慢悠悠补充,“但是我猜你在信里说的既然是反话,肯定是个嗜甜的人了。”   “至于我本人,我是喜欢苹果派的。”   戴娅把汤勺放回空汤碗里,解释,“殿下别介意我的个人喜好就好。”   “不介意,相反,我很开心。”赫尔因希也终于笑起来,和煦温暖,像是蹦跳着的一条小溪,瞬间绿了荒原。   她右边脸颊上有个小酒窝。   这恐怕是小殿下今天第一次真心笑出声来,戴娅心想,与她碰了碰杯。   吃饱喝足之后,戴娅请她坐下来谈谈合作的细节,并让其中一位侍者为她准备一间房间。   赫尔因希如她所愿坐下后,女人问,“殿下知道这个星球叫什么名字么?”   她摇头,看着窗外。夜色已经暗沉沉地盖了下来,她只能从灯光中隐约辨认出一望无际的海面和零星几座孤岛。   算上她昏迷的时间,此时她们已经至少在南方联盟的疆域里航行超过两天。可以走的方向实在太多,多水少陆的星球又是南方联盟星球的特点之一,她只能判断出她们一定在南方联盟的深处。   戴娅见她摇头,回答,“这是麦林,尼斯诺堡最大的卫星。”   尼斯诺堡是艾洛威特的陆上基地,也是南方联盟现称的官方首都。麦林作为尼斯诺堡最大的卫星,是艾洛威特的燃料及资源储备基地之一。更闻名的是,麦林还有大量的预备佣兵在接受训练,堪称是尼斯诺堡和艾洛威特的粮仓和兵营。   她以为这只是个大型的临时补给星球,完全没有想到她已经身在南方联盟最核心的腹地了。算过去,精神力S级的戴娅支撑着艾洛威特进行了至少两次的远距离空间跃迁。   她一个精神力S级的Alpha做一次长距离跃迁都感到疲累,一个Omega应该更甚。可戴娅看上去非常正常,甚至还能一直和她开玩笑。   如果这一趟一直都是戴娅在做跃迁的话,这位Omega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忍不住又看了眼窗外的黑夜,赫尔因希叹气,从戴娅登上位阶第一,又在紫罗兰堡大闹一番以来,南方联盟和维洛列特持续交恶。两国居民尚会有所交流,她身为皇女,没有国事访问邀请,是根本没有机会来南方联盟参观的。   没想到有大好机会来一次,却是这样的情况,时局不定,她明显没有兴致好好观赏这里的风光了。但是如果有机会对星球上的各种设施做一次考察,也许也是种难忘的体验。   赫尔因希失望里又带了点兴奋。   戴娅从威廉的端口给她传了一份资料,赫尔因希打开随身终端,发现是她的身份证件。密密麻麻的十二号字,足足有五十几页。   完全伪造的身份证件。她变成了名叫希尔的佣兵训练兵,来自麦林本地,现在正在为艾洛威特服役。第二份文件是她的背景声明,将她父母兄弟姐妹的故事交代的严丝合缝。   只要她会演,她可以分分钟变成另外一个人。   戴娅耐心等她过完所有文件,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小殿下您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装作我本人的亲卫出现。”   “我几天后会上麦林的总军营巡视,按照惯例,总军营会举行模拟军事竞赛,博得头筹的人会被直接录用进艾洛威特,一旦通过身份审查,就可以进入保密层工作。”   她两手搭在膝盖上交握,看着赫尔因希眯眼笑,“优秀如赫尔因希殿下,不可能不博得头筹的,不是吗?” 8、副官   听到戴娅这番话说出来,赫尔因希愣了半晌,心脏仿佛被捏紧了,沉沉一坠。   明知道这不可能,但她总有一种戴娅已经设计好这一切的感觉。这么完备的身份证件和背景文件,就算威廉有整个南方联盟的最高录入权限,肯定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处理出来的。可她今天才跟戴娅提出过合作的建议…   睡眠和饮食需求都被满足之后,小殿下才有闲工夫回想起下午她和戴娅的那场对峙。除开她的猜想,戴娅直截了当地答应了她的合作,什么额外的问题都没有问,甚至对她的冒犯也只是淡淡一句嘲讽,仿佛早知道她会急成那样。当时她松了口气,为可以给紫罗兰堡报信而开心,此时再想起来却疑窦丛生。   她自己的猜想没有任何实际根据,从戴娅给她的戏谑答复来看,她的想法虽然有关,却也不是真实情况。戴娅答应她的举动更像是哄孩子一样无奈又好笑地给她一个台阶下,而不是许诺给她真正的合作伙伴位置。   现在又来麦林这一出,戴娅到底想干什么?   她又为什么早已经知道自己会需要这个假身份?   她知道的真相,又和国内有什么联系?   往更糟糕的方面想,会不会自由党和皇族有叛徒?又或者这件事情和其他国家也有关系?   那戴娅又站的什么立场?   赫尔因希端着坐姿不动,背上却已经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她觉得自己像落在一张大网中心的飞虫。这张网的四面八方都有蜘蛛,端看她往哪面走,哪只蜘蛛就会爬过来将她咬噬吞吃。   需得步步小心。   她抬头,拿眼角瞄一眼面前懒懒坐着,眼睛半阖的女人。   戴娅看她许久不说话,也猜出她在纠结什么。她犹豫半晌,最终只扬起下巴指指赫尔因希手里的一沓文件,解释说,“小殿下就放心吧,只要你好好合作,知道该知道的,就不会被绑回那根链子上了。”   她顿了一下,“如果一切顺利,两周之后我们会出发去瑞德普尔。我想小殿下到时就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的交易也能圆满完成。”   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还会做嘲讽自己以外的回答。赫尔因希心里哼哼,竟然有些感激这简短的解释。   戴娅对于敌人,狠戾有余,但确实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此刻她亲口保证,让赫尔因希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她嗯了一声,“既然阁下这么相信我,我可以尽量尝试一下。”   “我以为这对小殿下来说会是小菜一碟。”戴娅见她终于出声,熟悉的弧度又回到嘴角,恶劣地继续开玩笑,“您是如此稀有的S级,要是麦林总兵营里的孩子们都打不过,可真就像皇家高等学院的毕业生背不下初等学院课文一样的无能。”   说完,她还意有所指地补充一句,“我去年去尼斯诺堡的初等学院视察过,孩子们的教科书比殿下手上这一沓纸还要厚一倍呢。”   这里头学问多了去了,小殿下把手上的一堆文件又翻过一遍,心里想,这个纸是多大号的纸,字是多大号的字,装订是怎么装订的,内容的复杂程度,有的时间多少都决定了她要背下来这些比初等学院学生背下一本书难啊。   她正想回嘴,恍恍惚惚想到了戴娅大概会怎么回答。   她大概会说,小殿下大概忽略了背书的人的智商这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吧。   赫尔因希喉头吞咽,决定在背下来这些之前暂时不要自取其辱了。   她沉默着反复翻阅五十几页的文件,余光看到女人站起来往吧台边上走,想来又是要去喝酒。   她轻轻嗤声。   她把音量压低压得很低,戴娅却像听到一样,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块龙舌兰,没有给赫尔因希调酒或者是倒酒。她拎着方杯,在刚刚两人用餐的小方桌边上坐下,肩膀懒懒塌下来,头压下来枕在弯曲的左臂,右手用杯底轻轻磕着吧台。   赫尔因希把手上的东西收好放回文件夹,抬头和她对视,撞进她视线,却发现她没有在看自己。她像在漫游天外地想什么,又像在透过赫尔因希看谁。   赫尔因希发现女人仍旧没有注意到自己,只好开口,“威廉,虽然由我来问有些失礼,但我的房间收拾好了么?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休息了。”   戴娅像被惊醒一样回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书桌上的终端的呼吸灯环此时闪了两次,威廉标准的机械音响起,“赫尔因希殿下!您的房间当然已经准备好了。您出门右转直走两间就是。戴娅阁下已经对您开放了她房间的单次出入权限。”   “多谢了。”赫尔因希对戴娅点头示意,没有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出了门。   门划开之后是深长的金属走廊,房门栉次排列。此时虽然不迟,但也绝对不早,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壁灯泛着暖黄色的光,给暗色的冰冷添上一抹明亮。   她猜过去,这个点,保密层的舱员大都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工作,基础层的人,大抵还在享受夜晚。   毕竟,和拖家带口的基础层比起来,保密层上军纪严明,不在调休期的话,每个人都活得像一根紧绷的弦。   她转头打量,把四周摄像头和应急枪支的位置都默默记下,准备往右走。   才抬步,隔壁房间的舱门就轻声划开。尽管夜深,走出来的女人仍旧是全身严实包裹在军服里,厚重的外套也没有脱掉,连领带都打的一丝不苟,只是没有戴军帽。酒红色的半长发整整齐齐束起压在后脑,侧脸线条秀美硬朗,不带一点笑意。浅浅的薄荷的香味飘过来,赫尔因希蹙眉。   从房间的位置来想,这个女Alpha是戴娅的副官。   副官见到赫尔因希,也稍微愣神,两腿一并很快站直,赫尔因希看出来她可能是打算向自己行礼,可她绷紧的肌肉又很快又放松下来,最后只笑着向她微微鞠躬,“殿下晚上好,我是戴娅阁下的副官柯丽尔。柯丽尔・弗里德里希。”   “整个保密层都知道我的身份么?”赫尔因希点头回应,然后问道。   “不,殿下误会了。”柯丽尔垂着头,一双眸子暗沉沉的看不清楚神色,“事实上,您的身份只有戴娅阁下和我知道。我们一直注意…”   “好。”赫尔因希打断她的解释,伸手在她肩膀轻拍一下,“那我先回房了。希望这几天能和你们相处愉快。”   “那是当然,这是我们的荣幸。”柯丽尔回答。   赫尔因希嗯声,往前走到自己的房间,一路都没有回头。威廉感应到她过来,自动开启大门,她却没有进去,扶着门多站了一会儿。更远的右边传来门开关的声音。   大半夜的,真让人不爽快。   两个Alpha同时在心里想。   想归想,赫尔因希也觉得这似乎不关自己什么事,往前迈两步进了房间。房间没有戴娅的那样豪华,但总归干净有序,也让人感到舒心。衣柜里已经放好了赫尔因希号码的普通层制服和保密层制服,还有军营的训练服,并两套长短适宜的浴袍。   小殿下揉揉细软的布料,微笑起来。   这边这个Alpha安顿下来了,那边那个却还在紧张地汇报工作。   柯丽尔进到她房间里时,戴娅还是刚刚那个懒散样子。副官看见她手上那方杯,轻轻叹口气道,“阁下,喝酒伤身,今日没有值得您喝酒的事情发生。”   她显然不知道她的阁下今天已经喝了好多杯了。   “无妨,”戴娅啜饮一口,还是把方杯推到一边,双手交握撑在吧台上坐直,“这么迟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邮件那边破译出来了。”柯丽尔犹豫一下,决定照实说,“坦白讲,我总觉得他们在瞒着我们什么。一再往后拖时间,原先说好的两周,给他们硬生生拖成一月半,不是瑞德普尔的处事方法。我想不到他们把人捏在手上那么久有什么好处。”   “这里头的弯弯绕肯定比我们现在想象的多。”副官有些拘谨地地下头,语气却很肯定,“阁下既然已经想到处置那位殿下的方法,我们应该多做些布置。”   然后她便不出声了。像在等戴娅给她的一言一行打分一样。   戴娅轻声笑起来,“ 你说的都很好。”   她从吧台凳上撑身落下,一瞬间舒展的身姿像天鹅点水降落在湖面,优雅又美丽。威廉调暗了遮光玻璃的隔光指数,落地窗的颜色很快被加深成灰黑,隔绝了所有外来光线。   等房间里只剩下暗黄的灯光,她才说, “我再问一遍,这么迟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柯丽尔站起身,往浴室的方向瞟了一眼,才小小声地说,“我今晚…可以抱阁下么?”   戴娅哑然失笑。副官已经欺身过来,手环住了她的腰。 9、纠结   心里莫名其妙的烦躁,再加上时间已晚,赫尔因希睡着之前并没有让威廉调暗玻璃。第二天早上时间不过清晨,太阳初升,从东边窗口洒进来的日光就直直往她脸上照,刺眼的很。   被子里的人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那抹日光却一直固执地留在她的视线范围里。即使眼睛闭着,也能感受到隐隐的亮色。小殿下在让威廉调暗玻璃和起床之间挣扎了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   真是睡昏头了,自己现在完全是身在曹营的状态,居然还在想着多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   她叹气,踱步去浴室洗漱好,再出来到衣柜边上选衣服。   戴娅想的很周到,给她准备了各个场合她会用到的衣服。想到她今天大概还是会呆在舰艇上,她挑了保密层制服。白色加绒手套,白色衬衫配米色镶金边线的制服外套,外套的扣子被她一个个严丝合缝地扣上去,再用掌根压平,最后露出来的肌肤只有一小节脖颈和脸。白色的面料趁得她愈发白皙,配上脸颊上的淡淡粉色,显得有些玲珑可爱。   如果她没有那样板着脸的话,可能就像校园里稚气未脱的少女。   小殿下在落地镜前面左右转转,对自己今天的清洁指数感到非常满意。她蹬上靴子,修长的手指拉动系绳,两三下妥帖绑好鞋带,准备姑且出门看看。   戴娅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她干脆趁有机会,把艾洛威特摸得透透的。熟悉场地总不会有坏处,万一将来有什么意外,她也能更快的反应过来。至于其他人会不会有疑问她是谁,就留给戴娅去解释了。   坏心眼的小殿下想到戴娅可能生气,恶劣地笑了一声。   “赫尔因希殿下,早上好!”威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阁下请您去她的房间用早餐。她还有一些其他事情想要和您交代。”   威廉提到戴娅的房间,赫尔因希没由得想起昨晚那个女人来。暗红色长发的Alpha鲜明地留在她脑海里,昨晚的不愉快感又一次跳了出来。   可是戴娅和她的副官关她什么事?   她甩头,那种担心又烦躁的感觉却越来越重,让她不得安生。   右手在口袋里攥成拳又松开,小殿下最终犹豫着问,“威廉,我想知道一些关于阁下副官的事情。”   “您的信息获得权限已经被暂时更改,您现在无权查看保密等级在一级以上的所有文件。”威廉很快回答,“您需要我把资料传输到您的私人终端上吗?”   见鬼,一级以上不就是所有基础文件以外的其他文件吗?!   威廉这话里有一点说的很奇怪。他说,赫尔因希的权限被“暂时更改”了。   既然是暂时更改,那之前的权限是什么呢?   可惜小殿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意识到这个小细节,还在气恼戴娅对自己的限制。   “也先发给我吧,”赫尔因希妥协,打开终端,把只有简略信息的身份报告打开详细地读了一遍。   很明显,戴娅对这个副官的信赖不是没有来源的。从艾洛威特成立之初,这个女人就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副官是尼斯诺堡本地人,大概二十年前,尼斯诺堡还不是艾洛威特的陆地主基地时,是她提出了在当时只有十几艘小舰艇的艾洛威特看来是天方夜谭的计划――要把尼斯诺堡建设成她们未来的陆地基地。   赫尔因希上下捏捏自己的鼻梁,几乎能想象到当时两人相视一笑,拍定艾洛威特未来的宏图的场面,并因此感到有些头疼。   她没有歧视Omega的意思,但是细细想想,一个Alpha甘愿做一个Omega的副官那么久,还一直关系那么亲密,这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毕竟半夜去对方房间门口敲门都没问题了!   其实从客观层面上来讲,除了常年政治观极右,始终遵从Alpha至上理念的格林威尔帝国以外,其他三国都或多或少的承认了戴娅除其Omega身份之外的能力。   在戴娅执掌南方联盟艾洛威特登极星盗位阶之后,她的事迹在一个月之内风靡了全星际,也引爆了被忽视许久的科学议题:割除腺体。割除腺体的Omega不会受到发情期的困扰,如果是在分化之后的短期内割除,配以后期调养,甚至可以强行将自己的身体素质改变到一般Beta的水平。虽然和精神力高等的Alpha还是相差甚远,却也比身娇体软的普通Omega好太多。   戴娅呢,她是S级精神力的Omega,本身身体素质就和一般Beta差不多,又割除了腺体。她几乎能和高等Alpha媲美的身体素质和单兵作战能力在她执掌艾洛威特早期的几场战役里被完完整整的展现出来。   戴娅不经意间引起了一场割除腺体的热潮。但是,正如稍后的科学研究揭示的,割除腺体的Omega,特别是在分化结束的几年内割除腺体的,会受到非常强的副作用影响。割除腺体本身就已经非常苦痛,副作用更会让Omega们完全失去行动能力至少一年――这一年里,因为腺体被突然除去的关系,身体素质会大幅度倒退,而且不能主动使用精神力。如果没有精心周到的专业医疗照顾,有的Omega甚至熬不过这段久病的时间。   而戴娅当时到底受到谁的庇护,还是个迷。很早之前曾有记者试图问出究竟,却因为言辞过于激烈极端,被戴娅提着领子直接从接驳口扔到了茫茫宇宙里。   再后来,就没有人敢探寻过她的过去。艾洛威特向瑞德普尔和维洛列特的两个舰艇制造商下了大额的订单订购舰艇零件和组装件,南方联盟的组装厂为她量身定做了全星际第六艘,也是南方联盟的第二艘S级星际战舰。人们才意识到,这个Omega不仅仅能打过Alpha,她还能智脑联结操纵最高级别的星舰,她是世界上最少见的S级Omega。   她天赋异禀,登上王座当之无愧。   但是小殿下此刻早已经忘记了自己该在教科书上背得完完整整的重要信息。她又一次劝自己戴娅的私人生活和自己没有关系,她也无需纠结这些,一边出了门。   短短一段路,但是没有见到副官,也没有闻到副官奇怪的薄荷味,赫尔因希满意地叹了口气。   然而她一进到戴娅的房间里,就满意不起来了。副官不在,戴娅一如昨天的模样倚在吧台边上,只穿着浴袍,踩着毛绒拖鞋。细白的小腿和脚踝从浴袍底下露出来,线条美好。吧台的小方桌上呈着早点,这回不是繁琐的正餐,并没有侍者在一旁打扰。   可是小殿下无暇关注这些。Alpha比狗还灵的鼻子准确捕捉到了另外一个Alpha的味道――薄荷香味,浅浅淡淡,浮动在戴娅的房间里,刺鼻的不得了。   她转动视线,从床和飘窗边上扫过去。被单床罩已经被整理干净,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说不定这个味道只是早上副官又来过留下的。   戴娅见她过来了,笑着招呼她,“小殿下,昨晚睡得好么?”   赫尔因希干巴巴点点头,就看见戴娅往她这边走了两步,帮她拉开椅子,就这两步,小殿下觉得自己身边的薄荷味更浓烈了,好像这股味道是从戴娅身上散发出来的一样。   该死,这两个人昨晚分明做了什么,这个味道跟直接标记之后的浓度都差不多了。   这副官昨晚肯定和戴娅睡了。   她心里莫名其妙堵得慌,还有点生气,在自己没有预料到之前,已经把想的事情说出来了。   戴娅听到了她咒骂一样凶狠的语气,居然还心情颇好地轻笑起来,“怎么,小殿下还这么关心我的私人生活,我真的受宠若惊呢。”   她转到桌面另外一头坐下,一边切开面包抹黄油一边说,“有什么关系?她很乖,又不乱咬人。”   “可是…”赫尔因希说了半句话,意识到她们现在在讨论什么,识趣地闭了嘴,只说“抱歉,我并没有立场指责您。”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的用词有些不恰当,“啊…不,我并不是要指责您,我只是,我是说…”   “我并没有立场和您讨论这个话题。”   戴娅抬头看她,小殿下神色如常,眼底却带了点血丝,嘴角不甘心地抿着,虽然说自己没有立场,心里却在意的要命。   她把手里的餐包并黄油刀放下,银质餐具接触到陶瓷餐盘发出一声轻响,赫尔因希僵住不动了。   “赫尔因希殿下,”戴娅稍微往后仰了仰,直视赫尔因希,才慢慢说,“入乡随俗。你既然身在南方联盟,我认为你有必要知道一些我们这儿的规矩。”   “我要教你的第一件事情,”她声音冷而沉重,像凛冽的寒风一样夹杂着怒气刮过来,“如果你以为一个Omega对你好,那她就是你的的话,你实在是过于幼稚了,小殿下。”   赫尔因希竟然有些不敢看她,偏开视线还能感觉到那凌人盛气。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最后却只嗯了一声。 10、密谈   星盗旗舰上的气氛严肃到不行,紫罗兰堡的皇宫内却散发着一片祥和而甜腻的气息。   花园深处,穿过小殿下和戴娅五年前相遇的喷泉再往里走,有处面积不大的人工湖。虽然没有自然水源那样生机勃勃的风光,但胜在水质很好,近处清澈透明,远处泛着湖蓝,几尾锦鲤悠然游动。   四周花团锦簇绿草如茵,万一热着了冷着了走两步路就能回到舒适的室内。紫罗兰堡落成以来,居住在堡内的一应皇族都喜欢来这里小憩。   此刻洛伦和菲奥娜皇后正在湖边的亭子里休息,两个亲卫站的远远的,正对送信来的另一个亲卫发愁。   “这信看着也不重要,不然您给送到陛下的书记官那里去,等稍晚了陛下处理事务的时候自然能看到了。”   亲卫戴上绒手套,小心拿起那封看上去非常普通的信,翻来覆去,做最后一遍检查,仍然看不出任何额外细节。送信人那栏是一串毫无意义的字母,地址那栏是紫罗兰堡的本地邮局,贴平邮标签。   收信人那栏清清楚楚写着洛伦陛下和菲奥娜皇后陛下,还用最小号的铅笔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如果不立刻给陛下们看到,你会后悔的。升职加薪肯定没了,说不定还会被撤离哦~”   这信看上去就像拙劣的恐吓。前一天深夜拿到信件的工作人员以为这信封里装着个超薄移动炸弹,第一时间把它移交给了安全处理部检验。处理部不能拆开信封探查皇帝隐私,也要遵从保密原则,只能各种仪器轮番上阵,一整个部门一晚没睡,誓要守护陛下的生命安全。   他们最终能够确认的就只有这信封里真的只有一张纸。信件的投递人在任何监控上都查不到,邮局负责人也说没有任何异样。彻底断了线索,亲卫这才怏怏地把信拿过来,打算还是给陛下过目再做抉择。   如果是其他重要人物――包括其他国家的领导人――给陛下写信,收信人写给陛下的书记官已经是个不成文的规矩。   这年头终端传递太过于普及,真纸笔被淘汰后渐渐成为收藏商品,售价比终端邮箱服务不知道贵了多少。有那个闲心和腰包附庸风雅购买纸笔的人一般非富即贵,这部分人里拜访洛伦的和皇族多多少少有点渊源,也都明白洛伦的习惯,再不济,稍微打听打听也都能知道。这就显得这封信更加奇怪。矜矜业业忠于职守的亲卫们一路把信呈过来,已经不知道有了多少阴谋论。   可惜真相只是戴娅被赫尔因希摆了一道,想要报个小仇而已。   呈给皇帝陛下的信件都经过安全处理部的检查,可能的有害工具,像小炸弹,摄像头,毒药之类的都会被上缴。戴娅想,既然真的伤害到洛伦是几乎不可能的,那就做个恶作剧吧。   这封信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张纸,但却惊动了半个紫罗兰堡的亲卫。虽然不知道自己这封信到底引起了怎样一番骚动,但他们越鸡飞狗跳,戴娅越开心。   花园里无辜中枪的三个亲卫正在认真担心陛下的安危和自己的薪水。三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趁着帝后不注意小小声说话。   “可如果不重要的话,怎么会一通过安全部门就一路呈过来?上次这样还是昨天小殿下发回来的跃迁邮件。”另外一个人质疑道。   “那能一样吗,咱这封是普普通通的星际平邮,那是最贵的跃迁邮件!小殿下那是什么人,小殿下的信那是什么信,怎么可能用平邮。”一开始问话的人有些急了,解释道。   “就是,你想想昨天那封信头等舱一样的待遇。”另一个花园中原本站着的Beta补充,“可是安全部门都说这信件没问题了,咱不送,万一真的和这信上说的一样怎么办?”   “过几天就发工资了,再怎么说咱都不能再这之前被踢回卫星啊。多亏。”   亲卫没有当值的时候,会在紫罗兰堡的某个卫星驻守,进行日常训练。但是能长期守在紫罗兰堡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种荣耀,所以近几年渐渐产生了驻守兵不如当值兵的观念。尤其因为过失被贬回卫星,是最让人瞧不起的。   “而且很没有面子,”一开始送来信的亲卫有点倒戈,“那我拿过去了?”   “等等等等!”Beta抓住她的手腕,硬生生把她迈出去的步子拉回来了。   “又怎么了?”送信的Beta有点摸不着头脑,“不是你们叫我送过去的吗?”   “你长点鼻子眼睛和脑子!”一边的Alpha龇牙咧嘴的,声音压得很低,“没看到陛下和皇后在亲热吗!你现在过去我们才真的都要回卫星了!”   怕被帝后二人听到,三个人猫着腰又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一从灌木后面偷偷看。   洛伦揽着菲奥娜,两个人面对湖面,轻声交谈,时不时有隐隐的笑声传到他们这边来。刚刚那个送信的Beta要过去时,皇帝正捉住皇后的手亲吻她的脸颊。男性Alpha高大俊美,女性Omega温软美丽,两个人裹在一方小小的庭院里,岁月静好。   维洛列特帝国帝星亲卫舰队每日灵魂三问:   今日份帝后狗粮吃够了没?   小殿下今天又失踪了吗?   今天被安卡阁下吓到了吗?   没吃够。失踪了。今天到现在为止还没有。   一只手冷不丁搭上了带头的Alpha的肩膀。那Alpha也跟被浇了一桶冷水一样一个激灵,熟悉的触感让他马上从灌木的缝隙里支棱起脑袋,回头九十度鞠躬,“安安安安安卡阁下!”   他这一声,那边头还插在草丛里的两个人也急忙跳起来,三个人都怕极了一样鞠躬,视线里只能看到安卡深蓝色的斗篷一角。   “起来吧,你们在干什么?”安卡又好气又好笑,她已经看了他们好一段时间,大抵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脸上却不露声色。   “我们在…”送信来的Beta赶快呈上信件解释情况,试图引开话题。   “我可以帮你们把信拿过去,”安卡接过那信件,那Beta松了口气时,她又问,“讨论信件需要怼在灌木丛里么?”   “啊…那个…”一开始那个Alpha回过神来,笑眯眯解释,“陛下这几天不是提倡大家都去感受一下大自然嘛,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嘛!看着一团绿色多养眼…”   “那你们回去继续怼着好了。”听到他的解释,安卡抿唇,说,“呆到我和陛下们离开为止。足够你们呼吸新鲜空气,半蹲着还能锻炼腰腹。”   然后她拿着信件走了。亲卫三个人互相看看,叹气,认命一样回到灌木边上扎马步。   这回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往亭子那边瞄一眼了。   “安卡来啦。”安卡踏上亭子边的栈道,脚下木板吱呀作响,菲奥娜从洛伦怀里抬起头来,看着她微笑。   “恩,见过陛下和皇后陛下。”安卡露出一抹温和的笑,自顾搬了张椅子在亭子中间的茶几边坐下,接着把那封信递给洛伦,“刚刚花园那边抓了几个偷看的孩子,罚他们蹲在那儿了。”   “我和洛伦的精神力都看到他们了,”皇后也轻声笑,看了灌木丛的方向一眼,才倾身过来给她一个陶瓷杯子,又满上茶,“年轻人,没办法。”   安卡点点头,两只手捧着杯子小口抿着。饶是紫罗兰堡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此刻接近冬季,天气也微微有些寒凉。喝杯暖茶正好。   洛伦从随身夹克的口袋里拿出一柄装饰华丽的拆信刀,沿信件边沿划开,展开信纸。   “是赫尔写回来的。你们过来看。”他挑眉说,把信纸展平放在茶几上,“安卡,这是赫尔平常的字么?”   安卡捧着茶凑过来,“应该是的。”   菲奥娜没有凑上前去,洛伦已经用AO之间的精神力连结告诉了她信件的大致内容。她蹙着眉,“赫尔被绑架写了这样的情报信回来,这还是第一次。”   “而且什么信息都没有透露。如果不是我熟知她,我都怀疑这不是她了。”安卡放下茶杯,又从头到尾看了遍信件,“刚刚呈信件上来的亲卫也摸不着头脑,说这信是昨晚莫名其妙出现在邮局的,寄的星际平邮。”   “星际平邮从任何一个不在维洛列特国境的地方寄出,都需要至少三天。距离殿下上一封信才不过几个小时时间。”她慢慢分析着,洛伦和菲奥娜饶有兴致地听,并没有插话,“不然就是她此刻仍在国内,不然就是对方跃迁回来在帝星投递的邮件。”   “我同意。”洛伦点头,“而且不像上次赫尔的邮件,这封就像是特意用这样哗众取宠的方法投递进来一样,让人在意却又嗤之以鼻……”   心灵相通的帝后同时反映过来,在精神力连结里惊讶地异口同声,“是为了元老院吧?”   菲奥娜把两人的思考复述了一遍给安卡。如果这封信件不以这样的方式由安全部直接呈给洛伦,最有可能出现两种情况。第一种就是像赫尔因希的上封信件一样,一定会被元老院要求当众公开。   第二种就是像正常访问信件一样,会经由很多人的手从安全部到书记官手里,甚至有一段时间不在亲卫的手里。谁也保不准有没有人中途拆开了信件。这两种情况的任一发生,他们一直以来的筹划就功亏一篑。   这方法看似可笑,其实是最保密的方法,仅次于把信直接空投进帝后房间。   接下来,他们只要圆上这出戏,向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证明这就是封无关紧要的信件就好了。   想到这里,洛伦和菲奥娜又同时叹了口气。   “陛下,怎么了?”安卡抬头看着两人,“至少我们知道赫尔现在安好,我们也要为了她能尽早回来开始运作了。”   “不是。”洛伦折好信放到怀里,“我们俩大概猜到是谁绑架了赫尔了。”   菲奥娜替他整理好夹克领口,继续解释,“你看,能逼得赫尔不主动暴露自己的位置,又有实力一天之内跃迁四次过来送信,最重要的是,又知道只有安全部全是‘自己人’。”   安卡沉默了半晌,恍然,“是那位戴娅・昆尼希尔格阁下么?”   帝后二人苦笑,然后一齐点头,“超过九成的可能性,就是戴娅。” 11、道歉   从紫罗兰堡出来后,是一段比较长的悬浮车禁飞路。首相大人不得不纡尊降贵自己走出去。她顺着大理石地面慢慢地走,欣赏两侧栽种的绿植,经过的护卫向她问好,她也点头回应。没一会儿,政府建筑专用的停车场已经在眼前。   安卡站到马路牙子边上找自家的车:流线型的银白色四座跑车,擦洗得干净,即使是在豪车如云的地方也非常扎眼。车边蹙着眉头一脸沉思模样的Omega也同时进入了她的视线,手上还拿着半截点燃的香烟。那个Omega看到她过来,吓了一跳,赶紧碾灭了烟,猫腰钻进车里。   安卡刚刚坐进悬浮汽车的后座,驾驶位上的人见她回来,就右手扒着副驾驶的头枕转头过来看她,几缕没压好的头发散在军帽外,身上还带着淡淡烟草味,迫切地问,“怎么样,陛下们有赫尔的线索了么?那封传遍亲卫的信里头到底有什么?”   “放轻松,艾瑞。赫尔不会有事的。”安卡看着着急的眼色发红Omega耐心解释道,“这封信是赫尔写过来的。但是为了让元老院不要产生怀疑,我和陛下们已经决定不对外公开发布信件内容。我们能确定她平安无事,有没有营救计划都还要看元老院那边会不会多嘴逼问。”   对外,不仅仅是不公布信件内容,她甚至连这封信来自赫尔因希都不会说。   年纪轻轻被破格提升到中将,有见识如艾瑞,马上领会了安卡的意思。她面露喜色,深吸一口气,回答,“我和您并不那样熟悉,您却肯告诉我如此机密的事情,让我真的非常感动。谢谢您。”   “我也是为了赫尔能早点回来,”安卡说,“你不用谢我。你是赫尔的亲卫队队长,她的副官,她的左右手。她消失了你有最有错,你必须要把赫尔毫发无伤的找回来,然后戴罪立功。”   艾瑞从安卡嘴里听了这话不止一遍。她点头应是,手把方向盘攥的死紧。   “走吧,送我回去我那里,然后你自己回军部。她不在的时候,亲卫的部分你一定不能放手,”安卡倚身靠到车后座上,“还有,以后不要在我车边上抽烟。”   “啊……”艾瑞微微红了脸,侧头嗅嗅自己的衣领,然后道歉道,“我以后一定不会了,不好意思,阁下……”   安卡只轻轻嗯了一声。   副官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知道她可能疲累,便也安静下来。车启动,从悬浮辅助道平稳滑入空中的车流。   轻缓的音乐响起的一瞬间,她觉得世界平静的像无波的水面。   她回头,后座上的首相大人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在养神还是睡着了。最近缺少休息让她显得脸色苍白,却愈发显示出这张脸原来的柔美,楚楚可怜。   艾瑞把视线转回前方路面上,心里发紧。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为了小殿下尽了全力。每个人都没睡几天好觉。   等小殿下回来,大家都放个长假吧。到时候去紫罗兰堡北边的圣瓦伦丁,碧水蓝天沙滩骄阳,过过悠闲的人生。   副官怕打扰到后座的人,只无声叹了口气。   像之前提到的那样,紫罗兰堡,维洛列特的帝星,位于全星际东偏南的位置。整颗帝星多绿地,多海,多丘陵,与北边的瑞德普尔比,四季都气候宜人,夏季没有干旱,冬季也不下雪,非常适宜居住。不过,维洛列特带着寒意的深秋,在南方并不那样明显。秋风刮过来,只让人觉得凉爽,而不会感到寒冷。   艾洛威特的舰长卧室里却冷的像瑞德普尔大雪封山的寒冬。早餐前的一段对话过后,两人都默然吃饭,直到餐盘被撤下去,都没有一句像样的交流。   戴娅好像真的生气了,赫尔因希抬头悄悄看她,在心里嘀咕着,这时候的戴娅看上去又和当时自己成功骗过她发送信息出去时不大一样。   这女人连生气都有两种模样。   但是小殿下此刻没有闲工夫研究戴娅到底是个什么样神奇的生物,也没闲工夫思考她和副官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了。现在的重点是,她说错了什么,而且只有非常紧凑的时间来更正这个错误。   话出口的同时她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带着Alpha的有色眼镜看Omega,假如洛伦和菲奥娜在,她要挨两顿打,再花式赞美她妈一个小时。这事儿以前曾经发生过一次,那时候赫尔因希还小,才刚刚分化,有个什么事情做不过安卡,就说了句不该说的话,大概是Omega就只能做好这种事情之类的。   帝后二人对她进行了严厉的身体和精神教育。小殿下肿着眼睛跪在议政大厅洛伦的位置边上,膝盖下面是坚硬的大理石,菲奥娜在边上吃洛伦剥好的葡萄,洛伦监督着她哭哭啼啼说话。从外貌说到能力说到个人品德,夸得不对还要重新来,说不出来时间无限期延长,最可怕的是那天安卡也路过了。   小安卡来给自家父母传话,循着他们来到议政大厅,看到了悠闲度日的两口子和被生活压弯了膝盖的赫尔因希。她踱步到小殿下面前,摸乱她的发型,第一次对她笑出了声,然后说,“赫尔,看你把自己给折腾成了什么样。”   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赫尔因希都还记得这场悲惨的教训,并且发誓再也不能说出这种话了。   就算是无心之言也不行。   她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做出过这么愚蠢的事情了,小殿下懊悔地想。   该死,她在戴娅面前为什么就这么控制不住自己。   你学了二十年的皇家礼仪呢?!   小殿下反思的时候,全然忘了戴娅是怎么激她的。事实上,如果戴娅像任何一个其他绑架她的人一样,或待她如上宾,或弃她如敝屣,小殿下可以完美维持住自己的端庄仪态,甚至可能早已逃了出去。   可惜这是戴娅。   她对她束手无策,也因此如此爱她。   很久以后,久到两个人正式在一起,小殿下才意识到这一点。   而此刻戴娅散发给她的危险感丝毫不亚于那天生气之前的洛伦。她孩提时代和青春期所有的危险感都在同一时刻涌过来,幼时的噩梦历历在目,让她一瞬间有点想跪下赞美戴娅。   小殿下苦笑,拿出自己A+的社交课成绩,在脑子里慢慢组织语言。   戴娅没有吃多少早餐,可能确实是给赫尔因希闹得没有心情。她转头又去吧台边上摇了杯新的龙舌兰,顺手把脏杯子放进清洗槽,微微甩了甩头发,用右手把披散在肩膀两边的发丝都拨到脖颈右边来,然后举杯准备喝酒――   赫尔因希压住了她的手。   戴娅低头看她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眉间却紧紧蹙着。她挪开赫尔因希的手,又准备把澄黄的酒液往嘴里送。   “您等一下……”赫尔因希只好说,“我有话对您说。”   戴娅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赫尔因希连忙把那句将要出口的话给堵住了,“我不是要说您喝酒对身体不好!”   赫尔因希看不清楚,但是戴娅的嘴角好像勾起了一抹隐隐的笑。她放下方杯,语气平淡,与其说是问,更像是陈述句,“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刚刚是我失礼,也理解您生气的原因,我向您道歉,”小殿下刚刚被戴娅挪开的手往下滑到她小臂,不轻不重地揪着她的浴袍边角,像是不想让她移开目光,“但是说出的话毕竟已经说出来了,我只能向您保证这件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如果您有任何的惩罚或者其他的附加条件,只要在我能够做到的范围内,我一定如数履行。我用紫罗兰堡继承人的名义起誓。”   为了表示她的真诚,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直视着戴娅。戴娅不理会她,举起方杯抿了一口,隔着玻璃看到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一眨不眨,恳切又真诚。   “让我想条件也太没有诚意了吧,小殿下。”戴娅说。   “我和您的见解正相反呢,”赫尔因希说,戴娅看着她,自己又喝了酒,她也没再制止,语气里甚至还有些强压住的雀跃,估计是觉得自己心情好起来了,这所谓的道歉能够说服自己吧?   “如果我愿意让您没有限制的提所有我能做到的条件,您的选择余地不是更大吗?”赫尔因希双手交握放在吧台桌面上,“如果只是我随意想一个条件,您也未必会满意啊?”   最重要的是,万一又惹着你,我该怎么办啊。小殿下腹诽。   “小殿下这么希望给我一个承诺,还解释的这么有理有据,当然也不是不可以。机会难得,您可得让我好好想想。”戴娅用食指敲敲吧台桌面,认真思考起来。   赫尔因希点头,沉默着等着她说出代价。戴娅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端着方杯在吧台椅上转了九十度,侧过身来对着窗外一望无垠的海面愣神。   这种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非常漫长。小殿下等的久了,站姿还是笔直,目光却开始在窗内窗外漫无目的地乱转。   就在她开始感到不耐烦又不敢催促的时候,面前的星盗首领开口了,声音轻而慢,像是在给孩子读一则老旧的睡前故事,   “如果有一天我有生命危险,无论是在哪里,都请小殿下来救我吧。”   她站起来,把手里的酒杯连着余酒都扔进了清洗槽。 12、伪装   赫尔因希听到戴娅的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应。   “怎么,您觉得我是在开玩笑?”戴娅猜出来她犹犹豫豫的原因,擦干净手去换制服,一边问她。   赫尔因希看出来她要干什么,很自觉转过身去不看她,脸微红着回答,“不,我只是没想到您会提这样的要求…”   戴娅看到对着墙站的一丝不苟、好像被罚站一样尴尬的赫尔因希,轻笑一声径直走进衣帽间里,知道这小殿下不会回身,也没关门,对着镜子脱下浴袍。   她把头发挽起来的时候,也能看到后颈那道长而深的痕迹。   然而这还不是所有。从肩颈到胸口到小腹和大腿,有五六处看上去一样老旧的伤疤。经过这些年的保养,旧的疤痕已经褪去很多,但是身为它们的主人,戴娅总是能清清楚楚记起来所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的武器和人。   哪里是鞭子,哪里是枪,哪里是机甲镭射。哪里新,哪里旧。   哪里当初是最疼的。   “小殿下,你或许会觉得这完全没有必要,”她伸手到颈侧摸摸腺体断口的边缘,触到不平整的皮肉,猛然缩回手来,才抖开衬衫穿上,“但是再怎么强大的人,都是有最脆弱的时候的。”   “…或者曾经有过最脆弱的时候。”她改口道。   赫尔因希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虽然是她自己说答应戴娅一个条件的,但按理来说,戴娅身边从来都不缺人,这个请求和谁提,都不该和她提。   她是谁呢,只和戴娅正式认识了五天,还有三天在昏迷中的敌国皇储。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的“合作伙伴”。   但是戴娅的这个语气,却莫名让人觉得她此刻脆弱又无助。   好像自己是唯一一个能够把她拖出深渊的人一样。   “抱歉…”这两个字不知道为什么就从她嘴里冒出来了。然后赫尔因希意识到自己又在胡乱说话,连忙闭了嘴。   “没关系。”戴娅的回答也莫名其妙,接着一只温软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小殿下一国皇储,将来统帅全帝国四十个星系,想来救我一命也只会是举手之劳吧?”   “啊,那当然。”赫尔因希恍然大悟,原来戴娅想的是那么远之后的事情,“到时候,我定然不会食言。”   戴娅单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转头去了浴室。   赫尔因希站在原地没有动。   话都给戴娅说开了,这种界限模糊不清,甚至根本不会发生的承诺该让她开心,戴娅明显消气了该让她放松,可刚刚让她触动的那句话始终盘亘在她脑海里。   还有戴娅说的没关系。   这个Omega到底在想什么。   小殿下心里又躁起来,决定先不去想这些烦心事。   戴娅束好头发出来,穿着和自己一样的米白外套,深驼色长裤,只加了一件看上去非常厚重的白色绒面斗篷。她行走间斗篷的边角翻卷起来,能够看到金色内衬。   在南方联盟,特别是艾洛威特,这件斗篷是区分保密层的高等将官和舰长的唯一标志。   赫尔因希很早之前就知道这点。她成年后不久,为了震慑当时的元老院,洛伦为她打造了一艘属于紫罗兰堡亲卫的护卫旗舰。   这艘用赫尔因希的中间名命名,叫做舒尔茨的星舰,虽然吨位没有艾洛威特那么大,船员人数也不过三万的驻守亲卫军,闲时同卫星一样被当做训练基地使用,但由于搭载大量的机甲和联结武器,对操控精神力的需求同样到达了S级。   当时全帝国唯一符合要求有没有专属战舰的赫尔因希理所应当的成为了舒尔茨的第一绑定操控者,实至名归穿上舰长制服。也是在那时候,她了解过各个国家的制服区别,权当给自己增长见识。   像瑞德普尔和格林威尔一样,维洛列特的舰长制服和保密层将官的是不同的。除开军衔区别,连制服的颜色和绣线也不一样。舰长的制服颜色与皇族礼服非常相似,绣工细致,极尽繁复,且为了移动方便没有设计斗篷。   而艾洛威特的制服刚好相反。舰长制服除了军衔和那件斗篷,和普通保密层制服没有什么区别。   戴娅接受采访的时候,曾有记者就这独特的设计提过问题。   当时她说,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建立这么出色的一个舰队。然而既然自己能有幸领导他们,那么她作为舰长,理应负起最大的责任。而这斗篷就象征着这样一种责任。   “怎么说呢…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吧。”女人撩起斗篷的一角,展示内里的细节,一边微笑着回答。   此刻真的看到她穿上这件斗篷,小殿下蓦然想起这幕来。   戴娅从门口的挂架上拿了顶军帽准备戴上,回头看见赫尔因希站在原地发呆,目光随着她的步伐移动,脑门上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微微皱眉,最后还是把帽子挂回去,开口招呼她,“请跟我走,我带您去见一个人。”   赫尔因希点点头,同她一起出去。   戴娅挑的时间刚好。一天刚刚开始,这时候各个部门都基本上在开例会,总结昨天的情况,准备舰桥会议。两人一路下楼到会议室,路上竟然没有看见一个人。   “您这样万一被人认出来,我们都不好办,”赫尔因希正在惊讶着,戴娅同她解释,“我让威廉暂时封锁了我们走的这段通道。”   会议室的门滑开,柯丽尔抱臂站着,手边的凳子上还坐着一个Omega,发色和副官非常相像,却是浅非常多的淡红色,短发抹了发胶直挺挺地竖着,此刻正在个人终端上翻阅资料。   见到戴娅走进来,他迅速在柯丽尔身边站好,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着欢迎两个人。戴娅也对他微笑了一下。   两个Omega这边和谐的很,Alpha之间却充满了火/药味。副官的视线碰上赫尔因希的时候,小殿下心里那点被戴娅生气压下去的不爽快又回来了,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副官见状愣了一下,原来只是冷淡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尖锐。两个人的对视简直能够迸溅出火花,柯丽尔那边还好,顾着赫尔因希毕竟是尊贵的客人,也就眼神凶点;赫尔因希又闻到那股薄荷味,恨恨咬着下嘴唇,想到今天早上,费尽力气控制自己不去找些什么发泄。   三秒之后,戴娅问候完柯丽尔身边的男性Omega,挑眉转头看过来,两个人不约而同转开脸,因为她的视线收敛了自己。   “正式介绍一下,希尔,这是我的副官柯丽尔,柯丽尔・弗里德里希。柯丽尔,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希尔。昨天被我捡回来的,我看她没爹没娘的,以后就随我姓昆尼希尔格好了。”戴娅微笑着瞥她一眼。   赫尔因希:…   不,为什么你给我写的那五十多页设定里头没有告诉我这些。   柯丽尔伸手过来和她握手,她能感觉到副官眼里调侃的笑意,又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男性Omega面前说破自己的身份,不能出声反抗戴娅的恶趣味,小殿下只能在心里翻白眼。   “希尔,这位是里奥纳德,里奥纳德・弗里德里希。”   她也同他握手,男性Omega的信息素是种干净的肥皂味,一点都不吝啬笑容,“你好!赫尔因希殿下。你可以叫我里奥!我刚刚从阁下和姐姐那里听说了你,很荣幸能帮到你!”   他说着扬起手上的资料,正是赫尔因希收到的那份自己的背景文件。   赫尔因希:…   她刚刚应该果断反驳戴娅的。她真的没有默认自己随戴娅姓了啊。   柯丽尔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两三句就说漏了嘴,用手肘捅了下里奥的后腰。   里奥吃痛,捂着腰往戴娅那里凑,嚷嚷,“小殿下,不是,希尔,姓阁下的姓没什么不好的啊,至少我们能帮你光明正大走后门啊,你以后就是阁下失散多年的妹妹,塞进亲卫多容易啊…”   他还没说完,柯丽尔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跨步过去把里奥从戴娅身边拽回来。   “唔…你干嘛捂我的嘴…喂!”   “你给我少说话,干正事。”柯丽尔把他按在椅子上,然后提过来一个黑色皮质箱子。   戴娅看戏一样看两个人互动,嘴角挂了一抹笑,放松身体靠在桌沿。   “好好好…”里奥拿开副官的手,打开箱子拿出方块大小的结晶体和很多调试设备,一一连接自己手腕上的终端。   “这是皮肤投影?”赫尔因希好奇地探头过去,有些惊讶。   皮肤投影说白了是种个人终端的插件。通过在颈部和头部装备相应配件接入精神力,能够实时模拟并微调容貌和肤色发色。   为了避免这种技术被用于各种犯罪活动,这种插件售价很贵不说,每一个售出的插件都有使用者登记,且必须由执照鉴定的调整师来做容貌设计,并录入档案。   像军事或政府官员的脸,就是严令禁止微调的。所以赫尔因希也没见过真的皮肤投影。没想到竟然能在艾洛威特亲自用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戴娅说白了就是一强盗头儿,有什么是她搞不到的呢。   “是的!您这个定制款是现在最高级的,一副投影要将近二十万联盟币…就是十八万紫罗兰币呢。阁下可给你下了大手笔。”里奥端详着手里的小方块说。   赫尔因希闻言转头看戴娅。女人靠坐得闲适,斗篷揽到胸前用双手抱着,意识到她的视线只耸了耸肩膀。   赫尔因希转回头去。   反正又不是她的钱,不关她的事。   “好了,您试试?”半晌,里奥让她伸出个人终端的转接口接入软件,给她左右耳朵各夹了个耳夹。耳夹上镶着一块闪闪发亮的宝石――实际上是个微型全息投影仪。   “我觉得很完美!”里奥笑着递给她一面镜子。   她的容貌其实并没怎么变,投影只稍微改动了她下颌的弧度,加上几颗小雀斑,再改变了她的瞳色――从之前非常有家族代表性的深紫色变成了戴娅的浅金色。   虽然都只是细微的改动,但是配合在一起看,赫尔因希和新闻里经常出现的维洛列特殿下已经非常不一样了。   “我也挺满意的,谢谢你。”赫尔因希回答。   花了十分钟时间,里奥给她简单讲解了皮肤投影的使用规范,嘱咐她有问题就来找自己,才恭恭敬敬的和戴娅报告他们已经完成任务了。   戴娅点点头,示意两个人先离开。然后她站起身来,整理好衣服,也准备出门。   “阁下,我们要去哪儿?”赫尔因希快步跟上她,很快代入了希尔的人设。   “我猜你想熟悉敌方主舰已经很久了,”戴娅领着她往电梯走,似笑非笑,“我来带你看看艾洛威特和舒尔茨到底有多大的区别,没见过世面的小殿下。” 13、八卦   被戴娅这么一调侃,赫尔因希意识到自己这两天确实一直在打这主意。戴娅这么大方,倒显得自己之前实在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小殿下赧然,暗自庆幸有投影帮她遮着,连忙说,“不论操作系统的等级和它的归属,艾洛威特旗舰单从结构上看,都是太空建筑史上里程碑一样的作品。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想要参观一下。”   戴娅对赫尔因希这奉承没什么反应,威廉却非常受用。它在两人踏进穿梭梯之后把她们带到安检层,途中不停用机械音介绍周边的设计,生硬的语气里竟然还带着几分得意。   舰长阁下由着智脑吵闹,同赫尔因希慢慢地走。   里奥一番忙活之后,时间已经将近中午,早会也大都结束,但是看到她们经过的人不约而同的都只和戴娅打了招呼,接着就转开视线,不再打扰她们。   赫尔因希估摸着,这也是艾洛威特的一种规矩。一方面,不受到戴娅承认的人不受到任何人承认;另一方面,舰长的私人生活不应该被随意窥探。   这海盗窝里的纪律还真像维洛列特一样严明。   过了隔离门之后,守在隔离门边上的两个亲卫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戴娅解下斗篷放到其中一个Beta怀里,眼睛瞟了站在一边的赫尔因希一眼,对两人说,“这是希尔,我最近认识的孩子,过几天会去总兵营。”   那个抱着斗篷的Beta听到她这番话,冲赫尔因希温和的笑了一下。另外一个Alpha非常干脆的过来和她握手,“阁下推荐的人每次都不会太差。别担心过几天的考核,好好发挥,希望过几天你能有幸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赫尔因希明白过来,感情戴娅帮人走后门是个老惯例了。里奥之前说的那一些也不全是瞎嚷嚷。   她松了口气,毕竟这是在南方联盟,人生地不熟,叫她毫无群众基础的和一群整天一起训练的士兵竞争,还蛮有压力的。虽然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抱大腿的一天,但戴娅的“举荐”对她有益无害。   她笑着回应两人,也对戴娅点点头,“谢谢阁下。”   戴娅闻言嗯了一声,伸手过来揉了下她额顶,搅乱她刘海,先往前走了。   那个Alpha跟着先走了,而Beta留在原地忙活。赫尔因希慢下脚步来等她。两个人正式互相自我介绍,小殿下也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阁下对你可真亲密呢,像对待亲人一样。”内奥米此刻正在折叠厚重的衣物,那斗篷看起来比她还要高,她颇有些吃力,“除了柯丽尔中将,她很少和人接触的。”   “是吗?”赫尔因希装着一脸惊讶的样子,接过来帮她折好,考虑到自己不上不下的身份,还是没有帮她拿,转手把斗篷还给Beta。   “唉,我们和中将也没有办法比啊。中将陪在她身边将近二十年了吧,”内奥米抱住斗篷,托着下巴思考,“虽然我们都不会在阁下面前提起,也确实没有能配得上阁下的Alpha,但是有个人陪着,还是挺好的事情。”   “啊,你别介意。我们亲卫有的时候就像个大家族,阁下是我们最操心的那个孩子,”她有点尴尬的解释,“跟阁下相处久了,很难不关心她的。”   “没关系,事实上,我也有些好奇,”赫尔因希和她加快脚步,打算追上走道前方消失的两个背影,一边套话,“所以她们是互相喜欢的吗?中将和阁下。”   Beta笃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啦,你跟我们相处一段时间也就会慢慢明白…”   她琢磨着要怎么说,“对阁下来说更像是身边缺一个人,刚好中将在她身边而已吧。对中将来说,要比阁下更复杂一些…”   看到前方两个人的背影又重新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内奥米可能是怕戴娅听到,乖乖闭了嘴,不一会儿又憋不住了,凑过来在赫尔因希的耳边小声嘟囔,“你要是想知道,亲卫内部八卦群可多了,等你考核进来咱约一顿,我带几个好姐妹慢慢跟你说啊。”   赫尔因希脸有点抽,转过头去看她,Beta正用袖子捂着脸嘿嘿嘿地笑。   为什么这些人都一副她已经是自己人的样子?防范意识也太低了吧。   “你怎么什么都和我说啊,我还不是亲卫呢。”她哭笑不得地问。   “阁下都这么信任你了,我们为什么还要瞒着你啊?怕你向阁下告密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们的八卦小分队这么多年没出过意外,”Beta拿眼睛斜赫尔因希一眼,“但是你要敢告密你等着啊,那叫做亲卫统一战线终于出了个叛徒。你听说过一句古话叫做过街老鼠吗?”   赫尔因希:…   “哈哈哈哈哈哈别吓成这样,”内奥米往上掂掂戴娅的斗篷,空出一只手来勾她的脖子,“阁下和中将明里暗里都知道啦,她们其实都不在意呀…”   她这句话说得有点大声,此刻两人又离戴娅那边挺近了,戴娅听到自己的称号,一转身就看见勾肩搭背窃窃私语的两个人。   “…翰恩。”她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男性Alpha。   翰恩重重地、非常故意地咳嗽了一声。   内奥米嗖得一下把手臂收回去了,抬头一身正气地道歉:“阁下我们错了!我们不是故意说您八卦的!而且我们刚刚什么重点也没有聊到……”   她一边说着一边弯腰,还伸手过来试图把赫尔因希的脑袋压下去和她一起鞠躬。   小殿下在心里捂脸,从她手掌底下逃出来,好整以暇地看一眼戴娅。   戴娅没理她,对着Beta问话,“内奥米,你刚刚说我不在意?”   “呃…您之前不是还跟我们说…”   “不管我之前怎么说,我此刻相当、非常、极其在意。”   戴娅说话一向不嗦累赘,此刻用了三个近义词,该是真的非常在意了。她甚至都没展开精神力威压,赫尔因希就看见隔壁的人在拼命向自己眨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已经泪水盈盈,眼看就要滴落下来。   赫尔因希:???   你们艾洛威特的亲卫一个个都是戏精的么?   戴娅有些无奈地偏过头去,和翰恩说了什么。他从前排退回来,让赫尔因希先陪戴娅一会儿,然后顺势揽住了哭得伤心的Beta。   哦,这两位原来是这种关系。   小殿下微笑着给两人留出交流空间,想着自己此刻做预备亲卫的本分,两三步追上戴娅。   后边的内奥米看两人又走远了点,打了个哭嗝,迅速冷静下来,挪开戴娅的斗篷,拿翰恩的袖子擦眼泪,“翰恩,这孩子不会装可怜,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翰恩点点头:“确实。”   “我刚刚都那么用力眨眼睛让她一起哭了,她一点暗示也没接收到。你又不是不知道阁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翰恩:…   “…你得教教她,以后要是学不会你这看家的本事,就别成天招惹阁下。”   狼狈为奸的两个人收拾齐整了,才去找戴娅和赫尔因希。   安检层出来,走一段不长的路,就是另外一排专用穿梭梯。拥有全舰艇的最高权限,这些穿梭梯除了保密楼层,几乎可以连通到旗舰的每一个角落。   “小殿下想从哪里开始?”戴娅看到后面两个人还没有追上来,换回了原来的称呼,“军械库,训练平台,主甲板,还是活动中心?”   “客随主便,阁下选吧。”赫尔因希饶有兴致的研究穿梭梯边上挂着的舰艇结构图,倒也真的没什么想法。   舒尔茨是维洛列特的制式舰艇,一应配备都和正常军用舰艇一样,可以随时出现在战场上。   艾洛威特的职能则复杂的多,设计构造也非常独特。真正到作战时,主力往往不是旗舰本舰,而是基本上靠戴娅的S级精神力一个人支撑起来的强大联结系统和这个系统挂钩的无数中小型舰艇。旗舰上的各种重型武器虽然伤害惊人,却常常因为移动能力和地形限制无法发挥作用。   小殿下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内部有酒店、通商口岸和花园的舰艇,此刻真是好奇的不得了,恨不得把整个艾洛威特都逛一遍。   “那就从最后开始吧,到活动中心刚好中午,能用个午饭。”戴娅移步过来和她并肩看构造图,“今天肯定逛不完所有的地方,但是小殿下是贵客,我一定尽力当个合适的导游。”   这时候,穿梭梯到了,通道那边也同时响起内奥米和翰恩两人的声音。   赫尔因希站在原地,左手在控制面板上按住开门键,想等两人过来一起走。   戴娅越过她,牵起她右手,把她往穿梭梯里一拉,赫尔因希猝不及防,不轻不重撞进她怀里。   她回头,从关上的穿梭梯门缝间看见通道尽头出现的两人身影。   “啊。阁下扔下我们走了。”内奥米看到在他们面前关上的梯门,连控制板都一并黑屏了,“威廉威廉,威廉你在吗?”   “什么事?”威廉出声。   翰恩想了一会儿,“阁下和希尔现在在哪儿呢?虽然想过去阁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还是陪着她比较好。”   “阁下刚刚吩咐了,不能告诉你们她去哪儿了。还说你们今天找不到她,晚上就一起去绕机库跑五十圈。”   翰恩:…   “内奥米,你完了。阁下已经不吃你这套了。”   内奥米心里只想哭。   穿梭梯里打着暖黄色光,高速穿梭的时候亮度自动调暗,戴娅拥着现在还愣在她怀里的小殿下轻声笑。   “小殿下还会投怀送抱呢?”   赫尔因希从她温软的怀里挣出来,翻个白眼,不和她斗嘴。   “这里是舰艇中心的最高点。到舰尾大概要五分钟,”戴娅退开,可笑意不减,“现在,烦人的灯泡走了,小殿下介不介意告诉我,刚刚你们在聊什么八卦?我也感兴趣的很。” 14、参观   整个空间里只剩下穿梭梯运行时发出的轻响。   赫尔因希的脸有点烫。她偏过头,声音很轻,“是内奥米硬要跟我说的。也没什么内容啊,就…舰艇上的生活啊,大家的爱好啊…之类的。”   “话说回来,您和亲卫之间相处的可真好,”小殿下迅速转移话题,眼睛盯着梯厢上的装饰挂画,“要是维洛列特的亲卫有您的半分好,我也就满意了。”   事实上,维洛列特的帝星亲卫舰队在被赫尔因希接手之后,也都和她保持着很好的关系。帝星上辛辛苦苦为赫尔殿下操心的艾瑞听到这话,怕是要吐血。   她此刻实在无可奈何,只能搬出自家亲卫来损一损。   边上的人没有说话,但是小殿下听到了什么OO@@的声音。   接着她的耳垂突然被人捏住,一瞬间又麻又痒的感觉顺着她脊柱往下窜。她没动,脸上却更热了,腰还有些软。   那人察觉到她敏感,手顺着她耳廓滑,末了还恶劣地揉了一下。   想都想得到戴娅此刻脸上挂着怎样的坏笑,赫尔因希下定决心不去看她。   “小殿下,我还以为你会更敢作敢当一点呢,”戴娅带着明显笑意的声音响起,离她非常近,“像你今天早上那样主动承认错误。”   “阁下,一码归一码,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另外一个人的温度就在她身边,玫瑰香味包裹着她,手滑下来落在她后颈腺体的位置上,皮肤和皮肤接触的地方暖烫,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声音都变了,“今天早上那么说是我不对,可刚刚我和内奥米也只是在寒暄闲聊而已…”   “我现在觉得,早上也许是我错怪你了,”戴娅最后在她后颈上也揉了一把,感觉到小殿下又是一个激灵,眼睛微红,才满意地退开,“小殿下。你该去照照镜子。”   赫尔因希脸上热度还没退,扯好衣领,只转过去面对穿梭梯大门。穿梭梯的新风系统效果很好,也挡不住此刻Alpha身上愈发浓郁的信息素味道。   很重的檀香木味和桂木味,掺着牛奶味。闻上去干燥、微冷又香甜。平常是沉稳厚实的檀香大行其道,被她这么一逗弄,木质香味渐渐模糊起来,留下越来越明显的甜软奶香。   像在吃奶糖。   戴娅穿回手套,禁不住小声笑起来。   穿梭门一开,小殿下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视线在各种指示牌上简单扫过,接着闪身进了洗手间。   咔哒一声锁门。   戴娅让她照照镜子,她心里抗拒,此刻也无法避免的看到了。自己的脸和耳朵都泛着一层薄红,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羞窘。眼角也像哭过一样,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   赫尔因希低下头去,开了最冷的水洗脸。   她出来的时候,戴娅正百无聊赖地靠在走道边上举着个人终端,低声说着什么。想过去是在和威廉沟通舰艇事务。   赫尔因希过去,戴娅直起身,关掉终端,看着她还有点肿的眼角,“抱歉,刚刚有点过分了。”   赫尔因希做好了她要继续逗自己的准备,闻言有些惊讶,顾自往前走,声音还是闷闷的,“我真没想到您也会主动道歉。”   “嗯?”舰长阁下消化了她话里的意思,又笑开来,“我当然会道歉,不过小殿下希望我继续做我刚刚在做的事情的话,我会更擅长那些。”   赫尔因希只当自己没听到。戴娅看她那样子,勾着唇角跟上她,一路无言。   良久,赫尔因希张张嘴,打算问些什么的时候,四周突然打来刺眼的光。她抬头一扫,面前是开阔的巨大空间,不同型号的机甲像猛兽匍匐着,静静沉睡在固定架上。舱室尽头是接驳舱门,此时没有打开。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大都是普通层的士兵,两人的制服非常扎眼。   她们已经在机库了。   戴娅往前走了两步,示意她跟上。赫尔因希压下心中的问题,两个人穿梭在一排排机甲中,时不时遇到其他人,就简短地打个招呼。   “这里的所有机甲都在使用中么?”小殿下终于把神志拉回参观里,靠近一台机甲,轻轻用指甲刮过合金镀膜的表面。   “是。每台机甲都有对应的军牌和序列号,”戴娅指指机甲内肘的部位,“有的时候操纵者尸骨无存,我们也能由机械零件的编号推断出哪位士兵牺牲或失踪了。”   “我知道维洛列特没有这样严密的登记政策,但在我看来,每个人都值得被铭记。”她看上去非常认真,等到视线与赫尔因希对上,才直视着她解释。   赫尔因希点了点头,“确实。亲卫内部也正在推行这种绑定制度,但是想要推广到每个低级士兵身上还是需要成本和时间的。”   “贵国贵族根基太深,有些人一开始就没有把所有人的命放在眼里。”戴娅淡声说。   戴娅分明知道她国内的情势不是一天两天了。   昨天晚上的一系列问题又在小殿下脑海里过了一圈,结论自然而然地蹦了出来。   她所有的猜想都是错的,戴娅不是在和元老院合作。   戴娅说的那些夸奖她相信她的话,也都是假的。   此刻她该紧张起来的,但是脑子里就像有一团浆糊阻止她得出理智的结论。   戴娅昨天晚上对她说,只要她好好合作听话,就很快能知道一切…   自己像被驯化的野兽一样接受了她的话,如此轻易地相信了她。   “小殿下,又在想什么?”戴娅的声音惊醒她,两人正站在一排新的制式机甲前,“我知道您在维洛列特肯定也有用得顺手的爱机,但是过几天您在麦林要用到机甲,让我给您去贵国帝星取恐怕不大现实。我想您要先挑一台制式机应付一下。”   一份目录已经躺在她邮箱里,她浑浑噩噩,打开来扫了一眼。   机甲的生产商大都位于资源丰富且科技较为稳定发达的维洛列特和格林威尔。格林威尔和南方联盟交恶不是一年两年。早些时候,艾洛威特里很大一部分的高级机甲来自于维洛列特,再经过尼斯诺堡的改装加工。   后来南方联盟和维洛列特的关系也渐渐变差,不得不自己研制并生产机甲,但这些机甲在细节上还是隐隐带着维洛列特的风格。   赫尔因希自己的专用机甲也是由维洛列特的制造商生产并进行改装的,她一眼就在目录里找到了自己改装机原型的艾洛威特版本。   她把数据按照自己往日的习惯做了微调,也提了几个改装要求。戴娅没说什么,接过去嘱咐工程师,两个人就继续往舰艇中部走。临近出口,赫尔因希突然问,“您的机甲是什么样的呢?我能参观一下吗?”   戴娅很少亲自使用机甲上战场进行作战。尽管如此,旗舰的舰长如果没有机甲也太不像样了点。   舰长阁下好像早已预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带她去了另外一个小机库。就在制式机库边上,里头存放着保密层使用的所有机甲。这些机甲大多是经过改装的,需要隔离出来做特别养护。   最深处,是一台涂装刷成大红色的改装机甲。赫尔因希一眼就看出来,这台机甲和自己的原型机甲是同一台。   目录上的原型机甲有一千多台。就算不算上性能稍差的中低级机甲,可选范围也有将近一百种。考虑到发动机、加速器、武器搭载槽等等硬件的不同,操纵者根据自己的习惯选择不同种类的原型机是很正常的事情。保密层机库里机甲也相当多,但是和戴娅用一样原型机的只有一两台。   可偏偏戴娅的原型机和自己一样。   戴娅摸着机甲头部的艾洛威特标志笑道:“小殿下,缘分缘分。”   赫尔因希干笑,“那可不是。”   心里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两个人出了机库,用尾舱的穿梭梯到了训练平台,通过平台边上敞亮的玻璃看到下方主甲板上繁忙的各种人,戴娅时不时和她介绍一两句,她应声,一直有些心不在焉,问的问题也很少。   戴娅能够猜到她在纠结什么。她没有像昨天那样费心解释,由着小殿下自己想出一个结论来。   两个人又穿过训练区,站在通往活动中心的自动门前面。   “这儿是整个艾洛威特的活动中心,一天二十四小时基本上都很繁华。”戴娅在门打开之前解释。   倏地,和钢铁的灰黑不同的颜色涌进她的视野里。   整个空间的穹顶很高,顶部是几盏大水晶吊灯,洒下来细碎的暖光舒适又温馨。从吊顶下来,十几层的舱室都是不同的商店,酒店或餐厅,四面有不同的穿梭梯联通。店家在靠广场的栏杆上都摆着不同种类的盆栽,再加上一层她们面前的人造花园,鲜花似锦,绿意盎然。   仔细研究,这些舱室有的是被上下打通,有的是被左右打通的。人流穿梭不息,远远近近的交谈声同时被耳朵接收到,整个地方看上去十分繁乱,但乱中有序。   今天大概是休息日,因为行人熙熙攘攘,通常是一家子或者一对儿。其中的一个或者两个人穿着制服,和亲人爱人开开心心地挨在一起。孩子们在一层的广场上奔跑,家长在边上含笑喊着什么。   赫尔因希怔在原地。   戴娅在她身边的一张长凳上坐下,看着她张大眼睛,看不够一样四处扫视观察,说:“在这里,你永远都不会是舰长或者保密层人员。”   面前的人听到她说话,转头过来看她。   她们此刻在一楼相当醒目的地方,周围穿白色制服的人也不是没有,但真的没有人过来和她们问好。偶尔有戴娅非常熟悉的下属,也只是和她微微点头。   “你和我和他们一样,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都只是普通人而已,”戴娅示意她坐下,“这样的地方,我找了很久,但哪里都找不到,就只能自己建了一个。”   “小殿下,你想的没错。我留你下来,虽然有目的,但更多不过是想让你看看不同的景色罢了。”   “艾洛威特和我本身,对你毫无恶意。” 15、参观II   ――艾洛威特和我本身,对你毫无恶意。   戴娅说得真诚,赫尔因希一瞬间想了很多。   这两天相处的情形在脑海里闪过,每个她能想到的细节纷至沓来,聚沙成塔。她心里不敢确信,却模模糊糊有了很多猜测。   赫尔因希在戴娅身边坐下,手撑着椅子抬头欣赏周围的景象,沉默良久,最终如释重负般笑道:“现在除了相信你,我还能做什么呢,阁下?”   “那就足够了。”戴娅看着她轻声说,又一次伸手过来,想要和她握手的意思。   赫尔因希下意识递出手去,这次握手却并不像两人上次一样短暂又官方。戴娅反手勾住她,站起身,直接把她从位置上拽了起来,然后牵着她往左手边的穿梭梯跑,对她说:“小殿下,跑起来。”   “啊?”赫尔因希被拉着不由自主地迈动步伐。   戴娅回头对她笑了一下,视线望向四五楼的右侧走廊,在高处盘亘。赫尔因希也往那边看,什么也没有发现,徒然被她拉着半走半跑。   她带着她快速穿行在一层的人流中,接着一头扎进穿梭梯边上一家卖饰品的小店里,从琳琅满目的发饰展示板之间侧身走过,踏着店家用水晶挂件装饰的楼梯上到二层。店里的各色光源被装饰、摆设和玻璃揉碎了,照在地面和墙壁上仿佛披金戴银的纱锦。   楼梯狭窄又陡峭,戴娅却轻盈的像只鸟儿,翩然从各种灿烂的华缎间穿梭而过。   赫尔因希看出来她在躲什么人,知道现在恐怕不是问话的时机,身体紧紧跟着她,眼睛也一刻未离开过她。   戴娅在饰品店门口探出头来观察,很快又拉着她钻进了左手边第一台穿梭梯。穿梭梯里已经有不少人,她们靠近的时候梯门正在关闭,舰长阁下用手臂挡开滑门,说声抱歉,就带着她硬生生挤了进去。   轿厢里有不少认出戴娅的人,都投过来诧异的视线,又看到赫尔因希,发出几声善意的哄笑。   小殿下又一次被她揽在怀里,只能无奈地蹙眉。穿梭梯里有些闷,两个人此刻都在微微地喘,她能够感受到耳边的吐气声,背后随着呼吸起伏的柔软峰峦,和戴娅比平常要快的心跳。   该死,脸别红啊。   她伸手上来,给自己的脸扇风。   好容易熬到穿梭梯一路上到十一层,轿厢里人陆陆续续出去,戴娅才轻轻推她,示意她到了。   这层看上去是比较高级的餐厅。人少,也更凉快。赫尔因希走出穿梭梯,微风拂过来,一身清爽。她暗自松了口气。   “所以…阁下刚刚是在做什么?”   戴娅指指对面低层的栏杆,没有卖关子,“内奥米和翰恩在那边紫色霓虹灯的药店招牌边上。”   赫尔因希恍然大悟,再次探身出去看,果然看见两个白色制服的家伙沿着回廊往前走,眼神还在上下扫视。   她刚刚捕捉到两人的身影,戴娅就把她往内里扯了扯,确保她们没有暴露在两个亲卫的视线里。   “这…您躲他们干什么呢?”她不解。   “艾洛威特也是有规矩的,”戴娅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俩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告诉他们找不到我就去机库跑五十圈。你看把他们给急的。”   赫尔因希想想机库的大小,哭笑不得,“您可真爱玩。”   “小殿下可还不是陪了我一路嘛。”戴娅转身引着她进入一家餐厅,“放心,他们会找到我们的。如果真的找不到,那他们这么多年亲卫也白当了。”   这家餐厅装修简约,却从一砖一瓦的细节里透露出古老华贵的气质来。店员看到戴娅,连忙带着她们径直往深处走,穿过大堂,进到最里靠窗的一个包间。   “这家店是我惯常来的,内奥米和翰恩也知道,”戴娅把菜单终端打开,朝向赫尔因希,才递给她,“喜欢什么就点什么,我猜这里也合你的口味。”   小殿下粗粗扫过菜单,才发现这家店竟然做的是紫罗兰堡的本地菜。   “阁下这里从来都不缺惊喜。”她从第一页开始细细地看,眼睛都在发亮,毫不吝啬称赞。   戴娅看她满足又认真的样子,轻声笑,站起来给两人倒好茶水,再支开窗子。   小殿下被折腾了一整周,思念的菜有很多,想来想去也下不了决定,干脆点了所有现在想吃的东西。她手指在虚拟屏幕上虚虚点了几下,把终端反过来递给戴娅,“您也看看,我点好了。”   戴娅接过去看,扶着额给她点的四个荤菜加了一个青菜。   “小殿下,我们两个人,您打算这顿饭吃进去一个全烧乳鸽,一份蜜汁大虾,一份麻辣大排,和一份糖醋里脊吗?”   “啊不…当然可能会有点多,我也不想浪费,您可以酌量…酌量减一点?”   “或者,您可以让他们做小份的嘛。”她捧着脸看戴娅,诚恳地提意见。   戴娅看她半耍赖半撒娇的样子,最后亲自出门嘱咐,把十几年都没怎么用过的舰长特权用在了减少餐厅菜的分量上。   桌上没有她讨厌的东西,四道肉菜也都在,分量刚够两个人。   食物的蒸汽升腾起来,两人碰杯。赫尔因希吃得香甜,还顾着仪态不算狼吞虎咽,却也隐隐有吃得太忙不想理戴娅的意思。   舰长阁下则有耐心的很,慢条斯理的,“所以,半天参观过去,小殿下现在觉得艾洛威特怎么样?”   “菜色好吃给加分么?”   赫尔因希差点噎到,喝了一大口茶。估摸着自己也有五六分饱了,放缓了夹菜的速度,“您当我在给您的舰艇做考核吗?”   她本意是开个玩笑,戴娅竟然认真的回答了。   “不算是考核,更像是投票吧。”戴娅撑着下巴,看窗外川流不息的行人和偶尔划过的广告飞行器,眼睛里像蒙了水雾,“您看多了景色,就自然会有最喜欢的一处地方的。这里的山好水好人好,那里也许没这么好,比较就出来了。”   赫尔因希愣住,听她突然说这些只觉得莫名其妙,停了筷子。   “如果艾洛威特对你来说算是个好地方的话,我当然希望你最后能走到我这里来。”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的声音陡然变轻。   赫尔因希想要追问的时候,戴娅却将视线从窗台收回来,转开了话题。   “总之,您在这儿生活得满意就再好不过了。您还有什么关于艾洛威特的问题,就一起问我吧。”   “我肯定是知道的最清楚的。”   被她一提,小殿下还真的想起来她在机库之前本来要问,结果被她自己一通纠结忘了的问题,   “您这么一提醒,我还真的有个不知道该不该问的事情。”   “说。”   “按我对S级舰艇的过往知识来看,舰艇智脑系统联结需要同等级的精神力进行绑定操作吧?您是艾洛威特唯一的绑定者,可是艾洛威特毕竟不能直接出现在战场上,那万一有意外情况出现,您必须亲赴前线,暂时不能自己和威廉联结了,该怎么办呢?”   赫尔因希说得详细,心里却有些忐忑戴娅会不会回答。事关后路,这该是高级机密。自己毕竟还不在保密层内,于情于理都不该知道。   她虽然好奇,但也明理。   戴娅却好像早已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因为她没有多想就给出了回答,“这很简单。”   “A级Alpha的精神力其实只比我弱一些。我不在的时候,柯丽尔在亲卫中有专门选出的五人也都是顺位链接绑定者。用聚合器聚合精神力之后,他们的精神力可以暂时和S级媲美,这几个人又熟悉我和威廉,基本上能支撑到我回来。”   “不过这对她们的消耗也非常高,等于我们一次性会失去很多好手。”   “这当然不是万全之策,但是对我来说,单枪匹马独闯敌营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她颇为怀念地笑,“小殿下您一定没有经历过,但是驾驶着机甲把对方的小型舰艇硬生生破成两半是件非常爽快的事情。”   赫尔因希:…   “况且,你…”戴娅还想说什么,两人包厢的窗户底下却突然窜出两个人来。   “阁下,我们找您找的好苦啊!”内奥米伸手矫健地翻进包厢,扑通一声跪倒在戴娅腿边,“说好了!找到您就没有五十圈了!”   翰恩还保持着伸手抓她领子的姿势,此刻趴在窗台上苦笑。   戴娅:… 16、参观III   戴娅看着亲卫有门不走偏偏翻窗进来,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内奥米膝行两步,凑的越来越近,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眼看又要哭了。   赫尔因希:…   眼泪说来就来,原来你都是装的。   “内奥米。”戴娅深吸一口气,有点儿头疼地开口。   “…阁下,抱歉,我尽力了。”翰恩看情势不对,干脆也翻窗户进来,双手扶住内奥米的肩膀,用力掐她,“您千万手下留情。”   “一半的量我们还是能够跑的,再多恐怕明天出勤会有问题。”Alpha低头承认错误,“是我俩太心急,打扰到您了。您继续说,我们这就再翻出去,您说完再叫我们。”   然后他攥着内奥米的肩膀往上提,让她站起来,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又依次从窗户爬出去。   好像刚刚辣眼睛的一幕完全没有发生。   戴娅:“…都给我回来。”   翰恩还趴在窗台上,面色为难,“那个,阁下,对面有人在看了。咱的制服这么明显,万一被认出来对亲卫的声誉多不好…”   “我是让你们走正门回来。”戴娅的声音愈发低了,夹着一丝不耐烦,“再多说一句就都跑一百圈。”   两个人的背影灰溜溜地消失在视野尽头之后,她看看桌上剩余不多的菜,拿起终端结账, “抱歉,中午的休闲时光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我很尽兴,”赫尔因希擦干净嘴唇,“谢谢您的招待。以后如果您来紫罗兰堡的话,我一定也好好请您吃一顿。”   “好啊,”戴娅一点不客气,又问,“小殿下会自己做菜么?”   “会一点,算不上熟悉,但至少烧不了厨房。”赫尔因希诚实道,“高等学院在帝星卫星,往返麻烦。我上学的时候住校,经常自己做饭。”   “那用不着去紫罗兰堡,您有空给我做一顿就好,”戴娅听到敲门声,估摸着是两个亲卫,站起身走过去开门,“总归我也不会去贵国帝星。”   倒也对,赫尔因希心想,毕竟两国断交已经很久,戴娅什么时候能大驾光临紫罗兰堡,就像洛伦或者她弟弟去尼斯诺堡一样稀奇。   戴娅没让两个亲卫进门。她站在门口,面前是两颗不敢看她的脑袋,声音不咸不淡地,“翰恩说的有道理,今晚只要跑二十五圈。”   翰恩点头认罚,她的视线转而在内奥米身上逡巡,“你还是跑五十圈吧。翰恩,你监督好她。”   “阁下,我明天也要出勤的呀…”内奥米闷声说。   “希尔可以代你的班。”戴娅勾着嘴角,“话不会说,路也不会走,我要你何用。”   “希尔也跟我们聊天了啊,为什么她不要跑嘛!”   舰长阁下闻言回头看着赫尔因希,小殿下心里一凉。   但戴娅只是觑了她一眼,笑得更加深沉,回答道,“她不用,我亲自罚过她了。”   赫尔因希想到穿梭梯里的质问和调笑,了然,耳根又有点红。   天知道,她还宁可去跑步呢。   “啊?您罚了她什么和您做体能还是机甲训练吗?”   亲卫之间传的颇广,如果谁想要突破自我、感受脱力,可以毛遂自荐和戴娅做一对一训练,毕竟伟大的舰长阁下无论是近身搏击还是虚拟机甲操控都是全星际一流水平。翰恩曾经试过一次,结果大抵像绕机库跑了一百圈一样累。   A级Alpha的体质,竟然整整两天起不来床。   而戴娅第二天早上起来,给自己冲了杯茶,拿着保温杯到训练平台视察其他亲卫。有人问她昨天对打之后感受如何,舰长阁下轻轻松松回答,“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我得好好谢谢翰恩。”   众亲卫噤若寒蝉。   这之后,“和戴娅对练”无形之间成为了让众人痛并快乐着的一项活动,也被她偶尔拿来当惩罚使。   “还真没有,”戴娅眯眼看她,“但是我不觉得你会喜欢。可能比跑五十圈还要糟糕,你想试试吗?”   “那算了…阁下,我们下午还有事情,先给您把斗篷放回去,再去领罚。”Beta在心里权衡利弊,对未知的惩罚充满了恐惧,匆匆忙忙找个借口离开,还心有余悸。   看着两个亲卫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去保密层,赫尔因希也收拾好东西,穿上外套,调侃,“对着自家亲卫,您还真会虚与委蛇。我可没想到我在您这里能有特权。”   “怎么,您难道想要我也对她那样?”戴娅啧了一声,“小殿下花心,我可专一的很。”   赫尔因希听她这番话,想起副官,心里又一阵不舒服,但心知戴娅此刻只是在开玩笑,又怕她再生气,忍着没出声。   得了吧,她在穿梭梯上难道不是在招惹自己么?   如果她的确对那个副官挺专一,那她招惹自己干什么呢?   可是内奥米说她根本不喜欢副官。   各种信息自相矛盾,纠缠在她脑子里,磨得她额角生疼。   小殿下按着太阳穴舒缓疼痛,用老套路劝自己。   她又不是这个Omega的什么人,戴娅想怎么生活是她的自由。   “走了。下午带您好好逛一下活动中心,再往前去前端甲板,最后回保密层看舰桥。”戴娅虚虚揽着她,领她出了餐厅。   撇开时不时的头疼脑胀,整个下午过得十分愉快。她们经过各种店铺总是受到真诚又热情的招待;前端甲板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面和零星海岛,风景壮阔而磅礴;舰桥则井然有序,不失分寸,让人感受到这艘舰艇强而有力的根基。   赫尔因希刚刚得到舒尔茨号的时候,曾经看到有报道称艾洛威特为“星际当之无愧的第一S级舰艇。”当时她感到嗤之以鼻,如今趁着机会得以一见,无疑让她受益良多。   艾洛威特吸引人的不仅仅是精巧构造和完善的功能,还有船员之间和谐又自然的气氛。这种气氛,在贵族子弟颇多、家族矛盾频繁的维洛列特,是完全看不到的。   即使是在对皇族绝对效忠的亲卫间,也偶然会有各种党派的倾轧争吵。想要上下一心一致对外,仿佛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而艾洛威特在建立之初,只是个不计代价,在刀口上舔血求生存的海盗舰队。这么多年,其中的人才虽然有戴娅一手训练出来的亲卫,更多是从南方联盟本地招募的船员。   一个由星际海盗、佣兵、碌碌无为者、潜逃或放逐的逃犯甚至流浪汉建立起来、看起来非常无组织无纪律的舰队竟然做到了贵族亲卫队都做不到的事情。   也许平凡人有平凡人的厉害之处。   赫尔因希由衷感慨。   最后经过活动中心回保密层的时候,两个人从和上午相反的一侧沿楼梯缓步往下走。   艾洛威特在麦林进行货物装载,再回尼斯诺堡做硬件检查和补给。此刻天色微暗,行人减少,店家开始用穿梭梯传送将来一段时间的存货。运输货物的机器人和其他人并行在一条回廊上,本就不宽的道路更加拥挤。   她们被迫分开行走,身高不及层层叠叠的货运箱,两人时不时会消失在对方的视线里,然后再突然在某个转角遇到对方。   普通的行走像捉迷藏。   赫尔因希轻笑,脚步虽然在往穿梭梯走,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往四周飘,找戴娅束起的黑色长发和出挑的身姿,困扰她一下午的事情也渐渐抛到脑后去了。   直到她看到浅蓝色包装的注射器整整齐齐摆放在柜子里,蓦地停住了。   抑制剂。   算算日期,她的发情期要到了。   难怪这一整天都不大对劲,是信息素波动的原因吧。   她抿唇,视线扫过货架上各种品牌,确定没有她需要的,才准备去追早已等在走廊另一头的戴娅。   谁知道她抬头,就看见戴娅正抱臂站在她身边,一脸促狭的笑。   “小殿下…”   赫尔因希伸手上去,捂住了那张什么好话都说不出来的嘴。   夜晚,小殿下通过威廉确认了副官不在戴娅那儿之后,请它帮忙通报,不失礼貌地拜访了舰长阁下的房间。   戴娅今天没有沉浸在仿佛永远不会醉倒她的酒精里。她手上拿着一份文件并一支笔,制服还没有脱下来,衬衫只解了两颗扣子,桌面上一杯加冰块的清水。   见赫尔因希过来,她倒是放下手上的工作,走到吧台边上去了。   “谢谢您,阁下,艾洛威特果然不负其盛名,”赫尔因希没有拒绝戴娅给她调的酒,“您也是一位好导游。”   “我很高兴您喜欢,”戴娅微微点头,在她对面坐下,“您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情么?这个点,大家都该休息了。”   “还是,您其实抱着什么坏心思?”她往前坐了一点,姿态闲散又撩人,腰肢柔软地折起来,从赫尔因希的角度,正好从衬衫领口看进去,能够窥见远山般的锁骨和沟壑。   感觉自己的呼吸又开始变急,赫尔因希把目光转回戴娅脸上,“嗯,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   她也没避开戴娅兴致满满的视线,“我的发情期快到了,要请您帮我准备一下抑制剂。” 17、调笑   这种要求其实有点羞耻,但眼下除了戴娅,也没别人可以给她找来抑制剂了。   撑着快速说完该说的话,赫尔因希微微偏开头,手揪着自己裤子口袋的边线不放。   发情期到来时,信息素强弱决定了热潮程度,而精神力水平决定了信息素的剧烈程度。   商店出售的现有抑制剂,往往根据使用者的信息素强弱进行了药物浓度调整,常备的从A级到D级不等。全星际施行的浓度标准统一,抑制剂从D级到S级由浅到深用不同的蓝色包装,方便区别。除了一些精神力波动特别剧烈而需要跨级使用抑制剂的人之外,普通人购买相应等级的抑制剂都足够。   赫尔因希的信息素本身就波动水平较大,往常严重时同一天的信息素味道都不尽相同,发情期时更要加上自己S级的精神力,简直是大型灾难现场。   换言之,小殿下发情的时候不啻于一只移动的信息素炸弹。   紫罗兰堡不少Omega对此还有印象。赫尔因希当年分化的突然,虽然第一时间被转移进入新风系统完善的密封舱,但别说政府区域和皇族居住的区域,整个周边地区的Omega和Alpha都感受到了那股奇妙的香气。   Alpha还好,精神力等级低的Omega,近一些的甚至直接瘫软在地上,远一些的都觉得腿软。   小殿下在得知此事之后惭愧得不行,又为半个紫罗兰堡的Omega感到分外抱歉。当天晚上帝后二人过来“探望”她,洛伦拍着她肩膀安慰:“这毕竟是不可控的事情,以后注意一下就好了。”   菲奥娜已经被标记,对于女儿的信息素没有那么强的观感,随着皇帝陛下施施然过来,对洛伦小声感慨:“你看看赫尔,不愧是我们生的,味道都那么好闻,基因强大真重要。”   说着还使劲揪了把赫尔因希的脸,“唉,想我当年分化的时候,那家家户户的Alpha也是,热闹的不得了。”   又在另外一边拧了一把,“这满脸的胶原蛋白。看看我自己,真是人不能不服老啊。”   洛伦:“不会不会,你还像当年我遇到你的时候那样美。”   脸被亲妈折腾的通红的赫尔因希:…   这还不够,帝后二人商业互吹够了,打开共享终端登陆紫罗兰堡区域论坛,拉着小殿下一起看早上分化事件的回复。   【今天早上城堡区边上是哪只高级Alpha分化还是发情期没遮好,真!的!好!香!啊啊啊啊软在家里了。】   【我在中城区,也闻到了,木头和牛奶的味道。好甜。】   【J得慌。我家在上城区靠近议政大厅,味儿蛮重的。家里Omega没什么感觉,但是隔壁的O小姑娘今天早上都没法去上班。】   【我有朋友在紫罗兰宫里工作,可靠爆料,是赫尔殿下分化了。下午应该会出皇室通告。】   【唉~赫尔殿下的味道这么可爱啊。我今天轮休,结果被甜醒了,大早上出去找甜品吃。】   【还真是,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奶味啊哈哈哈哈哈。】   帝后二人互相打趣,笑得开心,赫尔因希沉默捂脸。   洛伦回头来看她,“你别丧啦,我和你妈不觉得你难闻,人家也没嫌你难闻啊。”   “最多就是J了点。”菲奥娜补充。   赫尔因希:…   那之后,严谨自持的小殿下再没让自己出过一次意外,外出总会随身携带S级抑制剂,热潮一到就会进行注射。   这回戴娅绑她出来…说来奇怪的很,戴娅是怎么从紫罗兰宫里把她绑出来的?   以前她遇到的所有意外事件――绑架和袭击之类的次数也不少――都只会看准她外出时趁虚而入。毕竟紫罗兰堡作为首都和行政机构,有非常严密的防护系统和亲卫,相对难下手。   …不过戴娅这个神奇的女人五年前都能强闯进紫罗兰宫,想来五年后想要绑架她,再突破重围来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事。   因着这回她直接被从宫里绑架――谁在自己家里逛花园的时候会随身携带抑制剂呢?   小殿下此刻是真的弹尽粮绝,毫无存货了。   偏偏S级抑制剂非常难拿到货源。寻常A级的Alpha和Omega几乎没有需要S级抑制剂的,而全星际在簿的S级Alpha和Omega,加戴娅这个根本没有腺体的,一共才七人。也就是说,只有六个人每个月需要如此高纯度的抑制剂。   下午路过医用品商店,她特意看过一遍,如她所料,一只深蓝色包装的S级抑制剂都没有看到。   理论上来说,戴娅想要帮她取得抑制剂,还要冒着暴露她绑架主谋身份的风险。毕竟明眼人都知道艾洛威特一共就一个S级Omega,而这个Omega不需要抑制剂。   “这好办啊,”舰长阁下的声音轻快而愉悦,把她从回忆里拽回现实,“等到您热潮快到的时候,我亲自送给您。”   “您都不知道我的发情期在什么时候,怎么能断言来得及送给我?”她说得过于笃定,赫尔因希蹙眉问,“万一就是明天呢,您要去哪里找S级的抑制剂?”   “嗯?”戴娅听出来她话里的不满,撑身站起来,“小殿下不信?”   “那您说该怎么办呢?”   黑发的美人在她右边身侧轻盈地坐下,两人的腿挨在一起,女人暧昧地轻轻蹭蹭她。   布料相触碰的沙沙声,戴娅丝毫没有乱了气息、一如往常的呼吸声。   赫尔因希胸膛起伏,左手钻进进裤子口袋里,又不安地握紧了。   Omega看她没有说话,拿手去掀她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仰视自己。赫尔因希不想和她较力,头是转过去了,眼神还是游移不定,做最后一丝挣扎。   自己身体里熟悉的浪潮又一次涌起来,她羞窘又难堪,却潜意识里知道她身边的Omega不会停下。   戴娅再凑近,手扶着她的腰,偎在她耳边说话。声音很轻,刺激的她浑身战栗,“第一别乱咬人,第二别留东西在里面。你能做到的话,我帮你也不是不行啊?”   她转头,仿佛要去亲吻赫尔因希的脖颈。   “…阁下!”赫尔因希心脏都快要跳出喉咙口了,她打开戴娅的手站起来,还没站稳,一个趔趄又摔到在沙发上,徒然撑着自己往远离戴娅的方向移。   她浑身都在颤抖,声音听起来沙沙哑哑,带着哭腔,“阁下你…别逗我了…我信你…我当然信您。”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话从嘴边冲出来,您和你都分不清楚了。   戴娅看她这幅样子,愕然停住动作,也往后退了退。   小殿下转过脸,掀起袖角擦眼睛边上的生理性眼泪。   戴娅坐在沙发边上,看她这幅狼狈的动情样子,惊讶地问:“您是…真的以前没有过Omega吗?连暂时标记都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了,您还想干什么啊!”赫尔因希不说这一句还好,一开口像是这几天藏在心里的事儿都一股脑儿发泄出来一样,就觉得委屈,鼻音越来越重,抬手去揉眼睛,仪态都抛一边去了。   舰长阁下站起来远离她,坐到吧台椅那边去,轻轻叹了口气。小殿下此刻正在用力憋住不哭出声来,也没注意她的动作,半陷在沙发里,只想远离她的视线。   室内只剩下压抑啜泣时的抽气声。   完了,今天真的过分了。戴娅低头摊开十指,把脸埋进去,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起来。 18、麦林   戴娅只笑两声就停下了。她放松身体,枕在胳膊上转过头,视线淡淡地往小殿下那里瞟。   赫尔因希站起身,往后捋一把额发,低着头走进浴室。她撇开脑袋,全程都没看一眼戴娅。末了又用力把门拉上,咣地一声响。   水声哗哗。   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又整理好自己。除却眼角红着,下颌边还沾着几颗水珠,衣领微微有些水渍之外,衣冠整齐,面容淡漠而平静。一如上午两人在机库前那样。   赫尔因希走到戴娅面前,两个人对视,她低声问:“您难道不觉得,比起早上,您现在更该对我道歉吗?”   戴娅没有道歉。她只反身指指背后的酒柜,“比起这个,我可以向您赔罪。您想喝什么?我做给您。”   这是戴娅第一次让她提要求。   “那就和您一样吧。”   赫尔因希在吧台另外一边坐下,看着戴娅转进去给她拿酒。戴娅刚刚其实在喝冰水,但是此刻两个人像是有心灵感应。   赫尔因希知道她想喝什么,而戴娅把手伸向了那瓶总是被取出使用,而放在最显眼位置的龙舌兰酒,一边说:“格林威尔戈尔丁本地产的顶级龙舌兰,皇室都只能限量购买的佳酿,三千联盟币一瓶,您可真会享受。”   冰块四五块,叮叮当当充满了方杯,澄黄的酒液流出瓶口,落到杯子里,再被戴娅推动,轻盈地划过吧台,将将停在赫尔因希面前。   她拿起方杯来啜饮,入口很甜,接下来却像火烧一样刮过喉咙口,一路奔涌到腹部,又辣又疼,让她不自觉地皱眉。   戴娅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上次我给您调的酒,本是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   “日出?”赫尔因希想起来那杯酒独特的色泽,又想到戴娅用的原料,脱口而出。   “小殿下知道的东西真多,”她手上不停,顺口夸了句赫尔因希,“我喜欢它,是因为… 我那时候总觉的它像我。”   赫尔因希扬眉看她。   “后来我只身来到南方联盟,一步步走到现在,却发现我渐渐不再像它,”她又习惯性拿杯底磕了磕吧台,接触到杯垫的软底只发出闷声,“就慢慢不喝了。到现在,都快忘了怎么制作它。”   “直到我见到您。”   “您不像我,您更像它好的那面,我一直都没有想起过。”   赫尔因希把杯子往前推了一些,看起来还是余气未消,面无表情地坐直追问,“您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毕竟我对这些酒之类的都不大了解。”   戴娅坐到她边上,没有故意贴紧了。相反,她像是在刻意保持距离。她们之间隔着一张吧台椅,非常安全。   她没有回答赫尔因希的话,只说:“我向您道歉。这两天我做的所有事情,还有一开始绑架您的事情,我都向您道歉。”   “我只是有的时候控制不住。”她带着苦涩的笑总结。   神神鬼鬼的,还是什么都没有解释。赫尔因希听她没头没脑说了一堆,也没说她到底听懂没有,一口喝干净杯子里剩下的酒液。   小殿下站起来,想到拜访戴娅的本意,对她点点头,解释道:“我的发情期还没来。等到麦林考核结束回来的时候,差不多才是发情期的时间。您的确有足够的空闲准备。”   “既然您…控制不住,把我先送到麦林军营锻炼一下,接触接触那边的人也不是个坏选择,您说呢?”   戴娅默然,然后同意了,“您如果这样想的话,当然可以。明天我会交代翰恩,把您送到第一军区去。”   赫尔因希朝她礼貌地笑了一下,拿起刚刚整理仪容时脱下来的外套,让威廉给她开门。   舰长阁下没动,一直看着她走出去。   小殿下拐弯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之前,突然停下了脚步,扶着门回头看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才说,“阁下…”   戴娅站起来。   “我是认真的,”赫尔因希淡淡地说,“既往不咎 ,下不为例。”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了,门在她身后滑上,留下来一室淡淡的檀香味。   戴娅在原地愣着,半晌低头笑出声来,几乎把自己呛到,“威廉,你听到她刚才说什么了么?”   “是。”智脑还是那副机械感极重的非人声音,“怎么了?”   “没什么,”她回去办工桌边上工作,嘴角的笑意迟迟不能平复,没头没尾地感叹,“果然赫尔因希就是赫尔因希啊。”   小殿下晚上睡得很好且快,第二天早上醒来神清气爽。她换好普通层的浅蓝色银边制服,让威廉调高玻璃的透光度,惬意地靠在落地窗边欣赏风景。   接近冬季,室外的风里带上了点寒意,但温暖的室内只看得到面前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海面,几座小岛零星点缀在其上,像一盘才开局的棋。   艾洛威特停靠的港口非常繁忙,却没有多余的设施,反而经常有穿梭机起降在停机坪上。赫尔因希猜过去,她所处的地方是个专门给艾洛威特这个庞然大物提供补充资源的军事港口。如果想要接近其他设施,都需要另外乘坐穿梭机。   她正想着,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赫尔因希殿下,是翰恩。要请他进来吗?”   “嗯。”赫尔因希走到门口,翰恩向她微笑,“你准备一下,有什么随身物件都带上,阁下让我把你提前送到第一军区去。”   “走吧。我也没什么多余的东西,”赫尔因希拎起早上打包好的小型行李箱,其实一共就只有几套制服而已,“阁下应该会帮我准备的。”   翰恩愣了一下,“确实,其他生活用品那边已经给您打理好了。”   他们一起往穿梭梯走去接驳港,下楼梯的时候,翰恩嘶了一声,颇为难堪地蹲下来揉揉腿。   “你还好吗?”赫尔因希转过头看他,“那样的机库跑二十五圈,你也真厉害。”   “放心,累是累,我们A级的Alpha都恢复的很快。”翰恩叹气,“内奥米就惨了,至少要瘫一周。你又去军营了,这下阁下边上就剩我一个…”   他忽然住了嘴。   “其他的亲卫呢?”赫尔因希问。   翰恩想了一会儿,模模糊糊地说,“他们去办一些挺重要的事儿去了。如果你能进亲卫的话,想必到时候阁下会亲自和你说。”   翰恩的嘴比内奥米严实多了,赫尔因希暗想,却也猜出来事情可能和她有关,“考核我会加油的,你放心。”   “当然。我们亲卫也都相信你。”翰恩笑道,“还是那句话,放轻松,发挥你的最高水平就足够。单靠你的精神力水平,在我们之间都算很厉害的了,硬件方面完全不用多心。”   两个人交谈着,坐穿梭梯进接驳港,工作人员见到翰恩的身份卡,非常礼貌地让开,指给他一辆小型穿梭机。   “拜阁下所赐,我们能用单独的穿梭机,”翰恩一边调试按钮,一边和赫尔因希解释,“麦林本地人也很少到星海最南边来吧?你如果没见过这附近,我可以带你逛一圈,看看风景,再去军区不迟。”   “你还真有情趣。”赫尔因希似笑非笑地坐下,绑好安全带。   “阁下交代的,”翰恩挠着脑袋,“她可真关心你。也是,毕竟你们是…表姐妹吧?”   赫尔因希:……   她翻过来自己的身份卡,确认一遍自己的名字,闷闷嗯了一声。   翰恩拉起头顶的操纵杆,威廉随着穿梭机启动自动接入,“你们好,希尔,翰恩。我会为你们这次飞行做自动导航,请两位坐好,束紧安全带。”   男性Alpha瞪大眼睛望向音响,拍拍她的肩膀:“我还是第一次被威廉操控自动操作。希尔,你面子真大。”   赫尔因希:…   “你就享受吧,威廉计算的轨道,肯定又稳风景又好。”   机械智脑操控的穿梭机的确安稳舒适。威廉先带她在高空俯瞰了一番整个星海南海的景象,才缓缓飞低。机舱擦着海面掠过,带起来漂亮的水花。身边的一人一智脑全程在给她解释哪个岛是哪个岛,又有什么特产和文化,倒也有趣得很。   轻微的颠簸里,赫尔因希支着脑袋,几乎要睡着了。   直到降落时急促的哨鸣惊醒了她。   她从窗口往外望。郁郁葱葱的森林和深蓝浅蓝的海都消失了,四周全是钢筋水泥的灰色。   这是另外一个接驳港。   翰恩拉开舱门,她拎着箱子,和威廉告别之后走出穿梭机。两个人经过军事海关,查验身份卡之后终于正式进入军区。   “希尔,欢迎来到第一军区,”翰恩和她站在接驳港出口,为她介绍,“全南方联盟最大的军区,艾洛威特强者的集中营,未来旗舰人才的摇篮――”   赫尔因希放眼往外看。说是军区,但其实这片地方是另外一艘大型舰艇加上一片面积广阔的岛屿。从接驳港看下去,岛上既有像是学校一样的红砖建筑,又有明显是为军事训练准备的草甸和森林,岛和岛之间用桥梁相连,还有队伍和单独的士兵行进在不同的位置,从高处看去非常壮观。   “你一定会喜欢这里的。”翰恩道。 19、麦林II   赫尔因希和翰恩完全不知道,威廉自动连接他们的穿梭机做导航的同时,用智脑常常会有的闲心给舰长起居室里的某位阁下偷偷传了句话。   “阁下,赫尔因希殿下和翰恩已经往第一军区走了。我给他们规划好了路线,也留了备份在穿梭机里。”   “我也给殿下安排好那边的房间和生活用品了。您放心。”   还倚在床头的女人懒懒应声,掀被下床去浴室洗漱,“总归他们不会离开麦林,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威廉,柯丽尔有传给你今天的日程吗?搜索一下纽伦贝格的视频会议在什么时候。”   “…的确很早就传给我了。您稍等,”威廉的声音稍顿,“有的,就是今天上午。”   戴娅进到衣帽间里,选了正式会面时用的礼服,整理系扣,拉正领带,压低军帽,又披上那件斗篷。袖口两枚袖扣和胸前徽章被仔细擦过,黄铜精雕的旗帜熠熠生辉。甚至连勋表都一个个认真扣上了。   如果赫尔因希在场,大概能够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去进行重要会议或者拜访他国要员的架势。   “让柯丽尔准备好,你也不要忘记录音录像和面部分析。我现在就过去,让他们开始解密频道。”她最后交代一句,昂首出门,步履匆匆,迅速掠过一整条走廊,完全忽视了两边偶尔出现向她问好的其他干部。   “阁下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风风火火的,还特别正式。”   “好像有会议。我们的保密权限都不够,不知道具体是关于什么的。”   艾洛威特内部,特别是保密层以上的船员,都必须严格遵守保密协议。保密权限由一到九,能从威廉和其他船员那里知悉的内容逐级增长。如果交谈两者的保密权不一样却讨论到了较高一级的保密内容,两人都要接受惩罚。   显然,戴娅是唯一一个拥有九级保密权限的人。亲卫的保密授权在七级到八级不等,而其他保密层船员的则在五到七级之间。因此,戴娅这样器宇轩昂大张旗鼓的穿过走廊和舰桥,有疑问的人虽然多,也只守着自己的本分没有多嘴。   戴娅乘舰桥中央穿梭梯往下。穿梭梯的装饰与安检层外连接普通层的万用穿梭梯不一样,四面都是严实的防弹金属,莹白的冷光照下来,衬着暗灰色的金属墙,显得森冷又肃穆。   她垂下睫羽,帽檐在她脸上投出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仿佛已经和这冰冷的地方融为一体。   “阁下,保密会议室到了。”威廉愈发生硬的声音响起来。   戴娅迈步出去,刷身份卡开门,房间里灯光很暗,影影绰绰,满当当坐了二十几个人,具都戴着内线耳机,打开个人终端连接旗舰智脑,准备充分,各司其职。   见她到来,几人碍于手边的设备过多没有起身,但都礼貌地向她颔首。   戴娅也冷淡地点点头。房间里只剩下个人终端偶尔响起的消息提醒声和解析机器运作时不息的嗡嗡声。   柯丽尔站在门边,把她迎到隔壁去,又悄悄关上门。   隔壁的小房间明亮而简单。只有一张会议桌,一首放着她的椅子,另一首是一块全息投影屏,和她房间里的非常相似。   “开始吧。”她坐上主位,对着空气说。   房间倏然暗了下来。接着那块全息屏启动,破解程序自动运行,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右手托腮,左手正不耐烦地在会议桌上敲着。   他一身猩红色军礼服,六七十年纪,银白色的头发一丝不苟藏在帽下,鼻梁很挺,颧骨却不高,眼睛细长,眼神刻薄又尖锐,直直地透过投影刺过来。   “昆尼希尔格阁下。您可真是让我好等。”   戴娅向前倾,双手合握撑在桌上,“距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纽伦贝格阁下,是您早了。”   “对对对,我忘了,您一向不在乎这些早早晚晚的细节,”对面的男人笑道。   “说到这个,我倒想问您,如果贵国这么遵守时间,为什么一再改变约定?”戴娅连寒暄都懒得继续,直接进入正题,“当时约好的,半个月之后在贵国和我国的国境线边交易。我会带好你们要的人,你们带好我要的人。”   她目光锐利,“你们要的人我已经拿到手了。新闻闹得那么大,你们不可能没看到。我要的人呢,我至今不知道还在不在你们手上。”   纽伦贝格撑着下巴,连人带椅子往前凑,回答:“您就这么信不过瑞德普尔的信誉。那给您看看证明怎么样?”   接着他推送过来一封邮件。隔壁房间的人迅速为她解码,她打开个人终端,附件照片一张张跳出来。   阴暗的小房间。衣衫不整的男人鼻青脸肿,右额角上还有未结痂的伤疤,满身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靠在床脚奄奄一息。   戴娅皱眉,“我可没让您把他搞成那个样子。”   纽伦贝格摆摆手,“人死不了。要不是他乱跑,我也不至于下这么狠的手。”   “都让他不要跑了,这不,刚好又碰上发情期,可尝着苦头了。现在都动不了。让他瘫到您接手才好呢。”他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瞥一眼戴娅手里的终端,颇有兴味地问,“您那边那个呢,听话么?”   “您那是Alpha,多少难管束些。”   戴娅抿唇,把那些照片打包扔进回收箱粉碎,“她好管些。起码我可从没用过这么折辱人的手段。”   “呀…阁下,我不是针对Omega,我只是觉得当时应该用最有效率的方法罢了。”纽伦贝格听出来她话里的不悦,连忙道,“我想过去,您也只需要他身上的信息,人活着都好办,我可以帮您。”   “您如此笃定,万一我是要他完完整整的做一些事情,因此不继续我们的交易,您不就亏大了么?”戴娅冷笑,“还是您想收到断了一条胳膊或者少了一条腿的维洛列特殿下?我也可以帮您。”   纽伦贝格变了脸色。他坐直了,沉声说:“我只是想跟您证明,他看着柔弱,其实可厉害了。您要我们好好对他可以,到时候人又跑了,您可别抱怨。”   戴娅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她思考了一会儿,转开话题,“我们约您通话,是为了最后定下交易的时间。一月半实在是太长了…”   “要一月半。我们也耗了大力气才抓他回来,休养休养生息过去,差不多那个时间吧,”纽伦贝格说,“瑞德普尔的军队可不都是我的,哪像您那样都听您调遣。”   “不可能。一个月是我们能接受的最少期限。再拖下去,维洛列特那边迟早找过来。”   “如果大家伙休息不够,看守不严的话……”   “一个月。一天都不能迟。”戴娅打断他下了定论,“您再不答应,明天殿下就会回到紫罗兰堡。两败俱伤,谁亏的更多想必您也明白。”   她说的坚决,却并不期待对方轻易答应。这几天双方你来我往交换了很多轮邮件,谁也没有让步,戴娅无奈才提出会议正面交涉。   如果能争取到时间当然最好,但要是不能,她心里知道她必须让步。   没想到男人的眉头一挑,妥协了:“唉…您那么坚持,我们也很难办。可以吧,一个月。您也看好您那位,别出了什么差池,也别缺胳膊少腿的。”   “那当然,我们一向信守承诺。”戴娅放松地微笑,“多谢您了,纽伦贝格阁下。”   “我才要谢谢您,”纽伦贝格摇头,“您的任务是一国皇女,我们只不过帮您抓一个小小的线人,这桩生意能成还多亏了您。”   两个人关上通讯频道,柯丽尔打开门,两边房间的灯同时亮起,隔壁渐渐传来议论声。戴娅走出去,坐在门边的一个亲卫见她出来,忿忿不平道:“阁下,那个人简直就是个人渣!”   刚刚解码的照片,这一屋子人也都看到了。屋子里的Omega也不少,此刻所有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气闷。   戴娅伸手在她肩膀上轻按了一下,“他还算好的了,还有我们这边的筹码牵制着,应该不会再受伤害。”   她眼眸深邃,扭头对柯丽尔说:“纽伦贝格狡猾的像只狐狸,我们要做好他还会再换交易时间的准备。”   “万幸,只要交易的地点没有变动,我们就还有优势。去计算一下周围的地形,特别是英格丽德星系附近,能藏人的地方一个也不要落下。从第四第五军区拨人过去,注意压好消息。”   戴娅交代完,看着此刻表情各异的二十几个保密层成员和亲卫,稍稍弯身鞠了一躬。   一屋子人猝然都站起来,椅子互相碰撞,吱吱嘎嘎的响声持续了半晌。戴娅维持着姿势没动,所有人站好了,想对戴娅说什么,却嗫嚅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知道到现在你们大抵都还蒙在鼓里,”她掌心向下比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坐下,但没有人动,“这次行动完全是我个人任性,我作为戴娅,而不是你们的舰长和阁下,感谢你们。”   “如果最后我们能成功的话,也算是圆满我多年心愿的第一步。”她直起腰,在离开前最后说了一句,“就拜托诸位了。”   房间里的人目送她离开之后,柯丽尔敲敲桌子,唤醒所有人的注意,“好了,都别多想,开工吧。谁是负责第四军区的人?”   艾洛威特这边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会议那边也同样没有闲着。   纽伦贝格刚挂断和戴娅的会议,就又接通了另外一个视屏会议。那边的人好像也等待已久,加密频道被迅速解码,身影模模糊糊出现在投影屏幕另一端。   他周围同样非常暗,声音沙哑又低沉,“怎么样,一个月吃下来了么?”   “一个月,”纽伦贝格爽朗笑着回复,“您可真厉害,您怎么猜到她会答应的,这都算是狮子大开口了。”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而已,”对面的身影被他的笑声感染,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愉悦,“能争取一点时间是一点时间。”   “我知道这问题有些无礼,但是您怎么确定那位昆尼希尔格阁下不会怀疑到您头上的?”纽伦贝格占到便宜,心情颇好,斜斜靠着,就差腿没翘到桌面上了。   “她或许会怀疑我,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对面的人回答,“等到她猜到是我,都已经晚了。维洛列特不可能帮她,艾洛威特群龙无首,我顺势而上,您也能得到我承诺的。”   “我忍她很多年了,”他舔舔嘴唇,“万一再搞死那位殿下,那真是一石二鸟。”   两人相视而笑,隔着投影握手。 20、麦林III   戴娅回到房间,把繁复的礼服一层层脱下来,靠坐回办公桌后的椅子里,深长地叹了口气。   “阁下,有九级加密邮件。”威廉看她舒舒服服坐好了,才说,“刚刚您和纽伦贝尔阁下通话的时候送过来的。”   九级加密邮件,意味威廉识别之后的结果是只有戴娅一个人有权限查看。寻常的加密邮件,戴娅会全权交给其他相应授权等级的保密层成员来破译,以此避免对威廉和自己的精神力的负担;但这种加密邮件,威廉会帮她解密到最后一步,再由戴娅一个人完成。   戴娅挑眉,弹出个人终端上的投影键盘:“怎么这个时候会有加密邮件…”   她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划过,清脆的敲击音效带着屏幕上的代码一行行往下推进,不多时破译了文件。   邮件很短,三两眼就能够领会意思。她看完,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伏案开始打回复。她的回复同样很短,零零散散一两行字,却写几个词就要停下来思考,花了很长时间才完成。   “直接给您原路径加密送回去么?”威廉问。   “对。”戴娅简短地回答他,人工智脑答应一声,忠实地执行自己的任务。   戴娅坐在位置上,疲惫地阖上眼睛养神。   赫尔因希到第一军区之前,在艾洛威特待了两天,却一方面要琢磨清楚戴娅绑架她的动机,一方面要应付这个女人时不时几句调笑、自己心里翻涌起来的情感和各种模模糊糊的猜测。   这两天漫长的像两个月。   所幸一切在她踏上第一军区的土壤之后戛然而止。   舰长阁下可能分外地忙,没有空闲来招惹她。她在第一军区的旗舰――一艘叫做莱昂的A级舰艇上有另外一间小小的舱室,没有艾洛威特上的那样豪华却也五脏俱全。   翰恩为她简单介绍、将她托付给一位小队长之后就回到主舰,她认识的亲卫们也自此消踪匿迹。   之后几天每天的日程就非常固定。早餐,体能训练,环境适应性训练,午餐,模拟机甲训练或者机甲实操训练,作战理论课或者机械工程课,晚餐。她虽然已经学过不少这里教授的内容,也乐得与小队里的十二个年轻人打成一片,顺带着欣赏麦林的别样风光。   况且,从和戴娅朝夕相处的紧张无措里脱离出来之后,她终于有办法仔细思考自己的出路。   有那么几个瞬间,赫尔因希几乎觉得自己是毫无束缚的自由人,甚至可以从港口预约一架穿梭机返回国内。细节却总在提醒她相反的事实:她从机械工程课只身晚归的路上,或者选择独自度过的早餐时光,总有视线烧灼在她背上。   她对这种目光总是特别敏感,偏偏监视她的人光明正大。她的小队长虽然不知悉内情,却对这些人非常纵容,甚至提醒她不要独处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尽管戴娅可能对她特别、把她当成“合作伙伴”来“信赖”,内奥米那样的话痨子会对她敞开心扉,她也并不被整个艾洛威特信任。赫尔因希猜想过去,大抵是那个总同她气场不合的副官。   小殿下暗暗咬牙,在心里唾弃柯丽尔。   莱昂只是A级舰艇,理论上可以为她所用,但为了避免被高等级精神力的使用者篡取操控权限,所有能够通过智脑系统联结进行操控的军方舰艇都装载有所谓的“顺位绑定系统”。   比方说,艾洛威特旗舰的顺位绑定使用者就只有戴娅和赫尔因希后来得知的几个亲卫。   没有绑定的人如果强行试图接入智脑,虽然可以强行进行操控,精神力损耗却不啻于强行越级使用联结。这种损耗虽然会随着精神力等级差距而减少,但对于长距离飞行甚至跃迁来说,是几乎致命的。   就好像你在操控舰艇的时候,有人拿着一把电钻缓慢地往你的脑壳里钻一样。   强行用舰艇逃脱的话,就算是D级舰艇,自己也绝对撑不到回边境线。想要离开,只能指望军区里出了纰漏,给自己机会趁乱先到民用港口。麦林虽然大部分区域是军用基地,在她的记忆里仍然有一两个常住民城镇。只要有私人港口,她不愁搞不到一艘没有绑定系统的舰艇。   但是她活动如此受限,加之第一军区那么井然有序的样子来看,创造混乱也相当不容易。   退一万步来说,她真的想离开么?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让她全身一个寒颤。赫尔因希坐在床沿,瞄了眼个人终端上的时钟面板,穿戴清楚,从莱昂的登陆口乘穿梭梯到集合场地去。   集合场地是一片经过修剪的草甸,时近深秋仍是茵茵的绿色。赫尔因希走过去,意外地看见小队长面前有个背对她的人。从他们疏离地握手动作来看,两人也并不熟识。   她离得近了,对小队长问好,见他没有向自己介绍另一个人是谁的意思,准备加入到一边来了三四个人的队伍里。   背对她的人听到她的声音却转过头来,亲切地笑着和她握手,“你好,想必你就是施瓦本上尉一直提到的希尔吧。我是从第四军区来的黎曼,弗林斯・黎曼。”   施瓦本见他主动开口,跟着上前一步,无奈地介绍道:“希尔,这位是第四军区的黎曼少将,这周来第一军区做实践考察的。我正在向他介绍我们军区的情况,提到了你。”   赫尔因希看到他脸的那一瞬间愣住了。她调整的非常快,没有被一边的施瓦本看出端倪,挂上礼貌而谦卑的笑,好像真的是骤然见到高级长官的普通士兵:“您好,很荣幸见到您。”   弗林斯伸手过来,在她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豪爽地大笑:“哈哈哈哈,我可听施瓦本说了不少你的事。说你不仅基础好,平常训练也非常认真。第一军区拥有你这样顶尖的人才,是我们艾洛威特的幸运。”   “您过奖。”赫尔因希随声附和他,“初来乍到,我当然比不上在这里训练已久的其他精英。”   弗林斯深深看她一眼,放她去做日常训练了。她从善如流地离开,右手拂过袖子,把刚才得到的晶片嵌入个人终端。   除开黎曼这个小插曲,一天又毫无波澜地过去。   赫尔因希回到房间,挂好制服外套,坐下来让智脑播放关于维洛列特的新闻。   “请您稍等,”智脑应了,开始检索,“7011年11月16日下午新增三条公开媒体记录。您要直接投影播放吗?”   “嗯,麻烦你了。”赫尔因希背靠着床架坐下,从冷藏柜里拿出一罐气泡水来,指尖微曲,咔哒一声打开。   投影里是出现的是紫台,紫罗兰堡政府和皇室通常用来发布演说或者举行重大集会的地方,此时暂时用作新闻发布会现场。   7011年11月16日,距离小殿下上一封信件已经过去五天。紫罗兰堡第二次召开全媒体发布会,现场不仅真人记者坐得满满当当,天空中都高高低低悬浮着不少无人摄影机。   首相阁下沉默着登上放置在台上的发言台。她说话的同时,全星际都听到了同样的讯息。   “今天是我以及所有的维洛列特帝国军方力量搜寻赫尔因希・舒尔茨・洛伦・冯・维洛列特殿下的第九天。很遗憾的是,”她停顿一下,“在收到赫尔因希殿下初步确认她安全的短信息之后,我们还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发现。”   虽然早就料到,台下的记者还是发出了一阵骚动。   “尽管这个消息可能会让大家感到丧气,我仍然想要提醒各位,皇室尊严不容侮辱,维洛列特永不放弃。请大家相信军方的能力,我们一定会让赫尔因希殿下安全、完整地回到紫罗兰堡。也请大家相信赫尔因希殿下的个人能力,并为她祈福。”   她往后退一步示意发言已经结束,身形裹在斗篷里显得消瘦又纤长,脸色因为长期熬夜显得苍白。   记者们像翻涌的沸水起伏不息,满场乱飞的摄影机甚至有时相撞坠弱。   所幸,看到安卡沉默站在台上的身影后,大部分人迅速安静下来,想要提问的记者一个个举起手。   “紫罗兰堡时报。”   西装革履,带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站起来:“首相阁下,听说这段时间元老院和自由党方面就搜寻赫尔因希殿下的方法产生了重大分歧,请问这是不是真实的?如果可以,能够给我们简单说一下现在的解决方法吗?贵党和元老院已经就搜寻及之后可能的营救达成共识了吗?”   安卡扶着发言台回答:“分歧确有其事。元老院和自由党在搜寻的大方向上产生了矛盾,却并没有这位记者说的这么严重。”   她抬手捂着嘴轻咳一阵,才说:“至于结果,经过御前会议讨论一致决定,我们已经重新规划了搜寻方法。这之后,西北广星域范围的搜索将由维洛列特帝星亲卫舰队联合红玉军区进行,东南广星域范围的搜索将由翡翠军区进行。”   “我们相信这种方法可以有效提升搜索的广度的深度,并且避免各类信息传递的不必要时间。”   赫尔因希听到这句,握着空罐头的手猛然发力,把那只罐头直接捏扁。   她站起来,让智脑关上投影,顺手把易拉罐扔进了床角的垃圾处理机器人。   深夜寒凉。小殿下只披一件夹克,迎着暗处的目光走到集合时用的那片草地。   她站在原地很久,接着颓然倒在草地上。青草微刺划过她脸颊,她没在意,反倒颇为受用地转转脑袋,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发怔。   麦林这几天天气晴朗,星星挂在夜幕上非常明显,闪闪亮亮,有几颗好像还在泛光。   这儿真的好冷,该回去了。   躺了十几分钟,赫尔因希心想,爬起来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个人终端突然响起。   她看着来电的陌生地址,犹豫一下,还是接起远端通讯。   “小殿下,怎么样,这几天过的还习惯吗?”   她以为将要只能永远留存在她记忆里的,温柔深处带着挑逗的声音,珠落玉盘,又一次盈满她的世界。   赫尔因希又坐下了,抱着膝盖笑答:“阁下安排的怎么可能不周全?我当然习惯。” 21、麦林IV   “是吗?那我可真高兴。毕竟您的标准就是维洛列特皇室的标准。”通讯那头的人笑道。   赫尔因希甚至能够想象到戴娅此刻是个什么样子。这个时间,女人应该刚洗完澡,闲闲懒懒地倚在吧台边上,大抵在喝酒,浴袍半系未系,修长的腿露出一截,皮肤晶莹如玉。   “艾洛威特和维洛列特很不一样,没有什么可比性。我对这里的印象和我的身份无关,”赫尔因希解释,“如果我不喜欢这儿的话,原因肯定也不是我是维洛列特的皇储…”   “那您喜欢这里么?”戴娅打断她,声音低沉又急促。   赫尔因希踌躇,手扣在地面,指尖无意识地揪着,将青草折断,最终染了一手汁液。   “我最近各种事务比较多。怠慢了艾洛威特珍贵的客人和合作伙伴,是我的失职,”她缄默不语,戴娅也没管,转开话题继续往下说,“麦林上的人虽然很大一部分都会最终进入艾洛威特舰队,毕竟只是训练兵。听到你是我举荐的人,心里难受,有的时候会没规矩些,你别放在心上。”   “也许有刺头儿,但是我还没有遇到过。相反,我和大家都相处的不错。”赫尔因希想到队友,微笑,“比起紫罗兰堡和亲卫训练的卫星,他们看上去更像年轻人一些。”   “这就是军营和亲卫军的区别了,”戴娅闻言轻笑,“您去离帝星近的托帕军区和紫晶军区看看,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我接手他们的时候,也曾有过这样的感慨。”   “您没有在军营里待过吗?”赫尔因希好奇地问。   “没有。别说是军营了,我连正式的高等学院都没有去过。”戴娅谈及自己的过去,出乎意料地坦诚,“一个割掉腺体的Omega,一看就没有主人,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谁供我上学呢?”   “曾经也有人想要教我,但是我那时候太过年轻气盛,总觉得有些事情非做不可,就从他身边离开了,”她声音平平淡淡,“他的确教了我一些什么。但是我学的东西和一国最高学府教授的课相比,终归都是野路子。”   赫尔因希怔怔地,想起戴娅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说过这些,恍然意识到自己在接触从未有人触及的秘密。   她心里的一角突然间塌陷下去,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安慰道:“野路子也没有关系,如果只有受过正规教育才是正路的话,我的不少方法也都是野路子。”   “我所有的机甲和搏击战斗技巧基本上都是我父皇教的。他说高等学院里教授的架势中看不中用,没有上过战场的教官只用理论教不出好学生,没有真正经历过战场的士兵也不是好士兵。”   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   小殿下在成年之前,虽然有出席一些重要场合,受到的媒体曝光却几乎为零。星际人的平均寿命接近一百五十岁,洛伦四十九岁继位,到现在才八十多岁,直到现在还有大把时光培养继承人。   因为帝后的一些旧事,比起让她继位,两人更担心她会受到伤害,把她和二殿下保护得很好。   赫尔因希人生的前二十一年,小袭击和绑架不是没有,但终归都化险为夷,平平安安地长到成年。那之后虽然和各方互动稍多,媒体曝光增加,更加详细的信息却始终被列为皇室机密,封存在档案库和其他皇室成员及贵族的脑海里。   像她从洛伦那里学习之类的事情,连元老院都没几个人知道,算是她的秘密了。   戴娅打趣道:“没想到维洛列特陛下是这样的人。听您说的,他恐怕挺严厉,小殿下受苦了。”   “严师出高徒,何况他是我父亲,这没什么,”赫尔因希却说得非常严肃,“您如此优秀,才真的辛苦。”   “都过来了。”舰长阁下听上去不想再提过往,“知道您习惯我就放心了。夜深,您也早点休息。”   她把终端的内线耳机拿下来,准备挂断通讯。   “阁下。”耳机里突然传来赫尔因希的声音。戴娅以为她已经挂断了,见她又开口,惊讶地挂回耳机。   “嗯?”   “我喜欢艾洛威特…”   “嗯。”戴娅很有耐心,没有挂断等她说完。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这里和我的祖国不一样,但是我同样喜欢这里。”   “…您不要多心。”急急说完前面半句话,小殿下最后补上几个字,不等她回答,咔哒一声挂掉通讯。因为戴娅一通远程通讯,她又在室外多待了十几分钟,本该觉得更冷,从离开心脏的血液却渐渐让四肢温暖起来。   她往回走,心情颇好,手戳在衣服口袋里,回到房间才发现制服和夹克整片都是青绿的草汁。   小殿下拎着衣服丢进洗衣机器人,洗完手坐在床沿抱住头,想:她怕是个傻子。   她抱着头往后一滚,瘫在床上,让智脑关灯,很快陷入睡梦。   在第一军营的第五天,依然天朗气清。   戴娅没有再打电话过来,弗林斯像昨天一样还在四处视察,午间休息时过来搭话,同她毫无意义地攀谈周边环境。   “你知道第一军区附近哪里风景好、人少又适合谈话的么?”他看着赫尔因希擦枪,颇感兴趣地问,“第四军区在英格丽德,是整个联盟最破落的地方,就算有景色,也让人缺少心情欣赏。”   “有当然是有的,”赫尔因希擦完枪,拿着子弹一枚一枚填进去,咔哒一声上膛,“军区科学研究中心北门出去,开车半个小时,会有座旧灯塔,是眺望海湾的好地方,越迟人越少。”   “有意思。你有在灯塔上看过日出吗?”   “没有。我虽然是麦林人,但在内陆城市长大。上一次看到海,还是从主舰来的时候在麦林高空观赏了一下。”她伏低身子瞄准,枪托准准卡在肩胛上。   “如果我有空,想请你远眺海港日出。那景象,真是万千景色都难以媲美的壮丽。”   “没关系,灯塔又不会动,等您有空闲了,我随时恭候。”赫尔因希扣动扳机,子弹像奔袭的野兽,直直穿透百米前的模拟机甲钢板。   “十环。”智脑播报。   “好好好,那等我这几天开完会。”男性Alpha爽朗笑着,赞许地看一眼她的成绩表才离开。   除了风比前一天大,让她打了一次九环之外,一切还是平静如水。夜幕暗沉沉地压下来,很快又出现微微的鱼肚白。   天快亮了。   赫尔因希打开终端上植入的软件,闪身出门。   她身形轻盈地像一只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路掠过舱室。凡是经过的地方,本该正常捕捉人像的平面监控摄像头和投影摄像头录像都发生了一瞬间的扭曲。屏幕上黑影一闪而过,仿佛空间被撕裂了一样,接着恢复原样。   搭载智脑的舰艇能够全天无休地捕捉舰艇上人员的活动情况,全靠这些密密麻麻部署在舰艇里的摄像头。早期的舰艇曾经因为只搭载平面摄像头,难以捕捉到整艘舰艇的情况,经常导致舰内骚乱。   6000年左右,投影摄像头开始被投入使用,能够做到无缝监测整艘舰艇。一旦智脑发现有特殊情况,会按照设定顺次通知绑定者,或者启动应急程序。   然而这种摄像头并不是万无一失的。通过内部人为操作,这些摄像头的控制器备份可以被录入进个人终端,相当于走智脑主程序的逻辑后门,单独利用没有智能的摄像头本身,成为舰艇里智脑监控下的“影子”。   这种被称为“幽灵”的技术,在三十年后被维洛列特率先公布之前,都还是军部讳莫如深的秘密。后来程序后门被迅速修正,这项技术也就销声匿迹了。   但现在,它还存在于赫尔因希手里。   避开智脑之后,莱昂的夜间守备并不森严。她本来就有自由进出的士兵ID,此刻如鱼得水,一路溜到北门。弗林斯在一辆军用陆行吉普车里,压着帽檐向她敬礼。   她点头回礼,拉开副驾驶上车。道路非常泥泞,弗林斯却开得很平稳,赫尔因希往后一躺,颇为放松地小憩。   弗林斯看她一眼,无奈又宠溺地笑笑,伸手打开车载音响。舒缓悠扬的旋律流泻在车里,时光静好。   仿佛回到了赫尔因希不谙世事的小时候。   灯塔离得不远,赫尔因希也没有真的睡着。吉普车停下时,她睁开眼,同弗林斯一起下车。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但那一丝丝的白光愈发明显了,灰白色的灯塔隐在黑暗里,模模糊糊。   两人沿着灯塔边缘白砖砌的台阶上去,赫尔因希走在弗林斯前面,推开木质大门,在梯子吱吱呀呀地响声里登到顶端。   金光破云而出,接着橙红色的朝阳露出一角,缓慢却不容置疑地占据了整片天空。灯塔上方的蓝瓦白墙染上金红色,和赫尔因希的发色相得益彰。   海鸥鸣叫着从她身后穿过,她迎风站在那里,太阳衬得她熠熠生辉,器宇轩昂,像只小狮子。   弗林斯跟着她上来,震撼又欣慰地看到这一幕。   赫尔因希回头看他。   他右膝盖一弯,结结实实地单膝跪下,带着笑说:“好久不见了,赫尔殿下。” 22、麦林V   “是。从我成人礼开始算,得有五年了,你还是老样子,”赫尔因希回答,走过去扶他起身,“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弗林斯,或者用他旧时的名字费罗,是洛伦那一代皇室培养出来的亲卫之一。赫尔因希小时候,二殿下还没有出生,帝后二人又忙,只能一个人消磨时间。弗林斯看她经常兴致缺缺的,有空就会凑过来陪小殿下玩游戏,经年累月也积攒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即使是赫尔因希长大之后,两个人也非常亲近。   后来他奉命外调,只有她生日才会回来看她,最后干脆不回来了。当时赫尔因希还有些惋惜,没想到世事无常,再见到竟然是在南方联盟腹地的第一军区。   “接到任务的时候我也没想到,我要来见的人是小殿下。”时间紧迫,弗林斯也没空闲细细解释这几年的经历,只简单说,“陛下让我来接您回家。”   小殿下深紫的眸子直视着他,一眨未眨:“现在已经天亮,再过不久监视我的人就会发现我失踪。到时候整个军区全副武装起来,就凭我们两个,你打算怎么出去?”   弗林斯往前走了一步,沿着灯塔边沿往下指,“殿下过来看。”   赫尔因希凑过去看。现在正是退潮的时候,浪没有很高,一波波泼洒在岸边礁石上。灯塔底下是一溜儿岩石开凿的阶梯,尽头的海湾里拴着一艘小型海用穿梭艇。   “从这里到邻岛军用码头,最多只需要十几分钟。只要到了任何一个第一军区外的码头,我的官衔都能够申请加急顺位绑定,B级跃迁舰艇就足够逃脱。”   “等到莱昂上报艾洛威特,锁定我的顺位绑定权限,我们应该已经绑定成功,离开麦林。然后进行两次长距离跃迁,你一次,我一次,直接定位到维洛列特的国境线附近。一旦进入国境,萨菲军区巡边舰队发现我们,我们就毫无顾虑了。”   他用的是我们。   赫尔因希皱眉。   弗林斯准备离开,见到赫尔因希没动,站在楼梯口等她:“殿下,怎么了?”   “你跟我说真话。我有必要走么?”   “或者说,父皇原本的交待是什么?”   高大的前亲卫愣住许久,讪讪地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赫尔因希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我知道你和父皇关心我。”   “但是我不回去不是更好吗?”   弗林斯没有说话,赫尔因希追问:“你告诉我,现在紫罗兰堡到底是什么情况?”   “您问哪方面的什么情况?”   “元老院。安卡说御前会议重新分配了搜寻范围。寻常百姓根本不清楚军区的详细位置,可我会不知道吗?红玉军区在南边,却去搜寻西北,翡翠军区在西边,却去搜寻东南。”   “更不用说翡翠军区的上将一直是元老院的狗腿子。”她颇为肯定地说,“父皇和安卡他们在故意找借口把元老院的人拦在东南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借口就是我。”   “我们正好经过翡翠军区搜查的地段。万一我被证明回到国内,驻军回到原地,这一切不是都功亏一篑?元老院还有可能用我做文章。退一万步来说,你为营救我放弃潜伏多年的身份,难道不觉得惋惜吗?”   “…您说的很对,”弗林斯苦笑:“我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把元老院的人拦在南边,但他们确实都因此很生气。这几天的御前会议争论不休,都是关于派军的话题。”   “至于我个人,只要一朝能派上用场,都不枉我这么多年。”   “所以我请你告诉我父皇的原话。”赫尔因希重复。   “…他说你能回来是最好,不能回来…”弗林斯犹豫着,最终坦诚道,“也没有关系。他那边的事情解决了,会让你的副官亲自过来接你。”   “你看,这不就是了。”小殿下眯眼笑起来,“我不用走,等艾瑞来接我。你回去当你的少将,帝国把你这样的人才安排到艾洛威特来,肯定会在更重要的时候需要你的。”   弗林斯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没有反驳她的决定:“好,殿下,就…按您说的。”   “只是现在已经天亮了。我没有关系,您要怎么解释您不在房间里?”   赫尔因希转到灯塔另一边,看着莱昂里陆陆续续乘穿梭梯来到地面上的人,说:“这个我来解决,你先回去。”   年长的Alpha点头,拄着扶手准备往下走,最后嘱咐了一句:“殿下一定要注意安全,完完整整的回紫罗兰堡去啊。”   “你放心,我会的。”赫尔因希说。   弗林斯的背影消失在她视野之后,赫尔因希打开个人终端,拨通了最近通话列表里的远程通讯。   现在是上午六点左右。除了军营服役中的军人和值夜的守卫,大部分人应该都在沉睡中。可她的远程通讯却很快就被接起来了。舰长阁下声音清朗,毫无睡意,“小殿下,好早。”   “我倒惊讶您起的那么早。”赫尔因希倚着护栏看天边灿金色的霞光褪去,渐渐恢复成淡蓝色,压着嗓子说,“如果您还在睡,今天早上肯定要被我吵醒了。”   “怎么了?小殿下好大的火气。”戴娅听出来她有些压抑的语气,惊讶道,“前天晚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昨天没睡好?”   “阁下还记得,一周之前带我参观艾洛威特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过什么吗?”   戴娅肯定是记得的。但不等戴娅回复她,赫尔因希就接着说:“您说您和艾洛威特对我毫无恶意。”   “我曾经以为您肯让我只身来到军区和这里其他人切磋磨合是您对我信任和友善的表现。但如果您那样想,又为什么要在我身边放这么多人,如此严格的监视我?”   “您把我当合作伙伴看,我当然也如此。难道我在您心里,就是个毫无信用的人吗?!”她扬了调子,听起来激动又愤懑。   “小殿下,别激动。”戴娅轻笑,安抚地说,“我保证,您从灯塔上下来,这些人就消失了。”   这事不仅仅是副官干的,戴娅果然也参与其中。她冷笑一声挂了通讯,等几分钟,从灯塔上慢慢走下来。   弗林斯的吉普车已经开走了。灯塔门口的草坪边上肃然站着七八个人,具都是一身保密层制服,蓄势待发的样子。见她下来反而恭恭敬敬地退开。   赫尔因希从他们面前走过去,看也未看他们一眼。   艾洛威特的舰长起居室里,戴娅看着被挂断的通讯哑然,靠在沙发软枕上沉思。柯丽尔伫立在她身边,头微垂着,大气也不敢出。   “该知道的你也知道,我不希望再看到你这样做。”戴娅仰头看她。   副官的眼睛里看不到懊悔或者愤怒,只低声回答知道了,就匆忙离开。   门滑上之后,戴娅走到窗边,挑眉看已经天光大亮的麦林外景。   “阁下,您一晚上没睡了,去休息一会儿吧,”威廉劝她,“等到下午舰桥会议的时候,我叫您起来。”   戴娅摆摆手,没有理会威廉。她站在落地窗前沉默了很久,最后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苦闷地笑了一声。   “陛下,南边来的邮件。”与此同时,紫罗兰堡里,洛伦发出了和戴娅一样苦闷的笑声。   “怎么样?”菲奥娜见他愁着一张脸,问他。   “我冒昧猜测一下,赫尔殿下拒绝了黎曼阁下的邀约,想要留在麦林。”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帝后两人直起身,看见安卡和艾瑞一前一后走过来。刚才是艾瑞在说话。   稍高一些的Omega低头为安卡撩开门帘,而首相披着厚重的披风迈步进到室内。室内暖热,于是艾瑞又帮她脱掉外套,交给紫厅边上轮值的亲卫。   “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要好了?”菲奥娜问。她和艾瑞不熟,却也知道艾瑞是赫尔因希的副官,此时却无微不至地照顾安卡,“别人看你,还以为你是安卡的副官呢。”   “见过皇帝陛下和皇后陛下。”艾瑞站到暖炉边上,松了口气,脸上一层薄红,有些不好意思,“首相阁下是殿下的好友,我当然应该在殿下不在的时候照顾好她。”   安卡没理她,径直走到洛伦边上矮身下来,读弗林斯发回来的邮件报告。   “…是因为我说多了那一句话,她才决定不回来的吗?”   洛伦看她有点儿沮丧,摸摸她的头,手掌温暖,安卡差点控制不住眼泪。   “她也毕竟是一国皇女,只是在做她应该做的罢了。”   “不是。你还不知道赫尔吗,她就是那样的人。有的时候想到要去做,就去做了。谁拦得住她呢。”   “赫尔殿下应该是自己想要待在艾洛威特,才这么说的。她愿意留下,不会没有把握,您别担心。”   三个人同时开口安慰安卡,然后看着彼此笑出声来。洛伦张开手臂,给了安卡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皇帝陛下看着私人收件箱里并排两封标红的邮件,感慨道:“孩子长大了,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对啊,米海尔也长大了。”想到平时调皮捣蛋的二殿下在姐姐失踪之后突然变得乖巧,安卡附和。   洛伦愣了一下:“那可不是,两只小兔崽子,跑了一只还剩一只。只有你最省心。你怎么不是我们家的孩子呢?”   远在麦林的赫尔因希和近在紫罗兰堡自己房间里的米海尔同时打了个喷嚏。 23、麦林VI   今天本来没有御前会议,如果不是因为弗林斯的事情,安卡也不会特意进紫罗兰宫拜访帝后。简短的讨论过后,两人和告别洛伦和菲奥娜,从紫厅偏门走出来,艾瑞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刚刚在帝后面前,她不想让两人担心,没有表现出来。此刻离开紫罗兰宫,安卡心底强压着的焦躁越来越明显。她走的愈发快,额头甚至起了一层薄汗。   三人对她的安慰都不无道理,赫尔不是没有失踪过,也每次都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可她就是觉得奇怪又压抑――心脏被攥紧的感觉像是不吉的预兆。生活就这样陷入了恶性循环,惶恐不安让她难以入眠,而缺少休息让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帝后二人都没有明讲,但眼下也有了青痕,更不用说整天四处联系的艾瑞。大家或多或少都在为赫尔因希担心,可都一副看得很开的样子。安卡轻轻甩了甩脑袋。如果连她都不相信赫尔因希的能力,她算哪门子的至交好友?   更何况现在的头等大事也根本不是去找赫尔,所有人都在为打垮元老院的机会争分夺秒,殿下甚至不算是这个局里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肯定是她思虑过甚了。箭在弦上,她不能对不起所有人的计划。   她这样想着,却无法控制自己,弯腰扶着墙,捂住口鼻重重咳嗽。感觉肺都顶在喉咙口了,头晕又心悸。   身后突然有人揽住她肩膀把她转过来,然后小心翼翼拥进怀里。鼻腔涌进香柠檬的味道,是副官。   彼此都是Omega,艾瑞也没有顾忌太多,把她的头压在自己颈侧。酸甜的香气让安卡想起清晨枝头挂满露水的白花,奇迹般地安抚了她。那种几欲呕吐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她闭上眼睛舒了口气。   “您好些了么?”赫尔因希的副官稍稍转过头,压低了声音问她。   “谢谢你,”安卡脑袋还待在她怀里,闷声说,“等赫尔因希回来,我让她把你让给我吧。你的香味太提神醒脑了,非常适合我。”   “啊?”艾瑞的脸嗖的一下蹿红了,“这…我是赫尔殿下的副官…您不是有秘书了吗?”   “…我让她给我的东西,她怎么会不给我。”她怀里的Omega抬起头看着她,“还是你不愿意?”   “没有,我当然愿意。但是我…”艾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觉得不应该直接拒绝她,把赫尔因希拿出来当杀手锏,“您到时候问赫尔殿下吧。她同意我就同意。”   安卡从她怀里出来,叹口气,“你还真是什么都听你家赫尔殿下的。”   紫厅偏门到紫罗兰宫,会经过一个花园侧门。安卡带着她走进去,顾自在藤蔓缠绕的凉亭里坐下。艾瑞穿的少,在她身边坐下来的时候跺了跺脚。   首相阁下侧头看她,举起手臂摊开披风一角。她稍加犹豫,还是钻了进去。两个人裹在毛茸茸的毛料底下,终于暖和起来。   “我真羡慕你和两位陛下。”安卡轻声说,盯着面前的藤蔓墙壁发呆,“你不明白…我总觉得这次她会出事情。”   “阁下,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赫尔殿下不会因为我们担心她就回来,元老院也不会因为她不在而停手,”副官说得很现实,“而且,您从小和赫尔殿下一起长大,比我还要熟悉她,想必您心里也清楚,她很少凭冲动做决定的。这次一定事出有因。”   她关切地看着首相:“是您太疲累了,应该休息一下再开始工作。我陪您回您府上吧?至少睡一两个小时。精神好了,就不会想那么多了。明天还有御前会议,又是一场长架要吵。”   “我守着您。您起来就叫我,我们可以继续研究。”   安卡侧目看着她,接着站起来往停车场走,算是默认了她的建议。大衣离开她的肩膀,她搓搓手追上去给首相大人启动汽车。   赫尔因希回到莱昂,向小队长请了半天的假补充精力。施瓦本虽然好奇,却顾及她和艾洛威特的关系没有多问。她一觉睡到下午,懒懒起身,和其他人一起去莱昂的餐厅用午餐。   和艾洛威特上的舰长私厨和各式餐厅不一样,莱昂是制式军舰,餐品全都在舰里的食堂供应。午餐丰盛而朴实,更多的是麦林本地菜色。她去的时候已经过了用餐时间,整个食堂里人都不多,她找张桌子坐下。   赫尔因希没吃早餐,此刻又饿又累。她埋头汲取能量,吃到一半肩膀上突然传来压力,吞下嘴里的东西才回头去看是谁。   尤金,她小队里的另一名成员。   “这个点,你怎么没在机甲训练?”赫尔因希停下刀叉问他。   “唉你吃你的,我就来看看你。”男性Beta在她身边坐下,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你没事吧,施瓦本队长说你受伤了,才请了半天假。”   “没事。”她真的没受伤,估计是小队长给她想的借口。   “伤哪儿了?”尤金伸手过来,想搭在她肩膀上,赫尔因希动作飞快的移开。   “抱歉,我不碰了,”他小声嘀咕,“这是得多激烈才会伤着肩膀啊。”   赫尔因希:…   下午,她回归小队做正常训练。模拟军事竞赛临近,所有有资格参加考核的人都绷紧了神经准备奋勇一搏。   考虑到ABO之间的巨大身体素质差别,考核也分成三类,最后产生的头筹也会有三个,可能会同时进入保密层或者被分配到艾洛威特的其他重要位置。对这些年轻人来说,这次考核就像一次改变命运的重要机会,都要好好把握住。   但是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精神力A级的人总是第一名的重点竞争对象。军营里的A级Alpha本来对彼此知根知底,其中几个人已经颇为胸有成竹,谁知道赫尔因希一下子从天而降,让不少人感觉受到了威胁。   这种时候,怎么应对压力其实是非常考验人性的事情。有的人会暗自努力以图更好的发挥,但其他人可能就想寻衅生事,仗势欺人。   “我跟你说,今天早上你没来,隔壁那组的那个A级Alpha还过来打探你的情况呢,我没明说,但是看他那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就不开心,”训练休息期间,尤金凑在她耳边低声说,用眼神示意她看训练场对面的某个身材高大的Alpha,“就那家伙,他叫卡斯佩,他原来是夺冠的热门,现在看你老不爽了。”   赫尔因希拍拍他肩膀,示意他放松。这样看来,戴娅说的情况并非是不存在的,只是还没有发生而已。   “如果我是Alpha,现在一定冲过去揍他。”尤金隔壁的另外一个Omega队友也过来,把枪放在装卸台上,应声,“他每次看我就跟看垃圾一样。都7011年了,还提那套Alpha至上理论,上了旗舰不怕被那位舰长阁下吊打吗。”   “昆尼希尔格阁下是真的帅。”尤金笑嘻嘻地回答,问赫尔因希:“你见过昆尼希尔格阁下吗?我在尼斯诺堡长大,见过她真人好多次!”   “新年庆典的时候吧,隔着人山人海那种吧。昆尼希尔格阁下那么忙,哪有空召见你这样一个小兵。”乔娜瞥他一眼,嘲笑道,“你要把这个次数算进去,我也不知道见过几次呢。”   尤金讪讪地笑,抬手挠挠自己后脑:“希尔,你虽然是中途转过来的,但是你那么厉害,我觉得你说不定可以和他一争高下。”   不是说不定,而是一定要。赫尔因希面上笑着答应,在心里默默捂脸。   事实证明,有时候找麻烦的人,不会因为两人之间隔着半个训练场就放弃。赫尔因希她们结束训练、准备回莱昂时,抬眼就看见那边小队的几个人朝她们走过来。   “唉,那谁,希尔是吧,给我停一下。”卡斯佩远远地叫她,音量响彻整个训练场,不少其他小队的人也抬眼围观。   赫尔因希止了脚步。   卡斯佩走过来,厚墩墩的往她面前一站,赫尔因希只能仰视他,让他又多了几分嚣张气焰,“现在是自有训练时间,我想和你打一场,你敢应吗?”   面前的Alpha没有回答,只抬眼看着他。深邃又严肃的眼神让他稍稍发怵,但不多时就恢复了,只当赫尔因希在虚张声势。   先跟这个小矮子打一场试试她的深浅,到时候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他心想,能先教训教训她更好。   四面八方的人看到有热闹可以瞧,一些不当回事走开了,另外一些好奇地凑过来,很快把双方小队的几个人包围成了不大不小的圆圈。乔娜、尤金和她小队的其他人守在她身后,向对面迫近的人怒目而视。   施瓦本站在她身边欲言又止。他是所有人里唯一知道她是由翰恩送下来、又知道她冠着戴娅的姓的人。后来为了避嫌,赫尔因希也都没有提起自己ID卡上的姓氏。   如果她说过,这些人想必早已料到她和那位他们眼里高不可攀的总舰长阁下“沾亲带故”,也不致于过来寻衅。   “怎么,我们都是A级Alpha,你难道还怯场了吗?”卡斯佩讥笑着,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大声道:“我们这儿只欢迎真正的强者,你一个走后门进来的算什么东西,谁给你的面子?”   他伸手想要推赫尔因希一把。赫尔因希全身绷紧了,架住他的手臂,压着他肩膀反过身来,轻轻松松把他过肩摔到泥地上。   “厉害!”尤金给她叫好,和乔娜两个人向对面目瞪口呆的人一阵冷笑。   卡斯佩愣了几秒,带着一身泥,翻身过来捂着腰向她恶狠狠地喊:“你他妈胆子还挺大…”   全场突然安静下来。赫尔因希仍然沉默不语,内圈的人好奇地往外望。   穿着白色绣金线制服、身段高挑的黑发女人出现在人群边缘。她步履很慢,不慌不忙,外围的人却都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惶惶恐恐地让出一条道路来。人群默默分开,露出中间的赫尔因希和卡斯佩。   卡斯佩看到女人的脸,惊慌失措地站起,徒劳尝试拍干净身上的泥土。赫尔因希回过头去,抿了抿唇。   女人一路穿花拂柳一样走过来,在赫尔因希面前停下,开口:   “我给的她面子,你有意见吗?” 24、到来   戴娅问这话的时候,直视着男性Alpha。冷漠又戏谑的眼神像寒风刮过他皮肤,刺骨地疼。   “您…您给的面子…?”卡斯佩支支吾吾的,他的小队长在他身边,迫于戴娅的存在不敢上前,死命给他使眼色。   快说当然可以啊!你怎么敢和总舰长阁下对着干啊!   两个人身高相当,卡斯佩此时却觉得腿软。他看看自己再看看赫尔因希,难堪地垂下头,不敢回戴娅的话,却不忘最后恶狠狠剜小殿下一眼。   “你还不服气?”戴娅笑了,看着他说,“我给你们考核的机会,可不是让你们互相挑拨构陷用的。你要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来艾洛威特,现在回家去也可以。”   那边换了个角度,还在使劲使眼色的小队长:…   他火急火燎地出来救场:“昆尼希尔格阁下,卡斯佩他只是比较冲动,听说有旗鼓相当的对手就想要切磋一番而已,我保证,他一点恶意也没有,是个好苗子,您千万别误会了!”   戴娅一丝余光也懒得分给他,反而抬头看了眼赫尔因希,目光里带着探寻。   小殿下侧过脸,微不可见的摇头。   “到底是不是旗鼓相当,考核时就知道了。现在着急,万一伤到了哪里,更影响发挥。”戴娅转回视线说,“离考核只剩一天,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那个小队长欠身应是,急忙过来拉着卡斯佩离开。一个小队的其他人也都悻悻地隐到人群里,尽量不吸引注意力。   “昆尼希尔格阁下,谢谢您。那个小队长经常这样仗势欺人,今天总算得了教训。”离戴娅近的另一位女性Beta小队长开口,“我们都忍他和他的队员很久了。”   戴娅嗯声:“尽管这样,你们还是应该知道,考核上强者为尊。也许我今天在这里阻止了这一场骚乱,可战场上的敌人可不会因为你示弱就放过你。”   “更何况,对敌人本来就不该姑息养奸。”   “这是当然,昆尼希尔格阁下,”乔娜还沉浸在见到戴娅和她替她们出头的喜悦里,上前一步,插了话,“您放心,希尔绝对打得过那个傻大个儿…”   她后知后觉想起来戴娅最开始说了什么。   戴娅给的希尔面子…啊?   她看看赫尔因希。Alpha朝她无奈地微笑一下,然后对戴娅说:“您怎么过来了?”   她心目中的女神伸手,替赫尔因希整理清楚耳边因为刚才运动而散乱的碎发,“我来你不高兴吗?”   赫尔因希撇撇嘴,戴娅不改微笑。   乔娜:…???!   总舰长阁下给她整理头发,希尔还不高兴了?希尔不高兴了,阁下还没生气?   “昆尼希尔格阁下!”谁突然间高兴地叫出声来,“您居然提前到军区来了,我们都好崇拜您的!”   人群渐渐从刚才尴尬的冷场中恢复,内层连着外层一同沸腾起来。   戴娅被人簇拥着,轻笑,声音不大,却因为S级强大的精神力共振清晰地响彻在四周人的脑海里:“我很荣幸。”   南方联盟的军区和维洛列特的军区不大一样。维洛列特有多个党派,但国家终究是一个整体。但南方联盟的位阶制度决定了军区被所有高位阶的舰队共用,舰队通过选拔考察在军区选择人才。   位阶制度,是全星际只有南方联盟使用的独特政治制度。南方自由联盟国如其名,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一个国家,而更像是松散的联盟组织。由大量的海盗,佣兵,以及少量的星球居民组成。   联盟内以实力排名决定位阶和领导者,最强的一位将作为统治者受到受到全星际认可。在实力排名变更之前保持任期。根据联盟法律,强大的领导者和高位阶个体保护低位阶个体,换取低位阶个体的效忠,并且提供资源。   现在位于统治者位阶的个体是星盗艾洛威特舰队,其领导者戴娅则被尊称为总舰长阁下。也因为这个,艾洛威特在南方联盟拥有的基地星球尼斯诺堡被称为国都。而艾洛威特旗舰本身是南方联盟在领导者任期内实际意义上的国都。   艾洛威特执掌大权之后,重新排布了各个军区,将自己的私有军区加入公有军区名单,得以享受更好的联盟级资源。理论上,第一军区可以向所有位阶的舰队输送人才,但因其历史沿革和地理位置,第一军区始终被称为艾洛威特的主军区。   尽管第一军区的人可以通过考核进入其他舰队,这些年位阶第二的诺瓦德舰队也颇受欢迎,大部分人仍旧向往着进入艾洛威特。也可以理解为什么戴娅出现在这里,他们会如此兴奋了。   围着她的人很多,虽然激动,却也不敢推搡,都只一脸期冀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多说几句话。   戴娅如了众人的愿。她脸上始终挂着不失礼貌的微笑,和煦又温柔:“今天能够见到各位,我也非常高兴。我希望各位有意愿加入艾洛威特舰队的都能在后天的考核上大放异彩。就算不能夺得头筹,也尽量取得更好的成绩,加入我们。”   “即使这一次不能成功,艾洛威特也随时欢迎有实力且勤奋的人。”   人群欢呼着,甚至有知道自己一定不能通过考核的人,顾不得会留下坏印象想挤上去要签名。天知道,这可能是他们唯一一次这么近见到总舰长,不签白不签了。   亲卫这时终于从大圈角落里露出身形,米白色衣装非常扎眼,将涌动的人流挡在外头。   四周人群攒动,戴娅抬眼,赫尔因希也在朝她看,两人的视线结结实实撞在一起。赫尔因希很快撇开,拉着身后的尤金和乔娜反向挤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舰长阁下在人群里压低了帽檐,勾起嘴角揶揄地笑。翰恩给她带路回去,莫名其妙觉得气场不大一样,好像戴娅的心情比之前好了似的。   她明明一直在笑啊。男性Alpha思来想去摸不着头脑,最后懊恼地叹气。   “希尔!你和阁下到底怎么回事呀,你认识她吗?”三个人挤出人群的时候,和小队的其他人走散了,此时在附近的一处凉亭略作休憩。尤金探头过来向她打探消息。乔娜比较沉得住气,耳朵此时也扑哧一下竖起来了。   赫尔因希有些犹豫的样子。   尤金用肩膀拱拱她,“说嘛,我们又不会往外传。”   乔娜故意不看他们,撑着身子往两人这边挪了挪。   赫尔因希:……   “快到晚饭时间了。在这里说不大方便,我们先去食堂,然后到我房间里,我和你们解释吧。”她揉揉额角,注意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建议道。   “也不是不可以,”乔娜站起来,“这么大的事情瞒着我们,今晚你请。”   反正这消费卡也是戴娅的。花舰长阁下的钱给自己收买人心,何乐而不为。赫尔因希连声应好。   于是三人先去食堂。乔娜和尤金不知道赫尔因希卡里有几十年也用不完的余额,顾及情谊也没太过分。小殿下暗笑,还多买了两道菜。   付款的时候,她心知瞒不了多久,就没有特意盖上个人终端,两人都看见了她的姓。尤金和乔娜瞪大眼睛,吃惊又好奇,怕她放他们鸽子,直接随赫尔因希回到房间,开灯,大马金刀地往小台桌左右一坐,像两尊门神。   没有椅子的小殿下:…   她拍拍床坐下,回想烂熟于心的资料,准备开始编故事,张口。   “等一下!”尤金突然止住她,“让我猜猜嘛。”   赫尔因希摊手,示意他继续。   “你随阁下姓,那一定是阁下在麦林某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捡到你,然后,嗯……”   “然后抚养你长大,教养你,当你半个亲人,让你来第一军区考上艾洛威特,名正言顺地走到她身边去。”乔娜终于克制不住,笑眯眯加入了讨论,“阁下真是高尚又热心,不愧是我们未来的总舰长。”   小队里每个人的意愿都不尽相同,乔娜和尤金两个人特别都想进艾洛威特,也因此对赫尔因希和戴娅的关系很感兴趣。   毕竟赫尔因希随戴娅姓,说不定他们就抱上一条粗壮的大腿了呢?   “其实你们猜的也八/九不离十……”赫尔因希补充,“我的确是她捡到的。”   小殿下面上真诚无比:“我很感激她,也仰慕她,她比起亲人,更像我的朋友。你们放心,她不会因为这个放水的。”   尤金伸出手想和乔娜击掌,女性Omega嫌弃地将他的爪子打下去,继续问:“我们当然不担心,阁下肯定是公平公正的!再问你一下呗,那阁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都直接叫上阁下了。   赫尔因希越说越慢:“她非常聪明,挺让人捉摸不清楚的,但终归是个好人,是非对错拎的很清。只要你对她真诚,她也不会欺骗或者背叛你。她有的时候看上去严肃,但是其实很温柔…”   小殿下僵住了,意识到她想说出口的话和台本完全背离,而且绝对不能说给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听。   …她温柔又高傲,妩媚又端庄,娇软又独立,美好又脆弱,像天边触不可及的那颗星星。   她为这个人懊恼,讨厌她脸上的面具、放出的迷雾、时不时的逗弄,却抑制不住地心疼她渴望她。   “希尔…你脸红了。”乔娜给她扇风,发现新大陆一样凑过来,“你不会喜欢阁下吧?!”   她说的很大声,赫尔因希在炽亮的灯光下无所遁形,闭眼扶额。   “你真的喜欢阁下啊?”尤金也围到她身边。   赫尔因希稳稳心神,摆手:“你们…别乱说,我没有。也别说出去我告诉你们的事情。”   两人也识趣,知道她此刻状态不好,也知道了他们想知道的,于是点点头答应,准备离开,脸上还隐隐带着促狭地笑。   门突然被轻轻敲了三下。   赫尔因希在和两人说话之前手动隔断了智脑,此刻并不知道是谁在敲门。对面两人面面相觑,也是毫不知情的模样。   她用手背贴脸,让热度降下去,起身开门。刚刚两个人叫的大声,房间的隔音也并不多好,她只希望门外的人不要知悉内情,更绝对…   她来不及想。门被她拉开,身形高挑柔美的女人还穿着舰长制服,一头黑发扎在脑后,见她开门,抬头,浅金色眸子沉静又淡然地看着她。   更绝对…不要是戴娅。   赫尔因希默默在心里补完那句话。 25、夜航   赫尔因希往后退一步,手抓着门把,平静地和戴娅对视。舰长阁下朝她微微勾唇。   房间里的尤金好奇地探头出来,看到戴娅的脸,嗖地收回头去。他用力过猛,不小心撞到后边跟着探头的乔娜,两个人具摔在地上,扭作一团闷哼。   小殿下听到声音:…   “您稍等一下。”她对戴娅说,回房间把狼狈不堪的两人提起来,说:“你们先回去。”   乔娜看上去有些不安,尤金却一脸兴奋,嘴张到最大用口型说话,还配上手势进行全方位暗示赫尔因希:阁下来了阁下来了,她说不定听到了呢,你抓住机会啊……   赫尔因希面色冷淡,左右手上下卡住他脑袋,往中间一按,让他闭上嘴。上下排牙齿狠狠磕在一起酸得难受,尤金捂着腮帮子,收拾收拾和乔娜一起离开,出门时不忘和戴娅道声晚上好。   戴娅的表情与赫尔因希如出一辙,站在门口对他们轻轻点头。两人却被那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赶紧灰溜溜地逃走,一边腹诽:   这两人,只看严肃时的表情,说是亲生的姐妹都没人觉得奇怪。   “您和同队伍的这些孩子混的真熟悉,”赫尔因希再出门的时候,戴娅放松了身体,摘下帽子看着她笑,“一周不到的时间,就什么都和您讲了。”   赫尔因希听到自己心里咣当一声,戴娅大概是听到了。   也许是为了留时间给她思考该怎么回答,舰长阁下并没有主动问起刚才的事情。赫尔因希松了口气,听到戴娅问:“这几天是蓝潮回岸的日子,您应该知道,它们算是全星际难有的盛景。我估摸着您会感兴趣,想邀请您同往。您意下如何?”   赫尔因希的确听说过。蓝潮是一种身体里带荧光腺的海生鱼类,只生活在天气相对较热的南方联盟。每到年末,它们都会随着洋流从深海回到出生的浅水港湾,随浪发光,繁殖产卵,景象非常美。   所有拥有蓝潮鱼的星球上,根据鱼种和数量区别,景况也会有所不同。其中最负盛名的就是尼斯诺堡所在的尼斯诺星系。如果麦林没有那么多严禁游客进入的军用地区,此时应该到处都挤满了人。   她忙不迭点头。戴娅领着她到接驳港,直接坐进一艘私人舰艇。舰艇外部看上去和制式舰艇没有什么区别,里头却简约而奢华,风格和戴娅的房间一模一样,还是少见的双驾舰艇。   想过去,这就是戴娅的私人舰艇。小殿下堪称是享受到统治者级别的礼遇了。   眼睛扫视一圈,没看到亲卫或其他保密层人员,赫尔因希走到辅助驾驶座位坐下。戴娅正伸手打开手动模式。   “您要去哪里,不打算用威廉导航么?”赫尔因希问。   “它聒噪的很,我关掉了。”戴娅握住提升把,“小殿下难道不会用手动模式驾驶舰艇么?”   赫尔因希冷哼,也跟着握住操纵杆。为了避免智脑模拟出错或偶然处在联结不上智脑的恶劣环境,纯手动驾驶舰艇和机甲是高等学院三年级的必修课。她这门课还是A呢。   不过,只要戴娅在操控中,系统并不会将操控权移交给她。舰长阁下的那句话听上去只是一时兴起的挑衅,没有真让她操纵的意思。   赫尔因希松手,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准备享受飞行。   戴娅瞥她一眼,小型舰艇腾空而起。从陆地上看,燃料在舰尾燃烧发出微白光芒,像是流星坠落,从天边破开云层划过去。   半路上透过窗户已经能够看到蓝莹莹的海岸线了。舰长阁下继续带着她往人少的地方飞行,也不知道她在一片黑暗中不靠智脑导航,怎么确定目的地。不一会儿星星点点的灯火都几近消失,只剩下海岸边闪耀的蓝色。   明明一周之前,整片海域还伸手不见五指,如今沉默的岛屿和山岳竟然因为这些小生物爆发出不可置信的生命力来。潮水涌动着,暗蓝亮蓝勾画出陆地山河和汪洋大海的分界,一涨一落间像是重复绽放的花朵,永远定格在最美好的瞬间。   赫尔因希看呆了。戴娅在她身旁轻笑,“美吗?”   她说不出话来,也不觉得应该说话,只点点头。   “还没到最美的地方呢,小殿下准备好,别这就呆住了。”   赫尔因希闻言转头。舰艇里没有开灯,此刻只有操纵界面的指示灯泛着各色光,她却知道戴娅此刻正带着笑:不是那种礼貌又端庄的笑,而是带着狡黠的、恶作剧之前的笑容。   她蹙眉,探身下去握住操纵杆。   “我觉得您已经准备好了。”戴娅说,“您来吧。”   下一秒,她旋钮关掉舰艇总开关。舰内猝然陷入黑暗,强烈的失重感拉着赫尔因希,将她狠狠扯离位置,两个人连着舰艇,正在急速下坠。依据她们刚刚的高度来推测,坠毁在海面上不过是十几秒的事情。   在智脑干预的情况下,这种直接关掉总开关的操作根本不能发生。就算是人工操控,戴娅现在做的事情也只有悲壮地准备好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战士才会使用。   “你疯了吗!”赫尔因希下意识伸出手去碰副操作位应急重启键,一边吼戴娅。   舰艇里的灯光迅速恢复预设,引擎重新加速,她用力拉操纵杆,把转速抬到最高,终于在她们扎进海水炸成碎片前两秒转向。   预设灯光包括前置照明,赫尔因希终于看清楚四周,骤然发现她们正在一座峭壁面前。   小殿下心里疯狂呐喊,戴娅选的什么鬼地方,干的什么鬼事情,差点坠毁在海里还不够吗,还要留条后路,确保两人在水里不死,在山上可以死吗!   电光石火间根本来不及反应,耳畔又响起温柔的轻笑,接着一双纤细修长的手覆盖上她的,带着她微移操纵角度,撞进一片郁郁葱葱的黑暗。   山壁之间的裂缝,连接山腹和外围狭窄的甬道。如果没在白日来过,根本不会发现,在晚上也不一定能在不放慢速度的情况下精准进入的秘密通道。   赫尔因希咬牙,冷汗湿了制服衬衫。   戴娅捏捏她的手,示意她松开,她才发现她的手僵在操纵杆上几近抽筋,根本没办法恢复。戴娅越过中间的操作台,用她的操纵杆一样如鱼得水,把舰艇稳稳停在一处断崖上,关了灯光。   “你是唯一一个反应过来的,”她握住赫尔因希还在微微颤抖的右手,替她按摩舒缓疼痛,毫不吝啬地夸她,“做的不错。”   小殿下意识到这可能就是个测试,竟然有些哑口无言。   “如果我没有反应过来,您要怎么办?”她问,语调尖锐,“就算是为了测试我,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种方法也太疯狂了。”戴娅放下她的手,起身示意她同自己一起出去,顺手还捞上一瓶红酒。小殿下松了口气。   酒后不驾驶,麦林都在威廉的覆盖范围,回去好歹不会经历这一番惊吓了。   红酒被打开,木塞弹出时发出扑哧一声。戴娅给她斟酒:“我没带其他酒,委屈你了。”   “我也不喝烈酒,您不用顾虑我。”赫尔因希回答,往前踏了两步,才知道戴娅说的“最美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她们此刻身处山腹,可断崖下涌动的还是海水。一边的地下水脉没有尽头一样程网状绵延,那点蓝色就渐渐扩散到远方;另一边,透过枝丫和藤蔓的阴影也能看到外围蓝光绵延的海滩。   这一处地方包揽了内外两层景色。不如俯瞰宏伟,却有一种源远流长的壮观感和细腻感。   更别说这里位置相对较低,她能清楚看见一条条鱼儿泛光的蓝色鳞甲。   美确实是美,但受惊吓也确实受了不少。   舰长阁下和她碰杯,两人在断崖边坐下,不知道各自在想什么,沉默看着潮水起落。   戴娅最后先开口了:“我刚刚不是疯了,也不是为了戏耍您,也不只是为了测试您。”   她漫不经心摇着手里的杯子:“我只是演示给您看,这就是我的生活。”   “您问我如果您没有反应过来,我要怎么办,我当然有把握在最后一秒救起这艘舰艇。”   “但是,”她眸子里黑沉沉的,周围又暗,赫尔因希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她语调压得非常低,又慢又苦涩,“如果有一天我哪里做错了,第二天我可能就不会再活着。”   “此时在天空肆意,彼时可能就在地狱里挣扎。谁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不能再爬上来,不能重新站起来。”   “诚然我现在不是在前线冲锋陷阵的士兵,可这种感觉主宰我的人生,而我乐于这样活着,也只能这样活着。我的一切,都是这样被逼出来的。”   她侧目,小殿下正看着她。   戴娅一口喝完高脚杯里的红酒:“我和你们维洛列特家太不一样。”   皇室里养育出来的娇嫩花朵,精致漂亮又聪明的人,如果不是她一时任性,根本不应该和她有交集。   赫尔因希或许会接受洛伦的教育和训练,像洛伦一样稳扎稳打对付元老院,继位,娶哪家贵族的Omega,安安稳稳过完一生,顺遂无忧,少些乐趣,但没什么不好。   “所以我上周和你说,我很抱歉。”   小殿下像现在这样一眨不眨看着她的时候,她也能想象出这孩子眼里是什么样的。少年人对她不加屏障的心事,纯然的欢喜,一点点羞窘和烦恼,故作正经遮遮掩掩,藏不住的喜欢和心疼。   赫尔因希毫不知情,她却快被巨大的罪恶感压垮,三十几年来第一次质疑自己做出的决定:她根本不该出现在紫罗兰堡的花园里,不该把这孩子卷进她自己的漩涡。   戴娅低声叹气。   赫尔因希没有回话。她沉默很久,低声问:“阁下,刚刚房间里的话,您听到了。”   是肯定句。   “如果您不希望我听到,我就什么也没有听到。”戴娅给两人的杯子都满上酒,缓声回答。   赫尔因希拒绝了她的酒。她站起来,走回舰艇里去,帮她接通了星际网。   戴娅心知夜晚已经结束。两个人一路无言回到军区,威廉叽叽喳喳地,她却什么也听不进去。   降落之后,小殿下解开安全带,转过来对她说:“阁下,我本来之前要和您说这事情的…后来忘了。”   “您……您的副官可能不信任我,但我真的喜欢这个地方,也相信您,我希望您知道。”   她没带什么表情,像是在背书一样,最后补充了一句:“您忘记吧。您今晚什么也没听到。”   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26、考核   英格丽德星系,处在全南方联盟最北部,与瑞德普尔接壤,偏僻且气候严峻。拜天然条件所赐,经济也长期无法得到充分发展,基础建设不完备,除了极少数边境星球发展较好之外,整片区域都比较落后。   目前,只有诺瓦德星盗舰队和临近的第四、第五军区会因为地理位置临近在此活动。   无边的黑夜里,一艘B级军用舰艇悄然停靠在第五军区接驳港。训练有素的军士一一通过安检登上舰艇,步伐齐整,行进之间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运输机器人也沉默地将各式机甲运入机库。守在舱门口的士兵仔细检查每一个机器人,确保没有任何的摄影或者监听器材。   这队人马的效率非常高,不过一个小时,各类机械和人员全部到位。舰长朝地面人员示意,舰艇起飞掠过长空,不多时它冲出大气层,仿佛从未存在过。   “少将给我们指的地方是星系坐标6091A-3的小行星,没有命名。”舰长身边的军官汇报,“根据智脑自动计算轨道,到达需要至少三个小时十五分钟。”   舰长点点头,同他一起坐下。   “这一次是什么任务,上面说清楚了么?”两鬓斑白的Alpha打开水壶喝水,“还特意找的都是信得过的直系。”   “我也不知道。”Beta从他手里接过水壶继续喝,“好像是说具体时间和内容都没有定,到时候会用联结直接告诉我们。”   “联结?和艾洛威特联结?”Alpha吃惊地反问一句。得到Beta肯定的回答之后,像中了彩票一样跳起来,“不会吧?!”   “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参加过联结战役了。”他喃喃着,“这回到底做什么啊,阵势浩大到要和我们这种二线舰艇直联了。”   由于联结系统对主操控者精神力的耗费过高,舰队通常只会选取最精英的舰艇作为联结对象。身为二线舰艇的舰长,能够参与联结一次,都是能够自夸一生的荣耀了。   Beta看他那副开心的样子,也随着他笑。   航行一路安稳,直到Beta收到智脑报告。   “奇怪,阁下,”Beta看看操纵版,“有匿名友军舰艇正在迫近。”   “小心一些,我们是在执行保密任务。”   “对方看上去是发生了引擎故障…有正式的故障报告,申请接驳。”   引擎故障的危险系数很高,一个小偏差都有可能舰毁人亡。Alpha思考一会儿,觉得见死不救也不好,开口:“允许接驳。”   他套好制服和副舰长两个人下去,“给他们修好引擎就走,中间不能耽搁超过半个小时,确保对方没有追踪我们的行程。”   智脑应声,两个人连同其他几个舰员下到接驳层,等着对面接驳仓打开。   “奇怪……这都好久了,怎么还不开接驳门。不是引擎故障了么?”Alpha转头问,四周的十几个军士和工程师都一脸茫然。   他说话的时候,接驳门突然滑开。对面等待的不是仅仅是“友军”,还有他们手上的武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几人,舰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冲到墙边去按制动按钮,想让智脑启动紧急模式。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智脑声音漠然地宣告:“您好,本系统在成员库里未识别到您的身份登记,请重新录入身份。”   他惊恐地抬头。对面拿着机枪的领头人朝他微微一笑,按动扳机,血色染红了地毯。从“友军”战舰里登陆的人像是降临的死神,举刀进入每个舱室,在睡梦中开始收割生命。   领头人越过一路尸体,走到舰长室,敲敲控制面板。   “请下达指示。”智脑意识到男人是在呼唤它。   “完全覆写操作系统,”他在舰长座位上坐下来,踢翻那个水壶,看着它咕噜噜滚到墙角去,“更改内部识别代码,调取历史任务数据,继续加载当前任务。”   “收到。”   舰艇缓慢地再次启动。男人打开监控频道,欣赏鲜血飞溅的惨状,心情颇好地哼起小调。   夜晚将要过去,天边露出鱼肚白来。赫尔因希回到房间之后辗转不安难以入睡,干脆尽早起床,到陆地上为考核做最后一次模拟训练。她刷ID进入机甲驾驶模拟室,找到自己惯常用的那台坐下。   撇开她和戴娅之间或多或少的尴尬,她们的计划仍旧没有改变。她要进入亲卫,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再等艾瑞与她联系回国。   也许,她根本不需要亲卫来接她。戴娅利用她用够了,就会放她离开。赫尔因希摇头否定自己对女人毫无缘由的信任,俯身从包里掏出考核时佩戴的抑制晶片,随手放在桌面上开始调试机甲模拟仓。   和所有的考试一样,艾洛威特的考核分为几个不同的部分。今天下午开始的笔试,明天早上的机甲操控,和明天下午的近身搏击。她已经通过预选,笔试对她来说毫无难度,需要注意的只有机甲操控和近身搏击。   机甲操控考核的是机甲操作和精神操控能力,对精神力水平不限制;而搏击考核的是综合技巧和力量水平,因此要求参加者佩戴抑制精神力水平的个人终端芯片,防止有人在紧急情况下下意识使用精神力压制对手取得胜利。   赫尔因希自然不至于落到那番窘迫的境地,但规矩毕竟是规矩,使用一个暂时性限制芯片也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她钻进模拟仓做硬件调试,身侧响起熟悉的声音:“啊,希尔,你也这么早来训练啊。”   小殿下认出这欠扁的男声,蹙眉探身出去。果然是卡斯佩正站在桌边局促地看着她。   “你有什么事?”她问。   卡斯佩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像是在找借口:“没,我就是想和你道歉,昨天是我冲动了,没想…”   “没想到我和昆尼希尔格阁下有关系?”赫尔因希替他补完。   “对…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口出狂言的。我的小队长已经教训过我了。我们明天好好较量,公平公正地决出胜负。”   说得自己能进入决赛一样。赫尔因希心里讪笑,但还是礼貌接受了他的道歉。   卡斯佩欢欣鼓舞地离开,她低头看了眼桌面上的芯片,拿起来仔细检查,不像被换过的样子。   她加载了软件,看到文件尾缀也的确是抑制器类,就没有多想。重新钻进训练仓。   当人在一件事情上非常集中精神的时候,时间总过得比想象中快很多。上午的模拟训练很快过去,她收拾收拾,从容不迫地走进考场。   那些考点她在高等学院就已经烂熟于心,根本没有必要准备。她早早交卷,出来倚在墙边等乔娜和尤金。   不多时两人也出来了。乔娜在和尤金解释什么,尤金一脸茫然和愁苦,看到赫尔因希只耷拉着脑袋摆摆手。“怎么了,有题目不确定?”赫尔因希问。   “希尔不是大学霸吗,你问她啊?”乔娜推了尤金一把。   “呃,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这个课不知道希尔有没有修过,”尤金支支吾吾的,“世界史的题目,维洛列特建立共政制度的年份和具体法律条例…”   “星际历6329年1月28日,洛伦二世,维洛列特神圣帝国宪章第三修正案,规定组成御前议会和人民议会,皇族与贵族皆可在御前议会中占有席位,平民在人民议会中能够占有席位。6584年进行改制后,两个议会合并成为御前议会,宣告神圣帝国三族共政制度的最终确立。”赫尔因希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毫不磕巴。   尤金还没说完题目,就听到了困扰他已久的完整答案,瞪眼望过来:“希尔,你也太厉害了吧!”   乔娜附和:“你一个学机械工程和作战指挥的,这么懂历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维洛列特的贵族,从小听这些长大呢。”   赫尔因希:…   她摸摸耳朵上的投影,撇开视线。 27、考核II   考核采用的是实时计分系统,结束之后由莱昂的智脑和威廉合作,根据真实成绩、选科和权重进行排分,同时生成点数排行。这个排行榜,从当天下午开始,直到第二天深夜所有考核结束,会一直浮动显示在莱昂活动中心的公告榜上,进行实时更新以示公平。   从排行榜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朋友都可能成为对手。同组的人,尤其是好勇斗狠的Alpha之间,因为分数问题而剑拔弩张会暂时成为常态。情况极端时,甚至会发生恶性竞争的情况。   艾洛威特对此类违规行为的的惩罚极其严厉,会直接开除当次参与资格,并且十五年之内不能再次申请A级及以上舰艇的职务,但仍防不住有人投机取巧。   乔娜、尤金和赫尔因希分属三个组别,没有互相竞争的问题,也没有针锋相对的感觉。看到别人闹翻了天,反而庆幸三人性别不一样。   三人在陆地上用过晚餐,结伴回到莱昂,就看到公告榜前的全系投影围满了人。赫尔因希眼尖,看见在榜边上被一群人围着兴奋地高谈阔论的卡斯佩,皱眉停了脚步。   公告榜虽然叫“榜”,实际上是一面非常大的悬浮全息投影墙。平常军区的所有人都觉得它大到多余,此刻参与者信息用了非常小的字,才堪堪挤下。   目前成绩还没有结算完毕,也有其他还未完成的考试科目正在进行,因此整面墙的数据和文字在不断上下浮动,伴随着围观者或是惊讶或是惋惜的感叹。乔娜顺利在榜首第十三的位置找到自己的名字,惊喜地叫出声音来。   只要保持在前二十的成绩,以艾洛威特没有过大性别歧视的招收政策,可以进入得到普通层相当重点的职位,对于后期晋升非常有帮助,甚至可以相当肯定的说,三年以内稳升到保密层职位。   “恭喜。”赫尔因希笑着祝贺她。   乔娜的成绩已经全部计算完毕,但赫尔因希和尤金的都还只出了一科。作战指挥和世界史都主观题比较多,科目权重大,也难,智脑判题时间长,往往放到最后更新,只能耐心等待。两人找了好久才看到自己,尤金在八十左右,赫尔因希在五十左右。   “你才出了一科分就在五十几了,大佬。”尤金斜眼睛瞥赫尔因希,声音怪里怪气的,“您这总分加起来不是得突破天际?”   “你也还好,应该还是能进前五十的,何况明天占大头。”乔娜安慰他,“希尔这个成绩,再加上第二科只怕能考前十。让我看看…”   她从赫尔因希的头像往上看,在二十六名见到了卡斯佩,嗤笑一声,小声说,“昨天找你茬那个,不看不知道,还以为他考的能有多好呢。一身横肉,脑子里没什么养分。”   赫尔因希失笑:“他能有二十六已经很好了,你要客观来看。”   乔娜哼了一声:“还有分没出,他现在只有二十六,肯定只下不上,能不能上三十都是个问题。”   她正说着,卡斯佩终于从簇拥着他的一群人中抬头看到他们三人。他眨眨眼,迅速转头确认排行,在五十几看见赫尔因希,于是趾高气昂地走过来,还竭力维持一副友善又和蔼的样子:“哎呀,希尔,我看到你了,五十多也挺好的,千万别灰心啊。”   “实在不行,还有总舰长阁下给你面子嘛。”他笑道。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太在赫尔因希面前扬眉吐气了。他不大擅长读写背记的内容,笔试考到二十六,只要今天出完分他不掉到三十,明天是他擅长体能和技巧类,只会更轻松。   卡斯佩还记得自己怎么委屈求全去和赫尔因希道歉的,也记得昨天戴娅替她出头的时候自己受的屈辱。此刻看到自己排名比赫尔因希高,只觉得春风得意,不吐不快。   而且,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和戴娅有关系。这样,戴娅顾及总舰长的身份,肯定不会给她放水误判,更不会偏袒她。就算明天决赛轮遇到她,他也有事前准备的杀招。   卡斯佩几乎能够想象到自己进入艾洛威特的样子了。也许他有幸荣登榜首,还能穿着一身提拔制服在戴娅面前举行绶章仪式。Omega柔软的手会按在他胸前,给他别上艾洛威特的勋章和袖章,他则要跪下宣誓效忠。   尽管不少人――包括他自己――一度看不起星盗舰队这种老古董一样的骑士做法,此刻却觉得万分光荣和紧张。   “卡斯佩。”谁突然把他从白日梦里惊醒。   他不耐烦地抬眼,看见赫尔因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我只是想提醒你,做人话不要说的太满,想事情脑子不要用的太少。”   “你什么意思,我好心安慰,你倒还不舒服了是吧?”   小殿下微笑着抬下巴示意他看全息屏幕,手还闲闲插在口袋里不动。   最后一波核算开始,系统进行实时更新。赫尔因希的姓名窗口浮起来,在无数其他实时变动里一路往上。所有考试每一题刷新的频率一致,却能很明显的看出来她的分数只加不减。   她的分数背景从浅银色变成浅金色,轻轻松松超过卡斯佩,最后变成深金色,牢牢钉在榜首。他自己则被挤得往下落,堪堪掉在三十七。   现场一阵哗然。卡斯佩咬牙,迟钝地意识到面前的人实际上是个双科满分,先下一筹。他狠狠瞪一眼赫尔因希:“算你有本事,明天走着瞧!”   乔娜在一旁憋笑憋得难过,等到卡斯佩离开,放声大笑起来。   尤金也傻傻跟着笑。   赫尔因希摇摇头,给尤金确认最后成绩。不多不少四十名,离重要职位还很远,但进入主舰已经绰绰有余。   三人心满意足地回去,准备第二天的高强度测试。   对于赫尔因希来说,作战指挥和机械工程都与机甲息息相关。作战指挥虽然更多是学习调动全军的布局,却需要对各种型号的我方兵种和智能熟悉至极,而机甲是单兵作战的基础单位。如果说舰队是一棵树,那数百万机甲和其士兵就是吸收养分的根茎。没有根基的树木不可能独木成林。   机械工程则赋予她这种深刻的认知。小到机甲大到舰艇,她熟悉每一个区域甚至零件。高等学院三年级实习的时候,洛伦也舍得把她扔到远郊卫星的造船厂去观摩学习。小殿下整□□冠楚楚的出门,又脏又乱的回紫罗兰堡,完全不敢穿白色的衣服或者贵重的制服――因为会被机油染的斑斑驳驳,根本洗不干净。   赫尔因希自己那架名叫南十字座的改装机甲,改装部分几乎是由她自己完成的。熟悉机甲到这种地步,不管是拆解、零件辨认、虚拟操作还是实操她都游刃有余,机甲考试对她来说轻轻松松。   上午过去,她的名次还占在第一没动。卡斯佩的排名升了不少,位列十二。按这个状况看,他也并非是什么都不会的挑事者,两人要是在搏击中撞到一起,少不了一番争锋。   赫尔因希在午休时偶然撞见卡斯佩。他低着头不看她,快速与她擦肩而过,重重撞她一下却也没有道歉,整个人显得激进又阴沉。   小殿下蹙眉,赶着回去休息,懒得和他计较,只希望下午在场上不要刚巧碰见他。   然而墨菲定律总不缺席。近身搏击到了最后一场的时候,赫尔因希看着榜上自己和卡斯佩的名字,叹了口气。   她检查好芯片,脱掉外套下场。众人在的地方是莱昂室内的一处训练平台,由智脑全程监控确保公正。   戴娅也在场。   这是赫尔因希在那次夜航之后第一次见到戴娅。她坐在评审主位上,被左右两边一长排其他高阶将校环绕着,白色绣金线的制服斗篷包裹着她,不苟言笑,却非常耀眼。   注意到赫尔因希,她右手压低帽檐朝她微微点头。   赫尔因希回了一个微笑,进入场地,判定线在她身后合拢,一切准备就绪。   对面的卡斯佩也下来了,双方握手。   男性Alpha的手心里全是虚汗,小殿下无可奈何地收回手在裤子上擦了一下。   计时器启动,按铃开始。   其实搏击选拔的规则很简单。像旧时古老的各种搏击比赛一样,只要将对手推出圈外,就算一方胜利。卡斯佩保守得不行,一直畏缩不前,赫尔因希就端起攻势迎面上去,很快发现不对。   男人几乎是在躲避她的每一招每一式,像惧怕一样一步步往边缘退。偶尔躲闪不及,也不知道格挡给自己减轻伤害,而只结结实实受她一拳,好像还在引她继续攻击。她心知有蹊跷,但在测试中叫停不啻于自主弃权,只能先把卡斯佩逼出圈外。   不过十几分钟,裁判就吹了哨。   她赢得过于容易了。   卡斯佩摔倒在地上,赫尔因希伸手想要拉他起来以表尊重。男性Alpha没有接受,举起手示意裁判和智脑,手还在微微颤抖:“我想申请违规查验。我怀疑希尔没有正当使用抑制芯片,故意使用精神力压制我,导致我不能反击。”   赫尔因希猝然想起早上发生的事情,低头去看卡斯佩。男性Alpha还一副吓破魂的样子,在地上瑟瑟缩缩的,眼睛里却是戏谑又狡黠的光。   她肯定中招了。   抑制芯片本来是为了防止人在生死绝境的情况下下意识使用精神力。故意使用精神力压制,是最严重的恶意竞争行为。   有人来取了她的手环去检验。果然,查验结果显示她的抑制器效果减少了百分之九十,足够让她自由使用压制。现场的议论不绝于耳,甚至开始有人怀疑她之前是不是也在作弊,乔娜和尤金在一边徒然为她辩解。   戴娅什么也没有说,眸色深沉地看着她。   “你有什么想要申辩的么?”裁判问她。   “我没有做任何违规的事情。这枚芯片,是卡斯佩今天早上趁我不注意替换到我终端里的。”赫尔因希照实说,眼睛却越过全场去找戴娅,“如果不相信我,可以使用正规抑制器再进行一次比赛。”   “那怎么行!我现在状态都被你逼成这样了,根本不公平!你就是逃避责任!”卡斯佩耍赖。   现场又开始吵闹。裁判去和智脑沟通,也得不出结论。   “卡斯佩。”   戴娅突然开口了。像往常一样,全场迅速地安静下来。   她站起身,解开厚重的斗篷放进翰恩怀里:“我有一个公平且简单的解决方法。”   卡斯佩僵住,然后急忙道:“您说。”   戴娅绕过一整列将士的位置走到场上来。她步伐很稳,手从上而下一颗颗解开外套的金属扣子,在场边停下,脱掉外套放在评审桌上,问:“你觉得你在我手上能撑多长时间?”   卡斯佩愣了愣,不知道她想做什么。那可是战力第一的总舰长阁下。说长了,他怕他真的撑不下来;可说短了,又让人看不起他。   他心一横,反正都是丢脸,不能输在阵势上:“至少半个小时!”   天知道,他可能十分钟都撑不过。   “半个小时,不错。”戴娅挑眉看他一眼,他遍体生寒,唯唯诺诺地不敢说话了。   赫尔因希猜出来她是什么打算,揉揉自己的手臂,站在一旁没动。   舰长阁下迈步走进场。她伸手扯松黑色绣金纹的衬衫领带,脱下来交给裁判,手指一旋松开两颗纽扣,又两折挽起袖子。领口露出弧线柔软漂亮的锁骨来,手腕也精致白皙,她脸上的笑却凌厉且嘲讽。   卡斯佩还是一脸茫然。盯着戴娅不知所措。   赫尔因希舔舔嘴唇,往后退了两步。戴娅朝她歪歪脑袋,扭头活动脖颈和手腕,末了对瘫在地上的男人说:   “我和她装备正规的抑制器来打,如果希尔在我手上撑过了半个小时,就算她赢了。这样子,你说如何呢?” 28、共鸣   卡斯佩偏开头,避开戴娅的视线往后看。赫尔因希随着他的目光,找到了他的小队长。知道她注意到自己,小队长后退两步消失在人群里。   尤金和乔娜见她扫过目光,向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戴娅扬着尾调嗯了一声,催促卡斯佩。男性Alpha最终惶恐地转回头:“可以,当然…当然可以。”   他颤颤巍巍站起来,坐到位置上去,又往观众席里回了一次头。赫尔因希想搞清楚他到底在看谁,此时却无暇他顾。   因为戴娅已经装好芯片,转回她对面,朝她伸出手。   她也换好芯片,握上去。舰长阁下的手干燥且温暖还带些粗糙,是各种训练不可避免留下的痕迹。   在不知悉内情的人眼里,这对她可能是一场生死历练。戴娅是公认的南境战力第一,又多得是实战技巧,“希尔”在她手里勉力支撑半个小时,就算真的能做到,代价也不会小。   对两人彼此来说,却更像一场相互试探。   赫尔因希没有小看她的意思,但理论上来讲,即使切除了腺体,Alpha和Omega之间的体质差距也不可逾越。戴娅究竟是怎么跨越这道坎的,她好奇很久了。   戴娅应该也好奇她很久了。女人看向她的眼神里甚至还带着笑,好像在说,你敢试试么?   赫尔因希回她一个礼貌的微笑。   谁怕谁。   此刻没有暧昧和调笑,也没有酒精和旖旎的气氛,两个人真真正正拿出气势来,像一大一小两只争地盘的狮子,一只稚气未退却见棱见角,另一只秉节持重又从容不迫,在朝对方无声咆哮。   之前戴娅和卡斯佩说话的时候,有人急急忙忙调出终端的录影功能,有人在和人打文字讯息招呼朋友。   除开严禁录像的保密层互训,戴娅已经很多年没有亲身上过场了。往常她甚至都不会来现场观摩比赛,这次不仅到场,竟然还要亲自动手,机会千载难逢,所有人都不愿意错过。   但是此时,看出来两人就要开始,整个训练平台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现场安静到极致。   只剩下智脑漠然的声音:“计时器启动倒计时三秒,三,二,一,开始。”戴娅在第一秒就动了。她凌厉如一道剑锋,落拳干脆利落,直直把赫尔因希往边缘逼。小殿下不慌不忙地往后退,在她一套连拳的间隙弯腰躲闪,自下而上抱住她的腰。简简单单化解了攻势。   女人反应的很快,转而抬腿去顶她腹部弱处。赫尔因希只能松手,随后趁着戴娅重心未稳扫向她下盘。这一击确实凑效了,但戴娅在不稳的瞬间向后弯腰,顺势空翻,稳稳落在地上,见赫尔因希过来,知道自己现在没有优势,连连后退。   一来一往结束,戴娅把她逼到边缘,她又扳回一局移到中央。周围人爆发出鼓掌和喝彩声。   两人都还没有开始喘。她们觑着对方,戴娅又朝她笑了一下。   接下来是漫长的鏖战。非常多的虚晃和假动作,少数真实的出击让人防不胜防。偶尔赫尔因希出拳的时候,戴娅会躲过拳风把她放倒在地上,她只能往后退,但也有她得逞把戴娅逼得往后的情况。   十几分钟里,两个人竟然不分上下。   尤金戳了乔娜一下,指指自己的个人终端。乔娜打开个人通讯,见Beta打字过来:希尔好厉害!她撑了好久了!现在居然看起来还很不错!   乔娜回复:我不觉得,她喘得比阁下厉害多了。阁下不是认识她么,怎么一丝一毫放水的意思都没有?   尤金:如果她放水,那也不是昆尼希尔格阁下了。   乔娜:也对,而且阁下到现在还轻轻松松的…【皱眉】我怕希尔撑不到最后。   两人转头对视一眼,同时小声叹气。   赫尔因希说不上是在苦苦支撑,但是也绝对不如开始时闲适。精神高度集中,体力迅速消耗,她几乎汗湿了整件衬衫,连额发上都挂着汗珠,软塌塌垂下,还喘得厉害。   她深呼吸,擦了把汗,把涣散的精神集中回戴娅身上。舰长阁下同样一身是汗,但只胸口微微起伏,气息绵长,脸上还挂着笑,看上去比她体面多了。   百闻不如一见,戴娅的体能和技巧都强的可怕。   这Omega的确是一个奇迹。   ……因为如果她的能力不是天生的话,到底是怎样的磨炼可以让人跨越禀赋,像凤凰一样涅重生呢?   全身都大汗淋漓,赫尔因希想到这里,却突然心中一寒,然后没由得地生疼起来。   她正在训练场中央,面对着聚光灯和虎视眈眈的对手,脑子却好像不受控制地回到了那天晚上。女人坐在她身边,朝她危险地笑笑,然后伸手关上了舰艇总闸。   她一直坠下去,这回真真正正地摔进海里,海水温柔地包裹她,骨骼没有粉碎,大脑在混沌中思考。她沉到海底,又穿透那层薄薄的土壤回到地面上。   周围下着瓢泼大雨,像汗水一样从她额发上滴下来,混着泪水糊了她满脸。她狼狈得像只流浪狗,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捂着后颈,走也走不稳,几乎在沿路爬行,又疼又委屈。   满手都是血,沾到墙上又被暴雨冲刷掉。   赫尔因希回头看。   闪烁不停的昏黄路灯,疯狂的狗吠声,各式叫骂的声音,和手电筒打向天空的灯光。她只想跑――跑到没人找得到她的地方,像没人理会的垃圾一样藏起来,让这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过去。   脸颊边有阵风刮过,她一下子被扯回现实。   戴娅离她非常近,手甚至已经卡在她脖子上,两个人在场地边缘,她做任何一个动作,赫尔因希都能被她轻轻松松地抛出去。   然而她没有。女人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震悚和惊惶,在动作的最后一秒硬生生转了方向,推着她肩膀,收不住势,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   像算好了时间,在倒计时到头的最后一刻同时出线。   现场又是一阵激烈的欢呼。只有少数人,比如说尤金和乔娜,感到非常疑惑。   “为什么最后阁下那一击那么明显,希尔都没有躲开呢?”尤金问。   “看着也不像是消耗过度啊,真奇怪。”   “不过结果好就可以了,没关系。”   在一片嘈杂里,戴娅和赫尔因希反而被忽视了。戴娅撑身在她上方,几乎脸贴着脸,这回她闻到的是她自己的木质香。两人都在大口喘气,说不清楚是因为累还是刚刚地狱一样的噩梦。   小殿下恍恍惚惚往上伸手,想去摸她的脸,眼睛里好像有水光,闪闪发亮。戴娅眨眨眼,猝然避开,撑身而起,披上外套,和翰恩交代了什么,急急忙忙地离开。   连裁判手上那条领带都忘了拿。   赫尔因希在原地坐着,发呆似的没出声。直到裁判过来,把领带交给翰恩,又宣布她按照约定赢了这一场。   她送了一口气,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应付小队一众队员的恭贺,再有意识时已经回到房间。   小殿下颇为嫌弃地看看自己,进到浴室里洗去一身汗水,换好睡衣出来,坐在床上继续发呆。   她又想起下午。皇女殿下肯定没经历过这些,但那些血和后颈上的疼痛…她…   …和戴娅好像精神共鸣了?   共鸣是一种稀有的精神力联结现象,要求严苛,以致于到现在原理都还没有得到准确解答。   首先,双方精神力等级都必须在A级及以上,才能够支撑起这种精神力桥梁。其次,共鸣对精神融合度的要求极高。精神融合度的科学定义非常模糊,但在现有的例子中,大多数时候只有已经互相标记、且完全心意相通的Alpha和Omega之间才有可能发生。   赫尔因希一开始知道,也是因为洛伦和菲奥娜就常常经历共鸣。   如果共鸣发生,当两个人被动或主动联想到同一件事情时,精神力会下意识进入事件主体的思维里,像旁观者又像本人一样走完全程,就像靠近音源的器件因为频率相同而发声一样,所以被称为共鸣。   她没有经历过,也不知道共鸣到底是什么样,但是猜过去,刚刚发生的就是共鸣无疑。   可是她和戴娅…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有共鸣?   小殿下托着下巴,盘腿坐在床上沉思。   门突然被敲响,她猜是戴娅。果然,舰长阁下换了一身休闲的白衣黑裤,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她低声说:   “你过来,我们谈谈。” 29、远星   赫尔因希没想到, 戴娅说的“让她过去谈谈”,居然是一路把她带回艾洛威特。   她披着希尔的脸,走过莱昂里恭敬中微微带点诧异的守卫时, 仍有些别扭。夜色如水,月光给地面覆上柔软的轻纱,戴娅带着她登上私人舰艇, 回到接驳港,通过安检层, 两个人都安安静静的。   她们进入舰长起居室。Alpha环顾四周,皱起眉头, 鼻翼翕动,下意识地嗅了嗅。   没有奇怪的味道,舒服。   戴娅脱了外套随手放在床上,招呼赫尔因希,解释道:“明天正午就是授章仪式, 会直接在主舰举行。你今晚可以住在这边,也休息的好些。你的几个朋友, 虽然不会参加仪式, 都会到现场。”   “这几天的事情, 那个卡斯佩的小队长和莱昂的舰长有点联系。他们没料到我会过去观摩比赛,想耍些小花招。我已经按律惩罚他们了。”   她料到赫尔因希不怎么在意这些,也就没有详细说。   赫尔因希点点头, 示意她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她瞟到那件外套, 稍稍迟疑,走到床边上拿起它,抖平整了挂回门边。   戴娅倒了两杯冰水,转身看到她的动作, 未发一言,只耐心等她过来。两人相邻着在吧台坐下,小殿下摘下面部投影放在桌面,捋捋自己的头发,侧头看她。   女人同她举杯,“小殿下今天发挥很不错,真让我刮目相看。”   赫尔因希回想下午的那场比试,诚实回答:“是您放水让我了通过了。最后那一招,我走神时,您完全可以只把我推出去。”   她只说她走神,特意避开中间发生的小意外,想让戴娅主动提起这件事情。这段回忆毕竟是她的,舰长阁下最有谈论它的资格。自己不明不白就参与了共鸣,某种意义上是不可控的冒失行为。   再说,如果不是共鸣,戴娅也不至于大半夜的跑来找她,再把她拉来艾洛威特。   回来的路上,将近半个小时,小殿下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撇开最初的疑惑不谈,共鸣代表着什么呢?   共鸣需要高水平的精神力和精神融合度。精神融合度的界定模糊,却有一个非常简单的提升方法:彼此越在意对方,针对对方的思绪越多,精神融合度越高。就像两个器件的频率越接近,越容易产生共鸣。这也是相互标记的AO之间通常能够有高精神融合度的原因。   简单来说,她在琢磨戴娅的时候,舰长阁下也一直在想她。   她越想越兴奋,激动又一点一点被疑惑淹没。既然现在戴娅来找她了,那就让她借着这个机会多多少少问清楚。   既然这么在意她,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话?   戴娅闻言也不再跟她虚与委蛇,伸手敲敲桌面:“你看到了什么?”   “您不知道么?”赫尔因希看着水杯里的水反问。   “我刚才想了很多,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段让你陷进去了,”戴娅坦诚。她抬起眼,好像在回忆比试时脑海里闪过的画面,“不管是哪段,我都不希望你知道。”   “是我冒犯您了。”小殿下诚挚地道歉,“但我也只能诚实地告诉您,我忘不掉。”   戴娅失笑,心知自己想到的都是些什么场景,同往常开玩笑一样揉了把她的头发,“怎么,你还心疼我啊?”   自上次她们在艾洛威特闹僵,赫尔因希只身来麦林军区和上次夜航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像又因为戴娅的动作悄无声息地拉近了。   赫尔因希认真点头:“是。”   舰长阁下蓦然沉默下来。她稍微移动身体,似乎想要离开位置到吧台里头去,最后却只端起水杯继续喝,回道:“那您可真傻。”   小殿下瞥她一眼,淡淡地问:“在您面前,有不傻的人么?”   小狮子脾气见长了,每说一句话都在怼她。戴娅哑然。   “就算您想让我忘掉,也要给我个正当的理由才对,”赫尔因希凑近,檀木和桂木香气缠绕着两个人,厚重的气息让戴娅有点晕眩。   赫尔因希状态不对。戴娅恍神,从下午到现在,木香都过为浓烈了。   她是没有腺体,可没有丢失掉Omega对Alpha天生的气味敏感度。一个正常的Omega只要一闻到Alpha的信息素味道,就能迅速地反应出自己对这个Alpha的印象。Alpha对Omega的信息素气味也有同样的感知。在远古时代,很多时候是这种本能一样的感觉促使AO配对成功的。   对她来说,赫尔因希一直都又软又甜的,此刻一下子变得干燥又强烈,让她有点儿不适应。   小殿下压着声音:“到底为什么,我们会有共鸣?”   她提到共鸣这个词的时候,饶是戴娅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身体还是稍稍僵硬。赫尔因希扶着她肩膀把她转过来,手滑下去轻轻攥着她胳膊,注意着不去碰裸露的肌肤,只撒娇似的拽拽她衣袖。   紫宝石一样的眼睛,在夜色映衬下熠熠生辉,神采飞扬,轻笑着问:“我对您来说,特别到这个地步了么?”   她很开心。戴娅被她一扯,抬头撞进她眼里,轻而易举看到她的情绪。   “这话该我问你。”女人闭眼,不想去看小殿下那张脸,伸手揉揉额角,“我对您来说,特别到这个地步了么?”   话刚说出来,她就后悔了。   她本来只想说些什么堵住赫尔因希的嘴,让她停下无休止的追问。话从她嘴里冲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几乎没过脑子,八成会把情况变得更糟糕。   果然,赫尔因希一点儿没犹豫,“您当然特别。”   她把自己逼到不得不回答的境地了。戴娅在心里叹口气,徒劳地转头避开她的目光。   赫尔因希看她这样,眸色黯下去,离开她中规中矩坐好,手捏着杯子,紧了又松,咬唇等她开口。   又只有漫长的沉默。   有人跳下椅子,接着脚步声渐渐由近变远。   戴娅见她往门口走,趴在吧台上把头埋进臂弯里去,鸵鸟一样闷闷地:“赫尔因希…”   赫尔因希猝然转头。   脚步声又朝她的方向由远变近。戴娅没有改变姿势,眼睛压在手臂上都还紧紧阖着,逼自己说话:“别问我……我什么也不该告诉你。”   如果不是多少懂得戴娅的性格,赫尔因希几乎都以为她在怕自己了。   没有回话。   戴娅抬起头,发现小殿下正站在自己面前,一脸淡漠。   见她抬头,赫尔因希冷笑,也没征求她许可,反身钻到她吧台里头绕着转了一圈,好像在找酒。戴娅张张嘴,没有阻止她。   赫尔因希的观察力很强,又和戴娅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对她喝酒的习惯相当熟悉。尽管她大部分时间都酒不离手,但她喝得极慢,对量也控制有度。   那种不顾价格一直给自己换一杯新酒的做法,其实是在避免她喝得太多。小殿下猜过去,她其实并没有自己之前和大多数人想的那样能喝。   那就灌醉她。   赫尔因希转过去,在戴娅看不到的地方又气闷地笑了一下,开口:“我几年前对我的父皇母后许过一个愿望。”   她拎下来第一瓶酒,透明瓶装的伏特加,碰到吧台表面,清脆地咔哒一声,“我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紫罗兰堡曾经向全星际放出消息,意图购买一颗叫做‘远星’的紫钻。”   没等戴娅回答,甚至都没看舰长阁下一眼,她顾自往下说:   “蓝钻很少,红钻稀有,紫钻则更甚。当时适逢他们相遇五十周年,他们说这不是值得全国庆祝的事情,但我认为相知相守毕竟难得,打算买来送给他们当做纪念。”   第二瓶瓶身细长的朗姆酒,第三瓶戴娅惯常喝的龙舌兰酒。   戴娅托着下巴,只安静地听,不予置评。   “维洛列特有一个著名的钻石产区,据说几十年前曾经产出过紫钻。我顺着这条线索,跑遍了那个星系的大型矿区、拍卖场和交易集市。很可惜,紫钻毕竟是紫钻,稀有的不得了,我一点儿风声都没捉到。”   第四瓶白兰地,第五瓶金酒。   “新产出的紫钻找不到,那只能找已经在市面上流通的了。常常为人所知的未镶嵌紫钻只有一枚,就是远星。”   “它上一次被人拍卖也是在维洛列特,仅有三克拉,但纯度极高,没有杂质,有市无价。买主据说是一位宝石收藏家,这种人通常不会镶嵌宝石,所以我很有信心能找到完好的它。可即使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维洛列特,甚至周边三国也都曾知悉,我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   第六瓶威士忌。   “我母后安慰我说,没有关系,是他们两人和紫钻没有缘分。这种东西颜色品质在其次,里头包含的情义才最重要。于是我最后送了两颗蓝钻,父皇亲手设计的戒指,他们如今都还戴着。”   第七瓶蓝柑橘酒。   赫尔因希站到吧台前,手上开始动作。戴娅从没有听说过小殿下会调酒,但事实是这孩子的手法自然又流畅。七种酒液在雪克杯里融合,和冰块碰撞,迸发出浓烈的酒香。   她选了一只柯林杯,倒出满当当的一杯。鸡尾酒因为蓝柑橘酒的作用带上蓝色,清澈透明,像那晚的蓝潮。   戴娅挑眉看着那漂亮的蓝色,只觉得胃疼又头疼。   赫尔因希没如她想象那样把酒推给她。她盯着酒杯边沿,双手撑在吧台边愣神,“但这并不是结束。我一直在想,找到这枚钻石。要是不能送给父母,那就留着给我未来的伴侣。如果我能找到,到时候也已找它多年,它不仅代表我的国家我的身世,更可见我情义深重。她戴上那戒指,就像把我拴在指尖一样。她到哪里,我都在她身边,总归跑不掉。”   小殿下直视着她,眸子里像有遍野的火焰在燃烧,恼怒里爆发出澎湃的热诚,又盖不住深层的温柔。   她几乎要被那种眼神烫到,想要躲开又强压着自己不动。   “也许对您来说是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和愚蠢的浪漫,人生那么长,即使有所谓的标记,谁能保证两人一定会相知相伴,何况我可能根本不能标记她?“赫尔因希顿了顿,”但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既然这样喜欢她,就要牵着她,同她一起站上紫台,然后一生都不再和她分开。”   故事戛然而止。两个人,一杯酒。戴娅想要伸手把杯子托过来,轻声评论:“那以后你的皇后一定很幸福。这些表面上的章程是元老院的底线,公然反驳元老院,连你父亲都不曾有过。你要做到这个地步,不容易。”   赫尔因希按住了她的手。小殿下笑笑,矮身,从吧台下捞出一瓶覆盆子糖浆来。   戴娅对这些配料也都熟悉,很快猜出来她想做什么,指尖微颤,收回去扯着自己的袖口。   一小杯覆盆子糖浆,从杯口浇下去。酒和糖浆渐渐交融,把整杯清透的蓝色染成了晶亮的紫色。   赫尔因希给她拿了个杯垫,把杯子推到两人中央。紫红色酒液在灯光下微晃,冰块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是钻石在日光下闪烁。   小殿下向她抬抬下巴:“您总觉得我还是个孩子,不能喝烈酒。我这么听话,这杯酒我当然自己喝不了,就只能敬您了。”   “您请吧。”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戴娅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接了那盏酒,深吸一口气,唇压着杯口小口小口地抿。   房间里只剩下她吞咽的声音和冰块碰撞的轻声。小殿下收了笑,看她蹙起的眉,知道她难受,却没阻止她。   末了,戴娅把只剩下冰块的高玻璃杯轻轻放回吧台上。她神色如常,看上去很清醒,还有闲工夫点评:“酒味太杂,颜色好看也没用。下次别把烈酒都放在一起。”   赫尔因希这才微笑着应了一声。她洗干净各类调酒器具,边洗边问她:“您还好么,这酒挺烈的。”   “我很好。”戴娅又揉揉太阳穴,“你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了,明早还有授章仪式。”   赫尔因希走出吧台,让威廉帮她开门,扶门轻声说:   “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   “今天谢谢您。您晚上有个好梦。”   “……好。”   赫尔因希离开以后,戴娅靠着床沿坐下来,拍拍自己的脸,背无力地往下滑,差一点儿瘫在地上。   “威廉……”   “是。您有什么事?”   “明天一定记得把我叫起来,准备解酒胶囊和清淡些的早点,不然我大概吃不下。”   “赫尔殿下真够狠的。”智脑通过摄像头看到她的狼狈样子,冷声评价。   “我惹的她,怎么能算她狠。”戴娅懒懒笑道,“要是我被人这样吊着,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再说,我也没有很醉。”   她爬起来撑着简单洗漱,就倒在床上不动了,脸上还染着潮红。   威廉:……您这样会着凉的!不要仗着体质好开玩笑啊!   它想直接找赫尔因希,又怕戴娅不同意。万一舰长阁下早上起来发现了,把房间里的喇叭和摄像头拆了该怎么办,这简直比挖掉它的眼睛和耳朵还要残忍。   哦不,这就是挖掉它的眼睛和耳朵。   威廉沉思一会儿,觉得叫谁都不妥当,不知道第几次烦恼自己没有手脚。最后干脆招呼了一台家政机器人进来,帮戴娅收拾清楚,待在一边应急,智脑则调暗玻璃透光度和灯光,终于松了口气。   晨光渐渐升起来,金芒洒满大地。威廉估摸着快到时间了,叫戴娅起来。   叫了两次,舰长阁下毫无反应。威廉想过去,可能是自己的声音太小了。毕竟阁下这几天缺少睡眠,昨晚又酒醉……换爆炸摇滚语音包总成了吧。   智脑给自己下载安装了替换语音包,又吼了戴娅两次。女人终于扶着额头睁开眼睛,颇为艰难地坐起来,眼神尖锐:“威廉,刚才那个天雷滚滚的声音是你吗?”   “……只是为了叫醒您而已!我保证!”智脑换回机械音,嚷嚷,“不然我真的不会在您面前用的,拜托您别又让我删掉啦。”   “……删掉。”戴娅起来,往浴室走去洗漱。   “隔壁的A级舰艇智脑都可以用软萌少女音,凭什么我一个S级的智脑,要天天用预设机械音啊。”   “威廉,删除所有已下载语音包。”   硬性指令不可违背,这下连私藏的帅气少男语音包也保不住了。如果智脑有眼泪的话,此刻应该已经淹了舰长阁下的房间。   威廉丧气,老老实实删了语音包,然后让机器人给戴娅上早餐,“这些都是清淡解酒的点心,药也在,您慢慢吃,一个小时后到主甲板举行绶章仪式就好。我先发送一个备份去莱昂统筹身份核验。”   绶章仪式当天,也是艾洛威特的开放日。通常来说,上下总舰艇管制极严,非正式船员的人需要很久来申请临时船员ID,更别说有时申请了也很难通过审核最终拿到上舰资格。   只有今天对于第一军区的孩子们来说是例外。只要他们愿意来艾洛威特参观,只需要进行一个短期的身份核验,就可以拿到为期一天的船员ID,能够到达所有普通层正式船员能够到达的地方,还能围观绶章仪式。   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相当于圆了他们一个梦,又给他们种下希望的种子。此次被录用的人趁着今天肆意狂欢,熟悉环境;没有录用的,或者还没到考核年龄的人则羡慕又期待地观摩每一处细节,明年再接再厉。   绶章仪式在中午,但是大清早就有很多人接二连三地通过接驳港登录主舰,探索还没有完全醒来的钢铁巨兽。   这一天本来就对戴娅的精神力负荷极大……   ……更何况舰长阁下现在正在因为宿醉头疼。   戴娅点点头。威廉通过她的个人终端调取了她的指标参数,确定她身体无恙以后,才暂时去忙别的事情。   那边,稍早的时候,乔娜和尤金已经登上了艾洛威特。   两人本来没打算这么早来。尤金虽然兴奋,更想睡觉,给自己定了个不早不晚的闹钟。谁知道早上天还没亮,门就被乔娜疯狂拍响。他赖不住乔娜的执着,只好起床换衣服洗漱,两个人一身崭新的普通层制服,载入好新发的ID芯片,去找赫尔因希。   谁知道她根本没在房间。舰艇的智脑告诉他们,赫尔因希昨天晚上就离开了,两人可以直接去主舰,问主舰的智脑找她。   尤金还睡的迷迷糊糊的:“这个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乔娜闻言扯着他胳膊的软肉捏了他一把。Beta疼的眼泪都出来了,“你干嘛啊……”   “没,让你清醒点。”   “哦……”   乔娜一路扯着他走,终于赶在大部队之前登上穿梭艇。接驳口身份查验很简单,排队的人也不多,两人很快就成功登舰。   “接驳口进去是讯息中心和活动大厅……”乔娜步速飞快,“快点啦,先去找希尔,等等绶章仪式我们就不能和她讲话了。”   两人刚走入讯息中心,就有机器人感应到他们已录用的身份,过来交给乔娜两只制式个人终端。   “说是这里面直接搭载了能够连接职务需要的主舰内部设备的程式。”Omega接过来,按照投影屏幕提示给两人换上。   智脑预设的机械音很快响起在两人耳边:“你们好,乔娜少尉和尤金中士。我是本舰的智脑威廉,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二位的?”   “我们想找希尔。莱昂那边说我们可以直接问你,是这样的吗?”   “不完全是。我可以替两位问她一下。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会告诉二位她在哪里。”   “那拜托了。我们就先在附近转转。”   两人到达艾洛威特的时候,赫尔因希才刚刚起来。她没喝酒,但拜戴娅所赐,昨晚没怎么睡。此刻虽然头不疼,精神也不大好,睡眼惺忪地往机库走。   她穿的随便,毕竟现在时间还早,一会儿还能回去换衣服,何况穿着保密层白色制服去机库擦机甲实在不怎么明智。   威廉的声音从她终端里冒出来:“殿下昨天休息怎么样?”   赫尔因希长长地嗯了一声,捂着嘴打哈欠:“没事,今天又不是要上场打仗。”自己信息素的波动倒更让她在意一些。明明前几天在军区都好好的,谁知道一回到主舰上又开始上下波动。奶味和木味交替着出现,她走在路上都很吸引Omega的注意力。   如今她想,大概是发情期快到了,再加上自己离戴娅近了的缘故。   语言可以是谎话,但是身体忠于心灵。她身体里的一部分只要靠近这个女人就悦动起来,像是哗啦倒进油锅里的水,扑腾不休。当时她还在认真想为什么,此时只觉得自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用洛伦的话来说,就跟孔雀刷啦啦开屏一个道理。   赫尔因希不敢苟同。孔雀好歹能控制住不开屏,她又不能控制自己信息素的浓度和波动程度。   最难受的是,在这样的状况下,她也知道戴娅不会给她回应。身体像是在和她的意志做竞争,心越燥热,头脑越需要冷静。   昨晚类似的对话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事实上,舰长阁下从来不缺少借口,只是从来都没有说的如此明显,不然也不会惹得她那样不耐又愤懑。   小殿下眯着眼睛,竟然开始有些怀念一开始那两天,戴娅毫无顾忌地亲近她的时候。   “授章仪式也很消耗体力的,而且有公用网络转播,万一出错可是滑天下之大稽。您擦完机甲,要是有时间还是休息一下吧。”智脑劝她。   “啊,阁下还好么?”说到这个,她有些不放心戴娅,“我昨天灌她的那杯可不是简简单单能对付过去的。”   “阁下头疼。”威廉老实回答,“但是她说,要是您问起来,就说她什么事也没有。”   明明是个智脑,赫尔因希却觉得它此刻有点儿为戴娅打抱不平的样子。   不过事实上,它不仅不是在给戴娅打抱不平,还是在坑她。   谁叫这个臭主人删了自己的语音包。智脑忿忿地想。   “下午要是她还难受,你告诉我,我过去给她赔罪就是了,”她安抚智脑,“是我任性。”   “那我到时候给您通风报信。”威廉立马回复。   赫尔因希刷ID进到保密层机库。之前戴娅带她在艾洛威特时参观时,曾经为她记录过基础型号和改装需求。不得不说,舰艇上的工程师效率惊人,短短一周就已经搞定。   使用机甲之前,亲自确认状态并且擦拭干净,是洛伦教给她的另外一个习惯。洛伦虽然拿的是理科学位,本身也是及其相信科学技术的人,在这方面却有非同一般的固执和虔诚。   把机甲当成你的亲人和朋友来照顾。你越珍惜它,它才能在战场上为你更好的效力。机甲使用不仅仅是对于操纵技巧的考校,更测试你们有多互相了解和尊重。   赫尔因希小时候,经常和安卡去自家机库找洛伦。英俊挺拔的皇帝陛下和去实习的小殿下一样,常常满身油污灰尘,从某个机甲的能源仓下面爬出来,画面也是很精彩。   还好今天不用做内部测定和检修。赫尔因希把毛巾搭到手臂上,盛水开工。   “…殿下。您有两个访客,刚刚登上本舰,问我能不能来见您。”   “乔娜和尤金么?”赫尔因希抹抹汗,从机甲的左手臂上跳下来,左半边机甲已经如同崭新,闪闪发亮。   “是的,就是他们两个。”   “你确认一下他们的分配。他们应该会在艾洛威特工作的吧?”   “没错,”智脑搜索了数据库,“明天入职,都在普通层。”   “那就没关系了,让他们稍等吧。绶章仪式之后我会去见他们。我这还有半边没擦呢。”   她现在也不是个能见人的样子。反正都在家里,方便的很……   在家里?   那边威廉应了,传讯息到两人的私人终端上。赫尔因希拧了一次毛巾去换水,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苦笑来。   “希尔说她不能过来,有事情。”乔娜有些沮丧,“白来那么早了。”   两人此时百无聊赖地坐在活动中心一楼的长椅上,时间渐晚,周围人流在慢慢增多。   “我们转转呗,然后早点去主甲板占个座位。”尤金站起来,“又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了。”   因为人流量实在太大,每年的绶章仪式基本上都放在主甲板举行。平常为了机甲和舰艇起降方便的宽阔甲板此刻铺满了椅子,甚至还有模有样放了各种立体投影装饰和引导机器人。除了露天让它看起来不如宴会厅正式之外,和紫罗兰堡里的皇家宴会厅没什么区别。装饰绸缎和花束从四面落下,红毯一路铺到主位,录影机器人在空中穿梭,几乎能够让人想象到即将到来的盛况。   麦林冬季常有小雨,而且一下雨就起雾。今天天空非常清朗,蔚蓝且深邃,非常适合机甲操纵,阳光也不强烈,风柔和地吹在肌肤上,让人心情愉悦。   除了保密层成员和其他特邀嘉宾有固定座位,其他座位都先到先得,此时临近正午,围观者开始陆陆续续入场。为了找一个视角最好、又方便录像的角度,两人也早早过来,一番挣扎之后占到了前排侧方的位置。   尤金用个人终端给两人拍了一张自拍,发给和赫尔因希。   小殿下擦了机甲,把它托付给运输机器人,回去换好制服,乘穿梭梯去保密层大会议室等绶章仪式开始。   个人终端叮的一声。   尤金:【图片消息】   赫尔因希好奇地点开。两个人在主甲板的座位上,冲着镜头露出两口白牙,笑得开心。不过照片正迎着太阳光,所以两人的脸黑漆漆一片不说,尤金还手抖了。   Beta的拍照技术显然不怎么样。   赫尔因希回他:拍糊了,角度也不对。重拍。   尤金:你拍你拍!你最会了!   希尔:等着【微笑】   赫尔因希回了个微笑表情,在现实里也忍俊不禁地微笑起来。   真好。   走进大会议室,其他两个和她名次一样的人已经坐在会议室里等待。男性Omega长相俊挺,女性Beta头发散着,看上去很有书生气。两人见到她进来,都向她点头,站起来同她握手。   三个人都穿着仪式专用的制服。虽然说专用,但除了没有袖扣和胸章之外,其实也和正常制服没有什么区别。他们坐下之后,Omega和Beta难以抑制兴奋和自豪,开始讨论起艾洛威特上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事情,从身上衣服精美的绣线到保密层人员才能稍有了解的“不传之秘”。赫尔因希也偶尔加入讨论,但更多时候关注着舷窗主甲板的景象。   人渐渐来齐了。亲卫沿着主路笔直站好,白色制服制式佩剑,钢铁制成的机甲匍匐在主人身后,为一切意外做好准备。   算算时间,戴娅要进场了。   她坐在窗边出神,耳边接收到两个人的讨论:   “唉,你听说过阁下前几天做过的事情么?”   “不知道啊。”   只要是主舰上的人,不管职位大小,都喜欢亲密的直接叫戴娅阁下。   又叫上阁下了。赫尔因希叹气。搞得你们跟她很熟似的。   “我跟你说吧,唉,希尔希尔,你要过来听吗?”   赫尔因希转身。   “我们的保密权限都是五级,所以不能知道的太详细,但是我隐隐约约知道大概了。”   “你别卖关子了,一会儿我们就要走了,快点说。”男性Omega催促。   “就是那位最近失踪的,维洛列特帝国的赫尔因希殿下,其实是我们阁下掠走的!”   “厉害了。”Omega一脸惊讶。   赫尔因希:……   小殿下决定不参与此次讨论。   “而且,”Beta示意两个人靠近点,“据说阁下一个人闯进的紫罗兰堡,干脆利落抢了那位殿下出来,周围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你们想下,整个紫罗兰宫紫罗兰堡,那么多亲卫,居然在阁下把那位殿下抢出来之后才发现!”   “阁下不愧是阁下。”Omega感慨,“不过按这道理来说,紫罗兰堡的守卫也太松懈了吧,还是一国首都呢,我看连艾洛威特都不如。”   赫尔因希:……   “那她现在在哪儿呢?”Omega问。   “这个是八级保密权限才能知道的,我去问了威廉。不过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我们难道要去见她么?”   赫尔因希捂脸。   会议室的门在这时被打开,一位士官请他们出去到主甲板侧方等待。几人鱼贯而出,在自己的机甲边上站好。   “快看,阁下来了!”尤金戳戳乔娜,“从主台后面,啊她上台了!”   “我看到了。”乔娜坐直。   戴娅走上台,一如既往的容光焕发,在主位上坐下。赫尔因希看着她,抿唇,跨步走进机甲驾驶舱里。   亲卫队检阅、总舰长致辞之后,是典礼的高潮部分。三台机甲腾空而起,在空中挪转翻腾,尽显三人精湛的操作技巧。   三台机甲并排在红毯上停下,操纵者下机。   她右侧的两人非常紧张。Omega全身在微微发抖,Beta出了一头的细汗。她没有抖也没有出汗,只感觉胸膛里的心跳,一下下快起来。   三个人迎着欢呼和掌声一齐往前走。红毯末端是阶梯,然后是为授章特质的平台。绶章一般是每次一人,三人要在平台前变成一列。按照预演,赫尔因希应该最先上,但她在台阶前轻轻推了推Omega的背。   Omega回头看她。她朝男人点点头,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谦让的行为让周围又响起一阵掌声。   于是Omega先上了,然后是Beta,最后是剩下的Alpha。   心跳愈快。血脉涌动着,她控制不住的热度席卷上来。   戴娅看向她,得体地微笑。赫尔因希在她面前站好,看她取过胸章和袖扣。   典礼上用的袖扣虽然说是袖扣,但为了仪式方便,背面有一个小别针。Omega的手轻轻拂过她胸口,替她别好胸章,转到手腕,动作温柔又亲切。小殿下毫不怀疑她能感受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身上越来越热。   这之后是宣誓。赫尔因希后退一步,单膝跪下,头稍低,右手抵在左肩,跟着边上的引导官说誓词。   戴娅怔住,不动声色地想伸手扶她,那边不知情的引导官已经开始履行自己的义务,她只好又收回手。   “从今天开始,我将成为您的利剑。   “我将把我的未来视同舰队的未来,我的荣誉视为舰队的荣誉;在我倒下前守护您的荣耀,死后亦化为星辰追随您。   “我发誓善待弱者,不伤害手无寸铁的人,真诚的对待我的朋友,对我爱的人至死不渝。”   引导官说一句,她重复一句。末了戴娅在她左肩按了一下,便算仪式完成。   绶章仪式由来已久,誓词一直没有改变。有的人觉得迂腐,其他人觉得是尊重传统,但已经很少有人把誓词里的内容当真了。戴娅个人对这个仪式没什么成见,她保留它,更多是为了每年借这个机会鼓舞士气。   在多年的演化里,Beta和Omega被允许成为被绶章者,同时被绶章者可以选择是否要跪下宣誓,以示对个人的尊重。   戴娅一度觉得无论如何,赫尔因希是不应该跪下去的。维洛列特的继承者,应该从小就被教导过这些。她这双膝盖不应该向其他任何人统治者弯曲。   甚至如果她拒绝说那些表面上的誓词,她都可以理解。   仪式结束,小殿下应该要起身了,可她并没有。戴娅眨眨眼示意她,赫尔因希抬头朝她笑了一下,伸手去够她右手,手背向上,展平了摊在手心。   四周议论声起。戴娅注视着她。   赫尔因希低头下去,吻在她无名指上。   刚刚结束仪式,此刻回到机甲边上的两人:……??!!   整个主甲板几乎陷入骚乱。有人在抓紧机会录视频自拍,有人在和周围人讲话,有人惊呆了一样盯着赫尔因希。后排看不大到或者角度不好的人四处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稍微洞察真相的尤金和乔娜相视一笑。   戴娅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对赫尔因希点点头,示意她回去。   围观群众:……刚刚是我们眼花了么?   她站起来往回走,火烧起来,几乎穿透了她。   赫尔因希钻进机甲,开了新风系统,背上汗湿,靠在驾驶座位上喘气,下/身渐渐起了反应,胀痛得难受。   她发情期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em,因为晋江的意外推迟了半个月入V,先说声不好意思。今晚给大家随机撒红包啊,看有多少评论,但应该是100和20的混着撒。   ――――――   第一本文嘛,作者又比较矫情,就说几句啊。   大实话,我很小就开始写东西,但是从来没有坚持着写完过,本来就对自己没信心;再加上老觉得自己文笔残废,又已经两三年没有用中文写过文章了,所以更经常质疑自己写出来的文字到底能不能过别人的眼,会开始写也根本是因缘际会。   这篇文的前几章分别是三年前,两年前若干天坐在电脑前无聊的时候写的,寥寥几百字,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能坚持到入V,或者真真正正的把脑子里的世界写下来给大家看。   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在意这文,喜欢我的崽儿们。   对我来说,就好像我去找一朵花蕾,结果找到了一整个玫瑰园一样。   所以真的很感激一路坚持到这一章的大家。   也许我到现在还是个瘸腿文笔,以后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但是各位的喜欢能支撑我把它给写完了,给我的崽儿们一个完整的人生,让她们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永远生活下去,提醒我不忘初心,我就很满足了。   ――――――   最后,明天也是一样的时间更新,虽然没车,我也很小心了,但现在严查成这样,顶风作案,有一两句话可能会导致那章被锁。要是通过初审发出来了,你们抓紧看或者打开来app下载啊。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风月不知羲 18瓶;LibertyHy 5瓶;xiaomouxian 3瓶;一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降温   万幸, 三个人在绶章仪式之后就没什么事了。戴娅再讲几句话,典礼就算结束,所有人也会陆续离开主甲板。   赫尔因希操纵机甲的手都在抖。   她降落在机库, 麻烦威廉给她单独开了一台穿梭梯,跌跌撞撞穿过走廊,回到自己房间里, 把新风系统开到最大。   冷气随着新风系统灌进卧室,她却感觉不到冷。身体热得像要爆炸, 赫尔因希脱了外套扯开衬衫,扔掉面部投影, 拱起腰身把脸埋进床单里,贴着冰冷的被面不动。   太奇怪了。   正常人在十五到十八岁左右分化,伴随着第一次发/情期,她也不例外。   但她的发/情期一向是平缓的。头半天除了逐渐浓郁的信息素之外,甚至不会有什么感觉, 给她充裕的反应时间。皇帝陛下甚至评价,没见过发/情期这么不慌不忙的Alpha。   这也是为什么她没有急着向戴娅要抑制剂。   但是今天完全不一样。在她口勿戴娅手的那瞬间, 热潮点燃了她, 身体几乎马上就陷入了不受指挥的状态。还好她撤的快, 不然可真像威廉说的那样,滑天下之大稽。   赫尔因希用侧脸蹭蹭床单,柔软的棉质被她的体温染得暖热, 已经不顶用了。   难受, 还是难受。   她麻烦威廉通知戴娅,遣个机器人送抑制剂过来,随后进浴室,打开浴缸的凉水, 除去剩余的衣物。   Alpha那处的皮肤本身就每攵感,发/情期的时候更甚。她动作间稍微碰到,都觉得像有道电流穿过脊柱一样难以自持。   小殿下对自己的反应尴尬且无奈,更不敢伸手去碰,向下看了眼,跨进冷水里。Alpha的体质很好,她跪在冷水里把脑袋也浸进去,只是冻得稍微抖了抖。   降温中她又稍微恢复了思考能力。不需要多想就弄明白了自己发/情期异常的原因。   舰长阁下。身上带着玫瑰香的Omega。她喜欢的人。   该死。   为什么以前没有Alpha告诉过她会这样啊!   一口气憋到头,小殿下唰啦一下抬起脑袋,头发具湿,黏在脸上往下滴水。   她伸手把额发往后捋,勉强睁开眼看看四周,换气。热度又上来,只能再一次扎进水里。   这回连凉水都安抚不了她了。赫尔因希双眼发红,脑海里清楚的浮现出Omega白皙的皮肤和纤细的腰/肢来。   更可怕的是,她脑子里的Omega从头到尾都有一双浅金色的眼和黑色的柔顺长发。   小殿下憋不住气了,因为自己一直在喘。不该有的念头一个个冒出来。Alpha第一次觉得自己疯狂又混乱,像一只野兽一样控制不住谷欠望。   她只想握着那腰狠狠地进/入这只不听话的雌兽,让她口申口今让她喘,在她身体里成纟吉,就算不能标记她,也让她全身氵占满自己的味道。   让所有人知道这只Omega是她的。   有滑动门开关的声音。赫尔因希迅速从水里出来,拿浴巾随意一裹就想出去拿抑制剂。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再不注射抑制剂,S级的Alpha要是失去理智,鬼知道会做出什么来。   只是她一出去,就怔住了。   大厅里不是家政机器人。舰长阁下一身挺拔的制服,连斗篷都没脱,还有些喘,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头一支深蓝色针剂。   看是典礼结束之后立马赶过来的。   但是赫尔因希比她更喘。浴巾根本没办法完全遮掩住她的形状,小殿下只能羞窘地收紧腰腹,像只熟透的虾。她后退两步,背抵在浴室门边的墙上,攥着浴巾的边沿恶狠犭艮地问戴娅:“你过来干什么?”   脑海里的念头又在叫嚣。   你看她穿的这么齐整,是不是觉得多余?去扯掉她的衣服,把她压在床上,揉皱她的衬衫,让她哭出来。   她再压弯了身子,几乎蹲在地上。   戴娅看她那副样子,也没有难为她,走到桌案边坐下来,拆开抑制剂的包装,对她说:“过来,坐我边上。”   赫尔因希摇摇头,“你扔过来,我自己来。”   “过来。” 舰长阁下放缓声音。   “你放那里,退出去,我自己来!你现在进到我房间里不觉得危险吗?!”   不对。这话不对。她又说错话了。赫尔因希想。但是她不知道怎么纠正自己,那些疯狂的念头和画面快把她淹没了。   天那,给她抑制剂或者杀了她吧。   “赫尔因希,听话,过来。我没关系。”可是Omega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教训她,只不容置疑地说了最后一遍。   舰长阁下第二次叫她名字,让赫尔因希想起昨天。两次的声音都无奈又温柔,像是在宠她或者是纵容她。   脑海里纷乱又暴虐的思绪就这样平息了。   小殿下最终直起腰迈步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她眼睛里都是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黏在脸上,狼狈又颓丧。戴娅从她的脸往下看,扫到她下/身一眼,咬唇偏开目光,觉得脸有点热。   但是舰长阁下一向冷静自持且善于隐藏情绪。她把斗篷解下来,抖开盖在赫尔因希身上。宽敞的布料几乎裹住她全身,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她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再加上那副萎靡又不耐的样子,莫名带了点戾气。   “伸手。”   赫尔因希伸手。   又凶又乖的。戴娅在心里轻笑一声,打开针剂端头的保护套,用消毒棉球在她手臂上擦拭。   透明药水顺着针管一点点涌进身体里,开始慢慢发挥作用。   赫尔因希把手臂藏到斗篷下面,缩着不动了。   “还难受吗?”半晌,戴娅问她。   小殿下闷闷地回答:“不难受。”   明明看上去还难受得紧。戴娅探身过去揉揉她湿/漉/漉的脑袋,又在她后颈上轻按:“过会儿就好了。”   腺体位置神经末梢很多,非常敏感。赫尔因希又不抗拒戴娅的触碰,于是这么一按,她全身都没骨头似的软下来,就差没呼噜呼噜叫了。她嗯声,瘫在椅背上,感受着身体里渐渐平复下去的潮水,轻声问:“你帮别人打过抑制剂么?”   尽管舰长阁下本人不曾提起过,根据外界的各种推断,她应该很早就切除了腺体。对于八成一辈子都没给自己打过抑制剂的Omega来说,戴娅找静脉找的快且准,手法也过于好了。   她忍不住不问。   “帮我母亲打过。”戴娅收拾好垃圾,没有隐瞒她,“她总觉得自己听话就能得到Alpha的青睐,可她被标记之后,我父亲再也没来看过她一次。”   她低低叹口气,“可惜了那样天资聪颖的Omega。”   赫尔因希怔然。   从理论上来说,后代的精神力水平与父母的精神力水平直接挂钩。从古至今的S级,无论是Alpha、Beta还是Omega,大多都出现在血统优异的皇族或者世家,不是没有原因的。高等级精神力的Alpha寻找高等级的Omega或Beta作为伴侣,更容易孕育出高等级精神力潜质的孩子。这方法也许很势利和传统,却一直在贵族中被普遍使用。   假如说戴娅不是那万分之一的例外,那她的父母是谁?如果她同自己一样身世显赫,又怎么会有那么惨痛的过往?   “发情期今天要来怎么不早告诉我。”戴娅手还没离开她后颈,继续替她轻轻揉着,“我一路赶过来。”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以前也不这样。”   “以前什么样?”戴娅随口问。   还不都怪你。赫尔因希心说,瘪着嘴,偏开脸没回答。   戴娅估摸着她好点了,收回手,轻笑:“你怎么还委屈了?”   “没有委屈。”   “那你在想什么?”   她还真不是委屈了,就是现在一看到戴娅的脸,就会想起刚刚眼前的一幕幕来。   小殿下羞且内疚。   总不能直接告诉戴娅这些吧,和直接求/欢有什么区别。   等等。刚刚她说错话的时候,这Omega是不是说了一句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   赫尔因希深吸口气,幸好抑制剂已经在发挥效用,不然真不知道身体会不会再次不听使唤。   戴娅看她通红的耳尖,大概也能猜到她脑子里装着什么。她岔开话题:“昨天这样,今天又这样,你过分了。”   “我想做给您看,”小殿下抬头,同她认真解释,“我让您忘掉了的……那晚的话。”   “如果我说我看到了,你会消气吗?”戴娅问。   “生不生气有什么区别,反正您不会告诉我,” 她撇嘴,“您什么时候告诉我了,我给您赔罪也不迟……”   说话间,药物一点点在体内蔓延,精神也渐渐委顿下去,她竟然有点困。   不对啊,抑制剂不带催眠成分吧?现在才下午……   她往前想,把记忆回溯到戴娅拿着抑制剂包装进来的时候。   包装盒没有封膜。   这支抑制剂有问题。她想开口,但是眼皮像夜幕一样暗沉沉地压下来,很快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戴娅看她合上眼,起身拿毛巾过来给她擦干头发,然后手臂勾着她膝弯把她抱到床上去,帮她盖好被子,最后关掉新风系统。   她伸手按在Alpha的眉间,拇指顺着她脸廓抚下来,动作又轻又小心,像在对待最珍视的宝物。   赫尔因希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总有一天……有人会告诉你的。”   我想听你说。   然后是Omega温软的唇,印在她额头上。   “照顾好自己。”   接着她完全坠入黑暗。   戴娅起身,整好制服,拿着军帽往机库走。   机库接驳港边停靠着一艘中型A级舰艇。二十几个保密层军士站在接驳舱里,身侧伫立着机甲。   接驳舱外也站着一大群人,都负手站得笔直,数十分钟动也未动一下。两批人隔着接驳舱对视,如同隔着一道天堑。   “阁下。”穿梭梯的门打开,站在接驳舱内外的人都同时问好。戴娅径直行至两拨人中间,停住,回头看站在身后的副官。   柯丽尔抿紧了唇。   “艾洛威特先交给你了。”舰长嘱咐,低头戴上军帽。   “您安全回来。”她小声回答。   戴娅点头,踏上接驳舱台阶。   “阁下……那位怎么办?”   她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   “会有人来接她。”   那二十几个人钻进各自的机甲,舱门合上,舰艇无声离开接驳港,消失在大气层;而地面上的人还静静站着,气氛沉重得不像送行――   反而更像默哀。   作者有话要说:猫很舒服安心的时候会呼噜呼噜叫你们都知道吧。我妈竟然不知道,所以我蛮解释一下。   写这章的时候家里猫崽在我身边睡觉 ,生活很可爱,这章也很可爱,它其实也没啥内容,所以拜托别锁呀:)   ――――――   明天开始调到晚上九点更新哦,这周会日更,下周再看。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RK800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1、风雨   下雨了。   黑云暗沉沉地压下来, 豆大的雨滴哗啦啦砸到窗户上,在玻璃上蜿蜒出一道长长的水迹。   然后是雷鸣。   安卡叹了口气,撑伞跳下出租车。她的靴子直接踩进水里, 雨幕瞬间包裹了她,空气冷而潮湿。   她搓搓手臂,踏着人行道, 拉上兜帽快步行走。   这条街道很脏。雨水从屋檐冲刷下来,再流经建筑物的墙面和街道, 已全然是污浊的灰黑色。路边细小的各类垃圾被冲得漂浮起来,在下水道空被栅栏阻隔, 反而堵住了下水道口,于是那滩污水就越积越深。   首相只能绕路过去。   她轻车熟路拐过两三个街角,最后推开一家酒吧的古旧木质大门。   酒吧的墙是裸露的红泥砖,桌子同样破旧,只有三三两两几个客人在交谈。墙尽头燃着个小壁炉, 柴火哔剥燃烧,非常暖和。她带进来一身寒意和雨水, 不多时便蒸腾掉。   麦芽酒和泥土尘埃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说不上好闻, 但也不是恶臭。壁炉边上,盲人乐手用破破烂烂的黑布蒙着眼,手风琴发出绵长又悠扬的乐曲声。   刚进门就是吧台。酒保是个相貌普通的Alpha, 懒懒散散地摇着雪克壶。见她进来也只抬头看了一眼, 打招呼:“外面的天气怎么样?”   “还好吧,苔藓味很重。”安卡回答,脱掉外套揽在胳膊上,“我上楼了。”   “的确, 下了三天雨了。”酒保点头。   楼梯被她踩得吱呀作响,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开裂。安卡扶着把手慢慢上去,找到第三间房,敲了六下门。   身高出挑,头发微卷的女性Omega打开门。安卡闪身进去,两人沿房间里的矮几面对面坐下。   Omega推了一只茶杯给她。安卡欣然接受,从氤氲的蒸汽里闻到了柠檬香。   很像艾瑞的味道。她想着,喝了一口。   “找我有什么事?还特意这种天气过来。”对面椅子上的女人说。   她腰背直挺,双腿交叠,手放在膝盖上,显得庄重沉稳。   “克劳迪奥阁下……”安卡开口。   “拜托,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凡妮莎就好。”凡妮莎微笑着打断她,“你跟我这么不熟悉么?”   “好的,凡妮莎,”安卡被她一提醒,也跟着笑起来,紧绷的气氛稍稍放松,“我……这次是有不情之请。”   Omega向前倾身,示意她在听。   “是赫尔殿下的事情。”   “小赫尔?”凡妮莎问,“她不是在南边吗?”   “是的。”安卡顿了一下,“我想您也知道,这几天元老院的借口越来越多,我们没办法同时往两边走。”   “所以我想,虽然很麻烦您,但您手下如果有人的话……”   她没说完整句话,凡妮莎已经了解地点点头。   “这次请托,算在我自己头上。FOL有什么需要的,请不要客气联系我,”安卡松了口气,“谢谢您。”   “没关系。艾洛威特也有我许久未见的老友,正好有机会,我会亲自过去一趟。”   凡妮莎站起来,“等到我忙完手上的事情就动身。安卡,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那要不要在我这里用晚餐?首相阁下那么忙,很久没来康拉德了吧?”Omega穿上外套,把一头靓丽的长卷发藏进兜帽里,“去市区找家正宗炖菜店怎么样,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   “赫尔很讨厌这个的。”安卡想到赫尔因希,笑着回复,“我还是不留下了,家里有人在等。”   “嗯?”凡妮莎闻言转过头,狐疑地看着她。   安卡解释:“赫尔留下来的小朋友,她那位副官。”   “她的副官?”凡妮莎像在回忆什么似的,“她怎么跟你混到一起去了?”   “我再不回去,她就该催我了。”安卡也起身,没回答Omega的疑问。   凡妮莎莞尔,“好好好,那你回吧。下次带赫尔过来,点最大锅的炖菜。”   “那还要麻烦您。”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   康拉德是离紫罗兰堡最远的一个卫星。安卡跃迁回帝都的时候,已经过饭点不久了。紫罗兰堡也罩在一层淡淡的雨幕里,趁着夜色,她降落在府邸边上的私人接驳港,翻出个人终端点开消息列表。   副官竟然没联系她。   不过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安卡走出接驳港,就看到艾瑞撑着把黑色的大伞直板板地在门口等。   “你怎么跑这边来了?”她走过去。   “我找不到您……”副官挠挠头,“但是后来想想,您要是没给我留信息,肯定是去做我不能知道的事情了,我有您座驾的授权,所以我查了您的泊位,过来接您。”   安卡心里有点儿想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往前走了一步。   副官噔噔噔退了三步。   首相挑眉,看着那三步距离,冒雨凑到她伞下。艾瑞怕她淋到雨,只好待在原地不动了。   烟味很重。   “你在这等多久了?”她眉头拧在一起,问。   “嗯……真的没有多久,午餐过后,我从军部回来吧。”艾瑞老实回答。   一整个下午,那也难怪忍不住抽烟。安卡敲敲她脑门:“下次我没给你信息,不要来接我。”   副官捂着额头:“我看下雨了嘛……”   安卡举起自己手里的伞。   艾瑞拉低尾音长长哦了一声。   首相失笑。艾瑞比她稍高一些,她挽着这人的手臂刚刚好:“走吧,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请你。”   雨还在下。两个人贴得很紧,往停车场走。浅金色和白色的发丝纠缠在一起,又被风吹得轻扬起来。   赫尔因希的梦里也是飘摇的风和雨。   她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不安的感觉几乎溢到了喉咙口。   但是她努力表现的很冷静。一楼大厅里有零星几个侍女和守卫,她对每个人都甜甜地笑,问早安。   除了一两个人笑着回应以外,其他人并不怎么理会她,但她完全不介意。   “亚德琳娜,你的快递。”   星际快邮在她家宅子门口停下,机器人坠下一方小小的纸盒,不多时就被淋湿了。她冒雨捡起盒子抱在怀里,悄悄开门回去。   少女的动作很小心,特意挑这个时间段应该没人的侧走廊走。   “小琳娜。”有人叫住她,嗓音轻佻。   “你买了什么?家主给你们那么多零用钱,不是让你乱花的。”   “只是一些书写工具而已。”她回答,僵在墙边,往四周望了望。一个人都不在,平常会帮她的几个女仆也都在忙。   壮硕的男性Alpha也注意到这点,一脸戏谑地凑过来,粗糙的大手往她脸上摸:“好久没机会和你独处了啊,当Omega的感觉怎么样?”   “Alpha还能给大人帮忙,没想到你居然是个Omega。亏你以前还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的,你看看你现在能干什么?”   亚德琳娜抿紧嘴不说话。   Alpha又往前逼了两步,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扫视,令人作呕。   自从她分化成Omega之后,这种眼神就没有少过。和他们看母亲或者议论母亲时一样的眼神。如果她可以,她真想把这些人的眼珠子挖下来。   “你不知道?”   年少的Omega沉默。   Alpha凶狠地继续说:“你会被送给别人,你未来的Alpha会标记你,让你一辈子只能对着这个Alpha发/情,只能给你的Alpha生孩子,但是那孩子也见不得光――”   “就像你妈妈一样。”   他特意把发/情和见不得光几个字说了重音。   “我不会。”她细声反驳,抱着纸盒的手用力,几乎把盒面按出了两个小坑。   “哦,那你还想做更糟的了?”Alpha叹气:“我是为了你着想。看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又这么迟还没有衍生出精神力,送给别人也没用,大概会被卖掉吧?”   够了。   他舔舔嘴唇,表情扭曲,眼神像要穿透她衣服一样看过来:“你知道要是被卖掉会是什么样的吗?”   她不想知道。   “每天会有不一样的Alpha上/你,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你只能张/开/腿任他们为所欲为……啊,你猜怎么着,到时候我一定请大人行个方便,让我做你第一个主顾……”   闭嘴。   他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像被一只隐形的手扼住喉咙。男人拼命挣扎,眼睛瞪出了血丝,喉咙里无谓地发出呵声。   那只手越掐越紧,Alpha昏倒在她面前。   少女呆立在原地大口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走廊,随时都有可能有人经过。   心里的慌乱一瞬间席卷了她。她尝试着去拉Alpha的手,本以为会很艰难,可男人的身体像是被风托起,轻轻松松地任她挪动。她把男人拖进临近的储藏室,锁好门,怔然滑坐到地上。   自己刚刚弄昏了这个男人?还把那么重一个人拖进了储藏间?   …她有精神力了?   亚德琳娜扶着储物架无声笑起来。她笑到自己开始颤抖,如果此刻储藏间里有第三个人,恐怕会觉得她疯疯癫癫的。   但她当然理解自己。Omega又低头去看地上的Alpha,用脚尖踢踢他脑袋。   她下定决心,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拆包裹用的裁纸刀。刀没有开锋,却仍然非常尖锐,只要用力完全能穿透肉/体。   亚德琳娜瞄准男人的胸口,突然想起这个男性Alpha每次从母亲房间里出来时挂着的淫/邪笑容和他方才看自己的眼神。   她转而用刀对准了男人下/身,狠狠扎下去。   Alpha目眦尽裂,嘶吼着疼醒过来,声音却溢不出喉咙,哭着去捂鲜血染红的部位。Omega冷笑,又扎了一次,然后抬腿用鞋底用力地碾。   看Alpha那副痛哭流涕无声哀求的恶心样子,应该烂了吧。   然而她最后也没留手。亚德琳娜再次把刀抽出来,连刀带把戳进男人的心脏。   鲜血喷涌出来,飞溅的储藏间到处都是。她恍恍惚惚的,带着一身血溜上楼,拆开快递盒。   来不及了,血腥味那么重,就算她脱了鞋没留下脚印,其他人找上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快递盒里是一只小型的激光手术刀。亚德琳娜做了很多功课,激光刀是手术后愈创最快的一种,切割后可以灼烧并尽量愈合伤口,常用在战场急救。这把刀从瑞德普尔进口,花了她好大功夫。   她探身到床底下抽出一只纸箱,里头是她半年来陆陆续续买齐的东西:棉球,纱布,消毒剂,浸润麻醉针剂,止血绑带,半打零花钱里做假账省下来的钞票,还有干粮和睡袋等一些生活必需品。   她筹谋已久,不管有没有楼下的男人横生枝节,都不能错过这唯一的机会。   扎好头发脱掉上衣,消毒棉球触上她后颈,让她通体一凉。   然后是麻醉剂。   少女的手很稳。即使知道门外还有个致命的变数,她仍然在按计划行事。   十分钟。局部麻醉生效。她的手还能动,但颈背都丧失了知觉。   亚德琳娜撕开绑带和包扎纱布包装,背身用酒精笔画好下刀位置,再把手术刀仔细消毒,薄薄的刀片闪着锐光。   恐惧一点一点蚕食着她,手开始微微颤抖。内心深处好像有人在质问她:真的要这么做么?你敢保证你永远都不会后悔么?   不管会不会,都不能再拖了,她咬牙,垂头侧身面对房间里的落地镜,像之前无数次练习的那样精准的切下去。   只是一个浅浅捅进去的动作,明明麻醉过了,却非常疼。大概不是真的疼痛,而是身体自己在疯狂地挽留于它而言最重要的部分。   因为没有腺体的Omega能做什么?她既不能做情/妇,也不会做女昌女支,连她的身体都觉得她再无可用之处,会变成不三不四的怪物。   怪物就怪物吧,她不在乎。   先是一个口子,接着鲜血涌出,刀片陷在肉里移动,隔着镜子能看到薄薄皮肉下腺体浅浅的白色。   窗外闪电撕裂天空,暴雨倾盘而下。   她轻声哭出来。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快叫人来,赫尔殿下昏过去了!”   赫尔因希满头是汗,猛然从床上坐起身。   周围很暗,她安安稳稳睡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   “威廉,调低遮光系数。”   智脑没有像往常一样同她先打招呼。外界的景色透过窗户印进来,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暗蓝色宇宙,点点星辰闪着黯光。   艾洛威特什么时候离开的麦林?这个梦又是怎么回事?最重要的是,戴娅呢?   心脏焦虑地快速跳动起来。   “威廉,我睡过去多久了?阁下呢?”   “赫尔因希殿下,您已经睡了两天半。”   “阁下呢?”赫尔因希又问了一遍。   “阁下已经离开主舰了。”   赫尔因希从从床上下来,咬唇。   难怪这女人要她照顾好自己。   她就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着虽然说是明天晚上九点更,但是隔了一个晚上就感觉隔了两天一样……得了干脆今天加一更算了,算补你们的十五天(笑   wbID我放在文案咯,就是“车攻JG ”;以后当个公告版用呗;) 32、不见   短暂的失神过后, 赫尔因希从床上跳下来,跟个小旋风似的刮过房间,脱掉浴袍穿衣洗漱, 领带都没拉好就匆匆忙忙往外跑。   梦里的惊惶还在,加一分几近疯狂的决绝,再加一分醒来发现万事俱变的不安, 各种感觉一锅乱炖,搅得她心绪难平。   但是她不能慌。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现实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威廉, 阁下干什么去了?”她路过穿衣镜的时候瞥见自己衣冠不整的样子,又急急后退两步扯散领带重新系, 一边问,“艾洛威特现在位于哪个星域?”   “本舰位于英格丽德星系偏东,”智脑回答,“阁下去谈判了。”   谈判?英格丽德?   英格丽德不是四国交界附近的偏远星系么?为什么要来这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不详的预感一点点冒上来,像水沸腾前上浮的气泡。赫尔因希沉声追问:“她去和谁谈判了?”   戴娅单独离开主舰的话, 去做的事情应该是高机密事项,赫尔因希并不指望从守口如瓶的智脑那里得到答案。她向智脑询问详情的同时, 已经踏出舱门准备去舰桥一探究竟。   智脑是死的人是活的, 舰艇上总有人会知道情况, 即使是要她去问那位可恶的副官。   威廉却出乎意料的坦诚:“和纽伦贝格阁下。”   “纽伦贝格?布吕克・纽伦贝格?”   “是。”   赫尔因希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瑞德普尔旧党的党魁?”   “是。”   怎么会是纽伦贝尔?   那只狡诈又胆小的,臭名昭著的的老鼠?   赫尔因希啧声, 快步穿行在走廊上, 额角出了薄薄一层汗。整个保密层的通道和休息室里都空无一人,白光照着钢制墙体,愈发显得冷峻。   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太不正常了:戴娅在她发情期后突然消失,艾洛威特莫名其妙来到英格丽德以东待机, 有那么一瞬间,赫尔因希觉得自己无意间进入了异世界。   但是方才威廉告诉她戴娅是去和纽伦贝尔见面的消息,就像一条无形的线把所有线索穿珠成串,让她心里大约有了猜测。   戴娅一开始就是在和瑞德普尔交易。艾洛威特这边的筹码毫无疑问是她,戴娅也向全星际证明了维洛列特的大殿下确实失去了踪迹。   所以第一,这个Omega在用她和纽伦贝格换什么东西?第二,既然她是筹码,为什么戴娅没有带上她?   为什么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因为她仍旧不值得信任?   好像也说得过去。不管自己有多喜欢她,艾洛威特和紫罗兰堡始终势同水火。   可是赫尔因希又想起两人那天下午的相处。   即使她那时昏昏沉沉的,也能感受到Omega轻柔的抚触和温软的唇。戴娅接受了她的酒,接受了她向她单膝跪下,接受了她吻她的无名指,没嘲笑她尴尬又狼狈的样子,让她听话,说自己没关系,甚至那样小心翼翼的吻了她额头。   这么一回忆,小殿下的脸又有点烧。就算戴娅没那么喜欢她,可至少在意她,没有拒绝她,如果在她发/情期的时候都毫不介意地进她房间亲自给她送药……   不应该连一点信任都没有吧?   某种她埋在内心深处的想法突然冒出来,让她一瞬间通体生寒。赫尔因希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来到舰桥。   舰桥比记忆中还要拥挤。她认识或者不认识的面孔来来往往,俱都是一副肃然样子。赫尔因希皱眉,目光从人群中扫过去,寻找副官的身影。   柯丽尔没在,倒有人拍了下她肩膀。赫尔因希回头,是内奥米。平常阳光开朗的Beta此刻抿紧了唇,同她打招呼:“希尔。”   赫尔因希点点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上次我在房间里躺了三天,恢复之后你就去军区了,”内奥米称赞她,眼神却往舰桥的另一边飘,有些心不在焉,“你表现的很好。在阁下面前走过三十分钟,足够匹配亲卫的能力了……”   “谢谢你,”赫尔因希也无心与她寒暄,“你知道柯丽尔中将在哪里么?”   “你不知道吗?”内奥米疑惑地看她一眼,又想起什么来,“哦,你在热潮假是么?”   发/情期中的Alpha和Omega,即使抑制剂在手没有欲/望方面的问题,精神力也非常不稳定,会出现头疼或乏力一类的现象。因此,Alpha和Omega在舰上有固定天数的热潮假期,原本打个报告就可以支取,既可以短暂离开保密层去找伴侣度过这段时间,也可以仅仅用来缓解身体的不良反应。如果有AO在一个月内突然间消失了三到四天,那大部分都是去过热潮假了。   一般来说,舰队有重要任务的时候是不会批假的,但这回事情发生的实在突然,至今还有一两个人没销假。   Beta向她简短解释:“阁下走的时候带走了保密层和亲卫不少好手,翰恩也跟着去了。”   赫尔因希突然间明白内奥米为什么如此紧绷了。那点猜测得到进一步的验证,她深吸一口气。   “中将在保密会议室,”内奥米指指舰桥前方的一座穿梭梯,“坐那座穿梭梯下去到负二楼,亲卫的保密权限都可以到达那片区域。”   “多谢。”   Beta向她勉强拗出一个笑来:“你快去吧。他们可能正好在和阁下连线呢。阁下身在拜尔号上,但每天都会和中将几个定时沟通。”   拜尔号。赫尔因希一怔,快步往内奥米指的那座穿梭梯走。Beta朝她右手一圈围着地图的保密层船员那儿跑,很快加入了讨论。   “威廉,带我去保密会议室。”她直接吩咐威廉。   智脑应声,尽责地为她指路。   保密会议室的走廊很暗,会议室里也没开灯,只有全息投影屏幽幽闪着光。她刷ID开门再闪身进去,坐在靠近门口位置的几个人注意到她,但太暗了互相看不清容貌,也没有多问为什么她会议半途进来。   最重要的是,戴娅正在视频里讲话,而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地听,不时做一些笔记。   赫尔因希抬头看她。她坐得端正,右手拿着只钢笔,一边说什么一边记录,柯丽尔在和她说话。   两天半时间而已,戴娅着实没什么变化。小殿下却觉得离自己上一次见她已经隔了数十年时光。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她明明记得和戴娅相处的点滴,但此刻看到她,舰长阁下的面容又一次生生挤进她心里,把那块本来就被这女人占满的空间塞得更加紧实了。   该怪这Omega瞒着所有事情不告诉她的,可看到这张脸,哪怕对方是端着架子冷漠淡然的模样,她竟然觉得开心。   赫尔因希抿抿唇,在后排站好,光明正大偷听。   “藏着的人都准备好了么?”戴娅用笔尾磕磕玻璃桌面,“瑞德普尔又改时间,怕也是忌惮我们有埋伏。”   副官回复:“从一共该来五百零三十艘小型和中型A级、B级舰艇和僚机。第四第五军区附近能信得过的舰艇都调动了,但是因为舒泽星附近的地形实在过于空旷,时间也有限,只能在战术上妥协,选择比较稳妥的隐藏方式。”   “威廉测算过了么?”   “下命令的时候就已经测算过了。整块区域不能跃迁,最近的一批舰艇过去支援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赫尔因希没听说过舒泽星,但对英格丽德星系的情况有过大体了解。英格丽德处在四国交界非常有名的一个小行星带,跃迁和驾驶的难度系数很高,大型舰艇逃不开陨石撞击,一般不会选择进入这个星系,这也是英格丽德难以发展的原因之一。   戴娅想了想:“舒泽星的情况又怎么样?”   “舒泽星现在属于诺瓦德的管辖范围,想要进驻比较伤脑筋,流程比较长,更怕打草惊蛇,”柯丽尔解释,“如果能劝他们把交易地点尽量往东移动,接近主舰和埋伏的其他舰艇,我们一击成功的可能性比较高。”   “是您说的,不能漏过一个人。”   戴娅嗯了一声。   赫尔因希闭上眼,完全肯定自己的猜测。   戴娅说的交易只是一个幌子。艾洛威特根本没打算要把她换出去,而要把对方来的人悄声无息地扼死。   瑞德普尔政/治体制高度分化,不同派别常年争执不休,对外主张上不一致,如果纽伦贝尔死了,旧党为了不与其他党/派爆发争执揭开秘密,八成会找个借口隐瞒真相。   可那毕竟是个党魁,她也要照样下手吗?他手里到底有什么?还是说她的目的就只是杀/死纽伦贝尔一行人?   “您觉得纽伦贝尔阁下会亲自来么?”副官这时低声问。   “他不会,”戴娅漫不经心地回复,手上还在写着什么,“那只狡诈又胆小的老鼠,不会从自己的洞里出来的。我们只要他找来的人,他在不在都无妨。”   赫尔因希听到熟悉的比喻,暗笑。   “反正他为了旧党的声誉,也不可能把这些说出去。”   “可是您也没带上维洛列特殿下啊?”副官身边的另一个Omega亲卫好奇开口问,“您怎么知道我们要的人会在舰艇上呢?”   戴娅懒懒抬头觑了那人一眼,Omega立马噤声。   “……那人对他来说又不重要,”舰长阁下想想,还是简短解释,“让他去交易,万一我们动手了也只是一条命;我们没动手,他赚的盆满钵满,何乐而不为?”   说完,她颇为讽刺地笑了一声,赫尔因希却觉得耳根又有些热。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马上就是交易时间了,让各单位做好准备,随时保持联系。”   她话音一落,室内渐渐亮起来,小殿下面前的一溜儿人都坐着,此刻埋头收拾东西,而只她站着,自然而然地直直撞到戴娅视线正中。   舰长阁下看到她,愣住,意识到赫尔因希听到她刚刚那句话,耳际竟然也烧上了浅浅的红色。   赫尔因希发现新大陆似的朝她眨眨眼睛,勾起唇角。   戴娅伸手关了通讯。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我有稍微修前十几章,感觉大家应该也有看到晋江提醒,主要是我老觉得写得不好的老毛病犯了,一直在重复改句子,其实内容没怎么变。   第二章加了一些背景信息,但也不一定需要特意回去看:)   ―――― 33、争锋   投影屏幕猝然黑下去, 桌边坐着的几人惊讶地抬头去看,其他人站起身回头时终于注意到赫尔因希。   赫尔因希本来以为自己会受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之类的质疑,但不少人只是友好地向她点点头, 就从她身侧擦过离开了房间。   想过去,大概戴娅临走之前已经向亲卫们介绍过“希尔”了。   大部分人鱼贯而出,室内渐渐变得冷清。剩下几个人三三两两在原地互相讨论。柯丽尔同那个Omega亲卫一起最后离开, 走出议室门的时候被一只手拦住了。   “你有什么事吗?”她客气地问。   年轻的Alpha挂着一脸诚挚的笑容,似乎心情很好:“中将, 我能和您谈谈吗?我知道现在可能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问题想要请教您。”   “啊, 您就是希尔吧,”她身边的Omega亲卫看到Alpha,忙不迭和她握手,“我是萨碧娜,很高兴认识您, 您最近真是……非常有名。”   柯丽尔心知她是在说赫尔因希这两天闹出来的一系列事情,撇撇嘴。   尽管舰艇很快进入了备战状态, 并不影响各种流言甚嚣尘上。继希尔和阁下对战半个小时而不落败的消息之后, 又出了她在绶章仪式上吻戴娅的手的事情。在场的人大多不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各种说法都流传颇广,不仅是艾洛威特上的这些人,甚至连尼斯诺堡和麦林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了许多小道消息。   从希尔是戴娅精心培养的秘密武器、到她是戴娅的情人、到她是戴娅的亲生妹妹。戴娅没有去管的意思, 最近确实也事务繁忙, 副官却依旧在意得不得了。   如果赫尔因希真的只是“希尔”,那么她毫无疑问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因为这样冒犯戴娅,赫尔因希肯定已经被舰长阁下提着领子从接驳舱扔进宇宙里去了;就算戴娅不动手, 她也会趁着夜色把“希尔”丢到哪个没人光顾的垃圾星球去。   然而“希尔”是赫尔因希,是维洛列特的大皇子,即使她现在和个孩子没什么区别,终有一天也会接过紫罗兰王冠登上紫台。从艾洛威特的政/治立场来看,得罪她对谁都没有好处。   最可怕的是,戴娅把她的任性和无礼全盘接下了,连一句公然教训都没有,仿佛是自己对不起赫尔因希似的。不管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副官和戴娅相处了二十几年,几乎没见过Omega这么隐忍的样子。   她的阁下应该一巴掌甩回去的,熊孩子绝对不能轻易姑息!   柯丽尔心里恨恨。   赫尔因希和善地微笑:“哦?我倒不知道这些消息呢。我刚刚从内奥米那里了解到现在的情况,想着中将阁下肯定最熟悉所有布置,才斗胆来请教。”   她手搭在Omega肩膀上,然后拍了拍。   “啊,原来是这样,”Omega讪讪笑着,想到现在的确不是说这些闲话的时候,“那,那你和中将聊,我先上去做联络准备了。”   柯丽尔:……   熊孩子还挺有能耐,就这样支开了旁人。   萨碧娜进入穿梭梯离开楼层之后,赫尔因希让威廉给她们暂时锁一下门。智脑爽快答应,柯丽尔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已经和赫尔因希面对面坐在会议桌两边。赫尔因希取下面部投影,双手抱臂往后靠,深紫色的眸子肃然看着她:“我和您这样谈话还是第一次呢。”   “也是,”柯丽尔轻笑,“您找我有什么事呢?刚刚过了热潮,休息一下如何?您可以在艾洛威特好好逛逛,做些想做的事情。”   “真是麻烦您这么为我着想,”赫尔因希问,“那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咯?”   “您是什么意思?”副官挺直了腰背,“不妨直接说出来。”   小殿下露出一点满意的笑:“我既然也是亲卫了,当然是想要尽职尽责的做些亲卫该做的事情。”   她尽职尽责四个字说得特别重。柯丽尔听懂她的意思,皱眉:“您就不必参与了,阁下告诉我会有人来接您回去。”   戴娅怎么知道洛伦会遣人来接她的?   疑问在她脑子里溜了一圈,就非常自然地嵌到之前的猜想里了,她只觉得暗暗心惊。   现在也不是细想的时候,应付好副官比较重要。赫尔因希把注意力拽回副官身上:“阁下没说我什么时候会回去不是么?她也没限制我能不能参与你们的行动啊?”   “中将,也许只是口头许诺,但是阁下的确说过我是她的合作伙伴。您觉不觉得,为了阁下和艾洛威特的名誉,而且是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该给我应有的权利呢?”   柯丽尔沉默半晌,再开口却不是在和赫尔因希说话:“威廉,你告诉了她什么?”   智脑的声音幽幽地从音响冒出来:“嗯……赫尔因希殿下想知道的所有事情吧。”   副官揉揉太阳穴,低声质问它:“谁让你告诉她的?”   “阁下啊。”   赫尔因希一怔,随即释然。戴娅临走之前大概调了她的保密等级。难怪她总觉得智脑方才过于坦诚,原来是该说的都能说了,毕竟之前的一级保密权限真的什么信息都查不到。   啊……肯给她亲卫身份相当的保密信息,那是不是代表Omega真的信任她?   “您看,我的说法不是没有证明的。”赫尔因希微笑摊手。   这家伙看起来更开心了。柯丽尔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暂时妥协:“那您想做什么呢?”   “请让我做您的助手。”小殿下回答的很快。   副官颇为惊讶地抬起头来:“您肯听我的指挥?”   “您是艾洛威特的顺位授权联结者之一,也熟知舰队的各个职能,如果我在谁身边能够得到最多的信息,那个人现在非您莫属了。”   赫尔因希叹了口气:“我并不是个不讲理的人,我希望您知道。”   柯丽尔挑眉,对她正有些改观的时候,面前的Alpha又开口了:   “但比起做统帅,我的确不是个适合当士兵的人,有的时候会相当冲动,我也希望您知道。”   柯丽尔:……   “对于大局来说,考虑到我的单兵作战能力,我帮艾洛威特绝对是利大于弊的,”赫尔因希歪头,小声问:“还是您自己在怕什么?”   柯丽尔撑身而起。   副官的脸上不带表情,赫尔因希笑看着她,她咬牙:“好,您现在回去准备一下,过一个小时舰桥会议,我不希望看到您迟到。”   小殿下愉悦地应了声,拿起投影离开会议室。   副官随着她离开,两个人在舰桥拐向不同的方向,一路无言。   赫尔因希回到房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醒来的时候,好像还裹在两天半前的浴袍里。   换句话说,她已经好多天没有洗澡了。   小殿下把一应制服往洗衣机器人里一丢,踏进浴室。戴娅没替她放掉那一浴缸冷水,她皱着脸清理了,再把自己也刷干净。   温水冲下来的时候,她又想起刚刚自己的猜测来――   ――算了,这种事情自己乱想也无济于事,不如到时候直接问戴娅,希望舰长阁下到时候能向她多少透露一点。   她心底竟然有些害怕。如果事实真如她所想,那洛伦和菲奥娜,到底瞒了她什么?   小殿下裹着浴巾出来,敲敲自己的脑袋。   够了,别想了。   赫尔因希换上新制服,往舰桥走。   艾洛威特的舰桥会议本来就比正常军舰的舰桥会议要长,再加上这几天戴娅不在舰艇上,少了直接联结提供的强大处理能力,暂时主持会议的柯丽尔需要一项项向不同部门核实安排确保无虞,再录入威廉的终端系统。因此这场舰桥会议简直事无巨细,囊括了艾洛威特所有部门的运行状况。   赫尔因希在一旁听,获益良多,也对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戴娅一行人所谓的“交易”时间在第二天下午,距离现在只有不到二十个小时。双方都已经进入英格丽德星系的舒泽星附近,将在舒泽星东南的一处坐标进行接驳交易,艾洛威特的气氛已经分外紧绷。   小殿下对舒泽星也做了些研究:简单来说,这只是一个不足以被重视的小型星球。它和大部分英格丽德星系的行星一样,经济落后,天气情况也非常恶劣,因为离英格丽德恒星较远而长时间维持低温。舰艇或机甲进入大气层之后,如果燃料耗尽,将会非常难脱离被封冻的下场,她甚至在威廉那找到了好多因为相似意外而殒命的案例。   舒泽星上不是没有人居住,但大量人口都聚集在离热源产地较近的地方。天气严重限制了城市扩张,增加的人口不能迁出城市,城中贫民窟繁多,巨富则靠高价贩卖能源发家,贫富分化很大。   不过这只能说明舒泽星本身并不是值得艾洛威特目前关心的地方。瑞德普尔更改时间突然,尽管戴娅已经做了及时的反应和嘱咐,仍旧有很多事情需要主舰远程处理。机甲的统筹规划、不同类型舰艇的反应方案和行进路线、万一发生意外,顺位授权联结者的安排都需要人手。赫尔因希问过副官之后,名正言顺的以亲卫的身份加入到工作里。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深夜,新一批保密层成员同他们交接轮岗,赫尔因希回到房间,简单洗漱,出来时家政机器人已经把床单被套都换过一遍。   她嗅嗅新被单干净的香味,把自己用被子一裹,滚到床中间又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实在没什么话说……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瓜熊、XXXX、已婚妇女、一只默默的潜水君 2个;龙驭、泱泱、雨落、鱼丸、年糕组委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雁过掉毛 20瓶;彼岸花开 18瓶;池鱼、雨落 10瓶;浩渺的虚无、东西、已婚妇女、kk3. 5瓶;雨季的朦胧月光 3瓶;LibertyHy 2瓶;CHy、?、端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4、准备   虽然睡的很晚, 身体也疲乏的不行,第二天早上赫尔因希还是在威廉的催促下准时起床了。   热潮刚过去,她的精神力状态还没完全稳定, 时不时会有点儿难受。她揉着额头来到舰桥,暂处的亲卫小队已经聚在信息台边上开始继续前一天的工作。   “啊,希尔, 早上好。”同组的Beta见到她,眼下带着睡眠不足的青黑, “快来,只剩离舒泽星最近的一批舰艇信息没有处理完了。”   赫尔因希点点头, 拖张椅子过来坐下,从主控台调取待处理数据逐一审查。   这些工作其实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艾洛威特为了尽早完成布置、预防纽伦贝尔反悔再次修改时间,加急从第四第五军区调遣了背景上能够信得过的高性能小型舰艇埋伏在英格丽德星系。   理论上来说,这些舰艇也都是艾洛威特麾下直属的二三线舰艇,可毕竟不如一线舰艇和联结舰艇那样在主舰上有事无巨细的档案。赫尔因希的小队在她没加入时一共有十五个人, 主要负责内部通讯和背景资料的审查,此前已耗费了将近半个月。虽然没有发现可疑信息, 但谨慎起见, 还是需要逐一筛过剩余的内容。   现在纽伦贝尔如他们所料突然更改时间, 大量的工作必须压在三四天内完成,整个小组倍感压力,也就没有多客气, 直接把任务往赫尔因希身上堆。   累是累了点, 赫尔因希能和小组里的其他人搞好关系,待在舰桥还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拜尔号那边传来的信息,何乐而不为。   “希尔,你过来一下, 这里好像有一些小问题。”坐在她身侧的男性Alpha招呼她。   赫尔因希放下文件关掉终端,挪两步过去,探头看他手上的共享文件。   穆勒指着密密麻麻的记录:“你看这里,智脑的这条自动记录,内部识别编码怎么少了半行?”   他有点不确定,又补了一句:“但是就只有这一次,之后又恢复正常了,会不会只是智脑程序失误?”   “这是去哪的什么舰艇?”赫尔因希从他手里接过电子文件翻看。   “去往6091A-3号小行星的B级舰艇。”Alpha的手指在个人终端上点了几下,回答。   “我觉得你应该考虑一下这艘舰艇的舰龄有多大,”赫尔因希把资料还给他,“如果超过十五年了,未经校正的智脑程序录入失误是常有的事情,不用太在意。”   “我看看……是,今年刚好十五年了。”   “那可能只是今年还没送去保修校正而已。你看看还有什么其他情况,如果没有,我觉得不需要太担心。”   “好的。”Alpha点头,“希尔,这两天真的麻烦你了,还好有你在。”   赫尔因希莞尔,回到座位上:“我是学机械工程的嘛,应该要懂的。”   像麦林前几天一样,艾洛威特上的人才大都是经由知识和实战双考核录用的。笔试考察的专业由参加者自选,每届录用的人再根据专业进行职位分配。   这种不设限制的录用体系给主舰带来非常高的人才多样性,却同样导致了某些人才的缺失,比如说赫尔因希主修的作战指挥和尤金那时主修的世界史。当涉及到此类工作时,分配到的舰员可能并不熟悉、或者只是略有所知。工作量一大,就容易手忙脚乱。   幸好,能够一路晋升到保密层工作,赫尔因希同组的舰员大都是相关专业的,再不济也经验丰富,只她身边的这个叫穆勒的Alpha研究方向偏机甲工程,从别的组被急调过来,对舰艇整体运作了解比较浅,有些目不暇接。赫尔因希估摸着他看自己是新来的好说话,又懂得不少,有问题时总来请教她。   她不介意,Alpha却多多少少有些愧疚,嘴里总说着等事情了结、他调离小组回到原来岗位,就请她吃饭。赫尔因希嘴上笑着答应,于是两个人在一天之内迅速熟悉,他问得更勤快了。   十几分钟之后,穆勒拿着总结叫她,“希尔,我确认了两遍,舰艇的内部运作除开那个自动记录都很正常。”   “恩,那就别在意,把剩下的部分先做完。”赫尔因希说,“我们得下午之前汇报给中将。”   Alpha向她道谢,埋下头继续工作。   几个人加班加点,终于在舰桥会议之前完成任务,稍事休息,再浑身紧绷地回到岗位上。距离交易时间已经只有不到四个小时,接下来是最后一次和拜尔号的连线和最后一次舰桥会议。   赫尔因希这边完成了内部核查,外部通讯小组也踩点完成任务,其他布置也都完成,局看起来万无一失。网已经张开,就等着猎物落下圈套。   小殿下稍松一口气。这两天高强度的工作并没有压下她心中的鼓噪,此时知悉万事俱备,那种不安感终于稍有减轻。   下午还能见舰长阁下一面,她想着,准备去保密会议室,在梯口遇见同样在等待穿梭梯的副官。   “您不用特意耗神来参加连线会议,”副官压低帽檐,声音很轻,“我们很感谢您的帮助,连日劳累,您辛苦了,休息一下如何?”   两个人都是一副精神不济还强撑着的样子。赫尔因希礼貌地摆摆手,“不用,既然我要帮忙,就没有不帮到底的事情。至于会议,还得请您许可我参加。”   “何况您现在根本就不用分我们与否。”她笑着补充。   其实威廉也能放她进保密会议室,只是柯丽尔现在毕竟是她表面上的长官,请示一下也无害处。   副官靠在穿梭梯边的墙上,可能没有那个闲心思考怎么怼她了,闻言只是哼声,没给她答复,却把她也放进了会议室。赫尔因希从善如流地在她身边坐下――是那个Omega亲卫平常的位置。   副官手握成拳咳嗽一声,赫尔因希没有动,那个Omega倒识趣地往后退,另找张椅子坐下。   柯丽尔:……   占据有利位置的小殿下靠在会议桌边,手托在下巴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让自己提起精神。   灯光渐渐暗下来,立体投影上显示出通讯接入请求。柯丽尔按了确认键,舰长阁下一丝不苟的样子便跃然出现在眼前。   还是一成不变的制服,军帽压的齐整,嘴角微微抿着,沉默又严肃的样子。   房间里的二十几个人此刻都已经累极,却没有一个人塌下腰背,站起来响亮地齐声问好。   “坐吧。”戴娅环视会议室最前排,轻而易举地看到赫尔因希。小殿下和其他人一样坐得笔直,看上去规规矩矩的,见她望过来,眼里却带了笑。   于是舰长阁下肉眼可见的愣了几秒钟,才沉声问:“柯丽尔,为什么希尔也在?我记得我没给她任命。”   给她这么一打断,除了已经熟知赫尔因希的几个人,其他打开终端准备汇报情况的亲卫和保密层舰员都向柯丽尔和赫尔因希投来好奇的目光。   权限到亲卫这个等级,有的时候会直接从戴娅手上接受保密任务,连同等级的朋友都要瞒着。这一屋子的人可能并不那样了解彼此的职能,只要哿ν心为主舰工作,也对保密事项之类的原则性问题甚少抱怨。   但没有具体职责的人出现在保密会议室就很蹊跷且奇妙了。就算是全权代理戴娅的柯丽尔给她任命,也应该先上报戴娅才是。   被点名的副官回头瞟了眼赫尔因希,解释:“阁下……”   “阁下,虽然有点冒犯,但这是我主动要求的。”赫尔因希抢在她前面开口,“我才刚刚被录用成亲卫,主舰就遇上这样重要的一场紧急行动,我想要抓紧机会参与……   “……也想为您多做点什么。”   话音落地,会议室里一时无声。   这些人大概没见过像她一样刚上主舰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地在保密会议上发言的人,在猜舰长阁下会怎么教训她。   然而戴娅默然半晌,只说:“那你跟在柯丽尔身边好好学。初来乍到,自己也注意安全。”   小殿下眼里那点炽光更亮了,朝她乖乖点头。   戴娅无奈地阖上眼,微不可见地叹口气:“柯丽尔,时间有限,我们继续。”   过了这一茬儿,副官看上去放松不少,和其他人一起掏出记录开始汇报工作:“舰艇信息都已经加急整理好了,从目前来看没有异常,按您之前所说,会面开始之后半个小时全军俱动。您务必算好时间。”   按星际上的规矩,双方交易时不带武器,也不能使用通讯器、窃听器或录像仪之类的设备。舰长阁下想引人上钩,必须先拿出诚意来。也就是说,不管她们背后有没有藏着什么伎俩,至少表面上是不可以和主舰沟通的。   “我下手之后马上往回接入通信,你们要确保包抄所有他带来的舰艇。”戴娅交代,“不排除他们在北边或者西边也有伏兵的可能性,但只要他们那边来的人一个不剩,旧党想找证据也难开口。”   她站起身,准备做最后的接驳校正。拜尔号就要进入事先划定的交易区域,舰艇需要断开主舰链接,并保持通讯频道关闭。   这就是最后一次直接通讯了。   副官应承:“您旗开得胜。”   赫尔因希以为戴娅要关掉通讯了,可舰长阁下挑眉,又深深看她一眼,好像要把她的模样记在心里一样,最后压出一抹苦笑来。   她心里压下的那点不安又开始难以控制地澎湃,想问她很多问题又不是时候,也不知道从何问起,最后只看着投影屏暗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还是没什么话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2621065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水獭 39瓶;瑜亮 10瓶;LibertyHy、雨季的朦胧月光 3瓶;泱泱 2瓶;XuiN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问题   戴娅挂了通讯站起身。翰恩正静静等在她门口, 在她出来时跟上Omega的脚步。两人穿过拜尔号不长的走廊,最后停在舰桥前。   “你准备好了么?”舰长阁下伸手刷ID打开舰桥舱门,一边侧头问他。   翰恩回答得响亮:“您准备好了, 我就准备好了。我是您的亲卫,没有您让我做,我却做不了的事情。”   “不仅仅是我, 您问任何一个随您来的亲卫,都不会得到不同的答案。”   戴娅被他正经的语气逗笑, 沿着舰桥主通路下去,坐到舰长的位置上:“我当然相信你们的能力。我是说, 离接驳还有一个小时,你打算做什么?”   高大的Alpha想了一会儿,在她身边的座位坐下:“我没什么要做的,和您再过一遍计划怎么样?”   “虽然这么说,我们也没什么后备方案, ”才刚说完,他皱眉反驳了自己的话, 感慨道, “这种情况还真是久违了。”   “真的。”戴娅看上去很放松, 靠着椅背轻轻舒展背部肌肉,颈枕膈到伤痕有点不适,她偏开头, “久违了。”   “您呢?”亲卫问她, “现有的资料我们都已经掌握,如今也不能和外界通讯,您打算做些什么?准备谈判么?”   其他舰员也许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舰桥偌大的地方现在只有他们两人, 整个空间非常安静。翰恩问是这么问,却知道戴娅一点也不忌惮谈判。   只是他像惧怕这种缄默一样想找点话讲。   舰长阁下转头看着他:“我来做接驳准备。你……去给内奥米留封信吧。”   “现在不能联网,你手动设定好明天这个时候发,”戴娅顿了一下,“到时候要取消肯定也来得及。”   “不给她写也可以啊,随便什么父母亲人,你也不是第一次写这种东西了,应该明白吧。”   Alpha挺得笔直的脊背萎靡地塌下去,学她靠在椅背上。戴娅嗯声催促他,才慢吞吞地站起来:“我已经给父母写过了……”   戴娅仰着,眯起眼看他。   “……但我还是给内奥米也写一封吧。”   翰恩起身往舱室走,经过戴娅身边时突兀地停下,问她:“您呢,您要写吗?”   “你什么时候见我写过。”“这都最后关头了,恕我和内奥米一样不长心眼地说一句话。”Alpha喉头滚动,下定决心,一鼓作气说出来,“您现在不是有能写的人了吗?不写白不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   舰长阁下转过来,似笑非笑地说:“你俩还真是,都没在一起呢,已经互相拖累智商了。”   Alpha没有反驳她戏谑的话:“我说完了,以后任您罚。只有现在,还请您好好想想。”   翰恩走后,舰桥只剩下戴娅一个人。小型舰艇设置了自动飞行,正一步步向终点迫近。戴娅抿唇,从终端打开空邮件,对着文档发呆,几次摸上投影键盘想写些什么,都颓然收回手来。   不多时,离开的人渐渐回到岗位上。这二十几个人大都是戴娅亲手选出来的保密层精英和亲卫,彼此很熟悉,现在却都没有谈笑的心情,坐在位置上蓄势以待。   “已到达指定坐标,检测到不明舰艇。”   “启动接驳程序。”戴娅沉声回答智脑。   “走了。”然后她站起来,系好斗篷,招呼其他人。   按照约定,戴娅留半数人在拜尔号上,余下的到接驳舱进行交易。可到了接驳舱,对面出来的只有一个穿着瑞德普尔制服的年轻Beta。   “各位大人好……”   翰恩从戴娅身边踏步出来,质问他:“我以为我们说好了在接驳舱交易。你们瑞德普尔的人在哪里?”   Beta非常谦卑地躬身,声音惶恐:“纽伦贝尔大人交代我请各位去我们舰上交易……是这样的,因为那个Omega实在太不安分,带不过来……如果您在接驳舱这儿,看不到他,想来您也不会放心……”   “难道用全套反激光切割镣铐也解押不过来么?”   “不是押不过来……可您几位不是想要他好好的么,这万一又伤着哪儿了,我们可不敢负责啊。”   他缩着头看看艾洛威特的几个人,“再说,您……您不是也没带那位来吗,我们大人是为了让您能亲手接管他,绝无二意。”   “或者,您信得过我们的话,去您舰上也可以啊?”   翰恩开口还想说什么,戴娅举起左手握成拳,止住他的话,回道:“带路。”   因为英格丽德星系毕竟在南方联盟境内,为了防止来回路上出现问题,和纽伦贝尔谈条件时,戴娅答应了对方带来三艘僚机做陪同的要求。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按原计划在接驳舱交易,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最有利的。只要拖拖时间再动手,刚好之前埋伏的其他舰艇会到,可以干脆利落的解决僚机,拜尔号的人则负责解决主舰,万一有埋伏,往回撤就可以了,兵力足够,也不担心对方追击。   现在这个Beta无疑已经否定了在接驳舱交易的原定计划,他们要在拜尔号和对方的舰艇上做选择。如果选了拜尔号,等于他们在完成整个人质交接之前没有登上对方舰艇的机会,一旦出事就很难深入敌腹,更别提赫尔因希根本没在舰上。他们除了上对方的舰艇别无选择。   瑞德普尔看着坦诚,却不知道实际上在耍什么把戏,半恭请半威胁地把人引到自己的地盘上,只能说这十有八/九是陷阱。   可戴娅不能放弃。她势在必得,一点也没给自己留后路。   “几位跟我来。”Beta带他们乘穿梭梯到上层。白光照到他的笑僵硬又扭曲,不自然得像个提线木偶。   房门滑开,舰长阁下刚走进去,左右两边就有手持金属探测器的舰员过来想要扫描她。戴娅握住其中一个人的手臂,那Beta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戴娅抬头环视一圈。对面也站着十几个人,右侧最里有个玻璃笼子嵌进墙体,Omega瘫坐在地,脖子上一圈拳头粗的锁链。   纽伦贝尔没在。她皱眉,看着正中上首的那个人:“纽伦贝尔阁下没有亲自过来么?”   中年男性Alpha朝她微微鞠躬,“不好意思,昆尼希尔格阁下,大人他有些急事,临时来不了。我是大人的副官内利,可以全权代表他做决定。”   “不敢来就不敢来,还找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戴娅冷哼一声,把那个拿着扫描仪的Beta用力一推,对方倒退两步才靠着墙稳住身形,“我们都在你的舰艇上了,还不相信我们的诚意吗?”   内利早料到他们不会接受检查一样挥挥手,两个Beta如释重负地退出房门。他则走过来和戴娅握手,双方客套几句,沿会议桌坐下。   坐下时,戴娅压着手臂瞥了眼时间,方才一番折腾,距离他们登舰已经过去四十五分钟。   如果一切顺利,援军已经在路上。   再有十五分钟,就能动手。   她微笑着开口:“那么,我们来确认一下人质的情况吧。”   艾洛威特主舰上确实一切顺利。   舰桥会议过后,最终部署确定无虞。十五分钟之前全军开拔,舰桥雷达上的小绿点平稳行进,主舰上的人终于稍稍松了口气。除开特定区域的操作者,其他舰员得到了一个短到不能再短的休整时间。   虽然只有十分钟左右,对于已经没有休息高强度工作了很长时间的舰员来说却格外宝贵,特别是有顺位联结权的几个亲卫,都趁这十分钟坐在位置上啃能量条,为接下来一场战斗做准备。   赫尔因希溜去走廊尽头的休息室,从冷柜里捞了瓶汽水,旋开瓶盖大口大口的往喉咙里灌。冷水夹着二氧化碳冲进肚腹,提神醒脑。她甩甩头,指尖拎着剩下半瓶饮料往回走。   休息时间还有五六分钟,但不少人已经回到岗位,投入到战斗监测里。她离开时,休息室只剩下两个Beta正凑在一起聊天。   赫尔因希经过她们,耳朵不受控制地摄取到了半段对话。   “……这回真的好紧张啊,我以前都没经历过这种任务,看到失联记录的时候都吓死了,还好前辈提点我,真的谢谢您!”   小殿下恍然,嘴角勾起一抹笑来。这女孩儿大概也是新调来的,经历和今早那个叫穆勒的Alpha如出一辙。   但是,失联?   艾洛威特的背景筛查由内外分成两个大组,赫尔因希在对内组,对外组没有上报的消息她不了解其实很正常。可她毕竟慢下了脚步,于是又听到了第二句和第三句。   “没事,那艘舰艇是去哪的来着?你做了对外通讯记录和目标地点筛查吧?”   “6091A-3号小行星啊,没有问题,很正常的一个无人星球,没有潜在危险。”   6091A-3号。   赫尔因希倒两步回去,盯着方才说话的那个女性Beta看。Beta好像被她的表情吓到了,身体后仰,手伸到身侧扶着墙。   “你是做目标地点筛查的?”   “嗯,对啊,您是……?”   “有几艘舰艇最终目的地是那里?”   “您说哪里?”Beta有点摸不着头脑。   “6091A-3,那个小行星。”   “就一艘啊。”   “希尔,你别紧张,它只是中间失联了三十秒,舰艇又挺旧,应该是今年还没校正而已。”另一个Beta认识她,以为她也是新人常有的一惊一乍,安慰道。   赫尔因希怔在原地。   不对劲,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舰龄过大,发生各种情况都有可能。小到编码错误,大到发动机爆炸,这些没有上报的问题的确都是小问题。   可如果它们在一起发生,又偏偏发生在主舰筛查没有交叉汇报的不同部门,就足以证明非常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要是她刚刚早走了几步,什么都没听到会怎么样?   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那半瓶饮料从她手里滑落摔在地上,嘭的一声像子弹射穿了她胸膛。   赫尔因希出了一身冷汗,拔腿往舰桥跑。   她到舰桥时,隔离舱门还开着,有人正走进去。赫尔因希不管不顾地从她身侧钻过去,那Alpha一声惊呼,引来全舰桥的目光。   柯丽尔站在副将座位边上,看见她满头是汗地进来,皱眉。   赫尔因希提高音量,冲她说:“你现在就下命令,停下所有援军,做顺位联结准备,用威廉的计算能力,再筛一遍所有的舰艇资料。”   副官毫不犹豫地回她:“希尔,你疯了么?”   “我没疯!所,有,舰,艇,都他妈给我停下!”   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说一个脏字的赫尔因希,第一次像狂怒的狮子一样用尽了力气吼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今天又没话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K800、已婚妇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泱泱、棒棒糖叔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6、联结   副官也没见过赫尔因希如此失态的样子, 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小殿下总算稍稍冷静下来:“你先把舰队停下,我再慢慢和你解释。”   “不可能。”柯丽尔说得肯定,“现在是分秒必争的时候, 我们慢一分钟,阁下就危险一分钟。你至少要给我理由。”   赫尔因希没有绕路去走台阶,直接撑身翻上柯丽尔站的平台:“有一艘舰艇同时发生了识别编码错误和短期失联, 偏偏在这个时候,未免也太碰巧。”   副官睁大眼愣了半晌, 脸色沉下来,向有联结权的亲卫坐的那个角落招手。   “中将, 怎么了?”女性Alpha小跑着靠近她们,站在台下。   “你们五个人用精神力再过一遍现在移动中的所有舰艇信息……”   “不用查所有的内容。着重点放在信息延迟、验证失误、代码不清这三项。现在就去,如果有发现马上汇报。”赫尔因希插嘴。柯丽尔觑她一眼,没有再说话,点头示意Alpha按她说的做。   看着精神力聚合器淡淡的蓝光在舰桥中央亮起来, 副官转回身:“你觉得是什么?恶意篡改数据?”   事出反常必有妖,两个人都已经在潜意识里排除了这只是个巧合的可能性。   赫尔因希摇头:“我怕是覆写程序。”   副官紧紧攥着身前栏杆, 拇指指尖掐到掌心里去。赫尔因希看见她发鬓上同自己无二的汗珠, 想来两人都已经一身冷汗湿透。   她们都着急, 也都知道现在着急不得。   现有的情报非常少,两个人提出的假设,不管是哪个, 都代表着敌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潜伏进援军舰队里。假定对方的目标只是其他援军还好, 可如果这群人是冲着戴娅和拜尔号去的,届时刚刚恢复通讯搞不清楚状况的拜尔号很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有问题的舰艇,有第一艘,就有可能有第二艘, 有第二艘,就有可能有第三艘。只要联结那边查出第二个例子,就意味着她们必须把整个资料库都过一遍,确定目标舰艇,先隔离或者消灭对方,才能毫无顾忌的接应戴娅。   但就像柯丽尔刚刚说的那样,她们停在原地多一分钟,戴娅和拜尔号就在孤军奋战一分钟。她们在用拜尔号的安危换时间。   “中将,查到第二份失联记录,只有十秒钟。要关注吗?”   “全都放到另一个档案里,继续查。”   柯丽尔从栏杆探身出去,说:“让所有舰艇都停下来!等到联结组处理完再开始移动!”   “让他们全速处理的话要花多久?”赫尔因希问。   “按舰艇的现有数据库来测算,不计后果的做到精神力枯竭,大概要半个小时。”副官对舰艇的基本资料很有数,几乎瞬间就给出了预测。   现在距离戴娅和她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可援军如果在原地半个小时不能动弹。加上现在还有的十五分钟路程,拜尔号要独立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万一这些身份不明的舰艇突然发难,局面将更难控制。   “假设阁下那边没有横生枝节……”赫尔因希张口冒出几个字,却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万一呢。”柯丽尔弯腰恨恨砸向桌面,拳头触及钢板咣的一声闷响,“我都叫她不要亲自去了……”   “为什么要这么久。S级舰艇的计算能力不应该很快么?舒尔茨号处理这个量的数据最多只要十分钟。”赫尔因希没闲心理会她忏悔一样的呢喃,只压低声音问。   副官发泄完,重新站起身,解释:“那五个人不是阁下。即使精神力强度能支撑到计算完成,也达不到她的速度。这个规模的资料库,半个小时过一遍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   赫尔因希急声追问:“只过一遍资料库,后续直联到舰艇上核实身份的部分该由谁做?总不能再一艘艘打通讯……”   两个人面面相觑,柯丽尔长叹口气,浑身脱力地倚到靠背上。   没人和她解释,赫尔因希却懂副官为什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如果再加上联系舰艇核实的步骤,就算工作量已经很小,也需要降低前面的处理速度来供应后面,时间必须再一次拖长。   她们会更来不及。   一点点无措和绝望从她心里蔓延开来,赫尔因希靠在栏杆边上,闭眼。   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平台下的许多人还一头雾水。从两人的对话里大概猜出情况的舰员同他们稍加解释,小小的议论声过后,整个舰桥都陷入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有人站在原地,有人四处走动,但所有人都几乎都盯着舰桥前联结中的亲卫看。精神力被不断抽空用作计算资源,五个Alpha的状态也没有好到那里去,脸上都不见了血色。   任何一个拥有精神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在咬牙尽力维持目前的效率。饶是如此,主屏幕上的处理速度还是一点一点地慢下去。   S级和A级的精神力水平就是这样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如果戴娅在,说不定轻轻松松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副官把脸埋到掌心里,在其他人看不到的地方又叹了口气。   赫尔因希突然走到她身边。柯丽尔抬头看着她,小殿下抿着唇,犹豫再三,终于开口:“把那五个人换下来,我上。”   副官蹙眉,侧目看她许久,问:“你疯了么?”   这话和刚刚自己冲进来的时候如出一辙。赫尔因希扶着额头轻声笑出来:“疯了,当然疯了。”   柯丽尔看她那副样子,眉头锁得更紧,小声质疑她:“你在想什么,自己是S级就想逞能?会出人命的。”   小殿下止住笑,“你还真关心我。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副官哼声。   “就算我事先没在艾洛威特的系统里登记,不算上联结系统的排异损耗,我的精神力至少和阁下在一个水平上,或许还高一些。”赫尔因希正色道,“我可以用威廉的最高效率计算,速度优先,能做多少是多少。大不了最后再让那五个人顶上。”   她顿住,补了一句:“我要是昏过去了或者怎么样,你可别把我扔进宇宙里啊,维洛列特要来找你报仇的。”   柯丽尔深深看她一眼。   的确,现在站在艾洛威特的角度来看,让赫尔因希顶上是最好的选择。除了这小殿下之外,整个艾洛威特都找不到另外一个S级精神力的Alpha了。她无疑能够发挥出威廉完整的能力,为舰队赢回时间。   但赫尔因希不是顺位绑定的舰艇操作者,肯定会受到联结系统的排异攻击。强制接入S级舰艇的智脑,这种操作柯丽尔没见过,也无从预料会有怎样的结果。   赫尔因希说的轻松,还有心思开玩笑,柯丽尔却知道其中凶险。她自己曾经强制接入过普通的A级舰艇,不过十几分钟都觉得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何况赫尔因希对付的是艾洛威特的旗舰?   赫尔因希为什么愿意以身试险?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赫尔因希出了什么事情,她该怎么和戴娅交代?   “别想那么多,我们已经迟了。”赫尔因希打断她的思考。   副官站起来,右手按在赫尔因希肩膀上,默然半晌,开口让那五个人暂时离开岗位。   五个Alpha脸上全是不解,但还是按柯丽尔的命令行事。赫尔因希冲副官笑笑,拿开她的手,翻下去往主控台走。   周围的人虽然非常疑惑,也都大概看出来她想要尝试直联,惊异里带了点敬佩。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站着目送赫尔因希过去。   舒尔茨号的联结系统非常简单,也没有直接联结大量舰艇的能力。相比之下,艾洛威特的联结主控台就大得惊人。   赫尔因希坐上去,深吸口气。   好了,越到这种时候,越不能慌张。洛伦是怎么跟她说的来着?   除开精神力受到损伤的一般并发症……   对,有人拿电钻在你脑壳上钻孔一样疼。   她该怕的,可赫尔因希现在脑子里竟然只想得到撑过这段时间,就可以尽快解决问题,然后去救戴娅。   去救戴娅。   小殿下闭眼苦笑,戴上联结器。   柯丽尔可能说的没错,她大概是疯了。舰长阁下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说不定自己三下五除二都搞定了,连援军都不需要。   不过,反正也不会死,疯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检测到主控台内人员,是否启动联结程序?”   “是。”   她的精神力和智脑联结在一起,进到威廉的世界里。各种代码和数字拂过她的意识,再在她面前展开,仿佛她正处在宇宙中心,而无数的星辰正在她身边闪耀。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人似乎成为了舰艇这庞大机械的一部分,每条讯息都像血液流经血管一样冲刷进她的脑海。处理数据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又简单。   只是不疼。   赫尔因希猛地睁开眼,回到艾洛威特,呆了两秒,又一次闭上眼。   还是不疼。   意料之中的疼痛迟迟不来临,威廉的声音倒在她意识里响起来,僵硬里居然还带点俏皮:“赫尔因希・舒尔茨・洛伦・冯・维洛列特,联结绑定身份验证成功。赫尔殿下,别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啦,您是本舰第二顺位联结者,不可能会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   溜去吃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暮秋、已婚妇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彼岸幽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7、秘密   威廉是什么意思?   智脑还在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从第二句开始,机械音就换成了正常的男性人声:“呀,您来做联结我就不怕被抓包了, 别告诉阁下我换了语音设置啊……”   “接着刚才那五个人的进度,您用最大水平输出一下精神力,我可以压缩计算时间, 同步发送到目标舰艇上做验证。”   当务之急是把数据处理完毕,要尽可能抓紧。赫尔因希点头, 按威廉说的做。精神力被一点一点地抽取出去,她稍稍放松身体配合威廉进行运算准备, 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她是第二顺位联结者?   开玩笑的吧。   一般来说,现代军用舰艇的主联结者――即舰长本人――有能力添加其他联结者。虽然这样的权利自联结技术被发明出来之后一直存在,却甚少有人将与自己精神力水平相同的人设置成联结者。   原因非常简单。设置一个精神力水平相同的顺位联结者,相当于将自己的舰艇连带着舰艇上所有人的生命都交到了另外一个人手里。只要主联结者不在舰艇上,这个顺位联结者既能得到和主联结者相同的智脑联结权, 又有能力实际操作舰艇。   更何况,艾洛威特是一艘S级舰艇。联结指派一旦出什么差错, 后果将是毁灭性的。   简单来说, 戴娅把艾洛威特变相托付给她了。   可舰长阁下绝对不应该这样做的。   这Omega做的事, 于情于理都让人想不透。哪怕像她最希望的那样,戴娅对她也有好感,信任她, 甚至喜欢她, 猜到自己会为她冒险至此,也不能把自己最致命的肚腹露出来任她抚摸。   她不相信昆尼希尔格阁下会相信一个刚认识不久的Alpha到这种地步。事实上,任何一个人都不该在这样短的一段时间里把自己部队的生杀大权交予他人。   她一边帮威廉筛查可疑信息,一边在疑惑里浑身发凉, 又想起戴娅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来。   舰长阁下那个时候,是想和她说什么吗?还有这个联结设定……   她之前说的话,不能告诉自己的事情……   赫尔因希抿唇。各种思绪缠绕郁结,搅得她胸口发闷,连呼吸都被哽住了似的,恨不得现在就去找戴娅问清楚。   “赫尔殿下,数据库进度稳定,您的精神力损耗如何?可以同步做舰艇核验吗?”威廉的声音炸响在她耳边。赫尔因希想的太过入神,被小小地吓了一跳。她很快调整好状态:“没问题。艾洛威特内部应该有主舰代号吧?传一段紧急命令过去,看看这些舰艇会不会有正确反应。”   “您说主舰口令么?我操作一下。”   “稍等,”赫尔因希叫住威廉,“艾洛威特的主舰口令是全联盟通用的么?还是舰队内部的?”   “有两套识别机制。怎么啦?”   “用艾洛威特自己的。”   “喔…好的。”智脑没有多问,忠实地履行自己的任务。   主舰口令,简单来理解就是几种意义不同的普通代码。主舰使用代码时,会直接把它发送到舰队其他舰艇的舰长或副舰长手里。它看起来可能很不起眼,甚至会经常被误认为是正常的智脑系统报告,却在这种特殊情况里起到了重要作用:只有经过正当训练的直属舰队负责人能够做出正确的回应。   信息通过直联发送出去。等待回应的短暂间歇里,智脑决定稍微分神关心一下现在看着魂不守舍的联结者:“殿下,您还好吗?您脸色很差,精神力波动也开始增大,周围的人都看上去很担心。”   赫尔因希捏着鼻梁摆摆手:“直联对我没有太大损耗,不用在意。”   她肩膀一松,半瘫在位置上,庆幸自己现在正处在智脑的意识里,可以不顾仪态。   “有什么问题您可以问我,我一定尽量给您回答。别看我只是个机器,阁下以前有困扰也常常找我聊天呢。”   以前。   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间闪进她脑海里。   不可能。赫尔因希很快否定了自己荒谬的猜想。   但是为什么不可能呢?这女人做过的事情,哪件不荒唐?   不然还是问一下吧?问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赫尔因希咬牙:“威廉,我的相关数据是什么时候被加入到你的资料库里的?”   智脑有点疑惑:“什么时候…初始登陆资料吗?”   “嗯。”   “您问这个干什么…”威廉嘟囔着,“我给您找找啊…”   “您的初次档案输入在7000年9月13日…”   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智脑罕见地陷入沉默。   小殿下也说不出话来。   7000年,11年前,她才15岁,刚分化不久,甚至还没在成年礼上同戴娅初遇,对大名鼎鼎的昆尼希尔格阁下只闻其名不知其声的时候,戴娅就已经把她输入了艾洛威特的操作系统。   “那,阁下的呢?阁下的信息是什么时候输入的?”赫尔因希呆愣愣地继续问。   智脑停顿了很久,好像在思考应不应该回答她的问题,最终老实道:“和您同一天。”   “所以…艾洛威特正式交付的那一天?”   “是的。我被正式启动的那一天。”威廉低声道。   赫尔因希低下头。   这些相继揭开的秘密固然困扰着她,但另一种伺机而来的感觉却更让她难受 ―― 她觉得好像这世界上还有一个她所不知道的自己存在。这个人和戴娅那样亲近,亲近到Omega把此生最大的成就之一打上了她的印记,信任她到了赫尔因希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程度。更甚至,戴娅一开始对自己那样好,是不是因为她?   然而赫尔因希不认识那个自己。   她鼻尖有点酸。   小殿下用手抹了把脸,问威廉:“怎么样,口令那边有回复了吗?”   “有些舰艇有,有些没有。那些没有的,我就给划到可疑名单里去了,稍后我再计算一个二级名单避免漏网之鱼。”智脑见她转了话题,从善如流地跟上节奏,“数据库基本上计算完了。您打算怎么处置可疑名单内的舰艇?”   “暂时结束一下联结。”   赫尔因希简短地回答一句,然后睁开眼,单方面结束联结,把意识拉回到主控台。   柯丽尔已经从台上下来坐到离她不远的地方,此时正睁大了眼观察她,周围静默的人群同她一样,看到她轻松的模样,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讶。   副官看起来不知情。只能去问Omega本人了。赫尔因希心想。   “希尔,你…”柯丽尔语调上扬,像要问她什么。   “我完成计算和筛选了。威廉那边已经有完整清单。你想怎么做?”赫尔因希打断她,“最好能留到最后解决,现在救…救阁下比较要紧。”   副官迅速反应过来:“清单有多长?”   “威廉?”赫尔因希扬声。   “我做了一级名单和二级名单…加起来一共有大约一百五十艘舰艇。”   副官挑眉:“这么多。”   “我本来想等阁下平安回来再告诉你。”赫尔因希看上去非常平静,呼吸却很急,同她解释,“无论是谁混进来了,这个人都知道你们主舰的背景审核过程,才会这样利用漏洞。”   “全联盟的背景审核程序都是相同的…”柯丽尔恍然,“我之后会去查。”   “舰艇先分成两批。绝对安全的一批先启动,后一批放其他舰艇和威廉名单里的舰艇。先保证阁下的安全!”柯丽尔吩咐舰桥的其他人,“全速前进!”   屏幕上的小绿点迅速分成两拨。尽管她们已经确认了哪些舰艇比较可疑,但谁也没办法预料剩下的“敌舰”会不会做出过激反应,援军又必须尽早开拔。柯丽尔先调走绝对安全的一部分舰艇,再对剩下的问题舰艇徐徐图之,赫尔因希觉得没有问题。连舰桥上那些挺得笔直的脊背都轻松地稍微偻下来,也有人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现在还不是欢呼的时候,但赫尔因希赢得的时间,让艾洛威特的紧绷气氛或多或少地缓解了一些。   柯丽尔经过她,对她不着痕迹地稍稍弯腰鞠躬,小声说:   “虽然舰艇数量减少了,所幸我们能够尽早赶到。…还是要谢谢您。”   她说的有些别扭,赫尔因希翻翻手腕,看了眼个人终端:“会迟多久?”   “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我们会迟十分钟左右。希望…”   柯丽尔没有说完,只又攥紧了拳。   赫尔因希却伸手出去,微笑。   副官挑眉,然后也笑起来。两个人握手,颇有一种一笑泯恩仇的感觉。她正想离开,就听见赫尔因希的声音又响起来:“中将,您先别走。”   柯丽尔停住脚步,旋身过来看着她。   “您介不介意借我一艘小型高速舰艇?”小殿下的笑脸放大在她视线里,“让我追上援军,为艾洛威特多做一份贡献啊。”   柯丽尔:……   “您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找几个人跟着我。”   “就算做我帮您一个忙,您也帮我一个忙如何?”   “离这么远,艾洛威特哪有能追的上援军的舰艇……”副官无奈地反驳。   “您只管答应我就好了。”   “……让内奥米跟着你吧。艾洛威特里停泊的军用舰艇你随意用,算我还你一个人情。”   “剩下的这些敌舰由我负责,会给阁下一个交代的。”   “中将,有一艘B级舰艇的聚能炮有充能迹象!要不要组织周围的我方援军先强制登舰?”   舰桥的方向有人叫副官。柯丽尔冲赫尔因希点点头,就跑过去主持大局了。   赫尔因希则在威廉的支持下,冠冕堂皇地带着内奥米走进了舰长阁下私人舰艇的接驳门。   “希尔,我们这算直接抢阁下的私人舰艇吧……虽然你有威廉的授权,没有问过阁下,会不会不大好。”小殿下正弯腰检查加速器,内奥米也随她蹲下,苦着脸问,“我才刚跑的机库啊……”   “别担心,不能用跃迁,整个艾洛威特也就这一艘舰艇有这样强力的加速器了,阁下会理解我们的。坐好,我带你飚舰艇。”赫尔因希把她按进座位里,替她扣紧安全带,笑眯眯地回答。   Beta揪着安全带怂到不敢乱动。赫尔因希失笑,想到上次和戴娅出去看蓝潮的事,身体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从舰艇侧面的舷窗去看幽蓝深邃的璀璨星河。   重要事务都已经交代给副官,赫尔因希却并没有放下心。援军出现问题,又赶在戴娅交易的节骨眼上,很难让人不把两者联系起来。   Alpha轻轻叹了口气,几乎无声地单膝跪下,右手压在左肩上,低下头。   星辰庇佑。阁下……戴娅,只有十分钟,你可不要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追求目标是下午三点左右更(就是美西晚上十二点。)但是没有存稿的定时更新都是耍流氓……所以老实说最近更新会在时间和频率上波动比较大。可以关注我微博,我每次更新之后会告诉大家。   佛系追文的就不要在意了,反正隔一两天上来总会有新章节的。   我更或不更,榜就在那里,字数要求它不增不减(哭)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盐碱地飞行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 2个;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二三四五、厌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意外   “好了。合约已经发到您个人终端, 劳烦您签个字。”男性Alpha关上终端,笑道。   内利的声音把戴娅游走的思绪拉回现实。Omega冷冷抬头瞧他一眼,指尖微动, 调出文档。   借着看文件的时间,她不着痕迹地转移视线,观察几人所在房间的构造。   此刻, 瑞德普尔的人和艾洛威特的人是面对而坐的。她和内利坐在会议桌的两个上首。如果要动手,一触即发的情况下, 先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才更方便。   还有五分钟左右,得想个借口。戴娅在投影屏幕下端签字, 敲敲桌面:“谢谢您,准将。合作愉快。”   “我们才要谢谢您,”内利站起身,“如果不着急的话,您想要亲自检查一下我们手上的人么?之后我们可以去您舰艇上接那位。”   戴娅讶然, 稍微犹豫之后,还是点头应承。她站起身, 右手闲适地插进口袋, 却绷紧了肌肉。   “把他放出来。”内利回头吩咐守在玻璃牢笼前的两个Alpha。两个人应声, 解开上中下三道锁和把男人扣在墙上的链头,拽着Omega的颈链强迫他站起来,又在他背上踢了一下示意他往前走。   Omega抬起眼皮看眼踢他的Alpha, 佝偻着腰背慢慢从那方小空间里出来。   Alpha转到内利面前, 恭恭敬敬地弯腰把锁链交给他。内利于是又把Omega扯过来,想要将锁链递到戴娅手里。   “我让你们锁他了么。”戴娅没有伸手接,“特意用腺体锁又是什么意思?”   “呃……”内利有些尴尬地收回锁链,摸摸鼻子, “您不是要我们保证他安全吗,担心他被意外标记,我们就做了些小措施…”   他特意留着锁链,还以为昆尼希尔格阁下看到会很满意的。现在这种冰封千里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是Alpha要标记他,你怎么不让全舰的Alpha把腺体锁住?”戴娅觑着他,眼神冷得像把刀,“给他解开。”   那Alpha下/身一凉,瑟缩着悄悄抬眼去瞄内利。副官挥手示意他给Omega解锁,脸上又挂起奉承的笑,两手背在身后,“您不介意的话,当然可以。”   沉重的铁锁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戴娅抿唇,稍稍俯身去检查Omega的伤势。   男人颈部细嫩又脆弱的皮肤被磨破了一大块,腺体本身没有破,乱七八糟的Alpha味道都散的差不多了,周围却还有隐隐的牙印,像是故意用力咬出来的。   戴娅皱眉,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轻声叹了口气。   Alpha的后颈已经是极度敏感的禁区;Omega面临着被标记的恐惧和焦虑时则更甚。因为几乎没有Omega会反过来去咬Alpha后颈,Alpha在交i合时有天生优势,有时恶劣的Alpha会在无法标记对方时故意咬伤Omega腺体周围,让对方产生一种惊恐的屈辱感而达到高i潮。   对Alpha来说可能就是一笑置之的事情,有的Alpha会觉得自己没有强行标记已经非常有风度,还会以此炫耀;却经常让Omega受到非常深重的伤害,甚至留下终生的精神创伤。   就算双方是互相同意的,也有Omega喜欢这种行为,戴娅也始终觉得这是极端不尊重Omega的表现。更遑论眼前的Omega遭受了怎样的待遇此刻明明白白地摊开在她眼前。   这些人不可能征求过Omega的意见,瑞德普尔又不像维洛列特有所谓的抑制剂平等法案。特别是在牢狱里,Alpha趁Omega热潮故意不给抑制剂来占便宜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不是戴娅那时和纽伦贝尔提过一声,他应该已经被不认识的Alpha标记了。   戴娅摸到他多日未清洗而油腻打绺的头发,也不嫌脏,在他头顶轻轻拍了两下。   Omega僵住,然后缓缓抬眼看她,认出来她不是个Alpha,眼睛里渐渐有了清浅的水光。   戴娅冲他笑笑。   Omega想回她一个笑容,可那笑刚扬起一半就僵住了。接着他墨色的瞳仁里涌起震惊和惶恐,像平静的水面突然沸腾。   一道冷风从她侧颈劈下来。戴娅朝前翻滚,推着Omega,用力把他送到桌边有掩护的地方。那锋锐不依不饶地追向她,戴娅反身抓住袭击者的手腕。刀芒从她臂侧划过去,制服裂开口子隐隐渗出血来,她毫不在意,只把他拿刀的手用力往下压,同时左臂下顶。内利的骨骼发出一声脆响,军用刀也坠在地上。   Alpha见一击不成,想要往后退。然而戴娅没给他尝试第二次的机会。在男人能够掏出枪之前,她用力一拽内利那条半断的手臂,伏身捡起军刀,在他跌下来时把那把刀结结实实地送进了男性Alpha的胸膛。   翰恩在看见内利动手的下一秒反应过来,掏枪射穿了对面瑞德普尔Alpha的前额。枪声和刀具刺入肉i体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双方都没怀抱好心,藏着的武器也一应俱全,此刻会议室像是个小型战场。   内利呕着血靠桌瘫倒,胸前一片红色染透,任由戴娅摸走他裤腰上藏着的消声枪,眼神渐渐黯下来。舰长阁下替他合上不能瞑目的双眼,在男性Omega身边找到流弹纷飞中能够暂时躲藏的地方,确定Omega此时没有受伤。   “我没事,谢谢您。”Omega压着嗓子开口,“您别管我,自己没受伤最重要。”   她俯身的时候,没有遮掩后颈的伤口,Omega大概已经认出她的身份。戴娅点头,从桌侧探身出去找暴露在视线里的瑞德普尔士兵。她身形迅捷,枪法也非常稳,血花像烟火一样炸开,接着就有想去按紧急按钮的人倒在地上。   “大家状态都怎么样?”生死都在一瞬之间,不多时,打斗声渐渐停息,戴娅听见翰恩高声问。   “准将,这边有三个人受了轻伤。”   “这边有两个人受了重伤,恐怕要回拜尔号。”   零零落落的手举起来,受伤的人报告伤情,等待处理,其他人则沉默地爬起,重新在门边列了一条队。   眼前的威胁结束,想起刚刚内利先下手为强,戴娅沉声问:“早了多久?”   “还有两分钟,”翰恩回答,“没有想到瑞德普尔会先下手,不过这也不算很大的误差,我觉得我们可以继续之前的计划。”   戴娅嗯声:“重伤轻伤的和A组一起回拜尔,带上这个Omega。B组和我来,先搞定主舰。入侵警报还没响,我们刚刚应该动作够快,但他们既然敢先动手,必然也设计好了圈套,你们千万小心。”   舰长阁下抬头去找此刻一片漆黑的摄像头。他们目前位于保密会议室,智脑大抵是为了方便瑞德普尔诸人下手而切断了摄像头联结,没想到反而便宜了他们。   “别耽误了,走!A组记得,三艘辅舰,一艘都不能放过,时间一到,马上尝试联系援军提供具体位置。”翰恩替她补充。   两拨人在会议室门前对视,然后刷内利的ID打开会议室门,戴娅和翰恩同时一步踏出去,利落解决两边看门的守卫。   摄像头捕捉到他们,尖锐的蜂鸣声终于响彻走道,深红色紧急灯光像凝固的血液,暗沉沉铺洒在墙上。   戴娅和翰恩几个人沿着走廊拔腿狂奔,在舰桥还没做好准备时破门而入,陷入另一场战斗。舰桥占地较大,难以找到敌人躲藏的位置,戴娅右臂也被流弹的碎片划伤。   “阁下,拜尔号的通讯。”她正矮身在一座操纵台后,翰恩突然在频道里喊她,声音有些喘,“出事了……”   她皱眉,接入主通讯频道。   “我是戴娅。怎么了?”   拜尔号那边传来的声音非常尖锐,还隐隐带着哭腔:“阁下,您给我的内部联系代码显示搜索为空,援军联系不上,联系不上啊……”   舰长阁下愣了一下。联系不上?援军迟了?   戴娅收回枪,按住右耳的内线耳机:“别急,什么叫搜索为空?”   通讯那头抽抽噎噎的说不清话,迅速换成了另外一个人,是沉稳的女声:“阁下,我们猜测是援军还没进入联系代码的探测区域。拜尔号是小舰艇,探测区域有限,但不管怎么说……”   戴娅身侧突然响起枪声,然后一具温热的尸/体倒在她脚边,是趁机接近她的瑞德普尔舰员。她扫视一圈,看到身侧座椅边匍匐着的Beta亲卫。   那个亲卫看她发现自己,比了个OK的手势,露出一口大白牙。   舰长阁下微笑,继续和拜尔号通讯:“我知道了,现在也没办法,你们解决三艘舰艇有把握么?”   “可以一试,但那个Omega在我们舰艇上,您……”   声音突然僵住了。   翰恩这时候提醒她舰桥已经差不多收拾干净。戴娅从终端里调出威廉准备的智脑自爆程序,终于舒了口气。   还好,炸了主舰,她自己用机甲都能解决僚机。   “阁下……”刚刚一半卡住的声音终于又开口,“您……”   “什么事?说话不要大喘气,一次性报告给我。”   “您……您把舰艇的角度往东南转三十五度可以吗?”那边的女性亲卫知道他们已经占领舰桥,问她。   往东南转三十五度,是舒泽星的方向。戴娅不解,还是示意隔壁占据操作台的亲卫,两手撑在台边:“舒泽星怎么了?”   那边没有回话,但舒泽星的面貌一点点显露出来,陌生涂装的小型舰队也一点点进入他们视线。约莫着五十几艘舰艇,却都像拜尔号一样是最新型号,加速器在舰艇身后拖着一道道蓝焰,正向他们冲过来。   舰桥内猝然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戴娅咬唇。   “您看,那个……不是援军吧?”公共通讯里的亲卫战战兢兢地问。   戴娅深吸口气:“是敌人。”   作者有话要说:戴娅:你以后要是敢咬我,我也给你锁起来。   赫尔因希全身一凉。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瓜熊、RK800、雨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浅kune 10瓶;雨落、RK800 5瓶;33004056 3瓶;泱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9、毫厘   “拜尔号, 现在回来接驳,”戴娅反应得很快,“先别管辅舰了。”   “收到。”亲卫毫不犹豫地答应。   对方的加速器大抵已经开到最高功率, 冲得非常快。机甲和重型武器都在拜尔号上,在对方进入射程前回去做好迎击准备才是她能想到的最优对策。戴娅安装好程序,顾及无法奔跑的舰员, 快步回身往接驳口走。   身后几人此时又变换了队形,没有受伤的人把受伤的人围在中间, 步伐快速又小心。这艘主舰上的人并没有都集中在舰桥,他们往接驳舱移动的中途还碰见一两个来舰桥救援的敌人, 所幸都不是大问题。   舰艇的智脑已经瘫痪,走道里只剩下闪烁的应急灯光。所有操作转换成方便他们逃离的手动模式,戴娅用内利的ID刷开接驳舱门,一行人转移到拜尔号上。舱门刚合上,舰艇就按原定计划加速远离对方。剩下的两艘辅舰见他们退走, 本该趁此机会逃离,却紧紧地追了上来。   戴娅解下斗篷系带, 提着领子随手扔到后面跟着的亲卫怀里往舰桥去。余下的人分散开, 安置伤员, 然后回到原来分配的岗位上。   “到引爆距离了吗?”她踏进舰桥的同时问。话音刚落,不同位置上坐着的人一齐转过来看她。戴娅挥手让他们忙自己的事,径直走到最前端负责舰艇行进的操作台。   “到了。直接引爆敌方主舰是吗?”   戴娅扶紧了操作台边上的栏杆, 嗯声。   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 舰艇在幽暗的宇宙间炸开,烟雾和碎屑跟着弥漫,像下了场细雨。气浪席卷而来,能够移动的小物件都被掀的东倒西歪。   她身后有谁腰背重重地砸进座位, 发出一声闷哼。扶着栏杆岿然不动的舰长阁下回头觑他一眼。   反应不及没绑紧安全带的亲卫:…...   “阁下,还是联系不上援军。”舰桥另一侧有人喊她,“两艘辅舰都贴过来了,刚刚被气浪波及分散开,位于不同的方向。”   “给我看一下实时雷达。”戴娅看上去不动声色,心却凉了半截。   雷达上已经能够同时看到两艘辅舰和远端的敌军。戴娅心知,辅舰会贴过来,肯定是有恃无恐。那批舒泽星方向突然出现舰艇的明显针对他们,又直到现在还没亮明身份,和瑞德普尔怕是一伙的。   现在回头离开,把加速器开到最高功率,大能在敌方接近之前逃离。然而,如果想要摧毁辅舰,己方援军又没有按时到达,拜尔号就大劫难逃。   孤注一掷。   戴娅咬牙:“先解决离我们稍近的那艘。”   整个舰桥像被石化一样陷入沉默两秒,接着骤然爆发出极大的能量来,吵嚷不停。   “主炮副炮就位。”   “坐标核准了吗?”   “坐标确认,弹药呢?”   “都没问题,随时可以发射。”   戴娅垂眼。   这些舰员或许背景不尽相同,却都是多年陪伴她和艾洛威特成长的人。在她做出决定的一瞬间,他们赞同或不赞同,都忠诚地执行了她的命令。   哪怕他们知道自己面临的可能是死亡。   拜尔号在武器搭载和性能方面胜辅舰一筹,这群配合默契的人甚至不要戴娅多说,就选择了速战速决的对策。辅舰的舰尾和侧翼被接连击中,很快也冒出火光,反击却不能对拜尔号造成什么伤害。   不如说,他们根本没有尝试反击。   几乎毫不抵抗地任他们摧毁也过于奇怪了。戴娅蹙眉。   两艘舰艇接连坠落之后,拜尔号加速,按原定计划往西走。尝试摧毁辅舰耽误了时间,此刻远端的敌军已经迫近过来,打头的几艘甚至进入了射程。   ――但他们没时间思考对方是否会开火之类的事了。一旦慢下来调整大型武器,拜尔号一定会被这钢铁洪流吞没。   “援军还是联系不上。”抽抽噎噎的那个舰员带着哭腔又说一遍。   后方的舰艇开火了。子弹擦着拜尔号表面划过去,刺耳的刮擦在舰桥内都能听到,一声声,像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   星辰庇佑,让他们逃出去。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同时说,方才热火朝天的讨论此刻渐渐平息,舰桥里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戴娅找位置坐下,腰背不着痕迹地软了凌厉又挺拔的弧度。前后事实突然贯通,让她浑身刺骨地冷。   这两艘辅舰本来就只是诱饵,甚至连主舰也是。眼前紧追而上的舰队才是对方的真实意图。像她没打算让纽伦贝尔活着离开一样,纽伦贝尔也没打算让她活着离开。   援军此刻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大概也是瑞德普尔拖累的,没办法及时到达,不得已才置拜尔号于险境。   此刻仅剩的问题就是,她想不留活口,是人质的事情不能传出去;瑞德普尔对她并没有什么赶尽杀绝的理由,两国邦交也一直正常,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自己意外身亡,有谁会获得好处?   突如其来的撞击迫使她停下思考。舰桥右侧有人急声汇报:“阁下,右翼受损,有轻微火势,担心会烧到加速器。”   烧到加速器,等于一半的加速能力报废,不可能跑赢对方。   人质必须好好地带到主舰上。   “继续保持加速状态。”戴娅回答她。   舰长阁下沉思半晌,下定什么决心一样起身。她一动作,除了前端主操控台的几个人,都同她一齐默默站起身。   “娜其尔,温迪,莫里森,你们坐下。”舰长阁下先是愕然,接着露出无奈又欣慰的笑,扫视一圈,点名道。   “阁下……”男性Beta刚出声,就被他身边另一个Beta用力压到座椅上。莫里森没有尝试再次站起来,眼角却红通通的,那个Beta见状,拍拍他肩膀。   他目送起身的人离开舰桥,眼泪不受控制一样涌出来。   一开始留在舰桥里的人,不是没有受伤就是只受了轻伤的。他们步伐沉重却迅捷,往机库走。   机库门口已然等了五六个人。这些都是之前战斗的伤员,此刻包扎好伤口,严肃地站成一排,配上某些人一头的绷带,显得有些滑稽。   戴娅看到他们,眼底也带上隐隐的水光:“都伤成这样了,别逞强,好好在舰艇上呆着。”   好好活着。   为首的Alpha尝试着弯曲膝盖,可腿受伤了,没办法跪下来。只得站直了,语气非常坚定:“伤成怎样,也要与您同生共死。”   “与您同生共死。”她身前身后的人同时附和。   声音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不断回响,撞击在她心上。戴娅伸手捂着眼睛,沙沙哑哑地笑了两声,回道:“好。”   机库打开,即使是伤员也非常熟悉陪伴自己多年的机甲,一行人很快整理完毕,戴娅握住操纵杆做最后调试,身边是翰恩的黑色机甲。   戴娅打开公告频道,开玩笑似的:“一共二十个人,一人三艘,搞得定吧?”   频道那头有谁闷笑一声,回到:“如果搞不定,您回头罚我。”   黑色机甲转身进了推出仓。   “很荣幸能与您并肩而战。”   非常正经的男性Alpha,一台白色机甲朝她敬了个军礼。戴娅回礼,他也弯身进入推出仓。   “阁下是全星际最好的舰长,没有之一!”   这回是声音稚嫩的Omega,一台浅黄色的机甲。   “这些年谢谢您。”   寡言少语的Beta,也是白色的机甲。   因为受伤而有些一瘸一拐的Alpha,操作起机甲却非常顺畅。她没说话,只向戴娅点了点头。   机甲一台台离开,最后只剩下她和翰恩。   “阁下……”男性Alpha接入通讯频道,叫她。   “嗯?”   “谢谢您让我给内奥米写了那封信。我不后悔。”   “嗯。”戴娅闻言有点出神,只用鼻音回他。   “您呢,您最后写了么?”   舰长阁下做好最终调试,靠到椅背上,叹气:“我后悔了。”   翰恩被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噎住。   然而戴娅连头也没回。   “舰桥,做推出确认。”全体就位之后,戴娅吩咐。   “推出确认准备……倒计时五秒。”说话的人用的气音,大抵是哭到失声了。   唉,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爱哭。戴娅听她倒计时,放松身体倚在操作椅上,抬起终端看了最后一眼。   援军迟了八分钟。   发动机点火,加速器准备,武器就位,推出仓像弹簧把他们投射到宇宙中,再睁眼时,身前全是咆哮的恶兽。   舰艇和他们背道而驰。   戴娅旋身避开一束小型激光炮,迎面而上。   拜尔号的舰桥正沉浸在一片哀痛里,通讯板突然间亮起来。   “通讯……是援军!”   主操纵台边的舰员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接通。   “这里是特瑞沙号,我是主驾驶希尔,援军在我身后一万公里左右。为什么发出紧急求救讯号?”   “这里是拜尔号,”特瑞沙号是戴娅的舰艇,舰员虽然觉得奇怪,却并没有时间细想,“我们遇上了伏击,阁下和其他人留下给我们拖延时间了,现在……”   “她在哪?对方有多少艘舰艇?”那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舰员甚至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大抵是关心阁下。舰员回答:“再往东一些,我们刚刚离开……”   她还没说完,一艘比拜尔号还要小些的舰艇同他们擦肩而过,加速器带着长长一条尾焰,照亮了星空。   作者有话要说:戴娅:我下盘超稳。   =======   章节名字取的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毫厘。   拉斯维加斯的鬼天气让我昏昏沉沉的,大概是中暑了,晚上回去倒头就睡,这章是早上爬起来码的QUQ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K80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尽啊 16瓶;RK800 11瓶;屮H艹 6瓶;泱泱、张不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危急   舰艇以极快的速度行驶, 副驾驶座里的Beta揪着安全带,一脸惊恐,““啊啊啊啊啊啊啊希尔希尔慢慢慢慢慢点啊, 我要飞出去了!”   赫尔因希抿着嘴又把油门往下踩了点。   内奥米这下连话都无暇再说,只竭力把自己缩到位置里。   两人本来已经挺快的了。和援军并列行驶时,她就严正抗议过, 让隔壁这家伙降点速度。希尔说要让她体验一下真正“飚舰艇”的感觉,宣布她抗议无效, 熟门熟路地再次加了速。   Beta一路尖叫,欲哭无泪。   她一辈子都规范驾驶, 从来没超过速啊!   和拜尔号交接之后,Alpha更加疯狂,像只不要命的野猪一样往前冲。她虽然也非常担心阁下,但是这样高速行进,万一在能帮到阁下之前就撞到星际垃圾之类、偏移航线坠毁了怎么办?   她缩手缩脚的, 隔壁的赫尔因希却无暇顾及这些。就像戴娅,她在听到埋伏的同时想通了来龙去脉。瑞德普尔一计不成必有后招, 此刻留在原地给拜尔号打掩护的几个人无疑是目标。   或者, 直接点说, 对方的目标是戴娅。   快点,再快点。赫尔因希低头看看已经快爆表的速度仪,克制着没有一拳砸上去。   几息之间, 战场已经展露在眼前。内奥米捂着嘴从座位上舒展身体, 赫尔因希踩了刹车平稳接近战场,两人趁着这段时间观察情况。   舒泽星周围,数十艘舰艇正在和机甲缠斗,各种木仓械和炮i火齐飞, 擦过金属材质表面迸溅开一串串火花。战况并不乐观:尽管有游刃有余的人,从赫尔因希的角度,很容易观察到其中几台机甲已经是在强弩之末,围攻让他们措手不及,苦苦支撑着格挡四面八方的攻击。至于周围宇宙里飘散的破碎机甲零部件,赫尔因希不想去想那些是什么,或那曾经是谁。   机甲和舰艇相比吨位稍小,在作战时普遍优势不大,更不要说此刻舰艇有数量优势。   ――除非有人能像戴娅那样翩若惊鸿地斩杀敌人。   赫尔因希舒了口气,目光追寻着舰长阁下。艳红色机甲在舰艇与舰艇见辗转翻腾,舰艇随着她的动作爆裂,像烈焰一把烧红了莽莽荒原。她甚至没有用枪,只握着一把和机甲半身等高的长刀。赫尔因希和内奥米转眼过去时,正好看到她握着锋锐垂直戳进舰艇发动机,用力向后撕裂。那艘舰艇先是裂成两半,接着同时炸开。   赫尔因希吞吞口水,自愧不如,终于理解了她说的“直接劈开舰艇”是什么意思。同时她又觉得很开心――看,舰长阁下多优秀,世间能够把战争作成一支舞的人,恐怕只有她了。   机甲轻盈地跳离那艘舰艇,寻找下一个目标,逡巡间看到特瑞沙号,愣了愣。   戴娅知道能把特瑞沙号开出来的人只能是她。   内奥米突然伸手推推她。赫尔因希有些疑惑,转头。   Beta指着戴娅机甲红色的表面:“你觉不觉得,阁下的涂装上有什么红色的小点在闪?”   赫尔因希定神去看。红色涂装本就是反光材质,任何舰艇的灯光照上去,都像在闪烁的红色小点。她摇摇头。   “那大概是我看错了。刚刚有个红色还是白色的小点,就几秒。”Beta纳闷道,“现在不见了,我再找找到底是什么。”   “通讯接入请求。是否接通?”内奥米刚住口,舰艇的通讯频道就响起来,小殿下没多思考,接通了,问道:“阁下吗?”   戴娅的声音带着微微地喘,还有一丝愉悦地笑意:“你是援军的先锋么?”   听见她的声音,那把火直接烧进了赫尔因希心里。   她开口,也带着笑,仿佛现在不是身在战场:“我带人来救您。援军马上就到。”   “我可不需要你救……”   戴娅的话只说了一半。   一道刺眼的白光,自舒泽星的方向,用难以躲避的速度和准度袭来。亮红色的机甲侧身看到,只来得及稍稍偏开方向。一瞬间,机甲的组件崩裂开,支离破碎地散了周围一圈,又因为离舒泽星太近,被引力扯着,往舒泽星的大气层里急速下降。   频道里只剩下哔的一声,是通讯自动断连的声音。   赫尔因希猝然起身,被安全带扯着狠狠摔回座椅上。她抖着手去解,怎么也按不着开关,干脆使了蛮力扯掉卡扣,扑到操作台前看机甲的解体程度,手下不停地按通讯重连按钮。   链接不上。   内奥米在她身侧已经吃惊到不能出声。半晌她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泪水开始在眼眶里积蓄。就连那边还在和其他舰艇战斗的机甲也都是一怔。   赫尔因希还在固执地按重连按钮。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机甲连踪影都已经消弭在她眼前。小殿下的眼睛眼眶都红了,心里又酸胀又震惊又疼,但她没哭,只死死盯着通讯状态的显示屏。   一秒,两秒,三秒……五十九秒,一分钟。   赫尔因希生命里最漫长的一分钟之后,显示屏终于跳出了重连成功的字样。赫尔因希声音沙哑,带了非常重的哭腔:“阁下……”   重连成功了,但是没有人出声。   “阁下!”赫尔因希又叫了一次。   频道里还是只有风声。   最糟糕的设想击中了小殿下。她咬着唇,死命憋着不啜泣出声。赫尔因希半个身子都软下去,跪在操作台一旁,扒拉着边缘凑到收音器边上:   “戴娅……”   叫她的名字吧,她应该要叫这个Omega的名字的。   万一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得到回应了呢?   “咳……咳咳……”显示屏上的音频波纹突然有了非常轻微的波动,是人的咳嗽声。赫尔因希嗖地起身,在操作台前站成一棵小白杨:“戴娅!”   一阵OO@@的声音过后,通讯那头传来戴娅的声音。这回她不仅在喘,还在不着痕迹地倒抽冷气,但语气总归还是那样闲适又懒懒的、言笑晏晏:“谁准你叫我名字的?”   赫尔因希抽抽鼻子没说话。   那边顾自继续说:“我没事,你别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   “我给你……坐标,大概在……10245过……8094,”戴娅说话断断续续的,听上去呼吸有些不顺畅,赫尔因希的心又悬起来。   “拜尔号送回主舰,再派人来找我。”   “好。”小殿下轻声回答。   “行。这里环境不大好,你们抓紧。”   通讯界面暗下去。援军终于赶到,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迅速包围了其他舰艇,毫不留情地围剿敌人。   戴娅的机甲通讯界面也同时暗下去。破损警报、燃料警报和生态警报一齐响着,她皱眉,干脆按了机甲总开关。   没有噪音了。舰长阁下对着冷冰冰的手哈气,右手反复攥拳活动开,才顺着腿根摸下去,拿出来时满掌殷红的血色。   她的右腿被压在右半侧机甲下方,如今只有锥心的痛感,八成受皮外伤还骨折了,希望没碎。   机甲解体严重,如果不是降落伞刚好还连在主机架上,她此刻已经死无全尸。   可现在也并没好到哪里去。舒泽星的地面严寒霜冻,她就在这个地方呆了五分钟不到,血液像是要凝固一样寒冷。   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戴娅往后躺倒,看到自己呼吸出的白气,闭上眼。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比较短,我拿来补榜单字数用的……   下章她俩就见面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雨落 8瓶;XuiN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1、重逢   通讯结束以后, 赫尔因希起身看了内奥米一眼,把到现在为止还被事情大起大落搞得有些不知所措的Beta提起来,一路拽到接驳舱。   “希尔, 你要干什么?”内奥米跟着她走,满脑子都是疑惑,问。   赫尔因希在接驳舱门边的操作台上点按几下, 舰艇一侧六个逃生装置中的一个稍微突出,盖子自动弹开。   “你要我脱出舰艇?”   “去找翰恩, 或者随便谁都好,用备用脱出装置先走。”赫尔因希点头, “我会跟他们提一声,把你捞起来。”   “那你呢?”Beta隐约猜到赫尔因希心里想的事情,“阁下说把拜尔号接回主舰之后再来找她……”   “她说什么你就信?”赫尔因希拔高音量,“舒泽星什么情况你不懂吗?她肯定受伤了,我现在不下去, 她撑不过这个晚上。”   “可阁下说到头是为了拜尔号才出意外的,你这不是找罚么?”内奥米闻言也有点着急。危机时刻, Beta倒也没有看上去那样缺根筋, “阁下那么说肯定有她的道理, 我们是军人,现在更应该为大局着想,服从指令!”   “再说, 万一你也受伤了, 两端都讨不着好,阁下会更烦恼。希尔,你应该更相信阁下一些。”   Alpha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从来不是你们艾洛威特的谁,也不担心被她罚, 不如说是求之不得,”她避开内奥米的目光,低头苦笑,“我相信她,更担心她。”   “啊?”   希尔说“你们”艾洛威特……?   毫无背景突然出现在举荐名单、轻轻松松在各科考试拔得头筹、同阁下能够交手半个小时、任性妄为又胆大的Alpha……   Beta摸摸脑袋,然后突然瞪大眼睛看着赫尔因希,惶恐道:“您您您您是……?”   天呐,她前几天跟维洛列特的皇女殿下八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   赫尔因希看她那副样子,勾着嘴角把她推到脱出舱门口:“就单兵作战能力来说,艾洛威特不会有比我更有把握的人了。劳烦你和中将报备。”   内奥米没缓过来,僵尸似的直着身子,一步步迈进脱出舱,舱门合拢前呆愣愣补了一句:“那您……加油?”   赫尔因希:......   “好,我加油。”小殿下微笑,按下脱出键。   脱出舱被弹射出去之后,赫尔因希给身后援军的临时旗舰发讯息让他们注意回收Beta的舱位,回到主驾驶座。   她刚坐下,就记起自己方才好像拔坏了安全带卡扣。小殿下微红着脸从位置上起来,转到副驾驶座,踩动油门,义无反顾地向舒泽星的大气层冲下去。   离舰艇进入舒泽星的领空还有一段时间。赫尔因希脑海里闪过戴娅被攻击时的景象,心里还在隐隐作痛。   现在回想分析的话,那道白光不是卫星轨道炮,就是舒泽星地面上的高精度反空导弹。无论是哪种可能,都不应该在落后贫穷的星球上出现。伏击舰长阁下的人显然谋划已久,并且一击成功。   内奥米看到的白光和红光,很有可能是弹药发射前的预瞄准和瞄准。戴娅看到她所以停下来和她通讯……   ――如果自己没有出现的话,戴娅会好好的回到艾洛威特吗?   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赫尔因希对自己说,握紧操纵杆慢慢沉降下去,全神贯注地提起警觉。连轨道炮和反机甲导弹这类的武器都出现了,她没有任何理由质疑她或者舰长阁下不会在这看似落后的星球上遭遇更大的困难。特瑞沙号状态良好,弹药充足,短期内不担心这些,但戴娅不知道伤成什么样,能不能反抗。   小殿下啧声。舰艇扎进大气里,她放慢舰艇速度,调整坐标。   视线尽头突然红光一闪。   赫尔因希立刻把住操作杆往左偏斜。白光险险擦着舰艇过去,惊出她一身冷汗。她方才喘了口气,另外一道白光又朝她冲过来。   两道白光差了不过一两秒,上次急转的惯性让赫尔因希来不及再完全翻转避开攻击,舰艇后方巨大的冲力勒得小殿下胸腔生疼,警报声接连响起,整艘舰艇不受控制地急速下坠。   见鬼,两座反空导弹或者轨道炮。这个所谓的破落小星球是个军事堡垒吧?!   赫尔因希在失重感的拉扯里伸手调出受损记录来看。舰艇尾部受损,主发动机受到严重伤害,有轻微起火,副发动机正在自动启动。   舰尾上侧是主发动机,主发动机再往前是特瑞沙号最大的保形油箱。火势蔓延到油箱的话,爆炸的冲力足够把赫尔因希炸回援军那儿。幸运的是,攻击现在暂时停止了,看起来至少舒泽星上没有第三座轨道炮。   副发动机只能进行舰艇抬升降落的部分操作,不能完全保证降落到指定坐标,但值得一试。赫尔因希猛拉操纵杆试图调整方向,但舰艇已经进入平流层,歪歪扭扭地往一望无际的雪原上扎,穿过一片针叶丛林,最后停在茫茫白雪中央。   到不了地点,那也没办法了。赫尔因希确认舰艇已经停稳,防火阻剂自动施放,才回到操作台去查找坐标。   撇开舰艇受创的意外状况,她最终降落的区域和戴娅给她的坐标相差不大,算是意外之喜。赫尔因希站起来往舰身走。特瑞沙号毕竟是戴娅的私人舰艇,艇上物资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型起居室。她在卧室里看见戴娅的衣柜,眼睛在一众私服和制服中扫过去,如愿以偿找到一件厚重的抗寒大衣披上。   大衣是戴娅的尺码,防风材质非常硬实。赫尔因希伸手把袖子往上折,想到之前也这样折过戴娅的浴袍,抿唇。她对着穿衣镜整好制服,把袖扣、肩章和胸章都扯干净,才带了武i器、取暖器和定位器,准备开启舱门。   按下开启手把之前,小殿下好像又想起什么一样回身到操作台边。军用舰艇放置特定物品的地点大都一致,她在操作台角落找到急救包,打开来确认里头有营养剂、饮水和急救设备,才背在身后走出舰艇。   舰尾的火势已经被控制住。泡沫连着金属被极寒封冻起来,看起来像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冷风夹雪刮过来,生长在温暖星球的赫尔因希从未体验过这种天寒地冻,顿时浑身一个哆嗦。她拿出定位器,冒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戴娅给她的坐标走。   尽管她穿的是防水的靴子和抗寒衣物,还是止不住发抖。可她根本不在意这些,反而走得愈快――天气这样冷,戴娅在操纵机甲时不可能穿厚重的外套,薄薄两层制服在严寒面前根本不顶事。机甲又解体成那样,她大概率直接暴露在寒风里……   心脏也跳得愈发快,赫尔因希不敢再想下去。   小殿下走了三十几分钟,天光渐暗,她拿出手电准备照明,却在面前雪地和光秃树林的交界处看见亮眼的红色涂漆。   赫尔因希想感到兴奋和高兴,想迈步过去;但或许是冷的,或许是怕的,她双腿在发抖,抵抗主人的意志,想让她停下来。机甲残骸渐渐展露在眼前,她眼睛也不想让她转过去看,肺部也不想继续呼吸,一口气像顶在喉咙口,让她紧张又恐惧,仿佛精神一声令下,身体就可以飞速逃离。   这种时候逃避没有什么用,你知道的。赫尔因希深呼吸,终于强迫自己转头去看。   没有人。没有冰冷的、失去活力的尸i体。小殿下脱力往后坐倒在地上,像劫后余生的人一样感到庆幸。   她坐着,抬眼观察机甲坠落的部分。外壳、肢体和武器几乎四散在主机架周围,从碎屑的零散程度可以推测出当时状况有多糟糕。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主机架边缘没有人影,想要知道戴娅去哪里了,或者被谁救了,还要再靠近点。   赫尔因希又站起来,靠近主机架,往驾驶位爬。戴娅还活着的信念支撑着她,小殿下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移除不必要的碎屑,进到驾驶座位附近。   只是她一看到座位,又僵住了。刚刚热起来一点的心脏又被一g冰水狠狠浇没――   血,大片大片的血。从喷溅到滴落的形状,已经因为寒冷的天气凝固在座位上,却依旧能昭示伤者的惨状。太阳从地平线上沉下去,她扒着机甲边缘久久不语,末了别开脸,狠狠锤了两下自己的腿。   防寒裤很厚实,她没什么感觉。赫尔因希转手上去毫不留情地摔了自己一巴掌,这回脸颊又冷又疼,她眨两下眼睛,打开手电,又去看驾驶座周围。   她的眼神特意跳过凝固的血迹,注意到变形严重的右侧有像是用机械强行撑开的痕迹。戴娅大概是被人带走了。赫尔因希跳下机甲。打开放在内衬口袋的取暖器。   舒泽星的黑夜降临的非常快,此刻太阳几乎已经被阴翳的云和远山吞噬。赫尔因希蹲下,把手电戳进雪里。   她好像从来没有过这样茫然的时候。十几天前,她发现自己被莫名绑架时,也能沉着的观察事态,制定计划;可现在,她不知道该往哪走,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哦,对,要找到戴娅。她把Omega给搞丢了。   赫尔因希再次恍恍惚惚地站起来。   身边突然有人动作的声音。精神处在混沌里,身体长期训练的本能却让她在一瞬间绷紧了。赫尔因希抽出枪来,上膛,指向来人,大脑才开始思考,眼睛重新聚焦。   面前是个穿着破旧斗篷的中年男性Omega,身材在Omega里偏瘦弱,身上都是Alpha的味道,看来已经被标记过了。他手里举着一盏老式油灯。见到她迅捷的动作,伸出双手示意他没带武器。   赫尔因希慢慢把手放下,指尖却掐着扳机不动。   男人开口,第一句话就自报家门,似乎很熟悉怎么让人放松警惕:“您好,我是艾萨克,这附近的居民,是个医生。”   “您在这做什么?”赫尔因希问。   这男人悄无声息的出现,想来是对附近分外熟悉,确实像是居民。可这儿是戴娅机甲残骸的所在地,男人在这的动机实在难以捉摸。   “我想我在等您。”艾萨克回答,“但在那之前,我想问您,天空是什么颜色的?”   男性Omega说出他在等自己时,赫尔因希心神一震,此刻更是脱口而出:“深蓝色,蓝潮的颜色。”   这是艾洛威特上之前曾经用过的一个交接口令。   她眼睛比星辰还要闪耀,过于不可置信而近乎卑微地说:“请问,您要带我去哪儿?”   “您跟我来。”然而Omega并没有回答她,只挑起油灯往前走。赫尔因希赶忙跟着他,两个人的靴子在雪面上踩出一条小道来。   他们走了一段路之后,艾萨克同她停下等待。远处隐隐有发动机的声音,接着女性Alpha背着一柄狙i击i枪,将雪地车停在他们面前。   “这是我的Alpha罗克珊。”艾萨克同她介绍。沉默的Alpha朝她点点头,两个人猫腰钻进车里,雪地车移动的很快,车辙又被时不时降下的雪给遮住,了无痕迹。   他们最后停在三栋朴实的木屋前。屋里大抵正烧柴取暖,有烟从烟囱口袅袅升起。窗口橙红色的光透出来,在黑夜里温暖得不可思议。   赫尔因希下车,心像终于活过来一样开始跳动。一下一下,愈震愈响。   艾萨克把她引到左侧较小那间屋子门前:“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睡,你小点声会比较好。”   赫尔因希分明想冲进房间里,还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她再也转不开眼睛。   房间不大,站在门边面对的就是床。倚在床头的Omega盖着毯子,黑色长发没有束起,散乱在颊边,嘴角勾着,笑意盈盈地望过来:“你又来啦?”   于是赫尔因希再也控制不住,小跑到床沿跪下,想要扎进戴娅怀里,又怕她有伤会疼,只顿住动作,贪婪地看Omega的脸。   每寸都是熟悉的样子,就连唇角她想要亲吻的、带着笑的弧度也没变过。   她喜欢的人还好好的活着。   戴娅看她呆在那不动,伸出右手捧着她后脑带了带。   赫尔因希顺势偎进她怀里,闷声说:“没心没肺,还说不要我救。”   她脸下Omega的胸膛震动起来。戴娅轻声笑着,伸手从她发顶梳到发尾,最后在她后背拍了两下。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两千个字就能写完的,结果变成了大章。   见面啦。   最近忙,等休息下来我一起回评论,不是没看到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鸿蒙之夜、瓜熊、小黑豆、已婚妇女、冷月无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聆篱 38瓶;冷月无声 16瓶;池鱼 10瓶;RK800、葫芦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2、奖励   舰长阁下好像很高兴。赫尔因希在她胸前蹭了蹭, 后知后觉意识到脑下的柔软是什么,慌忙撑身起来。   戴娅嘴角带笑,却没像往常一样调侃她。Omega的手也没离开过她的后脑, 指尖卷着一束棕金色头发绕来绕去,偶尔也落下来从她脸侧轻轻划过。赫尔因希干脆拿掉面部投影抓在手里,趴到她靠枕边, 把头再凑近戴娅一些,方便她把玩。   像只把脑袋送到主人手掌下的大猫。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 室内只剩下柴火燃烧的毕剥声。赫尔因希垂眸,沉默半晌才又开口:“......您受伤了吗?”   小殿下方才进门的时候, 毛毯盖在戴娅身上,看不到她是否有被包扎的地方。现在一时兴奋过去,她想起刚刚让她全身发冷的血色,又注意到戴娅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位置,脑海里顿时敲响了警钟。   戴娅扬起下巴指指自己的右腿:“支撑轴嵌进腿里有点出血, 小腿有些骨裂。其他都是小伤。那个Omega医生帮我做了应急处理,还没来得及好好谢他。”   岂止是有些出血。她说得轻轻松松, 小殿下却越发觉得抱歉。Alpha挣开她的手, 转过脸去不说话。   “又心疼我啊?”戴娅逗她。   寻找Omega时被她抛到一边的思绪此时一齐涌进脑海里。赫尔因希愧疚且后悔, 红了眼眶,连带着睫羽都湿漉漉的,不管不顾地拿袖角去擦。   舰长阁下单手捧着她下巴, 轻轻把她的脸转过来:“哭什么?”   Alpha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眼泪, 只好打定主意不出声。自己开口说话肯定会哇的哭出来,在戴娅面前这样,实在太丢脸了。   小殿下之前埋在她怀里又带着面部投影,戴娅没能好好地看她的脸。现在转Alpha的脸时才清楚看到她右颊, 顿时蹙起眉:“脸怎么肿了?”   赫尔因希又转头。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呼吸都有点抽抽。   “嗯?”   “……干嘛打自己?”戴娅从她的沉默里猜出答案,又问她。   这么多问题,要怎么回答?   如果她没有让戴娅觉得自己特别――如果她没有停下来和自己打招呼,如果戴娅愿意带上她,如果自己多长个心眼早些留意援军的漏洞……不是她,也许一开始戴娅都不用和纽伦贝尔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交易。   赫尔因希越往回想,越觉得整件事情全是自己的过错。   “是……是我……对不起您。”Alpha最后自责得不行,呜咽着说,“不是我……您肯定还好好的……”   戴娅叹气,收回手去按着床面:“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对不起你。”   赫尔因希抬头看她。   “是我一直瞒着你,把你留在主舰,欺你不知情利用你,知道你不会反抗欺负你……”舰长阁下掰着指头数。   “那是我愿意!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赫尔因希脱口而出。   Omega愕然。赫尔因希理直气壮地怼她,脸上却还带着泪痕,让人好笑又心疼。   “你别急,我还没说完,最重要的是……”戴娅顿了一下,“我误会你了。你不是朵紫玫瑰,你是只小狮子。”   “我没怪你,现在这个情况也不是你害的,”说着说着,她自己轻声笑起来:“你真的和你们家的人不一样。赫尔因希,你照约定救了我,我要谢谢你,所以别哭了,嗯?”   “这都什么跟什么……”小殿下给她一大串话说得迷迷糊糊,顺着戴娅说的话细想,倒真的愣在那忘记哭了。   舰长阁下满意地把她的脑袋转回来,露出赫尔因希熟悉的笑:“你救了我,要不要奖励?”   这是上次在麦林看蓝潮的时候,Omega关掉舰艇开关之前的那种坏笑。   赫尔因希脑子里呜了一声,下意识觉得自己要做些反应。可她思绪太乱,竟然没办法预测这女人会干什么。   于是她眼睁睁看戴娅凑过来吻在她脸上。   面颊上一阵暖热。Omega抽身,赫尔因希怔了两秒,从脖子渐渐红到耳根,站起来倒退两步,“您…您干嘛?”   只是亲了一下她脸而已,反应这么大。   Alpha现在狼狈不堪。衣服乱七八糟,眼泪糊了满脸,紫宝石像刚被抛光过,浸在水里闪闪发亮。   但是非常可爱。以前光顾着逗她,倒没发现她这样。   戴娅低笑:“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   之前那个戴娅好像又回来了,可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赫尔因希的脸热得发烫,无暇顾及刚才纠结的事:“我……喜欢,可是阁下……”   她的舰长阁下乘胜追击:“之前不是叫我名字叫的挺顺口的么?怎么又用回阁下了?”   “……阁下,不带您这样转换话题的。”赫尔因希嘟嘴。   说不过她,这是在撒娇了?   “那你再叫一次。我想听。”   戴娅以为又能看见小殿下脸红。可赫尔因希想起当时她喊戴娅名字时的心情,一脸正经、字正腔圆地叫了一句戴娅。   “唉。”她只好回。   “我想叫您名字很久了。”得到回应,小殿下愈发猖狂。   “您也都去掉。”   “我想叫你很久了。”   话语间Alpha不由自主地靠近她,又把脑袋凑到她靠枕边。她自己发现之后,羞窘却开心地笑出来。   戴娅伸手抓住赫尔因希的手,握着她指掌再收紧,同她一起笑。   “那你认识这几个人么?”赫尔因希终于意识到自己跪在床边的姿势有多伤腰背,从桌子边熟门熟路提了张椅子过来放在戴娅身边,后者正同她说自己机甲坠毁后这半天的经历,于是赫尔因希开口问她。   “我不认识。我当时昏昏沉沉的,不,应该说完全处在昏迷中,”戴娅蹙眉回忆,“再醒来已经躺在这了。那Omega是个医生,进来说他替我做了应急处理,过几天不下大雪了还是要去镇上正式看一趟。”   赫尔因希拎起桌面上的水壶。水壶外壳仍是烫的,里头是茶。她倒了两杯,一杯递到戴娅手里。   Omega朝她点头道谢,“我知道你肯定会不管不顾的下来找我,就麻烦艾萨克过去看看能不能等到你。他人很好,竟然答应了。”   她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句:“最后等到了个爱哭鬼。”   赫尔因希从她手里抽走杯子,用力扣在桌面上,钻到浴室里洗脸。不能下床的阁下手里的温暖茶水突然不见,她耸耸肩膀,挑眉。   不多时,赫尔因希清清爽爽地出来,站在桌前想了一会儿,还是把杯子还给她。   戴娅眯眼笑着捧茶喝了一口。   赫尔因希白她一眼,坐下来和她交换情报。   “……援军来迟的原因和我想的大概一样。你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我和威廉直联了。”   一瞬间,戴娅看上去非常吃惊。因为失血而发白的脸几乎染上青色,赫尔因希正后悔自己不管不顾地说出来,舰长阁下却释然地摆摆手,示意她继续。   两人都默契地避开威廉的事没谈。   “现在的问题就是,到底是谁做的,是一批人还是两批人,我们现在要怎样离开这里。”她说完,戴娅替她总结,“你怎么看?”   “不论谁对我们出手,肯定对我们――特别对你怀了心思。计划这样缜密的人,不可能不再三确认你究竟……了没有,我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打探清楚。”赫尔因希说,“至于怎样离开,在舒泽星有两座轨道炮的情况下,强行离开几乎是没有可能的……只能尝试先联系主舰,等人来接我们。”   “不行的话,我看看能不能修好特瑞沙号,偷个或者买个认证许可,从民用港光明正大走出去。”   “你也可以问问救我们的那两口子。”戴娅忽然想起什么来,“我跟她们说你是我的妹妹,我用的也是假名,你记得别说漏嘴。”   “什么名字?”   “琳娜。我说我叫琳娜,你叫希尔,但没和他们提过我们的背景。”   很熟悉的名字,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出现过。赫尔因希点头答应,又问:“那他们知道我们的身份么?”   “我是说,艾洛威特舰员的身份。”   戴娅有点难堪:“他们不该知道,但大概已经知道了――我那时昏迷着,整套制服都没换,更何况机甲上也有艾洛威特的标记。”   赫尔因希的脸色瞬间凝重许多。   “走一步看一步吧。”舰长阁下捏捏她的手,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不错,你还知道扯掉配扣。”   “这是常识。”   “难道你连裤扣也扯掉了么?”戴娅喝完最后一口茶,把杯子递给赫尔因希,顺口问。   小殿下握着杯子的手抖了抖。她将陶瓷杯放回小桌,低下头看看自己埋在戴娅防风外套和制服外套下的裤子,朝戴娅狡黠地眨眨眼,反手牵着她往自己腿间带:“你要不要摸摸我扯掉它没有?”   戴娅打开她的手:“没大没小。”   赫尔因希咬着唇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开始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鸿蒙之夜、暮秋、RK80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未流M 93瓶;小生 40瓶;文艺复兴 16瓶;....、Eccentric 10瓶;庄无歌。 4瓶;泱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3、共眠   赫尔因希还想再说什么, 两人房间的门却被突兀敲响,她别好投影,过去开门。   风雪涌进来, 敲门的是艾萨克。Omega端着木质托盘,两碗燕麦粥冒着热气,边上另放几个玻璃小罐子, 盛着半罐红糖、蔓越莓干、肉桂粉和坚果碎,还有一把冻蓝莓。   小殿下没有完全挡住门。艾萨克探头往里看看, 见躺在床上的Omega朝他微笑,松了口气。他把托盘递给赫尔因希, 颇有些歉意地说:“大冬天的,家里剩的东西实在不多,最近大雪封路又没办法进镇采买,只能做些简单的,不知道你们吃得习惯不……”   “我们当然吃的习惯, 劳烦你费心了。”赫尔因希从他手里接过托盘,道谢。   Omega絮絮叨叨的继续说:“你姐姐的腿打了石膏, 不能沾水也最好不要移动, 今天晚上你得费点心照顾她。柜子下面有多余的被毯和垫子, 你可以睡地上……如果你睡姿好不会压到她的话,你要和她一起睡也可以。”   戴娅现在躺的床是张双人床――准确的说,比双人床还大出半人的身位。躺两个人绰绰有余。Omega以为她们是亲姐妹, 理所当然地让她们一起睡了。赫尔因希无可奈何地答应。   还能怎么办?也不能不照顾戴娅啊。   “对了, 你不介意和你姐姐住一起吧?”Omega这时才想起什么,“不过也没有其他房间了……”   赫尔因希:……   “……没关系,我会照顾好我姐姐的。”   “隔壁还住着几个人,算是我朋友, 我明天介绍给你们。今天比较迟,雪又大,你们趁早休息,我就不过来打扰了。”   赫尔因希微笑,艾萨克替她拉上房门,转身离开,Alpha则回身把托盘放到小桌上。   她和艾萨克讲话的这个空档,戴娅把毯子又往上拉了一些,此时几乎全身都缩在织物的覆盖下。赫尔因希把配料拿起来逐个加进燕麦粥里,一边问她:   “红糖要么?”   “嗯。”   “梅干和坚果?”   “可以。”   “蓝莓?”   戴娅点点头。   “肉桂粉?”   其实赫尔因希只是形式上问一下她而已。在联盟,大多数人都会把所有配料加进粥里一齐搅拌。   燕麦粥维洛列特和南方联盟当然都有。但维洛列特人常用的配料多是当季什果、籽类、蜂蜜和红糖。口味重的肉桂从未在餐桌上出现过,挑食的小殿下当然也不吃。但联盟人似乎都吃――   她一边想一边往碗里倒肉桂粉。   “……你别加,我不吃。”那边戴娅突然出声。   小殿下猛地停手,但还是不够快。深棕色的粉末已经在粥中间积起一小堆。   赫尔因希:……   惨了,这怎么办。   戴娅侧头看见她动作的全过程,唔了一声:“没事,这一点给我也可以。”   “……我吃吧。”另外一碗还没加东西,到时候不给戴娅加就好了。   自己加的肉桂粉,跪着也要吃完。   “赫尔因希。”   小殿下拿着碗转头过去,Omega正认真地看着她:“别像上次在艾洛威特那样。”   你不喜欢吃可以告诉我,在我面前别逞强。赫尔因希读懂了她言外之意,勾起嘴角。   “再说,”Omega伸手从她掌间拿碗,“又吃肉桂,吐了怎么办?”   赫尔因希怔住。   随即她想起来。在她还相当小的时候――现在也无从知晓具体是什么时候,她第一次吃肉桂粉,当成可可粉加了好多在饮料里,最后恶心得不得了,吐完还躺了半天。   戴娅曾经认识她。赫尔因希往前想,舰长阁下刚刚提起的话、她在艾洛威特里的登记时间、两人莫名其妙的共鸣、威廉偶尔过于熟识的语气,无一不在证明她猜测的正确。   可为什么她不记得了?   小殿下僵着动作加好配料,给戴娅一柄勺子,坐下来把燕麦粥拌匀。   Alpha心思飘飘忽忽,盯着碗出神,戴娅敲敲床沿,赫尔因希如梦初醒一样抬头:“我没想到您不吃肉桂粉,抱歉。”   旧时的习惯还没改过来,用的还是您。这是慌不择言,在下意识找话说了。   戴娅想着,回答:“我是维洛列特人,不吃肉桂粉很正常。”   她语气轻松,听起来像没想再隐瞒她什么。   又扣上了。赫尔因希低头。   虽然现在的联盟律令禁止此类判决,但南方联盟的大量人口都是历史上来自其他三国的流放公民或罪犯。也因此,联盟人常常受到诸如“罪犯的后裔”、“刀口上舔血的恶徒”、“天生没道德的窃贼”之类的偏见。   即便如此,这些人现在也大都以联盟人自居。会说自己曾经是哪国人,或自己是哪国人的,一般是从别国离开加入联盟籍贯的。   但谁能想到,南方联盟威名远扬、能力卓绝的昆尼希尔格阁下,原来是维洛列特人?   赫尔因希送了一大口粥到嘴里,咽下满腔惊讶和困惑。   “您欠我很多为什么。”她沉默许久,吞下嘴里的东西,得出结论。   戴娅嗯声。   不仅仅是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艾洛威特和维洛列特的关系、还有戴娅对她若有若无的抗拒:Omega明明不想要拒绝她,为什么总是这样做?   连带着戴娅自己,全都是迷。   “……你别让我等太久嘛,”戴娅以为Alpha会质问她,再不济也会一个个问题向她找答案;可赫尔因希只俯身牵着她袖角,一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她,说:“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了,就告诉我。”   像威胁一样的话,却不是威胁。Alpha的语气很软,软到戴娅的心在这一瞬间颤了颤,竟然有种想要全告诉她的冲动。   Omega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赫尔因希笑着站起来去收拾餐具。   舒泽星的日落一向很早,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已准备上床睡觉。两人又闲聊几句,赫尔因希打水来帮舰长阁下简单洗漱,自己也去清理一番,脱了外套,抖开垫子铺在地上。   戴娅探头看看粗燥不平还有些老化的木质地板,问她:“你在野外露宿过么?”   “没有,”赫尔因希诚实道,“紫罗兰堡高等学院有野外战斗课程,但我们都自己带着机甲,平常都在机甲上睡......”   在这里的地板上睡,比机甲上好不了多少。木板凹凸不整,还有间隙。戴娅蹙眉:“你上来和我一起睡吧,别铺垫子了。”   “啊?”赫尔因希拎着另外半张垫子站在原地,“可是…”   “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想对我做什么?”戴娅指指她打了石膏的那条腿,“小殿下,你可真禽i兽。”   “你......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我怕伤着你!”赫尔因希急了。   Omega轻声笑出来。她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睡觉乖得很。上来。”   赫尔因希再三看她,不敢置信似的,然后啪嗒一下把灯关了。   戴娅听见小殿下OO@@脱外裤的声音,把脸埋进掌心里无声笑,躺下来。赫尔因希从她身侧爬上i床,温和的奶香把她们两茧一样包裹。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两人都已经累极,天色又已很晚。赫尔因希左右翻腾了一会儿便安静睡着在她身边,呼吸均匀又绵长。谁都没有说话。   戴娅闭上眼。   她习惯了一个人睡觉,身边通常很凉。哪怕是副官或者以前的其他人,情i事过后她也会把人赶到房门外头去――虽然柯丽尔从未对此发过火。   不是不喜欢温暖,但是那种温暖并不能让她安心入眠。她的身体像遇到敌人一样保持着紧绷,就算大脑想要放松也没办法,一整夜在焦虑和惶恐里煎熬。   只除了赫尔因希。小殿下不仅暖和得很,就连香味和呼吸的频率都恰到好处。   一如她记忆中蜷在她怀里的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短小一章,给大家一点儿补充信息。   =====   小殿下的信息素味道也是个很好玩的设定。   正常的时候是带隐隐奶味的檀香和雪松味,根据情况不同,有时候会是特别苦涩的木味,有时候就会是非常香甜的奶味。   戴娅每次和她在一起都觉得是在吃奶糖是有原因的。因为其他人可能会觉得是在啃木头。(笑)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鸿蒙之夜、LibertyHy、随意、RK800、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生 40瓶;水獭 20瓶;屮H艹 10瓶;已婚妇女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4、回忆   戴娅起来的时候身侧冰凉, 赫尔因希已经离开了。炉里新添了柴火,屋内干燥又温暖,和窗外一望无垠的雪原截然相反。   她转头, 看见床边上有辆简易代步车,可以把伤腿直接放上去坐着在屋子里挪动,想来是小殿下或者艾萨克早上拿过来的。虽然也不方便, 终究比只能躺在床上强。   戴娅挪身上去,到浴室时发现洗漱用品已经放齐, 甚至连牙膏都挤好了。这回是谁做的猜也能猜出来,舰长阁下暗笑。   塞着满嘴泡沫刷牙时, 她听见木门开关的声音,接着是赫尔因希急匆匆的步伐。小殿下没看到她又有些着急,低低叫了句戴娅,听到水声刹在浴室门口,问:“你醒啦, 身体还好吗?”   戴娅吐掉泡沫说:“嗯,我没事。”   赫尔因希探头进来:“我给你带了早餐。”   舰长阁下看到她, 转过脸, 鼓着腮帮子, 忍了半天笑才把漱口水吐出来:“你的头发是怎么了?”   赫尔因希的头发没戴娅那么细,也不像她那样柔顺;棕金色发尾卷曲,有些粗糙但量足, 摸起来干燥蓬松, 很有质感,但也很容易毛躁。此时她左侧脑后的一片头发就虬结鼓起,凌乱又滑稽。   赫尔因希嫌弃地撇撇嘴,拿手戳进发尾往前缕, 碰到打结的地方时停下,示意戴娅:“昨晚没用精油。我试了好多次,反正分不开,算了。”   不仅分不开,还很疼。小殿下看着舰长阁下的头发,越看越羡慕:“阁下,你的头发真好看。”   维洛列特的贵族和王室血统相近,紫罗兰堡很多人都是赫尔因希这样的发质和发色,只有少数贵族因为联姻对象不同而有黑色直发的家族成员。戴娅这种柔顺又好看的头发,在维洛列特东方的几个星系比较常见,但这些人自成一派,除了议会代表,很少会来紫罗兰堡。   戴娅洗漱完坐回代步车上:“你也觉得?这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礼物。”   赫尔因希想起两个人昨天的对话。她和戴娅之间还横亘着非常多谜团。她当然不是不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但小殿下意识到这里头恐怕牵扯颇多。戴娅不愿意告诉她,洛伦和菲奥娜也一直瞒着她什么,就算要自己查也需要一个起始点,在周围完全没有资源的此刻,这个起始点就是戴娅。   所幸舰长阁下比起在艾洛威特上时,已经在一点点对她敞开自己,这是件好事。或许哪一天,她愿意把真相告诉她的同时,也能坦荡地接受她。   再说,自己探查也好、别人告诉她也好,终归她非常乐意听Omega说话。   赫尔因希给戴娅让出一条路,让她滑到餐桌旁,她在戴娅边上蹲下,俯身,让她可以撑着自己的肩膀挪动身体。可舰长阁下看上去并不需要向她借力,轻轻松松自己坐到椅子上,腿舒适地搭着伸展。   小殿下呆在原地:……   “你坐下。”戴娅拍拍她右肩。赫尔因希没多想,向后仰,一屁股坐到地上。   Omega的手伸过来,替她把那一撮头发分成小绺,找到打结的地方再帮她扯开。赫尔因希靠着椅子,头稍微往后就能碰到戴娅柔软的腹部。   小殿下僵着背找话题:“阁下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虽然昨天同她说过,赫尔因希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叫习惯了,还是喜欢阁下阁下地叫她,偶尔还会用您。听着也没什么问题,戴娅也就随她。只要别在其他人面前穿帮就好。   “她啊,”舰长阁下看她僵着,像上次一样顺手在她后颈揉捏了一把;赫尔因希猛地瑟缩,软下来倒进她怀里呼气,惹得戴娅轻笑,“她是个好Omega,不像我。”   “阁下很好。”Alpha在她肚腹间蹭蹭,轻声反驳。   “乖顺听话,持家有方,做好自己的本分,服从Alpha,享受和Alpha之间的精神联结……”戴娅没有回应她,像沉浸在记忆里,“她从小也像这样梳我的头发,一边对我一遍遍说这些。”   “唔,我可不想做你女儿。”赫尔因希嘟嘟囔囔的,转头抓着她的手亲了一下,就感受到舰长阁下又用气音笑起来。   “你家家教真严。我最讨厌那种框着孩子说Alpha该干什么、Omega该干什么的家庭了。教出来的不是势利眼的混蛋就是井底之蛙。还好洛伦和菲奥娜不是那种人。”小殿下听出她心情颇好,接着说。   “……那我是势利眼的混蛋还是井底之蛙?”   “您当然都不是,”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Alpha摸摸鼻子,纠正道,“您……您是特别的。”   “我开玩笑的。”戴娅抚慰似的摸摸她头顶,“你这样说也没错,我并不是我家里教出来的孩子,我和你说过,教我的另有其人。”   “那……”   那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把腺体割掉了?   对了,她发i情期结束后做的那个梦。前天她醒来之后几乎要被高负荷工作和对戴娅的牵挂淹没,根本没闲工夫去回忆到底梦里有些什么。   此刻梦境的内容她也忘得差不多了,只有明晃晃的刀片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雨天还历历在目。   女孩叫亚德琳娜……戴娅说她的假名叫琳娜,这有关系么?   那个Omega孩子也割除了腺体,她是不是看到了Omega年少时的生活?   可梦里发生的,和戴娅说的又不大一样。直接问戴娅的过去也不好――至少她还不在那个立场上。   “那您小时候幸福么?”于是赫尔因希改口问。   “嗯?”戴娅听起来感到很意外。   “也不能说不幸福……”Omega沉默片刻,回答,“只是活得太辛苦。”   模棱两可。赫尔因希哑然。   “整好了。”戴娅转开话题让她起身,“用早餐吧。”   赫尔因希又用手过了一遍头发。毛毛躁躁的感觉还在,但打结的地方已经被戴娅扯掉了。她道声谢谢,随戴娅坐下。   早餐就是简简单单的烤贝果和酸奶油配牛奶。舒泽星上的牛奶很腥,赫尔因希有些不适应,但此时别无选择,为了营养均衡还是喝完了。饭后还是赫尔因希站起来收拾餐具。戴娅闲闲坐着,看她动作。   这时又有人敲了她们房间门。   赫尔因希过去,开门时被外头站着的一大群人吓了一跳。   艾萨克站在最前面,边上是他沉默的Alpha,后面站着一个中年男性Beta和两个女性――一个是年轻的Omega,另一个是还没分化的孩子。   中年Beta看起来比艾萨克壮实一点,带着毛线帽,衬衫外套毛衣,看起来斯斯文文;年轻的Omega应该和赫尔因希差不多大,脸庞温柔秀美,鼻翼上有几点雀斑,金色长发扎成粗辫从颈侧悬下来,不怕冷似的穿着长裙,只披了外套;小孩子就很实诚了,毛衣棉裤裹得像只小企鹅,戴着雪帽还用围巾绕了两圈。“希尔,琳娜,这是我隔壁住的一家子。小家伙今天在我家做客,听说来了两个姐姐,一定要来……我就带他们一家过来了。”   “你们好。”赫尔因希笑着打招呼。   罗克珊一直不耐地蹙着眉。此刻瞥了赫尔因希一眼,冷哼一声抛下艾萨克转身离开。Omega想去拉她,却被她打开,有些尴尬地搓搓手:“那个,不好意思,我家Alpha……”   “没关系。”这回是房间里的戴娅在说话,“先进来吧,别冻着。”   一行人于是鱼贯挤进房间里。那孩子拿掉围巾,露出红扑扑的小脸来,稚声道:“希尔姐姐好,琳娜姐姐好!”   赫尔因希笑着回应,低下头揉揉她脑袋。   “这是沃尔特,”艾萨克介绍道,“他是我们镇上学校的老师。我和罗克珊也时不时回去学校帮忙。”   中年Beta礼貌地朝她们微笑,揽着两个女孩开口:“奥利维亚和潘妮,我的两个女儿。”   奥利维亚怯怯看过来,朝两人点点头。潘妮则非常活泼,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样跑过来绕着戴娅转,问她各种诸如“姐姐是哪里来的呀?”、“姐姐为什么会到这里呀?”、“姐姐怎么受伤了呀?”之类的问题。   戴娅张口说胡话,眨眼间给两人编了很多故事。赫尔因希一边听一边记,在心里默默捂脸。   “奥利维亚之前和我妻子在城里做佣人,这几年刚刚回来,”沃尔特介绍道,“我妻子刚好进城去了,大雪封路,又要先到镇上才能回来,估计要一段时间,到时候再介绍给你们。”   “很高兴认识你们。”赫尔因希同他握手,又把手伸到奥利维亚面前。   Omega愣了一下,小退半步才和她握手,手劲很小,好像还在抖。   奥利维亚好像有些怕她。赫尔因希见状,缩手回去站着。Omega果然松了口气。   戴娅陪着小家伙玩了一会儿,沃尔特一行人就告辞回去了。赫尔因希心里还有事情,也没挽留,目送几人离开。   “你怎么说?”赫尔因希关门转头时,戴娅看着她问。   “那个Alpha知道我们有问题。”赫尔因希蹲身收拾昨天带来的背包,一拉开拉链就能看到侧面插在袋里的两把手i枪――乌黑的枪i管泛着冷光。   “昨天她背着的那把枪――我不可能看错,”她熟练地把子弹一发发按进手i枪i弹i匣里,把枪递给戴娅,“不是SCT5000就是SS60A1。”   “制式狙i击i枪,她不是军人就是佣兵。”戴娅接过来贴身放好了,才说,“现在还不知道她的态度到底是怎样的,她既然愿意帮她的Omega,也许只是不想卷到麻烦里去,不一定清楚我们的身份。”   “现在是几乎是敌在暗我们在明的状况。如果她愿意帮我们,有几个熟悉当地情况的盟友当然好,”赫尔因希装好另一把手枪的弹药,“但如果她不怀好意……”   “那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舰长阁下斩钉截铁地说。   小殿下握着门把苦涩地笑了笑:“我知道。我要回舰艇上确认一下受损情况,大概一个小时能够回来,你自己注意安全。”   Omega回她:“我的浴室里有精油,你可以带回来。”   赫尔因希说了声好,套上帽子拉开门,走进风雪里。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完的早。医疗和枪i械之类的就不要追究了,我都是瞎掰扯的。   赫尔因希不仅心里会炸毛,脑袋上的毛也是会炸的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泱泱、鸿蒙之夜、小生、已婚妇女、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ibertyHy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5、探查   清晨又下了一场大雪, 空气里泛着水晶般剔透的脆冷。   赫尔因希看着膝盖深的积雪,无奈地决定去敲隔壁木屋的门。屋里没人应答,后院却传来艾萨克的声音:“有什么事吗?”   小殿下循声去找艾萨克, 一边抬头观察。天光大亮之后能看的很清楚,三座木屋并排建在封冻的湖边,到了五六月冰雪初化的时候, 想来会是一番绿意盎然的景象。   她和戴娅用的这间屋子稍小,平常该是闲置的;右边两间屋子都有两层, 带后院。沿着三间屋子前门有被铲雪车新铲过的痕迹,隐隐约约露出地面和道路来。   赫尔因希穿过后院侧门, 看见沉默铲雪的Alpha和靠在栅栏边的Omega。罗克珊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艾萨克见状又对她抱歉地笑笑。   早晨来向他们道谢时Alpha就是这幅爱理不理的样子,之后上门拜访又不辞而别,再加上她和戴娅的那番对话,小殿下对她的态度见怪不怪, 也没介意,只多留了个心眼。   “可以向你们借一下雪车吗?”赫尔因希小声问, “我马上就回来。”   艾萨克回头看罗克珊。Alpha向他耸耸肩示意她无所谓, Omega才指着车库说:“我们有一辆备用的雪地摩托, 可以先借你。单人也方便。”   竟然也没多问她想去哪。   赫尔因希道谢,拧开车库侧门。雪地摩托是旧款,看起来也不常用, 座位上蒙着一层灰;好在后面有个挺大的储物箱, 够放下她要拿的所有东西。她抹掉灰尘,整好储物箱里的杂物,背上包发动引擎,打开定位器, 从正门离开。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眼后院,Omega像早在等她一样朝她挥挥手。   小殿下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之后,艾萨克回身看着罗克珊――Alpha从雪地里拎出一只非常长的黑色尼龙包背上,点点头,也钻进了车库。   此时风雪初停,视野不受阻拦。赫尔因希开得很快,一路经过起伏的丘陵和各种或光秃或青绿的低矮树丛,凭着昨天的坐标找到戴娅机甲的残骸。   鲜艳的大红色已经被落雪覆盖,看上去与周围无异。赫尔因希只能依稀辨识出驾驶室位置。她像昨晚一样爬到主机架形成的雪坡顶上,手伸到一层薄雪下探索:主操控台,副操控台,信号收发器……   戴娅的机甲型号和她一样,就连信号收发器的位置也相差不远。赫尔因希抹干净那处的积雪,从包里拿了螺丝刀和切割器,把信号收发器从主机架上分离下来,装回外壳钢板,又堆了一捧积雪上去,遮住亮眼的红色。   接下来她如法炮制,从能源仓下面掏出了一个备用电机模块和增幅器。赫尔因希把所有东西都搬进储物箱里,载着满当当的储物箱再次启动摩托,找到特瑞沙号。   小型舰艇也被雪覆盖了一层,但形状还在。好在舰艇本身就是白色,在雪地里也不显眼;小殿下手动开启舱门,走进舰艇里,又回身锁上舱门。   电源自动启动,灯光依次亮起。她坐到因为前挡风玻璃被雪覆盖而显得昏暗的操控室,启动自查程序。   昨天急匆匆去找戴娅,她甚至都没来得及确认特瑞沙号的受损情况。现在终于放下心来,能好好为离开舒泽星做准备。赫尔因希跳过没有受损的绿色标志,找到代表受损的黄色标志和严重受损的红色标志,一边看一边读。   维洛列特和艾洛威特都说通用语,但一些词的拼写和语法顺序稍有区别。她和别人沟通没问题,但碰上书面用语,还是读着比较快且准确。   “舰尾中度受损……主发动机重度受损……喷管出口及燃料通道变形,壳体及防热环脱落,初步分析结果:需要更换整个主发动机。”   赫尔因希揉着额头,叹气。   受损到这个地步,基本不可能由她自己修复特瑞沙号了。不过懊恼归懊恼,她还有其他事情需要确认,这件事可以留到后面再和戴娅商量。   离开舰艇之前,赫尔因希去装备舱又拿了个背包,从浴室顺走戴娅说的那瓶精油,才回到卧室――她再次打开衣柜,开始给舰长阁下挑衣服。   万一戴娅要出门肯定会冷,大衣拿两件;毛衣拿一件粗针的一件细针的;衬衫……衬衫拿一件;那领带也拿一条?裤子……长裤就可以了吧?戴娅应该不会在这种天气穿裙子吧?   她虽然也是女性,但是从小到大的衣服都是皇室定做好,一套套呈到面前来的。周几穿什么衣服裤子,甚至连配套的鞋袜手表和帽子等配饰都会帮她搭好,显得符合皇家气质。她自己生活时的高等学院又是军校,基本上天天都是制服。米海尔经常抗议这种搭配方法,她倒乐得轻松,反正制服和睡衣就足够了。   平常在穿搭上偷懒的小殿下此刻非常懵。   本意是想帮Omega做点事情,可谁知道Omega的衣服这么难挑啊。   有点想把戴娅推过来让她自己选……   睡衣呢?还要拿内衣和内裤……   赫尔因希考虑的越周到,在衣柜里埋得越深,面上越烫。   她晃晃脑袋,拉开抽屉,对着叠的整整齐齐的内裤发呆。各种颜色和材质让殿下眼花缭乱,指尖触到其中一条,好像能透过布料感受到Omega温热的肌肤。   半晌她涨红了脸,迅速伸手拿了一打出来,塞进包里。   小殿下好不容易收拾好衣服,面上有一种类似劫后余生的欣喜。她拉上拉链,背上鼓鼓囊囊的包,重新回到雪地摩托上,往背对木屋和戴娅机甲残骸的方向行驶半个小时才停下。   赫尔因希四处张望,挑了一片灌木丛边的空地,记录坐标之后,在枝丫间架了一台小型摄影机。然后她走到雪原中间,把增幅器和信号收发器连接好,调试频段,准备接上电机。   这是她知道的一种发射通讯信号的简易方法。信号收发器很容易被烧坏,但如果能够成功,增幅器应该足够将通讯信号抛射到星际。只要舒泽星周围有艾洛威特的舰艇,又没有人设置讯号屏障,就很有可能接收到求救讯号。   万一有人设置讯号屏障,那八成就是针对她们的人,也能趁机弄清在背后捣鬼的人是谁,是否和她们的猜测一样。   她绞好电线,系到电机上,正准备启动电源,有什么东西突然泛着高温、擦着她的侧脸飞过去,火辣辣的疼。   赫尔因希直起身,朝子i弹射过来的方向朗声道:“跟我这么久,想说什么,我们开诚布公的谈。”   她的声音掷出在一片凛冽里,好像被雪吞噬了,只剩一片沉寂。   半晌,远处雪坡下站起一个人。罗克珊收枪朝她慢慢走过来:“你找的地方太近了,不安全。”   Alpha的声音沙沙哑哑,像淬火的刀刃:“我带你去。”   赫尔因希垂眸点头,Alpha骑了另一辆摩托――小殿下当然没有去问这辆摩托是哪儿来的。两个人收好东西,跟罗克珊又往西北走了十几分钟。背风雪丘下的小屋出现在眼前。   罗克珊让她把摄像头放好:“这是个废弃的狩猎木屋,离我们住的地方够远,周围又有其他小聚落吸引注意力。”   赫尔因希在屋边联通电源。电机运作,嗡得一声带动信号收发器。收发器上的绿灯闪了闪,很快冒出白烟。   “可以了。”赫尔因希说。   “让人觉得她死无全尸当然最好,虽然没人这么弱智。”Alpha危险地勾起嘴角,话语毫不留情,“回去吧。”   赫尔因希对她的话不予置评。两人一前一后回来,罗克珊在她顺手关门的一瞬间卡住门,跟着她挤进房间。   戴娅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抬眼漠然看着她,手陷在毛毯下握住了枪。   罗克珊不悦地蹙起眉。   赫尔因希走到她身边,轻轻按住戴娅的肩膀,但手也伸到了腰间。   空气仿佛凝固了。   直到罗克珊妥协似的放下手里的尼龙包,又从腰间掏出□□卸下弹匣,再从靴侧抽出一把匕首,把两者都放到桌面上,举起手示意身上没有其他武器。   赫尔因希和戴娅也慢慢摊开手。   三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你们有求于人,至少也该先说清楚自己是谁,”罗克珊看着戴娅,“你是那位昆尼希尔格阁下吧。”   戴娅不置可否,耸耸肩。   “那你呢?”Alpha转过来,眸色沉沉地盯着赫尔因希,“天天带着投影,你又是哪位?”   赫尔因希侧脸瞟了眼戴娅,Omega朝她点点头。两个人达成一致意见以后,小殿下抬手,摘掉耳朵上的配饰。   全星际有很多人对维洛列特皇室成员的长相不甚熟悉,但只要稍微上过政治课的人,都记得维洛列特家族标志性的紫眸。那双眼睛原本的颜色流光潋滟,让罗克珊一瞬间愣在原地。   半晌,她闷声笑起来:“我家这座小庙,竟然来了两尊大神,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情节放到现代文里,赫尔因希可能是因为不知道准女友喜欢什么牌子的奢侈品,而买了一整栋百货的霸总。   戴娅:百货本来就是我家的,你又买来送我干嘛?   赫尔因希风中凌乱。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鸿蒙之夜、已婚妇女、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6、条件   赫尔因希在戴娅身边坐下;舰长阁下转头看她一眼, 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回罗克珊身上。   Alpha靠在桌边,态度不亢不卑:“二位怎么会流落到舒泽星这破地方来?”   “虽然我们也希望和你好好谈,但想必你也知道有些事情我们不可能都告诉你, ”戴娅沉声回答她,“首先,你既然已经明白我们是谁, 是不是也该自报家门?”   “我谁都不是,”罗克珊哂笑, “以前是军人,后来是佣兵, 现在退役了照顾家人。有意义的经历就这么多。”   “你在南方联盟服役?”   “不完全是。但我在舒泽星出生,我想你能够在数据库里查到我的资料。”Alpha耐着性子解释。   戴娅摸摸下巴:“在南方联盟,狙击类兵种已经很少见了。”   赫尔因希附和她:“维洛列特也是。”   随着机甲的应用推行,各国军队进行改制,非机甲编制近几十年都在陆续减少。一些资源丰富的军区甚至取消了所谓的人力部队, 用相应的机甲兵种做替代提升宇宙战机动性。   “嗯……的确,”罗克珊垂眸看着自己的黑色尼龙包, “可人在没有机甲的情况下不是更加脆弱吗?”   这个Alpha曾经是个狙i击i手。赫尔因希没觉得有什么, 她身边的舰长阁下却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爽朗地笑出声来。   “你该来艾洛威特, ”戴娅双手合十轻拍两下,“我们从不屈才。”   戴娅很欣赏这个Alpha。赫尔因希心说。   “谢谢,不用, ”罗克珊却冷静地拒绝了邀约, “我可以帮你们,只是有条件。”   “我救了你们,你们再怎么说也该还我一条命吧?”她朝赫尔因希看,“我也不用一条命那么贵重的东西;有你在, 就更简单了。你是皇族,想必给我一栋紫罗兰堡上西区的房子不难。”   “房子?”   小殿下陷入思考。维洛列特帝国虽然现下施行共政制度,皇族只受薪俸,但他们多年来累积的财富和威望依旧非常可观――洛伦名下在紫罗兰堡和其他星球的不动产很多,还有土地和各种行业的投资。即使是位置极佳的上西区,在赫尔因希的记忆里也有许多地产。   “只是一座房子而已。”罗克珊重复。   赫尔因希点头道:“我不大懂你为什么一定要上西区的房子,但这条件我可以接受。”   “你们也没必要懂。到另外一个国家、另一座城市定居、买房子有多难,你们这种人大概体会不到,”Alpha回答她,说话间带着点嘲讽,“既然有机会敲敲贵族阶级,我当然不能浪费。”   赫尔因希皱眉,戴娅也沉下脸来。可最后两个人默契地保持沉默,没有反驳罗克珊略带偏见的言论。   “还有,沃尔特一家的孩子奥利维亚,明年是入学的年龄,我希望你能让她进到紫罗兰堡的高等学院就读。”   “如果她的能力达到要求,那当然没问题。”赫尔因希耸肩。   “她是个聪明孩子。”罗克珊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口说无凭,但合约也不能代表什么;我只能说到目前为止,我相信你们说的话。”   “我只希望如果我尽力帮你们了,你们不要食言。”   “我就长话短说了,”不等两人反应,她重新背起那只尼龙包,“我认识一个住在镇上的工程师。过几天你们去看腿伤时可以顺道拜访,看看他有没有办法修复你们的舰艇。”   “如果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说完,Alpha收拾好刚刚放在桌面上的东西,迅速转身离开。   门嘭的一声合上之后,戴娅和赫尔因希面面相觑。   “到底是怎么回事?”舰长阁下主动开口。   “我刚刚从你的机甲上拆解零件用来做简易的信号发射器,又去特瑞沙号上检查受损情况,她大概跟了我一路。”   “舰艇怎么了?”戴娅插嘴问道。   赫尔因希移开目光:“呃,主发动机烧坏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有两座轨道炮吗?第二座刚好打在那个位置,我自己缺少很多零件,肯定修复不了。”   “罗克珊推荐的工匠如果有相关部件,有可以过来修理,或许真的有维修可行性。”   “看,你说你要来救我,现在我们两个都没法用特瑞沙号回去了,”戴娅调侃她,不等她炸毛,继续说,“你怎么看刚刚那个Alpha?”   “我不是很喜欢她,她说话实在不大好听,”赫尔因希顿了顿,“可她帮了你……和我,也许能够信得过?”   “事已至此,我又不方便移动,相当于被软禁在这里,除了相信她也别无它法。”戴娅靠到座位上,“不过我同意。她说话确实不大好听。”   她侧过身看着赫尔因希,左手举起来半捧着她的脸:“偏见不好改,我知道你不是那种贵族。”   小殿下抿唇笑:“你已经改过来了么?”   “我不觉得我的所有偏见都是错的――比如说,你瞎操心带的那一大堆鼓鼓囊囊的是什么东西?我的衣服?”舰长阁下岔开话题。   戴娅不想说,那就先不说了。Alpha乖乖点头,下巴微扬,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你是在把我当洋娃娃玩换装游戏么?”   赫尔因希:……   “我觉得你用的上才带的,”她小声反驳,“担心你才不是瞎操心。”   “你都给我带了什么?”听她说得认真,戴娅收回手问她。   房间里有个小型衣柜。赫尔因希自己当然是没有换洗衣服的,她干脆把包清空,一件件摆在床上给戴娅过目,再帮她挂到衣柜里去。   她把那些轻薄的布料拿出来的时候,脸上又有些挂不住。还好这回小殿下控制得还不错,脸没红鼻息也没乱。   “你选的款式?”于是戴娅饶有兴致地加了一句评论,低声笑道,“你不会在想我穿上会是什么样子吧?”   被戴娅一说,早些时候她埋在衣柜里时脑子里盘亘的画面又苏醒了。这回变本加厉,不仅仅是Omega温热的肌肤了,似乎还有白皙纤长的腿正盘着她的腰。   “没有。”她弯腰下去放好那几片布料,哑着嗓子:“你想多了,我随手拿的。”   调侃她不成,舰长阁下颇为无趣地偃旗息鼓:“你给我带酒了吗?”   “哪里有酒?我没看到。”赫尔因希展开最后几件外套。   “你不可能没看到,就在我房间里,侧面,非常大的酒架。”   “腿都受伤了,还喝酒。你想拖多久好?”赫尔因希最后白她一眼,合上衣柜,“既然我把洗漱用品和衣服都拿过来了,你要不要洗个澡再换药?”   赫尔因希昨天累极,完全没有在意个人清洁之类的事情。今天早上又从雪地里走一遭回来,她才开始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全都是汗,很不舒服。戴娅又有受伤,想来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浴室里有能够烧水的旧式浴缸,舰长阁下应该能做到简单洗浴而不弄湿伤口。   “当然可以,”戴娅笑意盈盈望过来。   又是那种笑。赫尔因希全身一凛。   “那你要帮我洗吗?”   她不会真的让你做什么,你知道的。赫尔因希花了三十秒时间压下脸红和脑袋里浮现的幻想。接着她抬头,看着舰长阁下眼睛里狡黠的笑意,回答她:“好啊,我帮你洗。”   戴娅愣住,朝她犹豫又疑惑地眨眨眼。   “我先放水,再抱你过去。”赫尔因希说。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行了,明天给你们补上。   好困。困炸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鸿蒙之夜、已婚妇女、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RK800、屮H艹、暮秋 10瓶;泱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7、浴室   小殿下说到做到, 起身就往浴室走。戴娅能听到加热器开始运作时的蜂鸣,接着水声哗啦啦地响起来。   她愣在沙发上。   赫尔因希进步很快。从一开始对她又羞又窘的避犹不及到后来能理直气壮地反驳她,时间也才不到半个月而已。   现在这只小狮子不仅能淡定自若的回复她的调笑, 看上去还做好了吃掉她的准备。   只不知道这是不是表面功夫。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赫尔因希现在是不是脸红着呢?戴娅低笑着想。   不一会儿,脚步声又响起。小殿下从浴室里出来时没带上门, 乳白色的蒸汽从门缝里溢出来,带着暖热的湿意飘散在室内, 她在戴娅身边停下,欲言又止。   “你不是要抱我过去么?”戴娅抬头睨着她。蒸汽熏得赫尔因希额际有微微的汗, 肌肤泛着薄红。Alpha听到她催促,终于弯腰把她揽到怀里,右手勾着她腿再直起腰。   赫尔因希还穿着艾洛威特的制式衬衫,因为热和之前清理浴缸方便把袖子卷上去,扣子也解开了两颗。此刻她弯身下来, 戴娅能轻松看见年轻Alpha色泽健康又细腻无暇的肌肤,眯眼唔了一声。   Alpha身体素质高, 力气通常比较大。舰长阁下比看上去要重一些, 但赫尔因希抱她轻松且稳地往浴室走, 在水汽氤氲里把戴娅放到浴缸边的椅子上,自己跪在她身前。   两个人都没说话,但刚刚戴娅紧贴着这人胸口, 能感觉到面前小殿下的心跳――又乱又快, 像台超负荷运转、就要爆炸的机器。   但小殿下面上没露一点怯,也没像以前那样委屈地撒娇或者逃开。闷热水汽成为掩饰脸红最好的理由,赫尔因希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问戴娅:“你想进去泡么?我可以帮你……”   最后一句话突兀地在半途截住了。她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好啊。”戴娅勾起唇替她补全:“你帮我脱。”   这话一出, 赫尔因希的大脑和身体好像分离了:一边告诉自己不能停下,回想起自己在艾洛威特上被戴娅逗到手足无措的样子,不敢相信她竟然畏缩紧张到了这个程度;另一边她却能听到自己几近疯狂的心跳和呼吸。上次会议时,戴娅不知道自己在场,说过她在意自己之类的话。如果赫尔因希没有看错,她那时红了耳根。可比这更加露骨的话她也都说过,通常反应剧烈的都是自己,戴娅连呼吸都没乱半分。   既然舰长阁下似乎毫不在意这些身体接触和轻浮的调笑情话,那自己对她来说无所谓到怎样的程度呢?   如果她想要做到最后……又怎么样?   如果真的做到了最后又怎么样?   赫尔因希脸的遽然而红。虽然知道不可能,但那些纷杂而绮丽的幻想像场绮梦,零零散散的拼凑起来,在蒸腾的暧昧里沉默发酵。   她咽了口口水:“好。”   小殿下伸手碰她腰侧。因为有伤,戴娅穿了不知道艾萨克从哪里找来的宽松居家衣裤,此刻更方便了她。Omega非常配合地撑身抬起,赫尔因希的手也就顺着她腿弧度一路向下。   不是平坦的,带着一两处伤痕,但因常年运动而很有弹性的皮肤。Alpha动作轻柔,确保避开她伤处,把裤子叠好放在洗漱台上,又蹲身。   戴娅突然动了动身体。赫尔因希揪住她衣角,抬眼看她,在她眼里找任何一丝一毫的游移不定。   可加热器还在工作,水雾朦胧,她什么也没窥探到。   “没事,”Omega说话很慢,“你随意。”   于是赫尔因希的手从她衣角离开,兜着布料触碰在她腰上。Alpha的体温也很高,手暖得发烫,甚至像发烧了,揪着她的衣服。   面前人像被剥开鸡蛋的壳一样,一点点展露美味又白皙的内里。平坦的小腹和延伸向下的马甲线、被布料包裹的柔软峰峦、莹润透白的肩头和锁骨,往上拉伸出侧颈妖娆的弧度,连后颈的伤痕都带上破碎的美感,这Omega是幅令人沉醉的画。   浴室里的氧气不够她呼吸了,赫尔因希觉得自己在喘。她叠好衣物,回到Omega面前时脚步有点磕绊,半路停下来稳定身形,抬眼。舰长阁下的脸上也浮着一层浅红,见赫尔因希看过去,转开目光对着浴缸。   戴娅没制止她。赫尔因希又一次跪Omega在腿前。她伸手探上去,小指勾着深紫的布料边缘牵扯,但完全没有用力,比起真正的动作更像是试探。   舰长阁下似乎笃定她不会真的动手,又或者如她所想对这些没那么在意。赫尔因希不知道自己是失望佩服还是惊讶,她收回手,在那瞬间似乎听到戴娅松了口气的呼声。   刚刚坠下去的心又提起来了。赫尔因希的手滑回戴娅身上,这回她明显感受到了身体的紧绷――在她摸上来的一瞬间。   戴娅真的藏得太好了。   赫尔因希露出笑容来。她没有再去动衣物,在Omega疑惑的目光转回来时,打开Omega的腿挤进去。   戴娅的右腿不能动弹,使不上力,逃无可逃,只攥紧了拳压在背后,眼神回到赫尔因希身上,一眨不眨看着她。   小殿下朝她温柔又甜美的笑,然后低头,从膝盖开始烙下一个个亲吻。她吻得很轻,却能感觉到身侧人渐渐急促的喘i息。她的嘴唇渐渐往上往里走,戴娅的手终于落在她头顶,不着痕迹地往外推她。   赫尔因希轻笑一声,和她较力,执意继续。   最后一个吻落下的时候,舰长阁下的身体颤抖着往后退,仰头靠在墙上。   赫尔因希还要往中间去。   Omega动摇且沙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赫尔,你……犯规了,停下。”   叫她赫尔比叫她赫尔因希还让Alpha满足。大概Omega以前也曾这样叫过她,因为熟悉的声音让她身体里愉悦地鼓噪起来。   戴娅既然出声了,赫尔因希乖乖停嘴:“怎么犯规了?”   这不是个游戏,两人当然也没定过规则。舰长阁下气急,在她后颈重重捏了一下――和前几次不同,又疼又爽的,赫尔因希顺从身体软倒在戴娅没受伤的那边腿上:“我认输。当然是我犯规了。我怎么可能没犯规?”   “那你出去……别黏在这。”Omega细声赶她走。   赫尔因希帮Omega把放腿的搭架收拾好,从善如流地走出去带上门。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才回到房间另一侧,在床沿坐着。   Alpha冷静下来不过三秒钟,把刚刚自己做的事情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血液又直冲上脑。   她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去的,但是星辰在上,她到底做了什么!   赫尔因希站起来又坐回去,抱着头在床边忐忑难安,最后干脆拽了外套出门。温暖和水汽烧坏了她的心智,她需要屋外的寒冷来回神。   (这是一句话,但它并没有什么用,它在这只是因为这章实在被锁了太多次了。)   作者有话要说:……em 看看会不会过。   没有车……真的不是车…… 48、喜欢   屋外没有下雪, 远处潘妮正蹲在家门口玩。一团雪堆起来,依稀是个雪人模样。奥利维亚站在她身边看着,唇角有隐约笑意。   不过这笑在她看见赫尔因希之后就收敛了。Omega朝她怯怯地点点头, 装作不经意地转过去不理她,潘妮倒大声叫她希尔姐姐。   赫尔因希朝她挥挥手。可能是戴娅看上去比较温和的缘故,小孩子对Omega的兴趣比对她要高, 也没凑过来问问题,只低下头继续玩雪。   小殿下学她蹲下, 十指埋进新雪里,凉意顺着指尖透到心头, 身体里的热意终于慢慢冷却,但脑子里还回荡着戴娅的声音。   舰长阁下叫她赫尔。事实上,除了洛伦、菲奥娜、米海尔、她的叔叔海曼、安卡、还有几位亲近的家族私交,几乎没有人敢这样喊她。戴娅刚刚用喑哑又细弱的声音叫她的昵称,像是被她戏弄到无可奈何而露出肚皮求饶的猫咪。那一瞬间巨大的幸福感涌上来, 她受宠若惊,以至于现在心里还像浸在蜜糖里, 又羞又甜的。   她想听到更多, 想让戴娅哭着叫她的名字。那两个字从戴娅嘴里吐出来就是魔咒, 把自己带上项圈乖顺地绑在她身边,她做什么都由她。   赫尔因希把额头也贴到雪地里。不行,不能再想了, 脑袋都要烧着了――   但是好开心啊。只要一想到刚才、耳边一响起戴娅叫自己的名字, 她就想笑。   于是她蹲在雪边四五分钟,笑得像个傻子。直到手冻得通红了才起来,进到屋子里坐好。   她还记得自己为什么怄气一样差点逾矩。从她发i情期开始一路到两人在舒泽星重逢,戴娅应该已经清楚知道她的心意, 但始终没有给过她正面回应。她不止一次有过疑问,撇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各种秘密不谈,戴娅对她这个人又是怎样的态度呢?   从表面上看,舰长阁下似乎足够喜欢她,对她温柔到几乎宠溺、又不吝调情。但第一,在主舰上时戴娅也知道她所受的皇室教育让她根本不会接受这样莫名其妙的话;第二,这些话,她是不是也盘着柯丽尔――或者其他人的腰说过?   赫尔因希那时沮丧且心酸,又想到戴娅毕竟是那样耀眼的一个人,有床i伴也正常,自己没名没分也没立场指责,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偏生戴娅那时又来勾她,她火烧火燎的,根本没顾那么多,只想把戴娅逼到底线。   现在她隐约得到答案,整颗心脏都在欢悦跳动,几乎没办法压下笑意。   再加上,舰长阁下的声音真好听,身材也匀瘦有度,肌肉线条非常漂亮……她虽然想像过很多次,好像也才第一次看到……   戴娅根本还没答应她,她把人家脱了又亲了,是不是有点过分?   唔,戴娅要是哪家旧贵族的Omega,她非要娶了人家负责不可了。赫尔因希又红了脸。   浴室门突然轻轻响动一下。她站起来举起终端确认时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坐在原地半个小时多。戴娅打开门撑身出来,湿漉漉的脑袋靠墙觑着赫尔因希。小殿下识趣地过去揽起她放回沙发上,笑眯眯无视了舰长阁下的白眼,还不顾她反抗自告奋勇地要给戴娅吹头发。   戴娅拍开她的手去够吹风机,她伸直手臂把机器举高了。Omega现下只能坐着,自然比她矮很多,啧声:“幼稚。”   “我是开心。”赫尔因希打开吹风机,后半句话淹没在风声里:“阁下,我好喜欢你。”   她不知道戴娅有没有听到,但没关系,她以后还会说很多很多次,不差这一回。Omega的身体渐渐软在她怀里,她的手穿过柔顺发丝,时光温馨又隽永。   吹到半干又梳透,赫尔因希关上机器收好。戴娅正想开口跟她说什么,却见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来,径直牵了她的手一个个指节揉弄。   “你在干什么?”戴娅有点好笑。   赫尔因希托着她的手,像当时在绶章仪式时那样往她无名指上亲,然后再一个个指节亲下来,虔诚又认真。   她胸膛起伏,控制着呼吸。   赫尔因希从没跟她说过,可她见闻广博,一直都知道赫尔因希做的那些事情是什么意思。   维洛列特的皇室婚礼流程一直是由元老院诸人共同商议决定的,建国以来都甚少改变。帝后在紫台下交换戒指、互相亲吻、然后皇帝单独登上紫台说誓词,皇后站在次阶。可这位小殿下的父母大婚时,洛伦没有交换戒指――他在全星际直播频道的近百台摄像机镜头下跪在菲奥娜身前,亲吻她的右手无名指,然后给她戴上戒指。至于他自己的,他早就提前戴好了。   她听别人说,彼时别说元老院,连前去直播的南方联盟记者团都感到震惊。洛伦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公然改变礼法,无异于当面挑衅元老院。但他到底也没做太过分,自由党压着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到今天,南方联盟的政治学家们普遍认为,元老院对于洛伦限制其权利的预兆反应过于迟钝,给了维洛列特皇帝更大的施展空间和信心,才使后来的一系列改宪得以成功。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棕金色头发的Alpha跪下来亲吻她手的时候,神态身姿几乎和洛伦一模一样。再加上那天前她执意给自己调的那杯酒,意思不言而喻。   她在一遍遍、无声又深情地说她喜欢自己。   天色有点晚,今天难得没雪,窗外夕阳透进来,斜斜打在她和Alpha身上,只一两道,也不刺眼,好像赫尔因希初初被她绑过来,在她沙发上沉沉睡着的那个下午。   从前方才和现在好像已经融在一起。强装着严肃模样不肯撒娇却一定要抱着她才能睡着的赫尔因希、蓝潮那天抿着唇让她忘掉的赫尔因希、刚刚雾气朦胧里亲吻她腿侧的赫尔因希。从小到大,兜兜转转,她竟然回到了自己身边――还是那样喜欢自己。   命运多么不公又多么神奇。   赫尔因希侧着头,眼下照不到阳光,有一片阴翳。戴娅看不清她的神情,抽手把她的脸抬起来。Alpha一开始有点失望,可脸被她抬起,这点儿失望又迅速变成不解,最后融在一片笑意里。   她都为你变成这个这个样子了。她已经在你的漩涡里了。既然逃不掉,为什么不让她开心一点……   未来有再多问题,你舍得让她离开吗?   Omega盯着她叹口气。   赫尔因希不解:“怎么……唔……”   她一半话说不完整,因为戴娅倾身过来吻了她。轻缓又温柔的舔舐让赫尔因希愣在座位上,对方的温软探过来在她齿间扫了几下,她毫无反应,还睁着眼。   戴娅揉揉她耳垂,低声笑:“张开嘴,傻子。”   赫尔因希按她说的做,顺带闭上眼。   亲吻突然变得漫长而旖旎。气息相融,勾绕交缠,含i吮间黏腻水声就响在耳畔,她的脸烧到发烫,学着戴娅回应她。   她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知道戴娅退出来时还顺带在她唇角补了个短暂的吻,然后扶着她肩膀好整以暇问她:“第一次?”   赫尔因希老实点头。   周围已经全然暗下来,面前人的眸子映着壁灯鎏金般闪闪发亮。戴娅又迎过来:“那我要好好教你了。”   两次。三次。唇舌不知道疲惫休息,赫尔因希最终红着脸进了浴室。本来戴娅洗完就该她洗的,谁知道中间隔了这么久,已是晚饭时间。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Omega的呼吸和声音反复回响,让她不得安生,出去时才记起来自己没带衣服。她裹着浴巾出去,戴娅坐在桌边,桌上已经摆好了朴素但不失精致的小菜。   戴娅看她出来,了然:“你穿我的不就好了?”   赫尔因希僵着拉开衣柜。衣服和裤子戴娅不介意她也肯定不介意,可内衣裤呢?   “也用我的。内衣你就先别穿了,大晚上的。”戴娅伸着一根手指玩桌面上的刀叉。   “啊?”   “没关系,这都是新的。你在想什么啊,真亲傻了?”戴娅轻笑,“换了来吃饭。”   赫尔因希随手选了套进去换好。依旧是长手长脚的,她折好袖口和裤腿。这回她却觉得很温馨,还有一些不解。   她还做好了长期奋斗的准备,戴娅怎么突然就愿意接近她了?   她心里有事,晚餐吃得沉默,舰长阁下在问她出门被罗克珊尾随的详细经历,她俩一问一答,赫尔因希有好几次欲言又止。   戴娅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了解完情况,艾萨克刚好过来收碗盘,舰长阁下让赫尔因希去递,顺便把房门锁好,两个人在床沿坐下。   “首先,你之前想的没错。”戴娅开口。   赫尔因希嗯了声,偎到她身边。   戴娅一边说一边想,语速很慢:“其次……就像你之前说的,我欠你很多解释。可有的事情我也还没想清楚答案,更没办法给你一个……我不能给你承诺,只能说我会告诉你……”   “既然你那么说,我讨点利息总可以吧?”室内沉默了三秒,戴娅正觉得有点冷,年轻Alpha伸手搂住她的腰描摹弧线,脸往她眼前凑。   这么乖,当然可以。戴娅笑着俯身去拾那方润i泽。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这章我会走剧情,结果亲的猝不及防,甜吧,但我实在是太困了,要是有问题明儿再改。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鸿蒙之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七宝 25瓶;小生 20瓶;LibertyHy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9、情况   或许是被小时候的各式惊险经历训练的结果, 赫尔因希对紧急状况反应很快。   比如刚才戴娅突然间亲她,刚才她讨利亲回去这种情况,和眼下两个人安静地躺在一张床上、她怎么也睡不着这种情况。   晚餐到现在, 她们都没怎么说话。她“讨利”之后,戴娅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赫尔因希还陷在方才的许多吻里。   舰长阁下嘴唇很软舌很灵活, 擒着她不放,唇齿交缠的时候还不忘坏心眼, 仗着她不熟悉流程四处捣乱,这里舔一下那里咬一下的, 她觉得自己嘴都已经肿了。   赫尔因希心里有点幽怨。她生理课的成绩也是A,可这课只教人怎么度过发情期,没教人怎么谈恋爱接吻啊!   这种连星际网都接不上的地方,她连补习都没办法。又不是所有人都像戴娅这样理论及实践丰富的。   这句话从她心头滑出去,让她再次骤然心酸, 辗转反侧地睡不着。   除开副官,她还有过谁?她和那些人又都是什么关系?   赫尔因希慢吞吞地转身, 床板吱吱呀呀地一阵轻响, 接着就只能听到戴娅轻缓平稳的呼吸声。她大抵已经睡着了, 于是小殿下明目张胆睁大眼,借着夜色遮掩仔细看她。   不管了。反正天亮之前,她们回到艾洛威特之前, 她是我的。   她躺在我身边, 她还亲了我呢。   像在吹粉红泡泡糖,泛甜的泡泡在胸腔慢慢鼓胀,一瞬间碎裂,里头有闪闪发亮的糖粉纷纷扬扬洒下来, 浇得她满身都是。   她想得出神,没注意到戴娅颤了颤眼皮。Omega温软的手突然搭在她腰间,她往后瑟缩一下,问:“抱歉,我吵醒你了?”   戴娅轻笑:“没有,我还没睡。”   说到睡觉,赫尔因希突然想起什么,声音轻轻软软的,也带着笑意:“昨天晚上,你在我身边睡得着。”   她昨天是先睡着的一个,亦是先醒来的那个,有些意外地看到了戴娅的睡颜。精神力达到S级的人拥有自然警惕,通常很难在不熟悉或不信任的人身旁入眠。赫尔因希以为戴娅只是太累了,现在看来或许不是。   “唔,”戴娅在床上转身,戳戳她侧脸,“你在我身边也睡得着。”   “什么时候?”赫尔因希摸着下巴,“我睡觉应该……”   “你刚来艾洛威特的第一天,在我房间里。”   “哦……”赫尔因希这下想起来了。   戴娅还记得,赫尔因希弄乱了她舰长起居室长沙发上的所有枕头,自己舒舒服服陷在里头,像给自己做了个小窝。麦林的夕阳方才下午那样懒散却绚烂的洒进来,烧过她心间。   “你过来一些。”戴娅的手在她腰后拍拍。Alpha会意,几乎挤到她怀里去,唇角印上来Omega轻浅的啄吻。   小殿下还来不及反应,她躺回去:“睡吧,晚了。”   手离开自己腰际,距离亦拉远,温度降下去。戴娅规矩极了,赫尔因希老实躺着不敢妄动,两人之间隔着的一小块空间仿若天堑。   这算什么?她应该开心吗?   赫尔因希咬唇,也退回自己的位置,强迫自己闭上眼。   睡了,明天事情还很多。   她都快要彻底睡着,迷迷糊糊地,周围又亮起来。面前有一扇看上去精致又古朴的大门,门把上镶嵌着红宝石和蓝宝石,鎏金浮雕延展在门表面,显得非常奢华。   左右是很长的一条走廊。一侧尽头有扇窗户,外头天光正好莺飞草长,是初春清晨。   这是在紫罗兰堡。   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赫尔因希只单凭走廊里的装饰和内室风格就能猜到这是哪儿。与此同时,此前经历过这些的赫尔因希迅速猜到真实情况:她又和戴娅共鸣了。   因为有了这个认知,她不像上次那样迷茫,清楚地知道现在自己正处在戴娅的视角。   戴娅人在紫罗兰堡?   远处有人走过来。赫尔因希站直,整个人颇为僵硬地戒备着,直到闻到熟悉的Omega味道。女性Omega轻盈地经过走廊,见她站着,友好又礼貌地向她问早安。   “谢谢您,您也早上好。”赫尔因希――或者说戴娅――回答。   声音把赫尔因希吓了一跳。这像戴娅的声音,却过于年幼了。她看不到自己现在的着装,但只凭声音判断,她还完全是个孩子。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她还没起?”   “是。”戴娅点点头,对方于是捂唇轻笑着离开,示意她不打扰了。   赫尔因希深吸口气,接着随戴娅推开门进去。   如她所料,里头并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东西,就是个普通房间。尽头有一面落地镜,边上是梳妆台、窗户、衣柜,然后另一侧是床和书柜书桌。   窗帘拉着,外头的景象看不清楚,但毕竟这是戴娅的房间,她知道薄纱掩映下的是庭院一角。   床上被子微微隆起一团。戴娅叹口气,唇角却一直带笑,走过去,没有掀开被子,只在床侧蹲下来。   赫尔因希看见枕头上隐隐约约一绺儿棕金色,猜到什么,瞬间睁大眼。   她听到戴娅喊:“起床了,小殿下。今天休息,不代表你可以睡到中午。”   被窝里传来模糊地唔嗯声,那人抓着被角转身,一双眸子颜色比现在浅淡,即使还带着朦胧睡意,在日光下也流光溢彩,小脸粉嫩嫩的,显得非常可爱:“戴娅姐姐,早。”   是她自己,但面容稚嫩,看过去也还很小。小赫尔因希乖乖问完好,记起戴娅方才的话,委屈开口:“是你让我迟睡的。我明明把该背的都背完了,你不遵守约定。”   “这不合礼数,你是殿下。”戴娅坐到她身边。还有些婴儿肥的小手攀过来,小赫尔因希整个人趴到她腿上,“你不说我就不起来!”   小孩子带着股傻愣劲的霸道固执占着她的腿不放。戴娅在她额顶揉揉,妥协:“好了,我叫你赫尔就是了。快起,早餐都做好了。”   就算戴娅不叫赫尔,她也非常自律,早上一般都会准时起来;只是自己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又在……戴娅面前,大概还很喜欢撒娇。赫尔因希捂脸。   她自己洗漱、穿好衣服,戴娅帮她梳头束发,两个人一前一后隔着半步赶去餐厅。   踏进餐厅的那刻,共鸣戛然而止。赫尔因希睁开眼回到舒泽星的破旧木屋里,身边是呼吸稍重的舰长阁下。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戴娅侧过来搂着赫尔因希的腰把她往自己那儿捞。赫尔因希从善如流偎到她身边,听见她低声问:“看到了吗?”   “……嗯。”   她之前完全不记得这段。赫尔因希总觉得自己不会忘记戴娅,但毕竟当时自己还很小,或许真是她忘记了也正常。现在这些场景一下子撞进脑海里,明明很陌生,却又都说得通,感觉有些神奇。   想问的事情太多,她不知道从哪说起。戴娅把她搂紧了,“今天先别想了,睡觉。明天你想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瓜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泱泱 5瓶;LibertyHy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0、回答   早上忙碌, 刚才一番亲密再加上共鸣,赫尔因希半个人已经陷在梦里,说话都像嘟嘟囔囔自言自语, 也没打算多问什么。戴娅补上那么一句,她反而警觉地提起精神来。   舰长阁下话说得过于随意,闭上眼就要睡觉。赫尔因希满肚子疑问憋着, 撇撇嘴,想冷漠地躺回去又不舍得离开她臂弯, 闷声道:“你会告诉我才怪呢。”   Omega温热的吐息拂在她脸前,没吭声。   装睡。赫尔因希气急, 犹豫一秒之后张口咬她下唇。戴娅手上用力,Alpha迅速地主动退开。   “牙尖嘴利的,给你咬出痕迹来怎么办。”戴娅睁眼,没被她压着的右手伸上来细细摸自己的嘴唇。   “你也给我咬一个咯,”赫尔因希睨着她, “我哪像你那么多介意来介意去的,还嫌我。”   “我哪里嫌你?”戴娅挑眉, “嫌你还亲你?”   赫尔因希抓到她把柄, 当即质疑她:“你不嫌我, 我问什么都告诉我,那你说话算话……为什么突然间就肯亲我了?”   “……”   是让这家伙别满脑子亲亲放心睡觉,她越来越兴奋还得了。   最后竟然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我什么时候不守信用过?迟早会告诉你的, 何必急这一时。”半晌, 戴娅低声回答她,“睡吧。”   无论气氛如何,关于两人之间的事情,赫尔因希通常都会先妥协。之前戴娅责备她有偏见也好, 在主舰上戏弄她也好,蓝潮时拒绝她也好,刚刚同她说话时也好,她少有解释清楚或者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更喜欢自己瞎想,戴娅也乐得她少问。   如果是平常的赫尔因希,听她软下来哄自己休息,大概已经合眼多时。   然而她身边的小殿下炮仗一样炸开,回嘴:“你要是守信用,我们也不会躺在这儿了。”   她又凑近,两个人鼻息相缠,额头亲昵地碰在一起:“为什么亲我?”   戴娅:……   舰长阁下选择闭眼,全当做没听到。   “不许再装睡。”Alpha在她耳边呢喃,暖热的手从她腰线滑下去,松松停在胯骨,勾着衣角,威胁似的:“你为什么亲我,很难回答么?”   戴娅还是没动弹。黑暗里她依旧能清晰感受到Alpha的动作――赫尔因希把她的衣服挑开,手伸进来,追着肌肤纹理抚摸,慢慢往上。   赫尔因希像个小火炉,戴娅软着身体按住她的手:“别……”   “别干嘛?”Alpha明知故问。   刚刚冷下去的气氛又暧昧起来。赫尔因希触碰的地方好像有火花迸溅,眨眼间烧了她满身,但是面前的Alpha却一副极其正经、只想逼她遵守约定的样子。   戴娅咬唇:“赫尔因希,我腿还没好!”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赫尔因希嗔道,往后退开些,让周围温度稍凉的空气在两人间流动。   戴娅放松下来,然后意识到赫尔因希的手却还在她身上没撤走。她该死的断腿,如果她没受伤,现在就能弄到Alpha出不了声乖乖睡觉。   ……前提是赫尔因希还会害羞且内疚地躲避她的触碰。当下点着了这小殿下,引火烧身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Omega有点颓丧地认输,甚至开始后悔刚刚一时嘴贱。   “这是所有问题里最简单的吧?你说了多少次你会告诉我……”赫尔因希叹了口气。   要她回答什么,控制不住还是舍不得她?   “……我也说过你猜的都没错了。”她无奈妥协,转开目光,“赫尔因希,别闹我了,睡觉好不好?明天可能会很忙。”   晚饭过后,两人的确有过这样一段对话。赫尔因希眯眼,唇角带了笑,语气却还委屈:“好啊,是你说的当然都好。”   房间里陷入沉默,直到戴娅咬牙:“你手拿开。”   “不好。”   “……”   “叫我赫尔我就放开。”赫尔因希笑出声,“你叫我的时候我好开心。”   闻言戴娅也微勾起嘴角,想到还在她腰上的手又迅速压下笑容,冷声:“不要。”   “为什么不要。阁下,很晚了,明天还要忙呢,两个字而已,说完休息。”   “你不乖了。”戴娅扯着她的手一点点从自己衣服里拉出来,用力甩回她身上,“不叫。”   赫尔因希没反抗,笑吟吟躺回去。   她是不乖了。不乖又怎么样,没见着Omega半点不喜欢她。   她合上眼。睡眠来得很快,甜且安稳。   *   艾洛威特上的气氛却非常压抑。为了处置剥离出来的各类敌方舰艇并且救回戴娅,柯丽尔和保密层的一众船员已经不眠不休地工作很久。   跟在赫尔因希身后的第一批援军一直和艾洛威特保持着通讯链接。戴娅出事,她们几乎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内奥米和拜尔号上生还的几人都直接见证了意外发生,Beta在通讯里抽抽噎噎地说完全程,她身后站着的翰恩点头,确认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当时柯丽尔怔愣着,说不出自己是伤心还是愤怒。不过理智很快回到她身上,防人之心不可无,预防引起负面舆论和不必要的麻烦,封锁消息的决定几乎在下一瞬间就被发出,这件意外被彻底隔绝在保密层上。   好在,戴娅说那段“遗言”时,内奥米也在赫尔因希身边,记住了舰长阁下在的坐标范围。柯丽尔当即决定,不管舰长阁下是死是活,都必须把舒泽星翻个底朝天。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阁下才没那么容易出事。何况还有那不顾纪律冲下去的家伙。副官咬牙,却也希望赫尔因希已经找到戴娅。根据几人的叙述,机甲解体实在过于严重,修复可能性基本为零,赫尔因希驾驶拜尔号下去,两人起码有交通工具。   艾洛威特号不能接近舒泽星,其他舰艇也都不能跃迁,现在舒泽星边上的所有舰艇撤回再派出,到达位置需要两天到三天,实在太耗费时间。柯丽尔同亲卫的其他几位元老商量过后,决定直接在舒泽星附近寻找小行星建立暂时停泊港,半数舰艇先行返回,派送资源舰艇来维持泊港运作。   同时,她组织了二十几艘精锐舰艇的搜索队,直接对舒泽星开始投放。谁知道舒泽星竟然搭载了两座轨道炮。一艘舰艇甚至还没靠近大气就被轨道射线损毁了引擎自爆。试图建立的直接通讯也不了了之――显而易见,舒泽星上不仅有轨道炮,还设置了讯号屏障。   简直像个军事堡垒。   一来二去,再加上援军的问题,柯丽尔已经隐隐猜到是谁在作怪。位阶第二的诺瓦德舰队和舰长诺瓦德――既有南方联盟的识别代码,又非常亲近英格丽德星系,更可能和瑞德普尔有联系。   只是诺瓦德看上去很务实,这几年也都在第二第三的位置安分守己,为什么突然发难?她正打算收集证据找诺瓦德对峙,却被尼斯诺堡传来的消息气到脸红。   南方联盟的位阶制度决定了各个位阶的舰队有高度自治权,但这并不代表联盟内部没有约束出格者的体制。南方联盟的行政立法机构被称为自由议会,位置一般在现任位阶第一舰队的首都。每个舰队都有代表出席讨论联盟政治及经济,位阶前五的舰队有权组织召开紧急议会。议会规定,只要前三十位阶的舰队代表三分之二多数通过,就能对某一舰队的某议题提出弹劾。   前三十位阶的舰队代表三分之二多数通过通常极难达成,但只要弹劾程序开始,视弹劾议题不同,被弹劾舰队有时需要向议会上报几乎每一项在列的舰队活动。如果有违规,则被视为放弃当前位阶三年,在第四次排位时才会再进入备选池。   诺瓦德舰队的代表在戴娅和赫尔因希失踪的第二天上午组织紧急议会,下午带着各种音频和图片证据,指控艾洛威特未经议会讨论或许可蓄意损毁盟友国舰艇挑起战端,并“为全联盟的和平安全考虑”申请立即提起弹劾程序,封锁艾洛威特的一切私自行动,直到舰队配合全联盟解释清楚情况或做出补偿。   消息一出,别说其他代表,就连尼斯诺堡也完全不知情。可是他们马上都被说服了――因为媒体像见到香甜血肉的苍蝇一样开始报道瑞德普尔主军区军队向南压近的消息。   布吕克・纽伦贝格在新闻发布会上笑得狡猾又无辜也没说清楚原因,但身在尼斯诺堡的各个代表心中有数,完全被这条消息震惊。诺瓦德本人当天下午也公开声明,“希望昆尼希尔格阁下能够出面给出合理的解释,不要不顾南方联盟其他舰队的安危任性行事。”   他的语气像在教训小孩子。柯丽尔对此不屑一顾,但不少中立派完全被一系列消息冲昏了头脑。自由议会决定实行两轮投票制,首轮弹劾议案后给艾洛威特五天的辩解期限,再举行第二轮投票决定惩罚或处理方法。首轮议案擦线通过――从今天晚上十二点开始,所有在案的任务中舰艇消息都必须被登记在簿,否则艾洛威特将被强制除名。   好得很,撕破脸了。柯丽尔忿忿地想。没有位阶的舰队相当于失去了大多数经济和军事资源,规模再大也难以维持经营,更别说维洛列特已经连任位阶第一很久,放弃这些资源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艾洛威特内部的各种舆论也甚嚣尘上,但她完全没有闲心顾及那些。凌晨还有一场应急会议,柯丽尔趴在会议室的桌面上闭眼试图放松,却不能控制地乱想。   她不能对不起戴娅,也不能对不起艾洛威特。在全舰队最需要戴娅的时候,戴娅一个人把艾洛威特给撑起来了,现在就算阁下不在,她……她们这群跟在她身边、受她照顾多年的人也要保护好阁下的心血。   她疲累地抬起头来,揉揉太阳穴。   开门声响在她耳侧。柯丽尔以为是开会的其他亲卫进来了,“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先坐。”   “好久不见了。”身前桌面微微向下一沉,回她的是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柯丽尔倏然睁眼,看到散在木板上的卷曲黑色长发,顺着它们一路看上去,是Omega温婉的侧脸和秀丽挺俏的鼻尖。女性Omega坐在她身前的桌面上,双腿交叠朝她微笑。   她应该要起身和对方握手的,可柯丽尔实在没有力气了。Alpha靠到椅背上:“您好,克劳迪奥小姐。在这见到您……可真让我意外。”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写的时候终于不想睡觉了。这章质量自己满意。最近有空再回去改前头。   因为戴娅对着赫尔因希经常习惯性撩骚,结果这几章撩出事情来,她不敢撩了,所以换成赫尔因希来有持无恐地撩。   ――   克劳迪奥是凡妮莎,31章出现过。截止到现在所有重要配角都直接或间接地提到过咯,怕站错副cp的大家请见配角栏。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泱泱、已婚妇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白质前连合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1、情况II   凡妮莎挑眉:“意外?”   “……阁下对您可真纵容, 连保密会议室的授权都给您了。”柯丽尔转开脸。   Omega露出饶有兴致的笑,从桌面上滑下来坐到她身边,学她往后仰:“她宠我你还有意见了?”   “没意见。您开心就好……我没闲工夫跟您说这些。”副官打开个人终端确认会议流程。   “我还没饥不择食到和好朋友上床的程度。”凡妮莎隐隐翻了个白眼, “我来你们这有正事。”   “劳烦您出去好吗,这里是保密会议室,一会儿还要进行高层会议。”   威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阁下给克劳迪奥小姐的保密权限是七级, 经她许可,能够参加保密会议。”   柯丽尔:……???   她能进这个房间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自己一时没想到。   副官咬牙,凡妮莎吹了个口哨。   “为什么?”柯丽尔斜她一眼。   “我说过了啊, 我是来做正经事的,你偏偏不信。”   凡妮莎很早之前因为工作原因在尼斯诺堡暂住过。这段时间里,她和Omega统共没见过几面。就这几面,也大都是戴娅扶着凡妮莎醉醺醺地从尼斯诺堡的某间私人酒吧里走出来的场景。两个人牵手并肩,侧脸精致, 高挑漂亮,发丝交缠, 再加脸颊上些微醉意带来的薄红, 她都觉得她们下一刻就能够吻在一起。   柯丽尔一度感到非常诧异, 因为她从未见到戴娅有过这样亲密的朋友。但那时她才刚和戴娅有关系,不敢也不会问她俩到底是怎么回事。戴娅亦从来没跟她解释过……也没有义务解释。   事实上,就算是现在, 如果凡妮莎没有主动谈到, 她也不会问。这么长时间下来,她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戴娅的过去和这些背后与她相互牵连的势力,能猜到凡妮莎站在什么立场上。   不过,一次次去接戴娅看到这样的景象, 当时的她控制不住地嫉妒,终于一天晚上不知本分地狠狠发泄在戴娅身上了。阁下只咬唇默默承受她,可之后将近一年都没让她进过房间。戴娅最终原谅她,又碰巧她发情期,只好自己垂头丧气地去找抑制剂。   是的,戴娅虽然愿意同她在一起,却不会帮她过发情期。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能解放了却不能做,她清楚记得她的精神力波动幅度剧烈到了完全不受控制的地步。   熬到发情期过了,她出门放松郁结的心情,又在尼斯诺堡的纪念公园边看到了举杯对饮的两个人。副官当天下午恹恹地在心理诊疗室坐了三个小时,还顾着保密条例,啥也没和心理医生说。   什么都要憋着,她太难了。   这么一出过后,凡妮莎在接驳港和戴娅拥抱,毫不知情地回康拉德去,柯丽尔对这个姓克劳迪奥的人再无好感。   就算知道她和艾洛威特在同一阵营也改变不了这事实。   哦,更正一下,现在再加上一个非敌非友又看上去喜欢戴娅的赫尔因希,柯丽尔对所有从维洛列特来的人都没有好感。   “你能帮上什么忙?过来报道南方联盟的乱象,渲染一下瑞德普尔和南方联盟同盟崩裂的惨状,回去紫罗兰堡做政治宣传?”她冷笑。   凡妮莎愣住,“政治宣传?”   随即她反应过来:“那只是副业,最近很少去做了。”   她在紫罗兰堡主投影频道有一个每周采访的节目,有时会谈到各国关系,曾经人气很盛。最近工作重心转移了,合同又已经到期,自然就没那么注意那边,节目已经停摆几周,没想到柯丽尔竟然听说过。   “既然阁下让你留下来,你就留下来吧,”柯丽尔揉着眉心,懒得为难她,“只要别添乱。”   “怎么会。”Omega笑道,“您放心好了。”   您字咬得特别重。柯丽尔右边眼皮狠狠跳了跳。   会议时间临近,参加会议的保密层舰员和亲卫三三两两走进来。每个人脸上都有遮不掉的疲累和困倦,步伐都僵着。   凡妮莎坐在原位没吭声。Omega妆容精致光彩焕发,一点都不像一屋子熬了不知道多少夜的其他人。于是每个人进来都先有些奇怪地直直瞥向她,换到她一个大方得体的微笑,眨眨眼,才拉开椅子坐下。   柯丽尔看她这样,捂嘴咳了一声。   Omega朝她也笑笑,伸手过来在她背后轻拍两下。   Alpha从她含笑的眼睛里读出她略带嘲讽的言下之意:知道我很好看,但是别魂不守舍的,被自己呛到就不好了。   柯丽尔把凡妮莎的椅子往背对门的方向转了九十度,“都到了吧,开始会议。”   “中将,还有五分钟才能开始会议,环舒泽星基地还没接入通讯频道。”操作通讯设施的Omega抬头提醒她。   “那再等一下,准时开始。”   那边凡妮莎笑眯眯地又转过来了。柯丽尔又把她往投影屏的方向转,让她别干扰其他人,这回还牢牢按住了椅背。   凡妮莎转不动椅子,于是侧身,右手撑着下巴靠到桌边。柯丽尔收回手,头疼地按按额角。   凡妮莎和戴娅一样就像鸡群里的一只鹤,还是Omega鹤。Beta大抵都会有一两秒移不开眼,更别说受到Omega自然吸引的Alpha。   但两人又不大一样。戴娅要是只收起翅膀的高冷鹤,凡妮莎就是只去哪都要振翅炫耀羽毛的讨人嫌妖精鹤。   就算她和戴娅私下相处,舰长阁下也很少对她笑过,怎么都是那副闷闷冷冷的样子,久而久之主舰上的人对她又敬又怕,别说盯着她看了。凡妮莎呢,本来就是陌生面孔,人家盯着她看她要看回去不说,还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的。   别人觉得她大方庄重善于交际,但一想到这么个人莫名其妙冒出来转移注意力,柯丽尔就很气。   好在会议开始之后,灯光暗下去,她也就没那么明显了。   翰恩坐在投影另一头上首,下来是拜尔号上的幸存者和其他驻扎在附近的高层舰员。柯丽尔这边的上首空着――这个位置总是戴娅的。   柯丽尔开口:“我想你们都已经知道现在事情的严重性。下午两场会议做出的草案暂时作废,我们需要在弹劾流程的许可范围内找到进入舒泽星的办法。”   “还有怎么处理五天以后的听证。”凡妮莎补充道,“自辩听证这场仗打得好,我们不仅能化解危机,还能把诺瓦德拖下水。”   柯丽尔楞了一下,然后点头。Omega说的没错。   翰恩接着说:“现在诺瓦德提出的质疑主要有我们隐瞒交易和蓄意挑起战争两点。隐瞒交易这件事情无可辩解,但挑起战争这件事情有回旋的余地。   “多亏阁下先见之明,当时所有的谈判记录和对话都有实时影像。我们可以剪掉不必要的部分,足以证明交易是在南方联盟境内发生,瑞德普尔先挑起祸端。”   “这又引出了两个问题,”柯丽尔质疑道,“承认失事过程,万一对方接着询问有关于阁下下落的事情怎么办?再者,我们要怎么处理有关交易目的的问题?这是八级保密材料,只有几个人能知道。”   桌边在投影键盘上迅速打字的一个Beta抬头说:“我认为交易目的借口很好找。诺瓦德既然没有直接爆出所谓真相,就代表瑞德普尔也对他们有所忌惮――甚至没有告诉他们真相。”   另一个Alpha点头:“找一个利于舆论的借口很容易……通讯组可以连夜和尼斯诺堡方面联系。”   柯丽尔接着问:“阁下的下落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这不是简单的借口能解决的,”翰恩皱眉,“就算阁下生病卧床之类的,也不可能不为艾洛威特发声。”   如果承认戴娅失踪,等于是在向整个南方联盟宣布他们失去了主心骨。自由议会里他们的盟友不少,可墙头草也不少。如果这些人认定艾洛威特已经失势转而投靠其他位阶,对他们来说可能是致命的。   议会就是个一票之差能够确定生死的地方。   “你们怎么说?”柯丽尔环视一周。几个人正在做笔记,其他人在凝神思考,但许久都没有人回答。   “诸位如此纠结的话,我有个建议。”凡妮莎压低声音,显得沉稳,“把矛头转到诺瓦德身上。”   “反咬诺瓦德一口,说他绑架了阁下,接着……反向提起弹劾,质疑诺瓦德舰队恶意挑拨关系,伤害联盟内部平衡。”   闻言,柯丽尔微微睁大眼。翰恩问道:“有可行性么?”   他不认识坐在柯丽尔身边的这个人,只隐隐觉得眼熟。她既然能进到保密会议室就必须有戴娅以前的授权,此刻也不是纠结她到底是谁的时候。   “这之间把握分寸很重要,”凡妮莎解释,“诺瓦德的话半真半假,我们也只要半真半假地说……只要你们不介意你们所谓的阁下的面子。”   凡妮莎说的很明白:她不是艾洛威特的人。她话音落地,室内所有人的视线,再加上通讯那头所有人的视线又都聚焦到了她身上。   “这样一剂猛药下去,诺瓦德的人措手不及应该也不敢说什么。艾洛威特要求立刻开始投票,把墙头草们都薅回手里――”   “诺瓦德舰队再胡搅蛮缠,就干死他们。”   Omega嘴角上扬,说完最后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柯丽尔:想阁下   赫尔因希:不你不想,人在我怀里呢   凡妮莎:不你不想,人在赫尔因希怀里呢   戴娅:不你不想,我也不想你   副官太难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泱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2、情况III   会议结束之后, 舰员们陆续离开,翰恩那头也关掉投影,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凡妮莎和柯丽尔两个人。   柯丽尔瘫在椅背上, 眯起眼小憩。   “戴娅那边怎么办?” Omega却不放过她,追问。   自辩听证再加上两边同时提出弹劾,能打击到诺瓦德, 却也无可避免地变相延长了整个过程延续的时间,也提高了到舒泽星寻找戴娅的难度。   他们不清楚戴娅和赫尔因希现在的景况, 但两个人活着的话,大概也已经离开了原来在的坐标, 盲目寻找无事于补,又不能在听证监察的过程中大规模将军队进驻舒泽星――这样太过于明目张胆,无疑在告诉其他舰队艾洛威特和诺瓦德之间除了这次罅隙还隐瞒着些什么。万一引出事端,又少不了一番耗时解释。   如果诺瓦德方面的行动也被限制住,也只能保证他们不会在星际上有大动作。弹劾流程中规定舰队要上交在任务中的相应舰艇情报, 却没有规定不能再任意一个星球的大气层内进行动作。舒泽星名义上属于诺瓦德舰队,艾洛威特对于这个星球白雪皑皑下掩藏的事情鞭长莫及。   “您又有什么高见?”柯丽尔撑着扶手起来, 皱眉问。   凡妮莎抱臂, “这件事情让FOL来做。”   “你们别多管闲事。”   Omega听出她话语间的不耐, 回道:“多管闲事?柯丽尔,你是不是忘了谁被你家舰长连累的现在也在舒泽星生死不明的?”   Alpha咬牙,声音压着怒气, 像野兽低吼:   “第一, 那家伙是自己非要跟着下去的,戴……阁下没有连累她;第二,这件事情本来就该艾洛威特来负责,你们少乱干涉;第三, 两个精神力S级的人客观来说不可能这么容易死掉;第四……”   “嗯?”   “您太吵了,别管我,回房间睡觉可以吗。”   柯丽尔可真的太久没这么气势汹汹地吼过谁了。一串话说完,她连着咳嗽了好多声才放缓呼吸。   凡妮莎咋舌,一时不知道该说啥。她起身往门口走,半路又突兀地停下了。   柯丽尔说赫尔因希是追着戴娅下去舒泽星的?   Omega想到什么,惊讶地睁大眼,侧身,半怜悯半感叹地拍拍柯丽尔的肩膀:“这么多年了,你可真辛苦。”   柯丽尔避开她,连个眼神也不给,只挥挥手示意Omega快走:“明天我再找您谈。”   所以现在快滚吧。   于是凡妮莎耸肩,出门前不忘留下一声哂笑。   *   来舒泽星的第三天早上,天光大亮,风雪初停,赫尔因希被窗外的嘈杂吵醒。   军人纪律大概也抵不过昨天下午和晚上颇费心神的亲昵,两人都睡过头了。   一缕阳光从窗帘缝隙间打进来,赫尔因希能看见空气里懒散飘荡的几点尘埃。她顺着那道光柱往下移动视线,看到她身边舰长阁下流泻了满枕头的柔顺黑发和藏在阴影里的睡脸。   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闭上,Omega醒时拥有的气质好像就随之崩塌。戴娅的五官和大多数维洛列特人一样非常立体,但是嘴唇削薄,只肖一抿就显得凌厉无情。   然而她睡着时这线条放松下来,柔和温婉,像只在锦缎上静静发光的珍珠。   赫尔因希俯下身凑近,能看见她密长的睫毛正在微微掀动。   她要真是自己的Omega该多好。   戴娅肯定已经醒了。赫尔因希满脑子都是Omega那双唇,却顾及自己还没刷牙,只在她眼皮上印了两个吻,下床洗漱去。   Omega睁开眼,埋进枕头里发呆。   自己绝对睡迟了不说,好像还被Alpha占了便宜。   哦,昨天这小混账占的便宜才多呢,手都伸进来了。   这一切的来源好像都是自己亲了她一下。   不对,是因为自己嘴贱问赫尔因希要不要和她一起洗澡。   谁知道赫尔因希怎么突然就可以了呢,以这人的性格,难道不应该规规矩矩把她抱到浴缸前,理智分析一下她自己洗澡的可行性,然后礼貌地退出去,再自己想办法消火吗?   ……赫尔因希没有过Omega,接吻都不知道张嘴,大概也不知道怎么消火。   真是什么都得教。她耳边好像响起赫尔因希带喘的低语,用气音轻笑一声。   戴娅伸出手对着那道光灌进来的地方,看自己的掌指。昨天她脑袋里那根弦啪的一声绷断之前,小殿下正在亲她右手。   唔,那颗紫宝石其实很好看的。做戒指大小也正好。   浴室里水声停下,把她拽回现实。舰长阁下闭上眼叹气。   疯了。她把赫尔因希逼疯了,现在自己也不正常了。   赫尔因希挟着水汽走过来,刚洗过脸,额角碎发还湿漉漉的,坐在床沿朝她勾起唇角。戴娅还没来得及蹙眉,就见她撑身在她两侧,小心不碰到她的伤腿,脸压下来。   戴娅用刚刚伸着的那只手捂住她的脸。   掌心里能感觉到赫尔因希抿了抿唇。Alpha委屈地退回去,“早安,阁下。”   戴娅收回手:“在别人面前不要亲我……”   “这里又没……”赫尔因希话说一半,听到下半句。   “……亲我之前先问。”   “哦……”   要是赫尔因希有尾巴或者耳朵的话,此刻肯定都是耷拉着的。但是她很快反应过来,又问:“那我可以亲你吗?现在?就一下?也没别人?”   “没刷牙。”戴娅的声音淡淡的。   “刷了!”赫尔因希捉着她的手亲亲她手心。   “……你当我不在意的么?”Omega给她逗笑了。   赫尔因希恍然大悟,是Omega自己没洗漱:“我抱你去?”   还是别了,昨天抱一次就出了这么大问题。戴娅摇头,赫尔因希没坚持,估计也猜到她在想什么:“那我去拿早餐。”   赫尔因希开门出去,先拿雪铲把台阶上下堆积的雪移开方便通行。远处的吵闹还没停歇,她探头去看,大概是沃尔特的妻子回来了,因为那家门口有四个人影,三高一矮,小孩儿正绕着一个女人欢呼雀跃。   她先去隔壁拿早餐。   “你可来的真早。”Alpha开门,倚在门框上,语气里带点嘲讽,“人生地不熟的还有心思谈情说爱,真不愧是大殿下。”   “希尔吗?抱歉,你要稍等一下了,” 艾萨克探头出来,“今天实在是有点迟,我已经在准备午餐,你和你姐姐早午餐一起吃怎么样?”   赫尔因希挑眉看看罗克珊。Alpha耸耸肩不置可否,她只好回:“不好意思,我实在没想到我会睡到这么迟。”   “没关系,稍微加热一下就好了。”艾萨克笑声清脆。他没让赫尔因希等很久,端着一托盘新鲜面包、芝士和浓汤出来,竟然还有一碟沙拉,“朵拉今天早上回来,给我们带了很多新鲜食材。”   蔬菜、青瓜和小番茄的确水灵可爱。赫尔因希道谢。   舰长阁下在餐桌边上闲闲坐着,见赫尔因希推门进来,感慨道:“在军区起这么迟是要罚跑的。”   “怎么,养伤生活太松散,不适应?”托盘稳稳放在桌面上,赫尔因希给她放好盘子和刀叉勺子,“你真是好像闲不下来似的。”   舰长阁下眯起眼睛:“我不仅闲不下来,还很想罚你。绕机库一百五十圈?”   赫尔因希深吸口气,意识到她可能就是在开玩笑,平静回答:“回去之后你想怎么罚我……就怎么罚我。在哪都行,绝不反抗。”   她又把两人带回了很久之前,因为戴娅想起来当时自己在穿梭梯里“罚”Alpha的事情。   她思绪飘的有点远,没注意到赫尔因希又凑过来了。Alpha在她身侧站好,倾身过来,两个人几乎鼻尖碰鼻尖,然后问:“现在可以亲你了吗?”   这还没完。   Omega咬唇,“你怎么……”   “不知道,可能憋太久了。” Alpha认真思考着回答。   戴娅:……   舰长阁下到底没答应她。食物都很新鲜,但两人都有些食不知味。匆匆用过,赫尔因希再拿回罗克珊和艾萨克那里。接着沃尔特带着朵拉过来拜访,两个孩子也都跟着。潘妮还是老样子,奥利维亚因为母亲在好像稍微能够放开一些了――她甚至在问好时和赫尔因希拥抱了一下。   下午,赫尔因希再次向罗克珊借雪地车出去拿影像资料。夜视拍摄有些模糊,但仍能够清楚辨认出诺瓦德的军队制服。猜测得到验证,两人终于能够开始有针对性的做规划。   尽管如此,在舒泽星、特别是这几座木屋在的地方,根本没有网络和电视连接,连个人终端都接不上星际网。为了戴娅的腿伤和未来计划,两人打算第四天早上和朵拉一起,搭她的雪地车去城市。   朵拉还有些个人事务要办所以不是特意去镇上,但潘妮知道以后双眼发光地想要去,罗克珊知道机械师的地址,而赫尔因希需要一个――或者很多个向导。最后一行人干脆都准备南下,先进城再做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我困了,又要去睡了。   凡妮莎站在赫尔因希这边更多一些,但是她要帮戴娅处理烂摊子,所以没去找赫尔因希。   ――   赫尔因希上面没有哥哥姐姐,下面有个弟弟,所以外人会叫大殿下。戴娅和其他人叫她小殿下是种昵称,带点你在我心里长不大的宠溺意思。   ――   脑海里一根弦绷断这个形容有个很贴切的英文说法,只用一个单词就能完成,叫snap。   我写这句话的时候脑袋里跳出来的就是That's what she was doing when she snapped.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泱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3、争吵   深秋, 饶是紫罗兰堡也逃不过寒气的侵袭。面前府邸前院里几棵树木落叶簌簌,风透过窗缝涌进来,如泣如诉, 像是被折磨到奄奄一息的人发出的哀嚎。   世事流转,谁能不受折磨呢。   艾瑞关上门走回餐桌边,放下手里的热巧克力。脚步声自楼上响起, 她扬声问:“怎么样,她肯下来么?”   “……”Beta沉默地摇摇头。   雷娜塔手里端着托盘, 晚餐搭配均衡色泽精致,只是已渐渐凉了, 不再冒热气。   “这都一整天了……唉。”艾瑞揉揉太阳穴,“总不能什么都不吃吧。”   “不然您上去问问?”雷娜塔抬头觑她一眼,小声问。   “你不知道我们吵架了吗?…她大概还没消气。”Omega苦笑。   这场争吵不是从当天下午开始的。准确来说,从赫尔因希失踪的消息传到紫罗兰堡开始,两人之间就像一根渐渐绷断的线。安卡对她越来越低气压, 态度回到最开始不熟悉她的时候,甚至根本懒得理她。   艾瑞知道首相为什么这样对她, 但她自己也不好受。这半个月来, 就算知道了赫尔因希的下落, 自由党和皇族的行动也未曾放缓半分。从一开始怀疑元老院做小动作到后来知道元老院的内线消息、隔离元老院和外界的接触并持续拉拢新旧贵族,艾瑞一边要遵从赫尔因希的旧令,一边要做好和洛伦的交接工作把控帝星亲卫舰队和舒尔茨号的运行。   赫尔因希的原话是,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 让艾瑞务必在保证完成本职工作的情况下照顾好她的家人。后来赫尔因希失踪之后洛伦召见她,她便把这番话说给皇帝陛下说了。洛伦轻笑,然后让她照顾好安卡就行。   “那孩子风一吹就倒,何况赫尔因希是她几乎半个世界。”   艾瑞不信。安卡看上去沉静秀美很有魄力, 不像是病弱的人。   她确实也没在赫尔因希哪里听她说过关于安卡身体状况的事情,向雷娜塔求证之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才越发注意起Omega生活中的细节――只要淋一点儿雨就会揉着鼻子小声打喷嚏,非常容易着凉,更别说时不时撕心裂肺的咳嗽,让她听着都难受,只好更顾着她。平常这些事情都是雷娜塔负责的,但艾瑞现在几乎全权代表赫尔因希,和安卡说的事情涉及洛伦时不时的交代与军部决策,日常又要一起去很多部门。并不是信不过秘书,但两人大部分时间还是选择单独相处方便讨论,雷娜塔则负责处理其他事务。Beta一开始还很紧张,直到观察几天之后发现艾瑞很有当保姆的潜质才放心,等到Omega离开处理自己的事务后才会跟随安卡。   于是这段时间两人轮流照顾安卡。艾瑞从军部出来的日程就是去首相官邸或者紫罗兰堡内堡处理事务。如果是前者,她就会和安卡讨论清楚议案,做出回复,最后抽出自己的休息时间陪在安卡身边。   虽然最近所有人都抽出了自己的休息时间来加班加点,但事实上她并不需要这样操心首相。   从表面上来看,除开身体虚弱之外,安卡不缺任何一个优秀的政治领袖需要拥有的品质:口才极好非常健谈、人脉极广八面玲珑、认真负责推行政策,温婉的微笑也极具吸引力。即便她知道安卡是站在维德家的遗产甚至维洛列特的政治基础上经营竞选,可她毕竟是Omega,艾瑞将心比心能感受到她有多么辛苦,非常敬佩她。   可世界上所有人或许都裹着假面生存。Omega一开始瞒着她的本质在她接近并且获取对方信任的过程里暴露出来:安卡精神敏感又容易自责,几乎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她可以看上去非常乐观,向电视转播的观众侃侃而谈,转头又会在房间里哭到无法呼吸。   艾瑞想起赫尔因希对她什么都想做到最好,因此害得小殿下总受罚的事情。童年趣事现在像不详的预兆一次次刺着她,让她不受控制地感到心疼。   有时她都怕安卡会倒下去,可是她又想――   就算安卡倒下去了,估计咬牙爬也要爬到终点吧。   是这种动力使她成为了维洛列特历史上第一位政府认命的Omega领导者。可是终点又在哪里呢?到最后,她要往哪去呢?   艾瑞撑伞在接驳港等安卡的那次,看见对方苍白的脸和撑起来的笑,不止一次想要搂紧她。   各种情绪在脑袋里来回交织,可艾瑞终究不知道Omega到底在想什么。   对她束手无策。   洛伦说的前半句话她理解了,后半句话她却没懂――直到昨天赫尔因希失踪的消息传到紫罗兰堡。两人踏出紫厅沿着走道去停车场,也是接近花园入口的地方,安卡突然止步,“我让雷娜塔来接我了,你最近辛苦,不用再在我这忙前忙后的,先顾好自己的工作。”   艾瑞怔住,安卡抬腿就走,她追上去,两三句话就开始争吵。   具体说了什么艾瑞记不清楚了。她只很惊讶安卡这样的人真的生气起来竟然也能那样尖锐地指责自己没有履行职责――Omega的下唇被她自己咬得艳红,浑身都在发抖,接着她扶着墙又开始咳嗽,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似的。   只是副官很快就理解了情况。或许首相根本就不在生气,而只是过于焦虑自责,却还记着两人各有各的任务,不想耽误她。   她伸手想去扶安卡。对方神经质地推了艾瑞一把,没想用力,但副官没站稳,后脑勺砸在墙上咚地一声响。她揉着后脑听到脚步远离的声音,再抬头时首相已经先离开了。   艾瑞怏怏地回军部处理好事情,觉得这半个月并肩奋战像张纸,被安卡揉成一团,轻轻松松扔到废纸篓里了。   想归想,第二天她做完汇报,担心Omega,转头又不要脸皮地去敲首相府邸的门。   雷娜塔迎她进来,两人用晚饭时安卡没下来,她才知道对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整天了,从昨天中午到今天晚上什么都没吃。   艾瑞立时想到首相本就愁人的健康问题。秘书上去送了几趟饭,说尽了话也没把人给劝好。两个人消停不下来,火急火燎的在客厅转圈儿。   秘书的话把艾瑞拉回现实:“您不试试也没别的办法了,大不了就是被阁下再赶下来……”   Beta把放在恒温餐盒里的饭菜又拿出来一份,塞到她怀里。艾瑞头疼地接了,叹气,迈步上楼。   “……首相阁下?”她站在门口,小声说,“是我。给您送饭进去可以吗?您生气也不能坏了身体,多少吃些吧。”   府邸内部的网络通过紫罗兰堡中央网陆和安卡的舰艇相连,也搭载智脑。她说话多小声,智脑都会帮她转达到位。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吃闭门羹,谁知道门在她面前直接划开。她进去把饭菜在沙发小几上放好,左右找安卡,最后在床上看见隆起的一小团人形。   艾瑞凑到床边,看见首相蜷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来,眼眶红了一圈,眼睛里隐隐还有血丝。看到来人只眼睛转了转,也没说话。   就一天而已,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这人看上去就像碎掉的瓷娃娃。副官似乎就要窒息。她犹豫一下,手搭到她左肩,缓缓地拍她,哄小朋友睡觉似的:“您还好吗?”   安卡抽抽鼻子没说话,只脸往她那移了移。   “坐起来洗漱一下?”副官问。Omega嘴里嗯了一声,攥着被角不放。   安卡闭了眼睛,从嘴里逼出字来,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从皮肤上磨过。   “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她断断续续地说。   “那是意外。”副官轻声笑:“您怎么会故意推我。”   “我跟您保证我原谅您了,您也原谅我好吗?起来吃点东西。”   安卡用手臂撑着身体,终于动作缓慢地坐起来。她披着毯子呆呆坐在床上,艾瑞叹气,伸手过去捞着她,把Omgea柔软的身躯紧紧拥住。   深秋里的暖不是房间里适宜的温度,而是面前人的体温,还有她身上浅淡的柠檬香气。   首相又抽抽鼻子。艾瑞低声哄她:“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嗯?别拿自己出气。都会好的,她会没事……”   艾瑞也哽住了。话堵在喉咙,说不出口。   没人知道赫尔因希到底好不好。客观来说,掉到这样状况恶劣的小行星上真是凶多吉少。   不管是她们还是戴娅那边,总归是搞砸了。   “她会没事的。”安卡额头抵在她肩膀上,哑着嗓子给她补完后半句话,又说:“我知道。艾瑞,你告诉过我不知道多少次了。我知道。”   安卡看不见副官的脸,但能听到细细的啜泣――她把艾瑞也给弄哭了。她跪起来,毯子从身上滑落下去,连带着拖走她背上松垮挂着的睡袍,露出一大片细致的肌肤。这样的姿势让她比副官要高一些,看起来像是她搂着艾瑞,而不是艾瑞搂着她。她低下头在副官耳边说对不起。   艾瑞埋在她颈窝摇摇头。两个人分开,彼此都狼狈得不行,副官伸手红着脸给她拉上睡袍系好,安卡下床往浴室走。   虽然收场有些可笑,也许这一茬就此揭过了呢。艾瑞委顿在床上抹抹眼泪,丧气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紫罗兰堡的城叫紫罗兰堡,紫罗兰堡的皇宫是个城堡,也叫紫罗兰堡。我怕大家会弄混,加了个内堡。我还用过紫罗兰宫,但反正就是赫尔因希老家。   啊还有,首相不是喜欢赫尔啊,她真的把皇帝一家当家人。最近提副cp们很多,因为错过时间点就触发不了事件了。   ――――   昨天绘画课在花园里写生,教授也不知道草坪上有sprinkler(就是浇花草的那种自动喷头)画到一半sprinkler开了。   整张纸湿了半张。还是木炭条画。   太难了。   不过大家好像都湿了,不少我一个(咧嘴笑)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泱泱、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零零四 10瓶;RK800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4、嘉里   早上醒来, 赫尔因希一行人启程前往南边的小型城镇嘉里。连续多天的大雪终停,Alpha打开门,深吸一口爽冽的空气。   她清理干净走道上的积雪。罗克珊把车停好, 将整理清楚的行李往后备箱搬。几个人并没有打算去多久,所以行李也没很多,肯快就都搞定。那边沃尔特也开车出来, 向她们招招手示意。潘妮在后座扶着颈枕往后看,小孩子满脸都是兴奋, 奥利维亚黑着脸把她扯回座位上系安全带。   赫尔因希看她上车发动,反身去屋子里, 先拿了行李,再搂着戴娅腿弯把她抱出来。Omega长手长脚在她怀里呆着,骤然呼吸到冷气,皱了皱脸。   “就两步路,稍微忍忍。”赫尔因希看着她, 觉得有些好笑。方才自己想着戴娅应该也怕冷,试图把衣柜里最厚实的一件大衣给戴娅披上, 换来了舰长阁下一个白眼外加一句吐槽。   说实在话, 那件衣服虽然是最厚实的, 也并不很厚。穿上仍能很好显示出Omega姣好的身形。赫尔因希不懂她为什么宁可冻着。   “穿那么多移动都不方便。”戴娅抬头看她,“而且你一会儿都得脱,何必多此一举。”   “哦?”赫尔因希挑眉。两人这时候在车侧, 路面弯折的角度遮住了沃尔夫一家的视线, 艾萨克也还没出来,罗克珊盯着仪表盘。Alpha微笑,不着痕迹侧了侧身,“我想亲你。”   舰长阁下戏谑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笑瞬间转成愕然。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赫尔因希好整以暇地把她往上托了托,吻就盖下来,趁Omega在她怀里反应不及,顺带压进去掠了一圈才迅速逃离。   “我好像还没说我答应你了吧?”风吹着有点凉,她伸手抹掉唇边湿意,皱眉看着赫尔因希,“你……”   “唔,这种紧急情况需要特殊判断,免得错过最佳出击时机,您说是不是?”   戴娅:……   她当然不能说是,但这好像还是她哪次采访里说过的原话。   Omega沉默着把脸转到她怀里去,“怕了你了,快点走。”   “唉。”赫尔因希微笑着应声,把她扶到座位上,再关好车门。接着她回到另一边上车,圆满完成人形轮椅的任务。戴娅全程都没看她一眼。   小殿下不管。小殿下心情很好。   艾萨克迟迟没出来。她想到昨天去找两人拿早餐的时候Omega那副样子,问罗克珊:“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了,那艾萨克呢?”   前狙i击手靠在车窗边上,闻言淡淡道:“还是他先猜出来的。”   她转身看着赫尔因希:“你们有隐藏的余地吗?制式军舰制式机甲,满身都是血,伤的那么严重,就算他没有先告诉我你们都是谁,看到你们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这不对劲。”   赫尔因希隐隐有些心惊。戴娅当时的情况的确不容她多想,也的确不可能不引起怀疑。但两个人透露出来的信息说少不少,说多也并不多。这个地方天寒地冻,又没有星际网链接,旁人要猜到具体身份只能靠一些隐约细节,需要非常大的知识储备量。   特别在对来人底细不明又有所怀疑的时候,还能够倾力相助,并且表现出一副全然信任的样子,医生的态度让赫尔因希想不明白。   也许戴娅和这家人也有什么渊源……?   她的视线和戴娅相会,对方朝她隐隐摇头。赫尔因希了然,正想说什么,舰长阁下又转头去看窗外一片什么都没有的雪原了。   “虽然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还是谢谢你们愿意帮忙。”   赫尔因希不熟悉他们,更不熟悉诺瓦德对星球的管制。但从她和戴娅降落在舒泽星的惨痛经历来看,这地方的领空管理像军事禁地,一行人救助她们,无疑冒着一定危险,她心里感激。   “利益互换而已。”Alpha的头转回颈枕上,补了一句,“不过……他很好奇,又觉得问不礼貌。你们两个……”   “什么?”赫尔因希问。   “没有。”她身边的Omega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不是。”   赫尔因希:??   戴娅很少有这么带着急迫脱口而出的时候。即便是在坠毁的机甲上,她的声音也是不慌不忙的。   罗克珊第一次在两人面前玩味地笑出声来。Alpha放松了身体,手虚虚搭在方向盘上,笑完了才抿唇道:“有趣。”   哦。小殿下才意识到Alpha方才想问什么,已经错过最佳回答时机,就没反驳戴娅。   戴娅说的也没错。只是语气太急,反而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她心情仍旧很好。   罗克珊看到艾萨克出来,下车给他开了车门。Omega坐好,和后排两人打了招呼,凑到自己的Alpha身边交换一个浅吻。Alpha非常愉悦地嗯了一声,启动雪车。   在维洛列特,赫尔因希生活中几乎看不到雪车。事实上,紫罗兰堡城市高度发达,全市城区都铺设悬浮轨道,当然也就只有悬浮车。除开少数禁空的区域――像是库格尔区、上西区和皇宫地带――大部分地方的飞行体系完善到禁止陆地车辆通行。   雪地车能够在未经铲雪的地面上轻便行驶,在长时间封冻的舒泽星非常实用,对于一辈子没见过几次真雪的赫尔因希来说着实新奇。   小殿下很快就意识到戴娅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因为雪地车里打着暖风。这些风争先恐后涌出来,暖和里让人昏昏欲睡。维洛列特温度平均,少有需要供暖的地方,顶多夏季打开制冷。如今一下到这种环境里,尽管温度并不很高,她还是觉得自己闷到缺氧。   赫尔因希看看前排两人和戴娅身上轻薄的衣服,无奈地脱掉外套,顺便觑戴娅一眼。舰长阁下还是那副样子,手臂支着下巴靠在窗边看完全相同的雪原景致。赫尔因希学她看了一会儿,只越看越困。   雪堆有什么好看的。舰长阁下怕是在出神想什么。   恩……还可能在闹脾气?   赫尔因希像盏瞬间通电的灯,连眼睛都亮起来了。   小殿下戳戳她的手,戴娅没理。她得寸进尺地把Omega的手牵在掌心揉弄。她体温很高,把舰长阁下稍显冰凉的手染得暖热之后还想越过她去牵她另外一只手。戴娅终于转过来,腰线挺得笔直,冷冷看她一眼,闭目养神。   赫尔因希退回去,把自己的个人终端打开。个人终端在舒泽星接不上星际网,算是基本报废,她本来想不带,省的多一个被人发现身份的把柄――现在她只庆幸她带了,至少还有点用处。   她用投影键盘打字:【你干嘛不理我~】   一个波浪线完了还觉得不够,赫尔因希又加了个猫咪趴着哭卿卿的本地表情。然后她用那只开着终端的手去戳戴娅。舰长阁下不耐地睁眼,看到她的讯息愣了一下,左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在她的键盘上按了三下。只三下,会是什么回复。赫尔因希抽回手,看到她那行字下面,戴娅回了个三个句点。   赫尔因希:……   【你别气嘛,我该等你让我亲你的。】她锲而不舍地又去戳戴娅。   Omega扯出一抹冷笑,终于好好回复了:【给我等着。】   【?】怎么不明不白的。等什么,等戴娅说可以亲了吗?   她还打算写什么,戴娅不着痕迹地往她这里挪挪,手顺着她脸侧滑下去钻进她领口,报复似的重重揉了她后颈,替她撩开挡住视线的发丝,同她眨眨眼。   赫尔因希脸发烫,双手往后一探把连帽衫的帽子戴上,倚在车角装睡。   罗克珊开了轻缓的音乐电台,和艾萨克小小声讨论着什么。车辆时不时会有幅度平缓的微震,装睡变成真困,赫尔因希的眼皮越来越沉,最终阖上了。   几人住的地方离嘉里并不远。半天时间,她们已经在相当繁华的中型道路上行驶。比起刚刚她们开出来的小路,这种道路经常被政府机构维护打扫来保证车辆通行,颠簸更少。   艾萨克转头,好奇地去看后排两人。Alpha睡得很熟,金发没扎紧,散落在颈枕边上。凌厉又柔美的Omega则捧着她的头一点点向下放到自己肩上,让她睡得舒服些。赫尔因希嘟囔了句什么,戴娅弯腰去听,然后微笑又宠溺地摸摸她发顶。   戴娅注意到艾萨克,抬头冲医生也微笑了一下。医生转头,捂着胸口,轻轻甩了甩隔壁爱人搭在刹车上的手。   罗克珊:……   没过多久,从天际线就能看见城镇的轮廓了。嘉里并不是个清洁发达的城市――它只比周围聚集的村落繁华一些。煤火熏黑的墙瓦让它看上去像宁静雪原上的一道伤痕――流血结痂却从未治愈过。   戴娅拍拍赫尔因希的脸,把她唤醒。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这个字数太正好了我不忍心多写。哈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暮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屮H艹 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5、嘉里II   赫尔因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她撒娇似的唔了一声,侧脸在她手心蹭蹭,才侧头看车窗里映出的城市光景。罗克珊和后方沃尔特的两辆雪车已经驶入进入城区的车流。   舒泽星日落很早, 此刻不过下午四五点的光景,天色渐暗。赫尔因希能看到渐次亮起的灯光。黑暗遮住了嘉里张牙舞爪的丑陋外表,各色灯光反而衬得街道非常漂亮, 像只潜伏在夜色里的怪兽,正用五彩斑斓的诱饵引旅人走进它的巢穴。   “队排的有些长, ”罗克珊翻出手表,“也正常。”   赫尔因希侧头往后看, 进城的车流远比出城的多。她好奇道:“周日来?嘉里有什么观光景点之类的么?”   艾萨克咂咂嘴。   Alpha听她问了,回答:“嘉里看上去很破的样子,却也算这破地方数一数二的大城市了。舒泽星首府在封冻季节几乎不可能开车到达,商人和旅行者都会选择这种供暖的中型城市落脚,舒服又好玩。”   说到最后一句话, 罗克珊颇为嘲讽地冷笑一声。   “好玩?”   罗克珊还想再说什么,艾萨克在边上给了她一肘子。Alpha听话闭嘴, 留下赫尔因希一头雾水。   前排两个人同时住口, 赫尔因希转头去看戴娅, 舰长阁下抿唇,最后还是低声解释:“……这里算是诺瓦德的地盘,娼i妓赌i博都合法。”   她侧脸的头发垂下来落在小殿下颊边, 看不清神情, 语气平淡。赫尔因希张张嘴,只点头示意她听到了。   戴娅这么一说,再综合刚才罗克珊给出的信息,小殿下猜都能猜到这地方是什么样的。   再细细想, 她浑身一个激灵,乖巧偎回戴娅身边。舰长阁下的手在她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她的头发,她便把头往后靠,很快又开始犯困,再睁开眼已经完全是城市的景象。   雪原都消失了――事实上,城市里因着装设大型温隔屏障的缘故,温度适宜,落雪很快就化掉了,在街面上化成一滩污水,又被人踩到四处溢溅。   街道上并不存在协调一致的灯光。光怪陆离的各色霓虹招牌取而代之,写着各种赫尔因希认识或不认识的字和图案。路边墙角堆着一两件垃圾是常事,车辆行驶艰难,电线杆和墙上偶尔能看到重复堆叠的广告纸。入夜没多久,街上已经熙熙攘攘都是人,墙边醉倒的人跌撞推搡成一团,互相扯着大打出手。   赫尔因希转开脸。   一行人在朵拉较为熟识的就酒店下榻。现在并不是旅游旺季,没有很多人,不需要预约也能及时入住。酒店并没有穿梭梯,她把Omega一路抱上楼的时候,能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眼神――不善又轻蔑的,又带着点垂涎。赫尔因希把Omega在怀里紧了紧,绷着脸一一回眼过去,把对方吓到移开目光。周围终于没人的时候,戴娅戳戳她下颌,勾着唇角笑。   于是赫尔因希也笑起来,开门进门,罗克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给两人定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她把戴娅放到床上,亲亲她的手,下楼去拿Omega的暂时移动工具和两人的行李。   小殿下原也没什么心情游览城市,毕竟她们现在不大清楚局势,担心不安全。刚刚那一出之后更不想往外走了。罗克珊和朵拉却过来敲门要出去买晚餐。微胖的中年Beta盛情难却,赫尔因希和戴娅打了个招呼,只得跟着走。   沃尔夫、奥利维亚和艾萨克都没跟着。潘妮是孩子,她家阁下腿断了不能出门可以理解,沃尔夫和奥利维亚或许要照顾小孩,可艾萨克为什么不出门呢?   朵拉在嘉里工作了很久,对餐馆、购物场所和景点都如数家珍。一行人进城经过的城区是嘉里最繁华的,边上就有不贵好吃的餐馆。热情的Beta一路介绍,手指在空中舞来舞去,话里带点奇怪的翘舌口音,赫尔因希听不大懂,只跟着一路点头。   旅馆里就显得安静乏味多了。罗克珊给几个人各定了一个房间。戴娅懒懒地坐着在翻个人终端里的本地书籍,一半听见门口有轻快的脚步声加上一连串儿敲门声。   她过去开门。潘妮见到她叫了声戴娅姐姐就往里扑。   戴娅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侧身避开,免得压到伤腿。   “你怎么来啦?”她问。   “奥利维亚老是不让我做这个不让我做那个的,爹地还站在她那边,我和他们认真的吵架了!”小孩子噘着嘴,腮帮子鼓着,分外可爱,“我不和他们好了,来找你玩。”戴娅有些想笑,看她那副气鼓鼓的样子,无奈道,“好啊,你要玩什么?”   “我也不知道。”潘妮靠着床坐下来,两只小短腿在地上踢来踢去。   小孩子闲不住又无聊,戴娅顺手开了电视。   城市里有是有网络了,两人的个人终端却都还内置艾洛威特的制式经晶片。如果诺瓦德对大型城市的网络做排查,军队制式个人终端的解析路径和普通个人终端不一样,非常容易被发现。购买个人终端又需要身份证明,两人需要先找到黑市之类的地方。   自己有腿的话好歹还能和赫尔因希一起。现在真是什么都拜托在年轻的Alpha身上了。戴娅苦笑一声。   电视闪了两下亮起来,默认是新闻频道。舰长阁下看到标题的一瞬间陷入沉思。她坐到床边上,直到小孩子柔软的手拉她衣角才回过神,那则新闻已经闪过去。   “你喜欢什么频道?姐姐给你调。”戴娅摸摸她的头。   “旅游频道。”说道自己喜欢的东西,潘妮的眼睛像是亮起来了,“我想看紫罗兰堡!”   戴娅一怔,“紫罗兰堡?”   “姐姐不知道吗,就是维洛列特的首都!有好漂亮好高的城堡。”   “我知道。”   “那姐姐,城堡里真的住着吸血鬼吗?”潘妮眨眨眼问她,“它看上去好旧了,是不是像爹地跟我说的那样,他们晚上还会变成紫色眼睛的小蝙蝠飞出来?”   戴娅:……   正在买晚餐的Alpha小蝙蝠打了个喷嚏。   “你看到的是旧堡。旧堡已经不住人了,你如果去的话,是可以参观的。人都住在紫罗兰堡里。”戴娅想想,回答她,“有没有吸血鬼我不知道,你自己去看看怎么样?”   “我想去!”潘妮欢快道。戴娅轻笑,给她调到旅游频道。频道当然不是所有时间都在放紫罗兰堡的纪录片――不过小孩子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终于消停下来,戴娅松了口气。   餐馆里比街上还要拥挤且吵嚷,开着冷气也压不住各种酒味和烟味。赫尔因希试图把自己塞进等待区失败,只好又退出来,看着朵拉往里钻去取餐,和罗克珊面面相觑。   “这里街上的Omega好像很少。”赫尔因希随口说。岂止是少,她一路过来,根本没看到一个Omega。再加上艾萨克没有出来,她更觉得奇怪。   “这地方Omega不配出门。”罗克珊摸摸灯柱,确认不脏之后背身靠上去,双手插到衣兜里,“有Omega的话,你很容易看到的。”   “为什么?”   Alpha手在脖子前横着比过,做了个颈环的姿势。   “那不是监狱里才给用的东西吗?”赫尔因希皱眉。   “不是防咬的,那另有护具。”狙击手嗤笑道,“这里的人就觉得Omega带出来,不扯个链子就不是自己的东西,会被别人上了。”   “反过来说,要是没扯链子,就是谁都能上的东西。标记了就是你的,不上白不上,”她补完最后一句,“这么乱的地方,也别指望警察,总归是危险的。”   罗克珊看她一眼:“艾萨克不会愿意,更别说那位。”   赫尔因希沉默。   “不过,她严格来说也不算Omega,想装Alpha也简单……”   她话说一半,朵拉拎着一大堆盒子袋子气喘吁吁地出来,分成三份递给两人。三个人一路往回走,又都是朵拉介绍城市的声音。   晚饭是各自在房间里吃的。Alpha先把小孩子送回去,两人在桌边坐下。饭上铺着一排小葱――赫尔因希抬头看戴娅一眼。   舰长阁下会意,把碗往前推,她趁着筷子还没用过把葱全挑了扔到对方碗里。戴娅收回碗:“你小时候可比现在好多了,什么都吃。”   “人是会变的。”赫尔因希淡淡道,“也许后来就吃腻了。”   Alpha看上去过于冷淡了。戴娅愣了一下,却记起来新闻里闪过的消息,改口道:“我刚刚看到新闻,艾洛威特和诺瓦德都进入弹劾流程了。”   “弹劾?”赫尔因希挑眉,“你们的篓子被捅出去了?”   “诺瓦德本地的新闻频道不能尽信。”戴娅回道,“但是一进程序,艾洛威特能够来救我们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外面的进不来里头的出不去,如果有第三方势力干涉会更容易。”   赫尔因希耸耸肩:“先见见罗克珊说的机械师再说吧。说不定我们能够自己出去呢?”   “你怎么了。”戴娅放下刀叉,坐直了问。   赫尔因希也放下餐具。   “没,我就是一直以为南方联盟是个比维洛列特还要开放平等的地方。”良久,她苦涩道,“这里跟我想的很不一样。”   “不管太阳多亮,总有光照不到的地方。”Omega沉默,小声回她,“尼斯诺堡会好很多。你要是想看,我带你去尼斯诺堡的纪念公园……每年年底都有聚会……情侣很喜欢去那儿。”   舰长阁下最后一句话说得太小声,赫尔因希隐约听到:“……你刚刚说什么?最后一句?”   戴娅转开脸。   明明遇上这种事情,身为Omega的她该是更难受的。可反而是戴娅在哄她。赫尔因希笑道:“谢谢你,我的阁下。”   “我只在陈述事实。”Omega沉声,却还是不看她。   怎么办,赫尔因希对自己说,我又想亲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最近太忙了。我掐指一算我大概三天没睡超过四个小时了,写东西都恍恍惚惚的。说是要赶榜最后也来不及,被小黑屋三周了哈哈哈   ――   这个项圈的来源其实是Justus Engelhardt Kühn的18世纪早期在马里兰殖民地画的肖像画Henry Darnall III。图画里的黑人仆役带着项圈,18世纪早期之后一直到美国内战结束第十三修正案公布,黑人都被视为白人的私人资产。   我一直在想Omega在ABO的大环境下代表现实世界的什么。说起来很简单,性少数群体,有色人种,女性,所有处在社会边缘的人,ABO的社会非常奇妙,它把社会的不公平全都集中到一种性别身上了――而这种性别的反抗是全世界平等主义者反抗的写照。   仔细想想很感慨,难怪这种设定是美国人写出来的,只有这样一个多民族国家经过内战、石墙暴动和女权运动的反思后,才会有这种意识和多样性来反射平等自由。   ――   哦。你们评论我还是看得到的,我之后会回哒~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瓜熊 2个;已婚妇女、泱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羽白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6、香气   赫尔因希也没错。从法律制度上来看, 南方联盟的确是个比维洛列特要开放的地方。但就像戴娅自己说的那样,腌H事儿在哪都不会少;这个边境上的星球,也许只是因为落后而将Alpha至上的丑恶放大了数倍。   同样的事情, 在紫罗兰堡可能会有,尼斯诺堡也可能会有。Alpha把Omega当私宠养起来,后者的一生就这样耗去了。   没有什么好因此失神的。虽然赫尔因希很显然不那么想。   夜深。赫尔因希依旧没睡。她坐在窗前的沙发上, 月光和各种霓虹灯光扭成灰扑扑的深蓝色从她发梢擦下来。   戴娅从床上下来,小殿下听到响动抬头看到她, 默默往侧面移了些:“您不用来陪我的,迟了。”   “我还不困。”她在Alpha身边坐下, 自然而然把她的手勾到手里把玩。赫尔因希一向体温很高,皮肤下奔涌的血液像在发烫,冬天凑近了非常舒服。   她说没关系,赫尔因希就真的不理她,只盯着地板, 怄气似的。   戴娅能猜到罗克珊说的话,小殿下大概又多想了。她攥着Alpha的手捏了捏。赫尔因希转过头, 指尖动了两下, 终究没抽开。   “我以为……我想的很对, ” Alpha咬唇,坦诚道,“我以为我都知道了。”   “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戴娅却给她说得想笑。   她以为Alpha听到小声会生气抽开手, 可赫尔因希垂头丧气的, 竟然默认了。戴娅叹口气,凑过去把她揽到怀里。   “我好生气,”赫尔因希继续说,“我……我该是下一任皇帝的, 你知道的,四十个星系两千四百二十三个星球,我以为搞定了元老院就……”   她顿了顿:“……你说得对。总有人会和我想的不一样,我能改变政治体制,我能把他们一个一个送进监狱,但我不能改变人心。我也知道我真傻,但我就是生气。”   “和他们无关。我就是生气。”   戴娅静静听她说。赫尔因希的声音越来越沉,像是在喃喃自语。   Omega摸摸自己的额头。她从赫尔因希逼着她喝酒的那个晚上就已经意识到了,但还是非常惊讶:洛伦和菲奥娜怎么会养出这么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   赫尔因希的那一腔热忱和她父亲几乎完全相反。   到底是还没被磨平棱角。   可洛伦当时那种态度难道就真的是对的么?   “你觉得艾洛威特怎么样?”她问。   “很好啊。你们舰队是我见过最好的舰队。”赫尔因希给她带跑话题,回答。   “最开始几年,所有事情也都乱的很。南方联盟鱼龙混杂,招进来的人意识形态都不一样,别说是建立一个今天的艾洛威特,就是想让他们尊重一个Omega都难。”   “就像你刚才说的,人是会变的,你曾经喜欢吃什么,可能后来就不喜欢了,这都没关系。可作为一个领导者,当人们看向你的时候,他们向你寻求观点和意见的时候,你要执著地往前走。”   “赫尔因希,现实是这个样子,不代表你要变。”   她推了下赫尔因希。小殿下带着疑问抬头,戴娅拍拍自己的大腿:“坐上来。”   赫尔因希脸色薄红:“做什么,你的腿还没好……”   “又不是伤了大腿,有什么关系。”戴娅说的无所谓。赫尔因希想了想,挪过去,分开膝盖跨到她腿上,却没完全压下去,这样舰长阁下的腿不会受力。   “我给你压一下又不会碎掉。外伤都好差不多了,别担心。”戴娅把她压下来。赫尔因希这下在她怀里和她面对面,腿夹着她腰腿,两个人腰腹几乎贴在一起,赫尔因希手不知道往哪儿放,歇在她肩膀上。   这姿势太羞耻了。她还在说正事呢,戴娅突然间这么来一遭,自己鬼使神差的还答应了。   赫尔因希无法思考,呐呐道:“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亲你,”Omega露出熟悉的坏笑,抬头去亲她,“因为这样亲你比较方便,你也体谅一下我的腿,嗯?”   赫尔因希不想反驳,也没有反驳权,Omega已经撩开她唇瓣闯进来。   Alpha全身都是戴娅熟悉的奶香。她含着对方交缠卷弄,手从她衣角伸进去把着她的腰。那块皮肤细嫩,隐隐能摸到下头起伏的肌肉曲线,被她的手冰到稍稍瑟缩,又很快放松下来。赫尔因希喉咙里嗯了一声,手勾住她脖颈,陷在她怀里。   呼吸间旖旎的暖意在升腾。赫尔因希很热――不是暖气的缘故,是身体里烧起来的热,Omega的热情把她也给点燃了。她撑起自己想要从戴娅怀里离开,下一秒又被这人按回来亲吻,她腰间的手锢着她,不让她离开。   赫尔因希微微喘着气,额头抵在戴娅肩上不敢去看她。两个人腰腹都贴在一起,Omega不可能没有感觉到她的反应。戴娅此时比起安慰她更像是在纵容她。她烧红了脸,轻轻去吻Omega的耳朵。   戴娅低笑,拍拍她的背让她坐好,温暖明亮的浅金色眸子看着她,盛满温柔:“赫尔,拜托你无可救药下去。”   只有你无可救药,才能够一往无前地做到底。   赫尔因希闻言怔着,最后点了点头。   戴娅摸摸她的脑袋,这回没阻拦她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赫尔因希不想显得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但她实在非常需要一个冷水澡。冰的那种。   再出来的时候戴娅已经在床上躺好了。霓虹灯招牌都开始渐渐熄灭,赫尔因希估摸着时间实在太晚,关掉灯光上床,很快入眠。   第二天早上她是偎在Omega怀里醒来的。赫尔因希试图静悄悄地起床,还是难免打扰到沉睡中的舰长阁下。但总归两人早上要先去诊所确定Omega腿的状况,戴娅也没继续睡。   赫尔因希去找罗克珊出门给三家人买早餐。朵拉在忙小孩子的事情,没跟着。两人走在街上时,小殿下想起昨天未完的对话。   狙击手说如果戴娅想要装Alpha,也非常简单。她有些好奇,买完早餐回来的路上顺带问了罗克珊方法。   狙击手看她的目光有点惊讶。赫尔因希耸肩:“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你去问她吧。”罗克珊把她和戴娅的那份打包袋递给她,笑得调侃,“她会告诉你的。”   于是赫尔因希在早餐前老老实实问了戴娅。舰长阁下愣在椅子上得有半分钟,接着小声笑起来。   赫尔因希:……?   “你过来。”戴娅招呼她,赫尔因希乖乖过去,在她身边站好。   “你闻到什么了?Alpha还是Omega的信息素?”   还能是什么味道。赫尔因希想起记忆里朦朦胧胧的玫瑰花香――   不是玫瑰花香。   带着甜的奶味和苍劲的木质香混合在一起,是她自己的味道。   赫尔因希往后退了一步,吐出个带疑问意思的单音。戴娅身上全是她自己的味道。   这种情况理论上是不可能的。如果Alpha和Omega双方有一方在发情期,另一方的信息素可能会被发情的一方遮盖掉,可也不会完全闻不到。   再说她们昨晚也没多……过分。   赫尔因希又想起戴娅按着她的头把她拉下来亲的时候。   那个时候好像也没闻到戴娅信息素的味道。   赫尔因希皱眉,终于开始觉得不对劲。戴娅是个没有腺体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是由后颈腺体产生的,据此推断,戴娅不应该有信息素,更不应该有所谓的玫瑰香。   戴娅在拆桌面上食物的包装。Alpha坐到她边上,问:“那我之前闻到的信息素是怎么回事?”   她心有点冷,不由自主地往不该想的地方想。戴娅没和她亲口说过,但她有柯丽尔,再有一个玫瑰味道的Alpha也不奇怪。   赫尔因希攥紧了拳,等她回答。   “你……”戴娅抬头,看她那副全身紧绷的样子,乐不可支地笑出来,“赫尔因希……唔。”   小殿下朝前倾,托着她后脑咬她唇瓣。舰长阁下给她闹得话都说不完整,推推她肩膀让她放开。她不放,戴娅也就懒得动作,由着Alpha恣意妄为。Alpha想要把她抱起来的时候才终于按住了她的手。   赫尔因希拉开距离,咬唇看着她,眼里水淋淋的,无辜又可伶的样子。   “是香水。”Omega平复了呼吸,回答她,“我都没有腺体,哪来的信息素。”   “……我一直以为那是你的味道。”赫尔因希闷声道,“我还记得我生日的时候你过来,我闻到的就是一模一样的味道。”   舰长阁下又开始小声笑。赫尔因希气闷地看她一眼,把椅子搬远了,开始拆自己那份早餐。   “我大概是对你着了迷。”拆到一半,她停手,对Omega认真地说,“从那时候开始,甚至是我不记得的更久之前……我就对你着了迷。”   戴娅愣着很久,笑容收下去,抿抿唇没有说话,只是耳根有点烫。   作者有话要说:我哈哈哈我没有看评论一下忘记更新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对了,石墙酒吧现在还在营业呢,广告语叫“每天晚上都是一场暴动”   ――   嗯,阁下今天很开心。非常开心。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家养柯基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7、嘉里III   Alpha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刀叉和瓷盘相碰清脆作响, 戴娅低头用餐,避开赫尔因希的目光。   小殿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戴娅的反应太有趣,她轻笑, 想到接下来一整天行程还很繁忙,及时打住了未出口的话。   两人一言不发吃完早餐,沃尔特和罗克珊已经等在楼下。艾萨克给了Alpha相熟医生诊所的地址, 沃尔特作为镇上学校的老师曾经和这位医生有过往来,便随几人去。艾萨克本人照旧没有出来。   赫尔因希下楼的时候依旧抱着戴娅, 这回没有明显吸引到那么多目光。许多人只是闲闲地扫过来――只在那张漂亮的脸上停留个几秒,又游移开了。   赫尔因希恍然。戴娅用的不仅仅是香水, 而大概是掺了玫瑰气味Omega信息素的混合香氛。这种东西很多年前就已经存在,价格虽然贵,以戴娅的身份也不难搞到。   可她既然能成为一个完全没有信息素的人,为什么还要装成Omega?   沃尔特给车子去掉温暖都市里不需要的零部件,帮赫尔因希扶着舰长阁下上车。戴娅蹙了蹙眉, 没对Beta充满善意的举动说什么。   三人上车,只剩下沃尔特拿着剩下的零件放回车库储藏室。赫尔因希看看前排的罗克珊, 小声问戴娅:“如果是你说的这样, 你为什么不直接不用香水……?”   罗克珊当然能嗅到空气里信息素的变化, 在前排投来揶揄的目光。赫尔因希没理她,只看着抱臂靠在后座的舰长阁下。戴娅挑眉,到一半又恢复了淡然的神情:“你最近问题可真多。”   她叹了口气:“你觉得没有性别、脖子上又有道口的Omega一共有多少?一旦给别人你是Omega的印象, 又有谁会故意来看你的后颈有没有伤口?”   戴娅说的是。如果对方能认定她是Omega, 的确对隐藏身份有帮助。   可舰长阁下威名盛传,早已不需要隐藏自己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甚至不喜欢做一个Omega。那这一切又是为什么?   赫尔因希清楚回忆起那段梦境最后那幕。雷电交杂,大雨倾盆, 少女的手止不住颤抖,惧怕却坚决地往下划动,皮肉绽开鲜血流出来,筋肉尽显的模样。   她以为过了这么久,梦境里的记忆该模糊了,这次却历久弥新地再回忆起来。赫尔因希像被噎着一样委顿回座位上,也不想再问。   戴娅转头,眯眼看她瞬间有些青白的脸色,猜不到Alpha在想什么。她犹疑半晌,还是探身过来牵了她的手。   冰冰凉凉的,像雨水浇在皮肤上。赫尔因希朝Omega勉力笑笑,闭上眼。   沃尔特这时打开副驾驶车门上车,也就正式宣告这个话题终结。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转,戴娅礼貌地回他:“她身体有些不舒服,可能过一会儿就好了,您别担心。”   “那就好。”Beta笑得爽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沃尔特就像他的妻子一样健谈。赫尔因希闭着眼听他唠唠叨叨些有的没的,脑子里像有无数幕默剧一瞬瞬闪过。   全是戴娅。   她在主舰上一度有过的、那种非常不舒服,又不知道缘由的感觉回来了。赫尔因希靠着椅背滑下来凑近戴娅,却没有闻到她的信息素味道――没有她用的信息素的味道。   焦躁且难过,甚至有些头疼。   这种感觉在几人到达诊所之后才渐渐减轻。赫尔因希松了口气,怀疑这是不是压力过大或者没休息好导致的。她最近的确没怎么休息,之前还天天担惊受怕。   诊所在城区外郊,温隔屏障在这里渐渐失效,地面上又开始有雪。她把戴娅抱进诊所。舰长阁下好像知道她不舒服,却也没多问,由着她沉默。   “艾萨克处理的很好,我这边能做的也非常有限。”医生写好检验单之后,把笔尖插回笔帽搁在桌面上,“这位……女士的身体素质非常好,应该愈合很快。你们那里有小型的检验仪吧?”她抬头看罗克珊。   Alpha点头确认,医生划掉检验单上的最后一项,“我给你们重新换一下比较好的支撑材料,到时候直接让艾萨克拆掉就可以了,方便些。”   戴娅点头道谢。   “医生,从现在到愈合大概要多久呢?”赫尔因希沉声问。   “两周,最多三周。”   取中间值,假设两周半时间能够让舰长阁下回复行动,以一个月为限,她们最后还有一周左右的时间。   赫尔因希深吸口气。她有必须要确认的事情。   趁着戴娅进去换支撑材料,她反身去找罗克珊。沃尔特正坐在门口端着个人终端看,她问过之后得到Alpha嫌诊所里暖气太足,所以去外头透气了的线索。   赫尔因希穿回大衣,出门,在诊所门口的长椅上如愿找到慵懒坐着的Alpha。   “你怎么不陪着她?”罗克珊见她过来,问。   赫尔因希扫开另半边椅子上的雪,坐下来,“我为什么要跟着,她又不是不能自己处理。”   “哦,对不起,她身上都是你的味道,又是我误会了。”罗克珊摸摸下巴,话里带点嘲谑。   “……是她说没有的。”赫尔因希的手肘撑在膝盖上,视线向下。   “你还真听话……”没头没尾的一句,狙击手听懂了,笑出声来。   “不提这个。罗克珊,你知道嘉里哪里有卖抑制剂么?”赫尔因希截断她的话。Alpha沉默两秒,接着更大声地笑出来。   赫尔因希捂脸。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你……哈哈哈哈……你还憋着……你怎么这么可爱……”   前几天在木屋里对她们冷言冷语的狙击手和现在大肆嘲笑自己的Alpha肯定不是一个人。赫尔因希恨恨想。   她就不该问罗克珊。   “你为什么不直接找她?”狙击手末了问,下巴朝诊所里扬了扬。   “你就告诉我在哪,我只是做个后备,最后不一定用得到。”赫尔因希没正面回答她。   罗克珊想了想:“诊所里可能有,但和医疗记录挂钩,购买一般需要证件,我假设你们现在是拿不到了。   “药店里管制会好一些,可……”   “嗯?”赫尔因希见她顿住,问。   “先确认一下,虽然我之前叫你大殿下你也没反驳,你是赫尔因希吧?”   赫尔因希:……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罗克珊继续说:“你是S级Alpha。我们这鬼地方,上哪儿给你找S级抑制剂?”   这个问题,赫尔因希并非没想过:“有A级的就够了。”   “一支不够多打几只。”   罗克珊的脸僵住了。狙击手花了几秒消化小殿下说的话,站起来:“你不会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别人这样说。”   “真到那个时候也没办法了。”赫尔因希点头,“我当然是认真的。”   “……你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罗克珊跺跺脚,抬眼望向诊所里头,“好像可以了。”   赫尔因希也站起来。沃尔特从门口露出半个脑袋,正向他们招手。   回去的路上一行人都很沉默。沃尔特有些困了,罗克珊安安静静开车,后排的两人也未曾开口。   吃过午饭后是午休。两人房间的门被敲响了。赫尔因希去开,狙击手和医生正等在门口。   “医生那边还好吧?”艾萨克坐下,软声问戴娅。   面对Omega的时候,舰长阁下的态度似乎都要软化一些,更何况艾萨克当时救了她。两个人真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赫尔因希愣愣站着,觑一眼罗克珊,对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我认识的机械师以前也曾是军人。”那边两人根本不理她们,罗克珊半晌后开始同赫尔因希说下午的事情,“他算是城里唯一的机械师了。当然不是说没有其他的,但说到修复舰艇之类的事情,只能找他。”   “我理解。”毕竟是这么个小地方。“把舰艇的故障报告和损毁概况带过去够么?”   “你有什么都带上吧。”那边艾萨克终于起身,罗克珊最后交代一句,和Omega离开了。   下午,一行人在郊区的某条小巷里找到罗克珊说的机械师。周围少有人影,所以这回艾萨克也出来了――Omega看上去实在是闷得慌。   机械师是个年老的Alpha,头发花白,长须蓄起,看上去非常像格林威尔人。   他拾起厚框眼镜带上,那边赫尔因希已经把损毁报告投影到桌面,打开交互模式。   “喔喔喔,这个型号的舰艇可不多见。”Alpha凌厉的视线从眼镜框下刺出来。   赫尔因希微笑:“是的,您觉得您能修吗?”   “有完全的零件报告么?”   “我有。”赫尔因希沉默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Omega推推她,在桌面上打开另一份投影材料。   “我看一下……”机械师低头去翻两份文件。或许是熟悉文本的缘故,他读的非常快,赫尔因希甚至没能扫一眼第一段,他就翻过去了。   “能修,但是有几个零件我这里没有。”Alpha读完文件,开口。   至少能修。赫尔因希问:“很难拿到吗?”   “这个燃油净化装置是南方联盟军用配给。”机械师指指故障报告里标红的一列字,“达勒区可能会有卖,但我也不确定,毕竟那儿有够乱的。”   大概是所谓的黑市。赫尔因希点头。   “这些固定装置很好买到,但还有这个火花栓也和净化装置一样,是军方高级配给。”他在高级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按整艘舰艇的性能来看,不使用这种等级的配件,没有办法达到指定性能。”   又讨论了其他受损部分的修复方法,几人同机械师道谢,准备回到旅馆。天色已晚,夜幕暗沉沉的压下来,街道上开始飘起零星小雪。   小巷里月光黯淡。赫尔因希走着,戴娅在她怀里突然绷紧了身体。   赫尔因希弯腰。Omega从善如流,亲密地搂着她脖子,凑到她耳边吻她耳廓,只声音比雪色要凉:“后面有人跟着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寻苏 6瓶;泱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8、嘉里IV   赫尔因希应她一声, 仍旧稳稳托着Omega,身体却明显绷紧了。   罗克珊和艾萨克走在她们前面,贴得很近。赫尔因希能听见艾萨克在小声说话, 狙击手轻声笑,摸了摸他的头。小殿下快走几步追上两人,扬声叫Alpha。   Alpha转过来。赫尔因希问她:“现在回去大概要多久啊, 天这么黑,会不会不方便开车?”   罗克珊有些不悦地蹙眉, 为她不明不白的问题感到疑惑。赫尔因希朝她点点头。狙击手的眉舒展开,疑惑在片刻后彻底转变成警惕, 不动声色地转回去,嘲讽道:“大概一个小时。车又不是没灯,你问的是什么傻问题?”   戴娅在她怀里配合地发出一声讪笑。   跟着几人的不速之客显然没有她俩预计的那种耐心。子弹裹挟着热风擦过来,赫尔因希矮身躲进一侧的矮墙,关了个人终端的手电。罗克珊在她身边, 从腰侧抽出一把等离子枪。   狙击手眯眼,看看她身侧乖乖匐着的Omega, 在他肩头安慰地拍拍, 叫小殿下:“赫尔因希。”   赫尔因希小心把戴娅安顿好, 舰长阁下移动不方便,是以被放下来也没说什么。她从戴娅身后探出头来,罗克珊正准备把枪扔给她。   赫尔因希也从外套内袋掏出一把枪来, 朝她挥挥。   不用了, 她自己有。   小殿下已经沿墙转出去,罗克珊不放心,又回头确认艾萨克的情况。医生并不惮外头飞舞的子弹,“放心, 我就在这等你们。”   狙击手终于投入枪战,眼角瞄到戴娅大腿上也有把枪,Omega非常悠闲,正慢条斯理地把子弹一发发按进去。   罗克珊:……   他们现在是正经遇袭,舰长阁下搞得跟在靶场度假似的。   戴娅抬头睨她一眼。罗克珊被她慑到,耸耸肩,出去确认赫尔因希的位置。   纵横交错的小巷里没有灯光,子弹四处飞溅,只能借用月光、并且循声确定敌人的方向。所幸这块城区非常破旧,大部分房屋都已经废弃,能做很好的掩体。   赫尔因希离她不远。罗克珊俯身过去,尽量放轻脚步,在她身边停下。对方枪声暂歇,现在整个巷子又暗又安静,赫尔因希适应黑暗的眼睛能隐隐看到狙击手。   她向小殿下比了个手势。小殿下非常明显地愣了愣,很快又回了另一个手势。两个人用暗语无声交流,赫尔因希起初一直摇头,最后奈不住罗克珊坚持一样答应,手指在她掌心点了三下,把自己的枪递给她,从墙角转开往前走。   赫尔因希S级精神力的强感知在这种情况下是制胜利器。如果戴娅移动自由,这么些人根本难不倒她们。两个Alpha配合得非常好,由罗克珊吸引火力,赫尔因希转到后面出手。   按照两人之前沟通好的,对方走后三十个呼吸的时间,罗克珊先开火。回应的枪声也立即响起来,暴露了对方的位置。   她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个人,会不会用同样的技巧对付狙击手,赫尔因希必须要速战速决。她咬着军刀确认面前躲在路边一沓木桶后的Beta,猎豹似的冲过去,锁住Beta上半身的行动,接着利落割开他的喉咙。她没料到喷出来的血液,躲闪不及,猩红的液体溅了她半身,暖烫得像烧着一把火,赫尔因希右手有点抖,拿左手去掐右手。   冷静,冷静。你实战搏击课的成绩也是A。   她像黑夜里潜伏的野兽在城市废墟穿行。狙击手最后也加入进来,把□□还给赫尔因希,自己朝前推进。赫尔因希握回□□的一瞬间只觉得放松,将带血的刀刃扔到地上。   只是片刻后她又把军刀拾起来,戳回刀鞘里,单手握着。对方的人所剩无几,可能是没料到后面的人怎么悄无生息的全被撂倒,反应也慢下来。剩下最后一个人时,罗克珊逼得对方举枪投降,接着一个枪托砸在他后脑,看着Alpha昏死过去,拍拍手掌上不存在的灰。   赫尔因希干笑。罗克珊打开手电,拖着那人和赫尔因希走回两个Omega躲藏的小巷,巷口也卧着两具穿着制服的尸体。大概是戴娅处理掉的。   戴娅托着下巴在等她们,看上去有些不耐。她的手指松松拎着扳机环把玩,冷硬的铁器在她指尖蹁跹。   只是赫尔因希走进巷口的时候,她睁大眼,手也止住动作:“你怎么搞成这样?”   小殿下还穿着从戴娅衣橱里拿的衣裤。衬衫面料非常吸水,此刻一片艳红的血色,味道刺鼻。   “第一次动手,不大熟练。”赫尔因希看看自己的手,到底没去碰戴娅,“后来就好多了。抱歉,是你的衣服。”   她声音很沉,隐隐还在颤。   戴娅看着她,轻轻摇头。   “机械师那边有问题吗?”Omega转而去问罗克珊,“我同他不熟悉,但假设这几个人知道我们从他那出来……我们需不需要确认一下他的安危?”   “没关系。”艾萨克回答,“按舒泽星的本地规矩,没人会去找机械师的麻烦,更何况他自己有后台。”   难怪。戴娅想起机械师房子与周围旧城格格不入的装潢、仓库和后院。对方大概只是为了方便运作调试一应机械才特意搬到郊外来。   “你确定?”   狙击手正在查看医生有没有受伤,闻言也表示肯定:“他的规矩是……只修他感兴趣的东西。你们的那艘舰艇无疑非常有趣。”   “好啦,我真的没受伤,阁下超厉害的。”艾萨克无奈地戳戳自己的Alpha,“早点回去。”   “这里还有一个累赘要处理。”罗克珊回头看地上软成一团昏迷着的Alpha。   “哦……”医生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感叹。   “找个房间,最好能直接从他嘴里套出话来。”戴娅皱眉,“免得横生枝节。”   罗克珊表示赞同,旋身和医生两人去找可用的房间。   戴娅转向赫尔因希,Alpha还垂首站在她身边没动。   “冷吗?”戴娅揉揉眉心,看她几乎在发抖了,问。   废话,这还下着雪呢,上半身湿漉漉的当然不会舒服。刚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挺傻的问题。   “有点。”赫尔因希却点头,认真回答:“冷……”   她似乎想要凑过来,却硬生生止住了脚步。戴娅叹气,扶墙站起来,赫尔因希怕她摔到,只好用右手撑住她肩膀。   “谢谢。”腥气涌过来,戴娅稳住身体,伸手去够赫尔因希衬衫的第一颗扣子。   赫尔因希瑟缩一下。   “忍着。马上就好了。”她重心向后靠在墙上,只专心脱Alpha的衬衫。   赫尔因希的心要跳出喉咙口了。好在医生和狙击手走后,整条小巷又一次陷入让人心安的黑暗。戴娅手上不停,脱掉她衬衫,指尖毫不在意拂过顶端,又顺着她的腰线滑下去,揽住她腰几乎是一寸寸在上下确认她的伤势。   小殿下伤的并不深,上下几道划伤和淤青,但此刻开始结痂,扯开时有些疼,一直在隐隐抽气。眼看戴娅的手还要往下,赫尔因希急急叫停:“没事,我没受多重的伤。”   戴娅沉默,最后妥协一样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回去再给你消毒,先别着凉。”   “好……”   赫尔因希始终还是副魂飞天外的样子。看起来这几天对从小养尊处优在紫罗兰堡长大的小殿下来说冲击挺大。   她竟然摸起来比自己还要凉了。   舰长阁下叹口气,把Alpha揉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早好像没空写这章剩下的部分,就先发了。   ――――   你们猜怎么着,赫尔因希生理课的成绩也是A。   这是个有优等生偶像包袱的Alpha。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泱泱、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ouis 8瓶;LibertyHy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9、嘉里V   一行人半夜才回到城内旅馆。赫尔因希疲累地扭开灯, 把Omega放到沙发上,一言未发,转身去了浴室。戴娅伸出手想拉住她, 指尖碰到她衣角还是没用力,望着Alpha走掉。   浴室里花洒刚开,赫尔因希就毫无知觉地踏进水幕里, 凉得一个激灵。她没闪躲,就在水下站着, 血色混着冷意从头顶冲下来,手臂和腿上的伤开始隐隐泛疼。   她揉着太阳穴, 喉咙里喑哑地迸出没有意义的嘟囔声。   晚上稍迟的时候,她恢复过来,和舰长阁下一同去了狙击手找到的讯问场所。跟踪他们的几人里最后剩下的Alpha被狙击手捆得严严实实,已经醒来,在地上无谓地蠕动挣扎。窄小的房子非常破败, 漏雪,仅剩的一盏灯明灭闪烁, 家居表面都是灰尘, 她四处看看, 角落有里有张不是很稳当的椅子。   赫尔因希用手抹干净椅子,卸下怀里的重量时被Omega温热的手扶住了脸颊。她抬眼,戴娅没有说话, 只很认真地看着她。   良久, 赫尔因希准备抽身退开的时候,那只手顺势滑到她后脑,勾着她往下压,给了她一个浅吻, 完全没顾忌身后歪着脑袋的罗克珊和瞪大眼观察两人的艾萨克。   “你乖,和艾萨克一起出去等好吗?这里交给我。”她轻声说。   地上的人又挣扎起来。狙击手重重踢了他胸膛一脚,才吃痛不再乱动。   “好的好的,我出去等。”医生欣赏完两人亲密的细节,笑眯眯地配合戴娅。   赫尔因希:……   Alpha点点头,同艾萨克站到离屋子不远的另一栋平房下。   他们离开的房间里有隐约的交谈声传来。Omega屏神静气想要听清楚,片刻之后彻底放弃,转向赫尔因希:“你怎么样?”   “没事。”赫尔因希裹紧外套,“就是有点儿冷。”   “嗯……这里的冬天的确不是闹着玩的。”   倒不是因为天气。赫尔因希没接话,两人之间的空气冷而凝重,愈发空旷尴尬。   “我经常听到阁下盛名,今天终于有幸见识。”医生见她不答,换了个话题,“南方联盟的人叫她艾洛威特最耀眼的星星,说的不是假话。”   赫尔因希唔了声,脑海里闪过很多记忆,唇角挂了一点点笑。   她选不出来什么时候的戴娅最耀眼。舰长阁下大概到哪里都是世界的中心。   “我无意冒犯,但阁下能从赤手空拳从零开始做到现在这样,真的非常让人钦慕。”艾萨克温声道,“如果她愿意写本自传,一定会很精彩。”   “的确。”   艾萨克说得没错。她是星辰庇佑出生在皇家的长女,洛伦和菲奥娜一路保护照顾着长大,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成为了未来的帝国皇帝。她成绩优秀,在紫罗兰堡的小圈子里总能算好,也不缺宏伟志向,总觉得自己是天之骄子。   直到戴娅出现在她面前。   两人固然有年龄差别,也会带来见识上的差距,但赫尔因希见到她之前不认识的另一个S级,潜意识里大概一直在把自己和她比较。   结果很明显。她非常迅速地意识到了事实:戴娅太过遥不可及,几乎猜透了她每一个心思,又有所有她没有的东西。   这样的认知一出现,舰长阁下在她心里的印象发生了非常大的转变。彼时她还没弄清楚维洛列特的态度和自己应该站的立场,把反应归结成未经世事的生涩和黑白分明的正义感――   可戴娅拉着她从活动中心的长梯间挤过的时候,明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凑过来想要吻她的时候,她完全控制不住心跳。赫尔因希现在回想,只觉得当时的她给自己找借口多么可笑。   就像艾萨克说的,在自己心里,她是最触不可及的那颗星星。   如果自己不是紫罗兰花园里长大的皇储,如果她必须要亲手割掉自己的腺体,如果她要流着血在雨夜里奔逃,如果她要只身来到陌生的国度建立自己的事业,她会做到什么地步?这一路上,戴娅又是怎么过来的?   这几天她们遇到的一系列事情,她都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是不是都已经经历过?   赫尔因希想起她满身的伤痕,从来没这么深切的为Omega心疼。   她觉得她这样挺傻的。明知道戴娅应该懂她是心疼,却还担心Omega误会她的意思:因为舰长阁下第一次对她生气,是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戴娅的痛点非常清晰,赫尔因希已经加倍小心――尽量不说任何看低她的话,无心之言也不行。再说,Omega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完全不需要自己心疼她。   两个人现在这种半在一起不在一起的状态,更像是戴娅在宠着她纵容她,牵着她的项圈,喜欢了就弯腰下来拍拍她的头,偶尔让她凑近了闹一下,她就满足又欢喜,把肚皮翻过来给她摸,全然不带防备地讨好她。   两人之间没有约定也没有承诺――赫尔因希越想越偏,几乎担心在舒泽星上的一切就是一场大梦。她终究要回到维洛列特去,戴娅则从来不缺情人。舰长阁下天天绕来绕去地和她说会告诉她、是她想的那样之类的话,也许和最开始敷衍她艾洛威特绑架她的真相一样,只是Omega漂亮又模糊外表下的另一层伪装。   哦,对,她到现在还不知道绑架她的真相呢。   赫尔因希咬牙盯着夜幕。   艾萨克看她突兀地陷入沉默,有些好奇,开口想问些什么,那边罗克珊搀着戴娅出现在门边。赫尔因希脑子里乱糟糟的,身体却先一步动作,把Omega安稳抱在怀里,还朝她笑了一下。   戴娅明显放松下来,回了她一个微笑。   回去的路上,赫尔因希保持沉默,只听其余三个人交谈。   “他说看到我们之后因为不敢确定还没有发出过讯号,我也检查了通讯频段,是空的……”   “我们尽早离开就没问题。”   “有问零件之类的事情么?”这是医生的声音。   “有,根据他的说法,达勒区必须要去一趟,还有身份识别代码――只能在军区中枢电脑上调取,要进去会很有难度……赫尔因希?”   赫尔因希倏然抬头。冷水还打在她脸上。她动手点了点调节面板,把温度调整适宜,水关小,问:“怎么了?”   “你在里头太久了,我问一下。洗完出来我给你涂药。”   “……好。”   她出去的时候只披了浴袍。戴娅开着新闻频道,眼神游到她身上,见到浴袍带点揶揄,很快又因为赫尔因希静默的侧脸恢复了。   赫尔因希很配合她,在床边坐好,放松,毫无顾虑的姿势。戴娅移过来,拿好药和包扎材料,抽开她浴袍系带之前抬头觑了她一眼。   小殿下替她抽开了系带。伤口和肌肤一起暴露出来。她和戴娅是S级又是军人,都有健身习惯,线条健康结实。舰长阁下公事公办的模样,看到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至少脸上一副正经模样――配合她给她上药。   消毒剂点上伤口有点抽疼,赫尔因希想起几个小时之前,戴娅在昏暗的巷子帮她换上外套的时候,这双手还在她身上上下摸索她是否受伤。   还有昨天晚上,戴娅抱着她亲她,安慰她的时候。   不管自己有多少疑惑和质疑,至少现在Omega关心她,也愿意宠她。赫尔因希长声呼了口气。   戴娅把伤口一一消毒完,拿过药水:“这也会有点疼,但是不会留疤,你稍微坚持一下。”   赫尔因希按住了她的手。   Alpha转开脸,声音轻软,又带点不可理喻的固执:“别上药了。”   “ 嗯?”   “别上药了,留着挺好的。长记性。”   舰长阁下身上有那么多伤疤,不管是新是旧,都没有用技术手段修复过。   赫尔因希不知道其中故事,可星辰在上,怎样都好,她想要离戴娅更近一点。   “……”戴娅愣了一下。赫尔因希执拗地看着她。   “有普通的伤药。但是为什么……”   她蹙眉看赫尔因希,“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一大堆思绪冲过赫尔因希的脑海。她犹豫着,几个字在喉咙里反复吞吐,就是说不出口。   “你也有很多伤没有用那种药啊。”最后她只说。   戴娅攥着药瓶的手一顿一松,棕色玻璃瓶坠落床被上,安安静静躺着。赫尔因希裹紧了浴袍,忐忑地看着她坐得笔直的背脊,不敢去碰她的眼神。她心里像是锅沸腾的水一样翻涌不休。   见鬼,她到底为什么觉得愧疚?是戴娅先问她怎么了的。   她想要用不一样的伤药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有布料O@的摩擦声响起。赫尔因希抬头,目瞪口呆地见到戴娅――舰长阁下的手在她衣服背面的扣子上一旋一扯,上衣就轻盈而自然地落下来。Omega落落大方的样子,可赫尔因希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往后缩了半截,抱膝看着,把脸缩到膝盖后面。   戴娅勾住她的手把她往前扯,让她端正坐好。赫尔因希乖乖随她动作,坐是坐好了,并不直接去看她。Omega温柔地叹了口气,掌指包裹着她的:“是我不好,我道歉。”   Alpha抽抽鼻尖,没回答。   舰长阁下没强迫她,但也没放开她。指尖碰到冰冷皮肤的一瞬间赫尔因希抖了抖,想要抽回手。   戴娅拍拍她的上臂让她放松下来。手指下的皮肤摸着有浅浅的凹陷――是伤痕,是她身体上的勋章。   她开口,声音轻缓,像在哄婴儿入眠:“这回说话算话,一个个都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赫尔因希・舰长阁下不要我怎么办・天天想太多真好玩・要哄哄亲亲才开心・维洛列特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0、真相   “这里是最早的伤。”戴娅拉着Alpha的手触在她左肩, “我很小的时候……八九岁,第一次见到我父亲,被他身旁的侍从推了一下, 从楼梯上摔下来撞到桌角。”   赫尔因希扭着视线。   Omega又拉着她的手往下,碰到腰腹。这处有挺多道伤,长且不平。   “这是……分化之前, 我做错了事,父亲罚我。”戴娅低声笑, “后来我才想通我根本没做错什么,他看我不惯罢了。”   赫尔因希还是没转回头, 但戴娅能感觉到她的手顺着伤痕轻轻摸索。   她带着Alpha的手往上。小殿下知道两人的指尖会落在哪里――戴娅的后颈。   赫尔因希轻轻缩手,于是Omega也随着停住动作。但赫尔因希并没有抽开,比起不耐更像是担忧和惧怕。戴娅再次牵住她的时候她不再反抗,如Omega所愿触碰到扭曲的肌肤。   Omega的身体在一瞬间不受控制地绷紧了。戴娅闭上眼睛喘了一声,喉间吞咽, 才慢慢放松下来,声音愈软:“我想我没有告诉过你, 我的腺体是我在家里自己亲手割下来的, 条件有限, 环境危险,手法不熟,才会有这么长的伤。我小时候不受家人待见, 却总觉得也许分化成Alpha还能为父亲做些事情。事与愿违……”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 我是个Omega比让我去死还要难受。”   赫尔因希又想起那个梦,敏感地记起戴娅刚才说“没有告诉过她”Omega割下腺体的事情。   那她的梦是怎么回事?   手指顺着伤口的截面滑动,戴娅的反应却非常不对劲,赫尔因希倏然转回视线。戴娅并没有在看她――Omega低头盯着床单, 脖颈到锁骨间的弧度像只受伤垂颈的天鹅,在无声颤抖。   “……疼吗?”赫尔因希的声音也在抖,被烙铁烫着一样抬起手。   戴娅摇摇头,示意她没关系。   下一个地方是上臂。从表面上能看得出来是弹痕。Omega恢复了惯常的仪态,赫尔因希已经转过来了,索性也不再闹变扭,手指在她的伤痕上抚慰似的摸了摸。   “这是我刚刚来到南方联盟的时候。除了亲卫们很少有人知道,”舰长阁下好像很享受那段时光,嘴角勾起,“我一开始是个军火商。独立军火商。没有舰队,更没有艾洛威特。地下交易市场非常乱,突然爆发的枪战常有,没挂点彩都不算正经佣兵。”   “知道你厉害。”赫尔因希应她。   “这里是后来带领舰队作战的时候。”戴娅又引她到侧腹,是刀痕,“那次很可笑……我轻敌了,被包围到最后连机甲弹药都快用光,不小心给人用激光武器切到。他再用力一些我就要断成两截了。”   Alpha眼里像有水光。她想了想,手圈着Omega的腰,弯身去亲吻那道伤痕。她动作轻柔,像有羽毛在拂,很痒。戴娅喉咙里漏出一声笑,没有推开她。   下个伤口在腿上,戴娅不方便脱掉裤子,不过赫尔因希只碰在织物表面,也能想象出刀痕的形状,“这里也是刚刚建立舰队那段时间。我还没改掉刀口上舔血的习惯,老是把自己人往火坑里推……”   赫尔因希听得认真,时间转眼过去。戴娅最后拍拍她的手,穿好上衣,“好了,来消毒。”   Alpha听话伸出手,下一秒被伤药刺激得呲牙。   “戴娅!”   Omega无辜地挑眉。   戴娅绝对是在打击报复她任性。赫尔因希有口难言,深呼吸:“没事。”   “赫尔因希,这些伤……我留着它们只是想让我记得我是谁,记得我要向谁复仇。”戴娅替她包扎伤口,再用封闭凝胶贴好,“你是因为我受的伤,不要把我当成你的仇人。”   “我没有!我……”赫尔因希抗议。Omega在她伤口上按了一下让她安静。   “我以为你心思深想得多,既然已经同你说过这么多遍,你不会不懂。谁知道你越想越偏……”戴娅贴好正面最后一块凝胶,让赫尔因希转过去处理后背的伤口,“是不是?”   看不到舰长阁下的眼睛,赫尔因希理直气壮哼了一声,把之前戴娅调侃自己的话都回给她。她脸上还是有点烧,但反正戴娅也看不到,“我以为我跟你说过我傻了。我不仅傻,还什么都不知道。”   几个小时之前她无比混乱几乎绝望,觉得戴娅根本不在意她;Omega轻轻松松这么一两句,立即让她又感到是自己神经质的患得患失。   她又被牵着走了。毫无异议的。   幸好这回戴娅没有点到即止地住口或者切走话题。她凑过来,冰凉的侧脸贴着赫尔因希后背,开口:“我知道你只是心疼我而已,从在主舰上开始就知道了。”   赫尔因希心跳慢了半拍,然后疯狂地鼓噪起来。脑海里像有冰封的溪流奔涌,冲破桎梏一瞬间填满了她,喜悦和兴奋沸腾着她的心神。她想要转身,却被戴娅死死按着,只能默默地听:“我只说过我有很多问题没办法立即给你回答,但那不代表着我现在……不给你权利了解我或者心疼我……你懂吗,赫尔因希?我不许你再多想了。”   这么几句话,对于心里没有准数的赫尔因希来说足够了。戴娅说完,隔了两息放开她,小殿下立时回身,推着她肩膀把她扑倒在床上。   “噢,小心。”戴娅一副吃痛的样子,眉眼间却是笑意。两个人脸上都染着红,赫尔因希捧着她的脸,俯身下去小心地吻她。   她歇下来躺在Omega身边。戴娅还在轻轻地喘,赫尔因希舔舔嘴唇:“我听话。我不想了。你再多奖励我一下?”   戴娅嗯了一声,尾音上挑:“你要什么?”   “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绑架我?”   舰长阁下僵了一下,转过来看她。   “……我还不能知道吗?”Alpha贴近她,问。   “我应该告诉你了,瞒了你这么久。”良久,戴娅叹了口气,“为了一个线人,我在和瑞德普尔做交易。”   “这个线人手上有对我……我们来说非常重要的讯息。我必须要找到他,问出有利的情报来才行。有人告诉我他在瑞德普尔的旧党手里,我刚想尝试着和纽伦贝尔联系,他自己找上门来。”   戴娅在她脑后摸摸,替她理清楚她还半湿不干的头发,“我那时候就该想到这整件事情有鬼的。但我那时候……根本来不及多想。”   “他说他们要你的时候我也非常惊讶。但……他们给出的理由好像也非常在理。你知道翡翠军区边境的雪莱星系吗?”   赫尔因希点头:“我知道,争议地盘,瑞德普尔骚扰了我们好多次。”   “是了。他们想要用你来换雪莱的归属权。听起来也挺正当,我也对那位线人志在必得,就答应了。”   “但你也知道我……虽然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也并没有动过真的把你送给其他人的念头。我根本没想让过来交易的人活着。”   “你在我脑袋上打的那一棍子倒真的挺疼。”赫尔因希扯谎。   她当然不记得疼不疼了,但装可怜还是要装的。   舰长阁下的脸上一闪而过地露出有些自责而难过的神情,赫尔因希甚少看到她这副样子,眨眨眼,意识到戴娅在她额头怜爱地亲了一下,“抱歉。”   “后面你都知道了。你一出现,各种事情都超出了我的预估范围,开始毫无节制的发展,我也并没有猜到诺瓦德会真的背叛我……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艾洛威特还好不好。”   “你放心,舰艇上还有那么多人。他们都身负舰队的荣耀,会替你撑住的。”赫尔因希安慰她,“谢谢你告诉我……”   “现在也无从知晓情况。但愿吧。”戴娅撑身起来,“这个时候说谢谢,你还真是……”   “……我很开心。”Alpha吐出后半句话。   Omega笑笑,撤回了她的评论。她稍加洗漱出来的时候,Alpha好像已经睡着了,胸膛安稳地起伏着。   赫尔因希今天的确经历了很多,此时疲累,睡着了也正常。她无奈又嫌弃地看一眼自己的断腿,给Alpha整理好被子,在她身边躺下来,关灯。   黑暗里熟悉的信息素味道漫过来。戴娅闭眼,任那双温暖手臂的主人把她圈到自己怀里去。赫尔因希咕哝了句什么,毛茸茸的脑袋凑到她身边不动了,气息喷涂在她后颈。   她已经足够熟悉赫尔因希,可这处脆弱敏感的地方还是厌恶任何Alpha的信息素味道。戴娅出了半身冷汗,想要挣开又勉力把自己钉在原地不动。这感觉太过难熬,她攥紧拳又松开,失去了时间的概念,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醒来已经是早上。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姿势,赫尔因希反过来在她怀里睡,慵懒舒适,蜷得像只大猫。   戴娅唤她。Alpha皱皱鼻子醒过来,第一眼看见她,眼里就盛满了星星:“早上好。”   舰长阁下笑着应了,放她去洗漱,自己下床拉开窗帘。早晨阳光透过温隔屏障洒进城市,是舒泽星难有的好天气。   作者有话要说:写下副cp很快就可以半个月时光飞逝了,你们相信我。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瓜熊、已婚妇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泱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1、解决   房间的灯光惨白, 男人脸上淤青还没化开,也并不坐在椅子上或者床上,而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柯丽尔刷卡进来, 看到男人眉头皱了皱,无奈地在他面前蹲下。   男人更加害怕地往后缩,背脊抵在墙壁上, 垂着头。   柯丽尔尽量放轻语气,缓声:“我是艾洛威特舰队的中将柯丽尔, 柯丽尔・弗里德里希。你现在在舰队的主舰上,我们会履行保护你的义务, 你非常安全,你明白吗?”   男人畏畏缩缩点点头。柯丽尔看他放松了一些,“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   “那我换一种方法问,”副官非常有耐心:“你是奥康纳・瓦伦特吗?”   男人又迟缓地点点头。   “好的。我扶你站起来可以吗?我们去桌边上说。墙角可不是聊天的好地方。”见两人之间的交谈终于有了一点进度,柯丽尔伸手想扶他起来。   手伸到一半, 男人突然间开始尖叫。他一把推开柯丽尔就往边上爬,好像忘记了怎么站立行走, 最后抱着头缩到另一个墙角。   柯丽尔跌在地上, 姿势有些狼狈。她并没有在意, 只默默站起身。   “拜托……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Omega发出声嘶力竭的、带着绝望的呐喊。   “……好。我不过去。你好好休息。”副官缩回手,往后退了两步, “我这就出去了。”   她开门出去, 进到隔壁房间。各式机器正在瓮声运作,除开负责的亲卫,还有一个不速之客。卷发及腰的Omega坐在转椅上,身边的马克杯还在冒热气, 看到她笑得明媚:“中将,早上好。”   柯丽尔转头翻了个白眼就往外走。   “我听说您问话不大顺利?”身后响起凡妮莎的声音。   “你刚才不在这吗,听说?”柯丽尔颇为嘲讽地扬高尾调,“怎么,你那些FOL学来的诡计在这里能派上用场?”   “那你就给我用啊?”   凡妮莎听完她说的一大段话,看着她耸耸肩,有些无言以对:“你最近火气可真大。”   周围的亲卫都垂着头各忙各的,不想卷到这毫无理由的争执中来。   “我不是你亲爱的舰长阁下,也不是值得你装模作样尊敬的皇女殿下,你就可以这样对我说话?”Omega笑得妖娆,踏两步凑近她,在她耳边轻声问。   柯丽尔一僵。半晌她放松身体,偏开头,闷声道:“我道歉。我心急了。”   “哦,你还会道歉啊,我可真――惊讶呢。”凡妮莎从她胸前抽离,“威廉,帮我授权一下里间的门锁。”   “好的。授权完毕。”   “你有权利道歉,我有权利不接受你的道歉,中将。但公事毕竟是公事,让我先解决这位瓦伦特先生,再解决你。”   副官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抱臂靠在桌边没说话。凡妮莎朝其他亲卫点了点头,开门进了里间。   “高度精神紧绷加上创伤,艾洛威特的刑讯专家都没办法搞定这家伙,”坐在她身边的另一个Alpha亲卫转头,“中将,我不知道您怎么想,我不觉得这位小姐能够搞定他。”   “我也不觉得。但是那么多人都试过了,让她试试也无妨。只要她不杀了奥康纳,我们没有不能付出的代价了。”柯丽尔在他肩膀上拍拍,“现在专心看。”   “是,中将。”   凡妮莎进入房间后的动作和她如出一辙――慢慢靠近,蹲下,确认信息,想拉他起来。她已经做过了,男人只会打开她的手。   女人进去毫无意义。副官非常确定。   然而奥康纳没有推开她。泪水从他眼下不要钱似的洒出来,凡妮莎把他的头靠到自己颈侧,拍着他的后背让他舒缓呼吸。柯丽尔站直,凑到主监视投影屏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凡妮莎,房间里的其他人则都一脸不可思议。“他已经好久没有说话了。”   柯丽尔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凡妮莎隔着玻璃望过来――她明明看不到房间这边的景象,副官却觉得Omega正在盯着她,然后非常缓慢且甜美地勾了勾唇角。   柯丽尔转过身。   “中将……?”   “没事,你们听着,我出去一下。”   出门的时候,她经过凡妮莎放在桌面上的马克杯,杯子里热咖啡还蒸腾着雾气。柯丽尔咬牙,带着杯子出门,把Omega的热饮料倒了个干净。   奥康纳的配合让人感到非常惊讶。戴娅刚从瑞德普尔手里把他救下来时,柯丽尔就觉得要让这男人开口非常困难。之后又听到戴娅失踪的消息,艾洛威特完全没了主心骨,虽然从未对别人说过,但她更没有把握了。   她虽然讨厌凡妮莎,但这女人有什么魔力能让奥康纳开口,就让她得了这份功劳也无妨。柯丽尔一边读威廉自动录入的信息,一边想。   几天前艾洛威特向诺瓦德反向提出弹劾,的确成功把一拨墙头草拉回了他们这派,却并没能撤回先前诺瓦德提出的申请。南方联盟的位阶第一和第二都陷入了为期一月的星际航行管制期,柯丽尔对此无可奈何。   她策划着搞些小动作,最好能够把人送进舒泽星,但诺瓦德的人明显也了解他们想做什么。根据柯丽尔的眼线回报,近期所有进出舒泽星的人都受到了严厉的背景核查。来自南方联盟本地的人能够进入都算是好事。   从这方面来看,FOL的人毕竟大都来自维洛列特,在国籍上有些优势,或许信任凡妮莎、交给他们办会更快捷。但副官当然不会放过救戴娅的机会――所以当下两边人马各自准备,同时柯丽尔接过戴娅失踪前做了一半的活计,想办法从男人嘴里套出话来。   “所以,你在瑞德普尔长大,是瑞德普尔人。后来到维洛列特攻读高等学院是吗?”   “嗯,我是维洛列特皇家高等学院的校友。”男人轻声道,“主修星际关系。”   “哦,真巧,我也曾经是高等学院的学生,传媒专业。”凡妮莎回道,“你是哪一届的?你应该比我小。”   “嗯……7003届,院长奖学金,荣誉毕业。”说到这个话题,男人脸上带了点笑。   “之后呢?路德维希录用了你,你开始为他工作了?”   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男人咽了口口水。他动作僵硬地往后靠,连带着椅子在地上刺耳地划过。   凡妮莎捉住他的手,看着他绽开安抚地笑。水仙花香沁人心脾,男人安静下来,“是。是……我是他招进办公室最小的文员之一。是为数不多为他工作的Omega。我的同学们都说被路德维希大人录用就少走了十年路,我当时得他赏识……非常开心。”   “嗯,然后呢?然后发生什么了?”   奥康纳突兀地住口,接着移开目光。   凡妮莎等他两息,见他没回话,没有强迫他继续说下去。Omega站起来,“下次我再过来。你好好休息。”   男人勾出半个不成形的笑。凡妮莎向他点点头,带上门出去。   隔壁房间的亲卫全都站着,待她出来发出一阵友善的掌声。只有副官两手抱臂靠着墙没有动。   她笑笑,让众人坐下,自己去拿咖啡杯。杯子已经空了,还被水洗过,干干净净。   “你喝了我的咖啡?”她挑眉看着柯丽尔。   “你怎么做到让他开口的。”副官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问。   凡妮莎把杯子放回桌面上。陶瓷和铁质桌面接触发出一声脆响:“精神状态这么不稳定的Omega,你们根本不应该让Alpha进去。信息素都够让他发疯。这么大的舰艇,没一个Omega讯问人员?”   “有是有,保密等级够的很少,几个请假了几个在舒泽星那边,现在也回不来。”   “平常这种人Alpha偏多,让Omega进去不占优势,我没想到。”柯丽尔沉声说,抬抬下巴指了指里屋。   “哦,所以我要为你们这群目中无人的Alpha负责了?戴娅教了你们这么多年,这种基础知识都不知道?”凡妮莎冷笑,“我看她养了一帮废物。”   她拎着杯子像个旋风一样刮出去,连副官都懒得再看一眼。   柯丽尔沉沉叹了口气,对房间里或不甘或自责的一众亲卫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凡妮莎出现的时候,两个人从来都不缺少争执,这些人也都只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以为事情已经完全解决了,直到晚上她洗漱完毕准备休息,威廉告诉她凡妮莎来找她。   “您找我有什么事?”   柯丽尔打开门。Omega裹着睡袍贴过来,信息素的味道冲了她满脑。   “你怎么……”副官愣住,“穿成这样。”   “有什么问题吗?”凡妮莎无辜地笑,“Omega也有穿着自由,我还觉得你穿着制式睡衣实在可伶呢。你见过戴娅穿这些睡么?”   “这是为了有紧急情况反映方便。”   “哦。那确实没错。毕竟现在是紧急情况。”   柯丽尔疑惑地吐出一个气音,接着软倒在Omega怀里。   “……克劳迪奥阁下,你再这样,下次我就不给你开门了!”威廉气闷地声音把Alpha唤醒。   “小事情,药量不大,她就要醒了。现在关机,从这个房间撤走摄像头关上音响。我怕戴娅怪我教坏她的智脑。”   她睁开眼,自己正躺在床上,想要动动手脚,却发现她完全不能自由活动――铁链叮当作响,触感冰凉,束缚住了她。   Omega坐在她身侧,饶有兴致地探身过来:“现在到解决你的时间了,中将。”   “我的好心情和我的咖啡,你用什么来赔?”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稍迟应该还有一更,补上之前的。 62、解决II   柯丽尔闻言, 几乎窘迫地转开视线,甚至忘记了挣扎。Alpha的反应着实非常有趣,凡妮莎歪歪头, 跪坐到她身边:“你的审美挺好,这间房间不比我那间差。”   “你那间是给那位殿下留着的,当然装修豪华。明目张胆抢人家房间, 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柯丽尔回她。   “我还真不知道。威廉告诉我这层除了我那间就只有戴娅的房间空着了,我不准备睡在她床上。”   “不过你的床也挺舒服的。”她按按手掌下质感十足的床垫, “我不介意在你这凑合一晚。”   副官回神,用力挣扎起来。手铐在她四肢末端勒出了红痕, 她哑着嗓子:“放开我……凡妮莎,相信我,你不希望和我开这种玩笑。”   “什么玩笑?”凡妮莎弯身凑在她耳边,亲密地蹭蹭她耳廓。柯丽尔猛地拉开距离,额间起了一层薄汗, 暗红色头发散在枕头上像朵花。   “哦,所以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Omega柔软的手按在她肚腹。这个部位非常危险, 往上往下都是致命的地方――柯丽尔缩起身体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别挣扎, 我以为你知道□□有多伤人。”Omega的掌指用力, 挨着布料往下滑。   “停下……你也不想毁了你和阁下之间的关系!”柯丽尔叫出声。   可刚说完她就僵住了。   凡妮莎缩回手,曲起腿坐在她身侧,浴袍散乱, Omega却完全不在意, “你以为戴娅会介意?我和她认识的久还是你和她认识的久?中将阁下,你连她哪里生哪里长都不知道,只和她睡了几年而已,一年又有几次她肯碰你?你就忠心耿耿的守着她, 像只狗。你傻不傻?”   柯丽尔牙关紧紧咬着,最后用力扯了一次上臂的手铐。最后她闭上眼,半晌逼出一句回应:“她在意我。”   “她当然在意你。”身边的床铺重量一轻,凡妮莎离开她身侧,柯丽尔才发现她带了一瓶红酒并一只马克杯,正是早上她倒掉咖啡的那只。   “你是她的得力干将,是她的副官,是整个艾洛威特编制里最了解她的人,是她能安心放在身边的人。除此之外呢?我猜的没错的话,她都不愿意和你过夜吧?”“你怎么知道……”柯丽尔吐出几个字,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Omega哂笑。艳红的嘴唇开阖,抿了口红酒。她用马克杯喝酒,本来是非常不正常的事情,在她做来却像理所当然,反而别有风情。   “要不要我跟你打个赌?她对你有感情?不。存。在。的。”   最后几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她心里。   副官用力扭动手腕:“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她的腕部并没有被布料包裹,此刻已经磨出了红痕。   “不赌?”凡妮莎又喝了一口,“小可伶,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床垫上再次有了重量。柯丽尔侧头抬眼看着Omega,对方捧着马克杯微笑:“你既然这么喜欢我的咖啡,大概也喜欢我的红酒吧?这可是戴娅最喜欢的酒之一,这杯你喝下去,我们之间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柯丽尔深吸一口气,沉声:“好,我答应你。既然我们一笔勾销,你也别再跟我提阁下的事情。封住你那张说不出好话的嘴,等到阁下和殿下回来,就滚出我的视线。”   这位副官大人怕是气急败坏,已经完全不遮掩性情了。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你这样我怎么喝,放开我。”   “你真可爱。我可没说过你可以直接喝。”凡妮莎轻笑,跨过她结结实实地坐在她腰腹,还恶意地滑蹭了一下。   “……”柯丽尔终于感觉事情在向她完全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凡妮莎,从我身上下去。”   “你已经答应我要补偿我了。中将,说话不算话可不是绶章仪式的时候你发誓的守则。”   如副官所想的那样,Omega仰头喝酒。深红的酒滴从她嘴角流经线条漂亮的颈部沉到浴袍上,然后俯身下来吻柯丽尔。副官在她下唇上咬了一口,她毫不在意地按着Alpha的脑袋继续亲――水仙花的香气混着酒液冲进来,她反应不及呛着了,弄得到处都是。   床单上一片狼藉。   凡妮莎啧声。   柯丽尔根本不想再理她,Omega却再次含着酒俯身下来。酒香很醇厚――副官不懂酒,也没见戴娅喝过,但的确能尝出是非常珍贵的精酿。   “怎么样?我说过是好酒了,亏我不远万里从康拉德带酒过来。”凡妮莎抹唇。   Alpha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倦了,躺着不再动作。凡妮莎吻她,她不回应也不反抗,沉默着把酒液咽下去,亲吻慢慢变了质,水仙的味道像是有毒,包裹着她让她根本无法呼吸,身体在发热出汗,心跳愈快。   “你加了什么东西……在酒里?”   “什么也没加。这么好的酒,加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的舌头尝不出来,我还嫌浪费。唔……”   凡妮莎抬起腰,笑得玩味,“你怎么这么受不住?”   睡裤是柔软的棉质材料,没有腰带之类的阻拦。她探手下去,一半被Alpha急急喊停:“别。”   “为什么,你不想?”   她根本没有顾及Alpha的话,径直往下,握着她的瞬间副官的身体颤了颤,不可置信地道:“你给我拿开!”   “你不想?”妖精一样的女人又问了一遍,手里圈着紧了紧。   柯丽尔转头,低声喘着不再回应她。凡妮莎觉得她大抵认输了,低笑着退开――她也并没有好心到帮副官解决。   她甩出钥匙,给瘫着的Alpha解开道具,接着迅速往后退:“我怕栓着你一晚上伤到你。全舰艇唯一的副官明天还要好好工作,你说是不是”   柯丽尔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放松下来,又往前几步,被人搂着腰旋身砸到了床上。   也不是结结实实的砸,虽然气极,Alpha把她放下时还是放轻了力道,她感受到枕头上方才红酒未干的湿意,接着柯丽尔甩掉上衣俯下来,扯她的系带:“拴着我耍我玩这么久,你很得意啊?”   “我明天还要工作,你不用,克劳迪奥小姐,你能躺一天。”   凡妮莎轻声笑,还是玩闹的语气:“好啊,只要你能让我躺一天。”   柯丽尔嗤声,手探到床头储物箱里捞出方形的塑料包装撕开。回来时身体稍微离开凡妮莎,又被反客为主压住。只是这回Omega没有离开,扶着她慢慢沉身坐下来。   房间里热得像尼斯诺堡赤道线上成片的热带雨林,空气靡靡,枝蔓缓慢地捆着她,绽开大朵大朵的花,越勒越紧,她喘不过气来,只能攥着Omega的腰狠狠往上顶,逼出她破碎的呻/吟还觉得不够。她眼睛发红,咬着嘴唇用力,成纟吉的时候在凡妮莎怀里突兀地哭出来。   赫尔因希是个小哭包,但副官长这么大也没哭过几次。她自己都有点莫名其妙。两个人都还不能动,凡妮莎捧着她的脑袋亲她的眼睛,什么都没有说,累到在她身边睡着了。   柯丽尔等纟吉消下去,起身打水给她清理干净。她不知道为什么很疲倦――明明Alpha的精力应该比Omega好非常多,她却也不能集中精神想任何事情。她躺在Omega身边,故意离她很远,闭眼。   “中将,起来啦,早上还有会议。”   副官坐起身子。身侧非常凉。她想了两秒钟,又躺回枕头上,揉自己的太阳穴。   头疼。   记忆慢慢苏醒。她深长地叹了口气,爬起来去浴室洗澡。   凡妮莎不在房间里。   该死的,她能跑到哪里去。她记得自己昨晚有多用力,Omega今天肯定不好受。   淋浴完全洗不掉她身上交杂的另一个人的味道。罪恶感慢慢地升起来。柯丽尔用力锤了一下身侧的墙。   即使是凡妮莎先出的手,做到最后也是自己的错,要找Omega道歉才可以。   她出来穿好制服,对着镜子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脸。出门前经过垃圾桶,又退回来。   “威廉。”   “有事吗?”俏皮的男性声音冒出来。   “你昨晚不在我房间里吧?”   “不不不,不在,我保证。”   智脑这么惶恐的样子,不知道以前是不是也被谁吓过。柯丽尔没追究,简短道:“叫个机器人进来,做整套保洁程序,开一下新风系统。我先去会议。帮我查一下凡妮莎在哪,你应该能够追踪到她的个人终端。”   “知道了。”   开完舰桥会议,副官如愿以偿在前端甲板上找到了凡妮莎。棕色卷发的Omega明显很会享受人生――艾洛威特此时受制返回尼斯诺堡暂泊,深秋阳光正好,远远望去还能看见尼斯诺堡内的盛景。她找了沙滩椅放在甲板上晒太阳。   “凡妮莎,”副官站到她身边,开口,“昨晚的事情――”   “一笔勾销,你说的。”Omega插嘴,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接着她转过头摘掉墨镜,黑色眸子睨着她,隐隐带了点笑:“现在让我好好躺一天吧,中将。”   作者有话要说:我竟然在主线车之前写了副cp的车,但反正我写着很有趣,戴娅两个人玩不了这么凶的。   赫尔因希炸毛的时候最多撒撒娇,这位是会开口动手的。戴娅逗人的时候最多摸一下,这位是会直接亲下去的。意外源于作死。   副官跟着戴娅一般没人敢来招惹她,招惹也不会这么过分,这回是一下爆发了。虽然不讨人喜欢,她其实也挺可伶的。不出点事情也没法认清戴娅对她没感情。凡妮莎怎么想的后头会放在对话里说。   凑作堆正好,赫尔因希回来没烦恼。   顺便,凡妮莎和赫尔因希也熟,也会开玩笑那种亲亲摸摸。到时候就很好玩了。 63、休养   戴娅腿上的伤势已经处理清楚, 又顺利见到了机械师,一行人早上趁早离开城市。赫尔因希和戴娅都非常确定诺瓦德的人是冲着她们来的,同罗克珊和艾萨克商量, 回去时和朵拉一家人分头走,并且定时确认他们的安危。   当天稍晚她们就得到了一家人已经顺利返回家中的消息。医生松了口气,交代对方保持联系。沃尔特虽然疑惑, 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这样一来,只辛苦罗克珊和艾萨克, 为了掩人耳目带她们往更南的方向再寻了个小城住下几天。狙击手提出建议的时候耸了耸肩,医生则一脸兴奋――看起来真的等不及离开嘉里了。   这个城市比嘉里祥和安静, 街道设施相对破旧,房间里还烧炭火,再加上初冬的雪已经盖着厚厚一层,让人根本不想出门。   尽管如此,这几天生活安适, 赫尔因希竟然有一种自己回到了紫罗兰堡的感觉。除开天气不怎么美丽,她每天做的事情都很固定:照顾戴娅、和戴娅讨论之后的计划、趁机还能从她那里讨来亲昵的奖励。   赫尔因希受伤的那晚她们说开之后, 戴娅虽然不会像两人一开始在主舰上那样来逗弄她, 却也不会遮遮掩掩地拒绝她――尽管Omega常常满脸嫌弃。戴娅之前同她定下的那些规矩算是悉数作废, 所幸赫尔因希还有各种顾虑,也并不放肆。   两人从新闻里了解艾洛威特的近况,知道主舰反向提起弹劾时, 戴娅发出了满意又有些恶趣味的笑声。   赫尔因希把茶壶稳稳放在桌面上, 看到她满脸笑意,疑惑地抬眼。   “没事,没事。”舰长阁下解释:“想到了个多年没见的老朋友。”   “老朋友?”   “是。你说不定也认识。”Omega眨眨眼,“她很有趣, 我挺喜欢她的。”   赫尔因希蹙眉望过来。戴娅后知后觉,生硬地转开话题:“如果诺瓦德也被‘冻住’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要瞒过管制条例对于艾洛威特来说都很难,比起冒险,诺瓦德更有可能调动舒泽星上原有的资源。这样第一会多多少少暴露两人还不知情的各种敌方资源,第二能够排除诺瓦德派出援军的可能性。赫尔因希嗯了一声,坐到她面前,把Omega放在桌面上的手拽下来,五指亲密无间地卡进她指缝,不让她够着茶杯。   戴娅无奈地笑起来:“她也是个Omega,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怎么弄到缺少的零件,倒是你,你想到哪里去了。”赫尔因希回她。   “我在想你为什么不让我喝茶。”   赫尔因希扁着嘴放开她。   “零件的事情,恐怕我们还要去一趟嘉里。听那师傅的口气,这附近怕只有那座城有这样大规模的‘市场’,”Omega端起茶杯,被她转开话题,“再不喜欢也得去了。过几天看看我的状态。如果我们能一起去,效率会高很多。”   “罗克珊应该也会有相关信息,到时可以问问她。”   她一边说,一边思绪又蹦回刚才。Alpha和Omega之间的占有欲是保证双方精神联结稳定均等的自然结果。她不是正常Omega,没有这么激进的反应,但小殿下一个年轻气盛的Alpha,就算她只是一时口快说她挺喜欢凡妮莎,反应也太让人省心了些。   更何况赫尔因希不知道她在讲谁。   小殿下这点也挺讨人喜欢的。舰长阁下就这样做出了让她不久之后无比后悔的一个假设。   “我自己也可以。”赫尔因希闷声,把她扯回对话,“你要好好养伤。”   “我可没说你不行,”Omega伸手过来,指尖从她下颌刮过,“我们两个分头行动。”   “可你……”小殿下话说一半,突然顿住,“没什么。”   “别担心我。只要诺瓦德没有狗急跳墙到把我们的通缉令贴在灯柱上,我就和普通Alpha没什么两样,你忘了?”Omega显然觉得她这副懊恼又尴尬的样子很好玩,最后又加了把火,“我身上都是你的味道。”   赫尔因希抿唇,老实起身去给自己拿茶杯沏茶,水汽氤氲里也勾起唇角。   四个人并没在小城久留。秋去冬来,天气预报清楚昭示了下一场暴风雪的来临。舒泽星的公共服务效率低下,一旦路面再被冻上,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清理干净。在这久住下去也不是办法,她们要赶在暴雪前赶回北边。   临走时几人路过广场,小城平常冷清的区域今天人声鼎沸,积雪被清扫干净,正在举行入冬前最后一个集市。医生的眼睛亮起来,扯着罗克珊就要下去买点存货。   “你们要也去逛逛吗?可以买些东西,用我们的厨房。”艾萨克跳下车之前问。   戴娅笑着拒绝了,让两人先走。赫尔因希留下陪着她,车上没了制暖渐渐凉下来,赫尔因希想起Omega曾经让自己给她做饭的事情。   “你没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做。”她问身侧的Omega。   戴娅显然没有料到赫尔因希这番话,有些惊讶。   “我记得我答应过你。”   记忆渐渐回笼。舰长阁下嗯声:“确实。你会做炖菜吗?”   当时只是随口说说,谁知道Alpha认真记到现在。   听到炖菜两个字,赫尔因希慢下语速:“……呃……哪种炖菜?”   “康科德的炖菜,我记得在维洛列特很有名……”   不对,这小殿下乱七八糟的挑食习惯那么多,只要是炖菜她都不会吃。   舰长阁下带点揶揄地笑:“你大概不喜欢?”   “不喜欢,”赫尔因希坦诚道,“可我答应了给你做的。”   她按开个人终端检索资料:“安卡也喜欢炖菜,我给她做过,当时的资料应该还在本地存着。”   安卡,赫尔因希的青梅竹马,维洛列特现今首相,也是非常有能力的Omega。   “她觉得你做的怎么样?”戴娅放松身体倚回靠背,问。   “她说还不错唉,我不吃,所以也不知道,”赫尔因希的眼睛没离开屏幕,“应该就是很普通的味道。那天可能是她饿了。”   “你不介意做我的小白鼠亲自尝尝的话,我就去和罗克珊他们说一下,帮忙带些材料。”然后她合上终端,开门下车,跨出车门前笑着亲了亲戴娅的手背。   Omega让她亲,然后往前推开她的脸:“最好能吃。”   赫尔因希顺势倒在座位上,笑得清脆又爽朗,爬起身凑回来,这回温暖的吻落在她脸侧唇畔,一刻不停,又探进去涎皮赖脸地纠缠。戴娅发不出声音,狠狠捏了她腰间一把。   小殿下吃痛委委屈屈地撑身起来,就听见脸侧玻璃被敲击的脆响。狙击手抱着纸袋面无表情,挡住了身旁探头探脑的医生的视线。   她转眼下去,戴娅一脸无奈地在刚才她捏过的地方揉了揉。   赫尔因希:……   小殿下的脸可能在冒烟。但是至少她表面上非常镇定。赫尔因希摸着耳垂,清清嗓子开口:“艾萨克,我有个杂货清单,你能帮我找找都在集市的哪里吗?”   艾萨克从罗克珊肩侧露出脑袋来:“殿下,你不用故意转开话题,真的。”   赫尔因希被他哽住,半晌找回声音:“我没有。我是真的要买这些。”   她下车,把清单给艾萨克看,朝罗克珊点点头。医生将信将疑地被她拉走,留下罗克珊和戴娅两人在车上。   “那只好再等等他们了。”狙击手上车坐好。   戴娅嗯声。两个人都不是健谈的性格,车里陷入沉默。罗克珊重新开了制暖,微微有些睡意时听到Omega冷淡的声音:   “为什么?”   罗克珊歪着头:“什么为什么?”   “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同样的事情你也可以做,偏要逼她――”   “她还真什么都和你说。”狙击手姿势随意,眼睛却往后视镜里瞄,“要不是亲眼见到我都不敢相信,艾洛威特的舰长和紫罗兰堡小皇女,嗯?你们俩见面应该打起来才对吧?”   “你呢?维洛列特军方的狙击手和军医,怎么会在这么个小地方结成爱侣?”戴娅照她的话问回去。   罗克珊蹙眉,攀着方向盘猝然回身,眼里暗沉沉地盯着Omega:“你怎么知道?”   “即使离开军队,有些习惯还是很难改掉。你知道维洛列特军方的暗语,也不过是最后一条线索罢了。她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   狙击手怔然转回去。   “我不想说这些破坏关系的话,但你似乎忘了我们是谁――我和她能和你们达成妥协,只是因为我们受困在这个星球上而已。”   “尸位素餐,蝇营狗苟,你不觉得让这种人手上染满血非常有趣吗?”罗克珊低声说,“你该懂得的,你怎么会不懂?我们是怎么过来的,他们又是怎么过来的?你该和我一路。”   “也许,但不代表你可以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她侧颈突然顶来枪械冰冷的膛口;狙击手浑身一个战栗,Omega凑在她身边,气息绵长,声音幽然:“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我比任何人都要在意她。”   作者有话要说:em我是不是漏了一天的更新 我错了(哭)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屮H艹 20瓶;RK800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4、休养II   赫尔因希心满意足地从集市上回来时, 敏感地嗅到了车内空气里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她不知道她和医生出去的时候车上发生了什么,但回去一路气氛明显更加冷肃,戴娅闭目养神, 罗克珊安静开车,两人都基本上没有动嘴。医生想要挑起话头,看看前排再看看后排, 被两尊冰块冻得瑟瑟缩缩偎回座位。   因为几人从嘉里又南下,返程的时间更长。赫尔因希提议让她也驾驶一段时间, 免得狙击手过于疲累。罗克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在她坚持下停车换了位置。医生此时在前排睡得香甜, 舰长阁下看上去也在睡――尽管赫尔因希非常确定她醒着――两个Alpha就只交换了位置,没去打扰正在休息的人。   狙击手坐到后排,拿眼睛斜斜瞄着戴娅。Omega胸膛起伏平稳,眼睫也没有颤动;她干脆转过头,双手抱胸研究古董一样检视舰长阁下。只是她还没开始移动目光, 那双灿金的眸子就倏然睁开盯着她,视线尖锐, 仿若刀刃。   饶是训练有素的Alpha也吓了一跳。罗克珊在座位上几乎蹦起来。   戴娅转头。她百无聊赖, 想睡又给狙击手打扰了, 赫尔因希坐到前排去之后更睡不着,最后只用手撑着窗框发呆,望着渐暗的天幕试图放空脑子。   也许偶尔像这样, 什么都不想也挺好的。   这种状态并持续不久――舰长阁下可能就不是冥想的料。她的视线自然而然滑到前排认真开车的Alpha身上, 从她的后脑掠过去,瞄到中间后视镜里赫尔因希半张脸。水光潋滟的眼下是色泽健康的唇,带点浅淡的玫瑰红,唇角不笑的时候也是微微勾起的, 天生意气风发。   在她记忆里,赫尔因希从小就是个聪敏通透的孩子。也许是从洛伦和菲奥娜两边继承的政治基因,小殿下开朗健谈,也不吝装作一派正经模样;严肃起来撑着架子,有时候洛伦都会感到惊讶。   这样的人却还轻轻松松就能被人碰到底线,半点逗弄不得。连小时候闹脾气也是,看上去奶凶奶凶的,但没有底气,想咬又不敢的样子,最后总是乖乖听话。   嗯……大概除了自己也没人这样对她就是了。   戴娅支着侧脸轻声笑起来。   车道上很空,只偶尔一两辆雪车同他们擦肩而过,暖风吹着,赫尔因希把着方向盘心不在焉,听到笑声从后视镜里偷偷看舰长阁下,正对上Omega的视线。对方显然没想到她会看过来,动作非常迅速的挪开目光。   戴娅是不是一直在看着她。   赫尔因希留了神。果然过一会儿Omega又慢吞吞地转回来,两人的视线再度交汇,这回戴娅没避开,伸手过来摸她头顶。   ……Omega为什么笑得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回到木屋的时候正好是晚餐时间。赫尔因希照常把戴娅抱回房间,在门口停下,舰长阁下从她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门,进门摸到墙壁上的拉绳,又非常顺手开了灯。   赫尔因希好笑:“你倒挺熟练。”   舰长阁下懒懒哼了一声。   她把Omega稳稳放在床上,不但没放手的意思,还欺身往前凑:“我有个问题。”   “刚刚在车上笑什么?”   戴娅撑着手肘稍稍往后退,有点出神。   真是风水轮流转,昨天她还在主舰的穿梭梯里抱着赫尔因希逗得她满脸通红,如今这人把她定在床上质问她,估计她不回答的话还要亲她。   不过话又说话来,Alpha如今带点骄纵地……撒娇样子,她倒真没见过。   赫尔因希小时候撒娇,特别是对着她信任的人,是真的撒娇。不给她东西就软下来哭给你看的那种。哪像现在。   就这两息伤春悲秋时间,赫尔因希卡着她腰俯身下来。   戴娅挡住她的嘴:“现在没法跟你说清楚。等我能站起来了再和你解释。”   唉,还是以前有趣。   赫尔因希被她捂着嘴,试图说话却只能发出唔唔声,皱着脸一副不信她的样子。   Omega终于拿开手:“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你不用找借口。”   赫尔因希满意了。她的眼睛在房间暖黄微暗的光里近乎幽邃,却不不妨碍戴娅看到她倾注下来的感情:“你可真了解我。”   她不急不缓的,先帮Omega在到床头舒舒服服靠好,才再低头下去品尝她。   *   当天买回来的食材新鲜,该冻的也还没冻上,做炖菜刚好。赫尔因希等到隔壁两个人用完厨房才过去,把食材一应列齐,拎起刀切菜。   舒泽星的番茄小巧水灵,切开就有汁液混着番茄籽儿溅出,酸甜香气弥漫,汤汁里红油浮上来,茄子、西葫芦、甜椒、洋葱和牛肉块儿偎在锅里随着汤底沸腾沉浮,赫尔因希用勺子抹掉汤面上的浮沫,盖上锅盖耐心等。   “挺香的。你在做什么?”   出乎意料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赫尔因希没转头,“炖菜。”   “你还会做菜?”   “嗯,很简单。”小殿下似乎并没有说话的兴致,“……有事吗?”   “没。就是挺好奇的。”罗克珊走到她身边站定,好整以暇看她把香草,罗勒叶和胡椒碾碎了丢进去。   狙击手盯着她的锅,赫尔因希挑眉,把其他菜装盘放好,问她:“我煮了很多,要留一点给你们么?”   她只是客气一下,狙击手不像医生,又总对她隐隐有敌意,大抵不会接受。谁知道罗克珊理直气壮地说要,还同她道谢。赫尔因希有点意外,她给两人留了一碗,端着托盘回房间,进门时还蹙着眉。   这点不解在她看到戴娅的时候就被她抛到脑后去了。Omega在靠在床头刚刚两个人亲热的地方没动,若干个页面从她的个人终端上整齐弹出来,她听到门响动的声音才抬头,冲赫尔因希微笑。   “您点的餐,请慢用。”Alpha帮她放好一应餐具,去浴室里换了身衣服出来,她半只脚才跨出浴室门,舰长阁下的声音就传过来:“闻着好香。”   “是谁之前说不能吃的?”赫尔因希抱臂坐下来,扬扬下巴,“吃吃看啊,舒泽星看着破破烂烂的,一年还有半年都是冬天,蔬菜居然这么新鲜,真难得。”   戴娅揭开陶瓷碗盖。雾气凝成水从盖子滑到碗里,橙红汤汁溅起来和白色陶瓷内沿对比鲜明,几乎赏心悦目。   Omega很高兴,明显到赫尔因希能从她脸上看出来。她自己忘记了吃,托腮看戴娅盛出来一碗,拿起勺子准备下手。   赫尔因希等着戴娅发表意见,对方却突然停下来,拎着勺尾看她一眼,才把第一口送进嘴里。   “真的还不错。”戴娅放下勺子,“你真的不要试试吗?”   “不要。不吃煮番茄。”小殿下摇头,坚定拒绝。   “当时在主舰上你也不喝番茄汤。”Omega笑道,“那你吃你的。”   赫尔因希想要专心吃饭,却有点转不开目光。Omega吃得认真且香甜,炖菜热烫又有点辣,她额头出了一层浅汗也顾不上擦。   “你喜欢炖菜?”赫尔因希随口问。   舰长阁下嗯声,放下餐具,“我在康拉德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康拉德是紫罗兰堡的卫星之一,但离行星远,星球相对落后,卫生条件也差,一直被排在所有卫星末尾,说难听点就是紫罗兰堡的贫民窟。洛伦继位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紫罗兰堡当局每次提到康拉德都遮遮掩掩,后来才进行了一系列改革,条件有所改善,当然也没有舒泽星这么破,却还是比不上富家子弟的度假区。   “我去过莱克星顿。”赫尔因希坐直了,“安卡的父母去世以后,菲奥娜经常带我和她去,安卡是在那长大的……”   “我真没想到你会是紫罗兰堡人。上次你说你从维洛列特来到南方联盟,我还以为你来自维洛列特远东的哪个家族呢。”   莱克星顿是康拉德的首府。戴娅并不惊讶她去过偏远的小卫星,轻声笑,“我的确长得不大像帝星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帝星元老院的大贵族不也有好几个是黑发,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小时候倒不经常吃炖菜――我母亲觉得这东西不是我们该吃的。后来收养我的人非常擅长烹饪,常煮给家里人吃。”   “真是非常难忘的味道。”她盯着面前的碗,“可能不是因为它本身好吃,只是我忘不掉它罢了。”   忘不掉把她从怨天尤人的无知者变成现在的舰长阁下的地方,把她从亚德琳娜教成戴娅的地方,她人生的启明星和引路标――   赫尔因希鼓着腮帮子打断她思考:“你还说,菲奥娜好久都没给我煮东西吃了。”   戴娅沉默地看着她,然后意识到她们在说同一个人。小殿下眨眨眼,两个人一齐笑起来。   “你都这样说了,我也要吃。”赫尔因希抬手,替戴娅添了半碗,又给自己也盛了半碗。   “别勉强。”戴娅脸上笑意没消下去。这回换她托腮看着赫尔因希,小殿下小心翼翼舀了一勺,看着煮到半软的番茄有点儿牙酸。她皱着脸,最后还是闭眼吃下去。   “我觉得……事实上还挺好吃的。”半晌她睁眼,说。   “看吧,番茄没那么糟糕。”   “不,番茄是番茄,就算我喜欢番茄炖菜也不证明我喜欢番茄。”赫尔因希低头去吃第二勺,半途又放下勺子,“只是你喜欢的东西,我想无论如何都试试而已……如果能够喜欢你喜欢的东西就太好了。”   Omega往后靠在椅背上,嘴角的笑越来越明显。赫尔因希认认真真说完话,一如下午回来路上那样给Omega弄得摸不着头脑。   戴娅用餐巾擦擦嘴唇起身,这回毫不吝啬给了她答案:“你不喜欢你自己吗?小殿下,自信一些也无妨。”   赫尔因希:……   她在原地坐着,看着戴娅坐到沙发边上继续研究终端上的文件,大脑才开始慢慢分析消化。她站起来收拾桌面,动作僵硬的像个老式机器人,跨出门的时候差点被绊倒摔了一跤。   之前她受伤,脑子里浑浑噩噩地,Omega刻意安慰她时都没有这样说。这估计是戴娅目前为止说过最直接的一次了吧?   不管了,舰长阁下亲口说半句话,她能脑补成一本书。赫尔因希在雪天廊檐下端着托盘蹲着傻笑,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趁得雪色温暖又平和。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作者的嘴骗人的鬼,呜。   等下还有一章,我认真的,不鸽。 65、休养III   处理完碗碟, 接受医生对她炖菜的由衷赞美,赫尔因希回房间之前在门口没被薄雪覆盖的台阶上坐了片刻,让头脑的热度冷却下来。   Omega方才轻描淡写说出来的话在她胸腔里震荡不休。她不知道认真问过戴娅多少次――对方总会笑着给她模棱两可的回答, 不让她发脾气,却也无话可说。   这一次反倒像不小心说漏嘴了似的。赫尔因希想进门把舰长阁下按在沙发上狠狠亲她,逼她把那句变扭颠倒的反问句说顺了, 但她知道她一这么做,Omega会笑着任她亲吻放肆, 最后浅笑嫣然地把话题移开。   赫尔因希捏了捏眉头。她记得最开始Omega没控制住亲她的时候跟她说过,她有太多问题没办法得到答案, 更没办法同她许下任何承诺,只能保证该告诉她的时候会告诉她。   该死的,无所不能的昆尼希尔格阁下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又有什么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她那个所谓的线人到底会给她什么讯息让她这样以身涉险?   如果戴娅找不到这些答案,她就该被走钢丝一样吊着?   赫尔因希有点头疼。她的神智像被撕扯开, 一半在同她说这样对你不公平,你有权利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另外一半在说, 嘿, 至少她愿意承认了, 你还想让她做什么?她也会纠结烦恼,你也不是不知道情况有多复杂。她任你放纵已经够好,你不能逼她。   每当提到戴娅, 后者的声音总会在她心里更胜一筹。   我不能逼她。赫尔因希四肢冰凉地站起来, 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外面待得过久,该回去了。   她触上门把旋开,刚准备踏进去就被门边的人影吓了一跳。戴娅靠在墙边,见到她往墙上贴了贴。Alpha夹着风雪回房, 带了深重的寒气,眉宇间也像结着霜,眼角耷拉着,只看她一眼,扬起疲累的笑来――微微有些颓唐却竭力掩饰的模样。   “你出去太久了,我也不是担心唔……”   她说话间赫尔因希搂着她的腰把她按在墙上,擒着她唇瓣闹脾气似的轻轻吮咬。戴娅闭上眼,估摸着Alpha会抱她起来,但是对方这回实在过于克制。片刻的亲吻过后赫尔因希直起身子,扶着她让她不失去平衡,在她耳边用气音说了句谢谢。   接着她退开,像往常一样亲亲她的手背,进里间洗漱更衣。   她还感觉得到小殿下靠过来时留下的寒意。这么冷,这Alpha也不知道在外头呆了多久。舰长阁下敏锐地察觉到她状态不对的原因,陷入沉默,最后在浴室的水声里无奈地扶额,轻轻叹了口气。   赫尔因希上床的时候舰长阁下在床头靠得舒适。见她过来,Omega直起身子,“还没告诉你,我今天和罗克珊说了你们上次的事情。”   “什么时候?”Alpha漫不经心地问。   “你和艾萨克出去的时候。”   “我才想的,她对我这么客气。”赫尔因希回想晚上发生的事情,哂笑,“……其实说不说都无所谓,那时候也没闲工夫多想,全凭本能在动。”   “再说,现在局势危急,不管是你这边还是紫罗兰堡,开战是迟早的必然。”   赫尔因希摊着手掌,展开十指渐渐收成拳,深吸口气:“没亲自上过战场的军人不是真正的军人。我这双手迟早都要沾上血。”   她转头去看戴娅。Omega少见的失语,半晌伸手过来:“就算那样也别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你有权利拒绝。”   赫尔因希深深看进Omega的眼睛里,对方浅金色眸子竟然微微有点湿润。定神再看的时候又像没有,赫尔因希甚至以为那是错觉。戴娅的手温暖有力,攀着最后一根稻草似的抓着她手腕裹着她掌指摩挲。   “你放心,我不会。昨天也是――那是我该做而且必须做的事情。难道我和她要用暗语打手势吵谁应该从后面包抄吗?”赫尔因希说。   戴娅点点头,松开她。   “好了,休息吧。晚安。”Alpha缩进被子里,旋掉床边剩下的一盏灯,很快就安静入睡。   舰长阁下隐在夜色里再次无声叹气。   *   虽然可以算是让人有些不愉快的插曲,但赫尔因希很快也恢复过来,同往常一样和戴娅相处。冬日闲适而懒散,沃尔特所在的学校放完假又开学,赫尔因希有时会过去帮忙;除此之外,等待戴娅康复的日子几乎千篇一律。   夜晚愈长,炭火愈旺,裹着暖意将人在时光里翩然而渡。   眨眼间小半个月过去,S级Omega的体质很好,往日也健康,很快便到了拆下固定的那天。医生打早过来,让戴娅在椅子上坐好,赫尔因希从里间出来,还带着晨间洗漱的水汽,站在他身边凝神看。   “现在拆掉其实在正常体质的Omega来说偏早,但你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站着也不疼,应该没什么问题,”艾萨克弯身,手上的便携医用仪器扫过戴娅的腿,“还是记得不要做剧烈运动……”   他转头觑了赫尔因希一眼。赫尔因希往后退了一步,正经点点头。   “……比如说长途跑步之类的。其他的稍微注意些也没事。”医生似笑非笑地站起来。   赫尔因希:……   艾萨克回身从医疗箱里拿了刀具,沿边线一点点拆开包扎材料。戴娅腿上的贯穿伤早已愈合,赫尔因希垂眼去看,周围细白的肌肤上留了两道圆形疤痕。除此之外,半月之前的濒死奔逃像没有发生过。   她盯着那道痕迹发怔,直到一只微凉的手兜在她掌心。熟悉的温度让她不要思考就知道那是戴娅,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已经把那只手紧紧牵住,她才去找戴娅的眼睛。   舰长阁下看着她微微一笑:“我要站起来了。”   “牵着你呢。”赫尔因希稍稍用力挤按一下她的手。   戴娅站起来,稳且妥当。接着她试图往前――尽管只过了半个月,右腿实实在在毫无束缚踏在地面上的感觉还是让她有些不适应。赫尔因希扶着她,让她靠着在屋子不大的空间里走了几步才好一些。   “没关系,现在不大适应很正常。过半天就好,不着急。”医生把仪器收好,笔戳进衣兜里,站起来,给了Omega一个浅浅的拥抱。戴娅明显很想躲开,甚至已经向后迈了半步,最终忍着接受了作为感谢。   “恭喜你。”艾萨克拎着箱子出门。   “谢谢。”戴娅回他。Omega闻言在门口稍微停顿,转头又给了她一个微笑才离开。   “你感觉怎么样?我可以稍微放开么?”赫尔因希还让她倚着,问她。   “嗯。我试一下。”   于是赫尔因希听话离开她,却离得不远――舰长阁下万一摔倒,一定能够被她顺利接到的距离。   “你别那么紧张,才半个月,真的没事。”戴娅轻笑放松又自信的样子。   她说的没错。几步下来Omega已经习惯了恢复的右腿,和受伤之前几乎没有区别。   赫尔因希放心了,“我去做早餐,你正好去洗个澡吧?现在也没有能不能沾水之类的问题。”   “的确,”戴娅点头,拿了衣服浴巾往里间走,扶着门沿停下来,转向赫尔因希。   赫尔因希本来在看终端,察觉到视线末端的Omega停止移动,抬起头来:“怎么了?我煎个蓝莓松饼吧,你洗完差不多做好。”   Omega唇角一弯,勾出赫尔因希熟悉又怀念的弧度来狡猾又温暖,戏谑但不带恶意,小殿下已经太久没看见这样的笑了。   回忆纷涌而至,像一只只蝴蝶在她心里栖息停留,又齐齐蹁跹展翅。她料到戴娅会说什么――   “你要一起洗吗?”   “别闹。”赫尔因希咬唇,实在憋不住,最后也笑出声,“去洗吧,注意不要滑到了。”   舰长阁下摆摆手走进浴室,水声很快响起来。   赫尔因希端着堆得整齐的蓝莓松饼回来时,吹风机的声音正鼓噪。她放下大托盘,摆好餐具,给Omega的那份松饼浇上焦糖酱时,戴娅清清爽爽地走过来。   半个月过去她几乎熟知舰长阁下大大小小的生活习惯。在饮食方面,戴娅不挑食,却对很多食物的做法有喜好。做的不合她心意她并不是不会吃,但赫尔因希乐意了解她喜欢什么。幸好两人基本上在一个地方生活长大,习惯也没大差别。比如说松饼,赫尔因希喜欢香蕉松饼浇枫糖浆,面前的Omega喜欢蓝莓松饼加焦糖酱。   她做的对或不对,戴娅很少开口说,眼神和笑意却总能自证。就像现在,Omega坐下来的时候还是懒洋洋的样子,视线扫过来全都是喜欢。   赫尔因希知道,但是她们谁都没说过。漫长时光里她像是适应了戴娅不显山露水的表达,学会为不显眼的细节感到欣喜。   她把这些小习惯都记着,像在一颗颗把星星摘下来装饰在自己的夜空里,无论窗外是日出还是日落,都在闪闪发亮。   作者有话要说:蝴蝶在心里展翅这个比喻来自To get butterflies in your stomach,是英语里的一个俗语表达。(直译过来叫做有蝴蝶在胃里飞,但是在胃里放在这也忒煞风景了。)   这个俗语本来比喻为什么事情感到焦躁不安,七上八下的感觉,也有用来形容心动而感到不安稳的感觉。   我觉得这个形容很美,没有那么不安,蝴蝶在心里轻轻落下又展翅飞起应该像无声花开或者蜂鸟掠过水面一样,安安静静的,但是很幸福,小殿下也没不安稳,就很开心。   ――   最近最喜欢的pop是 5sos 的 ‘Teeth’, 里头就有一句是 every little lie gives me butterflies...很显然我写的时候在听它 (唔)   ――   啊,还有本鸽王的补更……我会补上的,会的会的(抱头鼠窜)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羽白 7瓶;已婚妇女 5瓶;泱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6、身高   十二月初, 舒泽星过早的寒冬已至。尽管天气寒冷,沃尔特的学校也没有休息――直到次年三月春假之前,这群孩子都没有休息的时间。   赫尔因希想起自己在初等学院的时光, 坐在学校建筑门廊下的椅子上轻笑出声。   沃尔特的学校是为周围区域的孩子们建的。舒泽星的人口大部分聚集在大小城市内,一旦出了城区就非常分散,很难找到大型村落。赫尔因希听沃尔特说, 学校刚建立起来的时候,只有潘妮, 奥利维亚和相识朋友家的几个孩子。   后来四处走动的猎人和商人们听说雪原某处有个教书匠,才商量着把孩子送来。沃尔特开始也担心自己不能教过来这么多学生, 但这些孩子大都乖巧听话,非常让他省心,他也就一一接受下来。   舒泽星不像南方联盟任何一个发达的行星,正规学校往往在大城市里。这些家庭即便经济上有余力,也没办法带着孩子乘车四五个小时到城里上课。几家人一合计, 甚至一起出资在离大家都近的地方建了座用作学校的长屋。Beta请了一两个人当助教,收不贵的学费来过生活。   虽然大家住得都非常远, 每天就算来这样的区域学校也要用雪车或雪橇通勤一两个小时, 三十几张求知若渴的小脸还是总会按时出现在课堂上。   “希尔, 你能来帮个忙吗?”她身边响起女性Omega温柔娇软的声音。   赫尔因希原地跳跳,让身体暖和起来,“好啊, 你想要我做什么?”   奥利维亚还是不怕冷似的只穿了条裙子。细长白直的腿露在空起里, 比雪色温暖。她礼貌地微笑一下,“能帮我把背面仓库里的几套新桌椅搬到教室里吗?那些都是新买的,没组装好,就先放在仓库里了――今年来了两个新孩子, 爸爸说估计用得上。”   “当然。”赫尔因希随她走到后头的仓库边去。   半个月时间过去,托潘妮十分喜欢戴娅的福,赫尔因希也经常在沃尔特和朵拉一家的木屋里停留。Omega可能是渐渐习惯了她的味道又或确认了她是个温和有礼的Alpha,终于愿意开始跟她多说一些话。   Omega不开口没事,一开口赫尔因希才发现,奥利维亚和她表面上的戒心正相反。虽然还是带点犹豫羞涩,可她其实非常博学多识且健谈。   奥利维亚比她小几岁,两个人出身不同,却在一样的年纪,也颇有话头可聊。很多时间,赫尔因希给她介绍高等学院的课程规划,她则教Alpha很多关于舒泽星的趣事和美食做法。   后来戴娅也经常加入她们的话题,场面出乎意料的和谐融洽。两个Omega还经常避开赫尔因希聊天,大概在说什么秘密,赫尔因希往往只能气闷地先回房间等。   赫尔因希和戴娅两人私下也达成了共识――这个孩子虽然一路在舒泽星长大,也没接受过正式教育,但知识品格不输于紫罗兰堡高等学院的学生。   当时罗克珊说这些时赫尔因希和舰长阁下还不信,现在只觉得这样的人得不到正当的高等教育,实在可惜。   Omega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为了未来全星际几乎最有权势的两个人的朋友。   落雪很厚,赫尔因希的靴子踩得深一脚浅一脚,奥利维亚却身轻如燕的样子,在雪面上轻轻松松地划过去了。赫尔因希跟不上她。   戴娅在雪上也能这样走路。   戴娅在雪地里也是轻轻薄薄一件长风衣。   赫尔因希看着自己一件加绒皮夹克,皱眉。   她真搞不懂Omega,不怕冷又没重量的么?   “希尔?你在想什么?”她思考间Omega停在她身边,脸微微有些红,好奇地问。   “呃,没什么,我就是不大明白你们为什么在雪地上走得这么顺。”   Omega突然捂唇笑出声,“前几天琳娜姐姐也跟我说过……”   赫尔因希竖起耳朵:“她说了我什么坏话?”   奥利维亚咬唇偏开脸,“她叫我千万不要告诉你……说不然她会遭殃的。”   “告诉我好不好?”赫尔因希暗暗撇撇嘴,回首又对Omega笑得开朗,“亲姐妹能有什么事。我最多闹闹她,挠她一顿痒痒。”   能有什么事,最多闹闹她,把她按在墙上亲。   ……再按在床上亲。   Alpha眼神水汪汪的,笑得又恳切。奥利维亚最后松口:“……她说你走得像只笨熊……”   赫尔因希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唉,我知道我这样走很傻――”   “……然后又说不应该是熊,该是只呆鹅才对。”   赫尔因希装不下去了。Alpha背对着奥利维亚捂脸蹲下去,弱声质问:“为什么是只鹅啊?”   Omega笑得欢快,过来拉她起身。赫尔因希给她一拉顺势倒在地上,也不恼,站起来抱臂又问了一遍。   奥利维亚认真想了半晌,催促她继续往前走,一边说,“……我觉得……不是冒犯你,可能是因为你没有一只熊那么高?”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呐呐地往后退了一步。   赫尔因希:……   “也不是没道理,”她咬牙,脸上挂着安抚地笑,“放心,我没生气。”   还要抱到桌子上亲。   不管舰长阁下腿好了没有了!   “就是这些,”奥利维亚拿出钥匙给她开了仓库厚实的铁门。   赫尔因希探头往里看,大多都是些普通学校用品。沿侧边墙角放着两套新桌椅――桌板和桌腿分开,椅子是一整个的。两人来回两趟把该拿的东西都拿到作为教室的主屋里放好。   主屋里开着暖气。赫尔因希把外套脱下来,卷起衬衣袖子,从工具箱里取出扳手和锤子,一个个接上桌腿。   “这些总不是在高等学院学的吧?”Omega浅笑嫣然坐在她身边,“看着好厉害。”   “算是吧,”室内有些热,赫尔因希伸手擦了一下额间流下的汗,“如果你学和机械相关的专业,就会知道很多相关的内容。这些都只是基础。或者你如果想学,很多高等学院都会有和机械或者机甲相关的社团,也会有免费的体验课。”   奥利维亚的眼神黯下来:“别说去高等学院了,我连机甲都没见过。”   “没见过?”   “我是说真的机甲。我只在电视和报纸上见过……”   Alpha陷入沉思。末了她装好两套桌椅,认真地问Omega:“你想上高等学院吗?有可能的话?”   Omega扬起声音,“傻子才会错过那样的机会。”   “你这么优秀,不可能有哪所高等学院会拒绝你的。”赫尔因希把工具收进箱子,啪嗒一声扣上卡扣,微微一笑,“心再大些,做点搜索,只要你想,你的世界不止在舒泽星。”   “跨星际跨国申请?有高等学院支持那样的申请吗?”奥利维亚随她站起来。   “在我的记忆里有很多。你可能不知道,但越大的学院,对别国学生的补助和录取加成都要更高。先别说跨国,你去城里的时候稍微关注一下尼斯诺堡的高等学院怎么样?那也是顶尖的学术机构了。”赫尔因希跨出门槛,“走吧,回家。”   “好,谢谢你。”Omega小步跨过来,昂首挺胸的,“我会的。”   赫尔因希拍拍她的肩膀,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雪车。   *   小殿下进门抖落一身新雪的时候是黄昏。夕阳金辉轻撒,她看看终端确认时间,露出有点顽皮的笑,拧开门。   戴娅如往常一样正安静坐在沙发上看终端里的投影文件。Omega看到她,点了隐藏投影,手支着侧脸坐在那没动。   赫尔因希慢条斯理地经过她,进里间洗澡,把仓库和机油的味道弄干净,换好衣服走出来。   舰长阁下好看的眉毛正蹙着,眼里有抹疑问。她坐得松散悠闲,时间又还早,要还的债又很多,赫尔因希微笑,右膝压上柔软沙发面料,手撑在靠背顶端,俯下身,凑在Omega耳边:“你知道我今天和奥利维亚出去帮沃尔特的忙了。”   戴娅没出声,但她猜Omega隐隐翻了个白眼。   “她跟我说了很多事情。你猜有什么?哪个好姐姐说我走路像只呆鹅?”   好姐姐三个字咬字很重。   戴娅:……   赫尔因希笑着起身,坐到Omega身边,捧着她下巴把她的脸转过来,企图明显。   她往常不在意这些,可戴娅拿她的身高打趣,她就莫名有股奇妙的感觉。也不是生气,懊恼里更多的是种窃喜――戴娅太少开别人玩笑了。赫尔因希能想得到她说这句话时会是什么样子。比起嘲讽,反而该带着些宠溺。   戴娅反应过来,似笑非笑地站起身:“我那天跟你说我在想的事情就是这个……你要不要打个赌?”   话题转得太快。赫尔因希怔了怔,记起戴娅确实说过有她站起来之后才能和自己说的事情,点头。   “不许拽我弯腰,我赌你亲不到我。”   赫尔因希:……   她嘟嘟囔囔地也起身:“这不公平,你肯定都算好了……”   然后Alpha的眸子亮起来:“戴娅,你是不是一直在想我能不能亲到你?”   Omega笑着摇摇头,伸手过来揉揉她耳际的湿发:“赌不赌?”   都没说定赌注,但赫尔因希没有军靴超厚的鞋跟也没底气,权当自己随舰长阁下的心意陪她闹。   她踮起脚尖。Omega阖上眼睛,一副只等她亲下去的样子。赫尔因希的脸离她只有咫尺,Omega的气息柔柔喷吐在她脸上,却真的够不着。   赫尔因希唔声。扶着戴娅手臂的手稍稍攥紧,犹豫了两秒要不要去拉舰长阁下,终于卸了力道。   她刚要往后落,温暖掌指托住她后脑。接着她的嘴唇被Omega含住,对方的舌尖俏皮地探过来,划过她齿端,齿尖在她唇下轻咬。   戴娅松开些,反过来在她耳边呢喃:“你看你,亲我都亲不到,还不是只……”   这回小殿下反应很快,没让她说出那两个字。她勾住这人领口往下拽,也没怎么用力,Omega顺从地轻笑一声,弯腰再次吻住她。   作者有话要说:赫尔因希的每次亲到,都是因为阁下弯了腰。   (赫尔因希:我不承认,我的鞋子从来没有跟,作者你胡说。)   我想写这个场景好久好久了。当初给她们定身高,我满脑子就都是亲不到。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ibertyHy 5瓶;已婚妇女 3瓶;端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7、事发   在呆鹅这一茬之前, 赫尔因希发誓她从来没那么希望自己还能再长高点。戴娅笑着调侃她说她不会再长了,小殿下张嘴在她手背上不留印子地咬了一口。   戴娅诚然没有提过,但赫尔因希清楚地知道此时有迫在眉睫的事情需要考虑――两人的时间不多了。   对于她来说, 最后期限是自己的发情期。   如果在那之前没有顺利离开舒泽星,赫尔因希根本不敢想会发生什么。最坏的情况,就像她问狙击手的那样, 她打算用A级抑制剂,滥竽充数也聊胜于无。如果能压制住信息素的波动程度, 说不定她凭意志也能撑过去。   赫尔因希转头,看见她身侧睡得安稳的Omega。   一点点期许, 接着纷乱又绮丽的念头开始乱糟糟地从脑子里冒出来。   如果Omega愿意帮她呢?   赫尔因希咬唇 ――就算她愿意帮自己,赫尔因希也不想在这种地方第一次感受她。   万一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或者环境不够舒适,舰长阁下不够满意,赫尔因希可能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又想岔了。她捂着脸, 遮不住脖颈间渐渐烧上来的热意。戴娅这时歪了歪脑袋,赫尔因希迅速装睡, 才发现Omega根本没醒。   她松了口气。既然戴娅已经恢复, 尽早开始下一步行动总没错, 舰长阁下应该也明白她的顾虑。   这半个月里所有事情也不是没有进展。赫尔因希和罗克珊一同回过几次嘉里找那位老机械师――老人家说话总带着一股子格林威尔口音,也改不了格林威尔人常有的偏见。赫尔因希听到的时候总是很气,心说怪不得你这么老了还没Omega, 但考虑到几人还要他帮忙, 终归没开口顶撞。   有性别歧视是一回事,老机械师对年轻的Alpha充满带着欣赏和赞许。他不知道赫尔因希学的就是这些,小殿下也懒得和他提,老Alpha可能是把她当成了举一反三无师自通的聪明学生。上次她们从机械师那里离开时, 老人还抓着她的手恳切地让她做自己的学生,赫尔因希绝对能做得比他更好,能做他无能为力的事。   老机械师平常也不是那样感性的人,但赫尔因希到底没多在意。   从嘉里到几人居住的地方路途遥远,老人家受不了颠簸,往往是赫尔因希给他扫描报告,他教赫尔因希怎么修,小殿下买到零部件再回去自己修理。这么几番下来,除了最后几个买不到的部件和民用舰艇ID,特瑞沙号已经修复得七七八八,只苦了Alpha,有几天弄得满身油污。   她们每次回来都有注意遮掩痕迹,至少到今天为止没有露出过马脚。赫尔因希和戴娅商量过,既然要兑现对罗克珊的承诺,干脆把两家人都带上安置到紫罗兰堡。戴娅回到主舰之后艾洛威特和诺瓦德之间的事情必须有个了结,朴实善良的沃尔特一家待在这里,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他们可能未必会答应,解释情况之类的工作,到时候就由医生和狙击手来负责。   可惜意外总来得比想象中快。   第二天中午,赫尔因希正同往常一样去学校给沃尔特帮忙。寒假临近,意味着期末考也迫在眉睫,孩子们大都在认真复习,教室里非常安静。   奥利维亚也在。这三十几个孩子分属不同年级,沃尔特一个人常常忙不过来,就要忽略掉不少人。三个人分别照顾十几个孩子则能显著提高效率。   休息时赫尔因希走出校舍和奥利维亚闲聊。Omega给她说的话逗笑了,她却有点心不在焉――   她总觉得有人正在看着她们。不止一双眼睛,冷然如刀,正刺在她背上。而赫尔因希的这种感觉,经过从小到大多次危险情况的锻炼,通常来说不会有错。   “奥利维亚,你的终端可以联系上家里吗?”   “……不行啊,家附近都没网。”奥利维亚歪歪头,有点奇怪她突然转开话题,“我可以试试打给妈妈,说不定她不在家。”   “你听我说,可能会有些奇怪,但是今天之内尽量不要给别人发信息好吗?”   “为什么……?”Omega问她。   有网络的地方就无从隐藏自己的位置。赫尔因希曾经以为木屋在的地方就只是因为位置偏远而不能接入网络,此时有了更合理的猜测。   不知道沃尔特一家人是怎么回事,但艾萨克和罗克珊肯定是故意远离网络联结来保证自身安全的人。   她脊柱生寒,用眼角余光观察却没发现任何异样。对方藏得太深又不怀好意,这显然不是好兆头。   这回和上次在黑暗里战斗完全不一样。S级的五感在能用眼睛观察到的情况下优势有限,再加上这一屋子学生、奥利维亚和沃尔特,她不可能置这所有人于不顾。   赫尔因希抿唇,“奥利维亚,答应我。别问为什么。”   她看上去过于严肃。Omega给她唬住,点头,她又开口,“要是你回去看到戴……看到你琳娜姐姐,告诉她不要管我,去嘉里做该做的事。”   “你怎么不自己和她说?之前不是都是你去嘉里买东西?”   奥利维亚不知道她总是去找机械师,以为她只是去采买。   “就当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奥利维亚耸耸肩,“我看你是懒得自己去了吧。”   赫尔因希轻声笑,“好歹她腿好了,当姐姐的也要做点事嘛。”   “站着有点冷,要不要稍微走走?”Omega在原地跺跺脚,“我不想现在就回去。”   绕着校舍有条小径,联通背后的小仓库和其他附加设施。赫尔因希也想探探自己猜想的究竟,同意了。她的手没离开夹克口袋,此刻拿出来压在腰间。   奥利维亚没有听到,但赫尔因希非常确定――有人正沿墙快速追上来,对方屏着呼吸,脚步却非常稳。   两人拐弯的时候,对方的呼吸声猛然加重,她听见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赫尔因希把奥利维亚推开,下蹲侧倾,动作稍慢,被锋锐划伤了手臂。   但她至少看见了对方的手,是个女性Alpha。赫尔因希趁她收手的时候往后退,背部贴上战术护具常有的坚硬织料,旋身把对方扭倒在地上。女人见状就想开口,赫尔因希没给她呼救的机会,扼着她脖子带着她的手抢过刀,捅进她下腹。   Omega这会儿跌在地上,睁大眼捂着嘴往后退。   赫尔因希食指按在唇上,给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检查了尸体身上的各种装备零件,是诺瓦德的人无疑。担心许久的事情终于成真,赫尔因希惋惜里倒也没有多惊讶――这是迟早的事情。他们在戴娅腿好之后才找过来,已经给了两人很多其他机会。   只辛苦了没见过这番情状的奥利维亚。Omega此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赫尔因希朝她招招手,便乳燕一样扎近她怀里。   赫尔因希安抚地拍拍她,扶着她肩膀把她推远一些,蹲身从尸体腰带上摸出枪来。   年轻Omega的腿还在抖,但好歹没哭出声。赫尔因希松口气――   教室里有谁尖锐地叫了一声,接着响起撕心裂肺的哭声。   完了。   赫尔因希按了一下奥利维亚的手,反身往回奔跑。校舍外面没有异常,她在门口靠着喘了一息,端枪踹开门。   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对方是个子高大的Alpha,见赫尔因希踢门进来,也没动作,玩味地勾起嘴角。   赫尔因希微转视线。   当然不只一只枪口正对着她。左边三只,右边两只,一个人制着沃尔特,还有两个人在后头制着一群孩子,其中一个男孩跌在地上,半边脸肿起来,捂着脸还在抽噎。   那个Alpha朝她挑眉。   赫尔因希慢慢蹲身放下枪。   “踢过来。”Alpha开口,声音沙哑。   赫尔因希深吸一口气,把枪踢过去。   男人认出来那把枪是己方的制式枪。他冷笑:“走过去靠墙站着,手放头上。”   赫尔因希照做。她身侧的士兵伸手检查,从她靴沿抽出军刀,确认她身上没有别的武器,点头退开。Alpha走到她面前,枪口顶在她额头上,上膛,手指松松搭着扳机圈。   小殿下冲她耸耸肩,微笑。下一秒男人用力一拳打在她下腹。赫尔因希痛得佝偻起腰身。刚刚捂着脸的那个孩子大声喊:“你们不许打希尔!”   孩子们此刻都一脸愤懑。赫尔因希冲他安抚地笑笑。   对方没理,带笑站起:“现在告诉我,你亲爱的舰长阁下在哪?”   “什么舰长阁下?”赫尔因希装傻,“我这种小人物,怎么有机会见到诺瓦德阁下。”   Alpha又一脚朝她腿踹。赫尔因希侧身避开。Alpha见她躲闪,朝背后竖起手。   枪声一响。那孩子软下去不动了。血渐渐蔓延出来,浸湿了木质地板。剩下的孩子们俱都往后退,几个人想哭又不敢哭出声,捂着嘴发抖。   “嗯,你很厉害,”Alpha凑近了,再次用腿踢她膝盖,赫尔因希顺着他的意思跪到地上。   “躲我的拳头,”他一脚踢在赫尔因希侧腹。小殿下头上有了一层薄汗,咬牙坚持。   “杀我的人,”又一脚,同样的位置。肋骨像要碎了,她没撑住惯性侧倒下去。   “还让我捉不到我的老鼠。”Alpha如愿看她倒下去,军靴踩到她侧脸上,恶意地碾。   赫尔因希把喉咙里的血吞下去,弱声道:“都不关这些人的事。你放过他们,我跟你们走。”   男人面露沉思的样子,接着又用力在她胸口踹了一脚才放过她,“你还配和我讲条件?”   赫尔因希咳嗽,用手抹干净嘴角渗出来的血。   屋外突然响起引擎启动的声音,接着车声越来越远。Alpha皱眉,抬头让人出去看。那Beta出去不久便回来:“少将,车少了一台。”   那少将起身,叹了口气走到沃尔特身边,指指赫尔因希:“老师,你也知道我不是故意刁难这群孩子的。只是这个都不能从地上爬起来的垃圾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我太生气了而已。我是个好人,你信我。”   沃尔特垂下眼,点点头。   “那我们这就告辞了。”   两个士兵过来架着赫尔因希,在她后颈重重用枪托打了一下,Alpha的脑袋软软地垂下去;接着所有人鱼贯离开,那男人走在最后。中年Beta刚刚松了口气,只见Alpha攀住门回身:“还有个事情得麻烦你告诉昆尼希尔格阁下。虽然是个垃圾,她还想要捡回去的话,就两天之后来嘉里基地找我。 ”   “过期不候。”男人放开手,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几天又发了个预收,做了后两本文的封面,知年两个字都是我自己写完抠图的(自豪脸)   然后昨天我写了两章一见的存稿,写得太开心忘记写远星了对不起呜呜   ――――   话又说回来,你们想让赫尔再长高呢,还是就这样呢。   赫尔因希现在大概160 阁下差不多172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泱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8、事发II   赫尔因希被带走、沃尔特安置好孩子们匆匆忙忙回到木屋的时间里, 一艘民用舰艇在舒泽星降落。三个大人和一个少年从接驳港走出来。几人穿着普通,都戴着雪帽墨镜和围巾,背着看上去沉甸甸的登山背包。   几人过了接驳港海关, 租用雪车到临近的城市入住酒店。为首的男性Alpha定的是家庭套房――前台服务员点点头,给了几人房卡。男人揽着少年的肩膀上楼梯,几人说说笑笑, 非常亲密的样子。   进了房间,为首的男人锁门, 打开背包,把里头的枪一支支拿出来, 在床上列好检查。其他人的背包里有刀具、炸.药、和电脑设备,装备齐全,俨然一个战术小队。   少年则先去了洗手间。片刻之后他脱掉身上厚重的防寒装备,露出脸和一头棕金色的短发来。他刚刚分化不久,还显得稚嫩, 眸子却是动人心魄的浅紫色,像块宝石一样发亮。   男人笑着弄乱他的头发, 少年则一脸嫌弃地躲开。他也脱掉帽子围巾和墨镜, 顺手摘掉耳际一枚装饰, 再睁眼的时候露出和少年一般无二的眼,只是颜色更深。四只紫宝石,明明白白地昭示了两人的身份。   “我们这一路过来, 洛伦大概已经发现你不见了。”男性Alpha在床沿坐下来, “叫你硬要跟着。”   米海尔想到憔悴的帝后此刻还要多担心一个人,有些愧疚。但他很快抬头,“可是我想跟你来救赫尔嘛!我给洛伦留了纸条的,他知道我跟你在一起。”   海曼爽朗地笑, “你哪里帮得上忙啊,二殿下,你都还没长齐全。”   “是谁没长齐全的时候就拉着我父皇偷偷跑到格林威尔边境去探险结果差点被人家抓到的啊!”米海尔不带喘地说完一整句话,哼哼。   少年身边走过来另一个男性Omega,柔顺的黑色长发整齐扎在身后。他拍拍米海尔的肩膀,冲海曼促狭地笑,“你就承认吧,你们维洛列特家的人从小都是这个样子,没大没小的。”   海曼摊手,“赫尔小时候就很乖啊。”   “赫尔因希……毕竟小时候有人管着。”帝泽也摸摸米海尔的脑袋,这回二殿下听话的没躲闪,“你皇姐不喜欢管着你,你不该更开心。”   “有人管着赫尔?菲奥娜吗?”少年Alpha问。   “菲奥娜什么时候管过你们?那时候你还没出生。”海曼把要用的装备整理好,“赫尔因希是天生省心,她才管她多久。”   “那是谁?”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另一边女性Beta的笑声响起来,“他们卖关子卖惯了,不打算告诉你呢。”   “露西娅,你告诉我嘛。”   “我也卖关子卖习惯了。我们做生意的人,不这样赚不到钱呐。”女性Beta把枪和一只小型Drone放进背包里,起身藏好其他设备,“你倒不用担心,你迟早会见到她的。”   米海尔嘟嘟嘴不说话了。他在认真发脾气,倒也识大体,整理起自己的东西。   “好了,你还小,出去一定要听我们的话,明白了吗?”   “好――”少年Alpha第一次来这么偏远的地方,看到什么都新奇的很,又要装作还在生气的样子,拖长声音回答。   *   沃尔特从车上跳下来。中年Beta甚至行走不稳,看到奥利维亚的一瞬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Omega亦松了口气,小声哭出来。朵拉和潘妮正在把一些贵重物品往车上搬,此时也都围过来。   罗克珊从一边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医生站在她身边。沃尔特退开一步,话语间用劲力气,像强压着怒吼:“你救回来的那两个人到底是谁?怎么会……怎么会招惹来那样一群人?库克死了,他们开枪了,我看着他死的,他才八岁,啊?!你告诉我啊!”   他脑子里还一片混乱,说话都不成句,还有些哭腔,听起来乱七八糟的。   狙击手抿了抿唇,低下头。   戴娅从两人身后绕出来,看到父女相拥泣不成声的一幕。沃尔特看她过来,把奥利维亚拉到身后,戒备地看着她。   “请你离我们远一些。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是谁,我只希望保护好我的家人――”   戴娅脱下帽子按在胸前,朝一家人鞠躬下去,非常标准的九十度。沃尔特不曾出声,她也没有动作。   良久,奥利维亚从沃尔特身后走出来,挽着他的手臂站定。戴娅开口,声音低沉:“我是……戴娅・特瑞沙・昆尼希尔格。”   沃尔特鼻子里冷哼一声,“是,他说要找你,还叫你阁下。”   南方联盟的星球因为受到各个舰队的管辖,有政治的特殊性。其他舰队有时就像其他国家,不受关心。像舒泽这种偏远的地区,即使是教师,可能也不清楚其他舰队的人员构成。   沃尔特大抵不知道她是谁。戴娅继续说,“是的。我是昆尼希尔格阁下,或者说,艾洛威特舰队的总舰长阁下。”   “同我一起来的那位是赫尔因希。”   沃尔特看起来已经足够震惊,她并没有详细说赫尔因希是谁。男性Beta的嘴张合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后颓然放开奥利维亚。潘妮撞进他怀里,朵拉扶住了他另一边肩膀,而戴娅还弯着腰,“我们会在舒泽星上实在是一件……不幸的意外。还请你不要怪罗克珊和艾萨克……如果不是他们,我早已葬身雪海,他们纯粹是出于好心。”   “我为所有发生的事情道歉。但现下我们能做的事情有限。我已经同大家商量过,这里不知道是否安全,我们及时南下,去罗克珊以前落脚的地方,其他事情,我会再路上解释清楚。”   “你别……你起来。”沃尔特终于意识到她还弯着腰,让她起来,“……我知道了。”   戴娅直起腰,还垂着眼,“你有看到和我一起的那个孩子吗?赫尔因希?奥利维亚说她救了她之后就跑进教室里了。”   “她被带走了。”沃尔特咬牙道,“那个人要你两天之后去找她……不然就……”   Beta说到一半,意识到他面前清冷严肃的Omega有些怔然。小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盖在她发梢眼睫,她不动弹。世界像是凝固住了。   他突然有些不忍心说完最后半句话。   “他就杀了她?”良久,戴娅轻轻叹口气,补上。   Beta点点头。   “我知道了。先整理东西,我们尽早出发。”Omega转头,往罗克珊的雪车边走。   “她怎么办?”沃尔特下意识问了一句。   “……她会没事的。”   Omega这样说,步速却非常慢。她在想着什么,都没在看路,被凸起的路面间隙绊到,一个趔趄又恢复身形。   “琳……戴娅姐姐!”奥利维亚突然出声。   她小步跑到戴娅身边,“我之前以为她就是随口说说……她让你去不要管我,去嘉里做该做的事。”   高挑Omega的眼睛稍亮,像一闪而逝的流星,“我知道了,谢谢你。”   奥利维亚攀着她的手臂,往后退两步,接着紧紧把她拥进怀里。戴娅苦笑着拍拍她的后背,“好了,你也快去整理,嗯?接下来不容易。”   “好的。”   路上,戴娅接通了两辆车之间的近距通讯。这种通讯方式比较原始,比起个人终端难以监听。她简单解释了来龙去脉,省略掉赫尔因希的身份和两人坠落的真实原因,只说了必要的关键事实。   朵拉和沃尔特两人不免有些埋怨,奥利维亚却同父亲说起赫尔因希救了她的事情,于是两人又带了点庆幸――男性Beta仔细想想,赫尔因希那时完全被动的样子更像是保护他们,而不是无力反抗。   沃尔特攥着方向盘长舒一口气。   几人最后的落脚点在嘉里城东郊区的一座小酒店。狙击手和老板相识,让几人从工作人员楼梯上楼,避开了无谓地曝光。   房间里有双面反锁的隔门可以打开。戴娅打开锁,让沃尔特一家先安顿好再做联系。奥利维亚坐下来,下午到晚上产生的肾上腺素渐渐消退,她抖着手打开终端,调出搜索栏,打进去赫尔因希四个字。   戴娅姐说她叫赫尔因希。她还记得下午千钧一发生死关头的时候,Alpha毅然推开她,又让她安静下来的样子。明明她也没比自己大多少,看上去却非常沉着勇毅。   搜索结果跳出来。   全星际当然不止一个人叫赫尔因希,维洛列特皇室也没什么忌讳皇族人名的封建规矩。但最有名的赫尔因希当然只有一个:维洛列特的皇女殿下。棕金色头发紫色眸子,穿着维洛列特制式礼服的皇室肖像跳出在百科词条边。暗紫金边军帽,白色内衬制服,寄领结,和军帽配套的外套,加绒披风,左胸扣着勋表,双排搭扣,拄剑侧站着的人陌生又熟悉――发色和眸色不一样,却看上去非常相似。   奥利维亚往下翻。   【全解析:赫尔因希殿下失踪始末】   她抬抬手指按进去,读到最后,视频附件里有赫尔因希往日发言的视频。她点了播放。   熟悉的声音从个人终端里涌出来。奥利维亚猛地关上窗口。   她眨眨眼睛,脑子里涌起一大堆猜想,最后只咽了咽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要开始搞事情了。这里开始到本卷结束是一个大剧情。   ――――   你们想让她长,我就让赫尔长一些呗。   不过还是提醒大家,不要对人物有刻板印象。艺术――特别是静态艺术――是流动的生命,被禁锢在画框、相框、底片和文档里。我给出这些文字,你们各有各的理解,就将捧薪火燃烧下去。这固然没错,但我也希望你们尊重她们存在的这幅模样。高矮胖瘦,肤色不同,性向性格,爱人的方式,她们生活在不是现实的另一方世界里,本身就是每个作者对现实中的各种歧视和刻板印象的微薄反抗,是艺术家自己的价值观输出。   我写赫尔这样,写星际写ABO,本身就是不希望大家把常有的观念带入进去。我很重视角色多样性,将来还会有更多的类似例子。我知道人都以一定的价值观生活,也尊重大家的看法,但如果你因为她哪里不合意而不开心不喜欢她,我不会改,她更不会改,我们只能说声抱歉。   ――――   我想在写完这个大情节之前尽量日更,保持剧情连贯。(让本鸽王试试,这句话别当真。)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泱泱、LibertyHy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9、囚禁   赫尔因希睁开眼, 试着聚焦视线,延展精神力。然而她看什么都像带着层毛边,意识也模模糊糊的, 后脑刺痛――她对比了一下,突然觉得戴娅那时候打晕她的一砸十分手下留情。   她跪在地上,手臂却伸展着不能动。脚腕的地方也被固定住……标准的军方拷问姿势。   嗯……戴娅绑着她的时候也十分客气了。   小殿下叹了口气。她又休息了片刻, 感觉意识正在一点一点地返回脑海,手腕往上挣了挣。   硬度比她想象的要软。只是加固金属材质。抓走她的Alpha显然不觉得她配得上更加高级的金属, 自己的面部投影也还没掉。赫尔因希冷冷勾了勾嘴角。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永远不要轻敌。   远处有开门关门的声音, 军靴踏地的哒哒声一路过来,赫尔因希闭上眼。一只皮肤粗糙的手把她的脸捏住抬起,接着凉水倒头浇下来。   ……不是凉水,是盐凉水。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开始疼痛,像有人拿着激光沿着伤口边缘烧灼一样发热。   不过Alpha的体质很好, 这点皮外伤大抵算不了什么。赫尔因希睁开眼,面目狰狞又熟悉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见她醒来歪了歪嘴。   “醒啦?”   “……”   “我问你醒了没啊?长了嘴巴不知道说话么?”   少将走过来, 按住她手臂刀伤结痂的裂缝, 拇指使劲往里掐。伤痕再次撕裂开,血往外流,赫尔因希咬着唇没出声。   她不出声, Alpha显得越来越烦躁。他在囚室里开始四处踱步, 突然间用力踢倒一把椅子。铁制椅端砸到门边玻璃上,蛛网状的裂缝蔓延开。   他喘着又靠过来:“我让那个男人给你的阁下传话了。明天她要是没来,我就把你切碎了放在垃圾桶里送回去给她。我看你实力也不错,她也挺喜欢你……你猜她会不会来?”   他喘得过于剧烈, 眼睛里一片赤红,左脸上的伤疤愈发难看,还有些滑稽。赫尔因希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不知所谓:“她早都死了,我也不知道你硬要抓我干什么。”   “……哦?死了?”   戴娅相对少在外露面,很有可能他们的目击没有完整证据能够证明戴娅还活着。听到Alpha反问的声音,她更加无所谓地耸耸肩:“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我从来没找到过她,也没想过能找到她。”   “……那你跟着的那一家子是怎么回事?”Alpha抄起桌上的硬质橡胶棍抱臂站在她面前,棍子顶端虚虚顶着她肩膀,问。   “啊……你说那老师一家?”   “……”   “我想操他们家女儿啊,那么漂亮的Omega,你看到不想尝尝?”赫尔因希看着他轻声笑。   男人嘴角咧开满意的笑,下一秒那根短棍用了十成力气冲她手臂砸下。臂骨发出清脆的声响,接着软软地垂下去。   “好了,现在再回答一遍。她在哪里?那家人和你是什么关系?”Alpha又把短棍抵到她另一边手臂上。   “死了。我都说过她死了。那家人和我没关系,”棕金色头发全都湿淋淋黏在额头上,年轻的Alpha看起来狼狈又颓唐,嘴角还渗着血,“我这条命不值钱,你爱要不要,不过我劝你省点心,找她的尸体比找她容易。”   少将掐着她下巴低下头,脸离她极近,赫尔因希能看见对方眼里几近疯狂的凶横狞恶。   她咳嗽出声,对方蓦然撤远了,摔门出去,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赫尔因希颓然低着头,嘴角却扯开笑意。   “听到刚刚她说的话了么?你查到没,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去找老法斯特,那天晚上到底是不是她动的手?”少将回到房间坐下。他面前的投影屏幕延展开,另一端坐着的Beta正在往终端输入什么。   Beta听到他的声音,停手,恭敬地对他行了个礼,“她的头像在艾洛威特军方的检索库里,是个普通亲卫,背景没什么问题。她的说法和机械师的基本可以吻合……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她和昆尼希尔格见过面,机械师也说每次出现只有她一个人,她走的路线又避开了大部分的监控,我们到现在只能确定驾驶座上有人。”   “继续查。你们没把老人家弄死吧?他和上头有点关系,出了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和舒泽本地的驻军交代。”少将用手指关节敲敲桌面。   “没,您放心。三天没睡觉而已。现在好吃好喝侍候着呢。”   “好。”   “恕属下失礼,您为什么不干脆让人跟着上次我们放过的那个人……他肯定能领我们到昆尼希尔格藏身的地方去。”   “这你就不懂了。”少将往后倒,腿翘到桌面上,“猫抓老鼠其实没有意思。猫让老鼠乖乖躺在面前,眼看着自己被开膛破肚才有意思。”   “你看到这条疤了吗?”他指尖顺着脸侧伤痕滑下来,Beta愣愣地点头。   “你知道昆尼希尔格当年最有名的招式是什么吗?”男人抄起桌上的投影笔,笔尖对着自己,顺着脸上的划痕一点点往下,“她那把刀,就这么一劈,劈开过机甲,劈开过舰艇,劈开过人。”   他把投影笔随手扔开,“我没死,忍了十年。这回轮到她了。”   “她不会死,她要是死了我多寂寞。”   “就算她还活着,您怎么确定她会来?”   “那是昆尼希尔格。你以为她凭什么有那么一支中心耿耿的舰队?如果她不来,里头吊着的这位再怎么都会失望的――如果再有相关‘证据’流传出去,人人敬仰的昆尼希尔格大人变成了胆小鬼……现在艾洛威特本来就群龙无首,全靠舆论和谎言撑着,压倒骆驼就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   男人几近癫狂地笑起来,“到时候谁来救她?S级又怎么样?困兽犹斗,左右逃不出掌心。诺瓦德只说要她死,没说要她怎么死。我要用她那把刀把她破成两半。”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大,赫尔因希的精神力延展出去,虽然费力,仍然听了个□□不离十。她抿抿唇,尝试移动脱臼的左臂。痛倒还好,就是不能动弹。还好不是右边手,不然到时候怎么拿枪。   Alpha低下头,刚闭上眼不久又被一捧凉水兜头泼醒。门口走进来她不认识的一个女性Alpha,手里拎着水桶:“少将让我看着你。”   “这房间这么宽敞,睡觉太煞风景了。他让你务必醒着看好戏。”   “真幼稚。”赫尔因希嘟嘟囔囔的。囚室里灯光惨白,她抬头看那盏冷光灯,深深呼了口气。   *   “怎么样,人还在吗?”   “我只远远看了,晚上没有灯。”戴娅把披风脱下,“这就能解释一切了。我们一路过来都没人跟着,想必他也没派人追我们。”   “这倒奇怪。”狙击手懒懒倚在桌边,“怎么,想让你送上门?新仇旧怨一并了了?”   “……说不定还真是。”Omega挂好披风坐下,想起沃尔特对少将的外貌描述,“我大概能猜到那是谁。”   “是谁?”   “一个疯子而已。成王败寇不甘心的卑劣家伙。”   “明后天我要去把东西买齐了。”她沉默两息,接着说,“先划好后路,再做打算。”   “好。那地方比较乱,但是在郊区,没有什么Omega不能去的规矩……虽然对你来说也没区别。我和艾萨克有点事要办,你自己注意。”   戴娅点点头。墙那边突然有响动,接着Omega挂着怯怯的笑探头进来,“戴娅姐,我可以跟去吗?罗克珊姐姐说Omega也可以去,我想帮上忙……”   戴娅挑眉:“你不拖后腿就好了,在家乖乖等着。”   “戴娅姐。我是认真的,我不想当个废物。我不会再让你们救我第二次了。”   娇小的Omega抬头,眼里全是决然。   舰长阁下愣住,摸摸额头。她思考半晌,“那你就跟着吧,别乱看乱跑,知道了吗?”   “当然。”奥利维亚开心地答应她。   Omega离开房间之后,狙击手捂着脸噗地一声笑出来:“我发现你心还挺软的。这么没道理的要求也会答应,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她跟着我更安全,沃尔特他们也少一个累赘,”戴娅站起来,“照顾潘妮就够难的了,合理分配。”   她想要走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半路被Alpha抓住手腕。Omega淡淡地回头,罗克珊从桌下提出两打啤酒,“喝酒吗?”   “现在哪是喝酒的时候。”Omega甩开她的手继续走。   “哎哎哎,等等,又没让你喝啤酒。”Alpha眯眼笑笑,又从桌子底下捞出一瓶龙舌兰酒,烫金标签纯黑酒封,看起来非常高级,“酒店老板的私藏,您的最爱,接好。”   沉重玻璃瓶在空气里划过一道弧线,戴娅伸手稳稳接住。   罗克珊看她接住,更加促狭地笑起来。Omega沉默着出门上楼,不久Alpha也跟上来,手里拿了烈酒杯和自己的啤酒。两个人在天台坐下。   嘉里,或者说整个舒泽星的市区都没什么月亮可以欣赏。霾色暗沉沉地裹住天空,戴娅从她手里拿过杯子,拿杯底在水泥地板上敲敲,仰头灌下。   “你也真是,和拿枪指着你头的人喝酒。”   “有问题?”她身边的Alpha反问她一句,“艾萨克只会说喝酒伤身。”   “医生嘛。”戴娅往后倒,靠着水泥墙盘腿坐着,酒瓶放在另一边,“他总是好意的,你该听听。”   狙击手长长地嗯了一声,“……你呢,明天你真不打算去找她?”   “……”回应她的只有吞咽酒液的声音。   乘着酒意,罗克珊卖赫尔因希卖得毫不费劲,“那天你第一次去诊所的时候,我和她在外头。她跟我说是你说你们两个之间没有关系的,还问我哪里能买到抑制剂……这年头哪有这么傻的Alpha……”   “是我的错。”Omega低头说,“我早该和她说清楚,但……未来那么长,什么事情说得清楚。”   “你知道这么多年我学会了什么吗?”罗克珊用手臂拱拱她肩膀,“及时行乐。”   戴娅撇嘴。   “再说,你怎么知道她就不会陪你到最后?”   Omega重重放下杯子。玻璃和地面磕碰,发出锐声。   “所以呢?昆尼希尔格阁下不是很关心下属的吗?谁之前还顶着我的脖子……”   “她不是我的下属。”戴娅起身,“她不该做她不想做的事情,可她让我信她,我就该信她。她说会做到,那就会做到。”   罗克珊抬头望着她。Omega微醺的脸颊上有些薄红,接着她咬唇绽开微笑,“那才是我的赫尔因希。”   然后她没再看Alpha一眼,拎着酒瓶飘着脚步下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Emmmmm,158的我今天试着亲了172的我朋友 (并没有真的亲下去)   是亲的到的   还比她嘴唇高一些……   我之前和她试的时候可能没有认真亲(捂脸)   由此可见真的视觉上没有想象的差那么多 毕竟我亲的到她   这该怎么解释呢,你们就当赫尔故意亲不到吧。   ―   明早要去考驾照,可我所有题都没看   我又要熬夜复习了QAQ 70、逃亡   “怎么样, 有发现吗?”海曼转头问车后座的Beta。露西娅正认真操控无人飞行机,听见问话只鼻子里哼了声,“都将近一个月了, 就算有也不好找。给我点时间。”   雪车后排,少年在她身边,正百无聊赖地试图读懂各种分析图表和数据。他手乱伸, 被露西娅觑了一眼,才乖乖坐回位置上。   “当时戴娅给的坐标在这里, 左右一两公里,不可能有太大差距。找就是了。”帝泽坐在副驾驶, 若干个窗口从他的个人终端上跳出来,整齐排列,“这么大两块金属,能被拖去哪儿。”   他话音刚落,无人飞行机的探测设备就嘀嘀做响。   “有金属反应。”   海曼发动雪车, 四人在探测到的坐标停下来,帝泽估计了一下落雪深度, “挖出来反而太明显。带扫描设备了吗?”   “有。”   几人明显做了功课, 带的穿透扫描是专为雪地使用设计的。碟形设备一行行扫过雪面, 程式自动计算成型,把雪下金属的形状呈现出来。   “在这里又是这个型号,是戴娅的机甲无疑了。这个变形程度, 她应该受困在座位上, 有人救走了她。”帝泽把立体投影模型在手里转了几圈,猜测道。   “偏西北三公里左右的地方也有金属反应。在地表上都非常明显,我猜是舰艇。”   露西娅猜的不错。他们找到了南十字星和特瑞沙号,但南十字星损毁严重, 基本上已经是一堆废铁,而特瑞沙号未曾将他们定义成使用者,没有自动解锁,甚至连外部操控面板都不能启动。   线索就此断掉。露西娅可以尝试骇进系统打开舱门,可在分秒必争的现在那又像在浪费时间。几人陷入沉默。   “……要我说,露西娅,你留一台监控设备在这里,如果有人进入监测范围自动触发,然后我们往南走,重点看看沿途的小村落。”   这样一来,不管是诺瓦德的人找到特瑞沙号还是赫尔因希或者戴娅回来,都会触发警报,他们能够得到相关消息和视讯,搜索也不会中断。   Beta点点头。一只小型机器人从她手里灵巧地跳出来,金属外壳摔在地上蹦了蹦,又把自己埋进雪地里。“热能探测。雪天没什么比它还好用的了。”她笑道。   *   赫尔因希眨眨眼睛。缺少休息又频繁探测,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在不断地被缓慢消耗。就算是能力出众的Alpha,在受伤严重又缺少休息的情况下,也难免陷入了一种焦躁又无奈的情绪里。   焦躁带来的直接后果是信息素波动。对于平常的赫尔因希来说,这都不算什么,但Alpha的发情期本身就近在咫尺――一点点激素波动都会是引燃易爆气体的小火花。   她尽力不去想,却适得其反。这两天的遭遇频频跳回她脑海,那个软软倒在她面前的孩子的脸,还有少将的脸,被她无法思考的大脑扭成了诡谲又可怕的模样。枪声和哭喊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身体上的疼痛得不到缓解,精神力日益受控,她竟然真有种自己逃无可逃的感觉。   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能感知到的楼道末端,换班的女性Alpha守卫又在和另一个军人闲聊,“少将稍早好像出去了,他回来了吗?”   “没有吧。如果他回来,办公室的灯该开着才对。最近西区有些麻烦,他可能处理那边的事情去了。”   “但他也该回来了。他晚上有个约定……里头吊着那位的,你知道吧?”   那个军人点点头。   赫尔因希牵出一抹勉强的微笑来。   她能探测到的区域已经非常小,但她毕竟没有浪费之前精神还相对好的时候――小殿下已经把半个基地的构成模模糊糊地记在心里。不甚清楚,但已经足够她用。囚室楼上是办公室,再往上是控制中心,应该有她要的东西。   至于路上会碰到的守卫,赫尔因希只大概有个估计,挑在记忆中人比较少的时候动手,其他的根本没想:鬼知道她的状态能维持到什么时候,而且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更别提她的大脑根本无法计算思考。   她叹了口气。如果戴娅按照她说的做,而没有浪费时间在寻找她身上,此时,最迟明天,应该已经拿到最后需要的几个零部件。可能的话,几人能在特瑞沙号直接汇合,离开这鬼地方。   星辰保佑。谁都别出事。赫尔因希心说。   一晚上她一直在浅浅用劲扯动锁链,保证在不发出多余声音的情况下把束缚她的铁器弄松。她先保证右手的状况,然后用力甩动链子。铁链打在墙上发出锐声,守卫急急忙忙跑进来,端枪蹙眉看着她。   Alpha委顿在地上,刻意收起自己的气势,难堪又无害的样子,“对不起……少将和阁下约的时间到了吗?”   守卫的眼睛微微一亮,却板着脸。她开门进来,翻开个人终端确认时间,“马上就到了。”   “……我……我想见少将一下,我有事情要告诉他。”   “少将不在。你想跟他说什么?我可以替你转达。”Alpha冷冷地看她一眼。   “……我知道阁下在哪里,我想亲自和他说。”   “好,还有事情吗?”Alpha的冷漠遮不住她眼里的惊喜。   如果自己吐露出什么,大概军功也算这无名小卒一个。赫尔因希看着,勉强牵出一抹笑,“我的肩膀真的好疼。您可以帮我稍微查看一下吗?”   “又废不了。”   “拜托您了……我觉得我在发热。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她的语气过于恳切,几乎像是乞求。守卫顿了顿,迈步靠近她,“发热?伤口感染了?”   守卫显然不知道少将根本没伤到她。她站在赫尔因希面前,俯身去查看她的伤口。她的头侧向赫尔因希左肩,没注意到Alpha的右半边身体。赫尔因希用力一扯,链子末端从墙上卡扣脱离,拖着铁链把守卫自后绞颈在她胸前。   赫尔因希的左手不能用,但上臂毕竟没有残废,锁着她喉咙、扳着她脑袋往另一边顶。Alpha瞪大了眼睛,嘴里半咳半吼地叫了声,腿蹬着,很快瘫软下去,瞳孔也渐渐涣散了。赫尔因希稍稍放松手,犹豫了两秒,更用力地卡按下去。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她不能冒这个险。   对方很快就没了气息,倒在她怀里,又被她推到地上,沉沉闷闷一声响。   赫尔因希用右手去捏左手的锁链,绕着她手腕的部分很快一节节应声而碎,腿上的部分也如法炮制。最后她站起来,在桌角磕开已经摇摇欲坠的右手锁链,看到地上毫无生气的人,稍稍有些发愣。   上次在巷子里暗战,赫尔因希来不及多想,周围又黑,除了腥热的血倒也没什么印象了。这次却不一样,这个动作她想了无数遍,也照着她想的做了。明亮灯光清楚照到守卫死不瞑目的脸和稍稍青紫的唇,她真真切切有了悲戚又无奈的感觉。   不是别人让你杀的,是你自己做了。是你的手让她窒息的,是你让她冰冰凉凉躺在地上,再也没办法走出这栋建筑物看到阳光――   的确,不是害怕,更不是快意。赫尔因希往后退了两步,蹲下身,替敌人合上眼睛。   她没时间再多想了。方才锁链断裂的声音很大,此刻通道口的守卫也走过来。赫尔因希单膝跪在地上,从她腰间摸出枪和军刀,□□收好,只把刀拿在手里。她贴墙站着,对方走过甬道想要拐进囚室的一瞬间把他扯进来,锋锐刀刃划过对方喉咙。   鲜血溅到天花板上。同在暗巷里一样,只这回赫尔因希熟练了许多。她蹲身,打开男人配.枪的枪.膛把弹匣拿出来塞进口袋,咬着刀拿女性Alpha扎头发的皮筋扎好碎发,眯着眼睛把对方的制服脱下来换上,扯正领带,断手塞进衣袖,把扣子一颗颗扣到顶,擦干净脸上血迹,拿起她的个人终端,猫一样迈步出去。   她低头看了眼终端。此刻将近深夜,不是换班时间,执勤的军人也相对少。少将约在这个时候见戴娅,大抵还有什么歪心思。   如果戴娅没来,当然这些歪心思也都作废了,还调开人手,便宜了赫尔因希逃脱。   她呼了口气,出门到走廊,左右确认没人,随手在操纵板上点了两下,她所在的那排囚室隔离门自动关闭,‘限制区域’的红色荧光字牌横在路口。   上楼。   女性守卫的个人终端不能打开隔离门,赫尔因希从口袋里拿出男性守卫的个人终端――还好她机智,该带的都带上了。楼梯很暗,只有接近二楼出口的地方有个守卫。赫尔因希解决他,刚准备上三楼,看到少将办公室的灯。   那灯亮着。少将在办公室里。赫尔因希稍微顿了顿,转身靠在楼梯上,手指隔着衣袖去摸那道反复开裂的伤口,无声笑起来。   戴娅想把她打补丁一样补好都太迟,绝对要留痕迹了。   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有闲心思笑――不过如果是Omega,这时候肯定是更加从容不迫且游刃有余的。她左右扭扭头放松自己,缓步走过去,精神力裹着房间,确认在里头的是少将。   然后她抬起没断的那只手,轻轻敲了敲门。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戴娅跟她说过,身上留一道疤都是要复仇的,所以赫尔因希这种时候很自然想到了阁下。   ――   还有谁之前说车遥遥无期的,我昨天写完车了,所以才没发正文。   你们别担心赫尔因希了,她除了有点儿伤之外一切正常。担心担心阁下吧。阁下毕竟太久没陪谁过过发情期。(跪 71、疯狂   房间里安静了两秒, 接着椅子剐蹭地面的声音响起。步伐声迫近,赫尔因希攀住门框,静静地等。   这么晚的时间, 正常值守的士兵根本不会来敲他的门。少将起疑心几乎是必然的事情。他开门看Alpha的一瞬间就迅速后退,手已经扣着扳机。   走廊很暗,门外的Alpha又低着头, 隐在黑暗里的面容模糊。可他从起身开门的那一刻起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种感觉,在那场危及他性命、留下他脸上疤痕的战役之后就不曾有过。   昆尼希尔格不可能毫无声息地进入基地, 更不可能趁黑摸到他的房间门口。退一万步,就算门外真的是昆尼希尔格, 他也不再是当时傻傻受死的Alpha了。   他做好准备,开门时仍旧愣了愣。门外的Alpha比她更快,卡住他握枪的手往后走,子弹打到窗框一声脆响,枪弹警报响起, 整条走廊都亮起了暗红色的闪烁应急灯。   两个人顺着惯性滚倒在地上,少将终于看清她的脸――赫尔因希连个表情都懒得对他做, 举刀就往下捅。   少将用手硬生生挡开刀刃, 军刀结实插进他手臂肌肉里, 但他毕竟性命无虞。对方一击不中就往后退,两人在办公室有限的空间里沉默对峙。少将一边计算他离地上手.枪的距离,一边仔细看Alpha的脸。   正常的A级Alpha根本不能逃离他的囚室。他在这方面一向缜密, 还特意给昆尼希尔格准备了反激光切割防震金属。除非有人帮她, 又或者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艾洛威特的舰长阁下,否则不可能――   少将突然僵住了。他接到任务的时候过于兴奋,激动到忘记了诺瓦德给他指示的时候提到过的事情。他慢慢举手过头,用投降的姿势缓声说, “您不要着急,这完全是个误会,我代表诺瓦德和艾洛威特向您道歉。”   没有任何人帮忙,他没把握打过一个S级的Alpha。但既然警报已经被触发,守卫聚集过来只是三四分钟的事情。他是伤了赫尔因希不错,可南方联盟和维洛列特长期对立,这位殿下被昆尼希尔格劫持的时候肯定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八成满心都是不满和愤懑,说不定还更恨戴娅。只要他能安慰好对方,等到远端军营的人赶过来,就有恃无恐。   Alpha歪头,嗯了一声。   ――不对,如果她是维洛列特的皇女殿下,为什么之前要装作听命于戴娅的样子?   “我不知道您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那位阴险狡诈的舰长阁下手里,但您可以放心,这都没什么。”他对面的Alpha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他稍稍蹲下身子去摸甩到桌角地上的枪,一边说,“有诺瓦德牵制,艾洛威特绝对做不出大事来。您愿意和我们合作的话――”   Alpha认真听他说话,冲他笑笑,然后开了枪。胸口急速失血的几十秒里他跌在地上,对方的靴子结结实实地踩上他左脸,用力碾动。   他永远闭上眼之前,听到对方带着嗤声回答他之前的劝慰:“笑话。”   赫尔因希从少将手臂上把刀拔下来,抹干净戳回刀鞘。警报触发,保持不开枪也无事于补。楼下已经有了声响,守卫和军人聚集起来,她返回走廊,避开三楼往下集合的几个守卫,又搞定原地驻守的几个,把尸体藏好,刷少将的个人终端进到数据中心。   哪怕是这种生死关头她都没忘记拿少将的终端――高阶将领的个人数据一般都离线储存在终端里,而不会上传到舰艇智脑伺服器,防止舰艇智脑遭到骇进时发生机密信息泄露。等到回主舰,戴娅需要和诺瓦德对峙的时候,说不定用得上少将个人终端里的内容。   她打开主数据库,用少将的通行账号调取民用舰艇ID,拷贝数据,再移除记录。手指在键盘上舞动的同时她意识到有人踏进楼下少将的房间,接着大量的脚步沉稳又谨慎地往楼上走。赫尔因希看了眼自动读取的数据条,反身偎到走廊边,握好枪等第一个人出现,然后深吸口气,压着节拍似的开火。   小殿下在的走廊很宽敞,而楼梯间相对拥挤。枪战间没有遮蔽且狭窄的楼道人挤人,反而对守卫和赶来增援的士兵不利,给Alpha赢得了一点时间。但对方毕竟人多,赫尔因希见好就收,拔走和主数据库链接的终端,开窗跳下去。   从二楼跳到地面对于Alpha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赫尔因希着陆时用手臂抱着头缓解了冲劲,接着爬起来就不管不顾地继续跑――身后飞射过来的子弹和时不时扫过的激光瞄准都在告诉她不能停下。   跑,继续跑。   她躲进钢筋水泥的丛林里,身体没有放松,可脑袋却非常混乱,沉重又困倦。最近像梦魇似的困扰着她的场面再次闯进她脑海,完全失去了逻辑。额头带着血洞的孩子在她身边哭喊,鲜血浸在她脚下,死不瞑目的守卫看着她微笑,而少将的颅骨在她脚下爆裂开,眼珠弹出来滚到她面前。   这回景象里还加上了舰长阁下。戴娅一开始对她生气的样子,两人去看蓝潮她关掉舰艇开关时坏笑着的样子,自己发情期的时候她咬唇转开脸给她注射抑制剂的样子,自己抱着她亲吻的时候她宠溺又无奈的样子,她被自己逼着承认她喜欢自己的时候她温柔的样子――不是扭曲的、却真实过了头,她能听见自己像要爆炸的心跳,一下一下鼓动着说好喜欢她好喜欢她,说她是自己的。   该死,她的脑子就不能停下来吗?她就要控制不住了。   她就要疯了。   赫尔因希停在一条暗巷里,扶着膝盖喘气,汗水从她的侧脸滴到地面上洇开湿痕。这里和机械师居住的区域非常像,假设她的确被关在嘉里基地,以地图上基地的位置来判断,她也的确在差不多的位置。   她再度开始移动。她不能不跑了。脑里和现实里被甩在身后的人会追上来的。   可她怎么跑都无事于补。身体的热度告诉她她最害怕的事情已经不期而至。赫尔因希还记得上一次她发情期来的时候她脑子里那些绮丽的想象,这一次这些想象又回来了――但她完完全全她有了实感、有了想象的媒介。   现在这是她抚过的肌肤、她吻过的唇,她知道Omega眼里泛起的水色,感受过她柔软的肌肤,更同她紧紧地相拥过。戴娅喜欢她,戴娅不会拒绝她,温软苗条的身段会抱着她,藕白的手臂会绕过她的脖颈紧紧勾着她,那双唇会喘着夸她――   她会说她做的好,会摸着她的头发夸她好乖――   如今她碰不到Omega,所有的所有都是种折磨。   她已经疯了。   赫尔因希远远看见城市的灯光。她稍微顿顿,向另一个方向走。   时近深夜,嘉里西郊的一家药房仍在营业。说是药房,其实也是个小型诊所。只不过药房主人并没有诊所牌照,只能偷偷摸摸营业。西郊再往外一些的区域都是废弃的旧屋,往里也是大片的贫民窟,有没有牌照其实并无所谓――来找他们的人要的往往是便宜的药物和医疗,而不是正规的。药房老板有些关系,彻查时也不会重点扫荡他们,便安安稳稳开到现在。   店铺关门的时间将至,年轻的女性Beta店员正在清点库存准备打烊。她已经拉上了店门,他们店铺和周围住户都相熟,寻常来买药的人看见门口“已关”的标志会离开,何况晚上来买药的人本来就少。今天却有人不依不饶地,弯腰从拉帘的缝隙钻进店里,进来时还踩了拉帘一脚。金属拉帘扣上地板哐当一声响。   Beta嘴里嘟嘟囔囔的,“我们已经关门了,您明天再过来不成吗……”   她还没来得及看到来人,冰冷的枪口已经抵在她太阳穴上。她浑身一凉,慢慢抬头,对方是个Alpha,喘得非常厉害,看上去也很糟糕。头发杂乱地黏成一团,脸上混着汗、血和星星点点的焦黑;她穿着诺瓦德军队的制服,但内衬全都透湿,几道地方渗出血来,左臂软软地垂着,受伤不轻。   她左右脸更是不一样的长相和瞳色。一只耳朵上有耳饰,另一只却没有。对方看她抬脸,开口说话,声音沙哑:“好女孩,帮我个忙,你有抑制剂吗?”   她说着,枪口又往前顶了顶。Beta害怕地想哭,但对方弯出个不成形的笑来,“我不想杀你,我只是需要药而已。抑制剂和伤口清洁剂就好。”   撇开身上的伤,她长得很好看。虽然是女性,但眉目间带着点意气风发的锐意;那双桃花眼又中和了戾气,让人看起来灵动又开朗。她开口是威胁,听上去却像哄人。Beta往后退了一步,“有,当然有。”   “先把终端给我好吗?”   对方说着,不由分说地把她手上的终端解下来,然后丢在地上狠狠踩碎,“好了,现在给我抑制剂……给我你能找到的最高纯度、最高等级的抑制剂。”   Beta咽了口口水,点头,走到柜台后面翻开货架。而对面的女性Alpha虽然还用枪指着她,却找回理智一样礼貌笑笑,“谢谢你。”   作者有话要说:em赫尔因希这种又颓废又凶但是很乖很乖的脸其实很撩的。至少对戴娅来说。   通称“想上阁下但是上不到怎么办”脸。   ――   还有戴娅的情史啊...你们确定我给详细解释一下你们不会膈应?   等赫尔因希更肆无忌惮一点儿吧,我用她的视角给你们讨回来。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JamesDean 10瓶;羽白 4瓶;无语 3瓶;泱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2、擦肩   “你要最高纯度最高等级的……?”Beta把放抑制剂的保管箱搬到柜台上, 迟疑着开口,“可……”   抑制剂这个东西,既然分等级, 就是不能混级乱用的。理论上讲只是信息素浓度大小的区别,但实际上越级使用和降级使用都有不适应性引起的副作用。   处在发情期本身就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何况再加上使用抑制剂带来的不适, 正常人都不想受着。Beta虽然没有这些困扰,却也知道一些。   “没关系。”赫尔因希轻声回她, “你拿给我就是了。有A级的吗?”   “一般没人买,但应该有存货……我看一下。”   赫尔因希点头。Beta在保管箱里翻找起来, Alpha倚着墙,精神稍微放松的同时痛意和倦意一起席卷上来。   “有几管?”她的视线没有离开Beta翻找的手,更时时注意着门外。   “五管。”   Beta应她,从箱子里抽出五条密封包装的针剂,一一柜台上排开, 看着赫尔因希,声音有些怯怯, “您能把枪放下么, 我不逃, 也不会反抗您。您也踩碎我的终端了……”   赫尔因希愣了一下,把枪随手插回腰间,“过来帮我, 先打一管。”   Alpha想要把手臂露出来, 可脱衣服的动作非常变扭。Beta之前就已经注意到了,此时犹豫再三,开口,“您的手臂是不是……”   她本来想说“是不是有些问题”, 又觉得这样可能会激怒Alpha。Beta再傻再怎么对信息素不敏感,都已经意识到她面前是个极度不稳定的、发情期中的高品阶Alpha。好在赫尔因希没有生气。她淡淡嗯了一声,“脱臼了。”   “您介意吗,我可以帮您接回来。”她声音很小,带点讨好的意思。Alpha看起来并不是穷凶极恶的抢劫者,或许她送佛送到西,对方最后就不会伤害她。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从她脊柱迸下去,她根本敢想象Alpha利用完她,会发生什么。   赫尔因希挑眉看她,“你会?”   Beta赶紧点头。赫尔因希把制服脱下来放到一边,越过柜台走到她身边,手臂伸出来不动,让她试试的意思。她伸手过去上下摸了摸,“可能会有点疼,您忍一下。”   骨骼接上的时候一声脆响。Alpha靠在柜台边喘气,身体微有些抖,但没叫出声,半晌她动了动胳膊,唇角勾起一抹笑,“谢谢你。”   这么一笑还挺可爱。Beta放松了些,又听她的帮她打了抑制剂。   透明液体被推进手臂。Alpha把剩下的抑制剂兜进口袋,回头又朝她笑笑,就打算往外走。   扣门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赫尔因希瞬时绷紧了,她闪回Beta身边,回头看眼柜台后的诊所房间和储藏间,细声指示她,“说你就去开门。”   “就来了。”Beta扬声。   “现在慢慢走过去,开门。两息一步,别回头看,不然……”   枪.口硬冷,重新顶着她的腰。Beta又被她吓着了,眼泪堆在眼睛里打转,听话往前走。   她拉开卷帘,门口是三个制服平整的诺瓦德军人。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逃犯……大概这么高。”为首的军人比比下巴的高度,“金色头发金色眼睛。”   刚刚那个人的确有一只金色眼睛。被枪指着的恐惧和不安还在,见到本地军人,Beta如释重负地轻轻点头,手往里指。   那个军人眼睛一亮,掏枪撞开她往里走。她跌在地上,另两双靴子从她身前踏过。   柜台后诊所里的后门突然一声响。为首的军人越过柜台,动作很大,撞得侧面立柜上的药瓶纷纷坠落下来,在地上乱滚。他冲到后门,攀着门沿往外看,巷子里只闪着一盏残灯,黑黢黢的,看不甚清楚。   “妈的,给她跑了。”他骂骂咧咧地走回来,一路踢开挡在他面前的药盒和药瓶,钻出门,没再理Beta。   Beta犹豫着想开口向他们求助。万一那个Alpha又回来该怎么办?她说了Alpha在房间里,她会死的。   “看什么看,滚回去。”为首的军人见她一直看着自己,翻了个白眼,打开个人终端往前走确认其他街区。   Beta从地上爬起来。舒泽星这么个破落地方,她也难以想象军人会多有素质。反而刚刚那个逃犯――她就好像举手投足里天生带着贵气,不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一样。   夜深露重的时间过去,天空渐渐泛起雾灰色的白。赫尔因希靠坐在巷子转角,身边是个刚刚被她勒昏的诺瓦德军人。   从基地逃出来之后,她就尽量不把人赶尽杀绝――一方面没有这个必要,另一方面,她实在没有那个力气了。一整个晚上她都在不停地躲开撒网捉鱼的诺瓦德军人,从西区往东区跑。西区过于破落,和交通干道不连通,就算找到车辆也要从城市里绕行,太有风险,机动性弱,更别说西区根本找不到长途雪车。   一开始她还有方向感,但渐渐的,无法思考又高度紧张的头脑混肴了时间和空间。赫尔因希分不清楚她在往哪里跑,只徒劳地给自己注射抑制剂、碰到搜索的人,撂倒对方,再跑、再给自己注射抑制剂。   她像逃无可逃的老鼠一样在迷宫里乱窜。   可情况在不断恶化。打A级抑制剂对她来说就像吸.毒的人在不断被戒断――抑制剂失效的间隙就像欲瘾发作,她难受,却只能硬生生扛着。   被抑制剂压下,又没办法完全控制住的欲.望让她的精神更加糟糕,手脚也跟着不听使唤。她跪着,朝地上剧烈地干呕,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反而眼前一黑,是昏倒的前兆。   该死,你都有抑制剂了,怎么还是这么不听使唤。站起来啊!   赫尔因希的手在颤。她撑着想要站起来,下一秒又摔回地上。她脸上都是尘灰,无可奈何地从怀里掏出第四只抑制剂,也顾不得还没消毒,旋开盖子就往手臂上扎。   液体注射进去,她稳稳靠着墙站起来一瞬,迈步时又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脏腑抽搐地疼。赫尔因希这会儿趴在地上,有点儿想哭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哭。   她委屈。   凭什么她就要这样受着。   可随后她想起来,是她自己随着Omega下来舒泽星救她的。她要回到特瑞沙号去,再离开这里。   对哦,要和戴娅一起回去来着。   Alpha的手还在颤,但这回总算是把自己撑起来了。   她跌跌撞撞走进城区,从谁放在门前的晾衣架上顺了件老旧宽大披风,套上兜帽低头行走。   她不知道这是哪儿,但人很多。这些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大白天,她头上各种颜色的招牌也闪着霓虹灯光,周围有很多摊贩,一直有人在说话,字句魔咒似的往她脑里钻,语言系统却拒绝解析。她不知道顺着人流走了多久,神智又开始模糊起来。   不行,不能在这里停下来。她惊恐地往后看,人群里两个军人的制服非常显眼。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她拔腿狂奔,推开周围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的各种人。   那两个人军人在追她。她现在的状态没有把握同时对付他们――   可半晌赫尔因希又停下来。她意识到什么,怔愣着回头看。身后还是分开又合拢的人群,哪有什么军人。   赫尔因希苦笑。她拐进小巷里,翻过东区车辆关卡,在城市外围的一家餐厅停车场随手撬了一辆车,用军用终端征用车辆,没头没脑地往北开。   中途她咬开注射器的包装,用掉了最后一支抑制剂。   *   当天稍早,戴娅和奥利维亚正在购买她们需要的最后一点素材。核心零件已经处理完毕,几人下午就打算分批返回特瑞沙号――如果赫尔因希能够顺利逃出来,应该会回到舰艇坠毁的地方和他们会合。运气好的话,她已经拿到民用舰艇ID,不多时他们就能离开舒泽星。   戴娅信赫尔因希,也知道Alpha的能力。她只希望她能毫发无伤地回到舰艇上。   上午她正和奥利维亚在路上走着――两个人都穿着披风,掩住发色和大半张脸。年轻Omega显然非常开心,几乎是拉着她走,甜苹果的味道引来周围人或好奇或觊觎的眼神,被戴娅一一瞪回去。   可不仅仅是甜苹果的味道。Omega的五感敏锐,各种混杂的信息素里渐渐渗进她非常熟悉的木质香气。她顿下脚步,接着不由分说扯着奥利维亚往信息素散发的方向走。   奥利维亚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也闻到了相同的味道。   不对,这不是正常的、Alpha身上的味道。赫尔因希的味道通常非常平和,是温柔又香甜的。此时这个味道的木质香味和奶香都过于浓烈,辛辣又甜腻,几乎呛着了她。   也许只是信息素像赫尔因希的另一个Alpha?   Omega显然没有意识到另外一个可能性。她抬头去看戴娅,对方越走越快,唇抿成了刀刃似的一道直线,手攥着她发疼,最终小跑起来。   奥利维亚磕磕绊绊地跟不上她。Omega回头看她一眼,让她站到路边,“我就回来,别乱跑,知道吗?”   “可……”   戴娅没听完她的话,分开人群大步往前走。Omega眉头紧锁,奥利维亚还没见过她这样担忧又严肃的样子。Omega在人群里艰难地往前挤。发情期。没有别的可能了。戴娅甚至没有考虑过这个人会不会不是赫尔因希。Alpha的味道像是刻在她骨血里一样,她认得清楚,也愈发担心。赫尔因希逃出来了是不错,但她的发情期来临多久了?;没有抑制剂,Alpha又能撑多久?   她身前有个同她一样穿着披风行走的人。戴娅看不见她的脸,但她好像意识到自己正在跟着似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开始狂奔。   戴娅看到了她的侧脸,紫莹莹的眸子,恐慌又惧怕的眼神。   她推开周围汹涌的人潮追上去。   见鬼,赫尔因希为什么要躲她?到底怎么了?   骂声一路在她身后响起来,她中途还撞到了某家摊贩的展示板。戴娅顾不得这些人,只想追上赫尔因希。然而她的腿伤止住了她。小腿剧烈地刺痛逼着她停下来,Alpha的身影已经被人群吞没。   戴娅站起来,她顺着路一条一条小巷地找,最后失魂落魄地回来接奥利维亚。   年轻Omega倒没大碍。两人买好东西,回到酒店,奥利维亚开门准备下车,却发现戴娅没动。   她关上门,“怎么啦。”   戴娅用手揉了揉眉心,“你先回去,和大家说一下,收到我的联络之前不要回去。”   Omega歪头看着她,并不下车。   戴娅无奈解释,“赫尔因希出事了。我要先去确认,时间紧,等不了你们准备。”   “……发情期?”   等待的时候,奥利维亚想通了Alpha信息素剧烈波动的原因。   戴娅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奥利维亚面上有点烧,细声说,“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我可以帮她啊。”   “怎么帮。”戴娅的脸冷下来。   “我……你知道她救了我……我觉得我挺喜欢她的。她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她。”   车里的空气静默了几秒。   Omega把着方向盘,侧过脸,语气凝重又严肃,“你真的喜欢她,我不会阻止你。可我要警告你,那是发情期的Alpha,是没有理智没有意愿的野兽。如果她标记了你,你这一辈子都和她绑在一起了。”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你要……”   “我知道,放心,我是开玩笑的,”奥利维亚听她说到一半,打断她,笑着解了安全带,“她是我少数不怕的人,是个好Alpha。”   “她也许会喜欢我,但她不会。”   “戴娅姐,你还真舍得。”   最后一句没头没脑的;可戴娅闻言,怔在位置上。   “我查过了,你们两个根本没有血缘关系。赫尔因希不是你的妹妹,是你的Alpha,对不对?”   奥利维亚扶着车门,等她回答。   Omega的耳尖染了红。她咬唇,没说对也没说不对,“你快走吧。”   奥利维亚哦了一声,戴娅发动引擎。雪车滑入车流,她伸手上来摸摸耳垂。   如果赫尔因希在这里,就会清楚地知道――   舰长阁下没说不是的时候,就是默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今天写了好多   明天开得起来吗(叉腰)   AO3上找我的办法我发在微博咯,大家看看,免得明天找不到路。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泱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3、教你   赫尔因希解锁特瑞沙号, 撞进主控室,手动开启新风系统。然后她把自己剥干净,打开戴娅房间里的淋浴。特瑞沙号刚刚做过维护, 坠落的时候资源储备充足,副发动机又还在运作,大概是此时不幸中的大幸。   赫尔因希随手按了一汞香波。冷水从她头上冲下来, 尘土血迹混着泡沫流走。洗完她湿哒哒地跨出来,裹着浴巾去舰长阁下的衣柜找到浴袍, 折了两折衣袖,蔫蔫地靠着沙发坐下。   她的脑子好像被抽空了。赫尔因希胸膛起伏, 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Alpha闭上眼,但身体的不适很快又将她唤醒。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短暂地昏过去了。喉咙干渴发疼,她咳嗽着去找水喝。   沙发边上是个小吧台,赫尔因希蹲身,在冰箱里找到饮用水, 甚至还有封装好的快捷食品。她应该也是饿的,但完全不想吃些什么, 就只拿了水。   喝到一半, 她听见音响系统被打开的提示。   有舰艇操纵权的人可以从外部控制板接入音响。此刻门外的人是谁, 她猜都不用猜。   风呼啸的声音和Omega的喘气声从外部收音器涌进来。赫尔因希喝完水,五指掐着捏扁了铝罐。   她走到控制面板边上,对着显示屏发愣。   “赫尔因希, 把门解锁。”Omega如释重负的声音, 透过封闭的舰艇门,在内部系统里响起来。   “……”赫尔因希靠在门边,深吸口气,去点亮控制面板的手都在抖。半晌她颓然放弃, 滑坐到地上。   魂牵梦绕的人就在身边,但她不该用这般狼狈的样子见到她。   她抽抽鼻子。   “……乖,赫尔,开门好不好?我担心你。”   戴娅站在特瑞沙号前,侧头靠着厚实的金属门,徒劳地想要听到Alpha的动静。赫尔因希始终没出声,舰长阁下咬唇,有点儿不知所措。   赫尔因希不可能去其他地方。特瑞沙号的接驳门也只可能被她锁上。但此刻她不回话,戴娅脑子里冒出了非常多可能。   “……你别看我。”她终于听到Alpha自言自语似的喃喃。   “我不看。”舰长阁下松了口气,答应的理直气壮。门划开的瞬间过于浓郁的信息素味道齐齐涌出来,戴娅闭眼呼气,走进门。接驳men在她身后紧实地关上――   于是舰艇里只剩下她和一只发情的乖巧野兽。   赫尔因希离她不远。准确来说,就在她身边,舰艇门口操纵版的地上坐着。一如她上次在发情期见到赫尔因希,Alpha只裹着浴袍,这回周身湿透,脸上还细细地有几道伤疤,抱腿曲起身子,侧着脸故意不去看她。   戴娅在她身前慢慢蹲下来,伸手去抬她下巴。赫尔因希顺着她的意思转头,眼睛里都是血丝,渐渐带了水光,“我不是叫你不要看我吗。”   “都伤哪了?”戴娅答非所问。她的手指从Alpha颈侧滑下去,解她浴袍的系带。   “没事。”赫尔因希按住她,“都是皮外伤,真的。”   赫尔因希制着她,戴娅当然也就没继续动作,“能站起来吗?在地上坐着像什么样,至少去沙发上。”   赫尔因希不让她碰自己,但总归还是听话的。Alpha沉默地站起来走进戴娅的起居室。戴娅叹了口气,跟上去。这里比主舰上的房间稍小,但到底五脏俱全。赫尔因希坐下,双手揽紧了浴袍,脸有些红,局促地往后靠。   最后一支抑制剂也就只能撑那么久。被她硬生生压住的浪潮一齐涌上来,她不想在戴娅面前原形毕露。可Omega的手毫不在意似的,捧住她的脸让她直起腰,跨过她的腿坐到她身上来。赫尔因希僵住。手攥紧了又松,最后柔柔搭到她腰间,环住她。   戴娅叹了口气,俯下脸爱怜地吻她。唇从她额头掠过她鼻尖。赫尔因希闭眼,戴娅引着她的手往自己的领口走。   赫尔因希解开第一颗扣子,吻上Omega的肌肤。   接下来的事情迷乱又靡靡。赫尔因希控制不住自己,更不想控制。她过分了,她也知道她过分了――可戴娅纵容着她,无声承受下来。   一半的她想好好对Omega,想别让她疼,别让她哭;另一半的她想狠狠撕碎Omega,标.记她,让她永远呆在自己身边。   后者在她失去理智、戴娅又默默承受时无疑占了上风。不过Omega叫她名字的时候,她总算清醒。   情.事过后戴娅没多看她一眼,径直去了浴室。赫尔因希知道她恐怕在恼自己,也不敢多说什么,羞惭地捂住额头,叹了口气。   搞砸了。她爬起来,披好浴袍,熟门熟路拉开戴娅的衣柜,在最下层找到新床单,动作麻利地换了,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   真奇怪。刚刚她还在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大量运动之后应该更累,她却更加精神。   大概只苦了Omega。   舰艇主控台上的操纵版突然提示接入通讯,她的个人终端同步弹出相同的信息。   这么荒郊僻壤的,谁能接通特瑞沙号的通讯?   戴娅在浴室,水声还响着。赫尔因希歪歪脑袋,不想打扰到她,去主控室接起通讯。   她衣衫不整的,当然没有开同步投影,不知道对方是谁,也没自报家门,只说,“您哪位?”   “小赫尔!”对方认出了她,兴高采烈的。   他认出了赫尔因希,赫尔因希当然也认出了他。她手指无意识地扯扯浴袍领口,“……海曼皇叔。”   “好久不见啦,最近怎么样?舒泽星真的好冷啊,我脑袋都要冻掉了……”   “帝泽在您边上么?能让他说么?”赫尔因希捂脸,插嘴道。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息,另一个男声响起,“赫尔。”   “帝泽。抱歉啊,你知道海曼的,他跟我解释事情,越说越乱。”   “我知道我知道,”男性Omega笑起来,“我一早就等着抢通讯了。”   “你们在舒泽星?”寒暄过后,赫尔因希迅速地切入主题,“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来接你的。”帝泽解释了前因后果。他没有提凡妮莎也在艾洛威特的事情,只简单说了他们来到舒泽星之后探查寻找的过程,“后来监测机器人感应到这边有运动……我们就过来,没想到真能联系上你。星辰在上,你还好吗?”   “我还好。”   该说好还是不好呢。赫尔因希脸又有点烧。   “监测机器人探查到了两个热源进入特瑞沙号。你没有被跟踪之类的吧?”   “……那是戴娅。戴娅・昆尼希尔格。你知道吧,艾洛威特的舰长。”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帝泽低低啊了一声,“她也还好吧?”   帝泽认识戴娅?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代,赫尔因希没多问,“还好。你听我说,我要你们去嘉里东郊的酒店找几个人……他们帮了我,我打算把人安置在紫罗兰堡。”   “没问题。”帝泽满口答应下来,“那你呢?”   “特瑞沙号损毁那么严重,我不知道你能不能修复,不然你们也现在过来,我们会和,尽早离开?”   “现在不行。”赫尔因希有些讪讪。   “为什么?”   漫长的沉默过后,回答的不是赫尔因希。Omega的声音接入通讯,平平淡淡的,听起来有些冷,“发情期。”   帝泽下意识回答,“我知道啊,海曼还给你带了抑制剂……”   “赫尔因希在发情期。我和她在一起。”Omega又补充了一句。   椅子翻倒的声音和什么东西摔到地面上打碎的声音。赫尔因希有点儿牙酸,眯眼。   接着帝泽愕然道,“戴娅?”   “嗯。”   这回出声的换成了海曼,他声音很小,像是在和帝泽咕咕哝哝地说话,“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舰长阁下回答。   帝泽大概开的是外放。小殿下能想象到通讯那头人仰马翻的情形。   她暗笑。   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稚嫩又清亮的少年声音响起来,“赫尔,那我是不是要有姐夫了?”   赫尔因希:“……”   天那,为什么米海尔在这里。   她僵在座位上。通讯那头海曼手忙脚乱捡起撒了一地的东西,皱着脸戳戳米海尔,让他别说了。   “哦……”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失望。   戴娅突然间轻声笑起来,“二殿下,你倒有趣。”   米海尔开心地张嘴准备回她的话,被海曼拉着远离通讯台,只发出无谓地唔声。帝泽最后交代了一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等一下,我告诉你酒店讯息,你直接去见那几个人,免得浪费时间。”戴娅道。   赫尔因希沉默听着。大概这才是Omega最后开口的原因。她等到帝泽挂断通讯,站起来,往内室走。   浴室里水汽氤氲。赫尔因希洗完冷水澡顺手开了加热系统,此刻应该已经运转起来。戴娅懒懒倚在浴缸里,赫尔因希透过清亮水面能清楚看见她。她抿唇,在Omega身边跪下来,双手攀着侧沿,把Omega的手从热水里捞出来,亲她的指节。   “对不起。”Alpha眼神清亮,向她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Bonus放文库咯。   哎呦喂。   不算上重复的部分我今儿也更了五千多了,让我躺尸休息一下。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家养柯基 40瓶;biyatu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4、教你II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知道去哪儿找我(斜眼笑)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泱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衔尾 55瓶;RK800 11瓶;雨落、今天又秃了一点 10瓶;Louis 5瓶;33004056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她说了第一遍对不起, Omega眼睛斜过来,轻飘飘觑她,没理。   “对不起。”赫尔因希又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   戴娅移开目光, 好歹没拿走手。赫尔因希锲而不舍。   “对不起嘛。”这回Alpha直起腰凑过来,带了撒娇一样的长音。   她趴在浴缸边上,双眼垂着, 可怜兮兮看过去。如果Alpha脑袋上有耳朵的话,此刻应该是丧气地耷拉着的。   Omega想到这儿哑然失笑, “我没生气。”   “哦,”赫尔因希扁扁嘴, “你刚刚声音那么冷……”   戴娅把手抽出来,顺着赫尔因希的额际替她把散乱的发丝勾到耳后去,又偏头在她脸颊上亲亲,“我还……挺喜欢你这点儿坏心眼的。”   那对耳朵噌的一下竖起来了。Alpha凑过来蹭她,眼睛里闪亮亮的, “你真好。”   像只大猫在朝她撒娇。戴娅往后闪了闪,赫尔因希摸摸鼻子, 退回去。   然而戴娅并不是在躲她。Omega侧身让出位置, 指尖在她肩头按按, “这样跪着膝盖不疼吗?”   舰艇内的地面都是金属。疼倒不疼,就是很凉。   赫尔因希摇头,“不疼, 我跪着没事……”   话说一半, 她的声音渐渐小下来,Alpha抬眼,意识到Omega正挑眉看着她,嘴角勾着抹笑。   她的手指往上滑, 触到赫尔因希后颈,又按了按。   戴娅很喜欢碰自己的后颈。到现在,这个动作在两人之间像暗号。赫尔因希有些愣神:如果自己是Omega,那这就会是她腺体在的地方,如果戴娅是Alpha,那她咬下去,自己就是她的了。   是她的。   赫尔因希站起来,脱了浴袍丢在台面上,“我能进去吗?”   Omega鼻腔里嗯了一声。   赫尔因希沉到浴缸里,水面渐渐漫上来。她跪着,有点不知所措。   呃,她该往哪边坐下比较好?   坐到另外一边,她嫌离戴娅远了;可她总不能坐到Omega身上去吧。那也太近了,近到让赫尔因希觉得危险。   舰长阁下没给她选择。Omega环住她,把她拽到自己那边――像赫尔因希刚刚把着她腰一样强势的动作。赫尔因希缩到她怀里,后脑枕在她颈侧,Omega双手交叠绕着她,摸摸她小腹。   “做都做了,现在才开始害羞?”接着她偏头咬Alpha的耳朵。   “我才没有……”赫尔因希刚刚放松,这会儿又因为Omega的动作绷紧了了,抗议道。   “没有啊。”Omega在她耳后轻轻笑起来,纤长柔嫩的手指从她小腹上往下。   赫尔因希按住她的手。   “你按着我干什么,不是不害羞吗?”   “戴娅。”赫尔因希闭上眼,额角青筋跳了跳,“别闹。”   “你真的长大了。”Omega的声音打断了她,带点兴致盎然的笑意,“哪里都……”   赫尔因希按着她进来的时候感觉非常奇妙。一部分的她还在她身体里,另一部分的她想到了从前。   事实上,在两个人流落到舒泽星之后,这种事情经常发生;但没有一次像刚才那样深刻――赫尔因希把她翻回来,亲吻她,头发湿乱地黏在一起,右侧眼角下带了一道浅浅的伤痕,硬生生将她和之前她记忆里的Alpha分隔开。   对于戴娅来说,除开横在两人之间的各种未知,这大概是她难以接受赫尔因希的另一个原因。刚开始出现在舰艇上的赫尔因希,在她眼里和十几年前同她一起生活的小皇女并没有什么区别,以至于她意识到赫尔因希喜欢自己的时候,根本没多想――她觉得两个人根本不一样,从各种意义上来讲。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这小殿下的印象变了呢?戴娅没想过。   可能是她逼自己把那杯酒全数灌下去的时候、可能是她在舒泽星上推开门跪在自己床边的时候、可能是两个人在浴室里较劲,自己最终认输的时候、也可能是自己低下头去吻她的时候。   赫尔因希不仅仅和她小时候不一样,更和洛伦不一样。戴娅质疑过自己放任Alpha这样下去对不对,但到最后她只觉得,这一腔孤勇何其难得,又和自己如此相像,她不忍攀折,更控制不住不去垂怜爱惜。   就算赫尔因希走偏了,不是还有自己在吗。就算她走偏了,不是还有这只小狮子在吗――   她们会把彼此拉回正轨的……在一起就好了。   戴娅回神,意识到赫尔因希松开了制着她的手。Alpha这次真的腾地一声烧红了脸,睫毛上都带了水光,她咽了口口水,侧头来寻着她的眼睛。   赫尔因希来这么一次,两人在浴缸里待了许久,水温已经冷下去。戴娅催着小殿下起身,赫尔因希慢慢爬起来跨出去,一路还在浅浅地喘气。   舰长阁下正想起身,Alpha伸手把她从浴缸里捞起来,放到之前她扔在洗手台上的浴袍上。织物隔绝了凉意,Omega撑着台面,看着赫尔因希随便处理好自己,拿了快小毛巾过来细细把她擦干净。   “我记得我腿断掉的时候都能自己洗澡?”她闲闲问。   赫尔因希正在擦她小腿,闻言抬头,“我才不要再累着你。”   “喔。”Omega听到回答,好笑地虚虚踢她一下,“可是你总得累着我的。”   Alpha皱起眉。   她想了半晌,给Omega披了件浴袍,又把人抱起来,“那也买没办法了,以后赔给你。”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可抑制地笑出来。戴娅在她臂弯里也勾起嘴角,“不用赔了,多让我看看你就好。”   赫尔因希知道,答应她,“你要什么样子,都给你看,只给你看。”   只要你喜欢,我都不会拒绝。   ――――――――――――――――   赫尔因希忍过了三天中的一天,就算发情期不因此延长,也还有两天。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之后胃开始威胁她,告诉她她有多饥饿。   希望冷藏柜里头的那些东西没有过保质期。赫尔因希问戴娅需不需要。Omega赶过来之前用过早餐,但现在――   戴娅低头看看终端。现在已经晚上六点多了。两人折腾起来完全没有注意时间。   “嗯。不过这些都是尼斯诺堡基地发过来的配餐,没什么好吃的。”   “这种时候也没得挑了。”赫尔因希读了遍保质期标识,松口气,“多少吃一点。”   也不知道是哪个娇生惯养的小殿下吃东西挑三拣四的,还跟她讲道理。戴娅轻笑,赫尔因希看过来,瘪嘴,“我只是不喜欢吃那些……不能挑的时候我还是会吃的。”   “一开始我们吃饭的时候是你不能挑的时候咯?”   Omega走过来,手插在浴袍口袋里倚到她身侧。赫尔因希能闻到她身上重新染上的玫瑰香,还有很重的自己的味道。   于是Alpha心情愉悦,“我那时候都不知道我认识你。现在当然不会。”   她把手里的东西倒到盘子里,准备放进加热器,回身的时候眼神不可避免地扫过Omega。舰长阁下连系带都懒得拉紧,小殿下叹气,放下手里的食物,替她整好衣服,“别玩过火了,阁下,至少还有两天呢。”   戴娅当然不怵她。Omega哦了声,勾着她领子赏了她另外一个亲吻当做感谢,“我知道。” 75、咬你   尽管可能是她太饿的缘故, 尼斯诺堡的军供食品并不像小殿下想象的那样难吃。真空杀菌包装的烤三文鱼,杂粮面包和杂煮蔬菜,搭配齐全, 加热之后还冒着滚滚热气。   赫尔因希从柜台里抽出面包刀,用餐巾按住,把烧硬的烤制外壳切开, 抹上黄油。切面还热着,黄油很快融化, 香味升腾弥漫。   第一块被她自然而然地递给坐在她身边的舰长阁下,然后她捧着第二块咬了一大口, 没怎么嚼就吞下去了。   “小殿下,你的皇家礼仪呢?”舰长阁下并没有吃。她手肘支在吧台上,撑着下巴看过来。   赫尔因希愣了一下,然后干脆地继续塞,“不管了。”   她一边吃还在一边讲话, 声音含含糊糊的,“我都要饿死了。”   Omega笑笑, 也低头吃饭。舰艇里只剩下杯盘相碰的声音。   解决温饱问题以后, 赫尔因希起身把剩下的东西整理好, 转头去找戴娅。特瑞沙号内的空间毕竟没有主舰大,赫尔因希一眼就看到了舰长阁下――Omega枕在沙发靠背上,见小殿下看过来, 朝Alpha招招手。   赫尔因希乖乖过去。   走到Omega面前的时候, 她犹豫半晌,在戴娅身边坐下,腰板还挺得笔直,Omega的手臂伸过来搂住她腰侧, 才放软了往后躺。   “对不起……”   “你这几天……”   两人同时开口。赫尔因希正正经经地想要道歉,这会儿又给舰长阁下堵回去了,只好呐呐闭嘴。   “抱歉,你先说?”戴娅也住了口。   “我……对不起。我知道我刚刚说过了,”赫尔因希把身体往Omega那边转了转,握住她手,顺着她的指节一寸寸捏下来,“我不该……”   Alpha低头不敢看她,不安又惭愧的样子,“你再不介意,我都让你难受了。”   “实话实说,”戴娅去够一边小桌上的水杯,“你毕竟是第一次,已经很不错,别勉强自己。”   “要给你打分的话,”戴娅移开一些,Alpha的肩膀沉下来,稍稍放松,听见这人继续满嘴开火车,“一百分满分的话,给你压线七十分……”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以前舰长阁下也说过类似的话。赫尔因希,从小到大一路全A的高材生,在舰长阁下这里总是只堪堪及格。   “……起码你没问题。”Omega最后笑眯眯地补充点评。   刚刚满心的愧疚随着这句话散尽。赫尔因希给她气笑了,回她,“难道柯丽尔有问题吗?”   这时候正在艰难的和坐在她腰上试图同她妖精打架的凡妮莎小姐理论的柯丽尔打了个喷嚏。她身上跨坐着的、妖精一样的女人嫌恶地避开,起身,披衣服走人。   柯丽尔:……   明明还没做,她总觉得自己已经被Omega拔腺体无情了?   戴娅刚一口水喝进嘴里,乍听见Alpha回答,毫无形象地呛咳起来,举起浴袍袖子捂住口鼻,弯腰。   赫尔因希叹气,拍拍她后背帮她,“阁下,就算我不介意,有些玩笑也最好别开……看把你呛的。”   Omega咳得满脸通红。Alpha还没见过舰长阁下这么失态的样子。赫尔因希低声笑,戴娅捂着脸抬头看她一眼,湿漉漉的眼弯出愉悦的弧度,随她用气音笑了两下,接着不可避免地迸发成清脆地笑声。   她和赫尔因希笑成一团,两个人滚倒在沙发上,额头和额头贴着,赫尔因希捞着她后脑,把她按下去吻她,沉湎描摹她唇的形状。   小殿下亲的认真轻柔,就好像Omega是她最珍贵的宝物一样虔诚呵护。戴娅微睁开眼,拇指顺着她眉宇划过去,舌头主动撬开她齿关。   戴娅受不了这样轻柔的吻――太过珍爱太过小心翼翼,不计前因不算后果的喜欢和爱让她心里的那一小块空间隐隐发疼,眼睛也有些模模糊糊的酸意。这种时候,赫尔因希总让她无奈又满足地叹息。   ……   Omega受用地低低在她耳边嗯声,手指绕着把玩她半湿的头发,一边好奇地问她,“你喜欢这样?”   刚刚一系列动作,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戴娅打破沉默。   “哪样?”赫尔因希抬头反问她。   戴娅没解释。赫尔因希也没再问。   然后她稍稍停下来,摸着戴娅颈侧,“我能亲这里吗?”   小殿下摸的地方离后颈非常近――是之前Alpha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留痕迹都没靠近的地方。   Omega点头。赫尔因希偏头吻上去,留了吻痕,戴娅倒抽一口气,赫尔因希立马退开,安抚地拍她后背,低声道歉。   “没事……试试也好。”戴娅喘着,拉开一些距离,“赫尔,你还没回答我。”   “我当然喜欢。”赫尔因希搂着她,拿鼻尖蹭她脸颊,“因为能看到你的脸。”   舰长阁下捧住她下巴,凝视她半晌,顺着她下颌弧线细细吻咬上去,呢喃出声,“抱我去那边。”   赫尔因希如她所愿,抱她起来。她俯身去亲她,Omega指尖顶在她胸口,很轻,但让Alpha止住了动作。   小殿下手在她身侧撑着,歪了歪头。   Omega指了指床头柜。赫尔因希拉开抽屉,探手进去,薄薄的塑料包装,指尖能捻到圆形边缘。   Alpha皱眉拽出来一个。   如果抽屉里是一整盒的塑料小包装反而没有问题,可那盒东西只剩下半盒,余下几个散在外头,赫尔因希伸手就捞到了。她不久前才和Omega开玩笑,可真正意识到从前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在这里――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另一回事。   ……   赫尔因希想波澜不惊地混过去,但Omega像个妖精,让她无地自容地丢盔卸甲。   结束之后,戴娅长长舒了口气,又去亲她眉宇,俏皮地笑,“我还以为你会更……激烈呢。”   Alpha能报复她坏心眼的途径有很多,可赫尔因希一个都没用,还由着她胡来。   “我倒想吊着你,可我舍不得。”Alpha哼声,轻轻揉她小腹帮她舒缓,不情不愿地解释。   戴娅哑然。末了她搂紧了赫尔因希,垂头,在她后颈上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确保留印子。   “喜欢吗?”   这是今天第几次提到喜欢了?加起来快到她几年说这个词的总和了。   “不能更喜欢了。”Alpha伸手去摸了摸,“我把变成你的好不好?”   “把我变成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老地方。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瓜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羽落零 10瓶;雨季的朦胧月光 4瓶;羽落 3瓶;泱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6、风起   作者有话要说:老地方。迟了抱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白质前连合 24瓶;如之何 10瓶;雨季的朦胧月光 4瓶;泱泱、羽落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舰艇被厚实的积雪覆盖, 不见天光,两人缠着对方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戴娅再次确认时间的时候已是深夜。   Alpha从浴室里挟着雾气出来, 头发上盖着一块毛巾,发梢还湿淋淋的,就脱力一样倒在床上。   Omega好笑又心疼地推她, “先别睡,我给你吹头发。”   赫尔因希揉揉眼睛, 牵着她伸过来推自己的手,用侧脸蹭了蹭, 跪坐起来。   肾上腺素消退下去,身体终于能暂时安稳休息。戴娅吹干她头发的时候,这小殿下已经睁不开眼了,搂着她就往前倒。舰长阁下把吹风机往边上一放,陪她躺下, 把她的脑袋揽进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亲, 闭眼。   …   戴娅是被暖热的抚触唤醒的。灯还关着, 房间里很黑, 两人甚至还裹在被子里。赫尔因希的手顺着她腰线往下,Omega探手下去,担心她闷着, 掀开被子。Alpha知道自己弄醒了她, 亲亲她手掌,左手十指扣住她,低头继续。   …   两个人贴着,赫尔因希又俯身来吻她。唇落在她额头、眉梢、脸和嘴唇, 如同初春的一场小雨,细细密密地流淌,让她像雪一样融化。理智却提醒她这还是冬日的星球,红梅开遍了她满身,她自木香弥散的林中走过,复又裹了奶白的雪色。   最后赫尔因希温热柔软的肌肤贴过来,在她耳边满足地哼哼。   一只饱食之后餮足撒娇的狮子。她笑笑,探手揉乱身上人的头发。小殿下愣住,又往她颈侧蹭了一下,哑着嗓子低笑。   雪落无声,她却感受不到寒冷。   …   戴娅稍稍挪动身子,旋开床头柜上的灯。她回身,赫尔因希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灯光昏黄,她眼睛却温暖的发亮。   “戴娅。”   “嗯?”   “戴娅姐姐。”Alpha改口。   Omega搭在她后颈的手紧了紧,撇开目光,耳后可疑地烧红了,“嗯……”   赫尔因希笑着去捏她耳垂,“你害羞啊。最近明明经常这样叫你。”   她拉开赫尔因希的手。   “怎么了嘛,你本来就是我姐姐呀。”Alpha的嘴角越扬越高,“你不喜欢吗?”   赫尔因希小时候也是这模样。明明总是装作小大人的样子,可在她面前都是扯谈。坐到她腿上就只会奶声奶气地叫她戴娅姐姐,一边讨抱抱,睡觉也总要和她一起,还会一脸正经地和她讲道理。   Omega无奈地掐掐她因为笑意鼓起的脸颊,“……就是有点变扭。”   “……没关系,以后还会经常听到的,”她在Omega唇角亲了一口,转身去垃圾桶边上处理自己,“对吧?”   戴娅没回话。Alpha穿好衣服,又过来替她细致地收拾干净,温热软布擦到一半,她才开口,长长地嗯声。   赫尔因希停下来,抿唇看她,“我乖吗?”   “乖啊。”Omega怔了半晌,回答。   “最乖吗?”她手上不停,追问。   “……恩,最乖。”   “……哦。”赫尔因希往浴室走。Alpha的眉微蹙,黯然偏开视线,拇指和食指搓着,落寞又无助的样子。   她刚下床,被Omega拉着手腕又跌回她怀里。Omega环着她,下巴搁在她肩上哄道,“好了,赫尔,你好乖,你最乖了。比所有人都乖。”   赫尔因希笑笑,戴娅才放开她。Alpha反身过来亲她,“谢谢你。”   *   赫尔因希的发情期的确延长了一天。两个人在封闭的舰艇里没羞没躁日夜颠倒,Alpha用空了舰长阁下抽屉里的储备,舰艇上也没了备用床单。三天过后几乎哪里都是她的味道――卧室、沙发、吧台、浴室、甚至驾驶室里都有,更别提戴娅身上了。如果只凭气味,Omega几乎会被人当成赫尔因希。   小殿下不能确定发情期结束了没有,两人又在房间里多呆了半天,直到浪潮不再涌起来,才准备离开。   “……你还好吗?”戴娅正在给自己衬衫一颗颗系上扣子,Alpha进来,靠在墙边问。   “什么好不好?”Omega留了最后一颗扣子没系,秀致锁骨和周围模糊的红色痕迹暧昧地露在外头,也没想遮挡。   “腰。”赫尔因希走过去,手掌煲贴地揉在她腰侧,“和其他累着的地方。”   “没关系,”Omega在镜子前整理好头发,“……回到主舰之后我们该有一段时间能好好休息。”   赫尔因希理解。弹劾期的禁令解除之前,艾洛威特对诺瓦德有任何安排也不好实施,这段时间正好够戴娅捡起舰队的近况――说不定还能放松掉最近紧绷的气氛。   舰艇大门划开之前,Alpha检查了操纵端上的留言。海曼一行人和两家子已经成功会和,给她们留了一辆背景清白的车,让她们到嘉里边上的另一个小城见面。   这个城市比嘉里偏西,城市稍小,但有国内接驳港口。开车过去的时间和去嘉里的差不多长;Alpha自觉主动地充当了驾驶员。   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事实上,这三天她们说的话也不多。纠缠、补充能量和睡眠占掉了更多时间,即使有交流,也是吃饭的时候简单几句,或者昏昏沉沉地睡前呓语。   赫尔因希能看见戴娅的侧脸。总是那样精致又秀美,因为最近颠沛稍瘦了些,越发显出凌人的英气来。   她挑起话头,“这下好了,海曼知道了,帝泽知道了,米海尔也知道了。洛伦和菲奥娜知道也只是时间问题。”   “嗯。”戴娅点头。   话语间赫尔因希想起两人现在的关系。她说大家都知道了,戴娅也没反驳,可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对于舰长阁下来说算什么。   ――她希望戴娅把自己当成恋人来对待,又不敢来找证明。在这方面,Omega不喜欢说,她也从来搞不清楚。   “那你要不要回紫罗兰堡看看?”赫尔因希忐忑着,手攥紧了方向盘,“你也很久没见过洛伦和菲奥娜了吧?”   不对,跟她回家看看……是不是还太早了些?   果然,Omega没有想很久,“还是算了。”   Alpha呼了口气,“好吧。”   “但你该回去了,”戴娅转身,视线描摹她的轮廓,“紫罗兰堡那么多人找不到你,现在米海尔也跟着失踪,再不回去,洛伦的眉毛都要烧起来了。”   “是……”赫尔因希,“我是该回去了。”   “嗯。”   那我还能来看你么?   赫尔因希迟疑着,终究没问出口。   她只说,“诺瓦德那边,你想要怎么解决?”   戴娅靠着没说话,大概在思考。   末了她说,“要风起了,赫尔因希。南方联盟也是,维洛列特也是。”   她的声音很沉,一字一句坚定又严肃,像锋锐刀刃干脆利落地切开目标,“答应我,照顾好自己。”   赫尔因希神色凛然。戴娅扯得这么远或许有些奇怪,但她的绑架、戴娅的线人交易、诺瓦德的背叛,或许都隐隐相连。她莫名其妙的,像在透过她压抑的语气连点成线,揭开冰山一角的全貌。 77、相聚   赫尔因希和戴娅走进酒店, 敲响房间门的时候,海曼显然已经等待许久了。没几秒他就打开门,给小殿下一个拥抱, 侧身迎两人进去。   刚站稳脚跟,一道人影撞进赫尔因希怀里。   说是撞进去的,他其实和赫尔因希差不多高。少年稚嫩又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赫尔!”   “米海尔。”赫尔因希笑着摸摸少年Alpha一头棕金色短发。男孩子的额发硬细,但是不扎手, 两下就被她弄得乱糟糟的。   戴娅扶着门框,在门口同海曼简短地对视一眼。男性Alpha往后退一步, “……阁下。”   “叫我名字。”戴娅斜他一眼,越过他进门,转到赫尔因希身边,伸出手,“二殿下。戴娅・特瑞沙・昆尼希尔格。”   米海尔从赫尔因希的怀里出来, 歪歪脑袋,毫不费劲地看见了舰长阁下脖子上一溜儿红痕。   “您好, ”玩笑开过, 礼数还是要有的。少年站直了, 同她握手,“米海尔。米海尔・诺亚・菲奥娜・冯・维洛列特。见到您是我的荣幸。”   “我也是。”舰长阁下笑得友好又温柔,“真没想到我还能见到另一位维洛列特殿下。”   帝泽在里间探出头笑着唤了声戴娅。Omega松开手往里走, “失陪。”   米海尔认出戴娅的名字, 也意识到他嘴里的“姐夫”――和他姐姐度过发情期的Omega――是面前这位说出去如雷贯耳的昆尼希尔格阁下。他无言张合了几下嘴,咽口口水,最后凑到赫尔因希身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眼神四处乱窜。   然后他瞄到了赫尔因希后颈上的咬痕。赫尔因希乐意,舰长阁下则大方得很,免费服务,这几天痕迹一消下去就给她补上。   二殿下的眼睛瞪圆了。嘴动不了,眼睛也移不开,最后他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沙发上。   赫尔因希耸肩,在他身边坐下,拍拍他肩膀。两双耀眼的紫色眸子面面相觑,米海尔侧身躺倒,捂着脸喃喃,“……我什么也没看到。”   他的姐姐愉悦地低笑,“你看到了,是她咬的。”   ……这怎么还带炫耀的?   Alpha一骨碌坐起来,眨眨眼,决定先好好消化一下他姐姐身边突然有了个Omega,这Omega还不是任何普通人,而是敌对国家首脑的事实。   *   “戴娅,好久不见。”帝泽从里间迎出来,给了舰长阁下一个拥抱。   “好久不见。”Omega身上散发着让人凝神静气的木香,怀抱温暖宽厚,连嘴角挂着的斯文笑意都一如往昔,“真好,你和海曼都是老样子。”   “是,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怕你呢。”帝泽闷笑,递给她一个瓷质茶杯,小朵的红色花瓣混着沉底果肉在沸水里展开,茶汤棕红,漾着股酸甜香味,“这边本地的花果茶,我觉得很好喝,试试。”   “帝泽!”Alpha忿忿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说什么呢?”   这位格林威尔乡野间长大的Omega大多数时候都比他的Alpha生活得精致――海曼从小就没贵族架子,对皇位也不感兴趣;不生活在紫罗兰堡贵族圈子里的人估计都不会认识他。帝泽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普通人,却迅速适应了这种生活。   戴娅指尖按着茶杯握把,举起杯子抿了口,听见Alpha愤怒的嚷嚷,同Omega相视而笑。   帝泽拿走盘子,视线绕着她脖子转了半圈;戴娅也不遮掩闪避,大大方方给他看。   “所以,”帝泽垂眼,“你真的......”   “真的。”戴娅另一只手搭在颈上,顺着痕迹滑下来,“说来话长。”   帝泽沉默了一会儿,哂然道,“这孩子,没轻没重的。”   她也挺没轻没重的。戴娅笑而不语。   帝泽唤赫尔因希,“赫尔,要喝茶吗?”   Alpha应声,快步走进里间,眯眼笑,“帝泽。”   帝泽转身给她冲茶,赫尔因希好奇地探头往戴娅的杯子里看。舰长阁下把手里稍凉的瓷杯递过去,Alpha接了,非常自然地继续喝。   冲好茶转过来的帝泽:……   ……这才两个月不见,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戴娅从他手里接了新茶盏,“艾萨克他们还好吗?”   “好得很,”海曼从她俩身边挤进来,“就在隔壁安置着呢,走的时候捎上他们。”   “你们的舰艇认证是大型的吗?型号和搭载人数不同可能受到接驳港海关检验――还不如用我拿到的ID。”赫尔因希打开个人终端。   “你放心。”帝泽点头,“大型多人观光舰艇。为了应付检查,海曼还特意背了舒泽星的旅游手册。”   男性Alpha颇为自得地笑了一声。   这冰天雪地的,还有人来旅游?   腹诽归腹诽,有现成的ID总是方便的。一行人收拾好装备,去隔壁找医生和狙击手一行人。如今再隐瞒也没意义,赫尔因希向Beta夫妇坦白了自己的身份,顺带为那天的悲剧道歉。   这么些日子过去,Beta似乎也已经接受了既成事实。综合最近发生的事情,就连听到赫尔因希的身份,也并没有多惊讶。严格来说,学校发生的意外也怪不到赫尔因希身上。他把躬身道歉的Alpha扶起来,赫尔因希谢过她,转身就被奥利维亚叫住,“那个……”   Omega踱步过来,说话吞吞吐吐的,“我要谢谢你那天救了我。”   “啊?”赫尔因希一愣,才回忆起来,“说什么呢,那是我该做的。”   “海曼叔叔说我们要和你们一起回紫罗兰堡……我觉得好不可思议。”奥利维亚咬唇,“就像做梦一样。”   赫尔因希轻声道,“那我还有惊喜――我会安排你明年春天入学紫罗兰堡高等学院。学院竞争本来就很激烈,你又半途转进去,有信心适应新生活吗?”   她甚至没问Omega愿不愿意。之前奥利维亚不知道同她和戴娅说过多少遍想要登上更加广阔的平台,现在诸事基本尘埃落定,两人都十分确定她会为此感到惊喜。   果然,Omega的眼不可置信似的睁大,嘴角瞬间扬起灿烂的笑,就差没在原地蹦起来,“谢谢你!我太开心了!”   她们身前正在和露西亚说话的戴娅噙着笑回头看两人一眼。赫尔因希和她对视,刚想笑,下一秒被奥利维亚抱了个满怀。   戴娅:……   赫尔因希:……   舰长阁下扬起的唇角收回去,眼刀凉飕飕地刮过来,奥利维亚颤了颤,放开赫尔因希,摸摸鼻子,冲戴娅道歉,“抱歉啊,戴娅姐,我太激动了,真的。”   然后她抛下赫尔因希,跑到戴娅面前把她抱了一下。戴娅鼻子里哼了声,到底没介意。   “啊,对了,戴娅姐,我能叫赫尔因希殿下赫尔么,”Omega放开戴娅,学她双手抱臂,“相处久了,不管是你还是她,突然又加上尊称,我总觉得怪怪的。直接叫名字可以吗?”   “可以啊。”   “不行。”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可以的是戴娅,不行的是赫尔因希。戴娅挑眉,赫尔因希迈步过来,这个时候突然有些扭捏,“嗯……其实也不是不行。”   如果奥利维亚直接开口问她,这件事情会好解释的多,直接说没人叫她赫尔就得了。但是那厢戴娅已经开口,她反驳反而显得小气。   叫她赫尔的人不多也不少。圈子里稍微相识的朋友、亲人长辈、同级的军士都曾友好地叫她的昵称;更别说星际网上一堆觉得素未谋面却觉得她可爱的朋友了。   问题在于,她之前不觉得,但是舰长阁下全身泛着粉带着哭腔叫她赫尔,讨饶一样让她慢点之后,她就无法直视这个称呼了,恨不得让它变成戴娅专属的才好。   ――只有舰长阁下能那么叫。   可她要怎么说,戴娅又没在吃醋……话说回来,因为名字吃醋才有问题好吗?!   赫尔因希想到这,只好蔫蔫地回话,“行叭,你叫我赫尔呗,反正米海尔也这么叫我,紫罗兰堡没那么多七七八八的规矩。”   奥利维亚满心欢喜地离开后,戴娅颇为愉悦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她俩在套房的一个侧卧里。帝泽定的酒店再低级也都设施齐全,赫尔因希倚着书桌嘟嘟囔囔的,偏头。   门锁上的声音惊得她抬起头。Omega挂上她最最熟悉、讨厌又喜欢的那种笑,仗着身高逼过来,腿卡进她腿间;赫尔因希双手往后撑在桌面上,小声快速地说话,“外面还有人呢,一堆人,一堆认识我们的人。”   “哦,放心,我只是想要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称呼问题……”戴娅再按下来,逼得赫尔因希再往后弯腰,崩得像只拉满的弓,Omega暖热的气息打在她耳际,“抱歉抱歉,我一点儿都没意识到你居然……。”   说是抱歉,她话里全是调侃笑意。   “是。这下又被另外一个人抢走了,你要补偿我。”赫尔因希努力面无表情,“这不是我的错,你自己慢慢想吧。”   说着赫尔因希就想挣脱她。戴娅不急不缓地凑到她耳边:“可我已经想好怎么补偿你了。”   赫尔因希不动。   “赫尔,宝贝,走出这房间你就听不到这点儿奖励了,嗯?”   接着带戴娅退开,满意地欣赏她的Alpha染满红晕的脸。 78、相聚II   柯丽尔醒来的时候, 身侧的床铺已经凉了。副官皱眉,摇摇头去浴室洗漱。   那天两人稀里糊涂地滚到一起去之后,这妖精就会隔三差五地在她床上出现。时间久了Alpha好像也习惯了她的打扰, 这种混乱又奇妙的关系便一直悬而未决――凡妮莎总有理由睡她。Omega汗湿着倒在她怀里喘气、眷恋又温柔地蹭她侧脸时,她偶尔会有怀里的女人是她的Omega的错觉。   可能她也有理由拒绝,但她没有。到现在,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戴娅。   她全心全意敬佩爱戴的舰长阁下。她发誓一生效忠追随的人。   和凡妮莎之间发生的事也许是鬼迷心窍,但这妖精说的话不是。承认这些或许很难, 但她也明白Omega说的没错。   她和阁下……两个人一开始在一起,也不过是一场尴尬的意外。接下来约法三章、“各取所需”, 仿佛只有她自己陷入了无底的漩涡里,期盼着Omega的浅金色眸子多看她一眼,多给她一些垂怜。   然而戴娅始终是戴娅。就算染满了她的味道,那双眼也是冷冷清清的。两个人在一处工作久了,彼此熟悉, 舰长阁下会开玩笑、会责骂调侃、会亲昵地来揽她的肩膀和腰,会约她喝酒“求安慰”, 会告诉她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可这么多年过去, 柯丽尔独独在她那双眼里看不见喜欢。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初见戴娅那会儿,尼斯诺堡只是个普通的大型星球。人们来来往往都是匆忙过客,关系持久的少, 长远的更是寥寥无几。彼此都是刀口上舔血的雇佣兵, 昨天还睡在身边的人,明天可能就没命了,感情用事不如想想怎么多赚点钱。戴娅那时才二十出头,玩的非常开, Alpha、Beta,还有Omega都有过,只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对她来说更像朋友而不像床.伴――后来这些人都成为了艾洛威特的中流砥柱。   柯丽尔就是其中之一。   她还记得她初见Omega的那天。满酒吧都是大.麻味和烟味,只有Omega倚在吧台上,手臂藕白,露出半截肌肉紧实的腰腹,身姿那样惹眼,像万众瞩目的女王,一下攫住了她的目光。   戴娅看见她,遥遥向她举杯。柯丽尔也举起酒杯。泡沫沉浮里时光飞逝,南方联盟的势力此消彼长,艾洛威特一步步壮大,当初举杯的一群人里有的死了,有的和她们分道扬镳,余下的走到今天,戴娅不再喝啤酒,她再没叫过一句戴娅的名字。   这名字像是张面具,牢牢藏住柯丽尔所有不堪而毫无可能的念头。这面是好友和上级,那面是渴求和爱欲。时间久了,她竟然说不出戴娅两个字。   她不敢,也不配。   如果赫尔因希没有出现的话,一切都不该变。高贵的小殿下生活在主舰上之后,戴娅的眼睛开始不由自主地随着那位小殿下走,唇角竟然还带了笑。   伏击战的意外前,柯丽尔对赫尔因希没什么好感。这位小殿下的外界曝光比较少,在她心里不过就是另一个幼稚无知、莽撞自大的世家子弟。副官无法理解戴娅对她的兴趣――尽管没有目睹那些调戏,她们太过熟悉彼此,舰长阁下透露出的只言片语已经足够她建立联想。   柯丽尔有限的了解里,戴娅也许对赫尔因希不是那种“喜欢”,却绝对是宠溺和逗弄,甚至还有些毫无底线的纵容。这种身不由己的感情非常危险――如果赫尔因希喜欢她的舰长阁下的话,戴娅又会怎么做?   艾洛威特发展壮大之后,戴娅已经很久没有过正式伴侣。但这回她招惹上的是谁?维洛列特最尊贵的S级Alpha,紫色眼睛的纯血贵族,帝国两千四百二十三个星球的继承人,怎么可能没名没分地生活在戴娅身边?   如果戴娅身边有了谁,还会要她吗?   她要怎么和戴娅解释凡妮莎的问题?还是舰长阁下根本不会在意?她可能连问都不会问吧?   该死的。大早上想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愧疚和罪恶感一涌起来就难以消弭,柯丽尔用冰水抹了把脸,狠狠甩开复杂思绪。   撇开这些,惫懒的Omega一般起得比她迟,昨天两人又闹到很晚,没理由凡妮莎比她还早起。   她整好衣衫,走到亲卫专用的餐厅,在末端的角落看见朝她欣然挥手的凡妮莎。   柯丽尔拿好早餐过去,在她对面坐下,“早。”   “早。”克劳迪奥小姐还是一副笑眯眯的妖精样子。   “你居然起这么早,我真意外。腰不酸吗?”   “哦?”凡妮莎右腿搭上左腿,桌下踩着细高跟的脚尖轻轻踢了下副官小腿,“我腰不酸怪谁?”   她用的还是自己的马克杯,乳白色冰牛奶,杯壁沁着水珠。Omega拿起来抿一口,粉红小舌刮过,把唇角白渍卷进嘴里,唇瓣晶莹透亮,小声说,“自己不够用力。你倒是好好干啊?”   柯丽尔咬牙,伸手把她的腿按回去,“大早上的,吃东西的地方,你别发骚。”   “叫你不接话啊,我好伤心。”凡妮莎眨眨眼,“吃什么不是吃,嗯?我这还有香蕉,你要吗?”   “不要。谢谢。您请便。”   凡妮莎看她拒绝再说下去似的转开头,一边剥香蕉皮一边轻笑。   副官冷笑发誓,看她咽牛奶的那副性.感样子,她真想把Omega按跪下去,堵住她那张嘴。她能不能干,两个人走着瞧。   “不逗你了。我早点起来准备啊,今天有惊喜。”Omega泄气似的笑了一声,“我得好好打扮。”   “旧情人来看你?”副官拿着金属餐刀,专心给贝果抹酸奶油。   “唔……不如说接旧朋友回家吧?”女性Omega侧头,右手肘撑在桌面上,用食指抵着唇下揉了揉,“你也真是,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没跟她上过床。”   柯丽尔手上的餐刀咣当一下砸在桌面上。Alpha急急站起来,撑住桌面朝她倾身,“……阁下要回来了?”   凡妮莎替她把差点浸到咖啡杯里的领带拎起来,点头。   “你他妈怎么不早点告诉我!”Alpha冲口而出。   刚说两秒她就露出后悔又难堪的表情,“抱歉,我不该这样和你说话。但是……”   凡妮莎只耸了耸肩。副官站起来,吃的东西还一口没动,“阁下回来要做的准备太多,我必须要去忙了。”   她也没把托盘清空,匆匆忙忙地离开餐厅。不久所有餐厅里的人手上的个人终端开始接连嘀嘀作响,军靴踏地的声音渐次响起,最后归于沉寂。   凡妮莎等人都走了,拖过那只抹了一半酸奶油的贝果,把剩下的一半涂好吃下去,打开终端给柯丽尔发了条讯息,【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几息之后,对方回复,【真的不好意思。我也没觉得你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时着急。】   【道歉。】   【我刚刚说过了。】   【事不过三,那样不够。】   Omega能想到Alpha此刻在会议桌上焦头烂额,一边还要费尽心思回她讯息的模样。她拖着腮轻笑,又咬了口贝果。   【你要我怎么样。】这回隔了一会儿。Alpha大抵是真的忙,凡妮莎把餐具交给处理机器人清空,发了六个点给柯丽尔,【……】   片刻之后副官又回她,【小祖宗,您直接说成不成,我可真的猜不透您。】   【让我想想。】   她发了最后一句,顺手把和副官的通讯频道拉黑了。   Alpha正想发个表情,屏幕上弹出【您和对方的通讯已被屏蔽,请重新验证并添加对方账号。】   副官:……???   柯丽尔闭眼按了按额角。   大小姐一样的,真他妈难伺候。   还好她能干,什么事情应付不来。Alpha抬头,重新集中精神到紧急会议里。   *   “威廉。”那边在甲板上,凡妮莎打开了和威廉的直线连接,“你能帮我发封邮件给戴娅吗?FOL的舰艇应该是和你的局域网相连的吧?”   “可以啊,现在发么?”成熟里带点沙哑的中年男性声音响起,“……阁下要回来了?”   “怎么,你不想她?都一个月了。你个没心没肺的智脑。”   “理论上来说,我的确没心没肺,何况她不让我用音响包,”智脑回答,换成了默认机械音,“不过逻辑上来说,我应该是要想她的。”   “好了,发送成功。您还有什么指示吗?”   “给我送张躺椅到阳光甲板上。我腰酸死了。”女性Omega伸了个懒腰,用手把长卷发拨到脖颈一侧,“戴娅回来了叫我,别忘记啊。”   “唉,好的。”智脑回答她。   运输机器人并没花很久就把躺椅送到了甲板。冬日阳光微暖,Omega躺下去,手背过来在腰上捶了两下,舒舒服服并腿。   她刚闭上眼,又想起什么一样,“威廉。”   “嗯?”   “给我把我房间的门锁了。”   “您那个房间是赫尔……”   “锁了锁了,她俩还有啥好害羞的,让她去和戴娅睡。我这边得预防万一。”   交代完,她满意地叹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戴娅年轻的时候还要再加十倍的闷骚(Prprpr)   美国上周末换冬令时啦,上周回家天都还亮着,这周回家天都黑了。显得我非常可伶。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泱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易青 6瓶;3300405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9、归来   戴娅回到舰艇上的欢迎仪式并不盛大――不如说根本没有。她平安归来的确是好事, 但由于近期艾洛威特和诺瓦德之间的互相弹劾和各种问题,南方联盟内部的氛围已经非常紧张。   尽管这两大舰队没有做出动作,但各自联合的其他小舰队在联盟领土内冲突不断, 带着非常明显的对立意味。一山不容二虎,诺瓦德的野心既然已经显露出来,戴娅没有理由再放任他胡作非为。现在的局势就像一条被扯紧的线, 稍加施力就会绷断,而所有人都期待且惧怕着那一瞬间。   之前在反向弹劾的时候, 艾洛威特提出过舰长阁下失踪的可能原因是被诺瓦德绑架,对方当时只嗤之以鼻;但如果戴娅回到舰艇, 艾洛威特不仅仅能迅速聚拢,更掌握了先机和充分地攻击理由。可想而知,如果此事泄露出去,诺瓦德听到风声,只会想办法提前反击。   亲卫们知道其中利害, 不用柯丽尔申明,也没有随口乱说。帝泽驾驶的舰艇也被吩咐直接降落在主舰尾部亲卫专用机库后的小型接驳港, 接驳时段内清空机库内一切保密等级不到要求的人。   通常, 如果亲卫需要测试机甲或进行机甲检修, 都会像这样清空场地。在机库工作的人都已经熟悉流程,也没大惊小怪,更方便了亲卫一行人布置。   内奥米弯身下去收拾干净放在通道一头的机甲零件箱, 她的个人终端突然响起来。Beta不用脑子都知道打过来的是谁, 原地放下零件箱,按了接通通讯。   Alpha沉稳浑厚的声音响起,“阁下到了吗?”   内奥米噘嘴,靠到墙边, “每天就是阁下阁下阁下阁下的,她是你女朋友还是我是你女朋友?”   她带点埋怨的语调娇软可爱,翰恩忍俊不禁,“……你每天也是阁下阁下阁下阁下的,她是你女朋友还是我是你男朋友?”   “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你别扯上阁下。严肃。”   奇怪,是谁先提起这个话题的?   想归想,Alpha带笑纵容了女友的任性,“好,我的错。你今天怎么样?”   “大家都很兴奋……风风火火的。”内奥米脚尖在地上点点,探头出去通道,“满机库跑来跑去闲不下来的亲卫。还好场所净空了,不知道的人进来还以为我们在做团建。”   “你倒挺冷静的嘛。阁下回来不开心?”   “我当然也开心啊!”Beta慢慢蹲下去,坐到地上,“可你还没回来嘛。”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戴娅当时让Alpha写邮件,Alpha写了,给那封待发送的邮件加了定时标记,本来想要战斗之后要是幸存下来就取消发送,结果因为戴娅出事、自己也受了重伤忘记了。第二天这封邮件准时出现在Beta的收件箱里。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内奥米都不会相信身板如此高壮结实的Alpha能写出这么优美细腻的……情书。   说是优美细腻,用内奥米的话来讲就是肉麻。现在Beta提起来,翰恩还会羞愧并无奈地摸摸额头。   不过情书这个东西,措辞在其次,真情流露最重要。玩玩闹闹地把彼此当成恋人当然没有堂堂正正给对方冠上自己伴侣的称呼那样让人感到幸福。信件都发送出去了,找借口也无事于补,那天晚上翰恩给内奥米打了个投影通讯,两人把话说开,正式开始交往。   然后问题就来了。弹劾期间艾洛威特按律要报备所有舰艇移动,而翰恩和柯丽尔一致同意不想暴露舰队在舒泽星附近的动向。以至于现在戴娅都要回来了,翰恩和其他几个精锐亲卫还留在舒泽星附近的小基地消磨时光。   “等阁下回来,看看下一步的指示,”翰恩安慰她,“也没几天了,忍忍,嗯?”   “好……”   “不知道希尔怎么样了,居然就那样冲下去救阁下。”翰恩转开话题。   内奥米全身僵住了。她吞吞吐吐地回答,“是,她应该也会一起回来吧。”   “还真是……怎么说,姐妹情深?”   我什么也不知道。Beta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   “啊哈哈,是的。她要把我推出来的时候真把我吓着了。”   “虽然这么说不大好,还好你没跟着一起下去,”Alpha顿了一下,“……还好你没事。”   “好了,我这边还有工作,先挂掉咯?”然后他径直挂上通讯。   Alpha估计是有点儿害羞,拿工作当借口。不过Beta此刻根本自顾不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希尔是那位殿下的话,尘埃落定,她没有理由和阁下一起回来吧?   *   “我先把你在艾洛威特接驳港放下,然后我们直接带着两家人回维洛列特。”民用舰艇的速度不快,跃迁效率也不高,几天缓慢地行驶过后,一行人终于接近了尼斯诺堡,“安置好他们,我们也方便下一步行动。”   戴娅点头。   他们已经在尼斯诺星系内,驾驶环境良好,舰艇进入了自动操控模式。几个人坐在驾驶室后的小型休息室里,米海尔和露西亚去舰艇后侧陪着两家人,海曼在认真读个人终端上的新闻,透过密密麻麻的投影字体看不清他的脸;帝泽给两个人冲了茶,在她们对面坐下,“至于你,赫尔,你要去哪?”   赫尔因希从茶杯后面抬起脸,“我要去哪?”   “是。你要跟我们回家吗?”帝泽问。   就只是两个月而已,“家”这个词听起来模糊又遥远。赫尔因希下意识侧脸去看坐在她身边的舰长阁下。戴娅并没有什么反应,手却把杯子举高了,雾气模糊了她的眉眼,罩着她的表情模糊不清。   赫尔因希伸手,触着Omega的手臂,又滑下去牵住她的手。戴娅小力挣不过便由着她。她放下茶盏,朝抿唇Alpha笑。   弧度很小,眼角却耷拉着,避开她的目光。Alpha得寸进尺地和她十指相扣也没逃开,还犹豫着紧了紧。   前几天舰长阁下也有过这样的小动作。故意避开眼神扯扯她按按她,让她快点或者慢点,沉默地讨饶或者撒娇。冲动涌上心间,赫尔因希抬头,刚想开口。   “她俩现在这个样子,恨不得黏在一起才好呢。”海曼突然发声,视线透过各种投影意味深长地探过来,“啧,戴娅,你也有以这一天。”   舰长阁下立时松开了手。赫尔因希朝海曼翻了个白眼,“你少说几句。”   “哎呀哎呀,小赫尔也会吓我了,我好怕啊。”Alpha笑眯眯的。   “你是该怕。”戴娅收回手,抱臂,淡淡道。   Alpha惊恐地闭嘴。室内一瞬间只剩下尴尬地沉默,直到帝泽朗声大笑。   海曼很识趣,该怂的时候绝对不多撑一秒。特别在面对舰长阁下的时候。   “好啦好啦,”帝泽拍拍海曼的大腿,“我们回去会和洛伦说一声。”   “但也记得回去,有够多事情要忙的了。”“……好。”赫尔因希点头,“我知道的。”   *   破破烂烂的民用舰艇在艾洛威特军用接驳港大大小小的精锐舰艇间显得寒酸且显眼。米海尔和奥利维亚攀着舷窗往下望,发出惊叹,赫尔因希凑过去。   维洛列特家的孩子都被洛伦护的很好。赫尔因希自己拥有舰队,对这种景象见怪不怪,但米海尔才刚分化,从未这么近距离见过这些。   “谢谢你来接我。”赫尔因希向他道谢,“你做得很好,和皇叔先回紫罗兰堡好吗?我之后自己回去。”   少年原本开心地勾着嘴角,闻言闷闷不乐地撇开脸,“洛伦和菲奥娜可想你了;安卡和艾瑞也想你。”   “我知道。”赫尔因希努力让自己听上去诚恳些,“可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抱歉。”   “你就是想陪姐夫……唔……”   赫尔因希捂住了他的嘴。米海尔皱眉,她松开,“嫂子。”   “戴娅姐姐看着像是……”   又被捂住嘴了。他姐姐危险地倾身过来,这回一并捏住他的脸,“嫂子。”   “我不说总行了吧!”米海尔斜她一眼,“去吧去吧,留我一个人给菲奥娜骂。”   “那不一样。你是自己跑出来的;我是被绑架的,我的错不在我。”赫尔因希一本正经地回答。   蜂鸣两响,她感觉到舰艇着陆的轻震。戴娅从操控室走出来沉默地站到接驳门前,赫尔因希最后摸了摸少年Alpha的脑袋,起身到她身边。   她们这侧的接驳门开了。接驳间开始平衡气压,眼见另一侧的接驳门也要打开,赫尔因希抬步。   赫尔因希身边的Omega突然伸手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像刚刚赫尔因希做的那样十指相扣。小殿下抬眼去看她,这回戴娅亦望过来,眼波柔软,让她愣住。   她还没反应过来,戴娅带着她往前走,手臂拽着赫尔因希。她追上戴娅的步速,两人迈出接驳舱,坦然接受一众亲卫的目光洗礼。   作者有话要说:没坑,就是第三卷要写的东西太多,脑子里有点乱……谢谢大家耐心等我   所以你们想看什么play可以点餐!我看看排的上排不上 80、醉谈   舰艇降落之前, 一众亲卫已经就位了。平常跟在戴娅身边的和不跟在她身边的人,甚至连驻守在舒泽星基地的几人也通过投影通讯到场。   小半个机库挤挤嚷嚷的,却在主舰收到降落讯号时默契地安静下来。所有人按职阶站好, 把中间的路让出来给戴娅。   接驳舱下来还有几级台阶,两人能被亲卫清楚看到。亲卫自然不会对赫尔因希的面貌陌生,她一随戴娅出现在接驳舱口, 不少人就认出了她。所有人,除了内奥米, 都显然没有预料到出现的不是忠心耿耿的希尔,而是棕金色头发紫色眼睛的异国皇女殿下。   两人穿的都是常服, 舰长阁下身上好像也没了那种冷峻严肃的气场,显得平易近人。和她并肩站着的小殿下比她矮些,他们的舰长阁下正和这位前人质十指相扣,旁若无人似的稍稍垂眼看她,脸上还带着隐隐笑意。   站在第一排的柯丽尔往后退两步, 戳到翰恩的投影里,切掉了他半边肩膀。   “中将, 你还好吗?”翰恩小声叫她。柯丽尔向他道歉, 回到原位。   她垂眸。两人间的亲密是装不出来的, 这么一来,她的猜测有了更多根据――难怪阁下总对这位殿下宠爱有加,难怪赫尔因希没有因为直联系统超负荷。   柯丽尔一直隐隐约约知道戴娅和维洛列特有联系。作为心腹, 戴娅并没有把这件事都瞒着她。可她并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戴娅又到底和谁有联系。戴娅出现在南方联盟之前的二十几年对她来说是空白,也是遗憾。   如今竟然都说得通了。柯丽尔咬唇。   那边戴娅终于开口,“这位想必不用我多介绍。”   无数目光聚焦到小殿下身上,赫尔因希微微点了下头。   “赫尔因希殿下这段时间会同我一起待在主舰上。我理解南方联盟和维洛列特的紧张关系, 但我仍希望各位把她当成我们的盟友和朋友,给予她同我相等的尊重。”   三三两两的议论声响起。   “之前一段时间,她其实也生活在主舰上,”戴娅顿了顿,补了句,“她就是希尔。”   这话一出,即便是极力遵守纪律的亲卫们,也不可避免地开始交头接耳。议论声越来越大,转成嗡嗡地噪音,戴娅没有说话,给他们接受的时间。她扫视一圈人群,轻而易举地发现站在最前头的柯丽尔。   她的副官与她对视,不失礼数地朝她点头,然后刻意地转开了目光。   于是戴娅也转开眼,捏捏赫尔因希的手心,然后松开她,双手相合拍了两下。   机库里立时安静。   “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我要所有我离开的这一个月的情况更新。”   “是。”柯丽尔应声。   戴娅带着赫尔因希一路回到保密层舰员的房间,在穿梭梯里重新牵住她的手。舰长阁下的掌心温暖,周围的环境比起两个月前,带给Alpha完全不同的感受。   她初初来的时候,满心都是对面前Omega的怀疑和不解,隐约心动里还有些愤懑,纠结又不堪,对舰长阁下的挑.逗避之不及。   现在她大概恨不得戴娅来逗她。赫尔因希轻声笑笑,随着舰长阁下走出穿梭梯。   她们在赫尔因希的房间门口顿了顿。Alpha松开手,刚想让威廉开门,却被戴娅叫住。赫尔因希回头,Omega正在个人终端上确认着什么,接着揽住她肩膀,歪头在她耳边说,“先去我房间?”   气息暖热。Alpha完全没有意料到戴娅的突然袭击,瑟缩了一下。戴娅直起腰看着她,赫尔因希眼睛闪亮,欣然同意。   戴娅手上稍用劲,带着她往前走。她也不是第一次去舰长阁下的房间,但这回带戴娅揽着她,肌肤的热度透过掌指传递,让她的心跳一声声愈发响亮。   赫尔因希听见了自己吞口水的声音。滑门滴的打开,Omega停步,清脆地笑了声,拍拍她,让她先走。   赫尔因希:……   她一身被Omega撩起来的火气消不掉,进门,在沙发上怏怏地坐下。戴娅直接往浴室走,水声响起来。   舰长阁下的浴室阻隔是层朦朦胧胧的磨砂玻璃――水汽升起之后更加模糊,却仍旧能看见精致美好的曲线。赫尔因希又往后躺,深呼吸,抱着个枕头转开视线。   回来的路上几个人挤在一艘民用舰艇里,还有海曼在,她想找戴娅单独说话都难,更别说做其他的事情。她们间有很多话必须要说清楚,也有欲.望暗潮汹涌。   她当然知道戴娅一会儿有会议。但是身体像是认了主,完全无法抗拒Omega经意或不经意的挑.逗。   水声停了,然后是吹风机的声音,戴娅开门出来裹着浴袍往衣帽间走,一路带了深深浅浅的玫瑰香气。   Omega这次还是没关门。赫尔因希心里像有火在烧,也没像之前那样傻站着等。她起身过去,扶着门框往里看。   沐浴后的水汽没散,Omega的眉眼间带着潮意,眼角朝她一挑勾出抹笑,没头没尾地说,“辛苦你了。”   浴袍从她肩上滑下去,再被扔到椅子上,赫尔因希能看到她圆润肩头和削薄挺直的背脊。   Alpha带着疑问嗯了声。   戴娅把制服一件件穿好,指尖转过扣好扣子,打上领带披好外套,最后扣上那件厚重的披风,才回答,“憋着。”   两个人同时闷笑。戴娅想要出去必须从Alpha身边经过,赫尔因希侧开身子,却在她走过的时候出声,“等下。”   戴娅好整以暇地停住。   赫尔因希凑过去,扯着她领子,又顺下来牵住她领带,绕了个圈揪在手里,戴娅顺着她的牵引微微弯腰,话语间满是趣味,“怎么?”   “我不想憋着嘛。”赫尔因希眯眼笑,手上又紧了紧。   戴娅挑眉,下一秒Alpha把她拉下来,含住她的唇瓣,吻她。年轻Alpha身上的味道过于熟悉,气息和体温包裹着她,把她瞬间带回了两人没羞没躁一同度过的那几天。   Omega给她闹得往后退,背靠到近前的墙上把自己固定住,呼吸深重,手按着赫尔因希的肩膀攥紧了。   Alpha欺身上去,感觉到Omega往下滑了滑,手扶住她的腰,调侃道:“腿软了?”   就算没有直接或间接标记,戴娅对她的味道也该有反应。戴娅推开她一点点,“你腿不软?”   “唔。不软。”Alpha满嘴跑火车,涎皮赖脸地用鼻尖蹭她侧脸,“事实上正相反。”   “别闹。”戴娅哑然,软软在她肩头捶了捶。赫尔因希估摸着会议时间乖乖退开,Omega扶墙站直平复呼吸,末了低头在她唇角轻啄,“我房间里的东西你随便用。等我回来,嗯?”   “好。”小殿下笑着答应她。   已经隔了一个月,舰艇上待她决定的事情堆积得不少。柯丽尔和其他亲卫的确处理过一部分,但还有一些他们也拿不定主意的和直接交由戴娅处理的邮件,此刻已经挤满了她的收件箱。一个个部门讲过之后早已日落西沉,戴娅从中枢穿梭梯上来的时候,夕阳从作战指挥室的一侧照进来,染得她半身金辉、半身阴影。   戴娅想起赫尔因希刚到艾洛威特那天陷在沙发里睡着的模样。拇指和食指按着唇角轻轻笑起来。   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也在睡。   想归想,比起小殿下,她还有必须要先去见的人。她给赫尔因希发了条讯息说明,只身出了保密层。   亲卫们想要避开各种海关检查的手段有很多,更别说戴娅。尼斯诺堡的海岸酒吧里音乐震天响,戴娅皱皱眉,穿过狂欢的人群往二楼走,打开包间门,在音乐声终于减弱时终于松了口气。   吧台边坐着的Omega显然等她已久,跳下来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戴娅!”   “凡妮莎。”戴娅伸手也环住她,扬起笑,“好久不见。”   “是不是觉得这都是什么日子?老朋友都见全了?”凡妮莎引她到吧台前。   “的确,”戴娅在她身侧坐下,手肘撑着桌面支住脑袋,“缘分真神奇。”   “你还不如说小赫尔是你的缘分,”凡妮莎白了她一眼,“没想跟她回去看看?你也很久没见洛伦和菲奥娜了吧?”   戴娅抿唇。良久她转到吧台后,“还是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见面就吵。”   “也对。”凡妮莎也沉默了半晌,“……可你总得回去吧?”   “还是你对小赫尔也不认真?那我要生气的。她是个好孩子。”   “她是她,洛伦是洛伦。”戴娅熟练地俯身从柜台里抽出一支龙舌兰酒,盛满烈酒杯,杯底在桌上磕磕就灌下去,“我对她的感情和她父亲没有关系。”   她给凡妮莎也倒了一杯。戴娅站在吧台里给旧友调酒,两个人推杯交盏,时间过得非常快。   “这些事情你和小赫尔解释过吗?”她要再倒酒时,凡妮莎伸手按住了杯沿,又提起之前的话题,“你和她确定关系了吗?”   戴娅愣了一下。颓然放下手里的酒。   “我就知道。你这坏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凡妮莎咬牙,“一个个都被你吊着。”   “不然怎么办。你指望我和她表白?凡妮莎,不可能的,我说不出来。”   Omega脸上带了醉意,混着红晕,趴在吧台上伸手敲她脑袋,“就是句话而已,说了又不会死。你说了她不一定当真,你不说她一定不当真。”   戴娅耸耸肩。凡妮莎直起身,正视她,又说,“赫尔因希那种想太多的性格,你还不懂吗?我让你别告诉她我来了,你信不信她会以为你晚上跟哪个旧情人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就只有赫尔因希躺倒的要求啊。那真的原来就快到了,算算也就两三章吧。   ――   感谢在2019-11-10 10:06:54~2019-11-12 16:04: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K800、蒲 10瓶;雨季的朦胧月光 4瓶;泱泱 2瓶;sociali□□’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1、醉谈II   “我哪来的旧情人……”舰长阁下从吧台里转出来坐下, 枕着手肘。微醺之后浑身泛着暖意,她扯掉了外套,衬衫扣子也开了两颗, 领带松散地垂着,细白肌肤带粉。   凡妮莎伸手扯她衣领,“啧, 你们还挺激烈的。”   “凡妮莎,别小看年轻人。”戴娅轻声笑, “她体力好又好学,教起来很容易。”   一说到这件事凡妮莎有点儿来气。妖精小姐把手里的布料甩回戴娅身上, “你家那副官简直是个石头脑袋!说什么都听不懂就算了,还老觉得我俩搞在一起。”   “柯丽尔?”戴娅蹙眉支起脑袋。   哎呀,说漏嘴了。   不过凡妮莎也无所谓,她双手互抵着往前,在吧台桌面上申了个懒腰, 大方解释,“喔, 对, 我把她给睡了。”   戴娅:……   “把你的副官让给我呗, 反正你也不用了。给你个台阶下,你不用扔掉人家,没由得活得像人渣, 嗯?”Omega凑过来, 手肘顶顶她侧腹。   戴娅没说话。   “……你生气啦?”凡妮莎嘀咕着转到前面去看她的脸。舰长阁下从杯子外沿把装饰用的樱桃摘下来含进嘴里出神,被她突然放大的脸吓到,才回答她,“没有。”   “那怎么?”凡妮莎追问。   “……她不能给你。但是你想待在这里的话随意。”戴娅斜她一眼, 找借口扭开话题,“我只知道艾洛威特需要她,其他都无关紧要。”   “啧啧啧,下床就不认人……那你刚刚又在想什么?”某个妖精小姐嗲声凑到舰长阁下身边,手揽着她胳膊,下巴亲密地按到她肩上,“告诉我嘛~”   戴娅捂脸,转开头。   “你不说我亲你了。我也留个印子,让小赫尔嫉妒去啊。”酒气和花香混杂,Omega越靠越近。   戴娅忍无可忍地按着她的左颊推开她,冷冷道:“打住。”   凡妮莎被她撵走也没生气。Omega捧着杯子退到吧台后的沙发坐下,高跟鞋被她勾在脚尖,懒懒散散地晃动。她低头喝酒,耳朵却支棱着。   “……我只是觉得,要解释的话,想说清楚……实在太难。”果然,半息过后,她的旧友开口。   沉闷又无奈,隐隐带着不快又无处纾解的感觉。凡妮莎真的有些晕醉,揉揉额头才想起台词,“你都跟她说过哪些?”   “柯丽尔都知道的比她全。……你看,这无休止的保护多可笑,二十年前她什么都不知道,二十年后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舰长阁下回答。   戴娅也擎酒过来,在她身侧坐下。熟悉又隐私的空间再加上酒精,Omega挺直的背脊终于少有地弯折出柔软弧度,“可她总会知道的。”   她把酒杯放好,捂着额头弯下身去,手肘撑在膝盖上深重地叹了口气。   凡妮莎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影影幢幢间看到了舰长阁下落寞又无助的身影。这般情状少有,让她以为是她喝醉之后出现的幻觉。   可这并不是。因为戴娅抱着头又开口,这回声音断续,几乎带了哽咽,“你要我怎么告诉她……”   戴娅醉了。大概醉的很彻底。凡妮莎脑海里冒出第一个念头。   接着她一阵晕眩,大脑和身体妥协,往后躺倒在沙发靠垫上。那边舰长阁下沉默半晌,手一扬把整杯金汤力干了。   两个人稍后从纯烈酒换成调制酒,就是不想那么快醉。现在戴娅喝这么急,八成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酒液从她嘴角渗溢出来,顺着修长脖颈濡湿一大片衬衫衣领,她不在意似的,把杯子往桌面上重重一磕。   杯子没站稳,歪斜在桌面上,又一路滚下桌,砸到地毯上一声闷响。戴娅没理,也往后躺倒,手在脸上抹了把,狠声,“这他妈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话说一半,凡妮莎转头看她,“小赫尔?乱七八糟?”   “不是不是,她当然不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戴娅立时坐直了,连说了三个不是。   “唔,那是什么?”凡妮莎顺着她的话问。   “重要的事情?”   舰长阁下闭眼,自我更正,“很重要的事情。”   “那是喜欢的事情吗?”妖精小姐带着坏笑,想去开个人终端的录像功能。可惜她现在连字都看不清楚,别说戳对按钮了。   “是吧。”戴娅又顿了两秒,“是。”   “那你喜欢她吗?”   “……”   “不喜欢?”   “喜欢。”   凡妮莎试了七八次,终于按到按钮,弹出来的却是录音界面。不过这时候也来不及换了,灌醉舰长阁下的机会千载难逢,凡妮莎按下开始录制,“那连起来说好不好?”   “嗯?”   戴娅没反应。   凡妮莎掩着终端在她眼前晃晃手掌。Omega像是睡着了,她顿觉无趣,正想起身,手臂却被这人紧紧抓住。   戴娅睁眼,眸子掩在睫毛下,雾气涟涟的,眨了眨,正正看进凡妮莎眼里,“我喜欢她……赫尔因希……赫尔。她很特别……最特别。”   短短几个字,她说的磕磕绊绊,时不时停下来回头更正。   舰长阁下肯定醉的很彻底。   凡妮莎伸手摸她的侧脸,热度烧烫。戴娅小猫似的蹭她的手背,她失笑,“不是好好说出来了嘛。这样就够了。”   这话一出,戴娅跟被当头浇了捧冷水似的咬牙切齿,“凡妮莎,你要是录音了,我拿你没完。”   “怎么会呢,当然没有。”凡妮莎摊手。   于是舰长阁下又放心倒下去了。   凡妮莎给文件保存加密,才叫服务生来帮忙安置两人。深夜酒醉,回艾洛威特也不方便,不如就住在附近,反正也都是戴娅安排好的。   戴娅跌跌撞撞扑进洗漱间之后,凡妮莎给赫尔因希打了个通讯。响铃时限之后,通讯自动进入了留言信箱。凡妮莎没多想,只觉得小殿下是睡着了――这么劲爆的消息,明天当面和赫尔因希说,不管Alpha有没在担心吃醋,都非常有趣。   在戴娅面前和她说就更有趣了。凡妮莎几乎能想到戴娅步履僵硬、红着耳根转身就走的情形,心情颇好。   *   事实上,赫尔因希并没有在睡觉――不如说和睡觉的状态差距极大。主舰上偌大的亲卫训练场空旷安静,只是沉闷的搏击声没有停下过。汗水从赫尔因希额头侧脸留下来,她抹抹额头,把汗甩到地上,留了一道泼溅痕迹。   对面并没有比她好多少。暗红短发的Alpha汗湿了外套和衬衫,起身脱掉,两人再次开始对峙,然后重重朝对方出拳。   像两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在抢一块骨头,或者困兽犹斗,拿对方狠狠撕咬。到这个点,两人都不再用技巧和谋略,较量变成纯粹的宣泄。不用顾虑结果,反而更让她享受。   赫尔因希起跳,从空中斜侧往下砸,却被对方牢固拦下。她不依不饶,蹲身把人撂倒,听见闷响才退开,“又平了,怎么分出胜负?”   “也许我们连分都不该算。”对面的人哂笑。   她们都非常狼狈――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很多淤青红肿,几道流血划破的伤口。赫尔因希站直,“你还要打?”   “不行么?”   “别误解我,柯丽尔――和你较量非常爽快,但你还没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叫我出来。”   她在戴娅的房间里稍加休息,门就被副官敲响。   “需要为什么吗?请伟大的赫尔因希殿下赏光和我切磋交流一下怎么了?”柯丽尔拍拍掌心,原地坐下。   副官说话阴阳怪气,赫尔因希没理,在她身边安顿好,也没介意周围汗淋淋的环境,轻声问,“你找我,是因为阁下的事情吗?”   柯丽尔怔然,颓废地仰躺下去,“伟大的赫尔因希殿下真是无所不知。”   “你再叫我一句殿下,我就走了。”赫尔因希认真看她,“柯丽尔,我知道戴娅和你对彼此都很重要。我没办法插手你们间的过往,但我的确很欣赏你,也希望这不要绊住我们未来合作的可能,你明白吗?”   “道理谁都懂。”柯丽尔撇嘴,转头过来,“说的冠冕堂皇的,你又真的懂她多少?你又和我有什么区别?……阁下现在说不定不知道在哪儿鬼混呢。”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好困 今天早上路考超早起   我两边都有驾照啦,在加州也是有证青年了。   ――感谢在2019-11-12 16:04:34~2019-11-14 18:47: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泱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2、不信   赫尔因希手臂向后撑, 稳住身形,眸子暗沉沉地冲副官扫过去,“她不会。”   柯丽尔扯开嘴角。   小殿下一愣, 才意识到不对。就算心里不舒服,作为副官,柯丽尔也绝对不会说对自己的上级如此轻薄的话。太不像她。   果然, 下一秒她就听见副官轻飘飘地调侃和嘲讽,“这你都信。”   赫尔因希正想回嘴, 柯丽尔又开口,“不过她应该的确和她朋友出去了。”   “朋友?”小殿下挑眉。   “嗯。好朋友。”副官盘腿坐好, 背脊挺得板正,“而且我找你……也不算全因为阁下。”   “那是为什么?”赫尔因希垂眼看她。   柯丽尔本来有问题想问赫尔因希。她站起身,话已经到了嘴边,回想一遍之前发生的事,做出了相反的决定。她说, “我本来有问题想问你,不过我有其他人可以问……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Alpha朝她伸出手。赫尔因希犹豫一息, 还是接受了副官的示好。柯丽尔把她扶起来, 扯开衣领, 让空气透进来一些,“刚才激你是我不好。殿下,非常高兴能和你交手。阁下近来很少参与亲卫之间的训练, 和S级之间的对战经验很难得。”   柯丽尔有什么好问她的, 赫尔因希本来也没大在意。一下子被她转走了话题,“是吗?我还以为她会经常来。”   “来的,但自己不会动手。您也知道,不用抑制芯片, 阁下的能力总比我们强;但用上抑制芯片之后相对来说不像实战,阁下觉得训练就失去了意义。”   两个人聊着聊着,副官又把尊称捡回字里行间,说话恭敬沉稳,向她道歉,“总之,谢谢您容忍我的无理取闹。”   她请了清理机器人过来,两人便沉默地往房间走。穿梭梯运行的声音仿若呜咽,柯丽尔突然又开了口,“现在算是有您陪她练了。”   “你说戴娅?”   副官点点头。她靠在穿梭梯的金属墙面上,背脊微微地偻下去,食指和拇指撑开在额角按了按,“是的。您……照顾好阁下。”   赫尔因希看进她眼里,最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她还记得戴娅的交代,她径直回到舰长阁下的房间,放眼望过去却没看见戴娅。   “戴娅?”Alpha转进浴室和更衣室,哪里都没看见人,开口唤Omega也没人回应,只好怔然在沙发上坐下。   没事情做的时候,记忆就自然而然地涌现。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想到混乱又复杂的前一个月,方才柯丽尔的话,还有她几乎一无所知的过往。   ……她知道戴娅身边有过很多人。以前两人完全没有交集的时候,她关心他国政治动向,也会选其他国家的报刊新闻阅读。迂腐的格林威尔政治评论总喜欢把戴娅塑造成现在私生活极不检点、以及早年经历成谜的不良Omega形象来贬低她,宣扬Omega应该做好分内的事情,勤俭持家的保守观念。就连她后颈的伤,也常常被这群嗡嗡乱叫的苍蝇编纂成各种自作自受的后果。赫尔因希当时对这种政治鼓动嗤之以鼻,现在再加上几分心疼。   但从她前两个月在主舰上听到的各种Omega从前的逸闻趣事来看,柯丽尔的态度在一个小时里转了几转,也许不是故意的。   ……也许那句话并不只是在开玩笑。也许柯丽尔不只是在气她,而是在气她和那个她毫不知情的情人。谁没有气急败坏到失态的时候,就算是一心向主的副官,会不会也在分秒间失了方寸,道出事情真相或者最忠实的猜测,然后迅速地改正道歉?   重点是,那个所谓的“好朋友”到底是谁?回来第一晚就匆匆忙忙去见,是有多重要!   赫尔因希捂着眼往后倒,摇摇头。她要相信舰长阁下。   ……但是相信她什么?戴娅给过她承诺吗?也许有,可她告诉过自己两人间是什么关系吗?答应过她做她的Omega、她的女友、她的恋人吗?   没有。那她也不能以此拿乔――因为她理论上来讲什么也不是。   该死,她就该趁两人在特瑞沙号上的时候一五一十的问清楚了。她怎么知道这狡猾的Omega心里在想些什么。她最好没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用用就扔掉的玩笑。   明知道戴娅不可能这样,赫尔因希的眼眶有点儿发酸。她移到吧台边,撑着侧脸盯住酒架上那瓶龙舌兰酒发呆。半晌她跳下椅子,记起来身上还汗湿,去浴室洗澡。   柯丽尔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听到凡妮莎和戴娅的任何消息。明明该因为舰长阁下回来而高兴的日子,她却非常低气压。   说起原因,其实幼稚且简单。凡妮莎非常喜欢压着她左臂睡,一整个晚上,即使是A级Alpha的优良体质也会被Omega压得手臂酸麻。可今天早上起来,凡妮莎既没有半夜溜上她的床,也没有在她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   还不完全相信这妖精一样的Omega和她的舰长阁下没有关系的副官狠狠咬牙。   或许凡妮莎几次三番那样说,是个人都该相信了,可Omega每次同她提起戴娅,神色都玩味轻佻,像是在嘲讽她求之不得,同时炫耀自己和戴娅能有多亲近,末了还要凑过来摸一把她的侧颈,举手投足里都是勾引,都在说,“那你能把我怎么样啊?”   接着柯丽尔就会很想把她压下去操她。Omega就笑笑勾住她的脖子,腿缠上来让她付诸实践。   或许是小时候的习惯,夜里Omega睡熟了,整个人会蜷缩起来往她这边凑,馨香绕在她鼻尖,人也近在咫尺,柯丽尔一开始很不适应,将近一个月过去却习惯了搂着Omega纤软的腰入眠。   不管凡妮莎是不是去找戴娅了,今天早上起来手臂没有不适应的感觉,身侧也没有暖和柔软的Omega和她的亲吻,她竟然有点不适应。   ……事实上,更准确的说,她非常不适应。   柯丽尔一路走神做完早间训练,回房间冲澡。裹着浴袍出来时候已近午时。她拿了块小毛巾擦干头发,另一只手点开房间里的终端,检查下午会议的注意事项。   滑门突然打开。Omega看上去憔悴,眼下微微有些青黑,步子也有点虚,把手包往沙发上一扔瘫坐下来,长长地吁了口气。   柯丽尔没理她,专心整理清楚下午需要承报给戴娅的信息。凡妮莎瞥她一眼,难得没有说话,闭眼揉上自己的太阳穴。   Alpha翻阅文件的速度稍慢下来,看Omega疲累到不行的样子,终于起身过去。凡妮莎听见她的脚步声也没回应,只在她微凉指尖触上自己耳侧时眯缝着眼朝她撩起嘴角。   柯丽尔沉默地给她按。   “可以了。谢谢你,你忙你的去吧。”五六分钟之后,凡妮莎握住她手腕,枕在靠背上开口,“让我睡一会儿。”   “去床上睡。”柯丽尔想按到她肩膀上,犹豫间终究还是收了手。   “我还没洗澡。不要。”她昨晚等戴娅洗完,怕Omega醉倒在浴室里等的心力交瘁,又困又累地直接砸进床里了。   没办法,谁叫戴娅比她醉呢。   “又不是你的床。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柯丽尔好笑地摸摸她额发,“去床上睡。”   凡妮莎闭上眼。Omega耸耸肩,手滑下去解她衣扣。   “你干嘛。”   “帮你换衣服,睡觉。”   “我不要……”Omega打开她的手。   “别闹了,凡妮莎。我还有会议。”Alpha压低声音。   拿正经事压她蛮有用,Omega不闹了,呼吸平稳地等她服务。   柯丽尔把她剥干净,套上睡裙,捞到怀里抱起来往床边走时,终于忍不住轻声问她,“你和阁下一起出去了吗?”   “是啊,她比我还醉……”Omega嘟哝着,睁开眼,伸手拍拍她颊侧,“怎么,嫉妒啊,她不找你喝酒吧。”   一般她说完这种话,Alpha会蛮狠地凑过来亲吻她。但今天她没有。柯丽尔把她的手塞进被毯,认真回答她,“找的。”   “……但我还是嫉妒。”   这回换成Omega显而易见地愣住。   柯丽尔迅速起身,让Omega好好休息,交代清洁机器人一会儿进来收拾被单床单,免得挑剔的妖精小姐晚上不肯再睡。这些事情都做完,时间也接近下午开会,她还要去餐厅一趟。她扯了外套,急步往门口走。   “喂,”门刚滑开,那边偎在床上、只露出一个脑袋的Omega叫住了她。   柯丽尔无奈地转过来。   “你还要补偿我,你记得吧?”   “我说到做到……我们之后也有时间决定这些。”Alpha点头。   “我现在就有一个非常简单的补偿选项――你如果错过了,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哦?”凡妮莎斜着侧躺,饶有兴致地看过来,“不试试?”   “说。”柯丽尔头痛地揉揉鼻梁。   “你说你嫉妒,是在嫉妒谁?”   答案当然想都不用想。柯丽尔冲口而出,“当然是……”   最后那个你字说不出口。她怔着,手沿着裤线攥紧了,末了狠狠剐她一眼,转身出门离开。   躺在床上的Omega把自己埋回被子里,愉悦地轻笑。   作者有话要说:啊抱歉,结果又鸽了。   最近一直跟我妈吵架,学校新闻三个月死了九个人(尸检还没出,但初步估计大部分都是抑郁症),期末考又要来了,感觉我超级低气压,大家都很低气压……   我低气压的时候会很想去纹身自救呀,查了很多资料定下一个要纹什么,就浪费了心力和时间。   的确最近状态不怎么对,但是赫尔因希这章状态也不怎么对,算是相得益彰……?   ――   感谢在2019-11-14 18:47:01~2019-11-18 19:0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瓜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泱泱、已婚妇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K80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3、求你   舰长阁下回到房间的时候, 头因为宿醉又晕又疼不说,太阳穴还突突直跳。她伸手上去揉着,脚下不停, 靠近房门。   感应门在她面前滑开。酒气扑面。   戴娅皱起眉,站在原地两秒之后,才意识到是赫尔因希在房间里。   她自己把某个小殿下落下的, 可戴娅没有要冷落赫尔因希的打算,只是半途收到凡妮莎的讯息, 老朋友要见面,她也寻思着难得。自己已经和赫尔因希交代过了。还以为小殿下会乖乖洗澡睡觉呢?这都是怎么……   戴娅放在酒架上的龙舌兰酒空了大半瓶, 杯子歪歪斜斜倒在水槽里,连着两版已经融尽的冰格。清洁机器人的篮筐里堆着衣物,浴室没有水汽,地上也不脏乱。赫尔因希大概是稍早先洗了澡,坐下来喝酒, 然后迷迷糊糊地上了床。   Omega的视线往床上移。Alpha裹在米白色的被子里侧身沉睡,头发披散着软软垂下来, 只露出半张脸。   虽然两个人早上都有训练, 但赫尔因希大多数时候比她早起做好早餐。见到她睡着的时候都难, 何况现在天光大亮。   戴娅凑近了,在赫尔因希身侧轻缓地坐下。小殿下睡得很熟,身体是全然放松的感觉, 嘴角却还微微抿着, 戴娅想去碰她眉梢,又怕吵醒Alpha,指尖在空中顿了顿,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起身, 忍着头疼,到另一边办公桌上把今天要处理的事情简单交代好了,才换上睡袍走到床前。   舰长室的床都只她一个人睡;舰艇室内恒温,让清洁机器人送床上用品过来也很方便,是以她寻常也只备一床被子;她可以现在让机器人送过来,可她习惯了Alpha的味道,更不知道已经跟她一起睡了多久,因为环境改变而做这些好像显得多余而防备……戴娅掀开另外一半被子,把自己塞进去。   Omega已经尽量放轻动作,可隔壁Alpha的眼睫还是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戴娅立时止住动作,抬头去看她,赫尔因希稍稍偏头,又安静下来。   舰长阁下松了口气,放松身体,酒精带来的头胀和困倦一起袭来,很快陷入安眠。   她意识迷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那侧的Alpha像溺水的人寻着浮木一样抱过来,手卡着她的腰把她搂紧了,腿也缠着她,呼吸打在她后颈上,不让她动弹分毫似的强势。   戴娅先被吓了一跳,接着有些腿软。前几天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赫尔因希不老实,总喜欢碰她后颈试探她的下线。一开始只用手轻轻抚过,接着越来越过分,又舔又吻的,最后还试着想咬――虽然她很礼貌地征求了舰长阁下的意见,接着被拒绝了。戴娅对Alpha的涎皮赖脸哭笑不得,但这或许是件好事:至少对于赫尔因希的触碰,她的生理性反感正在逐渐消失。她身体最顽固也最受伤最深的一个部位正在缓慢地接受Alpha。   没有人做到过这样,她或许该高兴;但这又引出了另一个问题――她可能没有腺体,但不代表那块的神经末梢就都坏死了啊!她咬赫尔因希后颈的时候Alpha有多爽,Alpha碰她后颈的时候她就有多……就连赫尔因希的呼吸打在那儿,裹着香甜的奶味飘散,她都有点受不了。   这可不能告诉赫尔因希。舰长阁下捂脸,稍稍挣了挣。   于是Alpha搂得更紧了。   戴娅僵住,无奈放弃了挣扎。她深呼吸半晌才放松自己,重新闭眼。   *   戴娅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她坐起来,拿皮筋扎好长发,转身就看见落地窗外的景色。万里无云,房间里也没开灯,太阳的余晖只剩下薄薄一轮,在海平面上孤苦伶仃地浮着,一点点暖黄的残光将灭未灭的样子,显得分外可怜。   她转身,赫尔因希已经不在她身侧。刚刚小殿下搂上来时的心悸还在,她长长呼了口气,站起身,才意识到不对劲。   戴娅睡前开了新风系统,室内酒味应该已经散尽。可现在不仅没有,她鼻端反而闻到了更浓烈的酒气。她皱眉,“威廉,开灯。”   没有回应。黑暗里Alpha的声音暗沉沉地响起来,“我关掉了,他很吵。”   Omega往声源的方向看,抬腕调高了室内亮度。赫尔因希托腮坐在吧台边,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从她肩膀上流泻下来。她身前还放着一个新酒杯,此刻已经空了,Alpha拿指尖按着杯口,将杯体倾斜着把玩。烈酒杯在她手下滚来滚去,她眼神随着杯底转,没抬头看她一眼。   戴娅开口。   “你过来好不好?坐我边上,我有事情想问你。”赫尔因希哑着嗓子抢在Omega之前说。   不知道是质问还是祈求的语气。戴娅眨眨眼,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坐下。   “我想了很久,你也许会怪我不信任你,或者笑话我……”赫尔因希垂眼,握住她的手,弯腰下去吻了她指尖,“可我还是想问……”   “嗯?”Alpha有点犹豫,戴娅哼出一个单音催促她。   “我和你到底算是什么?”赫尔因希说到这句,终于抬头。   她眸子里有的情绪太多,戴娅一时间分辨不大出来;但惶恐和不安一定占了大多数,因为她眼底盛了清浅的水光,将满未满的样子,好像就要溢出来了。   “……”戴娅哑口无言,接着响起凡妮莎同她开的一系列玩笑和昨晚的对话。   ……赫尔因希当真了?她不是都说清楚了么,昨晚的事也同她发讯息解释过了。戴娅按按隐隐发疼的额角,“我以为你会更信任我一点。我不是都和你解释过了吗?”   “你只说你出去有事。”   戴娅定神盯着她。那边深紫色的眸子迅速地偏开视线,戴娅伸手扶住她的脸,不让她转开,“那你就不信我了?”   “……柯丽尔来找我。”   “她是我的副官,不会乱讲。”   “她开了个玩笑,也许我当真了……”   她吞吞吐吐的,戴娅还是理解了大半。Omega叹气,如实解释,“是凡妮莎。”   “凡妮莎姐?”赫尔因希愕然抬头,“为什么?”   “我和她之前认识。她过来,我们聚了聚而已。我们没有关系。”戴娅耐着性子,“我同她很要好,柯丽尔也想太多了。”   赫尔因希花了几秒消化这个讯息,转转椅子,面对吧台,偏开视线,掌根撑着脸颊,沉默了很久才说,“你记不记得我第一次来你这儿吃早餐?”   戴娅点头。   “你全身都是她的味道。我到现在都还感觉不舒服。可是我不能说,因为我知道你有多在意这方面……你想和谁在一起,每个人的决定都应该被尊重,Omega的思想不应该受到社会――特别是我这种Alpha的刻板观念的掌控。”   “可我就是难受啊,戴娅。我能和你在一起,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Alpha了――可我不停奢求更多,老觉得你给我的不够……”   赫尔因希一鼓作气地说出来,可全然不敢看她,跟只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臂弯里,声音带了隐隐的哭腔,“我……我求你了,只有我一个好不好?只要我一个好不好?我……我和你一样是S级,能给你当陪练,能打架,体力也足,做东西也好吃……怎么也比她们要好吧?”   在麦林基地煎熬了三天的痛苦,加上这一个月来反反复复告诫自己不要去想的各种纠结疑问混合,昨天彻夜不眠的思考和酒精推波助澜,感情就像开了闸的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宣泄出来。赫尔因希讲话都不成句,也没有逻辑,脑子里更是乱糟糟一片。   这下怎么办啊。她想。说服不了舰长阁下的。   但是Omega没生气,没质问她,也没嘲讽她。淡淡的玫瑰香拥过来,Omega揽住她,撩开她耳侧的头发来吻她脸颊,一边无奈又好笑地说,“我就这么不能给你安全感?”   “没有……”小殿下低声回答。   “那怎么哭成这个样子。”戴娅扯开她手臂,吻顺着她耳际往下,“别哭了,乖。”   “我早……没哭了。”赫尔因希撇嘴。   对,你没哭,你一路讲话都在抽抽。戴娅浅笑,调侃道,“那你抬脸起来我看看啊?”   于是小殿下听话抬脸。她眼角眉梢还烧着一层红色,眸光潋滟,唇被她自己咬得殷红,水色可口,戴娅扶住她下巴去衔她唇瓣,赫尔因希仰头受着,听见她呢喃,“去冲个澡放松一下好不好?乱糟糟的我可不喜欢……然后我们再谈。我就在这等你。”   赫尔因希疑惑地看她一眼,可也觉得自己现下有些邋遢,脸又红了几度,跳下椅子窜进浴室。   锁门声没有响起来。戴娅支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也起身。   浴室雾气缭绕。赫尔因希打开控制面板,温水从头顶淋下来,她舒适地闭上眼。揉揉微微红肿的眼周。   水声很响,但她还是听见了门的响动。Omega迈步进来,赫尔因希想回头,又听见淋浴间的门被拉开的声音。   她愣着有点不知所措,Omega柔软有致的身材已经贴在她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我太喜欢她了她太好了我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综合症,戴娅也会有这个moment,但来的没那么快。   ――   谢谢大家关心(双手合十)主要还是因为和我妈吵架,这几天没和她说话感觉又好多了。今天三组大重量硬拉,臀推和保加利亚深蹲,非常酸爽解压~不过压力真的对健身效果有影响的,希望我可以快快恢复好好:)   ――   明天大概又要老地方见了(狗头)   ――感谢在2019-11-18 19:04:28~2019-11-23 19:0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瓜熊、泱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_^、羽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4、求你II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单行省略号就可以过去那边了。余下的部分是我凑榜单用的,那边也有。   ――   感谢在2019-11-23 19:03:36~2019-11-24 19:2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_^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热水、制暖和灯的温度好像全都冲进了她身体里。赫尔因希瑟缩着, 扶住墙稳定身形。   Omega弯腰,下巴枕着她肩膀来吻她耳垂,又衔住轻轻咬了下。赫尔因希就算在热水冲淋下都能感受到她湿暖的唇。   “……”她张张嘴, 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这里宽敞的很,足够两个人一起洗,”戴娅看她趔趄, 笑着放开她,“再说, 不是一起洗过那么多次了?”   不,一起洗当然可以, 但是现在这是什么发展?   她刚刚还对戴娅一塌……并没有一塌糊涂地哭着控诉她对自己的态度。可中间好像哪个步骤不对劲,戴娅的反应更像她刚刚朝Omega撒了娇,而不是不耐或者愧疚,对话也并没进入正题。接着她被Omega亲得迷迷糊糊的,又觉得自己实在有够不整, 就给她顺溜儿拐进了浴室。   赫尔因希甩甩脑袋,咬牙。   今天总得说清楚的, 这Omega还想仗着她听话哄她到什么地步?   她指尖触碰到的、Alpha身上的肌肉崩得死紧。戴娅愣住, 把她转过来, “你在想什么?”   赫尔因希甩开她的手,往后退两步,背脊贴到冰冷瓷砖上, 霎时清醒不少, 她忿忿转开脸,“你每次都是这样。……你就仗着我在意你!”   戴娅住了口。赫尔因希故意不看她,她局促地把那只手收回身侧,又没有口袋之类的能放, 只能尴尬又无奈地不知所措。   赫尔因希平常省心的很,也总能理解她的难处。舒泽星上几次三番的解释过,Alpha或许会因此生气撒娇,最后也都答应给她时间。尽管知道她这样遮遮掩掩的不对,她也总觉得两人之间在这点上已经没有分歧了。   谁知道呢,她的这些烂事,除了未来,还有过去。她的人生有太多部分赫尔因希一无所知,而她记得小殿下,总有意无意地关注着Alpha,看着她成长也感到欣慰荣幸;如今之前在舒泽星上的问题卷土重来,更再加上她的过往的质疑不解,现下这般防备又伤心的样子情有可原。   可这更让她觉得自己大概真的伤到这小殿下了。   “赫尔,你别这样。”戴娅咬唇,“我……”   “我多希望我能是你的。我要是Omega、你是Alpha多好。”赫尔因希突然间转头回来,雾气朦胧里眼睛还是水光潋潋的,“我一点也不介意给你咬。你咬一下就完了,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了,我们就绑在一起了,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心里有什么顾虑,过去有什么事情,我也都不想管!”   “我就是喜欢你而已啊!”   如果把这段话当做承诺的话,将来的赫尔因希会反悔,因为她会意识到有些事情不是两人想不管就可以不管的,而家国大义的负担终究比她个人的感情重要。疆域、战争、敌人和执念,就算为这些背叛彼此,她们也在所不惜。戴娅的担心是对的,横亘在她们之间的阻碍太多,携手走下去需要太多的勇气和理解、交流和沟通。   但此时的她心里满是郁结,这句话也没过脑子,就这么吐出来。   不过戴娅也没当真,只觉得赫尔因希此时真的气惨了。她伸手按着Alpha的肩,低声道歉,“是我的错。”   赫尔因希刚刚说了一大堆,现在还在小口喘气,觑她一眼,靠回墙上。   水声哗然,戴娅够着她的手,带到自己后颈上,人也朝Alpha贴过去。   Alpha生气的时候木质香气总是更胜一筹,显得有些陌生,指尖的抚摸让她抖了抖,她按住Alpha的肩,直直盯进她眼里,“……我只说这一遍。”   “……都是你的。你……碰得到的,看得到的所有的我都是你的。……你是我的Alpha,正式的。你如果想要个勋章或者纪念碑来证明的话的话,我明天就让威廉找人去做。”   Alpha皱着脸,手从她脖颈滑下来将她搂紧了,哭笑不得地回她,“哪有人做这种勋章的?”   “做一个小略章怎么样?”戴娅用鼻尖拱拱她侧脸,“紫金色条纹的,我一个你一个,反正没人知道什么意思,当装饰略章用。”   “你想多久了?又不告诉我。”赫尔因希话里带了隐隐的笑意。   “没多久,”戴娅放开手,又去找她的眼睛,“别把我当成你遥不可及的存在,赫尔。我就在这,你足够乖,而我喜欢足够乖的人。”   她眼神真挚又诚恳,浅金色融化了将她包裹淹没,她连呼吸都忘记了,听到Omega轻软温柔的安慰和表白,脸愈来愈红。   “不过事实上……”戴娅下一句话悬在一半。   赫尔因希抬起头,紧张地支棱起耳朵,水汪汪的眼注视着她。   Omega扬起那抹熟悉的笑,俯下来寻着她唇瓣,“我也喜欢你对我为所欲为。”   ……   赫尔因希又头晕脑胀了。两个人一分开,她捞着Omega的腰就想把她按在墙上。   戴娅攥住她的手,“等一下。”   “嗯?”赫尔因希歪头看她,“要出去吗?”   舰长阁下没回答她。Omega在她脸颊上轻啄,把往后推推,让她靠墙站好,“不许再为我哭了。懂吗?”   怎么又提到之前的话题了?赫尔因希身上都是火气,闻言愣了愣,还是认真回答,“我会尽量。”   “你很乖。”Omega勾着唇角摸她湿漉漉的头发,“值得奖励。”   “有什么奖励?”戴娅又不知道在玩什么逗她的游戏。赫尔因希抱胸靠着,反问。   再说,她哪里乖了?她觉得她最近闹得厉害。   “你没得选。”Omega又贴近了,“可别腿软了。”   赫尔因希响起两人昨天稍早时的对话。现在没了顾虑,她冷哼,“不会的,你放心。” 85、年节   赫尔因希撑墙起来, 伸手,指尖扫过面板把淋浴给关掉。戴娅推开门笑盈盈地等,小殿下朝她那边走, 不过两步就被她捞住腰抱起来。   小殿下:……?   这不是身娇体软的普通Omega,Alpha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重。戴娅托着她几乎轻而易举地往床边带,赫尔因希愣过之后, 张嘴就往她肩膀上咬。   “噢,很疼的。”Omega说是这么说, 声音里还都是调笑,听上去甚至比刚才还要开心, “该说的都说了,也给你奖励了,还不消气?”   赫尔因希刚被她放到床上就踢开稍显凌乱的被子,坐直了双手抱胸,义正辞严道, “你再说一遍。”   戴娅:……   她怎么记得她说过她只说一遍来着?赫尔今天这是,发脾气不够, 现在还耍赖皮了?   “刚刚水声那么大, 我什么也没听到。”Alpha为自己辩解。   真相是, 戴娅说得太突然,而她还在惊讶中,以至于Omega说把话都说完, 她脑子里只有‘戴娅居然真的说出来了’这样的念头。   Omega说的每一个字、她的眼神和语气如何温柔缱绻, 她也都牢牢记住,可这么几秒的印象和记忆实在淡薄,对她来说,怎么也不足够她在离开舰长阁下的时候回想思念。   她想趁自己还有理由生气的时候要更多。而某种意义上, 赫尔因希觉得戴娅会毫无底线地答应她。   “恃宠生娇。”戴娅嘴角慵懒笑意没减一分。她将Alpha的手带到自己颈后,把人压到被枕间,挨着赫尔因希的脖颈亲上去。小殿下勾住她的脖子,按着她后脑回应。   接着Omega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撑身起来往床头柜探。赫尔因希闭眼躺着没动,猝然被绸缎或者布料丝滑冰凉的感觉吓了一跳。   然后舰长阁下占领了她。温柔又蛮横的抚触和掠夺让她绷紧身体无法呼吸,可那颗心脏又在翻腾间炙热的、不受控制的鼓舞悦动,随着Omega的动作攀升臌胀。   哪边都胀得难受,像凌汛的河流一样,慢慢破开冰面决堤;又像烂熟破裂的橙子,或其它随便什么水果,轻轻一捏就爆裂开,汁水丰沛又甜腻的涌出来,溅了人满手,而吃它的人欣然舔干净手指,再好好打量该怎么下口。   赫尔因希烧红了脸。朦胧的暖意里她听见戴娅带着她的手滑动,十指圈紧了按着,告诉她,“都是我的。”   这比她让舰长阁下重复的那句话还有用。她僵在Omega的颈窝里,用额头蹭了蹭她的侧脸,带着星点眼泪答应她,“好。”   ……   两个人闹完已经很晚。赫尔因希一天都没吃饭,又拜舰长阁下所赐单方面做了非常多体力运动,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她冲完澡,裹着浴袍出来,发现舰长阁下换了常服,正靠在吧台边上看个人终端的屏幕。   清洁机器人在整理房间,赫尔因希绕过勤勤恳恳不知疲倦的工作者,撇开眼神不看清洁篓里的东西,步履从匆忙地走到戴娅身边,握住她腰肢贴上去,“你要出去吗?”   她的头发还湿淋淋的,戴娅的白色衬衣立时湿了几块。舰长阁下抿唇推开她一点点,“去吹头发。”   Alpha不依不饶地又凑上来。戴娅没办法了,从她手里把毛巾抢过来裹住她滴水的半长杂毛,“我让威廉把你的衣服整过来了,换衣服,我带你出去吃饭。”   哦,两个人一起出去当然没事,她也不介意。赫尔因希点头,松开她往衣帽间里走。   今天早上还是正常的舰长阁下自己的衣帽间,现在最深处的衣柜清空了,原先的衣服被她的取而代之;她下午过得昏昏沉沉,也不知道威廉是什么时候做的工作。   或许是对于喜欢的人的臆想,赫尔因希猜过戴娅会有多了解自己的喜好。尽管她不记得也不知道,可戴娅几乎是看着她长大,会不会闲着无聊往智脑的搜索框里输入她的名字,看看她最近做了什么事情、长成了什么样、在她还不认识舰长阁下的时候偷偷关心她?   虽然她觉得戴娅根本没必要这么做,这么做也根本不可能是因为喜欢她――最多就是对后辈的关心呵护――可只要她这么想象,心底就像冰雪消融万物回春那样温暖。现在看到一柜子她中意的牌子和合适的尺码,小殿下只觉得惊喜。   所以大概舰长阁下真的有在注意她。   赫尔因希拎出一件夹克,顺着皮质纹理抚下来,勾着袖口轻声笑。   她穿的简单,和舰长阁下的黑白单色审美也很配。戴娅看她走出来,“果然很合适。”   “你挑的吗?”赫尔因希攥着她掌心亲了一口,去浴室整理头发。那边舰长阁下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不是,是我让威廉根据你以前的影像资料分析购买的。”   的确,她们这种公众人物,就算私服出现被拍到的场景也不会少。有大量的资料给威廉分析。   赫尔因希蔫了,她闷声回答,“……哦。”   她梳头梳了一半,正在和一绺儿打结的发尾做斗争的时候,戴娅跨步进来,把一顶米白色针织帽按到她脑袋上。   赫尔因希:……   “尼斯诺堡晚上风大,带着吧。”戴娅手上还有围巾,给她系起来缠好,留一条巾尾在外面,“你那么怕冷。”   赫尔因希抬眸看她。   “我知道你不喜欢针织的。”Omega揉揉她脑袋,又顺带捏了把她的脸。   戴娅都不用多劝她。女友喜欢,赫尔因希再哭笑不得也接受了。   两人出门,赫尔因希走在戴娅之前。舱门无声滑开,她刚踏出一步就觉得不大对劲――   这个时段大概是周末晚上的自由活动时间,整个走廊非常空旷。然而黏腻的水声逃不过赫尔因希的耳朵,她转头,看见离她不过十几步远的地方,副官舱门前,柯丽尔攥着谁的领子,把人按在墙上亲吻。两人的头发都散着,她只能看见侧脸,那人柔顺的黑色长卷发垂下来,肩靠在墙上,腰却被Alpha搂着,弯折出有致的弧度。   赫尔因希沉默地往回退,撞进戴娅怀里。舰长阁下勾住她肩膀,扶稳她,长腿迈出去也看见两人,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来。   那边纠缠的两个人也意识到有人。副官稍稍退开一些,另一个人还被她遮着,赫尔因希也不大想去探究到底是谁。   “凡妮莎,有小朋友在呢,注意形象。”直到戴娅说出这句话。   赫尔因希的眼睛立时睁大了。   稍早的时候戴娅同她解释她并不是不相信。可亲眼看到半是好友半是姐姐的凡妮莎出现在艾洛威特,还是让她惊讶。   ――更别说她正和舰长阁下的前情人吻得难舍难分。   小殿下一双眉困惑的蹙起来。那边Omega清了清嗓子,拍拍柯丽尔的肩膀让她退开,才转头往她们这边看,同赫尔因希打招呼,“小赫尔~”   熟悉的称呼把赫尔因希从混乱的伦理关系思考中拽回现实。Omega已经迈步过来,边把黑发挽起整理到颈侧,张开双臂想要给她一个拥抱。   凡妮莎小姐抱到了虚无缥缈的空气,还差点摔倒。戴娅带着她,在最后一刻往后退了一步。   凡妮莎瞪一眼戴娅,“小气。”   然后她压根没理,又伸臂去搂赫尔因希。Alpha僵着被她给拽进怀里,Omega温软的唇在她发顶上炫耀似的烙下轻吻,然后又开始肆无忌惮地捏她的脸。   好像刚才戴娅也做过一样的动作。赫尔因希往后靠,挣扎间感受到身后人按在她肩上的手越攥越紧,几乎让她发疼。   要命。可戴娅这么重捏她,她居然还有些高兴。赫尔因希拽住凡妮莎的手,“凡妮莎,别捏了。”   凡妮莎朝她右上方努努嘴。赫尔因希摇头,她放下手,退开,耸肩,“好啦,不捏就不捏呗。”   这边说话间,戴娅的视线没有遮挡,撞上了那边靠墙站立的柯丽尔。副官偏开头,半晌才对上她的视线,安静地向她行礼。   没觉得尴尬也不亲近,好像只是上下级见面时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戴娅朝她笑笑,侧开脸去和赫尔因希讲话。短暂的问候过去,凡妮莎回到副官身边,戴娅经过两人的时候问,“我们要去尼斯诺堡用晚餐。你们要一起吗?”   “不了。”凡妮莎转头,视线从副官腰侧扫到她额头,末了说,“我们还有账要算,吃完饭不方便。”   反正做完还是会饿的,还不如到时候再吃。妖精小姐心说,搡着副官的肩膀把人弄进房间。   *   特瑞沙号还在舒泽星上没回收,好在戴娅的私人机库里也不止这么一台舰艇。两人一前一后进穿梭梯,威廉帮她们设定好了目的地。   赫尔因希看着戴娅闭目养神,稍稍抡动肩膀放松肌肉。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凡妮莎的?”   赫尔因希一愣,陷入回忆里。两个人踏出穿梭梯,走进机库的时候她才出声,“因为海曼皇叔是她的朋友。他们不都是FOL的人么,我就一起认识了。到时候总要合作的,她又性格很好,容易相处……”   她知道凡妮莎是那种不怎么在意这些的类型,可再怎么说,就这么在公共场合耳鬓厮磨的也太过了吧,而且还是和一身禁欲感极强的副官……到底为什么?   她稍有些走神,没注意到身侧Omega愈发危险的视线。天旋地转的一阵推搡后她背上靠着坚硬冰冷的钢铁壁板,戴娅掀着她下巴,又凶又急地吻下来,咬着她唇瓣去捏她后颈。   赫尔因希立时软了腿。她迷迷瞪瞪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肺部几近缺氧的时候才被这人放开。   “你干什么……”赫尔因希用指背抵着唇角,难耐又疑惑地问她。   舰长阁下面无表情地搂着她继续走,“你不专心。”   赫尔因希:……   她看了眼四周。没人的机库走廊,但还没到舰长阁下的私人领域。   公共场合。   她又侧眼看了看身侧走路都带着冷风,挂了霜雪似的舰长阁下。   嗯……   小殿下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的部分我会之后补上的。现在要生死赶榜了。今晚看我爆更。   -   感谢在2019-11-24 19:20:01~2019-11-27 17:0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_^、冷月无声、泱泱、已婚妇女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6、年节II   柯丽尔从床上下来, 披上浴巾往浴室走,到半路被某个还闲适地裹在被子里的妖精叫住。   她无奈地回身,走到床沿, 半跪着问凡妮莎有什么事。   “你知道大家一般管你这种……做完就自顾自抛下Omega不管的人叫什么?”Omega伸手揪她刘海上闲闲落下来的几撮头发,副官皱眉,但没避开, “你这不是好好的么。”   她又没义务做什么……这人又和她没什么多余的关系。   虽然这么想着,Alpha到底还是弯身把她给抱起来了。手臂肌肉使劲时二头肌的线条清晰地显露, 凡妮莎笑着掐了掐,光明正大地吃她豆腐。   浴室里雾气萦绕, 因着稍早设定好的水温,浴缸里已经半满。她把人小心放下去,自己靠着边沿坐下,打开个人个人终端的订餐面板,“晚上吃什么?”   “现在先别看。”   她没开私人模式, 凡妮莎看得到她开启的窗口,也有操纵权限。她伸手过来把窗口关掉, 舒舒服服躺好, 转头看她, “你不考虑一下帮我洗?”   Alpha的眉端显而易见地蹙起来。柯丽尔刚想说话,Omega皱着脸,可怜兮兮地开口, “可我手没力气。”   柯丽尔哑然。良久她对着拳头清了清嗓子, “难道我还要喂你吃饭吗?”   “那最好,毕竟我嘴也酸,手也累,腰和腿也……”   凡妮莎保证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能看见副官大人的额角青筋在忍无可忍地跳动。但她不在意, 反而觉得逗弄这样子的柯丽尔分外有趣。   柯丽尔特别想说这都是Omega自找的,不过最后一丝理智制止了她说出无礼的话,Alpha面无表情地重新按出订餐菜单,“不说我就叫我常吃的套餐了。”   “别,哪家店?”Omega不闹了,伸脖子过来看,然后又按了退出,“我才不和你一起吃草,你怎么活得这么无趣。”   艾洛威特的主舰这样吨位的庞然大物,除开军人使用的免费餐厅,也有其他消耗联盟币的店铺和餐厅,大都位于舰艇中部的活动中心。设计这些餐厅的初衷只是方便舰员家属就餐和活动聚会,但渐渐不同口味的餐厅开张,常驻舰员也开始频繁光临,几年下来可以说形成了非常独特的舰艇生态圈。   主舰内部几乎不分昼夜,大部分餐厅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在免费设施已经关门歇业的时候,这些餐厅甚至会提供送餐服务。保密层人员只乘穿梭梯到安检层拿就好。   这些餐厅缤纷多样,符合凡妮莎挑剔的胃的也有很多――可柯丽尔对食物的口味没有任何要求,只要营养素足够,她宁可选择最健康的。   有一天晚上两个人分别订餐,凡妮莎拿着刀叉剖开面前烤鸡酥脆澄黄的外皮、露出香软多汁的内里的时候,柯丽尔正在边上吃沙拉和去油香茅烤鸡胸。   凡妮莎看的都难受――让她吃这些当然可以,但吃美味食物的乐趣呢?   克劳迪奥小姐怎么想就怎么问了。然后副官好整以暇地伸手过来在她腰间摸了一把,“你天天吃这些乱七八糟的,又不动,能维持住身材真是不可思议。”   “谁说我没动的,”Omega气急,拿腿去踢她,被Alpha轻松握住脚踝,还好两个人都坐在椅子上,Omega才没平衡不稳跌下来,“我天天……”   “那是我在动。你除了躺着叫我快点慢点,拿指甲挠我之外还干了什么?”Alpha回她。   凡妮莎咬牙。从那天开始Omega突然间对在上头有了极大的执念,再加上两人几天前关于能不能干的对话和凡妮莎无故消失的一个晚上,间接造成了现在某位妖精小姐的惨状。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讨论这个最后讨论到哪儿去了么?”柯丽尔合上个人终端的页面,“不喜欢自己点自己的。”   “我就想让你试试,吃一个晚上又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凡妮莎不再理她,伸出手腕自己看菜单去了,“你真的是无可救药。”   浴室里一直很暖,柯丽尔出了些薄汗。她抬臂擦掉,转头百无聊赖地盯着Omega看。凡妮莎虽然不理她,也没介意Alpha放肆的目光,只自顾自选餐厅。   上次一番毫无意义的争吵下来,Alpha也不得不承认,Omega的身材很好,虽然和……舰长阁下同她自己军人长期锻炼的那种健美体态不一样,却更加细软柔腻。她的目光顺着水波看下去,却在Omega腰侧看见不大明显的指痕。   柯丽尔愣了一下,然后脑袋里断片似的回忆起自己有多过分。之前Omega在用力捶她肩膀推开她,她也没听,满脑子都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刚刚凡妮莎冲过去抱赫尔因希的场面,只更用力地闯进去,接着分明还听见了Omega带着哭音的呢喃――说她吃不下了。   啊,好像人渣。柯丽尔懊恼地捏了捏鼻梁,伸手按按Omega的肩膀。凡妮莎沉默地转头过来看她,Alpha咬唇,食指在她肩上思考似的轻轻点按了两下,开口,“晚上听你的吧,我不点了。”   “……你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凡妮莎没多想,“不许反悔啊,我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柯丽尔:……   她怎么觉得自己刚刚一番深刻的反省白费了呢?   *   让四体不勤的大小姐下去拿外卖简直是痴人说梦,于是副官乖乖穿好衣服去拿食物。沉甸甸的一大袋子刚刚提上手就知道里头都是些什么,垃圾食品的味道溢满了整个电梯,柯丽尔叹了口气,让威廉先打开房间里的新风系统。   凡妮莎之间的银刃灵巧地转动,把粘连在骨隙间的鸡肉剔出来,再用叉子取来吃。两个人都看上去非常古怪――Omega爱吃这些,可从来不用手,盘子里的炸鸡的待遇像顶级西冷牛排或者大闸蟹之类的珍奇海鲜,被不同大小的刀叉一样样分解开;Alpha呢,明明面对着对大多数人来说都非常美味的东西,却皱着眉头一点点剥掉炸的酥脆的皮。   虽然剔掉皮有些犯规,但Alpha愿意迁就她已经蛮难得,凡妮莎就没再说什么,只觉得好笑,“你和赫尔因希简直是反过来挑食。”   “殿下爱吃这些?”柯丽尔继续处理食物,一边问。   “嗯……也不是这些,但她对于蔬菜类有非常多稀奇古怪的规矩,”凡妮莎给她解释,“所以你呢,你为什么不爱吃?”   远在尼斯诺堡上的赫尔因希打了个喷嚏。舰长阁下倾身过来,严严实实地把她的外套给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赫尔因希:……   “没有不爱吃,”柯丽尔回答她,“能吃好的时候,为什么不对身体好一些?”   凡妮莎眨眨眼,花了三秒钟时间理解她的问题,“你这是本质的定义区别。”   “你觉得你吃的那些是好的,但是我呢,”她把柯丽尔身前的另一只鸡腿抢走,“我觉得这些就好。我的身体喜欢什么,我的心喜欢什么,除了我自己没人知道。”   Alpha转过来,意味深长地看她。凡妮莎没理,“所以我要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不用自责,也不用觉得觉得有负担。”   柯丽尔放下手里的叉子。她那块肉还没动过,金属和瓷盘相碰清脆地一声响,Omega抬头瞥她一眼,自己吃自己的。   “你说你知道什么对你好,那你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   话题开始往奇妙的方向偏移,偏偏两个当事人都装作不知道。   凡妮莎把那只鸡腿也解决了才放下餐具。副官用手臂支着下巴,颇有耐心地等她回答。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Omega用纸擦干净嘴角,才把沙拉拿到面前来,“你想过什么是对自己好么?”   “我当然……”   副官僵住了。房间里只剩下咀嚼声。   良久,久到凡妮莎百无聊赖的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Alpha才哑着嗓子开口,“你告诉我,阁下和殿下……是不是之前就认识?”   她的声音惶恐里微微带颤,说话时用力地攥紧了拳,“还是你不能告诉我?”   Omega没让她多等,“我问过戴娅了,告诉你也没关系,反正你多少知道一些。”   Alpha充满期冀的眼神看过来,凡妮莎抱臂往后靠,看她这幅样子,鼻端莫名有些发酸,“她们认识。”   “……她二十一岁遇见的你。她十五岁,赫尔因希救了她的命。”   真相压下来,那双眼睛里的光渐渐黯下去。   可凡妮莎还是得说下去。她咬唇,继续,“柯丽尔,你看了戴娅十五年,可她看了赫尔因希二十一年。十一年前主舰落成,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赫尔因希的名字添加到第二控制人。如果她出了事情,整个艾洛威特都会是她的。赫尔因希继承的不仅仅是紫罗兰旗帜绽放的所有星域,还有几乎半个南方联盟。”   她指了指两人脚下。   拨云见雾一样,她疑惑的所有事实都串珠成线。副官挺直的肩膀瘫下去,仰头苦笑。   “如果说现在和以往十五年的任何瞬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赫尔因希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戴娅可以拒绝你,不如说她可以拒绝所有人,可她不能拒绝赫尔因希。她有再多的负担和苦难,都不舍得拒绝她,也不会拒绝她,甚至和喜欢与不喜欢无关。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不喜欢赫尔因希,赫尔因希想和她在一起,她也几乎不会拒绝,更何况她喜欢。”   “柯丽尔,不同星域的行星是不会绕着一个恒星转的,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她们要走的路不一样而已。”   “你为什么不试着对自己好一点?”   Omega说完,沉默地站起身。她把自己的那份收拾进清洁机器人,看着怔愣的Alpha,张张口又闭上了嘴。   她正想走,那边传来Alpha低沉的声音,“谢谢你。你让我……想一下。我会给你答复的,我保证,”   “好,”Omega嘴角扬起微不可见的笑意,“那我这几天先回我自己那边。”   天知道,她腰实在是太酸了,再和这野兽一样的Alpha住下去怕是要命,   “……我等你。”临走前,她扶着门,又补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从凡妮莎的角度来说的,也不能全信。她就是为了说服柯丽尔;但她的说大方向的没有错,只是忽略了一些从戴娅的角度看更为合理的因素。 87、年节III   舰长阁下看上去冷冰冰的, 可在舰艇上又按着她亲了一顿就放过了她。小殿下识趣地不再提克劳迪奥小姐,两个人在尼斯诺堡的私人码头降落。接驳港控管收到戴娅的身份代码,直接略过了海关检验。   在寒冷的舒泽星生活了一个月, 赫尔因希竟然已经适应严寒的气候。平常这种程度的夜风会吹得她脸颊生疼,现在只觉得微微有些不适。舰长阁下牵她下来,从后门进了一家餐厅, 直接上到三楼,进入包厢。   服务生进来点餐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可能谁也没想到在大众和媒体口中失踪已久的舰长阁下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尼斯诺堡出现。但男性Beta没有多说什么, 只礼貌的向她行礼,问她们想吃的菜。   “这里做的是尼斯诺堡的本地菜。我猜你不熟悉, 就我来点?”戴娅把投影斜向赫尔因希的方向一点儿,问她。   Alpha点头,凑到她身边看菜单。   两人坐的位置有些奇妙。十几个人的大圆桌,非常豪华的包厢装饰,高级贵宾的待遇, 可两个人挤在角落里贴着,还觉得闲适。   说是尼斯诺堡的本地菜, 可南方联盟本来就是个移民国家, 菜式糅杂。有时来到当地的居民想要还原本国的味道又找不到相应食材, 就用本地食材代替,时间久了就演化成了本地菜系。即使是在全星域的食材都触手可及的今天,也没有改变其独特的制作方法。不过换汤不换药, 赫尔因希甚至在几道菜里吃到了熟悉的紫罗兰堡的味道。   “是不是很像紫罗兰堡的菜式?”舰长阁下看她吃得香甜, 猜到为什么,轻笑,“我记得这也是你小时候为数不多喜欢的东西。”   她说为数不多喜欢的东西的时候,赫尔因希皱了皱鼻子, 发现她这句话无可辩驳。   牛绞肉打的筋道弹牙,同洋葱拌在一起油炸成形,最后蒸熟。牛肉厚实洋葱鲜甜,是赫尔因希非常怀念的味道。   “想不想一会儿去纪念公园逛一下?”饭吃到一半,戴娅问她,“我之前同你说过的。”   赫尔因希想起来当时戴娅的话。那时Omega大抵只是为了哄她才说出情侣两个字,谁知道现在竟然成真了呢。她按下心底那点儿欣喜,点头,“我记得你说……年底有烟花。”   “是的。星辰节的假期内每天晚上都会有,”戴娅点开个人终端确认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你不用急,慢慢吃。”   “可现在……年底了吗”赫尔因希呐呐地,话说一半,记起来自己发情期刚过。   ――一个月就这样流水一样飞快地过去了。   她打开终端,今天已经是星辰节假期的第一天。   理论上来讲,星际的四个国家历法不同、语言不同、文化差异也很大,节日应该也有区别。星辰节是唯一的例外,是全星际统一的国际节日。一般放在每年十二月的月底,是在跨年的时候庆祝星辰诞生、保佑来年平安的重要节日。亲人朋友团聚,国家也往往会放假。   难怪今天艾洛威特上如此安静。原来是放假了。赫尔因希恍然。   戴娅支着下巴看她,似笑非笑的,“你真是活糊涂了。”   “全国放假的话,今天人会很多吧?”赫尔因希问。   说到家族团圆,她不可控制地想起了洛伦、菲奥娜和米海尔。   ……也许戴娅也和她一起过过星辰节?   “是,所以我准备了这个。”   舰长阁下伸手,掌底是两对面部投影。戴娅让她偏偏头,给她戴上。戴娅坐在她左手边,帮她戴右边耳饰的时候,脸颊离她极近,赫尔因希顺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谢谢你,阁下。”   然后她起身出门,迅速逃离现场。   Omega给她突然冒出来的称呼说愣在位置上,半晌才无奈笑笑,同她出去。   寒风萧瑟。明明是冬天,尼斯诺堡的天气比起舒泽星更像是深秋。赫尔因希并不认识的某类乔木的飒红落叶撒了一地,再被风吹扬起,追逐着满街乱跑。   她俩并肩走着,赫尔因希没带手套,干脆把冰凉的手塞进舰长阁下看起来深厚的风衣口袋,扣住她的手。戴娅被她冰得瑟缩,嗔怪地瞥她一眼,抽手出来,又把她掌指重新包覆住,“我不是给你准备了手套吗,总是不记得带上。”   平常睡觉的时候,只要钻进被子里,赫尔因希绝对暖到发烫,小火炉似的供暖几乎能取代所有燃料。赫尔因希意识到Omega身上总是凉的之后,两个人也就慢慢从戴娅半夜缩进她怀里变成赫尔因希暖和好了过来主动抱着她睡。   但是外出的时候,赫尔因希――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都不喜欢带上手套。她小时候洛伦和菲奥娜就一度觉得难办,没想到这下竟然轮到她来担心小殿下了。   她听见赫尔因希略带疑问的声音,“我小时候也这样?”   Omega轻声笑,“是。到最后还耍赖……大抵就和你今天下午一样没有道理,小小一只和亲卫扯皮,我每次都觉得很有趣。”   赫尔因希捂脸。戴娅捏捏她发红的耳尖,“但是也很可爱,别担心。”   两个人沿着江堤慢慢地走。纪念公园说是个公园,但其实非常大,随水道蔓延,而尼斯诺堡依山傍水,这条河占据了首都的相当一部分空间。因此说公园是整个首都的一部分,也没人会反驳。   她们到的时候,虽然离烟火的时间还很远,河岸上已经聚集了相当一部分人。赫尔因希百无聊赖地给两人找到位置坐下,顺着Omega线条精致的侧脸看上去,思考良久的问题在嘴里转了几转,最后还是不吐不快,“戴娅。”   舰长阁下转头来看她,还牵着她的手,“嗯?”   “我知道我也许不该问……柯丽尔和凡妮莎到底是怎么回事?”   探查别人的隐私给她种罪恶感。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避开戴娅的目光。   Omega想了半晌,出乎赫尔因希预料地先同她道歉。   “有什么好道歉的?”   “我真不该被她激到。她每次都是这样。”   戴娅把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握在自己的双手间,像赫尔因希平时握着她的手把玩那样顺着指节揉搓。赫尔因希受用地眯起眼,“我很喜欢,你知道的。”   Omega失笑,伸手过来刮了刮她鼻尖,“她和柯丽尔什么事,我也昨天才知道……凡妮莎告诉我的。”   那你和副官怎么办?   赫尔因希想起她和柯丽尔对练之后,对方坐在地上笑得颓丧又勉强的样子,明知道不应该,心里还是有些莫名的同情。   这样没头没尾的开始和结束,好像也不大负责。   戴娅好像看透了她在想什么。她偏开视线,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没开始就没有结束,你懂吗?”   “……”赫尔因希没回答她。   “凡妮莎教训了我一顿。也许我是错的……你看,反过来说,一开始,就没有不会结束的事情……”她的声音非常小,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人潮簇拥里赫尔因希几乎听不清舰长阁下的喃喃。她先气闷地笑了一声,接着伸手把Omega的脸转过来,看着她。   人群开始里爆发一阵嘈杂喧嚣。烟火炸开前的咻声响起,赫尔因希的眼在黑夜里也是暗沉沉的,压着阴翳残影,“可你已经开始了。”   烟火在河中央炸开。声音很响,金色余光流星一样划过天际,全印在她眼里,一下子变得灿亮而耀眼。赫尔因希抬头环视,戴娅刚想也转开视线欣赏烟火,这小殿下看完一圈,寻着她的唇来吻她。   烟火的炸裂再缓慢坠落的时间很长,赫尔因希也就吻得很慢。像拆开最喜欢的礼物的包装纸,掠过每一寸都要留下喜欢的痕迹。她听到周围有人吹口哨的声音,烟火像同时绽开在她脑海里一样让她难以思考。   赫尔因希终于松开她的时候,第一批烟火已经全部放完。最后一枚绽开的轨迹像是飞舞的蝴蝶洒下磷光,“如果你害怕的话,就别动。”   戴娅看着她。   “我会是全帝国四十个星系两千四百二十三个星球的皇帝,而我的国家,不可能没有你的位置。”   “我会废除不必要的律法,改革不平等的制度,把毒瘤永远铲除出紫罗兰庇护的国土。不管你害怕的是什么,挡在我们面前的是谁,你就站好了,看着我一步步走到你面前来。”   “到你能做我的帝后为止,到我们能并肩迎接曙光为止。”   “戴娅,我同你说过,我会牵着你的手走上紫台。我不是在开玩笑。”   她当然记得。   Omega眼里的金色带着水光,像会流动似的闪烁发亮。她攥着Alpha的手,突然勾起赫尔因希最熟悉的粲然微笑,“不,赫尔。我学不会止步等待。”   “我会走。”   可Alpha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也弯起嘴角。   戴娅放开她的手,“所以你要追上我――你已经向我证明了,你能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我觉得这卷在这结束挺好的。虽然还有想写的东西。   我不行了我熬了两个整夜了   我去睡了呜 88、旧事   赫尔因希以为戴娅会带她回主舰上, 可两人到了接驳港,根本没往舰艇那边走。舰长阁下同她拐进停车场的私人泊车区,指尖划过管控装置的显示屏, 一辆黑色哑光漆面的跑车就被运输到地面上,车侧的转向灯好像感应到主人靠近,黄光双闪, 自动解锁。   赫尔因希当然认得这辆车――马克西米利安,维洛列特一家高奢双用车制造厂商的当家花旦。她本人对车没什么兴趣, 知道也只是因为它几年前发售时米海尔曾经哭天抢地的让洛伦给他买一辆。   小孩子一时兴趣,这辆车后来就沉睡在紫罗兰堡内的私人车库了。   Omega已经不由分说地上车, Alpha微微愣了愣,拉开副驾驶侧的车门。红黑相间的内饰透着高级感又让人放松,赫尔因希系好安全带,戴娅启动能源开关,点火。   车内的AI系统自动链接到主舰智脑。短暂地加载时间之后, 威廉的声音响起,“阁下, 自动化驾驶的模块升级完毕。您是想要回家吗?”   “嗯, 去湾区那边的。”   “好的阁下!您好久没回来了, 这边的城市建设也有很多变化,我会一路为您介绍;殿下,尼斯诺堡给您的印象如何?”   戴娅应了一声, 转眼来看赫尔因希。   她们现在已经在空中高速行驶, 两侧的街景隔着不高不低的距离映入眼底。由于地形限制,这里的街区比较分散,并不像紫罗兰堡一样什么都密密匝匝地拥在一起;高楼林立的地方想必就是金融区,蓝莹莹的灯带下是纪念公园的水流绕城而过, 印出灯火通明的一片美景。   “和紫罗兰堡不一样,但也很好看。”赫尔因希回答。   收到Alpha一番赞扬,智脑与有荣焉,更加兴奋地开始介绍左右街景。戴娅把她的手扯过来,挠挠她掌心。   这个动作一瞬间把赫尔因希从智脑喋喋不休的唠叨扯回了烟火下的旖旎亲吻和表白。赫尔因希想扣住她的手,Omega却立时松开往回退,戏弄她一样不让她够着自己。几次三番,Alpha纳闷地转头,撞进舰长阁下眼里满溢的愉悦,耳畔也听见这人用气音轻笑。   坏心眼。   要不是两人中间还隔着驾驶板,赫尔因希真想贴到Omega身边,拧着她下巴吻她。她按住戴娅的肩膀,指端用了些力,指间攥着她柔软衣料,眼睛水汪汪地看过去。   戴娅支着下巴笑应她,不为所动。赫尔因希丧气地坐直了,脸却又被她纤白的手指转过来。Omega的拇指顺着她唇边抚上去,在她眼角按了按,才带着笑意问,“要去后座吗?”   星辰在上,赫尔因希怎么可能拒绝女友充满挑.逗的邀请。   轿跑后座宽敞,赫尔因希还是担心Omega会伤到自己,在Omega跨到她腿侧的时候用手在她头顶垫了垫,才环住她的腰。舰长阁下俯身下来,小猫似的挨着她唇瓣舔,右手扶着她后脑,另一只也不闲着,摸下去揉了她一把。   智脑的声音戛然而止,是戴娅按了静音。   这样慢悠悠、不急不缓的动作似曾相识。今天早上刚开始那次戴娅也是这个样子,像在拆只属于自己的礼物那样闲适自然。赫尔因希后腰又有点儿酸,却同时过电一样颤了颤。   她的舰长阁下往上抬抬身子,拇指按进她唇角,“就这么忍不住?我都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了。给我沾花惹草的怎么办?”   两个人都知道Omega在开玩笑。赫尔因希蛮横地掐着她腰把她往下压,隔着布料撞上去,“这话该谁对谁说?”   “唔,我要自证清白,”Omega软在她怀里,下巴枕在她肩上,手从她脑后滑下去按着她颈背,“柯丽尔被你的好姐姐缠住了,哪有空来理我……”   赫尔因希不知道凡妮莎到底哪儿激到了舰长阁下,但Omega最近每次提起旧友总有些怪怪的――也不能全算是带着酸味,反而更像是凡妮莎让她着恼。   但Alpha不在意。这种无关痛痒的时候,Alpha恨不得戴娅醋到了才好。她笑着插嘴,“原来你不是我的好姐姐?我觉得你好得很。”   Omega一下子抽走了让她舒服的那只手。   赫尔因希侧头,顺着她颈侧吻上去,小声咬她耳朵,“姐姐,好姐姐,戴娅姐姐,摸摸我嘛,它好可伶……”   她看不到戴娅的脸,但凭Alpha此刻对Omega的了解,肯定是一片烧红。   “不要。快到了,你收敛一点。”果然,戴娅隔了很久才哑声回话。赫尔因希受用地哼哼,听话憋着,抬眸看见了车窗外郁郁葱葱的傍海山影和零星几栋别墅。   门口守卫事先得到威廉的身份认证,没有多过问就为两人放行。车子自动停进车库,赫尔因希跟在戴娅身后出来,甩上车门,搂着她腰上楼,开灯。   整个客厅映入眼帘。舰长阁下一贯喜好的装修风格,黑白风淡色家具和墙漆显得冷清。   “平常没有在主舰上时,我就待在这,”戴娅同她解释,“现在迟了看不到,这面看出去是尼斯诺堡的海滩,风景很好。”   “哦……”赫尔因希回答。   “我带你参观一下怎么样?”戴娅牵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我让威廉登录了你的个人信息在系统里……你想来的话可以随时通过安检进来。”   赫尔因希猝然抬头。她刚刚心不在焉,戴娅这一句像突然震醒了她。   被她遗忘许久的事情又一次出现在她脑海。   ……艾洛威特。   当时她在舒泽星上曾经提到过一次她能够直联主舰。那时候戴娅重伤未愈,又因着她的话露出那样苍白又无奈的神色,赫尔因希不忍心继续问下去。可现在两人确认了关系,形式又相对平缓,她问出来,也许戴娅会愿意回答?   然后她便问了。   戴娅怔在椅背上半晌,才恍然道,“我早该告诉你的,是我的疏忽。”   “你猜到我同你父亲认识了吧?”   赫尔因希点头。   “艾洛威特初建的时候,资源非常有限,增长空间又很大,”舰长阁下娓娓道来,“我这个心高气傲的性子,有的活不爱干就不去干,挑挑练练,那时候也还没……柯丽尔在,分配不均,曾经陷入过很多次危机。”   “我不得已去找了你父亲。”   为什么是不得已。……戴娅和洛伦的关系不好么?赫尔因希想。   “我很佩服你父亲。他在那个时候,早早地预料到了后来的许多事情。我同他定下的约定里,维洛列特会定期向艾洛威特提供军备甚至直接的金钱补助,而我承诺我身边永远……永远给你和我自己留一个退路。”说最后半句话的时候,舰长阁下明显地犹豫了一下。   “万一你出了事情,我能来帮你;要是我出了事情,南方联盟鱼龙混杂,谁也说不清楚这艘巨型舰艇的操控权会落到谁手里去。对我来说,它在你手里,比在任何人手里都让我安心。你看,十几年前的决定,真的派上了用场,你救了我的命。”   “这都是什么逻辑,”赫尔因希蹙眉,“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继承你的遗产,就是你的退路?”   听起来太有道理,却让她心酸。这样惊才绝艳的人,带领一支稳定且强盛的舰队,到底为什么要如此笃定自己终有一天会死去一样把心血一一收集好、准备交给“陌生人”?   像是知道困难过于巨大而完全听从于命运指引的探索家,或者为虚无缥缈的目标判定了自己的死亡的殉道者。   Omega没有回话。她安静地、近乎悲伤地看过来,明明是气势冷傲的舰长阁下,现在却显得孤独又寂寞。赫尔因希心疼得厉害,凑过去搂着她吻她侧脸,听见她轻声回应,“所以我们都别出事。”   “好。”赫尔因希只能这样承诺她。   于是戴娅也转过来,寻着她的唇吻她。   窗外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夜风呼啸,可屋内制暖开着,两人都没有感觉到冷。外套搭在沙发上,细碎的声音从真皮沙发一路游弋到楼上主卧,像是要把之后分开的时光都提前讨回来一样无休无止,浴室的雾气染了肌肤,都是柔软的暖色。   赫尔因希把人压下去一遍遍吻过她颈侧,戴娅哑着嗓子,衬衫斜斜歪挂在肩颈间,软白细嫩的肌肤晶亮,探手下来摸她汗水染湿的额际。   最后Omega累极合眼,赫尔因希也头脑昏沉地去看终端。时间已过午夜许久,加上下午,两人真的闹了满打满算大半天。   难怪戴娅一向好洁,这回却连再去趟浴室都懒了。她也不想动,钻进被子,捞着Omega的腰。   舰长阁下瞅她一眼,缩到她怀里来,喟叹似的舒了口气。   两人安静下来之后,窗外的雨声清晰可闻。不多时,雨越下越大。   大冬天的湿湿冷冷,真少见,也不好受。赫尔因希心说,但眼皮越来越沉,终究睡去。   接着闪电雷鸣便一起砸下来。   赫尔因希从睡眠中惊醒。她睁开眼,又是熟悉的脏污街道,暴雨、雷鸣、狗吠,她满手都是血,惊慌失措地奔逃。   作者有话要说:我摸了下洗碗机的加热棒,成功烫到了自己   躺尸流泪   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   我大概真的是个没有脑子的憨憨感谢在2019-11-27 22:24:00~2019-12-01 15:15: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泱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89、旧事II   窗前流连坠落的雨滴一般, 半梦半醒间旧事划过她脑海。   房间的门被敲响,她放下手里的激光切割刀,把东西胡乱塞进包里, 慌不择路地翻出窗户。   雨点砸在身上生疼,天际灰暗带紫,亮黄的闪电一闪而过, 接着雷声炸响,她脑子里浑浑噩噩, 腿都在抖,在湿滑的砖瓦上根本迈不稳步子, 只能跪下爬行。她攀着老旧生锈的管道,手攥得死紧,小心翼翼地滑,还是半路没了力气,结结实实地摔到花园里, 沾了一身泥渍和尘土。   泥水糊住她的眼睛,她抹了把脸, 爬起来, 钻进后花园修剪整齐的绿叶里。湿润泥土的味道夹杂着腐烂植物的味道冲进她鼻腔, 葱郁遮住了光线,她几乎无法呼吸,但她顾不上这些, 也不敢探出头来, 只一直爬,终于在黑暗里摸到破损的栅栏,翻出庄园。   她开始没有目的、像个疯子一样在雨中奔跑。黑云压在她头顶,街道灯光微薄又黯淡, 身后开始响起侍卫的叫骂和蓄养猎犬的狂吠声。   这些人想要找到她,沾染她,像狗一样撕扯她,像他们对待她的母亲那样把她的骨血饮尽、皮肉碾碎,让她跪下来求他们上她。   让这群贱人做梦去吧,因为她什么也不是了!   亲手把刀刃扎进敌人心脏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她愈跑愈快,在雨里勾着嘴角痛哭失声,然后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上。   赫尔因希――或者说亚德琳娜――想要倚着粗粝的墙壁边际站起来。可她的腿像被牢牢钉在了地上、无法轻松地移动。她低头,能看见自己破损流血的手,大抵是被管道的铁锈划破了。   但这并不是她站不起来的原因。迟钝的痛感折磨着她,亚德琳娜喘着气,颤手往颈后摸,只摸到一手暖热的鲜血。   她匆忙离开,伤口还没密封完全就暴露在雨水里。别说感染的概率,只消一段时间,大抵就会失血过多。   她该跑起来的,可她根本……   亚德琳娜扶着墙,把自己硬生生撑起来,佝偻着腰,沿路缓慢地走。她视野的角落看得到墙上自己留下的血――太多鲜艳的红色齐齐刺进她脑海里。   膝盖像泄了气,又一次跪倒在地上。   这条路很窄,是单向车道,雷鸣暴雨的晚上几乎没有人经过。Omega委顿地躺下,脸擦在水泥地面上,只觉得身体在慢慢转凉。雨水冲刷过她的身体,她好像也变成了雨,太阳出来,就要随着温度蒸发了。   这样也好。反正她也没地方去了。   反正她也没想活着。   生死有命,她做了选择,就得承担后果。   Omega闭上眼,幼时的记忆蜂拥而至。冬日暖热香甜的烤棉花糖,壁炉里炭火噼啪作响,星辰节的菜谱里永远都有炖菜歇在案桌上冒着热气。她总会去偷吃一口,但母亲从不会因此责骂她。   她的生命里还没有父亲,总觉得自己会成为Alpha,能保护好母亲,攒钱离开这个鬼地方,和她好好生活下去……就够了。   她眼前有刺眼的亮光。   听说人死之前会看见自己站在明亮的甬道里,亲人和朋友会在两旁同她告别,星辰会在甬道的尽头迎接她。那她会见到母亲吗?   随即她意识到那光不是她的幻想,因为她耳侧听见了渐渐迫近的引擎声。Omega瘫着,根本没有力气动弹,眼睁睁看着那辆车碾过来――   在她面前急急刹了车。   刹车的声音非常刺耳,亚德琳娜躺着,喘了一声。   后座靠她这边的门被谁自内打开。   走过来的人不大――不如说根本是个孩子。Omega的视线只看得到她的下半身。小牛皮的靴子擦得发亮,金紫双色的边线沿着裤缝向下,结结实实地包裹住腿肚。   那人冒雨过来,在她面前蹲下。制服齐整得没有一丝褶皱,扣子稳稳系到最高,领带妥帖地垂着,整个人像个洋娃娃一样,精致又漂亮。   她大抵正好相反,满身都是血和土,邋遢又狼狈。   ……贵族家的小孩这个点在这种破落地方干什么?   小孩子大抵是看到路边上有个人躺着不动,好奇地下来探查。但紫罗兰堡的这种小孩她见得多了,自己曾经也是――趾高气昂意气风发的,可对于不属于他们的世界的人,便懒得再多看一眼。亚德琳娜非常肯定,下一秒这孩子就会对她失去兴趣,露出嫌恶又避之不及的表情掉头离开。   可对方没有。雨水从她削薄的短发间滴落下来,Omega终于转了转脑袋,看见她的脸。小孩子还没长开,就算摆出严肃的表情仍显得娇俏可爱,那双眸子是晶莹透亮的浅紫色,像精致打磨过的水晶,清澈有神,在暗夜里也闪着光。   真好看。她心说。   那孩子在她面前跪下来,抿唇,从口袋里掏出雪白的丝巾擦干净她脸上的泥水。她没躲开,怔愣着,听见她清亮的声音,“您还好吗?”   车另一侧的门打开,穿着长裙,端庄高贵的女性撑伞下车,赶到她们身边。   雨声哗然,女性疾步过来,那孩子起身让开,她弯下腰检查Omega,温暖的手贴在她颈背,把她托起来,“赫尔,打个通讯回去,让你凯尔叔叔准备手术。腺体切除,组织没有剔除干净,手法不当,出血严重。”   她叫赫尔?赫尔……赫尔因希?陛下心尖上的小皇女?   车辆高速行驶,她缩在女人怀里,侧眼看就是那孩子慑人心魄的眼睛。她见自己看过来,按着终端转身,手摸上Omega的侧脸,轻柔地抚了抚。   她闭眼,陷入长久的黑暗里。   再有意识的时候,天空清朗,温度适宜。微风拂过窗帘,她转头就见到坐在她身边读书的小皇女。这孩子这回比上次穿得还要正式,礼服搭扣坠下金色流苏,白色手套裹着掌指,僵着小脸凝神看手中的书页。   意识到Omega的视线,她转眼。刹那间笑容像冰雪消融一样尽数展露。她跳下椅子冲过来,半途又局促地慢下脚步行走。   亚德琳娜闷笑,不知道牵扯到哪里,猛然开始咳嗽。赫尔因希蹙起眉,凑到她面前,“您受伤了,最好不要乱动。”   她脱掉手套,白嫩的小手按在她额头,认真地探了探,有些脸红,“医生说您没发烧,但还在危险期,我想陪着您。”   “啊,抱歉,我还没同您自我介绍。我叫赫尔因希,我的家人叫我赫尔。”   “您……别嫌我话多。我知道您是病人,要好好休息,可……”   不吵。   眉目修长,温婉又安静的Omega侧身,牵住了她的手,又一次沉沉睡去。   雷声炸响,赫尔因希醒过来,猝然坐起身。她喘着,心脏像被揉碎了那样一阵一阵地发疼。酸胀的涩意从胸口冲上她眼角,手攥着被子拧紧了,哑着嗓子死死压住喉咙口要冲出来的呜咽。   睡着的人不会发生共鸣,可她是用戴娅的视角经历的这一切。疼痛、不安和无措都还写在骨子里,又再加上怜惜。她在黑夜里无声啜泣,直到Omega按开床头暖黄的灯光,手搭上她肩膀。   赫尔因希回身,扑到她怀里,知道她醒了,也不再控制声音。戴娅摸着她后脑的头发,揉了揉,小声问她,“怎么了?”   窗外还是暴雨倾盆。赫尔因希没回答她,戴娅安抚她的手停了几秒,亲亲她发顶,无奈地低声道,“这也哭,这么大的人了。”   赫尔因希知道,刚刚是戴娅和她共鸣了。   “我心疼你,还不让了吗,”她回答,“你嫌弃我我也要哭。”   放在往常、或是任何一个人同她说为她心疼这句话,戴娅都会觉得不适。在她看来,这些不是为了博得赞美的虚情假意,就是站在道德高点、带着歧视与侮辱的施舍。   只有赫尔因希,小殿下带着哭腔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她觉得Alpha有所有应有的权利来心疼她。因为如果她不心疼自己的话,还有谁来呢?   自己的人生是漫长的黑夜,残酷又寒冷,她一身伤痕,踽踽独行,却从未止步,也不能停下。赫尔因希像她藏在夜空里的星星,照亮她的不安和彷徨,迷茫和绝望。   若说如今这段旅程有什么区别的话――   这颗星星阴差阳错地落到她掌心,而这条路现在,有两个人一起走了。   Omega深长地叹了口气,把Alpha抱在怀里紧了紧。赫尔因希抬头来看她,她开玩笑,“当然嫌弃你,爱哭鬼。哪个Alpha像你这么喜欢哭的……”   “可我爱你啊。”赫尔因希说。   戴娅嗯了一声,没回话。良久她低头下来,寻着Alpha的唇瓣,指尖卡进她攥着布料的手里同她十指相扣,安静地吻她。   雨渐渐停下,天也微微地泛白了。小半轮太阳从地平线探出头,朝霞带着铺展开,澄澈的蓝色混杂着橙粉,从卧室的窗户看出去,水天一色,分外漂亮。   “天亮了。”戴娅轻声道。Omega的吐息打在她耳畔,赫尔因希从她怀里转头出来,“嗯,天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分享我脑子里某个时刻冒出来的这章原句:She has every right in the world to love me, and she does so.   ――   还有啊,之前的车我已经补上了,你们可以去老地方找。就那么多,再下去又要逆攻受了。   ――   感谢在2019-12-01 15:15:45~2019-12-03 15:0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冷月无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屮H艹 50瓶;冷月无声 39瓶;泱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0、旧事III   的确是天亮了, 但Alpha却更困倦。她回头看看窗外,再次歪在Omega怀里,戴娅搂着她, 见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轻声道,“睡一会儿吧。”   “不要回主舰么?”赫尔因希拱拱她侧脸, 棕金色的半长发乱糟糟地搅在一起。   “今天放假,别担心。”   “哦……那好。”   Alpha一点也不和她客气。脑袋往她胸前一靠, 却还不舍得合眼,迷迷糊糊问道, “我们在一起,纪念日要算哪天啊?”   戴娅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卷着她头发玩,听她说话,稍稍停顿,“你说呢?”   赫尔因希侧头, 撒娇似的拖了长音,“你说嘛。今天, 昨天, 前几天, 随你挑,可别算我的发情期。”   “为什么?”   “我不想打着抑制剂跟你过纪念日啊。”   Alpha说得理所当然,戴娅失笑, “就在床上过也没关系啊, 我不介意的。”   小殿下本来已经困倦到完全闭上眼睛,闻言又强行撑开眼际,嘟囔,“不要, 那多没意思……”   “那就今天。”   赫尔因希没回她。绵长安稳的呼吸声传过来,戴娅低下头,怜爱地吻了吻Alpha挺俏的鼻尖。   小殿下睡得深沉,Omega让她在怀里靠好,打开终端开始处理事务。投影屏幕左下角的新信息提醒突然发亮,她抬手点开,咬唇露出一点儿苦笑来。   *   水洗过后,尼斯诺堡的天空是清新洁净的浅蓝。午后阳光正好,戴娅在处理事务,赫尔因希不想打扰舰长阁下,让威廉带着她在房子里稍微转了转,最后在二楼的长阳台歇下。阳台朝海,即使是深冬也不很冷,反而舒适得让人再次感到疲乏。   自己这是怎么了,冬眠一样。大抵是生活太闲适,连带着身体都懈怠了。   赫尔因希扯扯嘴角。她的个人终端响起来,显示通讯接入提醒,又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疑惑归疑惑,Alpha终究还是接受了通信。Omega轻佻带笑的熟悉语气响在她耳侧,“小赫尔~”   “凡妮莎。”赫尔因希坐起身,“怎么……”   她话说一半,被Omega截断了,“戴娅有在你身边吗?”   “没有啊,你找她?你直接打给她不就好了?”Alpha懒懒回答,“你想让我转接给她吗?可她在忙……”   “不不不,你听我说,”凡妮莎好像在憋笑,“她哪里在忙,她在跟我闹脾气呢。证据要先好好交到你手里,免得我最后想要都没备份。”   赫尔因希听得云里雾里的,“啊?”   Omega这么一通绕来绕去的倒把她给绕醒了。她打开终端面板,看见左下角弹出的传输请求,看尾缀是个音频。   “这是什么?”赫尔因希下载了,好奇道。   “你听了就知道了,”那边Omega忍得辛苦,终于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说了你听吧。”   那边挂断通讯,频道里只剩下忙音。Alpha皱眉,扯上内建播放器。   刚开始听只是沙沙的杂声,接着就是Omega含糊又娇软的轻语。赫尔因希当然不会认错人,虽然软得不像戴娅,可这就是她的Omega的声音。小殿下右手掐紧了躺椅的握把,低下头认真听,嘴角勾起来,却控制不住的脸红耳热。   一遍听完,她伸手把进度条拉到最开始。音频时间不长,她听了一遍又一遍,笑得像个傻子。然后她站起来,匆匆忙忙地往书房走,在门口又突兀地刹了车,罚站似的靠墙停下脚步。   不行,这么进去,舰长阁下两三下就会看出来端倪的。   可状况不容她选择。Omega推门出来,长发松松散散地挽着,看见她呆愣愣地站在那,唤她,“赫尔?”   赫尔因希回神,“嗯?”   Alpha全身好像冒着粉红色泡泡,看见她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戴娅挑眉,“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赫尔因希板着脸回答。   可她的表情管理在恋人面前像是完全失效了一样。戴娅盯着她,赫尔因希所幸放弃了,温温软软地盯回去。   然后她就看到舰长阁下的脸同她刚刚一样用肉眼可以分辨的速度捎上浅粉。她往后退了一步,径直往书房里去,一边同威廉要到了答案。赫尔因希抿唇,笑意盈盈地跟上。   赫尔因希和凡妮莎讲话的时候没有屏蔽智脑;威廉虽然不知道凡妮莎那边说的内容,Alpha这边的通话却给它听了个清楚。然而对于Omega来说,凡妮莎三个字就足够她推导出发生了什么。   天可怜见,这不是两个Omega损友第一次互坑了。   那边Alpha的脚步声一下下迫近,舰长阁下头疼地捂住脸,后悔她昨天怎么没及时找凡妮莎把东西拿到手。   不过现在她这个不能见人的状态,得先支开一下Alpha。   “赫尔因希,你先出去。”她坐在办公椅上转过去面对书柜。   “干嘛?”赫尔因希轻轻松松地把她转回来,左腿膝盖按着坐垫,弯腰压下来。Omega仰脸看她,让赫尔因希想起她高.潮的时候晶莹剔透的眼神和发红的眼角。   Alpha心情愈好,“先出去有什么用,我也不会删掉啊?阁下,您太可爱了,这件事没有讨论的余地。”   果然所有的Alpha都没看上去那样省心,赫尔因希也不例外。Omega咬牙,嘟囔,“任性。”   赫尔因希还没出声,Omega拎着她的领子咬了她颈侧一口。Alpha皮糙肉厚也没觉得疼,反而问,“现在是谁任性?”   “……你留着吧。”舰长阁下咬完她又心疼,指尖摸上来在痕迹上转了转,“你也该留着,好好记住了。”   “……那,”赫尔因希攥住她手腕,拇指在内侧讨好似的勾了勾,“你再说一次,我给录个音?”   舰长阁下翻了个白眼,把她给推开了。反应一向敏捷的Alpha却没闪开她的动作,结结实实地挨在地上,撑着手臂轻笑。   戴娅看她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无奈地笑起来。书房的毛绒地毯很暖,Omega坐到她腰腹间,把她压下去亲吻她。赫尔因希还在笑,手却没闲着,搭着她后背一用力,两个人就换了上下。   Omega伸手来扯她领口的节扣。赫尔因希俯下身方便她动作,咂咂嘴调侃她,“阁下,再做下去又要到晚上了。”   “昨天晚上是谁跟只狗似的在我身上乱啃还不让我休息的?”戴娅勾着她下巴,“别告诉你不喜欢。”   赫尔因希亲亲她侧脸,没回话。   舰长阁下俏皮地皱眉,认真思考,“那或者我们可以……”   赫尔因希封住了她没说出口的可能性。蛮横的冲撞和搅动水泽的黏腻声音里Omega听见Alpha若有所思的感叹,“你说的没错,就这样过纪念日也蛮好的。”   Omega在她肩膀上又咬了一口,还是没控制住声音。   *   小殿下整整齐齐地扣好制服的最后一颗扣子。   时近黄昏,两个人精神都还好,就是实在非常饿。中午也不是没吃,但下午……下午又运动过量。   不仅运动过量,书房昂贵的羊毛地毯也得拿去做清洗。   舰长阁下要回主舰一趟,赫尔因希自然像个牛皮糖似的跟着;尼斯诺堡的私人接驳港到主舰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在舰艇上安静下来。   戴娅捉住她的手,深深叹了口气。   赫尔因希疑惑地嗯声。   “赫尔,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要起风了。”她开口,声音很轻,“照顾好自己,好吗?别缺胳膊少腿的来找我。”   “你想知道的事情,回去找洛伦……他解释的应该比我清楚。”   “我给你留的那个通讯路径是直接经由威廉转接到我这里来的。你……可以直接打。”   这怎么突然……   Alpha愣着,接着意识到什么似的,扬起的嘴角耷拉下来,严肃地应下承诺,“你也是。”   “你也有我的路径,记得打给我;少喝酒;注意安全……不许勾搭别的Alpha。”   说到最后一句,她颇为变扭地扭开脸。   “只有Alpha?”戴娅打趣。   这个问题一说开,变成了两个人之间激起Alpha占有欲的最好方式。不过现在显然时间地点都不对,赫尔因希只握着她手甩了甩,“Alpha,Beta,Omega,男的女的,都不行!你说过的。”   “我说过的。”Omega在她手背亲了一口,“我信守承诺。”   她们到达艾洛威特的时候晚霞正烧的璀璨。赫尔因希刚迈步走出接驳港,一眼就认出了靠墙等得着急的副官身影。   艾瑞看到她,倦鸟归巢似的扑到她怀里,“殿下!”   赫尔因希笑着拍拍她头顶,“我没事,我回来了。”   知道这主从感情深,戴娅倒也没什么反应,只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几遍艾瑞。不愧是小殿下教出来的人,看上去和赫尔因希同气连枝一般的严肃齐整……   艾瑞从她怀里退出来,看见她身旁的戴娅,惊讶地站直身子,下意识行了个笔挺的军礼,“昆尼希尔格阁下您好,我是殿下的副官,叫我艾瑞就好。”   ……赫尔因希同气连枝一般的好戏弄。   戴娅挑眉,“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呢。”   艾瑞瞟了赫尔因希一眼,弯腰下来诚恳的鞠躬,“抱歉,我实在不是故意的……”   “戴娅,你别逗她了,换你失踪了两个月,我见到你也会这么激动的。”   艾瑞眨了眨眼,僵在原地不动了。   嗯?啊?什么情况?   “我知道我知道……”Omega带着浅笑的声音回荡在她耳畔,赫尔因希让她起来,然后非常自然地牵住了那位臭名昭著的舰长阁下的手。   “艾瑞,你肯定认识戴娅,但你实在不用这么拘谨,”她的殿下唇角泛出甜且柔美的笑来,“她是我的Omega。”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还没从期末考解放,但是有空写了。   呀这一卷也要完了   然后小殿下就要变成大殿下了(狗头) 91、暂别   副官在满脑袋疑惑不解里被迫接受了现实, 呐呐直起腰。   赫尔因希紧了紧戴娅的手,问艾瑞,“都准备好了?”   “您现在要走吗?”副官不解道, “您其实不用着急……我不是说不急,只是明天早上再走也没问题……”   她的语言程序大概也混乱了,左右说不出一句正常的话。   赫尔因希侧头看眼Omega。舰长阁下冲她柔软地笑, 然后点了点头。   “没事,就今晚走吧。”她回答, “在接驳港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去找你。”   艾瑞啊了一声,歪歪头, 在看到小殿下旁若无人似的搂住戴娅腰的时候终于意识到Alpha是什么意思。她涨红了脸,急急道了声好便退开。   Alpha勾着她赖在她怀里,舰长阁下从善如流地揽住她。周围没人,她们就安静地享受最后一刻相处的时光。   “我还以为你会想要多待一会儿的。”良久,戴娅先开口。   “我想啊, ”赫尔因希仰起头,在她颈侧蹭蹭, “可你应该也有事情要处理吧?”   “真听话。”戴娅轻笑。   “嗯……”赫尔因希的声音里莫名带了点抱怨似的咕哝。   Omega却听懂了, 改口道, “真乖。”   “要奖励。”Alpha笑眯眯的接话。   “我还真有。”戴娅回答。   赫尔因希的表情僵了僵,接着兴致盎然地看她翻口袋,“什么?”   “我和你说过的, 略章。”   两枚略章躺在她手心。金色底面打磨得有棱有角, 亮面紫色一同赫尔因希的眸子,折射着夕阳熠熠生辉。   浅金色,暗紫色,浅金色, 暗紫色。照艾洛威特和维洛列特的军服勋表制式做了两个。戴娅把赫尔因希的那个交到她手里,开玩笑似的嘱咐,“穿军服一天,都别摘下来。”   “摘下来会怎么样?”赫尔因希把它小心包好放进口袋,随口道。   “那就不乖,要罚。”舰长阁下的视线往下掠了掠,勾起Alpha熟悉的微笑。   赫尔因希曾经很怕戴娅这样笑――Omega心里有什么坏点子,她的下场也不会怎样好……不是被逗弄的面红耳赤,就是在高空被这人突然旋掉舰艇主控匙。   不过现在正相反。她看到这样的笑,只想不管不顾的吻下去。   亲下去就走不了了。赫尔因希从戴娅怀里出来,Omega手上也没使力,顺从地放开她。小殿下往后退了两步,“我走了。”   “嗯。”戴娅站着没动。   赫尔因希最后看她一眼,抬步往接驳港走。从舰长阁下的角度看过去,橙红色夕阳正打在她背影上,斑驳地拖了长长一道影子。得益于皇室多年的仪态训练,小殿下迈步一向很稳且正,戴娅恍恍惚惚的,想起赫尔因希窝在她房间睡着的那个下午。   不过是两个月,却像很久之前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掌指间的纹路,旋身离开。   *   柯丽尔不知道凡妮莎哪里招惹到戴娅了,但此刻房间里的气氛说是剑拔弩张一点也不过分。舰长阁下敲开凡妮莎房间的门,径直进来,见到床上懒懒拥被坐着的Omega,眼神里像是迸出冷锋一样觑着她。凡妮莎倒还是那副妖精样子,老神在在地托腮。   柯丽尔尴尬地站在两人之间,直到听见戴娅开口,“柯丽尔,你先出去一下。”   柯丽尔转头去看凡妮莎,被Omega嫌弃似的摆摆手让她先离开;戴娅见状颇为好笑地弯起唇角,到底没出声。   Alpha起身出门后,舰长阁下一秒的喘息时间也没给凡妮莎。戴娅径直坐到她身边,手掌按上她瘦削肩头,凑近了问,“录音呢?”   “什么录音?”   舰长阁下微笑不语。   她就知道赫尔因希在Omega面前藏不住事情。凡妮莎耸耸肩,“传到你终端了。”   戴娅拿到文件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让凡妮莎删掉所有的备份。Omega打开音频认认真真地听了一遍,咬唇,向后倒在床上,佯怒道,“凡妮莎,拜你所赐,脸都丢没了。”   话是这样说,Omega侧身把脸藏进被子的举动非常可爱。和方才相比,像是只收起尖牙利爪的小猫。凡妮莎勾唇去摸她侧脸,被舰长阁下躲开。   “这有什么,你当赫尔因希在你面前有脸啊?”   Omega浅金色的眸子稍稍转头过来,盯了她一瞬,无奈地笑出声,“拿你没办法。”   “别给其他人了。”   “当然,职业操守。”凡妮莎保证。   “也别在我面前招惹她,”戴娅坐起身,“照你的逻辑,反正我在她面前也该没什么脸了,我就直说了。”   凡妮莎侧身过来,单手托着舰长阁下的下巴,试图从她眼睛里窥视出什么。两个人离得很近,戴娅身周盈满了水仙花香,但舰长阁下向来不缺耐心,只认真地看回去。   “两边都是在意的人,我取舍不来,”最终Omega放开她,“照顾好她,别让我难做,嗯?”   戴娅按住她的手,郑重答应。   *   副官再次进到房间里来的时候明显比方才还要拘谨。有那么一瞬间,凡妮莎几乎以为她要原路退出去逃之夭夭。   她可没见过柯丽尔这个样子,倒是有趣。Omega用手掌轻轻拍拍身前一片床铺让人过来,嘴贱道,“你这幅样子倒是少见,新老情人见面不知道要帮谁说话?”   柯丽尔没回声,沉默地在她面前坐下。   凡妮莎挑眉。   Alpha的声音带哑,“不是,就好奇你们为什么……突然那样。”   “啊,一点小事,”Omega懒懒地往后倒,伸了个懒腰带过话题,“放心吧,和你没关系的。别一副丧气样子。”   “所以,副官大人有何贵干?”   事实上,柯丽尔与其说是丧气,不如说是有话含在嘴里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Alpha犹豫再三,颤声问她,“你觉得怎样……是对自己好?”   这句话瞬间把两人拉回了昨晚的谈话里。凡妮莎恍然,抬眼打量Alpha,“你昨晚都没休息么?想了一个晚上?”   Alpha眼下还有显而易见的青黑,脊背习惯性的挺直,却显得分外僵硬。   “你觉得怎样是对你好?”柯丽尔没回答她,只继续问。   Omega没漏掉她攥着床单愈来愈紧的手;连指节都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这样看上去,Alpha竟然内敛又有些害羞。凡妮莎莞尔,按着她指端,把被□□的乱七八糟的布料解救出来。   “我记得是我问你问题,而不是你问我问题。”Omega握着她掌指说。   “你说你……等我的答复的。”Alpha扭开脸。   “是啊,我现在还在等着呢。”凡妮莎眯眼微笑,掐着她的手讨好似的轻轻软软地按了按。   柯丽尔猝然站起身。   Omega抬头去找她的眼睛,反应不及就被这人捧着脸吻下来。冷冽的信息素味道带了侵略性,不给她休憩的空间,逼得人一同沉溺,喘.息声湮在交织的肢体和气息里。   “到底也是戴娅给惯的,”Omega细嫩指尖攀着柯丽尔的肩膀用了力,“说出来又不会死。”   “她惯的?”柯丽尔反问她。   Omega正想点头,副官突兀地松开她,坐直清了清喉咙,严肃道,   “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做,但我知道你对我好……”   “……如果你正好也不急着离开,就算只有几天,能不能陪陪我?”   凡妮莎像突然掉线了似的没有反应。柯丽尔蹙起眉,下意识地开始道歉,“是我冒失了,对不起……”   “傻子。”Omega低声骂。   柯丽尔这才听出来,凡妮莎在哭。向来雷厉风行的副官在这一刻全然不知所措,任凡妮莎扑进她怀里,抽抽噎噎地蹭了她一衬衫眼泪。   “你……”她迟疑着搂住Omega。   “没事,我答应你了。你去找戴娅说清楚吧,嗯?你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走个鬼啊,不能把在哭的Omega放在这里不管吧!还是不是个人了?!   副官暴躁地想。   “前几天不是都走的很顺溜。”   “那不一样……”   Omega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雾气迷蒙的眸子瞟过来,娇软道,“我没事,你先走啦。”   于是副官投降了。   柯丽尔进到舰长阁下的房间里的时候,Omega一如往常,正给自己倒一杯龙舌兰酒。   她走到吧台前坐下,踩着吧台椅有些不安地左右转动。   “难得清闲几天,有什么想喝的?”戴娅扶住长桌边缘,缓声问道。   “水就可以了。”   平常副官往往会说要和她一样的酒。Omega愣了愣,还是给她倒了杯水,球状冰块和玻璃杯壁碰撞得叮当作响,“虽然是假期,但想必你也理解,保密层大抵过不安稳。”   和诺瓦德的事情还没有一个解决方案,戴娅已经安全回到主舰的消息也不能走漏出去,要怎么抢先诺瓦德一手需要从长计议。   “您放心,这是我们的责任,为了您没有安稳和不安稳的说法。”副官应承,“再说我也没有计划……”   戴娅轻飘飘的看她一眼,“不要陪凡妮莎吗?”   “……”   Omega背对着吧台倚到她身边来,手肘撑在玻璃台面上,松松垮垮地拎着酒杯,没有说话,眸子里的质疑和迷惑却显而易见。   柯丽尔苦笑,“她都告诉您了?”   “嗯。”“也是,您二位是这么好的朋友……”   “不好吗?我挺为你高兴的。”戴娅放下酒杯,“柯丽尔,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她的副官略显尴尬地抿抿唇,了然道,“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她说完这句话,两秒的静默之后,Omega清脆且愉悦的笑声突然溢满了整个空间――戴娅笑弯了腰。   也许是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柯丽尔好久没看见过她这样笑了。不明不白的,副官嘴角也挂了浅浅一抹笑。   “那也不用。”半晌,Omega恢复过来,“该记得的就记着吧,可你该做回你自己了。”   柯丽尔怔住。她挺得板正的背脊渐渐放松地垂落下去,食指和拇指按着额角搓了搓,笑出声来。   戴娅站在她身边张开双臂,她接受了舰长阁下的拥抱。   “谢谢你……戴娅。”   充斥着玫瑰香气的Omega回答,“我才要谢谢你。”   谢谢你曾经陪我跨过的万千星系。   今后虽然还在一起走,却也许再也不会相逢。   我希望你知道。   “……我知道。” Alpha轻声道。   Omega又把她拥紧,手在她肩上拍了拍。   安慰似的,又像鼓励。   柯丽尔揉了揉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在倒时差呢,昏昏沉沉日夜颠倒的。 92、开局   7012年标志着星际战乱时代的开端。   四国国内和国际的政治天平失衡已久, 无形间的互相牵制将几乎所有人都卷进了这场漩涡。南方联盟的内部矛盾是点燃一整个火.药库的一点火星,炸响了这场史无前例的战争,而最终席卷全星际, 演化成一场疯狂的角逐。   战士负伤战死、难民流离失所、军火贩子赚的盆满钵满、权利交替像吃顿饭那样简单,是这个时代的最佳写照。   7012年初,艾洛威特舰队列举诺瓦德舰队犯下的一系列过失与阴谋。诺瓦德舰队拒不承认任何内容, 两者随后产生了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南方联盟内战就此爆发。   同年二月,维洛列特以追究皇女失踪幕后凶手的理由问责瑞德普尔。瑞德普尔国内两党因此产生分歧, 保守党的星际部队突袭占领了维洛列特西侧半途中的两个星域,翡翠军区因此伤亡惨重。两国间的战争也宣告开始。   至此为止, 只有格林威尔试图置身事外。   战区的公共秩序陷入混乱,星际通路也基本锁死。大批西域民众试图向东逃亡,带来数不清的治安问题。   因着这次突袭,翡翠军区的将领也进行了大规模的升调撤换。远西军区一直以来都是元老院保守派们的忠实拥趸。洛伦仗着元老院在议会式微这样做,压迫保守派的心思昭然若揭。维洛列特国内的形式也拜此所赐愈加锐化――大长老们甚至已经不再试图维持表面上的和平。议会中常常是针尖对麦芒, 吵得不可开交。   有心人都已经站好了位置,等着压垮骆驼――或者逼得狗跳墙――的那最后一根稻草。   不过, 紫罗兰堡的纷纷扰扰, 在远西日夜不得消停的战火硝烟里, 仿佛也不那么重要了。   *   7012年6月,纳帕星系。   纳帕曾经是维洛列特最好的红酒产地,此刻破落得像恒星消亡的偏远星系。未成熟的葡萄带青结穗挂在藤上, 葡萄园却再无人打理。瑞德普尔早期的随机轰炸在这片土壤上留下了无法缝合的伤口, 坍塌崩毁的建筑和飞散的尘灰随处可见,机甲践踏的痕迹更非常显眼。   现在,这颗星球还作为翡翠军区驻军的前端营地,在饱受疮痍的星系里屹立着。   营地规模不大, 为了方便舰艇起降和补给物资,在既有的城镇港口边补建了军用港口;军方也临时征用了城中的建筑供驻军使用来减少舰艇消耗。   “乔纳森,今天要干什么去?这么急匆匆的!”   生得高壮的Alpha匆忙穿过集运码头间的不同建筑,闻言都无暇回头,只道,“上将有直属任务给我,十分钟之内要赶过去。”   “真的啊?”那边的人跑步追上他,“直属任务?”   “还能有假,”乔纳森侧头看了看终端显示的时间,兴奋道,“能和上将说上话了!”   他身侧的人狠狠拍了拍他肩膀,调侃道,“行啊,中尉,可太难得了。”   虽然是前端营地,但纳帕星作为整个星系曾经最繁华的行星之一,基础设施建设比其他行星都要齐全,这个营地也就同时作为战时的指挥中心存在。营地里高阶将领非常多,以至于作为中尉的乔纳森都难以有机会见到总指挥一面。   这位雷霆手段的年轻上将从紫罗兰堡调任过来已经将近半年。撇开她显赫的家世地位不说,她甫一上任便做了许多大动作,给了他们这些中层将领更多的提升机会。   乔纳森不懂紫罗兰堡政治中心权利争夺的那些纷纷扰扰。对他来说,只要给他更多机会的上级就是好上级――更别提他如今竟然能够和总指挥共事。   Alpha惯常沉默而不善言表,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只越走越快。   到主指挥楼门口,他的同伴不能够进入加密区域。事实上,在今天他收到授权之前,除了例行的军事会议,他也少能进入这栋大楼。   “加油,给上将留个好印象。”Beta同他道别。   “那当然。”   主指挥楼在用作指挥之前曾经是科技公司的研究大楼――内部虽然不奢华,胜在整齐干净,也很符合军人的审美。乔纳森走进穿梭梯,在指示面板上选择顶层,不安地左右换重心站立,把已经理得清清楚楚的衣领整了又整。   穿梭梯大门滑开,他绷紧了身体,深吸一口气往前走。   顶层原来只有一间办公室。走廊两端堆着各式各样的设备与图纸资料,仍旧非常宽敞,尽头是扇质地结实的电子门。他站在门口犹豫几秒,鼓起勇气按了通知铃。   门几乎立时就被打开了。金发碧眼的年轻Omega探头出来,“乔纳森・贝尔是吗?就差你了,快进来。”   “是,对不起,我一收到通知就过来了,还是花了一些时间……”   Omega看他一副窘迫的样子,安慰似的笑笑,“不必在意,我们都知道你是临时调任过来的。”   “谢谢您!”乔纳森松了口气,“冒犯了,您是……”   “我是上将的副官。”   “弗伊格特阁下!我竟然没有认出您……”   “先进来吧,”Omega摇摇头示意没关系,“一会儿可以再寒暄。”   于是Alpha带着敬意和紧张第一次踏进总指挥室的大门。原先办公室里的设施被堆到房间一角,新架设的各式设备瓮声运转,蓝莹莹的电子投影层层叠叠充斥着整个空间。房间中央是一张大型会议桌,右侧下首给他留了个位置。乔纳森一边往那里走,一边环视两侧的军官们,最后难以控制地把视线聚焦在上首中央坐得笔挺的上将身上。   她过于年轻了,或许比自己还小。制服熨烫得直板,头发整整齐齐地收在军帽里,白色手套包裹的指尖拈着支钢笔,正一行行看过文件,时不时批注些什么。他入座之后,那位副官也走回她原来的位置坐下,可所有人还是沉默而严肃,静静等上首的人做完手头的事情。   不多时,她的目光游弋到文件最后一行,旋上笔尖抬头。乔纳森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竟然一直盯着她看,而这股视线明显被Alpha注意到了――   所以当她抬头的时候,便不偏不倚对上了乔纳森。   乔纳森听说过皇族人的眼睛是怎样慑人地美。眼前这双眸子印证了这一点。瑰丽的紫色亮得像无云夜空中闪耀的北极星、皇冠中宝石围绕点缀的那颗紫钻,让人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   可他不敢。因为尽管那双眼睛非常漂亮,上将本人却冷得像柄冰雪里出鞘的剑,将他死死地冻在原地。乔纳森知道他的上级肯定没有盯着他看、故意给他施压的意思,这可能只是对于自己注目的随意反馈,可就这么简单一瞥,带来的威慑已经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还是那句老话,任何一个军区都不是紫罗兰堡。大多数在远边训练的军人只知道比谁的拳头硬。而他现在见识到的――就是帝国最顶端的S级Alpha的实力。   他勉力偏开头,那股寒意却在一瞬间收回去了。刀刃回了鞘,寒冬倒转回炎夏,她冲乔纳森勾出个浅淡又礼貌的微笑来,“贝尔中尉?”   乔纳森下意识地站起来,脚跟一合行了个军礼,椅子被顶着刮擦地面刺耳地响,“到!”   所有人又静默了两秒,接着臌胀着脸憋笑移开视线。就连上将本人都轻轻笑了几声,抬手招呼他坐下。Alpha涨红了脸,讪讪坐好,听见她说,“你也不要太拘谨了。我能破格让你进入这件房间,就代表你的能力与我的期望相配。在这间房间里,你大可以将我们当做平级。”   所有人笑过后,室内的气氛放松不少。乔纳森暗自松了口气。   “好了。先说调换委任的事情。乔纳森,我们给你的简讯里并没有提到,但因为沃克上校受伤需要长时间休息,指挥部需要一名新的补充人员――你是他指定的人选。”   “在他恢复回到前线之前,你将会加入我们指挥中心的讨论里。这诚然会是个挑战,但我们都对你有信心。”   直属上级受伤的事情,乔纳森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可他没想到馅饼会这么明明白白地掉到他头上来。尽管这只是临时委任,和在座的将校讨论的机会简直是千古一时,且对他的未来大有裨益。乔纳森抿唇点头,“我明白的,我会做到最好。”   “很好。”上将又朝他鼓励地笑笑,这回完全收敛了冷厉的锋芒,温暖又和煦,“可能没有必要,但以防万一,大家还是重新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乔纳森猜过去,在场加上他最多就只有一两个新人。上将大抵是为了不让他们在讨论里难堪才这样浪费时间。这么一想,Alpha顿时非常感动。   “……就从我开始好了。”上首的Alpha清了清喉咙,放松地向后靠,眼神扫过在座的每个人,“我是赫尔因希・舒尔茨・维洛列特,上将。今年二月从帝星亲卫舰队调任到翡翠军区。能够与各位共事是我的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嗯…… 93、通讯   讨论完一应事务出来, 天色已经微微发暗。赫尔因希揉揉太阳穴,看了看终端确认时间,径直往自己居住的房间走。一路遇见的不少人同她打招呼, 她嘴上没忘记回应,脚步却越来越快。   维洛列特军征用的是城里较好的一家酒店――拜纳帕星发达的酿酒业所赐,旅游业也随之兴盛。战争开始之后纳帕星随时面临各式轰炸和敌军入侵的危险, 第三产业的占额急剧缩减,酒店空空如也, 以至于管理集团听说军方想要征用酒店并给出一笔相对合理的补偿,反而感激地接受了。   她刷身份证件打开偏高楼层的套房, 刚进入房间,智脑的声音已经响起,“殿下,阁下已经打来三次通讯了。她说您再不接她就要去训练了。”   “你不会和她聊聊?”赫尔因希扯开军服外套顶端的纽扣,“现在打过去, 投影通讯。”   “好……我也想,可我觉得您已经絮絮叨叨的把所有我能想到的话题都说完了。”智脑嘟嘟囔囔地回答。   赫尔因希挑了挑眉, 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帕尔默, 你这是在嫌我话太多?”   “没有,当然没有!”智脑及时止损。   “有也没关系,”接通通讯的等待像是没有尽头, Alpha侧身从冰柜里捞出一瓶气泡水, “我还能怎么样,那是戴娅啊。”   “那是我你怎么样?” Omega温柔含笑的声音突然透过扬声器响彻房间。   赫尔因希抬眼看立体投影的地方,Omega穿着短背心,露出曲线姣好的小腹, 紧身裤包裹着长腿,手上握着把长刀,正偏头看过来。   她说是去训练,就是去训练了。但昆尼希尔格阁下不是特别紧急的时候,向来不会挂断赫尔因希的通讯请求。南方联盟的夏天更加炎热,就算是在温度适宜的室内训练场里,Omega还是因为大量运动而气喘,蒸腾着热意,像颗太阳一样散发辉光。   赫尔因希咽了咽口水。   “没,我在教育帕尔默你有多重要,”Alpha放松地往后靠,视线从她身体上一寸寸扫过去。   Omega大大方方地让她看,把刀稳稳放下,浅笑道:“眼睛都看直了。”   赫尔因希抬手又解了两颗扣子,她摘掉军帽,顺便捋乱了自己理得齐整的短发――她回国之后修剪了一次,现在又长了些许,但还是不用扎起的方便长度。   “嗯……”赫尔因希撑着下巴,懒懒坐着,也不否认,“你继续,我看着。”   戴娅弯身拿起水杯,“我的大忙人殿下,你今天倒闲。”   “闲就不会你打三次都没接上我的频道了。明明是说好的时间,抱歉。”Alpha根本没多想,同她道歉,“倒是你,英格丽德那边处理好了么?”   Omega正在仰头喝水,无暇回答Alpha的问题。刚从高强度训练里歇了口气,她全身仍是蓄势待发的状态,像只匍匐下身子锁定猎物的矫健雪豹,单从身形就能看出柔韧迅捷又优美的捕食姿态。   正巧赫尔因希喜欢做她的猎物。   投影就那么大点地方,赫尔因希不知道舰长阁下身周有没有人,但她弯唇,玩味地笑,低声道:“炫耀。”   “哪有,这里就我一个人,除了威廉只有你和帕尔默看得到了,”Omega直起身,“小殿下以为我在和你炫耀?您好歹也是S级,不至于吧?”   这是惯于挑衅戏弄且毫不负责的舰长阁下。分开这段时间,戴娅好像又渐渐回到了最开始毫无忌惮地怼赫尔因希的样子。   但是赫尔因希知道其中原因,并且乐见其成――天知道她有多想那时候的舰长阁下。要不是隔着投影,她现在就想让戴娅好好戏弄她,然后再好好报复回来。   不过经年累月没办法动手动嘴或者动腰的时候,赫尔因希也是有办法的。   “至于啊,怎么不至于……”小殿下起身踱步到她面前,确保自己还在投影机器的成像范围里,才笑吟吟地贴上去,“你越炫耀,我越嫉妒,你也不是没见过我嫉妒……”   一瞬间无数帧画面定格电影一样在她脑袋里闪过去。戴娅握拳咳嗽,往后退了一步,“说正事。”   赫尔因希乖乖抱臂站好。   “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小规模冲突无法避免,但这仗赢得漂亮,诺瓦德那边也损失不清,我们大抵能稍微放松一段时间。你呢?”   就像戴娅说的那样,南方联盟的内战虽然大大小小地牵扯到了数不清的舰队,演化到现在却更像是两大巨头阵营的对立。艾洛威特和诺瓦德的中小型舰艇以及各自依附它们的其他舰队冲突不断,两艘主舰和其他大型舰艇却鲜少现身――考虑到操控主舰的机会成本以及各种消耗,两位舰长都不得不谨慎行事。   诺瓦德主舰出现在不能跃迁的英格丽德星系,对于彼时正离报告位置不远的戴娅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Omega当然也没放过。   艾洛威特停泊在较远的星系来不及调用,Omega用一个中队的中型舰艇做诱饵引君入瓮,靠着小舰艇和机甲的机动性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中小型舰艇的伤害能力毕竟比不上主舰这种庞然大物;但他们有的放矢,中度的能源仓损毁维修难度较大,再加上带着能源不足的主舰逃离陨石带本身的难度,也足够诺瓦德喝一壶的了。因着这次伏击,戴娅忙了十几天没同她通讯。   Alpha当然为此感到开心,但Omega的反问一下让她又消沉下去。她抿唇,闷声道:“我这边还是我跟你提起过的问题,那几个老头子,简直就是食古不化的混账。”   “但我知道洛伦已经帮我做了很多了。剩下这几颗瘤我得自己剔掉,”戴娅重新端起长刀,端详着锋锐刃口,听见耳侧的Alpha同她解释,“我还是气不过。有他们在,难怪翡翠军区当初连第一波突袭都挺不过去。”   谁都知道突袭战爆发之后及时反馈上级做出部署调整的重要性。但翡翠军区的报告程序繁文缛节极多,吃固定军饷的军官们处理效率也低,这封标着加急的邮件居然也花了一个多星期才到翡翠军区的总指挥中心――那时候瑞德普尔已经占领了两个星域。   也不是说这些军官完全没有能力,但这群人对所有没有必要的流程都生搬硬套且不懂变通的样子着实让赫尔因希生气。   “总比都是酒囊饭袋要好,”Omega稍想了想,给她客观意见,“政治立场的不同不能够全盘否定他们对军区做出的贡献;总归你把他们踢出局还要找机会,现在把他们放在位置上尽其所用地榨干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Omega这么一开解,明知道烦恼不会消失,赫尔因希还是松了口气,“你说得对。……也没什么别的方法了。”   戴娅隔空过来摸她的头发,透明投影在穿过Alpha身体之前微微暂停,才虚虚抚在她头顶。   她们说给彼此听的这些,从保密机制上来说都是最高机密。可两人也没写保证书之类的,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倾诉给对方听了。戴娅抽回手,赫尔因希笑笑,“不打扰你了,我去看资料。”   戴娅训练的时候要专心,赫尔因希便听话地没有出声。翻页间隙的时候她偶尔抬头,就会看见舰长阁下凝神挥刀的样子,微微有些恍惚。   尽管投影技术能让人轻而易举地面对面交流,可毕竟真是太久没见了。   她都打了六针抑制剂了。   戴娅合眸收刀的时候,赫尔因希问:“对了,特瑞沙号回收到主舰了么?”   “嗯,上个月偏早的时候已经派人去‘取’回来了,”Omega拿毛巾拭掉额头上的汗珠,“顺便搞定那两座轨道炮――诺瓦德花了那么大手笔想让我们死在那,估计这也气得他够呛。”   “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他才出现在英格丽德的。不然还能怎么样,找瑞德普尔或者格林威尔合作?”   “不大像。”戴娅听她提起来,也开始顺着这条线思考,指尖握着刀柄点了点,才开口,“不,不会。格林威尔从现在看来是想独善其身好坐收渔翁之利的类型,各项指标也没有异常……”   “况且如果他是去会谈的,不该如此大张旗鼓。”赫尔因希点头,替她补充完,“戴娅姐姐可真厉害,一石二鸟。”   “我知道,”戴娅垂眸看她,揶揄地勾唇,“姐姐不仅厉害,还让你嫉妒,嗯?”   半年下来舰长阁下大抵也听习惯了赫尔因希动不动软着嗓子叫她姐姐。Alpha闻言一愣,接着瘫倒在沙发靠背上,爽朗地笑出声,“是,是,阁下您是全星际最厉害的人,我不接受任何反驳。”   和戴娅说话的时候,她总是能如此轻易的放松下来。大抵只有身在前线的军官自己知道这样的感觉有多么可贵。她希望戴娅同她说话的时候也一样。毕竟认真考量,两人虽然是指挥官,却也同普通士兵一起在前线战斗,受伤的概率也并不小。   ――能多见一次是一次吧。赫尔因希抹抹眼角,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19-12-22 21:33:34~2019-12-25 12:3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泱泱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4、从前   睁开眼是许久未见的好天气。不像远东边境那样干燥酷热, 和煦微风里甚至带着花香。   于是赫尔因希开始意识到自己在做梦。这种情况从她回国之后就经常发生,不同时间不同情况,有的时候是她有的时候是戴娅, 过去的事情在她梦境里轮番上演。时光倒转,她回到了自己分化前的稚嫩身体里,正从床上迷迷糊糊地试图坐起来。   她还记得有事要干――相对繁琐的课业还尚未进入她的生活, 比起忙得不可开交的洛伦和菲奥娜,她的日常就是围着一个人打转。   侍从给她搭配好今日要穿的衣服便退下, 小赫尔一个人洗漱、穿戴齐整,来到走廊尽头的门前, 伸手轻轻扣了两声。   “起了啊?”Omega含笑开门,“殿下今天竟然没有赖床。”   “琳娜姐姐。”赫尔因希扑到她怀里去,“好不容易今天父皇要给你上课嘛,我……我也想学啊。”   她还没改口叫Omega戴娅,那该是相对久之前的事情了。在年幼的自己身体里的赫尔因希想道。   Omega今天穿得非常正式――尽管脸庞仍旧稚嫩, 身量也不足她高,赫尔因希也能够从她削薄的唇线和鼻梁依稀看出舰长阁下长大之后的模样。自然而然的移情心理让她对Omega越看越喜欢, Alpha无声扯出一抹笑来。   简单用过早餐, 两人来到机库后的练习场地。戴娅一直牵着她的手, 她则像小尾巴一样跟着Omega。小时候的自己太过可爱,赫尔因希控制不住地脸有些烧。   皇帝陛下已经站在那里了。   洛伦虽然和菲奥娜相知很久,却迟迟没为自己的皇后加冕。尽管星际人平均寿命较长, 高品阶的人健康状况也相对更好, 和同龄人比菲奥娜也算是迟生下赫尔因希的。小殿下记忆里的洛伦一直都是坚毅风趣却不乏时光磋磨痕迹的模样。此时的洛伦看过去明显更加年轻――甚至两鬓都还没开始斑白。   就这么走神了一瞬,小赫尔已经在椅子上乖乖坐好观看两人训练了。   洛伦正单膝蹲下,端着把长刀同戴娅说话。幼时的自己显然只感到新奇和兴奋,可赫尔因希注意到了――那把长刀样式稍短, 却同戴娅自己使用的并无二样。这回她也清楚地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琳娜,你央着我教你,我答应了,我知道你很开心。可是练习不能着急,我们开始前,你要明白一件事――你为什么而战斗。”   “这世上我们为不同的目标活着。小到拥有一个稳固温馨的家庭,大到统治一个繁盛兴旺的国家。对于我和菲奥娜来说,是给你和赫尔一个好的成长环境;对于边境生死间战斗的军人来说,是给我们一个长治久安的社会――在拿起刀之前,你要想清楚。”   “诚然它可能会变,大或小也无贵贱,但你必须坚定不移的相信你要做的事情,才能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非常洛伦风格的发言。赫尔因希点头。   “您说过的,我知道。我已经想好了。”Omega抬眸看他。   赫尔因希屏息,听见Omega一字一句的说,“我想报仇。”   十六七岁的孩子声音甜美清脆,说出来的话却像毒液一样落在地上兹声作响。赫尔因希一窒,戴娅还没停下,“伤害过我和我母亲的人,我要他们像我一样无家可归,我要他们失去所有的亲人朋友,我要他们狠狠地摔倒在我面前,磕着头向我乞求,却再也爬不起来。”   “我知道我是个Omega,我是个废物,这些都是痴人说梦。可陛下,如果Omega都没有做梦的能力的话,星辰为什么要给予人类三种不同的性别呢?”   “如果我能拿起剑,我总有一天能用它刺透敌人的胸膛。不管花多久、多少精力、冒多少风险,只要我还没死,我就一定要做到最后。”   小赫尔听得似懂非懂。赫尔因希却连心都凉了。自己的身体没有动,她徒劳探出去看洛伦的反应,却只在小赫尔抬头的时候瞥见中年Alpha无奈又悲伤的微笑。   洛伦伸手按着Omega的肩膀,认真道,“首先,谁说Omega是废物的?”   “维洛列特五千多年的历史里,Omega中诞生过伟大的科学家、军人、艺术家和领导者。有些人被历史遗忘了、被恶意掩埋了,不代表他们不存在过。星辰赐给我们平等的智慧和天赋,是人自己拉大了这种差距。”   “而且,谁说你没有亲人朋友、没有家的?这里不是你的家吗?我们不算是你的亲人吗?”   Omega迟迟没有回声。洛伦叹了口气,把她拥进怀中,瞥了小赫尔一眼。于是小皇女懵懵懂懂地跳下椅子过去,加入到两人的拥抱里。   *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训练单调无味,小赫尔看了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她正在需要充足睡眠的时候,洛伦见怪不怪,让亲卫把她送回自己的住处。下午他离开处理自己的事务,赫尔因希则跟着菲奥娜,几人直到晚上才在餐厅再次见面。   按规矩,得一家人都到齐了才能吃饭,可戴娅一直都没出现。   菲奥娜有些着急了。Omega毕竟才从重伤、奔逃和一系列手术中恢复过来。赫尔因希看着菲奥娜急急唤人去找她,能够理解母亲如此担忧的心情。   “不用,我知道她在哪。”洛伦皱眉,止住她。   高大的Alpha站起身,在Omega肩头抚了抚,“别担心,我去带她回来。”   然后他转身,向小赫尔和蔼地笑,轻声道,“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她睡饱了,又一次精神充沛,当然要跟着去。   小时候的自己不知道,赫尔因希却能明明白白地猜出来,戴娅肯定还留在训练场。滑门无声打开,她正想迈步进去,却被洛伦攥住手。   她安静站好。   炽白色灯光照得房间惨白,也反射着刀刃寒光。Omega凝神举刀再旋身下劈,身体动作间有细碎的汗珠落在地板上。   ……那是让戴娅在战场上一往无前的招式的原身。可此时她的身体都没恢复健全,就这样基础且简单的动作也总有不标准的地方;因为长时间训练而透支的体力让她甚至连稳稳地维持好重心都很难。   Omega又气又急地试图重复动作,这次直接跪倒在地上。她颓然松手,刀落地清脆地一声响,然后她匍匐下去,额顶点着地。头发从她肩侧滑下来,后颈狰狞的疤痕暴露在视野里,她瘦弱的肩膀颤抖着,离了水将死的鱼一样抽搐,还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赫尔因希分明听见了Omega不甘又无力的呜咽。   她从没看见成年的戴娅那样失态的样子。不管情况如何难以控制,舰长阁下惯常的泰然总能给人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打磨前的璞玉还没收尽锋芒藏起感受,那样让她心疼。   赫尔因希真想过去抱抱她。   她这么想的同时,小赫尔用力地扯了扯洛伦的衣袖。洛伦松开她,她克制着自己缓步走过去,蹲下来摸摸Omega柔顺亮丽的黑色长发。   “琳娜姐姐为什么在哭?”   赫尔因希听见自己问。   戴娅确实没在哭。Omega抬起头,脸色苍白,下唇被她自己咬出了血迹。她咧出一个不成形的笑,“没有,我就是太累了。”   小赫尔眨眨眼睛,伸手过去握住刀柄,试着把长刀举起来。   试了两三回,刀实在是太沉,她鼓着脸放弃了,“你好厉害,握得动它。”   “……等我能举刀了,你教我好不好?我也想和你一样棒。”   “你让陛下教你不就好了?”   话语间Omega意识到洛伦也在后面站着,有些尴尬地坐起来,想把刀收进鞘里。   小赫尔凑到她耳边,撒娇道:“他好严格哦,你教我嘛。”   “好了,到时候再说。”洛伦似笑非笑地出现在两人身后。小皇女被她吓了一跳,攀着Omega的手臂把脸藏进她怀里。   戴娅在她鼻子上好笑地刮了刮,才向洛伦问好。三个人踏着夜色穿过宫殿里深长的走廊,那端菲奥娜含笑打开门。   赫尔因希被帕尔默吵醒。   她愣了两秒,神智才缓慢地回笼。可小殿下一点也不想下床,她举起手刮刮自己的鼻子,毫无形象地转身缩回去阖上眼。   “殿下,起床了,还有训练啊。”   “殿下,殿下,别做梦了!”   赫尔因希抬手静音,揉着脑袋坐起来。   小殿下打开终端又一次确认时间。戴娅现在人还在英格丽德,时间算过去,应当是她休息的时候了。   赫尔因希犹豫着要不要按下通讯键。她不想吵醒舰长阁下,可……   她捂着眼睛笑起来。   算了,之后也能说,就先不打扰疲累的Omega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没几天就能见面了。因为我又申榜了。嗯。 95、通讯II   赫尔因希起身洗漱、用早餐、去机库清理好自己的机甲、训练, 做一些例行工作,再放松下来的时候已临近中午。她回到房间开了罐气泡水,对着窗外乱中有序的临时军营景象发愣。   她心里突然哽得慌。   幼年的戴娅会说出那样的话, 好像理所应当,却也让她不寒而栗。   艾洛威特的名头那么大,在南方联盟的位阶爬升那么快, 其他因素固然不可少,但戴娅闻名的狠戾性格绝对也是原因之一。赫尔因希也清楚地记得Omega提到过――她身上的每道伤疤都是复仇的证明。   虽然不至于睚眦必报, 但她的爱人向来对敌人记得一清二楚。得罪过她的舰队,就再也别想在她手上获得好处。她的敌人不然就选择成为她的盟友、不然就被她消灭, 为数不多的墙头草只躲得远远的,祈祷他们在必须做出决断之前不会与她扯上关系。   赫尔因希体会过那种一雪前耻的快感:在她杀掉少将的时候。但她并不享受随之而来的失控――心里扭曲又残忍地咆哮像偏出轨道的火车。如果不是Omega的抚慰,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会疯掉。   而反过来想,怀着这样的心绪面对每个敌人的话,那样的舰长阁下, 是已经对此漠然,还是根本没有遇到值得她失控的目标?   ……如果自己有一天变成了她的敌人呢?   赫尔因希捏紧了杯沿, 沉默地否定自己毫无根据的臆想。   铝制罐体微微变了形, 刺耳地一声响。   *   今天戴娅也不大忙。事实上, 伏击战过后,艾洛威特在战事上取得了明显优势。靠她一派的舰队们趁势打劫,主舰本舰则进入了以不变应万变的等待姿态。   ……更正, 不是不大忙, 舰长阁下当真闲的很。   赫尔因希第三次从一整打材料里抬头看投影那边的Omega。   通讯开始的时候她们都在批阅文件。这是两人都在忙事情的时候常做的,赫尔因希偶尔遇到不大严重的问题还能问问Omega,对此毫无意见。   她第一次抬头的时候,戴娅正在座位上好整以暇地坐得安静――如果说哪里奇怪的话, 舰长阁下穿着浴袍,发梢好像还带着湿润的水汽。   不过戴娅离开英格丽德星系之后,几乎每天都处在不同的星域。赫尔因希也没那个闲心去算时差,只麻烦帕尔默和威廉沟通清楚两人通讯的时间。如果戴娅那边也是晚上,忙碌的一天回来洗澡放松之后顺带处理一些工作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可第二次抬头的时候,这人不知道怎么得就倚在她书桌边了。投影呈现的是她那边的地理环境,Omega大概调整了镜头位置,自己也正靠在房间的桌子上。见她看过来,戴娅扬唇,伸手懒懒地一点点扯松了浴袍。   她动作轻缓、随意,像是布料束缚住了她,而她只想离开这幅躯壳一样。   赫尔因希才意识到不对。半年以来戴娅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做这种事。她抿抿唇,把视线集中回手上的行动报告,撑着下巴试图隔离视线,不去在意风姿妖娆的Omega。   Omega侧身坐上桌面,又往她这边挪挪。   “帕尔默,断掉我这边的摄像。”赫尔因希轻声说。   桌上的指示灯闪了两闪,进入待机状态。   Omega眯着眼笑得欢快。   现在,赫尔因希第三次抬眼。舰长阁下绝对是故意的,因为解掉衣带,浴袍分开,她的视线正撞进柔美蜿蜒的起伏里。初雪般的软腻陷在她撑身挺起的优美姿势,诱人的红色将现未现,像草莓蛋糕顶端娇艳欲滴的两颗鲜果。   赫尔因希坐在椅子上比她低,这位Omega底下什么都没穿,她抬眼看上去,吸了口气,闭上眼半晌才重新睁开,在椅背上靠好。   她刚想开口,戴娅食指牢牢按在自己唇间,比出姿势让她噤声。赫尔因希耸耸肩答应。   她还能怎么样,坏了舰长阁下的好心情不成。   舰长阁下又挪过来一点儿,虚幻投影正正压在她面前的那份行动报告上。   然后她分开她圆润光滑的膝头。   赫尔因希深长地叹了口气,连好好把笔放回桌面的余裕都没有。她摔了那支昂贵的钢笔,站起来,手从她腿穿过去,撑在桌上,深紫眼眸暗沉沉地盯着她,嘟嘟哝哝地骂,“操。”   明明是骂人,小殿下满脸憋气又发泄不出来、说脏话都有几万斤形象包袱的样子让戴娅非常受用。   Omega笑着回她,“我倒是没问题,你操不到啊。”   钢笔摔在地毯上,墨水又把同样昂贵的羊毛地毯染黑了一片。   “小殿下,这么不冷静自持可不行,你算算你最近摔了多少支钢笔?”   赫尔因希翻了个白眼,后退一步跪下去捡,“你赔给我。”   “又不是我摔的,不赔。” Omega抵赖似的。   “没关系,你可以用你的东西还。”赫尔因希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我记得你的衣服也贵得很。到时候让我撕回来就好了。”   戴娅发出了带着疑问的哼声。   赫尔因希上下扫了她一眼,“你总不能天天不穿。”   戴娅:“……”   “你昨天不是告诉我都做完了,哪儿又冒出这么多行动报告。”舰长阁下默默拢回敞开的浴袍,系好,往下瞥了眼,“何况我是在帮你放松,恩将仇报。”   刚洗完澡,Omega的声音软糯糯的,如果不是赫尔因希知道,甚至会以为她在故意撒娇。   “你要想帮我放松,可以现在、马上、立刻、跃迁到我房间里来。”   赫尔因希热得很。她扯松了领口脱掉外套挂好,然后从保险柜深处拿了一支针剂出来,继续说,“到我房间里来,我锁上门,我们这三天都不用走了。”   她说是这么说,却知道不可能,熟练地坐下,消毒,把针剂推进手臂,“又提前了。”   “你比较辛苦,”戴娅沉默地看她注射抑制剂,“等这里告一段落吧,我去找你。”   “好,”戴娅肯定是没空的,赫尔因希只轻笑道,“说不定我这里先解决了呢?论规模来讲,我这边反而没那么棘手。我去你那里也是一样的。”   “说到这个,”她把针剂丢进回收机器人,“在主舰上,你给我打的那针里头到底放了什么?”   怎么现在开始算旧账了。   “什么放了什么。”舰长阁下装傻。   赫尔因希挑眉,“阁下,我还以为您该对我付责任。”   “低剂量的镇定剂而已。我不想让你跟着,也不想伤到你,”戴娅咬唇,小声道,“我是该向你道歉。”   “你肯说出来,对我来说就足够,那时候时机如此,更没有必要向我道歉,”Alpha牵不到她的手,只温润地注视着她,“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戴娅,我已经在努力追着你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话题突然转变,戴娅有点不知所措的偏开脸,赫尔因希轻笑出声,“嗯?”   “我知道的,你很乖,” Omega勉强勾起嘴角,“我先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于是两个人道过晚安,戴娅挂断了通讯。   靡.靡又香.艳的暖夜归于Alpha一声低叹和Omega杯中冰块的啷响。   *   赫尔因希被刺耳的紧急集合铃唤醒。她下床,来不及揉疲累的眼眶,腿带着身体径直往衣橱那边去,换好轻便的制服配枪,用冰水抹一把脸醒神就往外冲。   当基.地范围内的星域遭到攻击的时候,斥候舰队的舰艇会自动触发紧急集合警报,据智脑处理之后再分批下达集合指令。对于指挥官们来说,任务更加灵活,见面的地点大可自己决定,赫尔因希为了出击方便,往往定在机库集合。   她到的时候当值的军官还没到,Alpha打开终端向智脑了解情况。纳帕星域南翼的一颗中型行星遭到了突袭。赫尔因希读过简短的报告之后蹙眉,点评道:“瑞德普尔倒有种了。”   让驻军殚精竭虑的不是瑞德普尔的军队本身,而是它的战斗方式。用赫尔因希的话来说,就是特别没种。专门挑选防御措施薄弱、守备不足、容易攻坚的行星进攻,打不过就跑。在翡翠军区还未来得及反应的短时间里,整个军区因为军力分配不当损失了大量资源。赫尔因希到任之后联合她带过来的一批亲卫将领改革了补给线与部署,将机动性整体提升,才使战况渐渐稳定下来。   虽然新的体制已经运营成熟,但作为总指挥的Alpha仍旧不敢放轻松。每次纳帕星的警报响起,她还是会同当值的中队到目标地点去看一看――这样的做法也为她赢来了许多中下层军官的支持,赫尔因希乐见其成。   “上将。”那边的少校跑过来,站定了敬礼,“今天是我当值。”   这人是同赫尔因希一起从亲卫舰队转过来的,同她熟悉,也没那么紧张。   “达亚兰沃星稍微有点远,由我来做空间跃迁,”赫尔因希点头,“舰艇和机甲的装载都做好了吗?”   “入夜前已经查验过一次,没有问题,”少校闻言也没客气,“时间紧张,就麻烦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赫尔骂的是某个f开头k结尾的英文单词。   然后舰长阁下回的是,“oh really, I’d love to, but you can't f.u.c.k me”   我可以土拨鼠尖叫一晚上   ――   感谢在2019-12-27 02:03:25~2019-12-30 01:58: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咕咕医学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夕月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6、异状   赫尔因希来做跃迁, 自然是稳且精准的。中队在达亚兰沃附近的行星出现,一行人刚从空间折叠的晕眩感中恢复过来,就被远处迸射的火光吸引了注意力。   中队训练有素地分开, 赫尔因希起身快步往机库走,用精神力初步侦查了一下对方的规模就操纵机甲离开舰艇。   星际和陆上作战,对于机甲使用极为熟练的人来说并无太大的区别, 更何况此刻援军里有个S级的Alpha。机甲加速器全开,喷射尾焰流星一样划过宇宙, 援军便冲杀进了缠斗的两军中。   一旦短兵相接,就是技术与身法的交锋了。   赫尔因希抽剑出鞘, 迎上侧方劈砍过来的敌方机甲。武器剐蹭间迸出一溜儿火花,她顺势矮身,收剑,再从下方横挥过去,流畅地斩开了来不及格挡的敌人。赫尔因希身下亮光一闪, 她反应很快,拽过刚刚余下的半截机甲往下踩, 同时旋身弹开。   追踪弹同她身下的机械残骸相撞, 爆炸声后, 四周都是蓬起的白烟,纷纷扬扬地遮蔽了视线。   有人从她头顶斩过来。她往上格挡,被巨大的冲力压得单膝跪下。赫尔因希深吸口气才用力顶开。刚刚偷袭的人却在分秒间弹开, 不见了踪影。   她睁大了眼, 心里疑窦顿生。   半年多来她在前线几乎隔几天就要参加一场战斗。就算现在她刚刚注射了抑制剂,精神力水平波动较大,也不该陷入这么被动的境地。   赫尔因希凝神,视线从各式漂浮的机械碎片、零件、飞溅的血液、挥动的各式武器和枪口硝烟间一寸寸扫过去。周围嘈杂的环境声渐渐消弭, 精神力铺开,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作响,愈来愈明显。   叮的一声响,像淬火的锐铁被铁匠挥锤敲响的声音,从她正下方来。   或许只有零点几秒的反应时间,赫尔因希侧身避开。锋利的枪尖直直从她方才站立的位置戳刺出来,空间像是被撕开了一条裂缝,接着淡灰色机甲探出半个身子,得手不成,又想要缩回那道缝隙里。   Alpha冷笑一声,挥剑就往下斩。那柄枪的材质脆硬,竟硬生生被她劈开,枪头迸射,扎进附近漂浮的一团废铁里。   她变斩为刺,剑尖生生探进那道缝隙里;可带着精神力压迫的攻击并没有使对方的速度减慢丝毫,它像被放归大海的一尾游鱼,不带一点水花地脱离战场。那道缝隙极快闭合,赫尔因希只好抽回剑。   对方逃的无影无踪,留下小殿下还在大口喘.气。她回望了一下战场局势,右手离开操纵平台,用衣袖简短地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   千钧一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臆想,在那台鬼魅般的机甲离开之后,战场上的瑞德普尔军开始渐渐回撤。驻军士气高昂,赫尔因希下令追击,自己则往前走了几步,蹲身从那具扭曲的机甲尸体里用力拔出半截枪尖。   灰色钢制,初看起来非常不起眼。Alpha眯眼,从操纵版打开检验高光,细细地将那截枪尖从头看到尾。   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敌军退却之后,清点伤亡是例行公事。机甲被回收进大气层内,在达亚兰沃广袤的草原上一片片排开。本地驻军的后勤和医务部队正在全力救治伤员,赫尔因希从机甲里出来,抱着军帽,双脚落到地上的时候竟有些腿软。   艾瑞跑过来不着痕迹地扶住她。   赫尔因希在她手臂上按按以示感谢,站了一会儿才继续行走。   战争发展到现代,就算是小规模战役也都有大量的士兵参与。科技发展并没有使伤亡率下降,反而在某种程度上提高了军人的危险性。远距离战斗也许还能通过逃生舱弹射出机甲;迅雷不及掩耳的近距离战斗中,在机甲废弃之前逃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牺牲之后都还和自己的机甲熔在一起,或者被一起碾成粉尘、炸成碎片,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机甲在则人在,所以身份识别牌大多数时候也只会储存在机甲上――因为大多数时候,属于士兵自己的尸体是无法辨认的。   她不需要靠近草甸,都能闻到肉.体烧焦的气味混着汗和血腥味,还有电子零件和机械焚烧之后的恶心味道一起飘过来。   不过前线的士兵们此时早已习惯了这些。包括赫尔因希。   众人降落修整的地方是丘陵的顶端。此刻赫尔因希下令稍作休整,援军中队便也散开暂时加入驻军编制帮忙统计伤亡。   从坡顶望下去,满目都是整齐摆放的机械残骸和各种临时医疗设施。赫尔因希叹了口气,迈步往下走。艾瑞松开她,亦步亦趋地跟着,也没问她为什么损耗如此之大。   倒是赫尔因希开口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没有用枪的S级吧。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   “枪?您是说……”艾瑞摸摸下巴,打开终端核实,“档案记录的机甲图鉴里没有。您是用剑的,路德维希长老用刀,阁下用长刀,剩下那几位……没有。”   她肯定地摇摇头。   以这个时代的通讯技术,各国之间常见的尖端军事力量几乎没有藏匿的可能。对于S级的人才,各国更是引以为傲,恨不得多炫耀几番。权威一点的数据库都会有相关信息――而S级的机甲和武器打造极其耗时且耗费也大,轻易不会发生变动,因此这些信息可以精确到戴娅的刀有多少厘米长。   “殿下怎么突然……”   赫尔因希压低声音道:“刚刚战场上……有一个S级的人在同我战斗。我的精神力压制不住他,波动情况下甚至还略低一筹。”   副官的惊讶显而易见。赫尔因希捏捏她肩膀绷紧的肌肉让她放松下来,“别表现的这样明显。”   艾瑞点头,抱歉地挠挠后脑,“您还看到了什么细节吗?”   “淡灰色机甲,速度非常快。”赫尔因希幅度轻缓地点头。两个人走进草甸,在各式扭曲的尸体间穿行,鞋底染了泥灰与血渍。   艾瑞沉默地跟着她,直到Alpha停下身,“就是这样的伤口。”   Omega抬头。   两米左右直径的圆形创口穿透了机甲的操控室部位。清理部门已经处理过这具机甲,钢铁包覆之下的人类躯体被安置在黑色塑料保存袋里,拉链上挂了身份识别牌。   男性Alpha,带服役序列号、姓名、军种、DNA序列和其他生物功能信息。   火化之后,这男人剩下的一切,就只有一坛子骨灰和这枚军牌了。听着虽然伤感,却比他完全无法从机甲里分离出来的其他战友好了不知道多少。   赫尔因希单膝下去,慢慢拉开拉链。   先露出来的是男性目眦欲裂的狰狞面孔。血流从他的嘴里喷溅出来,仿佛完全没有预料到死亡。胸口以下的制服已经被完全染红,腹部更开了一个巨大的创口,内脏流出来,在空洞的腹腔里悬坠着。   一击致命。   小殿下叹了口气。她脱掉右手手套攥在左手,白净指尖探下去为他合上双眼,收回来的时候沾染了血迹,拉上拉链时又蹭到了军牌上。她握着军牌把暗红色痕迹细细拭掉,才站起身,戴回手套。   “真是混账。”副官在她身边皱眉道,“恃强凌弱。”   “艾瑞,我比他好不了多少。”赫尔因希深深看她,回她一句。   如果没有同等级的敌人,S级军人在可以侦测的小范围内往往占了压倒性的优势――不管是什么性别,精神力压制让他们和屠.戮机器没什么区别。或许本着骑士精神来说对其他品阶的士兵都不公平,或许自己就是恃强凌弱的混账,但不挥刀的话,又拿什么给己方的死者来交代呢?   赫尔因希想起戴娅流利斩开敌人舰艇的英姿,心里不知为何又是一哽。   她不该在这里悲春伤秋的。   “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但你说的没错,”赫尔因希低头看着脚下不起眼的黑色袋子,“他的亲属尚能拿到他留下的最后一缕灰烬,可瑞德普尔不可能冒着危险来回收所有死伤士兵的尸体……他们的家人除了对着星辰祈祷之外,没有其他能做的事情。”   “您别伤怀……战争本身就如此可悲。”艾瑞沉默半晌,低声道。   *   被相同伤口生生撕裂的机甲多达数十具。赫尔因希一一检视记录,回到纳帕营地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那断掉的枪尖也被她一并带回来。天还未亮全,她急召了信得过的几位副指挥官和参谋。   “从数据上来看,所有伤员里有十八名A级Alpha都被没有挣扎的迹象,十二名A级Alpha有攥住对方武器的反抗动作。”几十张照片在投影屏幕上排开,她属下一位准将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如果您说是S级,证据也能支持您的理论。”   赫尔因希能听见其他军官倒吸凉气的声音。   S级们的动向在战场上都会受到严格监控――毕竟他们就如同军队的杀手锏一样重要。也正因如此,多一名S级的军官,对于战事可能会有颠倒胜负的作用。   “理论上来讲,没有国家会选择对自己的S级隐而不发,”赫尔因希在房间里缓慢踱步,“眼下最有可能的就是瑞德普尔的一位,或者格林威尔的两位S级。格林威尔不会想我们这儿的浑水,我觉得我们还是要从瑞德普尔开始调查最合理。”   “您没有想过南方联盟么?”她右手侧下首的一名中将开口。   “那位不是带病休养,已经没法行走了么?”赫尔因希蹙眉,回道。   “不是那位老阁下。是昆尼希尔格阁下,艾洛威特的总舰长。诚然南方联盟的内战也在白热化中,但我追随您从帝星来,想必您也忘不了我们和南边怎样势同水火。”   他的指挥官、博智多才的皇女殿下结结实实地愣在原地良久,才恍然回答,“你说的没错,但这优先级应当排在瑞德普尔后,格林威尔前,你没意见吧?”   那中将点头坐下。   赫尔因希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另外,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发生的事情,但那台机甲仿佛是撕开了空间在我面前出现了一样。”   “就好像机甲也具有了跃迁能力……如果我一定要找个具象的词语来形容它的话。”   *   制定好初步调查方案之后,会议不多时便结束。赫尔因希揉揉鼻梁,向留下来的艾瑞道:“如果哪国在研究这种技术并且成功,但保密措施做得如此严密以至于没透出一点风声,那我实在是佩服。”   “您要不要问问阁下?或许她知道一些消息。”   方才说话的中将毕竟不知道赫尔因希同戴娅的关系。作为赫尔因希的副将,艾瑞清楚明白她的殿下如何全心全意信赖着那位舰长阁下――艾瑞说出这句建议更像是随口一提,因为她知道赫尔因希肯定会这样做。   赫尔因希没回话。   艾瑞看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收拾好桌上物品。   “……先别说。”   副官歪歪头,疑惑地哼了一声。   “我说先别告诉阁下。”   艾瑞愕然地睁大眼,半晌才道:“好的。”   赫尔因希理也没理她,起身,风风火火地出了会议室。副官在原地瘪嘴,有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的评论让我想起来我还没好好说过世界设定。   最开始写大纲的时候,其实我每个国家都跟写旅游手册一样写了很多。你们感兴趣的话,我可以之后附在作话里,也挺有意思的。不过毕竟是早期设定,可能和文里最后提到的会有少量的出入。   嫌它占篇幅的话就算了。   ――   感谢在2019-12-30 01:58:53~2019-12-31 02:33: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莲生 27瓶;泱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7、教导   终端与感应门相触, 清脆地滴了一声。赫尔因希进入储备室,滑门又在她身后关上。   房间中央,那半截枪尖被静静放置在桌面上。机甲使用的武器自然相对较大, 赫尔因希搬了张椅子,凑近金属光滑的表面,坐下。   深灰色金属上倒影出她的脸来。   赫尔因希用掌根按住太阳穴, 尝试理清稍早发生的事情。   首先是敌军的战略部署。按她得到的情报,瑞德普尔的远东军队高层近来并没有进行撤换。这位将军是个著名的保守党, 也以这种遭遇战术闻名多年,突然改变策略不像她的风格。   赫尔因希不敢说自己能靠作战方式分辨出每个指挥官, 但她多多少少对此有所了解。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一上来就找到敌军主将以硬碰硬的――这样冲上来便来斗一场的方法,倒还真让她想起戴娅。Omega骨子里还流着那点儿佣兵的血,再加上洛伦的教导,她信奉身先士卒才能破敌制胜。   Alpha苦笑一声,问智脑, “帕尔默,最近威廉有和你约时间吗?”   “下周有。需要变动吗?”智脑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我可以和威廉再核实。”   “……不用。”   自从那个梦之后, 她就时不时神思恍惚地往不好的地方想。   戴娅身上的秘密多了去了, 一个个深究下去还得了。是她疯了,她怎么能不信Omega。   那是戴娅啊。舰长阁下再怎么瞒她,也不会伤了她。   想清楚之后, 赫尔因希打起精神检视面前的枪尖。她脱掉手套, 顺着断裂的金属纹路摸上去,凑近了看。   细密的纹路仿若蛇鳞,一层层堆叠下来。   这不常见。小殿下给金属表层和内层取样,请艾瑞亲自帮她送回去交给安卡处理。   *   艾瑞到紫罗兰堡的时候是下午。她事先和雷娜塔约过时间, 首相阁下现在在处理公务,自己过去也是为了正事,算不上叨扰。   她经过秘书办公室的时候,对低头往文件上该盖电子印章的Beta打了个招呼。   雷娜塔专心致志的,冷不丁被她叫了名字,几乎在椅子上小跳起来。   “星辰在上,您吓到我了,”Beta抚胸道。   艾瑞向她道歉,“最近怎么样?”“我还好,安卡阁下还是老样子。您也知道她的习惯……”   Omega脸上露出懊恼且失落的神情来。   说来也奇怪,因为赫尔因希,两个原来完全没有关系的人现在竟成为了好友。小殿下失踪的时间里是两个人互相扶持着走过来,她对安卡有了非常深刻的了解。首相人前倍加严肃负责的外表下柔软又可爱,很难让人不喜欢。   可她毕竟是赫尔因希的副官。接回小殿下短暂的风平浪静之后,远西的战争爆发,她追随着赫尔因希奔赴战场,每天都在血火之间度过,慢慢也就同首相没了联系。   仔细想想,除了赫尔因希的事情之外,她和安卡也没有其他的共同话题了……既然赫尔因希已经安全回来,两人就算联系了,拘谨又尴尬,能说什么呢?   “阁下在等您了,您进去吧。”雷娜塔在终端上点按了几下,结束两人的寒暄,“也再帮我劝劝她好吗?您的话她该听的。”   艾瑞点头,推门进了内室。   Omega处理公务有时会戴全息眼镜。平时披散着的头发也被她随意挽起,拿皮筋扎了束好。   艾瑞在她面前站定,安卡取下眼镜才抬头,嘴角弯出个温柔的笑来,“你回来啦,坐吧。”   首相的语气欢快,四个字砸在空气里像是会跳跃似的。艾瑞有些惊讶地眨眨眼,拉开椅子坐下,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还没开口,安卡皱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你晒黑了点,也瘦了。纳帕的环境比我想的还要恶劣。”   “其实也还好……”艾瑞看看自己的手臂。   “跟我讲讲?”首相微微往前倾了倾身体,“我好奇得很。”   副官愣了一下,没料到安卡会问她这么多杂七杂八的问题:“只是天气热,紫外线强而已。生活比起在帝星当然更加辛苦,但我和殿下都还算适应。”   艾瑞腼腆地笑笑:“其实这种生活才是军人。”   “殿下也这么觉得。她说陛下说过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士兵都不是好士兵……”   安卡一开始单手撑着下巴在认真地听。艾瑞越讲越多,并且每句里都要带上赫尔因希,她眼里那点儿兴致盎然的光倒渐渐黯下去。   首相不着痕迹的转开话题,“赫尔和那位阁下现在如何?我还记得米海尔把事情捅给陛下的时候他有多生气。”   艾瑞也还记得。赫尔因希也没想瞒着,米海尔只是提了一嘴,她本来能轻松应付过去的,却非常认真地同帝后说了。洛伦当场就差拍桌子站起来了,菲奥娜倒捂着嘴促狭又愉快的笑。   “……也都还好吧。她们经常联系。”副官决定不提赫尔因希让她不要告诉戴娅的事情,“您呢?我听雷娜塔说,您又不好好吃饭休息了。”   安卡耸了耸肩。   她思虑良久,轻声道:“我这么说是有点嗦,请您一定注意好身体啊。您是国之栋梁,您若出了什么事,自由党该怎么办……”   安卡双手交握放在面前的桌案上,随着她的话渐渐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过度甚至有些发白。但艾瑞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让她千万注意健康。   雨下在心里,那点儿委屈越攒越多,崩溃决堤了似的,堵在她胸口的话就这么一股脑地被她倾倒出来,“你都不联系我……”   “但现在您可以直接联系赫尔殿下呀,不用通过我……”   “……你要是担心,为什么不有空给我打个通讯监督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听你的。”   副官下意识的答案说了一半就被掐断。她不能理解安卡话里的意思似的,眨了眨眼。   斯斯文文的Omega被她的迟钝气笑了,“艾瑞,我想了解你,不是想了解赫尔因希的副官。我对你有兴趣,你听得懂吗?”   艾瑞怔住,躲开她的目光,然后一点儿晚霞般绚烂的红晕就在她颊上渐渐染开,“哦……”   “您……可我们都是……”   “赫尔因希教过你什么?我教过你什么?”首相严肃地再一次截断她的反驳,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   这个动作和赫尔因希强调重点的时候几乎一样。艾瑞下意识的竖起耳朵,听她说:“你要清楚我和赫尔要创造的未来――落后和迂腐的思想跟不上社会进步的节奏时,改变是大势所趋。Omega不该只有参政的自由。教育、参政、择偶、财产分配、法规惩处、给予一个性别完完全全的平等,意味比紫罗兰堡的议政大厅要广的多。”   “我的心在我的胸腔里跳动,那么就算我喜欢一个Omega又有什么错?”   如果赫尔因希在这里,一定会笑她告白都像在紫台上演讲。但坐在她桌子对面的Omega显然还在消化她灌输进去的一堆信息。   安卡深呼吸,平复狂躁地悦动的心脏,“你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艾瑞。别有负担,我并不急着需要你的答复,也只是对你感兴趣而已。”   “但是你的确有要做的事情。现在答应我,只要没有紧急情况,每周至少给我一次投影通讯。我想知道你在干什么……”   “相对来说不算过分吧?”   “嗯。”安卡点点头。   她家非富非贵,是紫罗兰堡安稳长大的普通孩子。考取学院的时候遇见赫尔因希,有幸得到当时还在学院高年级上课的小皇女的赏识,便被她一路带在身边。现在想过去这种类似于千里马遇伯乐的事情还像是一场梦。   现在这场梦又陷进另一场梦里了。   她梦境的主人松了口气,满意地笑,“那就好。”   “好了,说正事。赫尔说你给我带了什么?”   *   赫尔因希关闭安卡发给她的初步检验报告。   检验的过程有点棘手,还需要一些时间。   帕尔默把她从沉思中唤醒,“殿下,阁下的通讯,要接通吗?”   “稍等。”赫尔因希稍稍犹豫,还是离开了存放枪尖的储藏室,回到自己房间才回拨给戴娅。   投影接通的那瞬间赫尔因希诧异地蹙眉。   戴娅又受伤了。Omega虽然是沉稳淡然的样子,也没躺在病床上,但她左肩上厚厚的一圈绷带赫尔因希真的不能再熟悉了。   “又伤到自己了?”她心疼道,“怎么回事?严重吗?”   “不是什么大问题。”戴娅右手仍旧拿着笔在批阅文件,“是枪伤――不是枪械,是很少机甲会配置的近战武器。袭击我的机甲也很奇怪,蹊跷很多。”   赫尔因希往后退了一步,几乎瘫倒似的坐在椅子上。   戴娅抬头看她一眼,安慰她:“昨天刚出的事,还没愈合好才裹得这么厚。”   “……就这么小的伤,你不会要哭了吧?小殿下,涨点志气?”   赫尔因希朗声道:“没,我才没哭。”   她的手隐在桌面阴影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啊~   --感谢在2019-12-31 02:33:30~2020-01-01 03:2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泱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8、解释   她说话很用力, 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生气了似的,让Omega诧异地歪了歪头:“我跟你开玩笑呢。”   赫尔因希松开掐着自己的那只手, 唇角提起,弯出半个笑,“我知道。不严重就好, 你恢复能力可强了。”   戴娅赧然觑了她一眼,“说正事。”   赫尔因希重新直起腰背来坐好, 打了个手势让她开始。   “昨天中午,巡查队报告说发现了一艘没有正规许可牌照的小型舰艇。”   舰长阁下同她娓娓道来。没有正规牌照的舰艇, 代码又不在资料库里的话,很有可能就是做非法生意的罪犯。诚然戴娅也不是那种嫉恶如仇的正人君子――她自己也曾经做过这种非黑非白的生意――但联盟律法规定需要对这种舰艇做警告处分。巡查小队接近舰艇之前在军用公共频道内提了一嘴,而戴娅那时刚好正在附近,好巧不巧接收到了舰艇讯号。   不过半小时光景,那艘巡查舰艇在雷达地图上彻底失去了消息。戴娅私人舰艇的一名驾驶员发现异样之后, 舰长阁下立时决定要前去调查。出现在一行人面前的是非常惨烈的情况。戴娅不用多解释,赫尔因希都能够想象出来――一周之前她刚从这样的人间炼狱脱身。   虽然怒且无奈, 戴娅同主舰联系呼叫援军之后, 便打算先调查一下现场。谁知道她刚在第一具漂浮的破碎机甲面前矮下身, 就遭到了突袭。   赫尔因希安安静静的,只淡淡地点头示意她听进去了。   戴娅继续说,“那机甲出现的样子也诡异。像是操纵者在用机甲做跃迁一样生生撕开空间出现, 但之后又马上跃迁逃离――我完全没有听说过相关的技术。”   “最让我担心的是, 我几乎能够肯定,不管是谁在操纵这具机甲,那个人是个S级。除却你我,星际中的S级寥寥无几, 想必你也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S级的人对局势可谓至关重要。”   “我也想提醒你小心这种技术,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它的应用和精神力等级是否有关……”   Alpha没有像她想象预期中的反应:惊讶或者疑惑,向她询问进一步的信息,听听她的判断。都没有。   戴娅凝神看她,小殿下眼神空茫,大抵完全没有注意她说话。   “赫尔。”   “赫尔。”   “赫尔因希。”   赫尔因希悚然回神,“嗯?”   Omega皱眉,“纳帕星出了什么事情?你走神很久了。”   就算不是面对着爱人,赫尔因希受到的贵族教育也让她在别人说话的时候习惯全神贯注的聆听、以便给出更好的反馈。至少戴娅从未见过Alpha魂游天外的样子。   是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她……也许是她负责的军区发生了什么意外。   可赫尔因希上任半年,已经遇到过大大小小的格式困难纠结。Alpha在需要虚心请教的时候向来不吝请她赐教,也从未瞒过她,乐意向她分享自己的生活。   还是这回的事和自己有关系?   Omega敏锐地察觉到了真相。   Alpha沉默地同她对视。良久她偏开脸,“你不用提醒我小心……”   Omega双手抱臂,向后靠在椅背上,眼里带着关切和不解,等她开口。   “……我在一周之前,就已经被相同的人攻击过了。”   戴娅没有回话。如赫尔因希所料,房间里的空气愈发冷凝,Alpha几乎觉得空气在一寸寸结冰上冻。   “你是说,你被相同的人攻击过了,但你没有告诉我,是吗?”良久,Omega轻声同她确认情况。   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生气或失望,就只是在平平淡淡地陈述事实。   “嗯。”   “为什么?”   赫尔因希在这一瞬间清晰地意识到了她思维的改变。如果是以前的她,大概会把自己的思绪一股脑地倒给她全心相信又依赖着的Omega。   但现在她在想:她该告诉戴娅哪些事情才对?   清楚的自我认知之后,巨大的恐惧在一瞬间攫取了她。她扶住额头,哑着嗓子回答:“我不知道,戴娅。我不知道。”   “也许我是疯了。”   Alpha抬头来找她的眼睛,咬唇看过来,全是说不出来的委屈和纠结。她的手插进短发后侧狠狠地搅乱了头发,仿佛这样能把思绪全都理清归类似的。   戴娅看她这幅样子,反而冷静下来,轻声道:“赫尔,你别这样。”   “我正常的很。”   “……宝贝,听我说。”   赫尔因希按按前额,叹了口气,最终抬头。   “你受伤了吗?”Omega柔声问。   反倒先问她有没有受伤。   赫尔因希咬牙,摇头,“没有。”   “袭击你的人像我吗?”   缓慢的摇头到一半,变成了微不可见的点头。   “你觉得是我做的吗?”   Alpha再一次摇摇头。   “……你信我吗?”   赫尔因希几乎又要哭出来了。不过她好歹也有些长进,没哭出声,只用力攥着桌子边沿,眼眶红了一圈,“我信你,戴娅,我怎么可能不信你。”   “可我不知道的太多了。我不能知道的也太多了。”   Omega睁大了眼,没有料到这样的答案。短暂思考之后,她温柔的笑变成了一种且怜惜且歉然的表情。削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看着赫尔因希,好像也要哭出来似的。   虽然赫尔因希知道她不会哭的。   戴娅的声音轻软且低,像抒情诗、或者微风拂过草地,把她小心地包裹起来,“如果我能告诉你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不会欺骗你该多好。”   “那你该多开心。”   赫尔因希弯唇,半带着自嘲道:“就算是假的我也会很开心。”   戴娅看她笑出来,放松了点。她张口又合上,把未语之言又吞回肚子里。   这回Alpha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见她犹豫,朝她无辜地眨了眨眼。   戴娅愣了愣,侧过脸轻笑出声,“我真拿你没办法。”   “嗯?”   “赫尔,我想见你。我忍不住碰不到你。”   赫尔因希被舰长阁下突然转换的话题和冲口而出的热烈情绪怔在原地。   “我想跃迁到你身边去。到你房间里,你锁上门,你想待几天,我就陪你几天。你想做什么,都由着你。”   “我也许也疯了。” Omega眉眼弯弯,全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这么短,因为我在赶榜。   ――感谢在2020-01-01 03:22:43~2020-01-01 22:30: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泱泱 2瓶;今朝十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9、代价   舰长阁下说是那么说, 但赫尔因希也没当真。Alpha笑得轻佻,“那我保证把我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随时恭候……”   “你好些了么?”Omega突兀地问。   Alpha趴到桌面上, 背脊弯曲成放松的弧度,“谢谢你。是我犯蠢了。”   她又在为毫无意义的事情烦恼伤神,哪怕在舒泽星的时候她已经纠结够多了。   赫尔因希早已经想清楚了。和她遥不可及的星星在一起的代价, 就是背负着所有疑问与她的Omega同行,凭着虚无缥缈的承诺毫不计较后果的信任她。   ――因为这个Omega, 什么答案都不会给她。   赫尔因希也知道,除了这些承诺和回答, 戴娅在尽力给她其他所有Omega能给予的东西。仔细想想,两个人的关系确定下来之后Omega对她柔软得不可置信:不提她本就是第二顺位联结者的艾洛威特,不管是身体还是财富,只要赫尔因希提到了,就算只是在开玩笑, 她几乎都会答应,没有底线似的把自己全都许给她。   就比如说赫尔因希走之前, 两个人只要擦出火星子就会滚到一起去, 没日没夜地做的那几天。一开始赫尔因希还以为这只是戴娅享受人生的那面犯了, 后来才发现诚然舰长阁下本身就开放得很也爱玩,但对她的纵容同时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现在的赫尔因希知道,只要是她要求的, 不管什么地方、什么姿势、到什么程度, 她大抵都不会拒绝。此刻的戴娅如果有腺体,自己想要标记她,她也会一口答应――如果她被标记这件事情不会阻拦到她做她该做的事情的话。   但她知道赫尔因希不会过分――赫尔因希乖的很。   Omega来撩拨她的时候也许看上去妖娆又娇媚,但这都是戴娅反过来全权交与她的信任和尊重。   甚至在她还不认识舰长阁下的时候, 她就那样相信自己了。   更别说其他的东西。在开战前那段时间,赫尔因希想买什么,也许只是通讯里提了一嘴,隔天那些东西就会出现在她门口。她调侃似的问过戴娅,舰长阁下只笑了笑,说那都是威廉干的。没她吩咐,威廉干嘛吃力不讨好的给自己买东西?   赫尔因希猜,如果自己做不到这些要求,付不出信任,戴娅大概也不会说什么。就像今天这样,就算她瑟瑟缩缩地推开Omega,Omega或许仍旧纵容她,会这样柔软的笑,甚至不会抛弃她,不会拒绝她的求.欢。但她光是想象,就控制不住心疼。   所以她最好还是忍着。   没什么比现在更好的了。   赫尔因希微垂下眼,把落寞和无奈藏起来,“你还想听吗?我知道的细节比你多一些。”   “你才不蠢,”戴娅安抚似的笑笑,“想通了就好。”   “跟我说说吧?”   于是赫尔因希同她详细地说了当时的景象,一点儿没漏掉。   Omega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截枪尖的样本可以也送一点到尼斯诺堡来吗?”   “好,”这回赫尔因希没多想就答应了,“我记得你们那边的矿物实验室比我们这先进。如果有信得过的人,可以直接让他们和安卡那边搭上头。”   “之后你怎么想?”   赫尔因希想了半晌:“先看看吧。雪莱星系和纳帕星系那么大,它出现在哪个地方也完全没有预兆,我发了一个内部警告让其他人提高警惕。”   “……毕竟那种S级一出现,战场就会变成屠宰场。”   “等一下,”戴娅闻言蹙眉,“也就是说,一周前你已经发了内部警告?这一周没有这具机甲出现的消息?”   “没有。”赫尔因希肯定道。   “也就是说,它在达亚兰沃袭击了你,隔了一周,又在巴培加袭击了我?”   巴培加是戴娅现在所在的星系。这句话一说出来,两个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赫尔因希咽了咽口水:“不可能。我们的关系除了你和你的亲卫、我和我的亲卫和家人,还有谁知道?”   “也不排除这是巧合的可能性,”戴娅说,“在大多数人眼里,艾洛威特和维洛列特到现在还是敌对状态。一般军方知道这种消息,都会死死地锁在自己怀里,更别说同敌国分享了。”   Alpha想起自己方才,勉强笑笑,附和道,“是。”   “即使这与我们的关系无关,选中你我作为目标也绝非偶然。你或者我一旦死了,”戴娅顿了顿,“半个宇宙都会乱掉阵脚。到底是谁在这里头搅浑水?”   “瑞德普尔或者格林威尔。”赫尔因希回答。   “或者路德维希。”小殿下说得流畅,Omega眯起眼睛,替她补充。   赫尔因希惊讶地张了张口,有点意外舰长阁下的答案,“应该不会。”   “他虽然是元老院长老,大抵还是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的。再说元老院现在式微,我们提防着点,大抵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   她叹了口气:“辛苦安卡了。”   “你那位青梅竹马生也很漂亮,”提到银发的清秀首相,舰长阁下露出坏心眼的微笑来,“也很有能力。”   赫尔因希横了她一眼,“你喜欢她?对不起,你有我了,不存在第二个选项。”   戴娅仰起脸轻笑。   “――除非他们想要鱼死网破,”赫尔因希继续说,“我会通知帝星加强守备。但说实在话,路德维希那副老身子骨,不如我看到的那样矫健。”   她和戴娅正处在精神力与综合战斗能力的黄金时期。再往上走,过了洛伦那个年纪,身体的敏捷程度就会渐渐下降。就算是天赋异禀的S级也逃不开时间的诅咒。   “我同意。从这个角度来说,你该是对的。”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舰长阁下有点儿疲累。毕竟是伤员,赫尔因希不想打扰她休息,答应她给她尽快送过去矿石样本后就挂断了通讯。   赫尔因希的投影消失后,戴娅立时卸掉肩上的力气,往后靠到软垫上。   她额头上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身侧的Omega啧声,拿了软布过来替她擦掉。   “凡妮莎,先把我扶到床上有那么难么?”戴娅抓住她拿着织物在自己脸上乱抹的手,“你根本不会照顾病人,找昨天照顾我的那个孩子回来。”   Omega噘嘴,“难得我好心,你少说两句就少疼一会儿。”   刚刚同赫尔因希通讯的时候,戴娅一直是坐着的。此刻凡妮莎扶她起身,肚腹上另一片包扎齐整的伤口就露出来,还隐隐洇着血痕。   凡妮莎把她扶到床上,舰长阁下伸展身体,满足地叹了口气。   刚刚换过药,伤口边缘又还没完全愈合,她稍微移动都很疼。躺下来之后终于能放松。   凡妮莎说:“你还不如就和赫尔说没空打给她呢,总归她理解你。”   戴娅的确只被枪尖划伤了手臂。但当时在场袭击几人的并不止那一台鬼魅般的机甲。她招架着那台机甲的攻击时,无从避开飞来的流弹,只能稍微侧过身体让它不至于致命。   “都对好时间表了,她肯定能猜到是我出了什么意外,”戴娅撇嘴,从终端调出文件来看,“想想就很丢脸。”   “……你不难受吗?”凡妮莎看她开始安静地阅读文件,撑着下巴倚在她床头半晌,问。   “难受啊,”舰长阁下侧头看她一眼,“你又不是没受过伤。”   “我是说赫尔。”   “……为什么要难受?”过了一会儿,她的挚友清清冷冷的声音如坠玉盘,在房间里响起。   凡妮莎只看着她。   戴娅咬住下唇。那点儿浅淡的玫瑰红是之前涂抹的唇釉,此刻遮不住她脸上的苍白。   她低声说:“她长大了,我该开心。”   “凡妮莎,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谈过标记的事情?”   她和凡妮莎喜好相同,观念一致,立场也不冲突,才能成为这么长时间的朋友。可是相似的喜好有利有弊,她们两个旧时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和后来时不时在南方联盟遇见的时候,总是看上一样的人。好在两人总归都是玩玩,没那么在意,也就没出过什么事。   柯丽尔和赫尔因希大抵是两个意外。   远在那之前,两个人初到南方联盟,凡妮莎还没回康拉德的时候,曾经讨论过标记的事情。   年轻Omega对于标记这个词,能讨论的大都就那么几点。凡妮莎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不外乎对未来的幻想,可戴娅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带过:“就算我有腺体,我也不会让人标记我……永远也不会。”   彼时戴娅的态度轻蔑又不屑,凡妮莎着恼得很,到现在还记得清楚:“我记得。”   “我后悔了,”舰长阁下玩着被角,人缩进毯子里,好像这样能给她多点安全感一样,“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后悔那天晚上动了手。”   Omega深重地叹气,侧过头看她,“我说不出口的事情,灵魂总不会撒谎。”   “……她要是能标记我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阴谋!甜得很!看我!   ――   朝着一百章见面的目标飞奔。   ――   感谢在2020-01-01 22:30:13~2020-01-03 23:4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K800 8瓶;泱泱 2瓶;今朝十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0、归乡   听到舰长阁下受伤的消息后, 主舰上其他几名亲卫与医疗人员连夜赶过来,给舰长阁下做紧急救治,然后再把人转移回主舰去。凡妮莎也担心旧友, 和几人一同跃迁到巴培加基地。   医疗队诊治后,照顾阁下的事情本来是副官一手操办,但红发副官看到她, 也没多说,便沉默地带上军帽出了门, 只经过Omega的时候在她肩上轻轻地捏了捏。   凡妮莎冲她点点头,就和戴娅说话去了。   几十分钟后她从戴娅的房间里退出来, 柯丽尔果然还在门外。浑身紧绷的Alpha看到她,双肩微曲,松了口气。   Omega笑了笑,带头往她的房间走。柯丽尔静静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一进房间,Alpha就跟只大狗一样粘过来, 下巴枕在她肩上,双臂把她紧紧锁在怀里, 然后在她脸侧蹭了蹭:“有你在真好。”   “难得你会说一句。” Omega调侃道。   柯丽尔咬唇, 把她转过来, 握着她的腰来吻她。凡妮莎给她逼得往后退了两步,腰不小心撞到房间里的书桌,自己吃疼, 指尖也在她上臂用力地掐了一把。   Alpha皮糙肉厚的也没觉得怎样。柯丽尔在她腰上按按, 又看了眼确认她没受伤,这才退开,认真道:“这种话说多了就没意义了。”   和戴娅一个德行。凡妮莎在心里想。   两个人坐下,她把方才戴娅和赫尔因希说的话简单复述了一遍。副官已经拿到了威廉整理出来的临时任务, 要接着给尼斯诺堡送检验指令,此刻也只淡淡地点了点头,在Omega说话的功夫间做好报告、发了邮件、填了指令单,然后埋头开始读其他的文件。   凡妮莎伸手在她脸前,五指张合了一下,成功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副官侧过脸来看她,眼瞳微微缩了缩,没说话。Omega眨眨眼睛,干脆地往下躺,脑袋枕在她大腿上,一头卷发散开,从她膝头上滑下去。   这人在专心看文件,手却探上来,捞着她的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凡妮莎舒舒服服的,都快睡着了,Alpha又弯身下来把她给吻醒。   凡妮莎忍无可忍地撵开她的脸,问她:“柯丽尔,你以前和戴娅在一起的时候也这么粘人?”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Alpha的动作顿了顿,闷声道。   凡妮莎千算万算没料到,柯丽尔火一般的性子来去如风,真的在一起了竟然是这幅粘人样子。她偶然和戴娅提起来,换到了舰长阁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Omega当然不是不喜欢。Omega惊喜得很。   左右她也被闹腾的睡不着,凡妮莎干脆爬起来,在Alpha腿上坐好,探头看了眼她的终端屏幕,“忙完了吗?”   “稍等……发了这封邮件就好。”柯丽尔点了发送。   Omega笑眯眯的,扶着她肩膀问,“那现在有没有时间给你不堪其扰的Omega一点儿安慰?”   “我烦人啊?” Alpha抬脸,拇指顺着她脸颊侧沿滑下来,反问她。   “烦人。”凡妮莎点头。   “那你最好向星辰祈祷,因为我只会让你更烦。”Alpha轻声笑,关了终端,托着她站起来,又把人放倒在床上。接着她长腿一跨自己也上来,将黑色卷发的Omega逼进柔软又暧.昧的狭窄空间里,“你要什么安慰?”   凡妮莎挑眉,使力从她身下挣开来,又反身按住她。Omega的体能虽然比她弱,此刻趁着自己不注意,倒也轻松得手。   副官的笑通常都很短,一两声又回到不假辞色的严肃表情,双眼却清亮温和,湿漉漉的、直直地看着她。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她能怎么办呢。于是妖精小姐叹了口气,也难得没多同她争辩,由着那双手按着她微微凸起的脊骨往上。   副官从她颊侧亲下来的时候略用了力。Omega早已经软在她怀.里,含着她出了一身的汗。   Alpha低问:“更烦了吗?”   凡妮莎推开她作乱不休的脑袋,柔声笑:“你个明知故问的混账。”   ****************   让赫尔因希和戴娅都惊讶和疑虑的是,尽管两人都秘密下达了警戒指令,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那具机甲都没有出现。维洛列特和尼斯诺堡的矿物实验报告倒已列在两人桌角许久,也已经被翻看了数遍――实验室能够确认的只有这种合金轻薄锐利的特性和各种结构参数。   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她们空有资料也无从进一步调查,只能凭着经验做些猜测,加固警备和紧急通讯机制。   最让人担心的是,万一正如两人所料,这是场针对两个人的刺杀,对方一击不成便蛰伏再待下次时机,那这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   七月中,赫尔因希过完第七个舰长阁下不在的发.情.期,收到了菲奥娜的通讯――温婉淑娴的Omega言语间毫不掩饰对她的想念,言辞恳切地希望她回帝星一趟。   赫尔因希在母亲面前,总把背挺得更直些。她闻言思考了半晌,犹豫道:“洛伦不想让我回去吧,何况前线战事正忙,我哪有那个闲空。”   “他想你的很,不好意思同你说罢了,”菲奥娜摆摆手,“对外就当你回帝星述职。”   “菲奥娜,”赫尔因希说,“八月我都二十七了。如果你是想让我回去过生日的话……”   “远西的战况一直拖着,你就要永远和洛伦僵持下去不成?”Omega的神色冷下来,“赫尔,你需要时间和机会同他好好说,也听他说清楚。”   “我们也算戴娅半个父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和洛伦都不是反对你们......你好好想一想。”   赫尔因希垂眼,避开她的话题不谈:“家里人都还好吗?”   菲奥娜无奈道:“还不是那个老样子,米海尔总消停不下来。”   想到弟弟,赫尔因希终于轻松地笑出来,“时间过得真快,过两年他也要有议会席位了。”   菲奥娜也感慨地回应她,这个话题算是被暂时带过了。   两人挂断通讯之后,赫尔因希在桌边坐下闭目养神。   维洛列特施行共政制度,但直系皇族在议会总有固定席位。这个席位数额并不是没有上线的,可维洛列特家的人丁单薄,几乎没有达到过这个数量。   和格林威尔开枝散叶的皇族统治不一样,为了保有血脉纯度,大多数紫色眸瞳的君主都只精挑细选的拥有一位忠实伴侣――虽然理论上Alpha可以标记不止一个Omega。   至少在维洛列特厚重的官方历史书和族谱上是这样说的。   赫尔因希也知道事实不是这样。上不了台面的风.流韵事和肮脏交易每时每秒都在歌舞升平的帝星发生。皇族和元老院官官相护的日子里,上流人士家的Omega孩子甚至和下贱的娼.妓没有什么区别,在分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决定了命运――要么被当成最高级的礼物送给其他贵族,要么被养在家里当成招待贵客的工具。   只要你是Omega,你就不配被当成人看。你的Alpha父母让你张.开.腿去侍奉别人,哪怕是你的血亲,你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最可悲的是,有的Omega直到最后,都还认为这是自己的错。就算被送给别人当做情.妇,见不得光的凄惨死去,也都要幻想着把他们的孩子教成“贵族精英”的样子。   这些孩子――侥幸逃过近亲通婚的畸形与病态之后――就这样懵懵懂懂地长大、再次被血脉束缚住,一生逃不开阶级的奴役。紫色眼睛的私生子往往刚被验明正身就被扭断脖子,连着他们的Omega父母一起,一把火烧掉尸体,就像从未存在过。   可谁知道是还在不谙世事的时候死去好,还是一辈子活在地狱里饱受磨折好呢?   虽然在前几位君主的强硬手段下,紫罗兰堡贵族圈子的风气好了些,这种事情已经渐渐消弭,但时至今日这些见不得光的历史还是年长皇族人尽皆知的秘密――因为洛伦前三代的皇帝维纳就曾经闹出过类似的事情。没及时处理掉的男性Omega为她生下血脉纯正的孩子,这位没名没分的紫眸贵胄在帝星乡野间长大,最终也分化成了惊才绝艳的秀致Omega。   两人已经瞒得很小心,可惜纸包不住火,杀身之祸到来的时候,身世就成了原罪。   彼时的储君已经是小殿下的年纪,也有自己的势力;女皇也柔软多情,见她质问,告诉了她一半真相。于是洛伦前两代的维洛列特君主,当时尚幼的维吉尼亚陛下,接触到黑暗深渊的边角,又受到正确的引导,开始真真正正为独立皇族和元老院做长远考虑。   赫尔因希想得正出神,此时突然愣了愣,她还闭着眼,却弯唇笑起来。   杯子里的冰块清脆相碰,眸色鎏金的Omega从沉湎思绪中睁开眼,把澄澈烈酒一饮而尽。   ******************   七月底,赫尔因希到底答应了菲奥娜的一番苦心劝说回到紫罗兰堡。但一回来她就必须参加议会――她虽然习惯了和这群人打交道,不同派系各执己见的不休争吵还是让她头大。几天的时间里小殿下觉得她在远西的骄阳下没熬瘦的体重反而下降了。   “好了,那今天就到此为止。”洛伦站起来,径直越过她离开。   赫尔因希揉着太阳穴,也站起来。   小殿下在上西区有自己的地产。原本她打算住在紫罗兰堡外,但到了帝都才发现菲奥娜早已将她的房间整理好了。   诚然她想找机会同洛伦聊聊,她住在堡内应当也方便,可两人这几天都忙;远西的军务仍旧源源不断送到赫尔因希终端上由她决断,洛伦更是几个卫星到处跑,很晚才会回到堡内。两人见面都在议会,皇帝陛下更多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正经样子,朝她点点头或者拍拍她肩膀便出去忙其他事情了。   只有菲奥娜相对悠闲,给她准备了一个小型生日聚会。特殊时期参加这种聚会同表态站队无异,所以最终她们也只邀请到了首相和自由党相识的几位旧友。   紫眸皇女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沿议政大厅前的台阶慢慢走下去。   这个时间议员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剩下的人三三两两聚集在前门广场讨论。赫尔因希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哪个圈子是谁的人。以往她会留下说两句,但还有事情要处理,她也无心加入,不偏不倚从中间穿过去。   “赫尔殿下。”   直到有人叫住她。   赫尔因希听见熟悉的嗓音,挂起和煦微笑,转身,温声道:“路德维希元老。”   来人整整齐齐地裹在制服里,拄着手杖慢慢迈步过来。岁月在他的脸上蚀刻下皱纹、留下灰白鬓角,却并没有磨损他健壮的体态和风发意气。棕金色长发因着年岁掺了白色,却还是整齐束起,笑得猫一样狡猾。   阿诺德・温克勒・路德维希。元老院保守派的领头人,血统优异的紫罗兰堡旧贵族。   大贵族当然也不止他一个。但如果不是他,旧贵族的墙头草们会比洛伦想象的多很多。是他用狠戾毒辣的手段把整个元老院结成铁板一块――至今为止皇族能够撬动的,都是在他的生死威胁下愿意同自由党齐头并进的不畏生死者。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其他元老。赫尔因希礼貌问好,“查尔斯元老,戴维德元老。”   查尔斯冲她勾起唇角,戴维德则没什么反应。   “您明天生日,”路德维希和蔼地笑道,“我家里有事,实在不便参加您母亲举办的聚会,想必您也能理解。先祝您以后每天都平安喜乐,家人和睦,健康长寿。”   “谢谢您。”赫尔因希回答,眼里却没多少笑意,“能收到您一句祝福,我就非常开心了。”   好在路德维希也就是来走个过场。他身后的两个大贵族也上来同她说了祝词,四个人又虚与委蛇几句,赫尔因希便借故离开。   她实在没心情也没那个闲工夫聊天。   *   匆匆吃过晚饭,处理完军务,赫尔因希直起腰查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天色完全暗下去,库格尔区摩天高楼的紫色装饰灯亮起来非常美,从她的书房能够隐隐看到。赫尔因希问了帕尔默,得到洛伦还没回到紫罗兰堡的结论之后,无奈地起身回房。   紫罗兰堡是仿照旧堡建造的城堡――外形古旧,但内里该有的科技设备一点儿不少。不过即使相对较新,紫罗兰堡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堡内通路错综复杂,更有当时据说是旧堡仿造过来的暗道。   赫尔因希在房间门口突兀地停住。   她往后退了两步,皱眉,靠到走廊一侧探头出去。   她从上午离开之后就没回过房间,此时房间内里该是暗的,却有隐约灯光在闪。   不是透亮,而是古旧油灯的微光,让赫尔因希没法往好的方向猜测。   她放轻了脚步,背身贴在墙边,联系帕尔默想要召几个亲卫过来。   见鬼,紫罗兰堡的守备那么严密,怎么就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   想到这,赫尔因希倏然睁大了眼。   智脑见她久久不回应,焦虑地问她到底要不要叫人。赫尔因希摇头,深吸了一口气。   浅浅淡淡的玫瑰香气,就像舰长阁下本人一样让人难忘。都没必要再使用精神力探查,她没半点犹豫,径直开门进去。   她的Omega正倚在窗边。月华从窗口洒下来,给她柔顺的黑发镀了点银色。她把玩着手上的一个装饰灯球,柔软的硅胶在她指尖被挤压再弹开,看的赫尔因希脸上莫名有点烧。   听到开门声,戴娅抬头,“我还在想你要傻呆呆的贴着墙站多久呢。”   赫尔因希笑笑,把那只灯球从Omega手上解救下来,再搂着她腰,将自己嵌进她腿.间,“我在想舰长阁下找我有何贵干呢,怎么会傻?”   “那还不傻吗?”戴娅勾着她下巴,哑声问。   也许是季节的原因,舰长阁下身上比平常要热,也比平常要香。赫尔因希没由得懒懒的,连再说话也嫌多,仰头去亲她。戴娅配合地闭上眼,赫尔因希却放慢了动作。Alpha的气息把两人层层裹起来,盖了张毯子似的温暖旖.旎,像是场小火慢慢煨出来的梦。   Omega喉咙里轻软地哼了一声。赫尔因希放开她,手却还霸着她腰侧不放。   戴娅的肩膀突然无声地耸动起来。   赫尔因希挑眉看她,奇怪道:“怎么了?”   “你刚刚问我有何贵干。” Omega忍笑道。   “嗯啊。”   “……我是来绑架你的,小殿下。”她的绑匪露出她最熟悉的微笑来。   作者有话要说:见面了!我是不是超棒。   掐指一算前方一站又是秋名山了,我们车上见。   (为什么今天的分界线那么长,那都是我含泪删掉的字啊)   ――   另外,难得都一百章了,周三之前留言我给发红包   说啥都行,嗷一声也行(小狮子笑)   ――   感谢在2020-01-03 23:47:33~2020-01-05 18:55: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靖雯女友 10瓶;泱泱 3瓶;今朝十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1、暖夜   “嗯……您要把我绑架去哪?我可以考虑考虑, 舰长阁下。”闻言,Alpha带着调侃的笑容问。   这称呼把两人带回了去年初冬。戴娅想了想,笑意不减, 圈住她脖颈,唇挨上她耳际,轻声道:“把您绑回我的房间去, 锁住您,占着您, 再和您做一整个晚上……您有意见吗?”   芳香气息萦绕在她耳侧,这话也太露骨, 赫尔因希听得脸烧。   “您当然是没有意见的。您忍得比我还要辛苦,是不是,小殿下?”Omega见她没有回答,笑盈盈地替她补全了。   赫尔因希咽了口口水,转开话题:“你来多久?”   “明天下午还有会议, 就今晚明早,”戴娅在她额顶亲了一下, “抱歉, 没法陪你过生日……”   “……还要委屈你熬夜。”   至于为什么熬夜, 恐怕舰长阁下刚才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Alpha羞窘地转开脸,脑袋里却想到另一个问题:“你不累么?明天就要回去的话,是不是休息一下比较好?”   从南方联盟跃迁过来, 哪怕对于S级精神力的Omega来说, 应该也是相当大的损耗。   “不累,”戴娅笑道,“你别醋,我把柯丽尔给带来帮我做跃迁了。”   原来是找了个免费劳动力。Alpha了然地点头。   “好了, 走吧。”Omega握住赫尔因希搭在她腰间的手,作势就要去开门。   赫尔因希一愣,接着一把将人拉回怀里,“不是,你疯啦,走廊上那么多人巡逻,还有电子警报,说不定就搞得和上次一样……”   小殿下说的上次,是指戴娅在她二十一岁生日那年闯进紫罗兰堡的那次,也是赫尔因希记忆里两人的初遇。赫尔因希按了警报之后,全堡立时戒严,仍旧没防住神出鬼没的舰长阁下。   舰长阁下懒懒地嗯了声。   “你一开始是怎么进来的?……你每次都是怎么进来的?”赫尔因希疑惑道。   “就这么进来的呗。”戴娅回答。   Omega在她怀里是完全放松的姿态。赫尔因希揽着她的腰,她便一点不客气把全身的重量压过来。舰长阁下没穿制服,丝质衬衫松松垮垮的,袖口也挽起来,遮不住锁骨和肩颈的弧线。   她挽着头发,那道伤痕清清楚楚地显露在赫尔因希眼前。   戴娅满嘴跑火车的间隙,赫尔因希低头,在她后颈上吮.吻了一下。舰长阁下的身体几乎立时僵住,然后讨饶似的再次开口,“窗户。”   “爬窗户……?”赫尔因希面色古怪。   艾洛威特的舰长阁下,在紫罗兰堡里深夜爬窗户?   小殿下有点想笑,硬生生憋着,给舰长阁下找了个借口,“是,我房间比较高,这种方法最直接。”   戴娅从她怀里挣出来,看到她的表情,揉着她的脸捏了一把,真诚道:“难得你感兴趣。来,我带你爬。”   赫尔因希:……   *   最终Alpha一边骂自己昏了头,一边老老实实地和Omega一起翻出了窗户。   赫尔因希从没爬出过自己房间的窗户,当然也不知道堡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舰长阁下倒是轻车熟路,带着她越过窗台,弯弯绕绕地闯进了另一个房间。   是个闲置的客卧。舰长阁下比了让她噤声的手势,闭上眼感受了一下周围环境,才打开门。   “十点十分,我们有五分钟时间。”   “我们到底要去哪……”赫尔因希问。   紫罗兰堡内部大的像个迷宫。就算是她自己没有智脑辅助也常常绕了路,更别说刚刚戴娅和她在那么多人的窗台和管道爬上爬下的。   不问帕尔默,鬼知道她们现在在哪。   舰长阁下神神秘秘地笑,“别查,我在试着给你惊喜。”   赫尔因希耸肩,随她在自己家里偷偷摸摸的做贼。   门吱呀一声被Omega推开。两个人顺着黑暗的走廊一路往里,直到戴娅突兀地停住脚步,在墙壁上摸索着按了下。   赫尔因希瞠目结舌地看着墙侧突然间内陷的入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一直以为紫罗兰堡里有暗道只是乡野传说呢……   赫尔因希惊讶的样子显然使戴娅心情愉悦。Omega冁然道:“别怕。”   赫尔因希当然不是怕。   Omega牵着她,两人踏进狰狞的黑暗里。墙壁在她们身后合拢,Alpha很快意识到脚下是层层叠叠的螺旋楼梯。   两个人都很安静,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鞋靴踏地的声音。这地方甚至没有透光的窗户,视觉被完全蒙蔽之后,赫尔因希便只一心感受领着她往前走的Omega――她温软的手心和香甜华美的信息素味道。   赫尔因希突然笑出声来。   戴娅慢下脚步,淡淡问她:“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过那种老掉牙的童话故事?”   “柔软娇弱的Omega公主被恶龙关在塔楼里,俊美的Alpha王子骑着白马打败了守卫Omega的龙,然后爬上高塔解救了公主,最后两个人结合,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紫罗兰堡的小孩子应该都听过。在他们分化之前,大概都还想象过自己在故事里会是个什么样子。戴娅嗯声。   “我觉得我像在爬高塔的王子。”   戴娅停住脚步。赫尔因希猝然撞进她的怀抱,熟练地揽住她腰肢,抬头。   伸手不见五指,可她知道Omega在看着她。   “那我是什么?”   赫尔因希咂嘴。反正不会是公主……   公主要是像戴娅,早都自己爬出塔楼杀龙了,哪用得着她来救?   她在想着呢,戴娅开了口。   Omega的声音轻缓,带点俏皮,手按在赫尔因希背后,顺着她头发抚了抚:“我大概是那只龙。我把你的公主吃掉啦,小殿下,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命中注定了。”   赫尔因希愣住。戴娅等着她回答似的,她只能听见Omega绵长的呼吸声。   “那王子就是去偷龙的财宝的,”良久,她说,“她表面上是个王子,其实是无恶不作的小偷。她想拿走龙最珍视的宝物,结果发现龙是所有宝物里最耀眼的那个。”   “她偷不走龙,就只好留下来永远霸占在龙身边了。”   “……干嘛这么说自己,”黑暗里戴娅抬手,拇指顺着Alpha下颌的轮廓往上找到她的唇瓣,小力按了一下,低头来吻她。   可能是因为环绕两人的黑暗,赫尔因希觉得她是第一次从戴娅这里收到这么温柔的吻。像蜂鸟亲吻黎明刚挂上露水的叶尖,一点劲都不敢用,深入也一步一停,渴求她的反馈于赞美。   她这样小心翼翼,反而让赫尔因希有点不知所措了。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回应的这样的舰长阁下,她很热,但是烧不起来,只能把这团火捂着。于是两个人就连触碰都轻柔仔细,琐碎的声音压在舌.尖,在不休的纠.缠里变成呜咽。   “走了。”末了戴娅重新拉起她的手,对她说。   再两步路就是蜿蜒的石阶尽头,门被舰长阁下轻而易举地拉开。   这地方显然很少有人来过,显出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微弱的月光打下来,墙角黑黢黢的、生了厚厚的青苔,栏杆侧沿也斑驳生锈,仿佛一碰就要掉落。   但这个塔楼顶端是整个紫罗兰堡最高的地方。戴娅拉着她到边沿往外看,问她:“美吗?”   瑰丽的景色让赫尔因希怔在原地。库格尔区的高楼、城堡区的高低旧式建筑、中城区的繁华街道和上西区的富丽豪宅都被尽收眼底。远处来来往往的悬浮汽车呼啸而过,带起的蓝紫色荧光与大厦的外沿灯光相得益彰;地面上微黄的小灯从一栋栋住宅里亮起,则衬得步道和各式城市中心的人烟喧嚣带了暖意。再远是海港和沿着海岸线亮起的一排灯带――模模糊糊的,像是海色闪着微光。   “你怎么发现这种地方的?”赫尔因希眨眨眼。   “因为我是个聪明的Omega。”舰长阁下答非所问。   小殿下眉开眼笑的、却作势去捶她肩膀。戴娅拽住她手臂,把Alpha搂紧了,“美吗?”   “美,”赫尔因希诚实道,“我本来想着你难得来紫罗兰堡一趟,我一定要带你四处转转,这是我家,我该比你熟。没想到……”   “没想到我比你还熟?”戴娅勾勾嘴角。   赫尔因希赖在她怀里,“没事,你总这么棒,我都习惯了。”   “赫尔,这里也是我家。”   Alpha抬起头来盯着她。   舰长阁下说:“人都有想要走出去经历危险和刺激的时候……”   “……可是我的小殿下,因为你在这里,我总想回来一趟。”   戴娅第一次带她在艾洛威特里逛、两人吃饭的时候,曾经对她说过类似的话。赫尔因希咬唇,半晌才低声道:“你犯规。”   “是你先走到我身边的,”Omega艳红的唇张合,一字一句地说,“至于犯规,你的Omega哪有过不犯规的时候?”   刚刚让她煎熬不休的那团火此刻开始疯狂的燃烧。赫尔因希把人压到墙边,攥着她的衣领咬她的嘴唇。是真的咬,因为戴娅尝到了腥味。她无声地笑,手腕灵巧翻弄,在清脆的金属扣合声里把皮质腰带一点点抽离年轻Alpha劲瘦的腰间,再随手扔掉。   皮带落到地上,赫尔因希只瞥了一眼,拉着她的手往下按,哑声道:“舰长阁下,您得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临门一脚。   ――   本来说要写设定,但今天的份是个小脑洞――   如果远星在HP世界,并且大家都生活在一个霍格沃茨的话①:   -   赫尔因希是格兰芬多,运动细胞强,热衷于魁地奇比赛,读书全靠ddl之前临时抱佛脚,但意外的能够门门全A。麻瓜研究课和魔法史课苦手,又低不下头问女友的小傲娇。在魔药课上屡次差点和蛇院的其他人打起来。喜欢黄油啤酒和各种甜食,会拉着女友去吃,虽然蛇院级长表示她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最后还是会陪她去。是级长,但也是是狮院扣分元凶。 经常纠结女友的烂桃花,吃醋到不行但不会说只会做 ―― 大多数时候蛇院的黑发美人儿遮着满脖子吻痕去上课的时候,同班的人就会露出了然的微笑。   和戴娅、凡妮莎和安卡是邻居。纯血巫师,但不知道怎么的就进了格兰芬多。   -   戴娅是斯莱特林,比女友大两届。OWL全A且满分,但很少炫耀(全是蛇院其他人炫耀出去的)。没有苦手的课,考试前无奈半夜溜去狮院休息室教某只小狮子做习题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讨厌魁地奇,觉得那是平民运动。不喜欢穿校服,除了正式场合没有领带打直的时候,赫尔因希表示无法忍受。 奇奇怪怪的桃花很多,也不介意对当面送上情书的人微笑一下。 走到哪里都会有尖叫和议论,赫尔因希也表示无法忍受。但蛇院级长一点也不在意,反正有再多无法忍受的事情,狮院的小笨蛋也爱她。   纯血巫师。父母双亡所以被赫尔因希的父母养大。   -   凡妮莎是斯莱特林,和戴娅同届。理科的课全不行,家里有矿所以也并不在意。年纪轻轻但在魔法界已经崭露头角,追求者很多,也没像首席那样说清楚自己有恋人,享受被人追求的感觉,也享受和恋人拌嘴,最近正在让鹰院的年下恋人越来越忍无可忍。动不动溜出学校,老是给斯莱特林扣分,但是和级长关系铁,也很少被拎出来批评。讨厌魁地奇,觉得那是平民运动。和赫尔因希是邻居,无法理解为什么纯血贵族会被分进格兰芬多并且乐在其中。   对魔法史很在行,因此嘲笑过某只小狮子。   ――   感谢在2020-01-05 18:55:36~2020-01-07 23:45: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bertyHy 5瓶;那些年,;那些事 3瓶;泱泱 2瓶;今朝十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2、暖夜II   特别在这种时候, 戴娅果然还是游刃有余的舰长阁下。她抽手点在Alpha嘴角,“就这么想?”   出乎Omega意料的是,赫尔因希就张嘴把她的手指含进去了。   小殿下平时不太化妆, 唇色原本就带些浅淡的粉。此刻赫尔因希抓着她手腕,唇.舌细致地扫过她掌指,濡.湿的部分在夜色下晶莹发亮。   舰长阁下心情颇好地欣赏这一幕。   赫尔因希在她手背上轻轻咬了一下, “你要我这样在街上走?我都能想到明天八卦小报的头条。皇女衣衫不整深夜幽会,帝星要沸腾了。”   “我看你挺正常。”戴娅按着她舌.尖, 于是调皮的食指又收到了温软含吻。   Alpha嘴里有东西,说话含糊不清的, 宁可用行动来解释。她用力地把Omega往墙上压,让身前的人意识到她现在有多难受。   “不经逗。”戴娅叹息似的喘了声。   “也就在你面前这样,是你教的。”赫尔因希一点也不介意被舰长阁下这样点评,“都是你的,拿走好不好?”   “嗯……你要是乖的话, 我当然不介意。”   “怎样才算乖?”赫尔因希咬唇道。   舰长阁下像在等她这句话一样笑起来,“我做什么, 你都不许用手。”   “不然今晚都听我的。”   赫尔因希没有拒绝的余地。她点头, 接着被Omega推开, 倒退两步,背脊撞上另一面老旧的墙。   接着戴娅欺身过来,拿回主动权:“小殿下, 你也真是。幕天席地的, 全紫罗兰堡的人抬头都能看到这里,你倒兴奋成这样。”   “隔得这么远,又没有灯,怎么可能。”Omega细白的手指在她脸上游弋, 顺着脖颈抚下来,有些痒。赫尔因希偏开脸,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但她无法忽视戴娅这句话的作用――她清楚地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天边的那些灯火好像全都如舰长阁下所说,变成了注视着她们的眼睛。她的每一寸蠕.动和渴.求都被人分毫毕露地看在眼里,逃不掉也发泄不出来。她胀得发疼,烧得发热,她是渴死在江边的旅人,水就在她面前,但她喝不到。   “戴娅……”赫尔因希模模糊糊地呢喃着,去吻Omega的锁骨。她的星星终于愿意赐予她一点儿救赎,Omega在她面前跪下去,吐息间让她全身战栗。   赫尔因希不敢看她。舰长阁下惯常凌厉冷肃的脸此刻漉湿又娇美,她怕自己一看就控制不住。不知道她眼里是带了泪还是已经攀升到产生了幻觉,此刻眺望出去的场景全都渲染成了一片,像接连不断炸开的火树银花。   她攀着墙,指尖紧了又紧,像要把坚实的石材硬生生按出裂痕那样陷进去,还是无法抑制自己崩溃瓦解。   耳边响起戴娅的声音。舰长阁下在她膝盖内侧的软肉上捏捏,调笑道:“这回腿没软啊,有进步。”   “我可以用手了吗?”赫尔因希只低声问。   “用吧,”戴娅站起来,看看赫尔因希白色的制服内衬,在她身上悠闲地把手上黏.腻擦干净,“擦在黑色上太明显了,抱歉……”   她的道歉也是闲适的,不带一点儿真诚的歉意。但剩下的半句话被Alpha封在了嗓子里。赫尔因希按着她后颈,吻精确又热烈,搅得她完全没有呼吸的空间。接.吻间隙她偏开头剧烈地喘.息,“别,还没漱口……”   Alpha喉咙里嗯了一声,没事儿一样把她的脸转回来,又迎上去。   也对,自己的东西,Alpha介意才怪呢。Omega心想。   何况这是赫尔因希。   舰长阁下弯下身帮她把腰带重新穿回去扣好的时候,赫尔因希软下身子,朝外看了看。时间渐迟,四周的灯火正在渐渐熄灭,她闭眼,片刻才想通,无奈道:“戴娅,你故意的。”   她早该知道Omega那么爱玩。   Omega轻声笑,坦诚地回答她:“我故意的。”   她又凑近,揉了赫尔因希一把,才施施然往回走。   像是在问Alpha能拿她怎么办。   赫尔因希忍俊不禁,小跑了两步跟上她,牵住她的手。   ******   回去的路程比赫尔因希想象的要短。戴娅知道的紫罗兰堡和她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大大小小的暗道环环相扣,最终通往堡外。她们甚至没有经过多少有亲卫值守的地方。赫尔因希不免暗暗心惊。   如果哪天有人知晓这些暗道,又想要对皇族不利的话,那简直是敌暗我明,防不胜防。   “洛伦知道这些暗道吗?”赫尔因希问这话的时候,两人已经在紫罗兰堡外围的步道上走了。   赫尔因希的车在堡内车库里,去拿肯定会撞上亲卫,两人只好步行到堡外的临时悬浮车停靠点。她们并肩行走,赫尔因希装得一副正经样子,实际上恨不得同她贴在一起。   戴娅没犹豫思考,告诉她,“是他和我说的,我之前也不知道。”   赫尔因希扁扁嘴,没再提这事。舰长阁下眨眨眼,伸臂过来挽着她,“现在你知道了,别生气,嗯?”   “我知道也只是因为我虽然……和你父亲不大常见,却时不时还需要和他沟通一些事情。维洛列特和艾洛威特的关系不能暴露,我只身去见他是最直接的方法。”   赫尔因希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失去意识之前是在等洛伦和他脾气不大好的贵客争执结束,才百无聊赖地在紫厅周围散步。现在看来,那位“脾气不大好的贵客”,就是戴娅无疑了。   那她在戴娅出堡的过程里被她绑架了……?   “所以说,你往我脑袋上砸那么一下的时候也是顺便?”她想着,就问出声了。   舰长阁下愣了一下,伸手去摸她后脑早已愈合的伤口,“我明明也没下重手。摸摸就不疼了,乖。”   还真是。赫尔因希气结,“那你原来也没打算绑架我?”   “没有。”戴娅的手顺着她发尾滑下来,“我原来就是去找洛伦商量这个事情的,没想到出来的时候见到了你。我又气急……抱歉。”   这回是正正经经的在道歉了。   “你不用道歉……不如说还好你把我给绑走了。”   Alpha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把她的手握得很紧。   ******   “去你家还是去我家?”发动悬浮车的时候,舰长阁下问她。   “你知道我家在哪?”赫尔因希好奇道。   戴娅就在操控面板上点了几下,赫尔因希的私宅地址跳出来,着实让小殿下有点吃惊。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那可是舰长阁下,她想知道却不能知道的东西估计屈指可数。   赫尔因希揉了揉耳垂。她有些急不可耐地想问,但把语气尽量放缓了:“你的个人终端里难道有个专门是我资料的文件夹不成?”   “有啊。”戴娅侧身看她,淡然道,“我看着你长大,小殿下。”   赫尔因希缩到座椅里去。车里没开灯,但她耳尖到脸颊连下来都是诱人的粉红色,就算再怎么想躲,都明显得很。   “你很开心?”戴娅问她。   “开心。”赫尔因希笑逐颜开,胳膊支着操纵台倾身过来,在Omega脸上啄了一下。   上次在尼斯诺堡,两个人出去看烟火的时候,赫尔因希对着满衣橱合她胃口的衣服,就想过这件事情。现在看来,戴娅竟然真的是这样默默注视着她的。   她从来都不知道。   放在别人看来自己的隐私被人牢牢把握在手里或许有些可怕,但赫尔因希多多少少了解了两人的渊源之后,只高兴戴娅总是记得她。   戴娅摸摸脸颊被她亲到的地方,陪着她笑。   赫尔因希的家在上西区的一处山麓上。这片是新的开发区,大多是独栋的别墅,私密性强,闹中取静。在一房难求的城区里十分难得。悬浮车停进车库,两个人拾级而上,赫尔因希在个人终端上点了点,解除报警系统。   “难得你过来了,也登陆一下认证信息吧?”   两人第一次住进戴娅在尼斯诺堡的私宅――事实上也就住了那么一次――戴娅便把她加进了威廉的认证信息名单。赫尔因希有样学样,舰长阁下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地给了她认证资料。帕尔默开灯,双层别墅一间间点亮。   和舰长阁下干净得像没人住过的地方不一样,赫尔因希这儿看过去温馨又舒适。家装都是暖色系,大厅挑高,古铜色枝形吊灯垂下来,一颗颗水晶碎光打在墙上。桌面橱柜虽然整洁,但东西绝对不少,各种书籍和文件分类放在书房,厨房有各式分类在小罐里的调味料,看上去就是经常有人生活的样子。   赫尔因希在她身后关上门进来,问她,“要转转吗?”   “好啊。”戴娅上下打量着Alpha,“你不急就好。”   “我倒觉得你比我急。”小殿下似笑非笑地觑了她一眼。   她没等Omega回应,捞着她腰把她抱着就往楼上走。戴娅在她怀.里左右挣了挣,见她不松手,只好圈住她脖子,露出一点点笑来。   主卧里一片漆黑,赫尔因希倒轻车熟路地摸到了浴室,把她放下来才开灯开淋浴,自己洗了手慢条斯理地擦干净。   Omega靠在洗手台上等她,被温暖的水汽熏得有些昏沉。Alpha的手摸到她领口,好整以暇问她:“这衣服很贵吗?”   “还好。”戴娅给她问得有点莫名其妙。接下来她就想起前段时间赫尔因希让她赔钢笔的那段谈话,睁眼急忙道:“你别撕……”   丝质本就轻薄,赫尔因希一用力,便轻而易举地崩掉了一溜儿扣子。   戴娅:……   Alpha微微弯腰来亲她肩头。手也不甘寂寞地沉下去。舰长阁下猝然被她碰着,曲着腰往后退,却只顶到了坚硬的石料。   赫尔因希抽手出来,伸到戴娅面前让她看:“阁下,您真能装。”   舰长阁下清脆地笑,只回她:“你真能忍。”   两个人踩着水出来。   小殿下的卧室和客厅是一样的装修风格,一面墙是观景窗户,另一面则铺了大片的墙纸。戴娅在枕头上稍稍偏开视线,透过自己起雾的眼睛能朦胧看见深紫带金纹的枝蔓互相缠.绕束缚,让Omega微妙地想到了此刻身后掐着她腰的人和她自己。   水流把赫尔因希杂乱的头发压塌,没擦干的水珠从她耳侧滑下来,又滴到戴娅颈侧,冰得她瑟缩。膝下的织物柔软,可按着她的人动作坚实又有力,她觉得她几乎就要碎掉了。   “这么受不住。” Alpha话里带点讶异。   “你不也是。”Omega不能转身来看她,但赫尔因希知道她肯定暗暗翻了个白眼。小殿下恍然里又有点心疼,搂着她小腹轻柔地吻她。   到最后赫尔因希照常把她翻过来――小殿下总要能看见她的脸。赫尔因希想要退出去,被Omega攥住了手腕。戴娅的嗓子还是哑的,安抚地拍了拍她,“没事,就这样。”   小殿下一怔的时间里,她俩已经被死死锁在一起,稍微牵扯一些都疼。Alpha卸了手臂上的力道,不想压到她,又带着她翻了个身。   赫尔因希心里有点酸胀,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感动,只去亲她侧脸,两人都没说话,等着身体恢复正常。   可两人间的禁锢已经消了,Omega仍旧长手长脚地压着她不动。赫尔因希好笑地按按她肩膀,“戴娅,起来了。”   Omega没说话,长长地嗯了一声,脑袋埋在她颈侧蹭了蹭,反而将她搂得愈紧。   “戴娅…”Alpha顺着她披散的黑亮长发抚下来。   Omgea闷声道:“别说话。”   说完又在她颈侧蹭了蹭。   赫尔因希摊手不动了。   戴娅却不满意似的,又细声道:“你再摸我一下。”   赫尔因希只好又再她头顶摸了摸。   舰长阁下这简直就是在耍赖……   赫尔因希挑眉,记起来其中原因。片刻后她低声笑:“…你这是在撒娇?”   戴娅没有腺体,不能被完全标.记。可浅度标.记之后、Alpha留下的痕迹散掉之前,Omega对Alpha的自然依恋还是存在的。   像磁石相扣一样,这是Omega身体的本能――   戴娅撑身起来,严肃地默然看着她。最终她放弃挣扎一样,胳膊一软陷回她怀里去,理直气壮道:“我哪知道会是这样的。”   赫尔因希只是笑。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生死赶榜啊,所有单行省略号的地方都是要补的,我尽量在下更之前补完……   感谢在2020-01-07 23:45:28~2020-01-08 23:5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家养柯基 23瓶;王靖雯女友、清^_^ 5瓶;雨季的朦胧月光 3瓶;龙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3、暖夜III   舰长阁下在她怀.里听见她的笑声, 没好气地咬在她手臂上。赫尔因希轻轻按着她后脑,“还要不要分开了?”   戴娅沉默了好一会儿,偏开脸, 有些难堪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不要。”   她在Alpha身上找了个角度舒服地窝好,“都这么一塌糊涂了……反正一会儿还要吃进来的。”   她的声音很低, 带点事后特有的慵懒性.感。赫尔因希哑然,看看房间和浴室乱七八糟的一片, 默许了Omega的决定。   ……舰长阁下高兴就好了。   香甜的牛奶味混着木香让Omega完全软了身体,Alpha的信息素味道就像寒冷雪夜哔剥作响的柴火和一条厚厚的毯子那样让她舒适又安心。   这是她的Alpha, 她不想赫尔因希离开她,一丝一毫都不想。   自己实在是太奇怪了。戴娅第一次意识到这种不由自主的联结有多可怕而美好。她叹了口气。   “嗯?”   “没事。我真的没想到是这样的。” Omega沉重地重复。   赫尔因希哈哈大笑,然后在她脸上细细密密地、温柔地啄吻。身体振动间不知道又碰到了哪里,Omega嘶声,她才老实下来。   “这里之前没有, ”戴娅安静地趴着,侧腹愈合的伤口突然被Alpha伸手抚过, “什么时候受的伤?”   甚至连骗她可能也做不到。Omega想。   戴娅说:“之前我遇见那具鬼魅机甲的时候。我不想让你担心。”   “你不说我会更担心, ”赫尔因希伸手下来, 食指指尖顺着伤痕描摹,痒得Omega瑟缩。这回换成Alpha低哼,她抬手, 也没多想, 在Omega臀.瓣上轻轻打了一下,“别闹。”   然后她意识到是自己先去摸舰长阁下的,毫无歉意地仰头,继续笑。   Omega翻个白眼给她看, “你先别碰我,不然这天没法聊了。”   她这么说着,还特意强调了那个先字。好像怕她说了这句话,赫尔因希就会再也不碰她似的。   “都听你的,戴娅姐姐。”Alpha全盘答应。   Omega皱皱鼻子,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一会儿之后她说:“你也受了很多伤。”   “我还亲得到你了呢。”赫尔因希说。   就算两个人是超远距离恋爱,戴娅也总会抽空和她投影通讯。可通讯和面对面的见到毕竟不一样,这么细细看下来,Omega才发现Alpha的确变了很多。稍微晒黑、更加结实、半长发剃成了短发、好像还高了些。最重要的是,血火之间的历练在她身上沉重地刻下了伤痕,军人特有的凝练显露出来,那双紫色的眼睛清朗干净里加了严肃沉稳,更像宝石一样攫人心神。   赫尔因希一说,戴娅想起方才塔楼顶端的亲昵,“的确。”   不想还好。一瞬的神思飞扬间,刚刚她抵着枕头难耐地呻.吟的那幕又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然后赫尔因希俯身下来亲她肩头,捏着她雪.润芳软又往里浅浅地顶了顶……   接着她怎么了?第三次还是第四次溃不成军了?   短暂却真实的回忆让她神思恍惚。舰长阁下暗想糟糕,咬着唇不吭声。   赫尔因希可不知道她的Omega脑子里炸烟花一样闪过去的香.艳场面。怀.里的人突然安静下来,她疑惑地勾着Omega的下巴去看她的脸,“怎么了?”   她手动作到一半,便被Omega抓住了。赫尔因希听见Omega弱声说:“……你再……动一动。别太快,我还想说话。”   小殿下挑眉,“动哪里?”   戴娅抬手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撑着她胸膛起身。重力带着她往下陷,她唔声,赫尔因希见状只好也坐起来,把她抱进怀里,顺着她的话轻柔地往上顶。   舰长阁下环住她肩膀,脑袋藏在她肩后,咬着她耳朵哼哼唧唧地出声。赫尔因希有点好笑又心疼她,“你最近真的都没……?”   “你想让我找谁?”戴娅在她颈后咬了一口,“除了和你通讯的时候。平常也忙。”   那毕竟也没法完完全全的碰到对方。赫尔因希知道。她默然半晌,突然加大了力道,把Omega拉回身前来亲她嘴唇,封住她喉咙里讶异的声音。   Omega的指甲难耐地掐进她肩膀,“干嘛突然……”   “我想要。”赫尔因希只说。   这时候说我想要和我爱你有什么区别。戴娅搂着她脖子轻笑,下一秒又被拽进Alpha的节奏里。   *   戴娅再有意识的时候,窗外天空已经隐隐泛了鱼肚白。她裹在被子里,眨眨眼,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短暂地昏过去了。   没有发.情.期也有这个缺点。她想。   不管是Alpha还是Omega,发.情.期几乎都是为了受孕而发生的自然现象。Omega的身体会更敏.感,耐受力也会变得更高,不至于在长时间不间断的运动中强行挂机――不过向来点到即止的舰长阁下从来没有过这个顾虑,更何况她以往的情.人的精神力也都不会有她强。   ……上次陪这小狮子过发.情.期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是她点到即止了,是赫尔因希点到即止了。   舰长阁下今天不知道多少次叹气,嘴角却欣然勾起。   “你醒啦?”身后有人亲她。Alpha的左手枕在她颈下,右手探过来,亲亲密密地扣住她放在身前的右手。两个人的身体偎在一起,赫尔因希的味道温暖香甜,她猫似的转过去,在Alpha怀里拱了拱。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十几分钟而已。是我不好,累着你了。”赫尔因希回答。   “平常想累着都累不着呢。”戴娅开她玩笑。   “……说不定很快就能再见面了。”Alpha摸着下巴道,“开战的时候我觉得再见到你肯定遥遥无期,可现在……才半年呢,一晃眼就过去了。和我在帝星军部的时候太不一样。”   的确。鏖战时的焦躁、日夜不间断的各种军务和其他文件很容易消耗心神。时间就从指缝里溜走,抓不回来也无从弥补。   戴娅摸摸她侧脸,抬头看她,“习惯战区了么?”   赫尔因希怔住。   习惯了机甲燃烧和鲜血的味道,习惯了把武器插进敌人的身体,习惯了在受伤之后让医疗部的人过来帮她清理好伤口,接着没事一样继续开下一场会议。   但她大概……   “我想我大概习惯了……”   “……我不知道。戴娅姐姐,我不知道。”Alpha改口,眯着眼陷入回忆里,“现在想起来,在舒泽星上我第一次杀人好像也不算什么了。”   Omega记得。她还带着伤,赫尔因希乖巧地坐在她腿上让她放肆亲吻。那时候的Alpha看起来多脆弱又敏感――   现在可不一样了。   赫尔因希最后说:“不,我无法想象永远处在战争中的维洛列特。”   “这和我自己杀人不一样。就算我杀人,罪过也在我手上。可如果战争经年不休,付出代价的不是我,而是维洛列特。为我而死的人远比我杀死的人多。”   她的眉紧紧蹙着,像有说不出的愁绪郁结。   “一切都会有个终结的,” Omega亲亲她的眉头,用手抚过,“相信我。”   *   舰长阁下稍早要乘车回自己的住处,赫尔因希打了个通讯给艾瑞,让她帮忙带早餐,顺便把车开过来。   通讯响了好多声才被接起来,赫尔因希长话短说。   “两份?”通讯里的Omega疑惑道,“您……?”   “我和戴娅在一起。别和洛伦说。”   “……哦,好。”通讯那边的Omega明显地顿了一下,“我过去可能稍微会有点久。您稍等。”   艾瑞惯常住的地方离赫尔因希的半山住宅不过三四个街区。小殿下疑惑道:“你在哪里?”   虽然不是工作时间,副官在哪也并不关小殿下的事,Omega还是老实回答:“……城堡区。”   “大早上五点,你在城堡区?”   “我稍后再和您说!现在就赶过去。我保证半个小时之内肯定到!”   “你等等,先别挂。”副官一副就要挂断通讯的样子。赫尔因希急急止住她,“听我说完,不要风风火火的。今天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Omega含含糊糊地偏开话题,“您还有什么事吗?”   “帮我带药过来。城堡区过来找个全时段营业的药房不难吧?”   “药……?”   赫尔因希捂住额头,压低声音,“避.孕.药。Omega用的,你知道要买哪种。”   副官“啊”了一声,意识到赫尔因希刚刚说了什么,脸莫名有点烧。她急忙应下,挂断了通讯。   艾瑞就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匆忙起身,两三下套好衬衫和外套夺门而出。经过厨房的时候,她稍稍停顿,叫了声房子连接的智脑。   机械音回复的非常快。副官匆忙嘱咐:“麻烦你和安卡阁下说一声,殿下叫我,我得先走。抱歉不能给她做早餐。让她一定要自己做了吃!”   智脑答应了。艾瑞关上门,从安卡住处前的一行石阶小跑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部分放老地方了,前天就在那儿了。预防你们没看见我微博,我再说一遍。   我在飞机上买了WiFi发这章,撒娇打滚求评论,有评论给一朵小红花,没评论我要和你们闹脾气的,没评论怎么走肾(气鼓鼓脸)   ――   霍格沃兹设定的PART II   -   柯丽尔是拉文克劳,比戴娅和凡妮莎小一届,比赫尔因希和安卡大一届。蛇院级长的忠诚追随者之一,被明确拒绝之后不知道怎么就和蛇院臭名昭著的另外一位黑发美人儿在一起了。凡妮莎说是她趁虚而入,但小鹰自己知道事实比这复杂得多,也因此对女友的举动半是纵容半是着恼,最终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和赫尔因希一样文科课不大好,被戴娅调侃说刚好能够和凡妮莎互补一下。   学蛇院的某位级长学得非常像,话少人狠,但实际上性格有点暴躁,和凡妮莎吵嘴就是打情骂俏,最后总会吵到床.上去。   混血巫师。但和蛇院的各位都相处得非常好。   -   安卡是拉文克劳。和赫尔因希同届,从小就非常聪明,其他人对于她进入鹰院毫不意外。学习成绩上也是毫无瑕疵,比起赫尔因希,和戴娅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因此经常无意之间当了两人的电灯泡。为人正直,说话直接,非常有责任感,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禅思竭虑,将级长当得很称职。   最近强势表白,开始和獾院的小朋友约会。赫尔因希一直想要double date,无奈小獾一想到要和三位高年级的级长一起出去就紧张得不行―― 安卡也只能慢慢□□她。   混血巫师。但和蛇院的各位都相处得非常好。   -   艾瑞是赫奇帕奇。作为圈子里唯一一只老实巴交的小獾经常受到善意的调笑。什么都能学好,但本人说完全不是天赋,常常很认真的熬夜读书。赫尔因希机缘巧合认识的朋友,会帮她处理一些家族事务,也因此认识了鹰院级长。非常仰慕对方的能力,也喜欢对方的性格。   在恋爱这方面有点儿迟钝,被安卡直接的表白吓了一跳,到现在接吻还是会红着脸转开目光的小可爱,让鹰院的恋人好气又好笑,只能宠着,让她一步步习惯。   戴娅不能让赫尔因希脸红之后发现的新大陆。   ――   感谢在2020-01-08 23:57:30~2020-01-13 01:5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an、泱泱、已婚妇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an 30瓶;533ddf 20瓶;陵游 9瓶;王靖雯女友 5瓶;清^_^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4、礼物   赫尔因希挂掉通讯, 听见浴室隐隐的水声,便起身推门进去。Omega柔顺的黑发扎起,正背对她浸在一池热水里, 靠在边沿放松地舒展四肢。   戴娅听见开门声,坐起来回头看她,“你刚刚在通讯?”   “和艾瑞交代一点事情, 不打紧。”   Omega还是昨天晚上那副模样。赫尔因希走到她身边蹲下,勾起唇角轻声道。   戴娅只捏捏她小臂上紧实的肌肉。Alpha本来说完话要站起来离开, 此时感受到Omega无声的邀请,促狭地笑:“不行, 我再进去陪你洗,我们俩都不用吃早饭了,……说不定你下午还会迟到。”   舰长阁下白了她一眼,松开手。赫尔因希扶着池沿倾身亲她嘴角,“我先去准备, 你慢慢洗。”   ***   说是先去准备,但是半年没住人, 平常来打扫的侍从也不会往家里储备粮食。赫尔因希打开冰箱, 只看见了瓶装矿泉水和空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小殿下什么都不能做。   赫尔因希盯着冰箱看了两秒,把它关上,无奈地伸手揉揉鼻梁, 又给副官打了一个通讯。   “殿下, 我就到了。差一个街区……”   “……你再拐去给我买点食材。”赫尔因希闷声说,“清单我发到你终端了。”   赫尔因希说完就挂了通讯。疯狂飙车的Omega在路边急刹,手忙脚乱地确认方向之后才再次启程。   ……还好这个点街上没什么人,巡视的交通警察也不多。不然她就要完蛋了。艾瑞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副官紧赶慢赶的, 到底在她和小殿下承诺的时间前冲到了皇女家门口。她下车,绕到后备箱左右手提了两大袋东西出来,按响门铃,在门口静静的等。赫尔因希还没出来,悬浮通路的另一端倒驶来了一辆车。   山麓的住宅区楼同楼之间的距离很大,不是去一栋人家的,基本不会出现在一条岔路上。这辆车看上去又陌生的很。副官隐隐蹙眉,放下手里的纸袋,手伸到身后口袋里去摸枪柄。   深灰色的轿车在她的车后停下,深红色头发的冷肃Alpha打开车门下来,去后座取了一个纸袋。艾瑞觉得她看上去非常眼熟――但直到对方缓步走到她跟前,也按了一遍门铃,回到院子里同她对视的时候,才想起来她是谁。   “您好,我是殿下的副官,艾瑞,艾瑞・弗伊格特。很高兴认识您。”   Alpha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才开口,声音冷淡:“柯丽尔・弗里德里希,阁下的副官。”   赫尔因希打开门的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眨眨眼,大脑才开始缓慢运作处理情报。柯丽尔转过来,沉默地向她点头:“殿下,这是阁下交代我送过来的。您直接给她就好。”   Alpha还穿着浴袍。侧颈暧.昧的红痕不加掩饰,嚣张又肆意地证明着昨晚两人有多热烈。柯丽尔挑眉,也没多说,“那我先离开了。”   赫尔因希说好。   深灰色的轿车消失在两人视线里的时候,艾瑞反应过来,“殿下,要我帮您拿进去么?”   Alpha想起某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玩心大起衣衫不整地在房间里诱引她的舰长阁下,“不用,你放在这,我自己整理就好。”   艾瑞点头,往后退了两步,小声问:“阁下和她的中将怎么会过来维洛列特……?”   “戴娅来给我过生日。”赫尔因希没瞒她。Alpha的眼里面上全是温软的笑意,Omega愣了一下,也随她轻声笑,“那我不打扰您和她相处了。这个是药。”   一小板白色的药片,赫尔因希揣进口袋里,“车留在这,我放你半天假,下午宴会开始之前到紫厅就好。”   艾瑞“唉”了一声,转身就想走,“您真好。那我先离开了。”   “等一下,”赫尔因希叫住脚步匆匆的Omega,兴致盎然地问:“你昨晚和谁在一起呢?”   要是别人家的事情,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赫尔因希不会去问。但Omega最近的表现实在太过明显――甚至早在战区的时候就被她看出了端倪。赫尔因希不止一次偶然撞见Omega在和谁视频通讯。一开始只是隔一两周看见一次,可后来这个频率越来越高,小殿下也不由自主地多用了点心观察。   微风和煦、阳光清朗的下午,眉目清秀的Omega靠在舰艇的观景玻璃边上,微笑着举起个人终端往下照,像是要把自己的世界分享给另一个人知道一样。赫尔因希在自己脸上见过那种笑,也知道这证明了什么――她的副官在喜欢着某个人。   Alpha在那一刻有一种自己养的大白菜被哪只不知道的猪给拱了的感觉。但她尊重Omega的个人意愿,艾瑞没同她提起,她也就没问。   直到今天早上Omega副官第一次坦诚地对她说她在某人家里,小殿下的好奇心终于被完完全全地吊起来了。   赫尔因希靠在门口,耐心地等她回答。   副官的嘴张合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她往赫尔因希身后看,Alpha嘴角挂上微笑,顺从地被Omega搂紧了。   舰长阁下把脑袋抵在她肩上,双手伸过来环在腰间、把她搂进怀里,朝艾瑞打了个招呼。   赫尔因希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Omega喉咙里低低地哼了一声,侧过头眷恋地亲亲她侧脸。   “洗完了?”   “嗯。”   被两个人完全忽视的艾瑞:……   脸好热,她好想跑掉,有可行性么?   不行,只能看着上司一把一把狗粮往嘴里塞。   一溜儿亲昵的动作做下来,赫尔因希回到正题上,问:“还不能告诉我?”   “ 不是……”艾瑞咬唇,“是首相阁下。”   “安卡?”赫尔因希惊讶道。艾瑞肯定地点头,气氛一时间沉默地有点难熬。可Alph□□刻后爽朗地笑开来:“你们好好相处。首相阁下既然说出来了,就肯定是认真的。”   至于为什么她那么肯定是安卡说出来的――艾瑞在这方面小白兔一样不安又迟钝,估计安卡对她有好感很久了,她都没意识到,才激的首相阁下先动了手。   赫尔因希有点想笑,硬生生忍住了,决定改天去问安卡。   副官同她告辞,两个人关上门,赫尔因希弯腰去收拾食材的时候,听见舰长阁下懒懒地声音:“以前有段时间,我还以为你和安卡会在一起呢。”   “那时候全紫罗兰堡都那么觉得,”赫尔因希磕开鸡蛋打上火,等煎锅热起来,“现在估计还有人这么想。圈子里的八卦就是这样。”   “安卡从小做什么都比我好,可嫌弃我了,”Alpha回想起从前,低笑,“哪有你疼我,戴娅姐姐。”   舰长阁下站在她身后看她做菜,闻言俯身,在她后颈亲了一口,“如果我还生活在紫罗兰堡,同她估计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一直很欣赏她。”   小殿下记起两人不久之前的对话来。她还在战区的时候,戴娅也这样评论过自己的青梅竹马。   赫尔因希觑她一眼:“我倒忘了您的捕食范围大得很。”   “要做的话,只要好看技术好,没什么不能下口的。”戴娅眨眨眼,无辜地看她。   赫尔因希:……   赫尔因希不管锅里冒出泡泡的金黄蛋液了。她按着Omega的后脑凑上去吻她。翻覆间Omega笑着推开她,指尖在她肩头安抚地摸摸,“可他们都不是我的――你是啊。”   她怀.里的小狮子别扭地转开脸,闷哼一声,并不满意她的回答,把注意力集中回锅里。   戴娅按了按她光.裸的小腹。小殿下蜷起腰,她趁机把人转回来,两个人靠在厨房台面上缱.绻地亲吻。   ――最后赫尔因希重新煎了一次蛋。   ***   盘子里的蛋卷看起来很平常,可切开蛋皮,里头的馅料就同香味一起冲出来,引得人垂涎。小朵的白色蘑菇和切成段的虾子、彩椒和菠菜、金黄的芝士浅浅裹缠,光是颜色就看上去赏心悦目。   赫尔因希倒不急着动刀叉。她给坐在身边的Omega倒了一杯水。   戴娅抬头来看她。Omega的目光清浅,好像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   赫尔因希坐直了,感觉像在洛伦面前承认错误一样尴尬。可该说的总要说,她把那版白色的小药片拿出来,柔声道:“我不知道该不该给你准备这个,但我觉得我毕竟……虽然不是发情期,你大概还是想要吃药的……就姑且让艾瑞帮我买了。”   她说的是“大概还是想要”吃药的。   Alpha在这方面已经太了解自己。舰长阁下勾起唇角,双腿交叠,闲适地在椅子上坐好,问她:“你就这么不想让我怀你的孩子,小殿下?”   赫尔因希僵在原地。她蹙眉,神色转了几转,才意识到面前的Omega在开玩笑。   “戴娅。”她无奈地加重了语气。舰长阁下忍俊不禁地凑过来,唇触上她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前几天真的都很忙很忙很忙很忙,大概和期末差不了多少,还要一边倒回来时差,对不起   另外谢谢你们这些大可爱的评论,我觉得我有有肾和肝了(热泪盈眶)   _   感谢在2020-01-13 01:59:52~2020-01-16 01:0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旧人 10瓶;陵游 9瓶;王靖雯女友、泱泱 5瓶;家养柯基 4瓶;雨季的朦胧月光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5、礼物II   “我对孩子不感兴趣, ”戴娅闹完了,退回座位上,拿起那版药, 食指轻顶按出药片,“但要是真有了,一定要像你。”   赫尔因希看着她, “为什么?”   “会好看又很可爱……”Omega稍稍停顿,撑着下巴回答她, “你想象一下?”   对她来说好像有些太早了。况且比起缩小版的自己,她倒更想看到戴娅小时候的样子。   赫尔因希想得认真, 没有注意到戴娅话里寻找借口似的的犹豫。Omega看着自己年轻的Alpha严肃又纠结地陷入沉思,轻声笑起来,把那片药吞下去,伸手揉她头发。   脑袋上的动静让赫尔因希回神。Alpha抬头,便正好撞进戴娅柔软清澈的眼神里, 她说:“谢谢你。”   “……虽然我不需要。”   赫尔因希蹙眉。戴娅知道她困惑,指了指盘子里还冒着热气的早餐, “趁热先吃饭, 我慢慢和你说。”   Alpha没有反驳她的话, 拾起刀叉来。她吃了大半,餐具和杯盘的碰撞声间,赫尔因希终于听见Omega轻缓的声音:“这件事我本来就不该瞒着你。”   “你在初等学院的时候基础生理课的成绩怎么样?”   还没等赫尔因希张嘴, Omega已经替她说完了, “我猜猜,小殿下那么聪明,肯定也是A+。”   赫尔因希点头。   “你知道我们有发.情.期和腺体意味着什么。”   能意味着什么……   赫尔因希把教科书上的内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后,恍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让我孕育一个孩子, 估计比你让另一个女性Alpha怀孕还要难。”舰长阁下看她又呆住了,捏捏她的手,继续说:“我这副破破烂烂的身体,在这方面和残废没什么两样,这么多年也没有出过什么事情,所以吃不吃药,也没什么区别。”   赫尔因希放下刀叉。戴娅注视着盘子里的食物,躲开她的目光,哑声说:   “你看到过我小时候发生的事情……我那时候没有时间反应;现在回头想想,像是命运让我用身体换到了能力,但这种交换从来都容不得我拒绝。”   “你和我在一起的话,我大概还会欠你很多个对不起。这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到时候我不会道歉,也没有选择……但我希望你知道。”   赫尔因希想起她常做的梦来。溢溅的鲜血和撕心裂肺的疼痛,暴雨倾盆里Omega被追得像只流浪狗一样晕倒在路边。戴娅说得轻轻松松的,语气里甚至还带点对自己的调侃,可赫尔因希的内脏像是被攥紧了,呼吸卡在喉咙口上不来,一下一下地抽疼。   戴娅还垂着脑袋,Alpha伸手过去捧着她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Omega只觑了她一眼,向来看上去刻薄冷情的狭长眸子里金色瞳仁清浅通透,像将碎未碎的镜子,石子投过泛起涟漪的水面。   赫尔因希恍恍惚惚的,几乎以为她要哭出来了。   戴娅无暇去想用什么借口来同她说笑似的猛然打开她的手,站起身就往客厅走。   赫尔因希喉咙紧了紧,跟在她后面站起来,把她揽到怀.里。Omega挣不过她,两个人在宽敞的皮质沙发前停下,戴娅还没坐稳,就听到Alpha说:“坐到我腿上来。”   “小殿下,我都要走了,你又在想什么?”Omega一如既往的轻佻语调伴着微笑回来了。   “坐上来。”赫尔因希眯眼,又重复了一遍。   Omega喉咙里长长地嗯了一声,最后还是依她的话做了。这姿势真的是陌生又熟悉――除开两个人亲昵的时候某个一定要看到她的脸的小殿下爱用,上次这样还是在舒泽星,她腿还断着,这样窝在她腿上勾着她脖子的人是赫尔因希。   半年时间,情况好像反过来了。戴娅竟然觉得有点好笑。   赫尔因希挽着她腰,把她再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点,“你告诉我,你后悔么?”   “什么?”   “切除掉腺体也好,离开维洛列特也好,成立舰队也好,所有这些改变你人生的大决定――你后悔过么?”   ‘不后悔’这三个字好像就在嘴边,可以明明白白地吐出来。可戴娅想起了前几个月同凡妮莎的对话――她好像亲口说过她后悔了。   或许她不该告诉赫尔因希她真实的感受的。可能不瞒着赫尔因希的事情,她都不想瞒着,“在遇见你之前,没有。”   那双揽着她腰的手渐渐地越攥越紧,戴娅能感受到她的Alpha越发疯狂的心跳。两个人对视的时候,戴娅觉得赫尔因希也像要哭了似的。可这个爱哭鬼居然奇迹般地忍下来了,她笑笑,接着缓声道:“或者也可以说我不后悔。但有的时候人脑子里就会冒出很多的‘要是能怎么样该多好’,赫尔,我想你肯定也有过。”   像是背离自己的信念、打破原则或者疯了一样。   我要是能告诉你我永远不会背叛你要多好,你要是能标记我该多好,甚至是我们要是能有个紫色眸子的孩子该多好。数不清的遗憾算不得悔恨也对她来说不重要,可在不知不觉中一层层卸掉的防线那么明显,如果赫尔因希不问出来,她或许还不会觉察到。   如果现在自己是正常的思考着,而不是被什么标.记的后遗症影响着的话――   ――她大概可能也许真的爱上了这个傻不拉几的小殿下。   赫尔因希挨过来,下巴抵着她胸口,眼睛还直直看着她:“你不后悔就好。”   “我还记得我们在舒泽星的时候。你让我无可救药到底,我也想告诉你,你不要变。”   “你这些话我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赫尔因希闭上眼,忍无可忍似的,“我爱你、信任你,也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万一哪天我们真的要分开,我也不在意,因为你在哪我都会追上你。戴娅,我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你要给我记着。”   聪敏的舰长阁下没有少见地没有转过弯来――话题是怎么从孩子转到这里来的?   Omega还怔怔愣愣的,眨眼的样子有点可爱。Alpha忍俊不禁地把下半张脸埋进她胸口:“戴娅姐姐,我不在你面前哭了,你也别说对不起,嗯?至于孩子,还有米海尔呢,不然洛伦和菲奥娜生两个孩子做什么?”   况且她那样相信戴娅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如此相信,以至于不久的将来赫尔因希会因为当初错误的判断愤怒、无奈、疯狂又郁结地歇斯底里,可她现在还这样爱着这个Omega。   就算是到时候她也这样爱着这个Omega。不同的是,她意识到她从来不知道Omega爱不爱她。   她意识到大概越早沉溺的人越不能清楚客观地判断事情真相。   “……好。”Omega的回答带着点颤,赫尔因希放松地笑了笑,把她揉进怀里,安抚地从她侧颌吻下来,却突然停住了。   “那你之前为什么让我用安.全.套?”她想起两人之前的那几次,`然问。   “……你不用也可以。”舰长阁下的身体在她手上又僵住了。赫尔因希鼓着脸,气呼呼地想把她放下来,Omega才急忙道:“……我以为我会很讨厌。”   “什么?”   “……赫尔因希,你故意的。我不说了。”   Alpha哈哈大笑,终于饶了Omega。戴娅气不过,在她起身的时候拽住她,狠狠地在她后颈又咬了一口。   赫尔因希腿软跌回沙发上,嘴里还在笑。舰长阁下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把她按下去狠狠地亲她。   *   Alpha把杯盘都收拾进清洗机器里,洗了手出来到自己房间里换衣服,意外地看见了换衣服的Omega。小殿下走过去,在她光.裸的肩头亲了一下,转到前面来帮她系上扣子。   “……我还没跟你说过生日快乐。”戴娅突然说。   “你说过了啊?你忘啦?”赫尔因希笑嘻嘻地回她。   “啊?”   “是啊,你跟我说过了――在床.上。”   她这么一提醒,戴娅脑子里才断片似的渐渐浮现出昨晚的情形来。   两个人一次又一次的都没注意时间,准点祝福是怎么都做不到了,她说的生日快乐,是最后软到在Alpha身上之前,两眼一黑之前硬撑着呢喃出声的。   戴娅捂住额头:“以后你要是有去艾洛威特的话,晚上就来陪我锻炼。”   “锻炼?”赫尔因希歪了歪头。   “去训练平台那种锻炼,你别想歪了。”   赫尔因希了然:“您的兴趣还真独特。不过只要没人,您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戴娅掐了她一把,“叫你别想歪了。”   “怎么了,有哪里难受吗?”Alpha看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手掌顺着她腰椎一节节探上来,“要不要我给你按按?”   “不要,”戴娅摆摆手,“我的意思是,除了你,还有谁能和我好好打一架”   “让你消耗消耗精力……省的天天折腾我这个老人家。”舰长阁下无奈道。   出门的时候,赫尔因希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戴娅话里的细节――她说‘以后你要是有去艾洛威特的话’。   未来好像突然间充满了各种希望和可能性。打开门涌进房间的阳光都更加和煦明媚,Alpha笑着“唉”了一声,趁着Omega下门前楼梯比她稍矮的时候,捞过她用力地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看着我总在立flag要刀了,其实还有一段才刀;虽然可能很刀,其实扎在身上也不怎么疼,因为刀车与和好车滋味也挺好的,小殿下不留情面的话,可以看舰长阁下被x哭(托下巴)   等下应该还有一章。 106、礼物III   早上的紫罗兰堡和夜晚又很不一样。沉睡的都市再次活动起来, 像每个部件都严丝合缝的巨型机械,井然有序地运转。   戴娅的确时不时会来紫罗兰堡一趟找洛伦,可来去都匆忙, 到底没认真看过故乡。赫尔因希便趁着悬浮车掠过天空的时间替她好好介绍了周围新盖的各式建筑。其实让智脑来做这些检索也非常快,但小殿下坚持亲力亲为,戴娅也就让帕尔默随她了。   舰长阁下带她去的紫罗兰堡房产在中城区, 离各式商业中心非常接近,不同于夜晚就会安静下来的上西区, 繁华喧嚣,是许多好热闹的年轻人喜欢居住的地方。   两三声门铃之后, 暗红色头发的Alpha打开门。戴娅牵着她走进去,赫尔因希的目光就没有从地上巨大的礼物包装盒上离开过。   及腰高,四角方方的包装盒,缎带牢牢系着盒盖,杜绝了一切窥视的空间。   平常需要什么都触手可及的皇女没有特别想要的生日礼物――戴娅来见她大概就比什么都珍贵。   但Alpha的好奇心还是不可抑制地被吊起来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 要用这么大的盒子?   戴娅下午有会议,路程很长, 不间断地跃迁回南方联盟也要花不少时间, 赫尔因希不舍得, 却也理解两人这么早就要出发的原因。   Omega一进到房里,就上楼整理自己的东西去了。赫尔因希和柯丽尔面面相觑,到空气安静的有些尴尬, 副官才叹了口气, “您要喝点什么吗?”   “有什么?”   “……只有水。”柯丽尔说。   赫尔因希了然道:“真像是舰长阁下的房子。”   的确。又是米白灰黑的纯色设计,大理石地砖和羊毛地毯,橱柜和桌面都一尘不染干干净净,冷淡又高级。   出乎她意料, 柯丽尔回了她的话:“嗯。”   她给赫尔因希拿了瓶矿泉水,隔空扔给她。赫尔因希稳稳接好,听见副官问:“昨天晚上过得如何?”   赫尔因希喝了大半瓶水下去,说:“没怎么睡。”   “殿下,容我提醒您,她今天下午还有重要会议。”   “所以我想麻烦你……”   “……让她在舰艇上好好休息一下?我会的,谢谢你告诉我。”副官咬牙切齿地加重了告诉两个字。   赫尔因希耸耸肩。   “她前天跟我说要连夜赶过来,我还以为她疯了,”沉默片刻,柯丽尔抬眸瞥一眼楼上,“不过她看上去很开心,大概也好。”   舰长阁下就连闻起来都是赫尔因希的味道――同是Alpha的副官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不在任何能对这件事情做出评论的立场,这话说出来,也只是随口。   她这么一说,赫尔因希意识到,整个晚上都是戴娅在问她问题,她竟然没有多了解一些南方联盟现在的情况:“最近的局势不是比之前稍好了?”   之前英格丽德星系的追击战过后,诺瓦德正在一步步缓慢又稳定地失去人心。表面上或许看不出来,但政治家们捕风捉影,多多少少探查到了局势将变的讯号。下一步是和解还是追击到底,将会是艾洛威特重要的决定。   “还是忙,”柯丽尔也没瞒着她,“戴娅她不想和解熄火。你知道她……”   对她信任的人来说戴娅可能是严厉却不吝关切的舰长阁下,但对于敌人来说,她可能和心狠手辣的暴君们没什么区别――她一向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只是这样一来,战线就不得以将会被拉长。更多的平民会受到牵扯不说,对艾洛威特本身也是很大的消耗。就算最后赢了,还会有位阶第三的舰队顶上来变成新的位阶第二,除非戴娅想要……   除非她想要改变整个南方联盟的格局。赫尔因希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边柯丽尔还在说,“……不过要做的布置还很多,我们也想尽量减少战争带来的伤害……殿下?”   赫尔因希回神,又仔细咀嚼了一下柯丽尔话里的意思,觉得大概是自己多想了。   “没事。凡妮莎呢?她还在你们那边么?”   副官挑眉,似乎有点意外小殿下突然间提到Omega,“是的。我比较幸运,她最近没有要紧的事情,姑且代替了FOL在艾洛威特的端口。”   副官的语气里带了点感叹。当初她请求凡妮莎时,用的借口是如果Omega能够留下来,陪在她身边多久都好,她都会很满足。现在凡妮莎真的留在艾洛威特,两个人的关系也渐渐正常化,副官却还总想着两人当初的约定。   她意识到她本质上可能也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从前是戴娅的情.人的时候用借口遮掩着,如今舰长阁下和她各自稳定下来,副官回头去想,能够理解当初的自己,却还觉得她可怜。   不过赫尔因希当然不知道这些。靴子踩地的声音从楼上响起,戴娅已经换好艾洛威特的制服走下来,Alpha留下的味道被玫瑰香稍稍遮覆。赫尔因希见到Omega,话里带了点雀跃:“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大份的礼物――我想它是给我的?”   “晚上回房间了再拆开,”戴娅经过她,在她后腰上按按,“我先走了。”   舰长阁下扶着门沿回头看着她笑了一下,随柯丽尔离开。厚实的木门在她身后合上,沉闷的一声之后,房间里只剩下赫尔因希。   小殿下抿唇,对着突然间空旷又安静的客厅发怔。   “殿下,陛下发起的通讯请求。要接通吗?”过了一会儿,帕尔默突然出声。   “接通吧,”赫尔因希在那个礼物箱子边上蹲下来,伸手戳了戳包装纸板,问电话那边的洛伦,“怎么了?”   “玩够了吧?回来收拾一下,今晚还有你的生日聚会。”   年长的帝王说话随意,可赫尔因希一瞬间绷紧了精神,“我没出去玩,收拾什么?”   “赫尔――”洛伦无奈地拉长了声音,“你真以为戴娅回来,我会不知道?”   “……也对。”赫尔因希苦笑。   昨天她和舰长阁下离开内堡的时候,堡里大大小小的暗道都没有人守卫,让赫尔因希几乎产生了洛伦对此毫不知情的错觉。但认真想想,消息本身都是皇帝陛下告诉戴娅的,唯一的可能大概是戴娅事先同洛伦说过,而她的父亲把多余的警卫都调走了。   “我现在就回去,”小殿下低声说,“你今天忙吗?”   “不忙。你爹昨晚熬夜改文件所以今天能帮你过生日,谁知道我家的小白眼狼有了姐姐不要爸爸――我和菲奥娜都要伤心死了。”洛伦调侃道。   “闭嘴,我们都快半年没见了。”赫尔因希下意识反驳,接着和洛伦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趁你有空,我们得谈谈。”趁气氛轻松,小殿下说,“菲奥娜就是因为这个叫我回来的。”   “……好,”皇帝的声音稍顿了顿,“今天你先好好过个生日,明天早上来找我。”   Alpha的身体结实健康,自己把这么大个的箱子搬回去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这个箱子实在非常显眼,以至于赫尔因希觉得一路上见到的所有人都在朝她行注目礼。不过她不在意――小殿下掂了掂箱子,在城堡古朴的岩石台阶上笑得不能自已。   箱子里像是有几样不同的物件,碰在一起有零碎声响。赫尔因希换了礼服,离开房间前又看了它一眼,才勉强压制住现在就打开箱子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   紫罗兰堡的主宴会厅灯火通明。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和往常的生日聚会唯一不同的是,元老院一派的贵族和议员齐齐病倒,没有一个人能来为她送上祝福。   除了心里的一个角落为愈发严峻的局势感到担忧,赫尔因希一点都不困扰。不如说,她觉得这样反而自在。   没有虚与委蛇,在场的都是她熟悉且信赖的人。大家共同举杯,她说了几句,从台上下来,舒缓的音乐开始播放,厅里的气氛愈发放松欢愉。   “赫尔。”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生日快乐。”   赫尔因希转身,看见一身白色长裙的安卡。   她笑着揽住对方,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今晚大家都在,真好。”   “好久没有了,”首相感慨,“从你出事以来,我们就没有都聚在一起过。”   赫尔因希从南方联盟回国还没多久,就被重新调到了远西前线。这之间两人的确约出来吃了几次饭,但其他的好友也都不在,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今天才真算得上宾朋齐聚。   “那就好好玩,”赫尔因希笑道,“堡里你的房间还给你留着,也收拾好了,你想的话,可以歇在那儿。”   首相点了点头,“谢谢你。”   “不过话说回来,安卡,你不厚道,抢了我的副官,到现在都没跟我说。”   安卡:……   猝不及防的揶揄让年轻的党魁惊讶地睁大了眼,“我……谁告诉你的?”   “还能是谁,我家的小朋友。怎么,你们还是秘密恋爱不成?”   安卡摇摇头,“赫尔,艾瑞有来吗?她在哪?我要找她。”   这两个人不会真的是要保密的那种关系,然后被她捅破了窗户纸吧。赫尔因希按着Omega的肩膀让她冷静,看她少见的失态模样,又觉得不像。   比起被人捅破秘密之后的不安愤懑,这更像是欣喜――或许还有点兴奋。   “殿下……”这时赫尔因希看见了她的副官。同她一样换上了正式的维洛列特军礼服,艾瑞看上去笔挺又清秀,像枝头葳蕤盛开的带水鲜花。   她对赫尔因希准备已久的生日祝福还来不及说完。因为安卡一看见她就迈步过来,拽着她的袖子把她往庭院的方向拉。艾瑞眨眼,迷茫无措地望向紫眸的皇女殿下,只换来上司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刀……刀没这么快啊,要到下一卷   ――   感谢在2020-01-19 14:56:42~2020-01-21 08:4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靖雯女友、雨季的朦胧月光 5瓶;泱泱 2瓶;Louis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7、礼物IV   和宴会厅比起来, 庭院里非常安静。茂密的植物遮挡了视线,郁郁葱葱,看上去如同迷宫。   艾瑞不知道一向镇静自若的首相这么着急地找她干什么, 可她几乎能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声音――从安卡拽住她往外走开始就不受控制地一下下越跳越急。   首相的信息素闻上去像一壶滚水烫开的绿茶。香味或许冷清,水却热烫烧人。艾瑞咽了咽口水,弱声问:“您要带我去哪里?”   “没人的地方。”安卡淡淡地回答。   副官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她伸手拍了拍脸, 试图忽视渐渐升起来的热度。   虽然是安卡拽着她,可首相走路的速度一向不快, 总带着闲庭信步的雍容。艾瑞回神过来之后很快跟上了她的步伐,反手过来牵住她, 满肚子疑惑,还是乖乖地跟着她走。   安卡用气声笑了一下。   再过两三个拐角,玫瑰花壁下是个小型的喷泉。安卡在喷泉边的石质长椅上坐下,艾瑞本来想站在她面前,被她扯着结结实实地坐到她身边。   安卡靠在椅背上平复呼吸, 修长的双腿交叠,手在大腿上紧紧地按着衣料。艾瑞脑袋里转了两转, 试探地问道:“您怎么突然间叫……”   “你和赫尔因希说……我们在一起了?”   首相说话的音量不大, 是疑问句, 但话语间还带着迟疑顿挫,充满了不确定。艾瑞眨了眨眼,下意识回答:“没有啊?”   安卡长声叹气。她绷紧的肩膀放松了, 微微显出颓态来, “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殿下问我早上在哪,我告诉她我在您家里而已。”   “是这样啊。”   首相只说了四个字,又陷入让人焦灼的沉默里。艾瑞看她的侧脸,也是不带弧度的冷然。   半晌她转身过来, 攥住艾瑞的手,垂下眼睫去,不看她,也没说话。   艾瑞才渐渐意识到不对劲。她上次看到首相阁下这副受伤又不安的模样,还是很早之前,赫尔因希刚失踪的时候。她抿唇,捏了捏Omega同她交握的手。   安卡抬眼看她。首相的眼角耷拉着,没精打采的样子,却还是开了口:“嗯?”   “您……我不想瞒着殿下……我……”   副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她想解释,可又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毕竟两个人并没有在一起啊?   艾瑞懊恼地抓了抓额发。   “我没有怪你说什么或者没说什么。只是,你忘记我原来跟你说过的话了?”安卡替她整好掉下来的刘海,问她。   副官开始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赫尔因希回到紫罗兰堡之后没多久的某天,艾瑞就在工作半途被某个银白色头发的Omega止住了脚步。首相阁下和善地叫她,直接地邀请她同自己一起居住。   当时副官不知道应该觉得惊讶、荣幸或者恼火。Omega的表达过于恳切,赫尔因希住在堡内,首相官邸离紫罗兰堡不远,也不会影响到她的正常工作。   也许是之前照顾了安卡太久,她也担心首相阁下没她在会不会好好生活。艾瑞没多想就答应了。   两个人的在一起住,比起情侣同居,更像两个好朋友。安卡向来很清楚两人之间的背景区别,之前通讯和后来住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说很多有关她自己的事情,也邀请艾瑞同她分享。   时间久了艾瑞也渐渐习惯。她和赫尔因希相处当然也很放松自然,可如果真要比较,副官甚至会惭愧地说她和首相更加亲密。   但亲密归亲密,首相阁下礼貌得像中世纪的骑士――说不会做的事情就不会做,不会越界,也非常有耐心。赫尔因希和戴娅通讯有时候不会避着她,见多了两个人带着戏谑微笑互相挑.逗.的艾瑞每次和安卡在一起,就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她还记得她刚刚搬进首相官邸的时候安卡对她说的话。安卡也是这样牵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地认真凝视着她,对她说,“如果你没有准备好,我会慢慢等你――如果你准备好了,告诉我,或者其他任何人都可以,我并不在意;相反,我会比谁都要高兴。”   艾瑞急促地“啊”了一声。   安卡听见她小小的惊呼,知道她想起来了,“是,我以为你答应了。”   赫尔因希提起这话的瞬间她以为副官终于答应了自己的请求。释然和兴奋同时洗刷着她的神经,以至于副官出现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心思多想,只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问清楚。   但是艾瑞一路茫然又无措的样子让她炙热的心迅速冷却下来――赫尔因希大概是误会了。   她也不再掩饰,苦笑着在Omega手腕内侧揉揉,抽手,准备起身回到厅里去,“对不起,硬把你拽出来。”   “我没有……”副官突然回握住了她的手,安卡维持着半坐半站的姿势,不解地侧头看她。   “……我没有不想答应您啊。”然后她听见副官说。   首相阁下一屁股坐回了原位,“什么意思?”   “您那之后都没提过,所以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跟您说。”   天知道,她没说,安卡也没问,两个人一直磨到现在,如果不是小殿下横插一脚,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下安卡明白了。她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却还很暖,“你傻吗?”   艾瑞有些难为情地笑。她脸上染了薄薄一层红,在月色下看不大出来,安卡却能摸到。   “那你准备好答应我了吗,弗伊格特小姐?”她托着Omega的下巴问她。   安卡的银白色长发在粼粼月光下反射着月光,趁得她整个人清朗出尘,像在发亮。艾瑞转不开视线,“我答应您。能和您在一起是我的荣幸。我……我也非常开心,真的。”   “那我能亲你吗?”那只手顺着她的脸摸下去,从她颈侧绕到后面,按着腺体的位置轻轻往前用力。   “啊?”副官下意识地就想往后撤。   安卡好像早有准备。那只手掣着她不让她退开。她甚至又凑近了点,茶香弥散在她身前,莫名地带了甜味。   “我能吻你吗,艾瑞?还是你今天又瞒着我抽烟了?”   “没有!可以,当然可以。”   然后那只手握着她往前拉,首相阁下倾身过来。   艾瑞终于知道安卡尝起来是清淡的甜,而首相意识到副官吮下去就像可口的水果。副官猝不及防地被动承受,喉咙里隐约发出了娇.软的声音。她脉搏里的血液像冰一瞬间化成水再蒸发了,雾气绕着两个人朦朦胧胧,她眼里带了水光,看不清楚周围的样子――只能感觉到侵占着她的Omega。   没有烟味。安卡满意了。她退开一点,压低声音,“我不想忍着了。”   “您可以不忍着。”艾瑞偏开头说。   “你不是要给赫尔因希说生日祝福?”   不是,安卡忍不忍着同她和殿下说生日祝福有什么关系?   她还没弄清楚,安卡已经摸着下巴给她做好了决定,“礼物你放在亲卫那里了是吗?”   艾瑞点头,“是的,可……”   “你现在给她发个语音祝福过去,然后你跟我走。”   “……去我房间,可以吗?”   最后还没忘记加个可以吗。副官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但也知道这种邀请意味着什么。她怔了两秒,才回答:“好。”   一路上艾瑞都很安静。赫尔因希的生日宴会还没结束,城堡里除了三三两两的守卫几乎没人,还偶然能从窗户看见宴会厅里的欢歌笑语。   “我又不是怪物,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安卡打趣她。   艾瑞满脑子都想的是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听到首相的话,她干笑一声,“对不起。”   “没关系,总会习惯的。”   首相的语气让她的脸又烧红了一层。再转过一个拐角,安卡让智脑帮她打开房间的门,礼貌地让她先进去,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想要开灯吗?”   窗帘没拉上,房间里并没有那么暗。艾瑞沉默地摇头,首相把她压进柔软的被枕里,温柔又轻缓地吻她。裸.露的肌肤在冷气里有些凉,她抽了口气,听见首相轻笑,将她裹进被子里才探手滑下去。抹挑间Omega微微挺起腰来僵直了身体,安卡低头去亲她的锁.骨。   身体酥麻瘫软的时候艾瑞出了一会儿神。她没和Alpha或者Beta做过,也不知道在社会的种种传统观念里这种事情应该是怎么样的。可安卡摸着她眉弓轻声哄她的时候,她觉得这样已经足够好了。   已经足够好了,所以她不需要知道更多的事情。这个强大又美丽的Omega能够撑起半个帝国,也能够开拓两个人的未来。她只要坚定不移地在她身边走下去――不管风雨或者阳光、喜悦或者痛苦,都陪着她。   她心里的长篇大论还没有说完,Omega意识到她走神,在她颈侧用力地吻了一下。   “阁下!”   “在床.上还叫我名字?”安卡勾着她,又往里探了探,“以后你叫我阁下,脑子里都只会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该怎么办?你又动不动就脸红,赫尔因希一看就露馅了。”   “怎么会……”   话只说了一半。今天的事变相来说,的确是赫尔因希一看就露馅了。副官陷入了沉默。   “乖,叫我名字。叫出来有奖励。”   安卡变着花样给她奖励,到最后艾瑞手脚无力,几乎是软在她怀里的。首相满意地放过她,两个人先后洗了澡出来,艾瑞出来的时候,银白长发的Omega正侧身坐在窗台,指尖的茶杯冒着热气。   “安神茶。”安卡指指书桌上的另一杯茶水,“喝了好睡觉。”   艾瑞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她拒绝了首相阁下亲手冲泡的茶水,表示自己一倒下去就能睡着。   Omega的声音里可能多少带了点埋怨。床单被枕都是新换的,安卡无奈地笑,然后自觉地偎进被窝里陪她。   “晚安。”她在艾瑞的侧脸亲了一下。   “你也是,安卡。”   副官嘟嘟囔囔的,大概困到话都说不清楚了,缩进她怀里就安稳地睡着。安卡借着月光看她侧脸的起伏,把她搂着,也闭上眼睛。   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首相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要更新的,但是晚上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连灯都没关。早上醒来觉得这个年真的过得太寒酸了(捂脸)   感觉人人都在讲,所以我也不多说了,大家新年快乐,注意健康。   ――   再讲讲设定。   每对cp的vibe check:双O是香草冰淇淋上慢慢滴下来的奶油;凡妮莎和柯丽尔是混着木柴焦香的一簇火;赫尔和戴娅是舌.吻的时候融化的冰块和杯底升上来的气泡。虽然用形容词也能概括,但我觉得这些意向非常有趣,和大家分享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   ――   所有的主要角色要是放到现实里,戴娅和艾瑞是泛性恋,凡妮莎是双性恋,安卡是同性恋,赫尔因希和柯丽尔是异性恋。本篇很遗憾的没有trans,如果要有的话可能是个没有长外加器官的Alpha,好像和没腺体的Omega反过来能写的点也差不多,所以我就没设定进去。但我确实觉得trans是个很重要且相对被忽视的群体。   感谢在2020-01-21 08:44:02~2020-01-25 16:2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K80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已婚妇女 10瓶;于正 8瓶;泱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8、礼物V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宾主尽兴, 赫尔因希难免喝了几杯,但还是想保持清醒――她要回去拆礼物呢。   副官本来应该陪她回去,但皇女在哪里都找不到艾瑞。她靠在通透的二层阳台上想了想, 突然间记起首相把她的副官拉出去谈心的时候克制隐忍又明显的表情,露出一点玩味的笑来。   十有八.九,艾瑞明天早上会迟到的。   小殿下只好让宴会厅里的其他亲卫送她到房间门口了。亲卫替她开灯, 再三问过她没有问题了之后才静静退出去。   女性Beta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地面上那个大盒子。上司没有说话,她当然也没有不识趣到去问, 但那个盒子实在是太显眼了――会是谁给皇女殿下送的礼物呢?   亲卫的脑子里浮想联翩,走路都没看路, 径直撞上了墙。赫尔因希听到沉闷地一声响,无奈地按按额头,把视线集中到礼物上。   她伸手抽了缎带。   纸质盒盖被她抬起来扔在一边。盒子里零零总总的东西露出来,让小殿下有点儿疑惑。   她眨眨眼睛想,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赫尔因希脱掉外套, 挽起袖子,弯腰探身到大盒子里。   白色的防撞泡沫粒里都是更小的盒子:大小长短不同, 但都用礼品包装盒裹得精致。赫尔因希把十几个小盒子拿出来, 让回收机器人倒掉剩下的泡沫粒, 才在柔软的地毯上坐下。Alpha的指尖从各式各样的盒面上一一划过,迟疑地停在其中一个稍长的浅蓝色长方形盒子上――   既然不知道里头都是什么,那就都拆开来看看吧。   她拆的很小心, 沿着边角用裁纸刀一点点割开, 再把包装纸折好放在一边。丝绒盒子一向是舰长阁下的审美,赫尔因希掀开盒盖,看见里头规规矩矩放着的一柄马术马鞭。鞭子很沉,银手柄上嵌着拇指大的绿松石, 皮质鞭杆层层缠绕到软梢,无不显示出华贵来。   她想了想,把鞭子放回盒里,关上盒盖,伸手又拿起边上另一个稍小的盒子。   这回是车钥匙。赫尔因希认得――她刚到高等学院的时候曾经很想要这辆车。她和洛伦提过一嘴,但后来因为米海尔跟着胡闹让皇帝陛下给他买车的事情,她觉得自己不能跟着任性,哪怕用得是自己的钱,也就没有再想。   总归她不缺座驾。   这么一说,她记起来她在中等学院的时候曾经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马术――那匹马还养在紫罗兰堡远郊的草场。   她又拆了另外一个非常大的灰色包装。盒子里是细致精美的直升机模型。这种老式直升机很早以前就已经停产,不然赫尔因希毫不怀疑戴娅会给她买一个,然后交给她钥匙。她嘴角扬起,心里有了点头绪。   Omega在把之前的礼物都一年年补给她。   Alpha把所有的包装都一一拆了,把东西在地毯上整齐排列好。Omega想到的点子真是乱七八糟:赫尔因希在高等学院学习的时候一度非常喜欢的一柄栓动狙击,烹饪食谱,哲学书,威士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道具――赫尔因希摸着丝质绑带红了脸。   她绝对没有喜欢过这些,这都是前段时间两人聊天的时候提到的小情.趣。Omega是想让自己用在她身上、还是想用在自己身上?   昨天晚上某位舰长阁下柔软地弯折的腰肢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赫尔因希摇摇头甩掉乱七八糟的思绪。视线尽头还有一个文件夹,她方才没有打开,此刻膝行了两步过去,指尖按上开口的电子密封,文件夹自动解锁,赫尔因希探手进去,拿出一个小型终端芯片来。她没多想就把芯片放进终端,帕尔默为她自动加载,默然半晌:“殿下,容量有点大。”   “你打开来,我自己看。”   数十个窗口同时打开在她面前。赫尔因希仔细读了第一份文件,突然加快速度,连着又看了三四份。末了她愣了半晌,手往后撑着瘫下去。   这些是艾洛威特完整的联结系统设置文件。从每个部门的分类负责资料,到主控舰桥的总体操作,内外检索方式和智脑升级代码都做了详细解释。   众所周知,联结系统和S级的舰长几乎是艾洛威特这么多年蝉联南方联盟位阶第一的两样利器。紫罗兰堡的实验室有试图分别以赫尔因希和路德维希为样本制作相应舰艇,最后也只有半成功半失败的成果,就是亲卫的舒尔茨号。   想要建造艾洛威特那样大型的舰艇相对容易,但要把联结系统在创造之初便融合进去,还是有难度的。戴娅或许和洛伦签过协议,但Omega毕竟也只答应过把主舰的控制权分享给赫尔因希,并没有义务分享这种保密技术。   诚然赫尔因希可以从威廉那拿到这些资料,可这和戴娅亲手给她的意义完全不一样――小殿下心里又有点堵。   她跪起来,用手揉了揉眼睛,照着自己的记忆,把礼物分门别类放好。   这些物件里头没有小孩子的玩具,赫尔因希也不知道戴娅到底是从几岁开始送的,只能用排除法一个个填空。她忙了半个小时,还是觉得缺了什么东西。   送个礼物也没标注也没解释……她的Omega就喜欢让她费心思。赫尔因希不气,她反而轻松地笑起来,给自己拿了一杯水,坐下来一边看一边想。   小孩子的那组只有三四样东西,大概是从戴娅离开紫罗兰堡之后开始的。初等学院到中等学院的两组都能一一吻合,只有高等学院到现在的这组,数着数着少了一个。   少了什么?Omega已经送过她什么了?怎么可能,两个人甚至都不认识……   赫尔因希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桌面上的玻璃水杯给她的动作震得差点掀倒,Alpha伸手扶住它,三步并作两步,推开门往外走。   她的脑子飞速运转,血液都沸腾了似的发烫,Alpha在寂静的城堡廊道上奔跑起来,一边打开终端,“军部现在还有人值班吗?”   帕尔默默默查了一遍小殿下的待办事项,确认没有要紧的事情,才回答:“有是有,可您生日宴会之后大晚上去军部加班也太辛苦了点。您没有紧急事务,可以等到明早的。”   “我不是去加班……去让军部的人开违禁物品储藏室,C-1198,我现在过去拿。”赫尔因希的声音有点喘。她一路穿过堡内值守的亲卫,来不及回复他们打量的目光和轻声问候,径直下到车库打火挂挡踩油门。   “违禁物品储藏室?”智脑给她怔住了。它翻查了一下目录,“啊……好的,我现在就跟他们联系。”   “五分钟。”   “您不要飙车……迟到几分钟东西也不会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又不在车上,叫什么。”赫尔因希按开静音,又踩了一脚油门。   她该记得的,她怎么能忘了。   赫尔因希二十一岁生日的晚上、她从满宴会厅的不善讨论里脱身,独自走到花园里。记忆里第一次见到凌厉又妩媚的Omega。   她深吸一口气,还能想起那股深深浅浅环绕她的玫瑰香。不知道是属于Alpha还是Omega的香气,女人递给她一个丝绒小盒子,对她微笑,说:“生日礼物,成年礼快乐,小殿下。”   赫尔因希连好好地停车都懒,反正这个点也没人来军部。她一个甩尾,径直占了三个车位,摔门下车,摸摸胸口想拉正领带,才发现根本没有。   ……算了。   军部的执勤守卫已经等在门口。年轻Alpha可能是第一次看到赫尔因希没扎领带没带军帽没穿外套,甚至连衬衫都开了两三颗扣子出现的样子。这样一来,从领子开口里可以不可避免地看到一点皇女远山似的瘦削锁骨;她的头发也是随意束着,懒散又轻松的模样,和平常比起来像是另外一个人。   Alpha咽了口口水,“您跟我来。”   赫尔因希根本不要她带路。她径直走过Alpha,“都解锁好了么?”   “是,您的智脑一说,我们马上就开始解锁了。C级储藏室的解锁还是需要高级将领的最终许可――您可以亲自做最后一步。”   赫尔因希点头。Alpha的嘴张合了一下,还是把疑问咽回了肚子里。   两个人沉默穿过一道道验证门。越往里身份核实越严格,Alpha快憋不住说话的时候,她们终于到了最后道门前。   Alpha开口,“您……”   “谢谢你,辛苦了,你等在这里就好。”赫尔因希打开门,迈步进去。   Alpha:……   她发誓平常赫尔因希是个会听完她说话的好上司。   储藏室里两侧都是大大小小的金属制盒子。这种反激光切割金属隔绝了大部份可能危险,军部的地下室因此储藏着许多从罪犯和其他情况下收缴上来的危险物品。当时赫尔因希以为那个盒子里是压力感应炸弹,在检查不是□□品之后也没多想,就交给军部处理了。   军部按照收缴情况给违禁品编号。违禁品实在太多,如果不是庭审需要特别的某个物品,这些东西就被永远遗忘在地下室,直到必须被处理掉。   赫尔因希抿唇,在显示屏上输入编号。相应的金属箱应声而开,她弯腰,也没戴手套,把那个小盒子从密封袋里拿出来,拿到一边的检查台上放好。   虽然是小型的检查台,防爆箱之类的东西也一应俱全。可赫尔因希不需要这些――她深吸一口气,坐好了,伸手。   黑色丝绒盒子的盒盖被她掀开的一瞬间,细碎的紫色光芒有生命一样,灵动又优雅地洒满了检验台。检验光照射下雕琢完美的紫色钻石棱角清晰、澄澈明净,静静躺在绒垫中间。   赫尔因希永远不会记错远星――这枚宝石长得就像她睁开的眼睛。   不只是她的眼睛,是她的家国是她的身世,更是她的心。   第一次同戴娅表白的时候,她说她要让Omega戴上这枚紫钻做的戒指,从此Omega走到哪里都像把她拴在指尖一样,她在哪里都跑不掉。她说她要牵着Omega的手同她站上紫台,然后一生都不和她再分开。   哪有什么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和愚蠢的浪漫,哪有什么命运坎坷或者缘分无常。她根本不用爱上这个Omega,她的心早已经在戴娅手里存放太久了,戴娅不过是把它还给自己,让自己再一次爱上她而已。   小殿下大声地笑起来。她趴在桌面上把脸埋进臂弯里,笑着笑着,就又咬唇哭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就很不想写东西……一个是自己病着,一个是大家都很丧,我好像chill不下来认真写。   不过总算是写出来了!这章很重要!我伏笔了很久的宝石,这是我一开始构思这本文的脑子里冒出的场景之一,终于写到啦。   ――   感谢在2020-01-25 16:28:41~2020-01-30 20:1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泱泱、已婚妇女 5瓶;雨季的朦胧月光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9、对谈   凡妮莎被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响起的呼唤声吵醒。她手腕上的个人终端振动不休, Omega啧声,睁开眼不耐烦地去看屏幕。她怀里原本睡得安稳的Alpha也被振动弄醒,鼻尖在她肩膀上拱了拱, 迷迷糊糊地问她,“怎么了,大晚上的。”   “我也不知道, 赫尔因希找我,”凡妮莎说, “你睡,别担心。”   柯丽尔松开她, 乖乖缩到自己的位置上去。Omega叹了口气,从温暖的被毯间起身。就算室内温度适宜,开了制冷的空气还是稍凉,光.裸的肌肤一瞬间起了一溜儿鸡皮疙瘩。   凡妮莎从椅子上捞了一件睡袍披上,出去阳台。   她们俩现在并不在主舰上。艾洛威特再次在大本营停泊、舰队内部开会的短暂间隙, 两人得空溜到尼斯诺堡上,晚了便留在柯丽尔的住处。比起长期在舰艇上工作的副官和舰长阁下, 凡妮莎显然更适应脚踏实地的生活――不管是以前在康拉德还是现在。她一放松, 就便宜了某个死皮赖脸的Alpha。   开了一下午的会, 又累了一个晚上,还要被小殿下不厌其烦的通讯申请给叫起来,凡妮莎差点控制不住粗口。她撑在阳台栏杆上, 俯瞰着夜晚仍旧灯火通明的都市, 终于接起通讯,“赫尔,你知道尼斯诺堡现在几点吗?”   “紫罗兰堡很晚了,你们那边大概都快天亮了吧?我知道, 我道歉。”Alpha回答的没有一点诚意。她在笑,声音非常轻快愉悦。   从小就难见到赫尔因希这么任性的样子。Omega挑眉,恢复了几分精神,“你这么说我倒好奇了。”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我就是……”   Alpha说了两句,就再次陷入沉默。凡妮莎咋舌,又不想催促如同挚友的后辈,只好又问,“你怎么了?”   “我想向戴娅求婚,凡妮莎。”   “……哈?”Omega喉咙里溢出了半个疑惑的语气词。   “是的……”   赫尔因希的话才说了个开头,凡妮莎已经完全不困了。她皱着眉想了想,问:“这么突然?……赫尔因希,你没喝醉吧?”   小殿下爽朗地笑,“放心吧,我好着呢。”   “我说我想向戴娅求婚。”Alpha清晰地重复道。   凡妮莎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手戳进口袋里,反身倚在栏杆上发怔。舰长阁下也是她的好朋友,她当然不是质疑两人是否相配之类的问题,只奇怪赫尔因希怎么突然间提起这件事情来。   不过真要算起来,两个人在一起也大半年了。这段时间凡妮莎都待在艾洛威特,也常常听戴娅说起过赫尔因希。   作为一开始就认识双方,更熟悉戴娅的过去的人,凡妮莎不得不感慨命运和缘分的神奇。即使戴娅大多数时候不相信这些且很悲观,凡妮莎也没有理由质疑两人相配的程度:两个人都是血脉高贵容貌精致的S级,都非常有能力,甚至连政治观念都非常像。米海尔还小,皇位八成会落到赫尔因希头上――Omega期待紫罗兰堡未来的帝皇和皇后携手,将会给两国带来怎样的盛景。   凡妮莎相信小殿下也是这样想的。   不管戴娅那边的反应会是怎样的,赫尔因希都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她家的那个小混账呢?当了许久戴娅的左右手,舰长阁下的性子学了个十成十,想什么都不愿意说――Omega的视线扫过床.上睡得香甜的红发副官,咬唇,淡淡道:“所以呢?”   Alpha“呃”了一声,“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怎么,你想要告诉我你是怎么被戴娅做的什么事情感动到哭鼻子,然后下定决心准备求婚的?”   “……我没哭。”   “胡说,声音都哑了。”   “明早起来应该就好了,”赫尔因希嘱咐,“你别和戴娅说漏嘴了呀,我想给她惊喜的。”   “当然……所以你这么晚叫我起来做什么?如果只是激动的话,艾瑞应该会很理解你的深夜倾诉。”凡妮莎好笑道。   “别提了,她被安卡拐跑了。”赫尔因希装模作样地嗤声,“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是哪个拐跑,凡妮莎脑子里翻过很多种可能,恍然眨了眨眼,“什么事?”   “威廉的数据库里有关于戴娅的生理资料和个人偏好之类的,你能帮我调取一份吗?我写一个授权书给你,以我的保密等级应该能直接从它那儿拿到信息。麻烦你让威廉也守口如瓶;只要戴娅不特意用权限问,威廉应该不会告诉她的。”   大多数情况下,智脑不存在说漏嘴的问题。   “你要那么多资料干什么?”凡妮莎摸摸下巴。   智脑里对主人偏好的资料事无巨细。赫尔因希心思细,毕竟没有和Omega同居过很长时间,在日常生活之外的理解也有限。可求婚之后的一系列事情都比求婚本身更复杂……   “先准备婚礼也没事。洛伦的婚礼准备了一整年呢,整个紫罗兰堡的装饰、仪仗、婚礼流程、媒体、我和她还要再加上两国交接和政治上的划分、财产公证和信托之类的法律事务等等都得在婚礼举行之前做好――我想把她娶回来的话,紫罗兰堡要先出两边都满意的方案才好呀。”   “她想要娶我的话,我也可以把方案给艾洛威特做个参考嘛。而且做戒指也得先知道尺码才可以――其他的可以慢慢来。”Alpha笑眯眯地补充。   凡妮莎觉得牙齿有点儿酸,“赫尔,你想的可真远。”   “凡妮莎姐姐,我希望她答应我。”   ……我希望她爱我。   赫尔因希长大之后其实更经常直接叫她的名字。突然间听到充满眷恋和依赖的旧时称呼,Omega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她不能代替戴娅做出决断。   过了一会儿,通讯那头的Alpha开口,声音很轻却坚定:“不。她会答应我的,她爱我。”   “我一秒钟也不想等了,挑设计师都要好久呢。”   凡妮莎忍俊不禁地笑起来,“我看你是自恋。”   天边已经隐隐泛出一丝鱼肚白来,总归Omega也睡不着了,她问:“我现在想知道了,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想求婚?”   赫尔因希跟着Omega笑。她坐在窗沿端详手心被妥帖放进玻璃盒子里的远星,又把它举过头顶,让月光反射着撒到窗棂上,几乎控制不住欣喜,“因为我收到了最好最好的生日礼物。”   *   一个晚上兴奋的没睡着的后果就是,赫尔因希顶着黑眼圈去吃早餐了。米海尔的眼神最先攫住她不放,接着洛伦和菲奥娜的眼睛也没放过她。   赫尔因希清清嗓子,“吃饭。”   她声音喑哑,更让三个人挑起眉来。洛伦搁下手里的茶杯,“怎么折腾成这样。”   “没事。”赫尔因希切开面包抹黄油,“晚上没休息好。”   “我以为戴娅昨天就走了?”她母亲不嫌事多一样补充。   菲奥娜不加这一句还好,年轻的Alpha听见这句话,嘟嘟嘴说:“戴娅姐姐前几天在啊,赫尔,你都……”   然后他的眼神在赫尔因希一向被系到倒数第二颗的衬衫包裹的脖颈间转了转,失望地收回来,“……你都不告诉我。”   “米海尔,你也没告诉我你前几天入学考试结果怎么样。”菲奥娜转头问小Alpha。米海尔挠挠后脑勺,“别把我和赫尔比嘛!我哪里读得过她。”   “亲爱的,我和洛伦是在把你和你安卡姐姐比――谁叫你的专业和她一样呢?”   赫尔因希学的是机械工程和作战指挥,算是走军部路线的将领们常常会修的专业。米海尔学的是星际关系。   当时帝后二人完全没有不赞同,甚至还觉得家里两个孩子一个走军部、一个走议会没什么不好的,二殿下将来也能给讨厌议会氛围的赫尔因希帮把手。米海尔一学机械就头疼,更不想和自己的亲姐姐比,因此非常高兴。   他完全忘了比起赫尔因希,星际关系和整合媒体传播毕业的明星学生、自由党党魁、第一位Omega首相安卡,将会成为他触不可及的比较对象。   米海尔翻了个白眼。   一家人讨论的话题被从自己身上引开,赫尔因希松了口气。洛伦不像生气的样子,只安静地用了早餐,再召她到书房去。   赫尔因希拉开椅子坐下,接受了父亲递过来的茶水。   “父皇,谢谢你愿意和我谈谈她。”赫尔因希先开口。   赫尔因希成年以后也很少叫洛伦父亲或者父皇。但年长的帝皇坦然接受,甚至还低笑了两声,“告诉我,她现在怎么样?你和她相处的好吗?”   按理来说,洛伦常常和戴娅联系,不该不知道她的情况。赫尔因希的困惑没写在脸上,心里却暗暗记得,“她前段时间受了伤,但最近养好了,南方联盟的局势渐渐明朗,我想之后只会更简单。至于我和她,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赫尔因希想到了昨晚她和凡妮莎的谈话。她犹豫片刻,说:“父皇,她也许有秘密,但谁没有秘密呢?我不明白您当初为什么那样生气。菲奥娜也说您和她都不是不支持我们在一起。我不会再遇到更适合我的人了,您不那样觉得吗?”   她大概不该说她想要求婚的事情。她不知道对于洛伦来说,这一切会不会太快了。   “该怎么……”年长的Alpha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放松身体,“我相信她没有告诉过你的事情有很多?”   “是的,”赫尔因希微微点了点头。   “她有告诉过你她为什么要绑架你么?”   “没有。”   “我这样说吧,赫尔因希,我相信你也发现了,”洛伦露出一点寂寞的疲态来,“我和她的关系并不好。”   “你那时还很小,大概不记得。但我和她一直有根本上的观念冲突。开始还好,她毕竟还在向我学习,我也尊重她不同的观点;可后来她羽翼渐丰,一心想要做她想做的事情,我觉得她急躁轻浮,她嫌我优柔寡断。”   赫尔因希说:“我知道她手段迅速狠辣。但那又有什么问题?我以为您对我说过,施政方式上的区别是人的性格导致的自然差异。”   “我也和你说过,为人君者,当以苍生为重。”   赫尔因希嗯声。   “如果迅速而准确的决断是由理智思考引导的,那我没有什么好同你说的。可戴娅――支撑她的与其说是绝对的理智,不如说是绝对的歇斯底里。”   赫尔因希想要开口,洛伦打了个手势让她先停住:“艾洛威特和我们联手,是想要扳倒元老院。”   小殿下微微睁大眼。戴娅拖了许久没告诉她的问题被洛伦一语道破,她也不怎么惊讶。零零总总的证据早已经让她建立关系,现在从洛伦这儿听到回答,也只是确认了她的猜想。   维洛列特皇族现在最大的敌人不就是元老院?   洛伦好像看出了她的疑惑,“瑞德普尔手上的线人是路德维希曾经的学徒。我们不知道他手里到底有什么信息,但他肯定是因此才受到了元老院的追杀,逃出边境的时候又刚好被瑞德普尔的警察抓到。FOL在边境的探子收到讯息,同时反馈给了我们和艾洛威特――如果凡妮莎当时少发一封邮件,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戴娅知道情况不久,就和瑞德普尔谈好了交换条件来找我。纽伦贝格点名道姓的要你来换翡翠军区的前线领土。”   “我承认这不是个坏办法。可要我把我的女儿瞒在鼓里演这么一出戏,就算戴娅承诺了她不会伤到你,我也不想冒险。”   “而且谁知道会不会意外出事!”洛伦咬牙道,“……你最后受了多少伤。”   “我们总能想出更稳妥的办法。只要出比元老院更高的代价、更大的诚意,不担心不能把那位线人拿到手。可她完全不打算听我的。她等不下去,在我说了不之后就起身离开。”   “……当时亲卫进来说你在外头等我,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出事。”   赫尔因希记得戴娅对她解释过这一段――就在昨天。Omega确实说过“她也气急”这四个字。   赫尔因希知道,更记得她刚刚喜欢上戴娅的那段时间。戴娅就是这样有魅力的一个人。她能让她感到愧疚和不安,又会让她感到幸福;她会冷声斥责她做的不对的地方,也会迫近她调笑;会披着另一个Alpha的味道让她嫉妒,也不吝一点点的暧.昧亲昵。   可赫尔因希不觉得那些都是装出来的。Omega可能是天生的领导者,是操纵人心的混账,可昨天晚上软软赖在她怀里的戴娅、平常勾着她衣角暗示她、没羞没躁地逗她的舰长阁下都做不得假。   “可我知道她没想着要伤我。想要去救她也是我自找的,我不能看着她死――我爱她,父皇。”赫尔因希最后说。   “你看,就算这样,你也不会怪她。”洛伦只回答,“我不知道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也并非对此不高兴……”   “我只是焦虑担心着该不该告诉你――即使我把她当成我的孩子一样抚养大、即使我知道她会是你志同道合的好伴侣,我也担心她,担心她有一天会毁了你,更担心你――赫尔,你会心甘情愿地被她毁掉。”   “可你要明白,将来你会不只是你自己。你要保护的人比你想象的还多,没有真正失去过,你不知道这有多痛。”   赫尔因希没有听进去,直到洛伦说的最后一句话。她攥紧了搭在大腿上的拳:“什么意思……您失去过什么?”   洛伦的胸膛剧烈地起伏起来。他好像突然失去了说下去的勇气,眉目间愈发显出颓唐的苍老,“……科奥瑟・阿尔布莱希特和伊丽莎白・波赫穆・阿尔布莱希特。”   赫尔因希怔住。   科奥瑟和伊丽莎白的名字可能已经被舆论遗忘,可阿尔布莱希特仍旧是一个响亮的姓氏――   因为他们的女儿是安卡・科奥瑟・阿尔布莱希特。   她颤声问:“《抑制剂使用平等法案》?”   这是洛伦执政生涯里最光辉的荣耀之一。十几年前通过的《抑制剂使用平等法案》将不为Omega提供抑制剂列为帝国的重罪。任何形式的强迫或诱拐标记Omega,或在对方没有受到抑制剂影响的情况下试图标记Omega,都可以受到死刑的最高量刑。   这条法令一经发布,元老院能够钻的最大法律空子被结结实实地填上,洛伦也开始光明正大的试图架空元老院。   彼时科奥瑟和伊丽莎白双双是自由党的高级议员,更是下届党魁的有力竞争者,夫妻两人在通讯辩论上的精彩针锋常常让人拊掌。《抑制剂使用平等法案》通过不久,阿尔布莱希特家在城堡区的豪宅被付之一炬。尸检报告瞒而不发,舆论随着时间消退,两人的位置也被新议员取代。   但是幸存的安卡承受了永久的伤害――也许是火场烟尘的后遗症、也许是创伤后应激障碍,Omega的身体没有再恢复过。   洛伦也没说清楚,可这些已经足够赫尔因希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我人生最引以自豪的成就,是用我最好的朋友的命换来的。就算我知道这都只是为了所谓的‘大义’做出的牺牲,我也感到愧疚。”洛伦低下头,低声咳嗽起来。他喘得像个破烂的风箱,赫尔因希在这一刻清晰地意识到她曾经伟大的父亲现在毕竟正在老去。   “可赫尔,戴娅她甚至都不会感到愧疚。她就像……”年老的Alpha摇了摇头,“她会不顾一切。”   “够了。”赫尔因希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我和您不一样,而且,您又知道她多少?她并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   赫尔因希把方才脱下的军帽拿起来,显然是不打算听他再说下去了,“我还是很感谢您告诉我真相――这些事情,我不知道困惑了多少年。”   她走到门口,握着门把想了想,又回身,“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相信我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再不济,您也会在我身边指点我的,不是吗?”她问。   她的父亲苦笑了一声,“当然,赫尔。你的家族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赫尔因希勾起唇来。   ――但她当然还不知道,在她人生最苦难的关头,她的家人没有一个会在她身边。   *   到阳光西斜、暮色四伏,小殿下都没离开过房间。她甚至没来吃午饭和晚饭。菲奥娜有些担心,洛伦安抚好了她,让机器人给她送餐到房间去。   赫尔因希还坐在窗沿。她眸子紧闭着,像是在小憩。过了一会儿她从窗沿滑下来靠墙坐在地上,手拿着远星再次对准阳光。月光映射下的紫色带点幽蓝,而此时映着夕阳,钻石折射出的光芒像是有了一丝红橙,像是血。   Alpha深吸一口气。她站起来,从纷乱的思绪里整理清楚头绪,拨通通讯。   那头很快就有人接通了。赫尔因希说:“是穆勒先生吗?”   “……嗯,对,我是赫尔因希・维洛列特。”   “没有没有,能约到您是我的荣幸。”   “是这样的,不过在详细说之前,我希望您能够替我保密。”   “谢谢您。我手上有一颗顶级紫钻……对,是的,我想请您设计成套的结婚戒指和订婚戒指。麻烦您先签保密协议,钻石的资料和我们两个人的资料我会稍后给您。”   “嗯?……啊,我明白,订婚戒指也做一套吧。”   “您的时间很充裕――对,十一月中之前我希望能够拿到手。您有把握吗?”   “那就好。我信得过您的专业水平。”   “如果我有时间,我会亲自去您的办公室和您谈一谈。”   “嗯,好,再见。”   赫尔因希挂断电话。小殿下有点放空了似的,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她躺倒在地上,有一瞬间希望自己就这样睡过去,什么都不用再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事实证明咕咕精说她要当天更新的时候,百分之八十她是不会当天补上的。Anyway我这总算是顶了两天的量。   这章信息量有点大,但我们毕竟在向着剧情转点奋勇前行。   (没这么早虐 没这么早 没有的 不存在的 要求完婚之后! 掐指一算还要写个好久)   ―― 110、对谈II   赫尔因希生日的第二天其实是休息日。   但对于一些人来说, 他们的字典里永远没有休息这个词。   清晨的街道泛着灰白。冬季的格林威尔都市和干冷的紫罗兰堡不同,反而潮湿多雨,早上总会起一层模模糊糊的雾。   Alpha脱了帽子摘下眼镜。门口迎接他的年轻Omega战战兢兢地靠过来, 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就笨手笨脚,拿过他东西的时候把眼镜失手摔在了地上。   眼镜没碎,她连忙捡起来, 连声道歉,向他鞠躬。男人拄着手杖轻轻敲了敲地板, 没说什么,示意她去给他脱外套。   外套是皮质的, 仿佛还蚀刻着血火的味道。Omega皱皱鼻子,把它挂好,引着Alpha往前走。   但沉稳庄重的男人抬起她下巴,看了她一眼。澄黄色的眼冷肃地扫过她面颊,她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撇开目光。年轻的女孩子身量不高,皮肤白皙, 黑发柔顺地披散下来, 浅金色瞳孔水光盈盈, 看上去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样子,却还强装镇定。   “你是什么等级的Omega?”男性Alpha问她。   “A级,阁下。”   带着手套的拇指顺着她下颌抚摸。她有点腿软, 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在Beta走出穿梭梯时结结实实地松了口气。   “路德维希阁下!”来人堆起温暖笑容,“真是好久不见!麻烦您大老远来一趟。”   路德维希扯起嘴角,敷衍地点点头。   “加西亚殿下等您很久了,您这边请。”   “等一下。”Beta刚要往前走, 就被路德维希止住了脚步。他回身,“您还有什么吩咐?”   “这个Omega什么价?她没有腺体锁――用过吗?”   女孩被他随口说出来的话吓着了。她眨眨眼,好像不能理解Alpha话里意思似的瑟缩着,惊惶地看向Beta。   “啊,”听见Alpha开口提了,Beta咧嘴笑起来,“既然您喜欢,这孩子就请您当做殿下给您送的礼物收下吧。您放心好了,她刚刚成年,血统好,也干净得很。虽然大概不怎么会服侍您,您教教就好了。”   路德维希挑眉,“他费心了。”   长得好看的Omega到处都有,想找个A级血统的却很难――但对于长老来说,不是A级的Omega不配为他孕育子嗣。   “您要直接带走吗?还是我晚上给送到您房间里去?”   “送我房间里吧。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你给她收拾一下东西。”   Alpha的背影消失在穿梭梯里。Beta转头,就听见Omega小小的哭声。她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哭,瘪嘴问他:“大人,我能不能不走?我不想走,我还要照顾家里……”   Beta听得心烦。Omega本来就比他矮,此刻蹲下去更只剩小小的一点。他一脚踢过去,“这也哭那也哭,人家愿意要你,你是造了八辈子的福了!”   “我只是过来工作……”Omega被他踢倒在沙发边上,也没想反抗,反而去竭力忍住啜泣,“您……他不能想带我走就带我走……”   她看上去实在太可怜。Beta揉揉太阳穴,在她身前蹲下来,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比了比,“罗莎琳德,Omega该做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没点谱?这位大人有的是钱,你听我的,给他操..爽了,让他标记你,给他生个孩子,他保证把你好吃好喝供着!”   “我妹妹……”Omega还是犹犹豫豫的,“我……”   “去收拾,”Beta翻了个白眼,“你妹妹又不会饿死,只要有Alpha,Omega赚钱的办法多得是,你说对不对?”   Omega来不急回答。男人一把将她扯起来,搡着她一路回到住宿区,把她关进了房间,“等我晚上来接你,哪儿都别去,懂吗?”   他话里带了警告。Omega颤栗着点头,Beta一把摔上门,上锁的声音生冷,她颓然瘫在椅子上,抽抽嘴角又开始哭。   Beta走到前厅的时候,发现接待处正站了一个人。她全身裹在厚重的灰色大衣里,连脸都被毛毡帽子的帽檐遮着。不过Beta认识她,一瞬间就收起了脸上狠戾的表情,谄媚地笑:“帝筱大人,您来干什么?”   “今天有房间吗?我有一笔交易,”女性Alpha问,“在这里总是最安全的。”   “啊,不好意思,今天满房了……我给您其他酒店的地址?”   “也行。”女人点头,“刚刚在忙什么呢?”   “嘿,没什么,一个大人想要从殿下手里买Omega,这贱货反而七七八八的事儿多。要我说,卖自己的洞就能赚钱多好啊,张个腿的事情,就给我装清高!”Beta写好备用酒店地址,正在给手里的烟点火,说话都含含糊糊的。   他意识到Alpha一直没回话,护着火伸手过去,“您要也来一根吗?”   “不用了,谢谢你。”帝筱礼貌地笑。   “那您走好!您劳心劳力,周末也要稍微休息休息。”Beta把手里的纸递给她。帝筱把纸条看过后,就打着火烧掉,“你也是。我先走了。”   对方好像不想和他这种市井小民多说话的样子。但是Beta并不介意。他看着Alpha英姿飒爽地离开的身影,咂咂嘴,离开柜台,再次去找Omega撒气。   *   路德维希上了楼。一道道电子门在他面前无声划开,最后他进入的小型会议室。会议室左侧有两个投影屏正莹莹亮着光,右侧则静静坐着一位男性Alpha。   黑发Alpha正在终端上查阅些什么,见他进来了,长身站起来同他握手,“您最近好吗,好久不见。”   两个投影屏幕也都显出人形来。虽然是不同的屏幕,此刻左右的二人长相却非常相似――两人是双胞胎。   “奥利弗,马库斯,你们好。”   双胞胎一齐点头。双方寒暄了一下,路德维希先开口,“我听说最近你们不是很顺利?”   马库斯愤怒地用拳头砸了下桌子,虽然虚拟通讯不会真的损坏酒店设施,但通讯对面实际被他砸的实际物体发出了恐怖的折断声。奥利弗哈哈大笑起来,“是,哥哥的损失比我还大一些。”   加西亚在他身后说:“他们的装备损毁很严重,修复要花一些时间――制造厂已经加急工作将近一个月了。”   “没关系,最近也不能动手。”路德维希倚在椅背上,双腿交叠,非常放松的样子。   马库斯说:“您得相信我们,两位大人。我们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就算不成功,也别逞强。你们仍旧是帝国最重要的资产。”加西亚沉声道,“你们退下吧,我和路德维希大人还有一些事情要讨论。”   兄弟俩朝路德维希和加西亚坐的方向弯腰示意,然后切断了链接。没有旁人在了之后,加西亚看上去更加放松,“您那边的准备呢?需要我帮忙吗?”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硬。路德维希失笑:“怎么,您觉得我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不,怎么可能。”年轻的Alpha抿唇,“我只是不想这次的事情再出一点失误了。奥康纳的事情我还记得。”   “奥康纳……我只后悔没直接处理掉他,”路德维希按按自己的太阳穴,“真没想到他能逃这么远。”   “您是心怀慈悲,”加西亚说,“我一直很尊敬您这一点。”   路德维希回答他,“有的时候太心软,你反而会给自己立很多对手――我以为我教过你了,加西亚。”   “因为我的失误,我放走了我此生最强劲的敌人。”   *   罗莎琳德不知道两位大人在楼上进行了多久的重要对话,但她再次被Beta扯出房间、粗鲁地推进马车时,周围已经天暗。   这里不是什么繁华的都城,入夜之后愈发显出残破斑驳来。街道上古旧的铺路砖石黢黑开裂,连路灯都明灭不清。   Beta扯她上车的时候,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什么要带的东西都没有?”   她在Beta面前跪下来,乞求道:“您放我走就好了,求您放我走吧……我明天就离开纳堪塔亚,您就说我死了……”   “你有钱走?你连星际船票都买不起,”Beta冷冷地嘲讽她,“别逼我把你锁起来。”   Omega默默上车,四肢僵硬地靠墙坐下。她想哭,可好像已经流光了所有的眼泪似的,只咬唇攥紧了坐垫。   马车在街道上平缓地行走。罗莎琳德抬头,能够透过车窗看见街道上发亮的霓虹灯和簇拥在一起的人群。Beta正在车前吆喝着,趾高气昂地驱散挡路的人。   Omega吞了口口水,撑着自己倚到马车门边,去握门的握把。如果她能逃掉的话――   ――握把上锁了。   马蹄嘀嗒经过繁华的街道,踏进湿暗阴冷的小路里。怎么都撬不开锁,Omega的脸带上了绝望的灰白。   车顶突然微微一震。Omega吓得猝然间站起来。   接着马车停住了。她听见轻微的敲击钢铁的声音,刚刚被Beta结实锁住的门被从另一侧打开。陌生Alpha全身裹在黑色长袍里,看上去阴森可怕,见着她只问,“你想逃掉吗?”   Omega往后缩了一下。Alpha笑了,这回罗莎琳德反应过来,“您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相反,你要什么?”Alpha轻声问她。   她的语气很柔和,不像她生命里大部分其他的Alpha那样强横蛮狠,反而莫名其妙地让她放松。罗莎琳德回答:“我没有退路了……我和您走。”   两人的身形隐进另一条小巷里。Omega最后回头看了眼马车――Beta正歪在驾驶坐上,他的太阳穴边有条血线顺着他的侧脸流进衣领,染红了一大片。   Omega睁大了眼,“您杀了他吗?”   她听起来很惊讶,Alpha揽着她肩膀快步行走,好脾气地同她解释:“我的好女孩,每天都有人在死,我以为你该习惯了。”   Omega陷入沉默,却没反驳她。两人在黑暗里走了很久,才拐进一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建筑。   客厅很亮,比起客厅更像一个会议室。各式文件和书籍在桌面上随意地散放着,七八个人坐在不同的地方,听见开门声都抬头望过来。   罗莎琳德撞进一群人好奇的眼里。她紧张地弓起身体,甚至有点想跑――她是不是刚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   她僵着,背后却抵上Alpha温暖的手。Alpha越过她,走到衣架前脱下黑色连帽大衣。一头耀眼的金发散落下来,她的侧脸柔和俊美,Omega看得有点发怔。   “我知道这可能有点吓人,但请你相信我们没有恶意,”Alpha说,“我是帝筱,他们是我的同事。”   罗莎琳德终于抬头。满屋子人有老有小、有Alpha和Beta,也有Omega。有的人看起来像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有的像商业精英、有的像地痞混混,有的洁净整齐、有的满身风尘。   但所有人看过来的目光都是炽热而温暖的,Omega压下脑子里尖叫着的念头,颤声问:“你们是谁?”   “环星际Omega自由反抗阵线。或者用你应该听说过的名字――FOL。”Alpha脱下手套,继续说:   “我很欣赏你的能力。我相信稍加训练,你能够成为我们最优秀的战士之一。你可以选择加入我们或者转身离开,但我想告诉你,这扇门之外是无数冷酷无情的现实,这扇门里是为自由和平等挥洒鲜血的志士。生死有命,选择在你。”   她还想要再解释些什么,Omega已经拉住了她的衣角。帝筱回头看她,Omega的声音细幼,却难掩震惊:“原来你们真的存在!”   金发的Alpha开怀大笑。客厅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Omega脸上羞红了一片。   “是的,我的好女孩,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现在,你要走,还是要留下来?”   “……我可以留下来吗?”罗莎琳德鼓起勇气,“我想留下来。”   Alpha的手悬在她头顶,顿了一瞬按在她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当然好。”   *   晚上,帝筱派人把她的家人接来建筑物里。罗莎琳德不知道那位大人那边怎么样了,自己会不会被通缉,但唯一的家人就在怀里,她加入了梦想中根本不存在的组织,她不能再感激Alpha。   帝筱看着Omega的妹妹――生的同她一样标致的小Omega――扑进姐姐怀里,露出放松又怀念地笑。   “真的谢谢您救了我。”罗莎琳德看向Alpha的方向。她咬咬唇,“如果您有需要……可以让我知道。我不会拒绝您的。”   帝筱愣了一下,接着摆摆手,“我看起来像那种人吗?”   “可您不需要救每个您遇见的Omega。”她的妹妹在她怀里睡着了。罗莎琳德小心翼翼地让她枕得舒服一些。   “你说得对。第一,你是A级精神力的前途不可限量――你只需要正规的训练。”   “第二,我必须承认,我有私心,”帝筱喝光手里的热水,“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的更新。   这章让小绿国的朋友们登场一下。   FOL我提到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没有解释――这个组织相当于是第五个国家,总部在康拉德,在全星际都有分离的阵线。在维洛列特的阵线和皇族&自由党是合作关系,在艾洛威特是睡了舰长副官的死党关系。   帝筱是帝泽的妹妹,不过赫尔因希没见过。帝泽是洛伦的弟弟海曼的Omega,之前提到过。 111、形势   “故人?”罗莎琳德歪歪脑袋, 不能理解的样子。   “嗯,老朋友。”帝筱笑道,“去睡吧, 你妹妹也困了。”   年轻的Omega好像也不在意她的回答。她站起来揉揉眼睛,礼貌地向她道谢,就离开了。   姐妹两个人回到暂时安排的房间之后, 帝筱下到一楼庭院,靠着长椅坐下, 看着两人房间的灯熄灭。金发蓝眼的俊美Alpha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弹了一支细烟出来, 左手拇指掀开打火机盖,一划打着火,叼着烟点上。   路德维希那么老的家伙了,吃这么嫩的草,也不觉得丢脸。   ……不过实在是太像了, 也难怪长老会如此感兴趣。帝筱轻声叹气。   帝筱常常故意避开关于她的新闻,太久没见她, 也不知道她现在长成了什么样子, 但这孩子和她年轻的时候实在是太像了。   烟雾弥漫也模糊了她的思绪。恍恍惚惚的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   她也在抽烟。坐在床上抽烟。烟灰缸放在手边上。房间是酒店的普通套房, Omega从床上起来,被子从她肩头滑下去,露出好看的肩头。   她蹙着眉, “你们Alpha怎么都这么多坏习惯?那句话怎么说的, 事后一根烟,赛过活神仙?”   “嗯,”帝筱说,“你们不懂。”   “让我试试。”   “你不是不抽?”   “你管我。”   Omega探身过来, 手指轻盈蹁跹,从她指尖夺走了烟。她装模作样地,吸了太大一口,把自己给呛着了,低下头咳嗽。帝筱从她手上把烟拿回来,在烟灰缸里碾灭,扶着她脖子帮她把柔顺的黑色发丝挽到耳后去。   Omega呛咳得眼角通红。帝筱轻声笑,按着她把她的脸扭过来吻她。她挣了两下,很快软在她怀里,嘟囔,“真不懂你们。”   “你不用懂,”帝筱同她分开,拇指还按在她嘴角,“你将来可以选一个不抽烟的人――或许她还会乖乖地躺着陪你聊天、照顾好你。”   Omega被她的话怔住,过了一会儿才说,“也许。你又要走了?”   “明天有交易――我不多赚点钱,怎么养你?”   刚刚还在说她将来可以选其他人,现在又说要养她。Omega翻了个白眼。Alpha开怀地笑,把她按回床.上,“我喂饱你没?要不要再来一次?”   “要走快走,别在我这儿呆着。”   “啧啧,这就来赶我,你个冷血无情的禽兽。”帝筱说。   “该带的没带来又来睡我的话,我会比你想的还禽兽。”Omega这会儿已经穿好了衣服。松松垮垮的衬衫是从她手上抢的,根本遮不住景致。   帝筱不去看她,从桌子底下扯出个纸箱,“昨晚就一直在这了。这可是我半个月工资,麻烦你,挑剔的小祖宗,慢点喝好吗?”   这还差不多。Omega扯着她领子给了她一个吻,然后把她搡出房间。   一向不给她睡过夜。说她难闻。帝筱睁开眼睛。   夜空满天繁星。她手上的烟已经快烧完了,除了第一口之外,她都没抽。她又叹口气,扔了烟,用靴跟碾灭了,带上门回房。   没办法,这么多年了,戒不掉了。   *   八月初,赫尔因希和洛伦大吵一架之后,很快返回前线。不知道是不是和父亲争执的原因,血火交融、尘沙飞扬的战场反而让她感到舒适放松。   前线甚至更像家。甚至让她忘记了她是紫罗兰堡的长皇女、帝国未来的皇帝。   这里和紫罗兰堡充满束缚的政治环境和责任不一样,这里更多是军人血性和风发意气。赫尔因希开始习惯并享受这样的生活。   一路下来到十月中,赫尔因希都没有往紫罗兰堡打过通讯。安卡经常同她通讯,但是更经常和艾瑞说话――赫尔因希丝毫不怀疑,她问首相的情况都只要问她吃里扒外的副官就够了。   菲奥娜通讯来关心过她几次,好像知道她和洛伦的矛盾,也没有多说。小殿下心里且酸且胀,却不知道怎么回复母亲充满忧愁的叹息。米海尔――这小子刚刚上高等学院好像就交了一个漂亮乖巧的Omega女朋友,具体的赫尔因希不清楚,也没空回去看,只听米海尔偶尔提过。   两人都很忙,赫尔因希和戴娅的通讯不多不少,舰长阁下也总是那副老样子。两个人在紫罗兰堡的那晚又说开了一些事情,让小殿下脑袋里纠结洛伦说的话之余,选择更享受少数能相处的时光。   也不是没有好事。   八月开始,南方联盟的战火逐渐平息。艾洛威特且战且捷,诺瓦德大厦将倾,其舰队的大多数附属舰队此刻作鸟兽散,艾洛威特便趁机网罗了很多人脉与资源。   九月,两个舰队签了合约,艾洛威特将诺瓦德的战力领土死死压着,签了客观上很难说是平等的条约,这事算是有个了结了。诺瓦德不甘心,但也只能接受。   如今星际中只剩下一些极.端的诺瓦德效忠者仍在试图引起艾洛威特的注意,不过对赫尔因希和戴娅来说,他们和恐.怖.主.义组织没有什么区别,两人的处理方法也直接――加强警戒,遇见抓起来就完事。   九月底,戴娅非常闲,赫尔因希非常忙――舰长阁下甚至得空来找了赫尔因希一趟,不偏不倚压在赫尔因希发.情.期的时候。小殿下光明正大的请假出去,两人在不远的内陆星系首府找了家酒店,门一关就是三天没出来。   十月,翡翠军区的情况开始朝有利的方向发展。   最近一年,瑞德普尔国内的保守执政党与改革党争执不休,到最后爆发了小型内战。内战一开始,瑞德普尔很快没有闲工夫注意东方战场的补给线。再加上天气转冷,雪莱星系的生活条件本就不好,驻军开销极大,此刻更是难以维持。赫尔因希已经注意到不止一次,瑞德普尔在小量多次的往回输送兵力来满足物质要求。   也许不要多久,战争也能结束――年轻的皇女想。   十一月,秋风瑟瑟,紫罗兰堡的行道木已经变成灿烂的黄色。赫尔因希瞒着家人回了一趟紫罗兰堡,找穆勒。   这位久负盛名的珠宝设计师被赫尔因希委托来给她设计结婚和订婚戒指。前几个月,赫尔因希抽空同他交流了几次。   风度翩翩的男性Omega第一次看到赫尔因希发来的部分资料、听见赫尔因希亲耳讲她和戴娅的关系时,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不过可能艺术家的骨子里都有些不羁的反骨,他的不敢置信很快变成热诚和兴奋,甚至要求赫尔因希至少两周同他交流一次,修改一次稿子。   赫尔因希哪懂这些,被迫跟着学了很多珠宝设计的知识。两人从八月开始改了二十几稿,终于确认下来。   远星本来就是切割好的圆形裸钻。戒托绕着钻石旁绕固定,戒环边上加了三颗小钻,内侧细细密密雕了艾洛威特和维洛列特舰队徽章和家族徽章的融合纹路――当然也是赫尔因希和某个大设计师互相逼着定下来的。这枚要给戴娅,赫尔因希自己的就简单一些。   结婚戒指是一个系列,设计就更简单。用了同一种纹路的变化做的戒圈。考虑到两人驾驶舰艇或者机甲的时候可能带着珠宝都不方便,两个人只能在花纹和材质上下功夫,所幸最后的结果也都让人满意。看上去平凡无奇的银色戒圈,光泽闪耀的时候却非常抓人眼球,仿佛在沉默地讲述故事。   赫尔因希用指节敲敲桌面,“真的太感谢您了。”   “怎么会,”穆勒从一叠稿纸里抬起头来,“真的,能为您做这些是我的荣幸。”   他意识到赫尔因希最后检视好了,走过来戴上手套,把戒指小心翼翼地拿起来,“要什么颜色的盒子?”   “就黑的。”赫尔因希回答。   “黑的?也行。”   大概是觉得黑色沉闷无聊。赫尔因希无奈地笑笑。穆勒替她把东西收好,在包装盒子上扎了漂亮的蝴蝶结,再装进袋子里,“我能问您准备什么时候求婚么?有打算做星际转播吗?”   “你很感兴趣?”赫尔因希笑问他,一边给他转最后一批设计费用,“没有,我们都还没定下来。”   就算定下来了,她也不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转播更是不可能的――整个维洛列特都要乱了。   “如果她接受了,到时候请务必通知我一声。”穆勒看上去有点失望,还是说。   赫尔因希拎着两个纸袋走出穆勒的工作室。工作室在中城区,离城市公园很近,这个点也没什么人。赫尔因希找了个长椅坐下,从袋子里拿出丝绒小盒子来,手一遍又一遍的从盒子表面抚过去,接着控制不住地再次拆开了盒子。   钻石在太阳的照射下,在她手掌上撒了片漂亮的光影。赫尔因希深深吸了口气。   十二月底是戴娅的生日,虽然她官方的生日在十一月。赫尔因希问到真实日期的时候着实觉得可惜又难过,因为去年戴娅生日的时候,两人还在舒泽星寻找出路,之后又陷在赫尔因希发.情期里。戴娅的生日就这样被她无意错过了――当然就算没错过,两人应该也没有时间庆祝。   今年可不一样了。赫尔因希盯着那颗浅紫色的明净色泽,站起身。   她怎么把这颗钻石给自己的,自己就怎么还回去。   找个机会去艾洛威特,向她求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疯狂走剧情我可以。感谢在2020-02-06 11:52:38~2020-02-08 19:50: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鸿蒙之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泱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2、形式II   十一月的尼斯诺堡还是温暖的。休息日的街道比往常拥挤, 出来游玩的家人和情侣给城市增添了一份平凡又幸福的暖意。   柯丽尔沿街边停好车,转头去找Omega,“阁下, 到了。”   戴娅正靠在后座,支着额头闭眼小憩。感觉到车子停下,她睁眼, 嗯声,“过两个小时来接我。”   柯丽尔下车, 绕到她那侧替她开了门,点点头示意她知道。   Omega沿着台阶拾级而上, 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撩好,站在门口想了半晌,才伸手去按电子门铃。   屋里链接的智脑打开门,说,“昆尼希尔格阁下, 您三点整的预约已经确认。请您稍等。”   私人诊所看起来干净整洁又高级。今天是休息日,前台的工作人员并没有上班, 戴娅也不觉得困扰, 只在大厅坐下, 双腿交叠,安静地抱臂等待。   不多时,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上响起, 戴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阁下,久等。”   Omega套着白色大褂,双手插在口袋里,笑道。   戴娅朝她勾起嘴角, 起身同她上去。   医生的话很多。两人顺着弯弯绕绕的楼梯往上的功夫,她已经问了不下七八个问题。不过医生说话幽默,话题也不冒犯,戴娅大多数时候只回一两句话,也足够她兴致盎然地继续讲下去。   “您最近闲下来了吧?不然怎么得空来找我?”两个人进了医生的诊室。说是诊室,其实房间的布置更像普通的书房――智脑桌、书柜、两张沙发,圆形地毯色彩活泼可爱,明亮的窗台边上搭着两个大豆袋,还有个猫爬架。   通体雪白的猫栖在爬架顶层,尾巴从平台上垂下来,见到两人进来,也只随意摇了摇尾巴,斜着眼睛看了戴娅一眼,就又不动了。   “杰里!阁下都来了,你还这样躺着,可太不礼貌了。”   医生瘪着嘴去摸它肚子上顺滑的毛。杰里用后腿踢开它主人的手,懒懒地喵了一声,好像在说别烦我。   戴娅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一人一猫的互动,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比之前闲一些了。说起来,维文,我还要谢谢你,空出约会的时间来招待我。”   “怎么会,”维文在书桌上乱七八糟堆着的文件里翻翻找找,终于摸出智能平板,“您可是舰长阁下。如果他有意见,我就甩了他。”   戴娅笑道,“那倒也不用,他人挺好的。”   舰长阁下很少有过这么直接的评价。维文挑眉,“有您盖章许可,我是不是可以求婚了?”   “你有计划?”戴娅扯了个靠枕过来,在沙发上舒服地放松了脊背,一边神思恍惚地想起了某个Alpha。   小殿下习惯把腰背挺得笔直的。只有最放松的时候才肯放下架子――比如说自己过去坐到她腿上去的时候。Alpha会伸手过来搂着她的腰,接着往后靠,把头抬起来找她的眼睛。紫色眸子总是清亮有神的,带点和煦的笑。   通常接下来的情况是,Omega会再逗逗她。以前的赫尔因希会不堪其扰地红了耳根偏开视线,现在的Alpha会作势去解她衬衫的纽扣,或者把脑袋埋到她颈侧毫无廉耻地蹭她亲她。   ……求婚啊。   身边坐垫突然一重,才让舰长阁下转回目光。白猫的动作轻捷无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路窜到了她脚下,又跳上沙发,在她身边坐好,伸出爪子揉脸。   “您走神了。”维文的声音里有小小的惊讶。   “抱歉。”   “没有!我完全没有在指责您,我只是觉得很新奇。”维文把刚才她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谁说只有Alpha才能求婚?我爱他,等不及要嫁给他了,我求婚不可以吗?”   维文甚至比赫尔因希年长一些,可提起这些还带着少年心性。戴娅只觉得有趣。   “啊,不好意思,我一直在说我自己的事情,”Omega挠挠脑袋,有点羞窘,“我们说正事。这是您之前的报告。”   戴娅打开终端文件,指尖顺着投影屏幕滑下去,轻声叹了口气,“我这副身子骨也是难办。”   “从各方面的指标来说,您的状况不错啊?上次的伤也愈合得很好……”医生有些奇怪。   “我不是说伤,”戴娅关掉文件,“你记得你之前跟我提过的信息素水平的问题么?”   “啊,前几年我跟您提过……”   她第一次接手这位声名鼎沸的舰长阁下、成为她的私人医生时就指出过这个问题。只是当时舰长阁下一句“别在意”就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你有办法做些什么吗,”Omega金色的眼瞳落在自娱自乐的杰里身上,伸手把它抱到膝头给它顺毛,“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是老毛病,而且拖得越久越难处理,但是……”   维文眨眨眼,迅速地理解了她难说出口的情绪。心思敏捷的Omega兴奋地啊了一声,埋下头去翻终端的数据目录。   戴娅看她竭力忍笑的样子,无奈道:“你想笑就笑吧。”   “哈哈哈,阁下,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替您开心,”维文发了一整打打包文件给戴娅,“您看一下,这是我前几年给您做的治疗方案。时间会比较长,但是效果相对比较稳固,副作用也少,考虑到您的身份,我认为这是最适合您的。”   就算是总结版本的治疗方案也非常长。舰长阁下不急不忙,安静地阅读文件,手一次次从白猫身上掠过去,杰里舒服的昏昏欲睡,随着她抚摸的节奏小幅度摆动尾巴。   “如果这不冒犯您的话,我能知道他或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吗?”维文突然问。   舰长阁下没出声。   倒是杰里回答她问题似的喵了一声。   “或者说,像猫还是像狗?”医生和猫对视,饶有兴致地追问。   戴娅还在看文件,闻言终于漫不经心地开口,“她像狮子。”   “……小狮子。”   声音浅淡,可维文能够听出她话语里带着的那点笑意。   所以,女性,八成是Alpha,八成比舰长阁下小。   医生还想再问什么,那边Omega已经看完了文件,“我相信你的专业水平。请你根据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做个更新。我想要尽快开始――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星辰节的假期可以留下来。我可以多付给你补偿金。”   “假期的事情您容许我想一想。但是我们下周就可以开始,您一周要过来三趟。”   “……或者我可以住到主舰上去。您不介意的话。我最近的日程比较松。”   “那样最好,麻烦你了。”   Omega准备起身,可她膝头的猫赖着,就是不肯让开。戴娅只好又把它抱起来,临走的时候还揉了揉它的脸。   *   晚上她和赫尔因希有时间通讯。   她最近比较闲,赫尔因希少有的休息日,舰长阁下基本上都有空溜去前线邻近的星系同她见见面。   当然也不是没有过半途赫尔因希被紧急情况召回前线的时候,但Alpha已经对她非常熟悉,把她翻过来吻咬她敏感的后颈。Omega几乎立时就瘫下去了,赫尔因希喘着自己弄出来,没耽误一点儿时间。Alpha起身穿衣服认认真真扣扣子的间隙,Omega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皱皱鼻子。   怎么感觉赫尔因希系扣子和检查拉链花的时间比安抚好自己还多。   赫尔因希拉正领带,披上外套,过来床边跪着,地把她垂落在眼前遮住视线的发丝撩到耳朵后面去,哭笑不得道:“我觉得我就像个拔腺体无情的混账。”   戴娅挑眉,“你也知道。”   “对不起。”Alpha向她道歉。她视线垂着,委委屈屈的样子,脑袋凑过来,就差没说让她摸摸了。   于是Omega叹了口气伸手去揉乱她的短发。赫尔因希刚刚梳好的头发八成还得再梳一次,但Alpha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还挂着笑。   戴娅同她一起笑,轻声说:“拿你没办法,去吧。”   她往前探身,捧着Alpha的脸吻了她一下,“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投影通讯接通的声音让她从记忆里回到现在。赫尔因希全身裹得严实,甚至连勋表都挂着,最后一行戴娅送给她的紫金略章替换了常用的装饰略章,非常引人注目。她好像刚刚才回到房间,正从冰柜里拿气泡水出来。   “今天有正式会议?”Omega问。   “还不是紫罗兰堡那帮人。”Alpha拉开铝罐,“报告会议,逃也逃不掉。”   “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这些了,小殿下。你可是在紫罗兰堡长大的。”   “是,可在这呆久了,有的时候听他们说话真的……”赫尔因希啧声,“要求和标准那么多,前线死的都是人,不是他们统计报告上的一个数字。”   “……以前我在议会的时候,也对军区下过指令;现在想起来,我觉得那真是无理取闹。”   舰长阁下忍俊不禁地笑,“你瞧,你能做一个好女皇的――你恐怕是维洛列特前几代皇帝和皇储里唯一真的在前线领军作战过的一个人。”   “你这么觉得?”赫尔因希把水杯放下,找着她的眼睛,凝神看她。   Alpha看上去突然有些严肃。   戴娅点头。   赫尔因希温润地笑开,“要我说,你也会成为一个好女皇的。*”   舰长阁下愣了一下。她早上在维文诊所里想到的事情又一次浮现在脑海。Omega的脸有点烧,几乎固执地陷入沉默,赫尔因希也没点破,只说,“我真想亲你。”   “你可以跃迁过来,正好锻炼一下精神力。”Alpha转开话题,戴娅松了口气,调侃道。   赫尔因希正想回话,她的私人终端跳出了紧急通讯。Alpha看着,眉头越皱越紧,“戴娅,我得先挂了。”   “出了什么事?”Alpha脱下束缚身体行动的礼服外套,拿好配枪往外走的间隙,戴娅问她。   “你知道西边的南仑星系吗?离格林威尔的纳堪塔亚星系很近的那个,我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有人向最近的军部发送了A级红色代码。我想我最好亲自过去一趟。”   红色代码是一种警戒代码,每个级别只会被分配给一个具体情况。而A级是赫尔因希前几个月刚刚亲自嘱咐过的。   戴娅和赫尔因希都只能往一个方向想――那具鬼魅机甲又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赫尔因希说的是 you will be a good queen, too. 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这是个双关语,queen既是女皇也是皇帝的伴侣的意思。一般如果直接说皇帝&女皇的伴侣的话可以说是king consort或者 queen consort,但那样就太明显了,小殿下今天仍旧闷骚得很。   -   另外,历史上来说,如果只说是king 或者queen,是无法判断帝皇有没有执政权的。有执政权的帝皇称谓后可以加一个regnant。像是英皇伊丽莎白一世和二世可以被称为是queen regnant,她们的伴侣是queesn consort(即亲王)或者 king (区别在于女皇会不会选择给亲王加冕,中世纪有的国家会这样做),但不是 king regnant (没有执政权);反过来,如果是一个king regnant,他的伴侣是 king consort 或者 queen (皇后)但不是queen regnant(没有执政权。)拿英国历史做例子,唯一的例外是斯图亚特王朝的威廉三世和玛丽二世,两人同时加冕为王,彼此同时是consort和regnant。   - 113、救援   “你得小心, ”戴娅嘱咐她,“它消失这么长时间之后再次出现,很难让人相信这不是什么人刻意设下的陷阱。”   “我明白, ”赫尔因希把投影通讯切换到语音,同她一边走一边说,“总不能因为这就怯场。上次措手不及的情况下我们都没受……都没受很重的伤, 这次不可能更糟糕。”   “说实在话,我倒好奇这人还能耍什么花招。”   “自大狂, ”戴娅笑骂,“可别缺胳膊少腿, 连床都爬不上来。”   “我不担心,”赫尔因希挑眉,“要是真变成那样,你会照顾好我的,不是吗?”   舰长阁下吊了她两秒, 才慢悠悠地嗯了一声。   赫尔因希轻声笑。她进到机库,检查一遍各种装备的放置, 在主驾驶位上坐下。南仑星系的位置比较远, 所以这次还是由赫尔因希来做跃迁, 以减少小队其他人的精神力消耗。   执勤小队人员也都一一就位。艾瑞坐到她身边,咔哒一声扣上安全带。   “回来我会问威廉你休息了没有。要是你还没睡,我们再说。”赫尔因希关上通讯链接。艾瑞坐在她边上, 听她这句就明白了她在和谁通讯, 她想说些什么,又碍于后头坐着不知情的几个士兵,只同赫尔因希露出一点了然的微笑。   赫尔因希伸手捏了捏她肩膀,“都就位了, 出发。”   *   跃迁之后又行驶了一段时间,一行人就到达了南仑标记好的会和地点。现场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前报告代码的中队正歇在原地等待,赫尔因希舰艇的识别代码一出现,双方便进行接驳,中队长见到赫尔因希,取下军帽恭敬地鞠躬,“上将。您几位一路跃迁辛苦了吧?我们里面谈。”   男性Alpha想把几人带到舰艇上的会议室。赫尔因希不想浪费时间,摆摆手,“不用,详细地告诉我刚刚代码的情况就好。”   Alpha闻言停下来,或许是突然间被赫尔因希叫停动作,有些局促,“好……”   “我们早上在做例行巡查。经过附近的时候,我的副官发现雷达上有小型不明物体,是七八具机甲。我们当时都觉得奇怪,那些机甲在这片区域往返,边上也没有舰艇停泊,所以我们无从确认机甲的归属。”   “和中队成员讨论之后,我决定还是去查看一下。谁知道我们刚近前,周围就跃迁出一艘舰艇。”   赫尔因希点点头,“然后呢?”   “之后……”那位Alpha尴尬地停顿了半晌,才说,“其实我们也没有看大清楚,我们觉得,在其他机甲上舰艇离开之后,有一具机甲像您说的那样,是划开空间莫名消失的。”   “少校,”紫眸Alpha眯起眼,凌厉地看向他,“我希望您不是因为‘觉得’怎么样才触发的红色代码。”   “我很抱歉!但我们绝对没有其他多余的意图。我和少校商量了一下,出于谨慎考虑,还是决定上报给您。那具机甲凭空消失的地点离舰艇非常远,我们认为这件事情有调查价值。”副官看见自家舰长面对皇女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模样,无奈地上前补了一句。   赫尔因希转身去看少校的副官,“你刚才说非常远,是有多远?”   “是没有办法在几秒钟之内冲到舰艇上的距离。我们看着舰艇先跃迁消失,那具机甲才消失的。”   “灰色涂装?”   “是的。”   赫尔因希凝神想了半晌,回身往机库走,“准备好,和我去刚刚你们看见那几具机甲的地方勘查一下。”   整片星域都很安静。赫尔因希和身后几个人停下来的时候,周围没有一点异样。   “你们看到的那几具机甲在这里原地徘徊?”艾瑞右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没松过,这时开口问那个副官。   “嗯。正是因为他们在原地不动,附近又没有舰艇,我们才觉得奇怪。”副官肯定道。   “这鬼地方有什么好呆的,”赫尔因希低声道,“帕尔默,帮我调出一下附近的地图。”   智脑把附近的星际地图铺展在几人眼前。其他跟随着的人散开警戒,中队队长和副官上前来,艾瑞也在赫尔因希身边站好,一行人对着地图蹙眉。   赫尔因希摸摸下巴,“所以,首先我们知道,这片地区离格林威尔非常近,再往前一些就是纳堪塔亚。”   “如果有维洛列特的航行证件的话,这里完全在小型舰艇的跃迁范围内。”艾瑞补充。   “可我们站的这个位置附近最近的几个星球都没有人居住,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中队长疑惑道,“除非那群人在这里是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不然这样做根本没有意义。”   “不,我记得这里有几颗小型星球是资源产区。”赫尔因希指指地图上相近的几个小点。   “我也记得。这片是未开发的矿产区,”艾瑞翻出紫罗兰堡的官方文件,“我手上只有初步勘探记录,也没有写清楚到底是哪种矿产,但这几颗星球全都是岩质行星,矿产含量很大……”   艾瑞的话没有说完。赫尔因希捞着她机甲的背脊把她往侧面猛然一推。一支枪凭空刺出,枪尖闪着寒光,赫尔因希冷笑,趁它一击不得手,扯着枪杆把那具机甲拉到自己面前,重重地给了它肚腹一拳。   “艾瑞,你们都撤退。”赫尔因希交代道。   两个S级精神力的操控者战斗,对于其他人来说只会伤及无辜。艾瑞应了一声,迅速带着中队成员往后退。   她说话的间隙,那道人影又消失了。   “你到底是谁?”赫尔因希抽剑,稍稍弯腰,绷紧了肌肉,沉声问。   对方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是年轻的男声,带点笑意,“又见面了,殿下。”   口音很奇怪。尾调上扬,小殿下认不出来这是哪里人。   她头顶的空间翻折波动。赫尔因希旋身避开,啧声,“你难道不觉得你这种作战方式非常奇怪吗?”   “窜来窜去的,像只老鼠。”   “是吗?”对方非常开心似的笑,枪身在手中变抓为握,朝赫尔因希当胸刺过来,“您总是坦坦荡荡,我看着好羡慕呢。”   赫尔因希嗤声。知道对方的招数之后她更加游刃有余,右手的剑切到左手,借势上挑,挡开枪尖,身体侧着从枪身右边过去,伸腿往那具机甲的下盘扫。   对方干脆地收枪往后闪身,“可是坦荡有什么用呢,赫尔因希殿下。”   她说话的间隙,赫尔因希回头确认了一下身后中队的情况。艾瑞几个人都已经退回舰艇边上,正在登陆舰艇。她松了口气,平复因为突然剧烈运动而不稳的呼吸,“什么?”   “您在走神。”   那具机甲说完话便再次闪身消失。赫尔因希不知道对方一直用同样招式的用意何在――总归她现在能够避开攻击。她耸耸肩,握紧剑准备好,同时注意着艾瑞那边的动静。   也不能排除对方不主动与她交战,却去打击她手下的士兵的可能性。这种做法诚然无耻,但赫尔因希不得不防。   她背后有熟悉的撕裂感。赫尔因希熟练地往前闪。   她身前却突然伸出另一节枪尖来。   千钧一发里她没有时间反应,只能伸手去挡,枪尖从她机甲的手掌中间结结实实地穿过去,好在偏移了方向,没有直直扎进她胸口,而只从她脸颊侧面划过去。左手臂的精神力链接被突然切断,赫尔因希低喘,控制着机甲往下坠,避开身后同时袭过来的攻击。   赫尔因希抬头去看。前后袭击她的两人都没有再次藏匿,完完全全地显示出身份来,两具一模一样的灰色涂装机甲和长枪,在幽暗的宇宙间闪着细碎光芒。   “怎么可能……”Alpha轻声说。她脑子里一瞬间想通了现在发生的事情,驱动机甲就往更靠格林威尔边境的方向走,一边试图链接上等待的中队。   也许是刚刚废掉她左手臂的那一击划过了机甲的信号接收装置,赫尔因希怎么都没办法接通通讯。她气急败坏地骂了声,却没有放弃尝试。   那边的两具机甲再一次追上来,不紧不慢地跟着她,“您说现在谁是老鼠?殿下?”   赫尔因希顾不上回应他们。通讯终于被艾瑞接起来,赫尔因希急道,“发S级红色代码给紫罗兰堡,格林威尔参战了。你们马上跃迁出星域――撤离到最近的守军基地去,整个南仑星系进入战时状态,听懂了没有?”   她一整串话的信息含量太大,艾瑞根本反应不过来。她的视野里已经看不到赫尔因希,副官愣了一下,才开始让帕尔默照做,“您怎么办?什么叫格林威尔参战了?”   “我这里有两个S级的混账。除了格林威尔的那两位,还能有谁?”   艾瑞咽了口口水,“……我知道了,报告已经发上去,我们在这里等您。”   赫尔因希回身。两个人正从两个方向迫近过来,她抿唇,想起了上次她驾驶着特瑞沙号被两座轨道炮瞄准时的场景,“别等我。你们对上两个S级,根本没有一战之力。我会想办法的。”艾瑞当然清楚地知道。她身为A级的Omega,对上赫尔因希,在有防备的情况下也许能够走上个十几招,情况好的时候能打个平手,可这两个人神出鬼没,对上他们,自己根本没有胜算。她不仅要对赫尔因希的命令负责,也要对身后中队所有人的性命负责。   “可是……”赫尔因希切断了通讯,艾瑞的话没有讲出去。   副官并没有开启全舰艇的通讯频道,刚刚那些话,中队的其他人并没有听到,此时中队长还在好奇地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艾瑞比了个手势让他闭嘴待命,自己驾驶着舰艇再往前移动了一些,堪堪看见了淡紫色机甲被两具灰色机甲围攻的样子。   赫尔因希一路在退――大概是想拉开距离,迂回制胜。跟着她的两个人却不急不缓的,仿佛她的殿下已经是笼中困兽,而他们是端着枪的猎人,在好笑地看着她挣扎似的。   ……不能再拖下去了,得想办法,一定有办法。艾瑞从座位上站起来,焦急地在舱内踱步。其他执勤小队的人也都看到了让人忐忑的追逃,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的同时却无能为力。   舱内安静下来。绝望的沉默压在每个人头顶。传讯给紫罗兰堡找人过来实在太远了;纳帕星最精锐的亲卫部队有一战之力,但跃迁就可能耗掉他们所有的精神力,更别说把人给救出来;现在在场的执勤小队和中队里除了她和队长的确有几个A级,但面对S级的作战训练不够充足,更不像纳帕的驻军,没有针对鬼魅机甲的经历,冲上去和送死无异……   要是有另一个S级在场就好了。艾瑞叹了口气。   然后她的眼睛突然间亮起来。Omega几乎是小跑到控制台,点开通讯面板,打算开口和帕尔默说话,却蓦地止住了动作。   阁下和赫尔因希看上去感情很好的样子,可谁知道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候她会不会愿意过来帮忙?   更重要的是,一旦她拨出去这通通讯,赫尔因希和戴娅之间的关系,或者说维洛列特的皇女和艾洛威特的舰长阁下的关系就瞒不住了。   她身后坐着的都是普通的执勤队员,隔壁还有一个中队的巡逻队,现在没时间一一让他们签保密协议,而且就算签了,对面的格林威尔人也会明明白白的看到――长久对立的紫罗兰帝国和星盗其实是如此亲密的合作关系。   由此会引发的怎样的动荡,紫罗兰堡的议会会怎样反应,国际间的局势又会怎样变化……   艾瑞第一次觉得,全星际的未来正被她握在手上。   但是操.他.妈的,这种时候哪顾得上这些?   “帕尔默,给我接殿下最近通讯列表里的第一个号码。”   作为副官,为了预防像现在这样的意外发生,赫尔因希给过她相对完整的智脑保密权限。   智脑打开通讯链接。艾瑞撑在控制面板上,几乎等不下去了,那边才被人接通,“怎么了,突然间打给我?勘查已经搞定了?”   戴娅的声音带着笑意。艾瑞焦灼又紧张,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情况,只说,“她出事了,您可以过来一趟吗?”   那边顿了一下。副官的脸色发白,才听见椅子划过地面刺耳地刮擦声,接着舰长阁下生冷的声音划过她耳侧,“在哪里?要带多少个人?”   “对方有两个S级,南仑星系,坐标我发给您。”   “两个S级……格林威尔?”杂乱地靴子踏地的声音,警报蜂鸣,混乱又嘈杂的环境里戴娅的声音沉稳且有力,莫名安抚了副官。   “是,我怕殿下……”   “让她等我。”舰长阁下留下四个字,干脆地挂了通讯。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最近忙。没坑。   还有刀真的不急啦,还要很久的啦……真的要刀的时候我会说的(捂脸)   感谢在2020-02-10 18:14:26~2020-02-16 10:3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鸿蒙之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泱泱 3瓶;羽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4、救援II   柯丽尔急急忙忙地从位置上站起来, 满头雾水地跟着戴娅往机库走。凡妮莎小跑着跟上她,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倒希望我知道。”柯丽尔无奈地回答。   首先是舰长个阁下在会议中途破天荒地接了通讯――关于这点,柯丽尔大概猜得到对面是谁。   但接着舰长阁下的表情突然间严肃起来, 她就无从知道发生什么了。   黑发Omega站起来二话没说往外走,一路让威廉开了最高级的集合警报。会议室里的人虽然不知情,却也遵照着协议步骤来运行, 一时所有人都散开进到各自的任务里,房间内外全是疾步穿梭的人, 柯丽尔和凡妮莎想要跟上戴娅都很难。   “但我猜应该是那小殿下的事情。”她补了一句。   凡妮莎凑上来,拉住她的手, 两人并肩行走,“赫尔?”   柯丽尔花了一秒反应,“是。”   Omega忐忑地抿起嘴。两个人挤进穿梭梯,在角落找了个地方站好。Alpha捧住她的脸,拇指在她唇角揉了揉, “别担心,有阁下在, 她会没事的。”   ……该死的, 为什么她的Omega担心那个熊孩子, 她的长官也担心那个熊孩子,她还要一个个地安抚好她们?   柯丽尔心里暴躁,到底没表现出来, 只低头在Omega额顶亲了一下, “我说真的。况且你也跟着我也跟着,有意外我们能帮上忙,嗯?”   Omega的身体在她怀里稍稍扭动,脑袋枕在她肩上把她给搂紧了求安慰。门一开她就牵着柯丽尔往外走, 匆匆忙忙地在机库外截住了戴娅。   “你们想来的话就一起跟上,拜尔号已经就位了,”舰长阁下看到她们,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说,“具体的路上再同你们解释。”   说是解释,其实戴娅手上的情报也不多,但‘对方有两个S级’这样的认知就足够她做出判断――格林威尔大概是看分别突袭没有把握杀死她们,就两个人一起上。   虽然说兵不厌诈,这也太无耻了点。舰长阁下忿忿地想。   *   赫尔因希降落在一片繁茂的雨林中央。她拿了随身武器,犹豫一下又带上无线通讯装置和急救包,急急跳下机甲。   小殿下不是什么天赋异禀的人,手上也没有秘密武器,一个人对上两个S级,几乎是不可能侥幸生存的。   和对方周旋了两三圈,她迅速地下了决定:跑。   她身处的这颗星球是周围里最适合迂回躲藏的一颗。气温高、植被茂盛,不利于机甲行动和探查。尽管追击的两个人能够预测到她降落的地点,却难以判断她此刻身处的位置。   奥利弗和马库斯都带着点猫抓老鼠的游戏心态,赫尔因希看在眼里。理想情况下,两个人都会离开机甲寻找她,就更方便她脱身。再不济,对上一个人也比对上两个人要好。   但反过来说,万一两个人仗着机甲的战略优势来打击她的话,她这么做反而会把自己置于下风。   靴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进泥泞里,小殿下沉重地叹了口气――调军到前线以来,她还没有过如此处于劣势的时候。   不管如何,自己不能死在这里。赫尔因希并没有走远,她找了处地势稍高的山坡,伏低身体等待,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了引擎降落的震耳轰鸣。   两具机甲一左一右落在南十字星身侧。赫尔因希看着两人退出驾驶舱,终于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该死的,格林威尔为什么要来搅这趟浑水?   如果赫尔因希是格林威尔皇室,她会觉得,三国局势已经如此之乱,横插一脚可能渔翁得利、却更会引火烧身。可是格林威尔不仅没有理智地避开纷争,还花了大工夫对她痛下杀手――杀了她对谁有利?   或者说,杀了她和戴娅对谁有利?   两人中的一人打量着赫尔因希的机甲,开口,“空的,她逃掉了;奥利弗,我就说我们该刚刚就下手的,瞧你看你干的好事。”   “少来。你不是也想玩?现在尽推到我头上。”另一个人说,“再说,就这么大点地方,她能逃到哪里去?我们直接炸就得了。”   “你疯了吗,直接炸?这里还是维洛列特境内,你想闹上新闻头条?”马库斯反驳道,“我在这里看着,你去找她,然后发信号给我。加西亚说她也没支援,我们有的是时间,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从小就是这个急性子,我还不知道?”   ……赫尔因希有点想笑。   奥利弗骂骂咧咧地嘟囔,最后还是听从哥哥稳妥的决定。   看着他收拾包裹,赫尔因希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她的动作很小心,身形还是惊动了树梢上方才歇下的几只色彩斑斓的热带禽鸟。奥利弗还在机甲上收拾东西,马库斯却蹙眉往她这边看过来――   赫尔因希屏息。   男性Alpha的视线追随着那几只禽鸟往上。小殿下刚松了口气,奥利弗就掏出枪,几乎没有犹豫地开始往她的方向射击。浅蓝色的等离子子.弹几乎从她颊边划过,打在身后的乔木上猛地炸开。赫尔因希滑下山坡,向后奔跑。   “奥利弗,快点跟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她听见双子中的一个人大声喊叫。她翻了个白眼,撑身从塌倒的树木上翻过去,顺着眼前的溪流一路往上游走。   不久,枪.声在她身后平息,赫尔因希终于有机会休息一下。她整理清楚带出来的各种设备,连接好通讯装置以防万一,稍微吃了点东西,才再次开始跋涉。   她同执勤小队的几个人已经断连,手上也没有这个不知名星球的地图。但赫尔因希知道自己的机甲在什么方位――她根本不知道这个星球上有没有港口或者其他机甲,想要逃出升天,南十字星是她绝对不能放弃的资源之一。   因此就算她在奔逃,也本质上是在绕着南十字星打圈。如果马库斯破坏了她的机甲,她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试图从两人手上抢一具机甲走,难度无疑更高。   万幸的是,她没受什么伤,只是非常狼狈。她刚降落在这个星球上的时候太阳正盛,热浪一波波地打过来,不过几十分钟她就出了一身的汗。制服在她身上黏着,再加上刚刚沾到的泥尘和一些小伤口的血渍,着实让她难受。   赫尔因希干脆脱掉了结实的制服外套,撕开衬衫袖口方便行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此刻天色暗下来,树林都变成了影影绰绰的黑。两个Alpha在丛林里凭着示踪装置你追我赶的,交了几次手,两人受了一点不严重的伤,都给赫尔因希侥幸逃过去。   再晚点,赫尔因希正在给自己做定位,蓦地听见了奥利弗的声音。   她侧身隐到灌木后面去,检查了一下枪.械的状态,全神贯注地听奥利弗讲话。   两个人之间用的是格林威尔语,但是赫尔因希听懂了大半。Alpha听起来非常气急败坏,“什么鬼东西在这个破装置上都看起来像个活人。”   “当初是你要我来的,你会你倒是自己来找啊!”   “我看你就是想在那悠闲地等。我走了一个下午没停了,满身都是泥,我们换正好!”   “哈?现在倒是我错了?你讲不讲道理的?”   赫尔因希听着兄弟俩吵嘴,缓慢地平复呼吸。她咧开嘴,舔了舔唇角,无声地笑。   这对双胞胎之间有芥蒂。两三次撞见赫尔因希的时候,双胞胎弟弟并没有像他的哥哥吩咐的那样给他打信号。相反,他执拗地想要独自抓住赫尔因希。某种程度上,这减轻了赫尔因希面对的不少风险。   如果她能逃出去,是不是还要谢谢奥利弗?   “……马库斯?”那边的声音突然间断了一下,“马库斯?”   接着从她机甲停放的方向传来了某种尖锐的、连续不断的刮擦声――像是有人在用机甲战斗。   赫尔因希的反应比奥利弗还要快。她的位置离机甲相对较近,她拔腿往回跑的时候没忘记先丢一枚手雷。奥利弗听到声音就下意识端.枪,可周围太暗,他不知道赫尔因希到底在哪个方位,也不知道成像仪里的那团影子到底是人还是动物。接下来奥利弗听见了金属制品碰撞地面的轻响。Alpha慌忙躲避,还是被溅起的泥沙盖了满脸,脑袋也晕晕乎乎的耳鸣不止。   赫尔因希听见他大声地叫骂,摇头。   到底还是年轻人。   稍早她停下机甲的时候刮倒了一片树木,那块区域几乎没有遮挡,澄澈的月光照射下来,趁得溅射的火星带了点冷意。她的机甲还停在林地另外一头,发动机和加速器的链接已经被扯下来。   好极了。赫尔因希心里暗骂,才扶着树木探头往上看。   张扬艳丽的红色机甲正和灰色机甲缠斗在一起。艳红机甲短兵相接间渐渐占了上风,动作间仿佛带着点一往无前的气势。赫尔因希怔然半晌,才笑出声来。   是戴娅。   赫尔因希没想过戴娅会来,但此刻她一点也不惊讶。   也许她心里的某个角落隐秘地相信着舰长阁下会来的。   但她并没有马上跑出去求援或者吸引Omega的注意力。赫尔因希拐到自己的机甲那侧,等待时机。果然不出几招,灰色机甲露了破绽,红色机甲把它扭倒在地上,它挣扎着撑身起来,赫尔因希从阴影里走出来,扶着自己的机甲朝红色机甲挥了挥手。   红色机甲此刻是背对她的。可它也没想追上去补灰色机甲一刀,反而心有灵犀地往后看。机甲模拟主人一样放松肩部,半跪下来,操作室弹开,赫尔因希游鱼似的灵活地挤了进去。这一系列动作间戴娅的手都没停下,红色机甲捞起南十字星就走。   全星际机甲的设置都是单人使用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操纵室内部只有一个人的空间。为了逃生需求和应急情况设计,赫尔因希的机甲操纵室左侧有够一个人坐下的位置,甚至还配有小型安全设备。   赫尔因希可没忘了戴娅的机甲和自己的是一个型号――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两人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好徒弟们,就连使用机甲的偏好都一样。她熟门熟路地爬进位置坐好,紧绷的精神终于能够放松,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舰长阁下还是那副冷肃沉稳的样子。起码从表面上来看,赫尔因希不觉得她有多着急,甚至连妆都还是一丝不苟的。她没带军帽,黑发扎起盘在脑后,浅金色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各式仪表,躲开马库斯的追击。   赫尔因希觉得让她分心不好。她咳了一声,认真地看舰长阁下的侧脸。感觉到她炙热的视线,戴娅瞟了她一眼,也没多想,伸手揉揉她头顶。   然后舰长阁下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赫尔因希身上有多脏。就这么一摸,她白净的手套上沾满了尘渍,已经是斑斑驳驳的灰黄。   赫尔因希朗声大笑。戴娅蹙眉,把那只手套脱了甩到她怀里,才又去碰操控版。赫尔因希握住手里轻软的布料,支着下巴继续看她。   红色机甲带着两人脱出大气层。马库斯和奥利弗没追上来。戴娅终于靠在操纵椅背上,侧头看赫尔因希,促狭地笑:“我的小殿下,你怎么搞得这么脏。”   “嫌弃了?”赫尔因希挑眉问道。   Alpha听见了一声短促的叹息。接着是安全带卡扣解开的声音,舰长阁下在机甲逼仄的狭窄空间里半直起身,左手撑住她脑袋上的操纵版,右手勾着她的下巴来吻她。亲吻很温柔,可赫尔因希控制不住想笑――她真的满身都是泥,而舰长阁下的制服真的白得可以,白得纤尘不染。   星辰在上,要是留了污渍,那是戴娅自己先亲过来的。   不过Omega好像也没在意这些。她只又叹了一声,手伸下去环着她的腰,指尖划过她的肌肤,顺着肋骨一节节按上来。   赫尔因希想到了舒泽星的冬夜。暗巷里的遭遇战之后,她满身是血,戴娅也是这样把她压在墙上,一次次地确认她的伤势。   赫尔因希由着Omega做到满意。戴娅坐回位置上的时候,她才说:“没事,都是小伤。”   “算你走运。”戴娅没好气道。她的手再次碰上操纵版,这次却犹豫着没有按下去。   小殿下歪歪脑袋,等她说话。   “……担心死我了。”良久,戴娅捂着额头轻声道。   赫尔因希又笑起来。Alpha跟只大狗一样扑过去,勾着她脖子亲她。戴娅嫌弃地偏开脸,还是被她蹭得到处都是。   “反正已经脏了,您肯定不介意再脏一点是不是,阁下?”赫尔因希搂着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可以名正言顺结束异地恋了(躺尸) 115、见面   Alpha的外套早不知道扔到哪个角落去了, 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戴娅能看见她手臂精实的曲线。她闭了闭眼,小力把赫尔因希推开一点, Alpha笑嘻嘻地举起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乖乖坐回去。   “我得找个地方把你给洗干净,”戴娅说, “你太脏了我可不喜欢。”   “……去年你绑架我的时候也说过这话。”Alpha陷进回忆里,“你说我要是会自己洗澡就好了。”   戴娅喉咙里发出了个带着疑惑的单音。   Omega沉默地低下头去操作机甲。赫尔因希又凑近了点, “你真不记得了?”   “……你还拴着我呢?”   “你就该被拴着。”舰长阁下漫不经心地伸出袖子来示意她布料上的污痕,回答。   赫尔因希挑眉, 仰头靠在操纵室冷硬的金属板壁上,“你拴着我吧,我等着。”   “小殿下,我认识您二十几年,怎么不知道您有这样的喜好。”戴娅调侃她。   “你不喜欢?”赫尔因希问出来的是疑问句, 语气却很肯定。   Omega又一次侧头过来看她。浅金色的眸子还是沉静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赫尔因希同她对视了几秒。   “你喜欢。”Alpha说。   “嗯……不, 平常我不这样。”舰长阁下手上没停, “你比较特别。”   可能是因为坐在她身边的是紫罗兰皇冠上的那颗宝石, 帝国将来的继承人,和她旗鼓相当的另一个S级。小狮子毫无芥蒂地靠近她,露出肚腹来让她抚摸、说出忧虑让她安抚照顾的时候, 好像比之前的其他人都要让她满足。   或者和赫尔因希的实力和身份都没关系。只是自己太在意她了。戴娅想。   *   艾瑞急匆匆地向舰长阁下求援的时候, 没提到格林威尔袭击的具体情况,所以除了柯丽尔和凡妮莎,戴娅还带了当值的亲卫过来。   拜尔号里的其他人――除了柯丽尔和凡妮莎之外――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拜尔号突然间跃迁到了维洛列特境内,舰长阁下又二话没说就上机甲去找小殿下了, 舰艇上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一路紧赶慢赶过来是做什么。   大部分亲卫是知道他们的舰长阁下和紫罗兰堡的皇女殿下有点儿关系,可没人说得清楚到底是什么关系,私底下的编排也不敢拿到柯丽尔或者戴娅面前求证。   不过亲卫好歹知道些什么。比起艾洛威特这边,纳帕星系的驻军们的反应要激烈的多。艾瑞费劲力气才让巡逻中队的几个士兵和军官冷静下来,没有直接开火,先下手为强。   但所有人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赫尔因希只觉得伤脑筋。两个人挤在机甲里和两边开了私人通讯,艾瑞确定小殿下没事之后,就开始沉重地道歉。   “你迟一点打通讯,说不定我就回不来了,怎么能算你的错?”赫尔因希笑道,“别犯傻了。你们没受伤吧?”   “没有,”艾瑞回头看了眼船舱里交头接耳的一群士官,“但这里的状况有点儿乱――您能早点回来是最理想的。”   赫尔因希看了看自己身上,“不行,我现在回不去。”   戴娅接着说:“我也回不去。”   “你们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候也搞得起来?”那边响起凡妮莎诧异的声音。   赫尔因希咳了一声。   “没有,她太脏了,要面子呢。”戴娅闲闲道。   “那你呢?”Omega追问。   “然后她全擦我身上了,我也要面子的。”   柯丽尔笑了一声,“您……两位都没受伤吧?”   “赫尔有点小伤,总体来说都还好。”戴娅说。   “那就好,”艾瑞松了口气,“您觉得该怎么处理这边的问题?”   赫尔因希看了戴娅一眼。Omega朝她点点头。   “先让和你一起来的中队长切断舰艇的外部网络――我们不需要乱七八糟毫无根据的造谣生事。”赫尔因希说。   “我已经切断了,”艾瑞回答,“应急协议107号操作第一条。”   “你的副官还真像你,”戴娅对赫尔因希说。她转头又问艾瑞,“她是不是接下来要说她军事通讯理论课的成绩是A?”   “您怎么知道?”艾瑞摸摸后脑,“对不起,我在试着不说了――毕竟学习成绩不能直接判断一个人的能力。”   “别误会,这不能怪你。”戴娅觑着赫尔因希。   小殿下闷声笑。   “让他们先在一起呆一段时间怎么样?”凡妮莎建议。   “在一起呆一段时间?”   “嗯。让三艘舰艇分别接驳――两边的人接触相处一下。你们两个先别出现,我就说你们两个受伤了,需要就近治疗。”   赫尔因希懂得她的用意,赞成她,“维洛列特现在这种紧绷的氛围大部分是前些年国内的舆论造成的。按目前的战场局势来看,我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如果好好引导,会成为缓解维洛列特和艾洛威特关系的有力支撑。”   “缓解关系?”戴娅在她耳边说,“我什么时候要和你缓解关系了?”   “您不想和我并肩作战吗,我的阁下?”赫尔因希眨眼。   戴娅转开视线,控制不住笑意。赫尔因希等她笑完还没听到她解释,疑惑地轻轻拧了她手臂一把。舰长阁下笑着把控制板上的观察镜转过来,让小殿下看到她自己的脸。   赫尔因希鼓起腮帮,“凡妮莎姐姐,我不想理戴娅了,我要找地方洗澡。”   她声音软软的,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在赫尔因希看不到的地方,柯丽尔翻了个白眼。凡妮莎大抵猜到了通讯另一头发生的事情,憋着笑说:“戴娅,你的机甲能进入格林威尔境内么?”   “我有识别代码。怎么?”舰长阁下清了清喉咙。   “纳堪塔亚有FOL的基地。我联系过那边的人,本来最近也想过去交接――如果你们想要去格林威尔一日游的话,我们可以在那边的基地见。”   *   三艘舰艇的接驳由艾瑞和柯丽尔主持,双方听见了自家长官貌似合理又有些微妙的借口,反应都不大一样。   艾洛威特的亲卫们冷静地接受安排,但维洛列特的士兵不知道情况,不少人非常抗拒。没有人特别欢迎莫名来到自己家乡地盘上还意图不明的陌生人,即使有人猜到了对方的长官是来救赫尔因希的,也难以相信那是戴娅――毕竟那是艾洛威特的舰长阁下。她有什么理由千里迢迢的来救自己的敌人、他们的皇女殿下?   但如果不是戴娅的话,谁能救下赫尔因希呢?皇女现在的情况还好吗?这群刀口舔血的强盗们没把他们的长官给怎么样吧?   维洛列特人――尤其是生活在纳帕这种偏远星系的驻军――对于其他国家人的偏见颇大。维洛列特的军人重视名誉声望和规章制度,南方联盟人性子散漫,又标榜先辈的不齿职业,在他们的黑名单里首当其冲。不少军官甚至不理解赫尔因希怎么会和任何一个南方联盟人混到一起去了,更别提戴娅这个贼首。   赫尔因希从纳帕基地带来的一群人问题尤其多。艾瑞被吵得头大,恨不得一时都说清楚,却只能耐着性子慢慢来。遇上副官也不确定能不能说出来的事情,Omega就先模糊地盖过去,等Alpha来解释。   *   那边,赫尔因希和戴娅一路在听凡妮莎说明情况。FOL的地区阵线领导过一段时间就会去不同阵线学习并且交换情报,只要不是交接非常困难的角色或者情势紧急,整个阵线在这方面的自由度很大。Omega当时能从紫罗兰堡调到艾洛威特也是这个原因。   艾洛威特之后,她本来想去格林威尔,可之前定好的计划全给某个Alpha打乱了。撇开柯丽尔不谈,凡妮莎仍旧想要了解这个苍绿古国的政治环境,和格林威尔的总部沟通过后,对方表示欢迎她来做短期访问,FOL的西线总部会帮她提供和处理身份问题。   来FOL西线的第一站总是边境星系的小都城纳堪塔亚。事出突然,凡妮莎不仅提早了将近一个月到,还多带了两个盟友。她在通讯频道里先同纳堪塔亚的同事打了招呼。对方只嘱咐她一定让赫尔因希和戴娅做好身份认证,免得引火烧身。   舰长阁下当然对这些不能再熟悉。她在终端里翻找不久,就搜到了自己和赫尔因希的假ID,拷贝给小殿下。Omega望着Alpha疑惑里带点感慨的眼神,食指按着她唇做了个噤声的表情。   赫尔因希响亮地亲亲她手指。   戴娅抽回手,操控机甲停在纳堪塔亚城外的一片丛林里。两人确认了几遍植被能将钢铁兵器掩藏起来,才推出操纵舱。赫尔因希先跳下去,“戴娅,我觉得……”   “嗯?”舰长阁下正在做最后的锁定程序。   “我觉得你要和我一样脏了。”赫尔因希说。   戴娅探头出来,看了眼脚下。   她们降落的时候是看准了这块植被茂盛,便于隐藏戴娅的机甲,没有注意地面的情况。赫尔因希站的地方湿软带水,一踩一个印子,还有一整片水洼。Omega一跳下去就会弄脏,更别说走出去和凡妮莎会和了。   戴娅嘶了一声。黑发Omega咽了口口水。   “阁下,您还总嫌我事儿多,现在是谁不敢跳下来的?”赫尔因希眯眼笑道。   赫尔因希不事儿多?每天早上要确认好多遍衣服齐整了才肯出门,平常挺得直板板的像个塑像,皇室的规矩也不是这样用的……   Omega嘟囔道:“是谁那天宁可把人扔在一边也要先穿衣服扣好扣子的……”   戴娅说到一半住嘴了,她抿唇不再说话,赫尔因希爽朗地笑起来,把额发捋到后脑,“噢,阁下,您真可爱。”   “我猜您知道,您可以不用和我的衣服扣子吃醋的。不过作为补偿,我下次一定好好满足您。”   她重音放在句末,还特意用了敬称。Omega微红了耳根,不想为自己说出的话买单,她转开话题:“要不要换个地方?这里太不方便了。”   “你都已经锁定机甲了,”赫尔因希顺从地回应她,“这样,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戴娅狐疑地上下打量小殿下。赫尔因希张开手臂看着她,“我又不是抱不动你。信你的Alpha一下,嗯?”   ……舰长阁下不信赫尔因希嘴角那点儿狡诈的笑。但她也不在意赫尔因希到底想干什么――她为什么要在意?   赫尔因希爱玩,她就陪她玩――像Alpha惯常做的那样。   Omega从座位边缘直起身跳下来,操纵室在她身后自动上锁,完成保护程序。   戴娅跳得很准,赫尔因希也接得很准,只是小殿下搂着她臀腿的时候突然弯了膝盖往后仰。于是两个人同时跌下去,哗啦一声水花四溅,赫尔因希坐倒在泥水里,戴娅双手撑在她身侧,也没好到哪里去。   Alpha从她跳下来那刻开始就没停住过笑。Omega张着嘴哑口无言半晌,才不可置信似的用气音笑了一声。   Alpha故意的。   赫尔因希咬着唇来看她。紫色眸子湿润发亮。戴娅四下看看,无奈又困扰地皱眉。   见她没有恼,小殿下猖狂地继续笑。   Omega撑身起来,坐到她腰间,捧着她的脑袋亲她,牙齿蛮狠地咬在她下唇。赫尔因希唔了一声,好像有点意外,但没有避开。   两人分开的时候,戴娅在她肩头按了一下。这下真的是出其不意,赫尔因希给她按得整个人躺倒下去。Omega迤然起身,从她面前大步跨过。   赫尔因希坐起来,飞快跟上,“这下好了,怎么进城啊?”   “能怪我吗?”Omega抱臂靠着树干,歪头。   赫尔因希又开始笑。   作者有话要说:赫尔因希可能在戴娅面前矜持不起来了。今天她的嘴就没合上过。   ――   感谢在2020-02-18 13:14:53~2020-02-20 15:2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鸿蒙之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三岁 5瓶;泱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6、冷水和热水   这样一番闹下来, 两个人走在街上肯定非常抓人眼球。戴娅只好又联系了凡妮莎。   Omega听懂事情经过之后乐不可支地笑了好一会儿,舰长阁下额头上青筋直跳,准备挂断通讯的时候才听见Omega说:“唉, 别挂别挂,是我的错,别急, 啊哈哈哈。”   戴娅切断了通讯。过了一会儿,赫尔因希的终端响起来。小殿下偏头看向她的Omega, 戴娅点头。   赫尔因希接起通讯。   凡妮莎已经冷静下来,声音轻快, “你们发个定位给我,我过去找你们――省得我们敬爱的舰长阁下衣衫不整的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怎么样?”   “好的,谢谢你,凡妮莎姐姐。”赫尔因希盯着戴娅说。凡妮莎说她怎么这么客气呀, 送了她一个响亮的飞吻,才挂断去准备两人的物资。   舰长阁下隐约听到了奇怪的声响。她蹙起眉, “凡妮莎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会过来接我们, ”赫尔因希调出区域地图来, “我已经给她发了定位。”   Omega挑起的眉峰慢慢舒展,赫尔因希笑着指指地图,“她过来还要一会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一走?”   戴娅环顾四周。除了树和草和泥, 这里并没有什么好欣赏的东西。   她还在想, Alpha已经过来牵着她的手,顾自往前走。戴娅被她拽得小小一个趔趄,无奈地跟上,“又有什么坏主意?”   “哪有。”赫尔因希回她。   两个人在丛林里走了四五分钟, 舰长阁下听见了隐隐水声。不是溪水潺潺,而是更响亮磅礴的声音。   “瀑布?”Omega问。   Alpha牵着她在她身前走,细心地清理掉遮挡道路的枝叶灌木,闻言嗯声。   戴娅的机甲是傍山停靠的。茂密的树冠遮蔽了头顶的视线,侧面又有岩石壁障,才显得分外隐秘。这里又潮湿多水,想来有瀑布也不奇怪。   离得愈近声响便愈振聋发聩。赫尔因希替她撩开最后一层挡着两人视线的绿叶,戴娅弯腰从枝干的缝隙间钻出来,瀑布的全貌展露在眼前。   雾气弥漫里流水仿佛从云端坠落。山壁上生长的树木都不是阻碍,水流一往无前地包裹,越过它们,润湿了岩石藤蔓和青苔,才坠到底端的一池潭水里,先溅起巨大的水花,再带着涟漪一层层扩散开。   池水最深的地方是带着点蓝的绿色,往一侧的岸边走渐渐变得透明。阳光照射下来清透,戴娅能看见池底不规则排布的石头。   “你不会是想在这里……”Omega侧头去看赫尔因希。   戴娅咳了一声。小殿下已经解了三颗扣子,正在一路往下。她听不懂似的,“我可不想黏着满脑袋泥见人。”   赫尔因希脱.掉衬衫扔在地上,伸手就去解腰带。她毫不在意的展露肌肤,年轻健美的身体白得发亮,稍微弯腰的时候肌肉就鼓胀出有力的弧度。   就算是女性Alpha,肌肉密度也会比Omega要高,更别说是常年健身的军人――赫尔因希也不外如是。   舰长阁下想到Alpha的肚子平时按上去的手感,叹了口气。   赫尔因希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的小腹。Alpha把裤子也卷起来扔到一边,踩进冷水里,笑道:“你想摸的话要等等――等我洗干净了再说。”   舰长阁下没回答她。小殿下朝她眨眨眼睛,一头扎进水潭。   戴娅看着她消失了似的,慢悠悠地脱掉靴子扎高裤腿,在岸边凸起的石头上坐下来,把腿濯进水里。   过一会儿Alpha哗啦一声从水里抬头起来。被泥渍糊在一起的头发已经散开来,她甩甩脑袋,又一次潜到水面以下。   像只跃出海面的鲸鱼。   戴娅托着下巴看她,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赫尔因希湿淋淋地爬回岸边。她全身上下都是坠落的水珠,阳光照射着像一颗颗细碎发光的小钻石。   Alpha走到她身侧,单膝跪下来。   戴娅挑眉。她左手支着下巴,右手只虚虚搭在大腿上。于是赫尔因希咬唇冲她笑了笑,替她把右边衣袖卷起来,然后Alpha站起身,牵着她的手展平了贴在自己肚腹上。   Omega鼻端用气音溢出了一声笑。她漫不经心地一节节摸按下来,赫尔因希弓着腰眯起眼睛,看上去很享受的样子。   “赫尔因希。”舰长阁下的声音让她睁开眼。   “嗯?”   “……你还要脸吗?”戴娅说。   “哎呀,我不要脸吗?”小殿下只僵了半秒钟,回答,“您是没见过我真不要脸。”   戴娅的手腕还被她握着。小殿下引着她的手顺自己的腰.线往下,另一只手撑开那层漉湿的布料。   贴身衣物本来就轻薄,被水浸湿了几乎透明,舰长阁下用力收回手,赫尔因希促狭地笑。   “我怎么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舰长阁下揉了揉脸,低声说。   听上去很悔恨,但事实上她语气里的愉悦多过自省。赫尔因希拿开她的手弯腰去亲她,手按着她后脑,模模糊糊地回答,“身体力行。您是个好老师。”   舰长阁下吮了一下她的舌.尖,又不轻不重地咬她一口。   赫尔因希抬头的时候记起舰长阁下脸侧也有星星点点的泥渍。她伸手替Omega抹掉脏污,弯腰去洗干净。Alpha一身具湿,干脆直接坐进水里,“你可以也下水试试,很舒服。”   舰长阁下指了指脚下,“我知道。”   赫尔因希随她,没有再提。Alpha学她支着下巴,突然间想到什么,“紫罗兰堡郊外有一个国家保护公园――我有和你去过吗?”   Omega认真回忆了一会儿,说:“没有。”   “我上次去已经是十几年前,中等学院的事情了,”赫尔因希感叹,“那里和紫罗兰堡不一样。”   “你下次去紫罗兰堡,我带你去?”说到帝星,小殿下的兴致又上来了,“我知道你对宫殿本身很熟悉,我可以带你去周围转转呀。除了康拉德,其他的几颗卫星也都很漂亮……”   “好啊。”戴娅笑着回答她,踢起水花溅了她一身,“等你那边战事了结。”   赫尔因希往后仰,抹掉往她脸上飞的水珠,“尼斯诺堡呢,我可就去过一次尼斯诺堡。”   舰长阁下耸了耸肩,“我那到处都是水,但没有像这样的风景――你如果想看瀑布,我们可以去利密。”   “利密。那不是在瑞德普尔?”   “是,”舰长阁下伸手过来按着她肩膀,摸摸她黏在肌肤上的湿发,“瑞德普尔西边,和格林威尔接壤。”   “你去过啊?”赫尔因希抬头。   “我还在做佣兵、艾洛威特不成规模的时候我去过,我的小殿下,”戴娅看进她眼里,“大部分佣兵没有基地也没有家,任务在哪里,他们人就在哪里。”   “那个时候还没有打起仗来,凭一张佣兵ID就能走遍全星际。随便找家酒馆就能喝到酒,我几乎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过夜。”   赫尔因希凑到她身边,把她的手裹在掌心里揉弄,“我真想知道那是什么样。”   “我觉得你那样众星捧月的长大也很好,赫尔。”   “不是,你误会我了,”赫尔因希亲亲她的指节,“我并不是不知足,或者觉得洛伦和菲奥娜对我的教育有什么缺陷……我想知道你年轻的时候。仅此而已。”   “我想知道小时候的你是什么样的,长大了的你是什么样的,做佣兵的你是什么样的。我知道你的现在,也会陪你到你的未来,可你人生中那么长的时间我都不在……”   赫尔因希跪起来,“我知道你一直在看着我。”   舰长阁下张嘴。   “你否定也没有用。”赫尔因希抢在她之前说,“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不如说正相反,我知道的时候非常开心,人都要爆炸了。”   “也许是我一厢情愿,我反过来想,如果我像你知道我那样知道你――我想你也会很高兴。”   戴娅陷入平静的、几乎固执的沉默里。过了一会儿她指尖在赫尔因希掌心里挠了挠,Alpha膝行过去,得到了Omega温柔的奖励。   “我真拿你没办法。”戴娅的声音粘连在亲吻里,轻软甜蜜得像糖。   赫尔因希唔声,再往前凑,手腕上的终端却突然响了。   “你们两个差不多了啊,我等了十几分钟了。”   两个人同时转头。凡妮莎撑着树干,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赫尔,身材不错。”   戴娅随手捡了一颗石头往她那边扔。Omega假装惊呼着躲开,笑吟吟地递给她们衣物。   “……你把头转过去。”戴娅眯眼道。   “认真的啊?我又不是都没看见过……”凡妮莎听上去有点失望。   舰长阁下站起来。   Omega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听话地转过身去。   赫尔因希把衣服递给戴娅,顺便在她脸上啄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了一个短篇【不够】,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专栏看看,十章之内应该就会写完。   因为它很短,我就放飞自我了,还是那句老话,看得不舒服就不要看哦。   -   IOS端的晋江app不知道最近怎么了,书籍封面加载不出来,我修改的内容也加载不出来,所以万一有口口部分或者错别字,可能都要等app修复了才会显示正常。   -   感谢在2020-02-20 15:23:02~2020-02-23 11:2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已婚妇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K800 15瓶;鸿蒙之夜 9瓶;一起去抓叮当猫鸭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7、香槟,啤酒,还是龙舌兰   赫尔因希和戴娅都对纳堪塔亚不大熟悉, 凡妮莎却是做过功课的。这个星球上四季如春,矿藏丰富,还有温泉。Fol潜伏的住所功能完备, 甚至有大活水浴池。   这种落后古老却听上去非常奢华的设施让小殿下好奇。赫尔因希刚刚在山野间洗的冷水澡,此刻也不介意环境,只想浸到热水里。Alpha转头问Omega想不想去, 发现戴娅正面色奇怪地看着克劳迪奥小姐。   赫尔因希拽拽她。戴娅牵着她的手捏了一把,“你先去, 我就来。”   于是赫尔因希先推开门走了。舰长阁下继续盯着凡妮莎,直到她兴奋的自说自话停下。   “怎么?”凡妮莎问。   “……没事, 我去找赫尔因希。”戴娅只说。   “可别和她在里头待一整个晚上!我还想去呢。”凡妮莎故作无辜道。Omega横她一眼,也进了浴室。   热气氤氲。赫尔因希瘫在浴池边缘,听见门响唰啦一下坐起来。   “还有一个人的位置么?”   Omega笑吟吟地走过来。赫尔因希原先是背对她的,此刻舔舔嘴唇,慢悠悠地转到对面去, “当然。”   布料一层层落下来的时候赫尔因希没移开视线。舰长阁下长腿一迈跨进来,压得满池热水哗啦作响。   她走到赫尔因希面前。Alpha仰着脖子看她, 戴娅勾着她下巴亲了她一口, 坐到她身侧。   “哎呀。”赫尔因希突然感慨。   “嗯?”   “我还以为你会坐到我腿上来呢。”Alpha转身过来, 一眨不眨地看她。   “凡妮莎会杀了我们的,”Omega在水里放松地伸展,漫不经心道, “有你这个小麻烦就够我受的了。”   她不说后半句话还好。她话刚出口, 赫尔因希死皮赖脸凑过来,脑袋枕在她肩膀上笑。   *   可能是泡太久了。   没人捏她脖子,但赫尔因希全身都是软的。戴娅无奈地扶着她,两人在FOL老式建筑的走廊里穿行。   偶尔有人路过, 对两人投来好奇的微笑。   “我必须说……这小小边境城市的FOL比我想的规模还要大很多,”穿过中庭的时候,赫尔因希停下脚步,靠在墙边满足地叹息,“要是康拉德也有温泉多好。”   舰长阁下给她解释,“你是没有去过边境的FOL。维洛列特边境那边的阵线规模也很大。”   “边境鱼龙混杂,送东西交换情报都方便……我想你不会反驳这点。”   赫尔因希点头。天上下着点小雨,密密匝匝地打在石板路和各式植物上,朦胧里有份独特的美。   戴娅靠在她身边陪她看。   赫尔因希有些倦――毕竟她是奔逃一整天的人。   她闭上眼睛,一会儿感觉有温暖湿润的水汽扑过来,抬手摸到了舰长阁下的脸。戴娅揽住她的腰倾身,赫尔因希在她怀里完全放松了,吐息里都带着笑。   她们身边有脚步声。两个人以为是路过的FOL成员,都没理。   “……那个,”直到细幼的声音响起,“对不起。”   很年轻的声音。赫尔因希猝然睁眼,戴娅则往后退了两步。两个人一起转头看。   那女孩正仰头看着她们。她刚刚分化的样子,淡金瞳孔和扎起的黑发都太像某个人了――赫尔因希愕然地上下打量她,回头瞥了眼戴娅。   舰长阁下也有些惊讶。她不着痕迹地摇摇头,赫尔因希问道:“怎么了?”   “你们有看见我姐姐吗?”女孩嘟嘴。   小殿下又下意识转眼看了戴娅。   “不是,不是她,是我姐姐――”小孩子性子急,话连珠炮似的往外吐,“我刚来这儿,不认识路,姐姐也不来找我,怎么办啊……”   她听起来快要哭了。赫尔因希头疼,“没事,别哭,我们带你去找……”   那孩子拽着赫尔因希就走。戴娅打开终端让凡妮莎帮忙在FOL的通讯频道问一下,捏了捏鼻梁。   事实证明她们并不用寻找很久,因为没过几个拐角两人就和女孩的姐姐撞上了。女孩撞进她怀里,赫尔因希和她面面相觑,又回头看了眼戴娅。   这回比女孩还像――她的姐姐削薄的唇和Omega如出一辙。   就连信息素都是相似的花香。   对方显然也很吃惊。不过她很快调整好,礼貌道:“两位大人好,我是罗莎琳德,昨天才从市中心的据点过来。我妹妹不懂事,冒犯到两位了,我道歉。”   赫尔因希摆摆手,“不会,你不用道歉。我们只是客人……”   转角又有脚步声。赫尔因希抱臂,越过罗莎琳德看到走廊尽头。   一如既往,见到一个人之前,Alpha和Omega们能先闻到对方的信息素味道。   不是赫尔因希很喜欢的味道。让她想起沉重的烟草、尘土和各种香料。   不过,赫尔因希站在戴娅身前。如果她回头看,就会发现Omega猝然变了脸色。   金发Alpha从房间里推门出来,自然地移步往她们这里走。眼神扫过罗莎琳德、她妹妹、小殿下、最后执拗地盯住了舰长阁下。   赫尔因希不知道是不是的她的幻觉。戴娅迎上那人的目光,稍稍点头,竟然往后小小地迈了一步,想要逃走似的。   ……戴娅从来不这样。   那个Alpha此时也许意识到盯着人出神有些失礼。她转开眼神,扯出笑,“贵客到来,有失远迎。”   赫尔因希从戴娅身上收回目光,凝视着她,眉微微蹙起。   罗莎琳德感觉两边莫名的针锋相对,问Alpha她能不能先告退。Alpha随意地点头,于是现场只剩下三个人。   对方笑着自我介绍,“我是帝筱,FOL瑞德普尔区域的负责人。”   赫尔因希仔细看她。她很高,比戴娅还稍高一些,金发蓝眼,站直的时候器宇轩昂的,却总带着股血火的味道,像柄出鞘的匕首。   “赫尔因希・维洛列特。”小殿下好奇道,“您怎么在边境?我以为负责人一般都在首都或者帝星――像凡妮莎那样。”   “事实上,我最近要去维洛列特一趟,为下一次短期调任做准备。殿下,您大概能经常碰见我,我很高兴能在这里遇见您。”   两个人寒暄完,一齐回头看戴娅。舰长阁下好像没有要加入讨论的意思,只抬眼看着两人,淡淡道:“戴娅。”   “昆尼希尔格阁下。”Omega的反应冷淡,可帝筱一点被冒犯的感觉都没有,反而笑着说,“两位晚上还有计划吗?要不要来喝一杯?”   “……”戴娅想说什么,张张嘴又没说话。   反而是赫尔因希说:“好啊。”   她给姐妹两吓了一跳,此时已经清醒了――拒绝也太失礼。   “那我带路。这边走。”   一路上都是帝筱和赫尔因希在说话,戴娅只偶尔应声。赫尔因希放慢了脚步,牵着她的手捏捏,寻着她的眼睛,冲她眨眨眼。   戴娅摇头。   赫尔因希亲亲她手背。亲吻的声音不加掩饰,她们身前Alpha的脚步慢了半拍,但总归没回头。   “帝泽还好吗?”三人在吧台边停下,帝筱钻进吧台里,“我好久没见他了。”   “他还不错,每天和海曼皇叔拌拌嘴,但我猜人相知相伴久了就是那样的,”赫尔因希回答,“我听他说起过您,您和他真的长得很像。”   “是吗?”   帝筱从吧台里抬身起来,“喝什么?我什么酒都有,威士忌、香槟、啤酒、龙舌兰,你们随意挑,我也都能调。”   “您还有这个爱好,”赫尔因希称赞道,“如果不是高等学院有相关的社团,我大概对这些酒精饮料都不会感兴趣,更别说学调酒了。”   赫尔因希没和戴娅说过这些,她觉得Omega知道――Omega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不过此时舰长阁下显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奉承她。   ……像没话找话讲。赫尔因希第二次蹙眉。   “您呢,要什么?”帝筱回头去问戴娅。   “您定吧。”舰长阁下神色厌厌的,只说。   威士忌倒满帝筱和赫尔因希盛冰的杯子。轮到戴娅,金发Alpha顿了一下,还是弯腰从吧台下面拿出了一瓶酒。   烫金封装的黑色瓶子,赫尔因希在戴娅的房间里见过无数次。帝筱的动作很自然,赫尔因希脸上没显出来,眼神却直直盯着酒液,看着它落进杯子里。   赫尔因希的眼神滑回戴娅身上。   “那两个孩子……”戴娅谢过帝筱,随口道,“恕我直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和我那样像的Omega。”   “是我前几天在城里救回来的,”帝筱轻声道,“您也知道她们生活在瑞德普尔的边境小城有多不容易。”   戴娅抬眼看她。   帝筱挑眉。戴娅放下酒杯,没动一口,“我不大舒服,先回去休息了……你们聊着。”   Omega推开房间厚重的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赫尔因希左右看看,起身,“抱歉。”   “没事,我这几天都在。您先照顾好她。”帝筱说。   ……我先照顾好她?   赫尔因希觉得哪里不对。但她来不及想,朝帝筱点点头,追出去。 118、她年轻的时候   赫尔因希走到门口的时候, 听见了戴娅说话。FOL建筑物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舰长阁下的声音清晰响亮。她在门口顿了顿,靠着门沿停下来。   她不知道戴娅是否已经意识到了她在门口。但即使这个回答是是, 她也没停下。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凡妮莎,我来这里或许不是来休息的,却肯定不是来找麻烦的。如果不是赫尔因希在, 我现在、马上、立刻就想离开。”   赫尔因希捂着脸叹了口气。她的手在额际摩挲几下,那边还在说, “我明白。可那是帝筱――”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赫尔因希走进去。戴娅挂断了通讯,靠在窗台, 眼神淡漠地看向她,“你回来了。”   赫尔因希说:“我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小殿下想起来帝筱对她说的话为什么听起来奇怪又熟悉。   柯丽尔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她擦干净脸走出去,被等在门口的舰长阁下抱了个满怀。Omega弯身,下巴枕在肩头,手臂紧紧地绕着她, 低声道:“抱歉。”   哎呀,真是一团糟。赫尔因希苦笑。   “你为什么道歉?”她按住戴娅在她胸前悬着的手, “你又没做错什么。”   “先休息, 嗯?明天再说。”   Omega不依不饶地把她转过来, 勾着她下巴仔细看她的脸。赫尔因希任她看,末了戴娅放松地沉下肩膀,放弃了似的, “你真的不知道?”   “……你想让我知道吗?”赫尔因希认真问她。   戴娅犹豫半晌, “你说的没错,先睡吧,明天再说。”   两个人都有心事,但赫尔因希对于这些没有像柯丽尔那时在意了――尽管她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十之八.九。   正是那些她没有猜到的部分让戴娅也无法入睡。舰长阁下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 从Alpha怀里转过来在她脸上抚了抚。   *   纳堪塔亚的早晨风光优美。带着雾气的晨露被太阳驱散之后,又是鸟鸣花香的好天气。她俩在彼此的怀里能睡很熟,因此赫尔因希起来的时候Omega还在沉睡,她也没打扰舰长阁下。   大厅里的Alpha却像在等着她似的,看见她出来微微一笑,“要喝一杯么?”   赫尔因希问,“茶?”   “当然。”帝筱笑道。赫尔因希点头,于是金发Alpha引着她到中庭,在假山造景和一应绿意间,赫尔因希看见了古老的铁质茶壶。   茶壶架在炉上。小殿下没见过这样的烧炭炉子,对于生长在紫罗兰堡的小皇女来说,它实在是太古老了。   “有时候,新的不就是最好的。”帝筱说。   赫尔因希怔了怔。帝筱看她微蹙的眉,恍然解释道,“是我一时失言。抱歉,我不是在说您。”   小殿下摇头,“没关系。”   “我一直很好奇。帝筱大人,您是做什么的?”   “喔,您这么叫我,我可受不起。叫我帝筱就好。”   “那也请您就叫我赫尔因希。”   帝筱没有回她这句请求。她接着解释:“我是个军火商。您也许听说过斯库尔武.装的名字?”   赫尔因希眯眼,“……您是在承认您是恐.怖分子吗?”   她当然知道斯库尔武.装。斯库尔和哈提恐怕是格林威尔对星际最知名也最致命的贡献了。但其实两个佣兵集团都很少在格林威尔以外的地域活动;比起哈提,斯库尔更隐匿,几乎不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它们凶恶狠戾的形象基本上是由格林威尔的官方宣传显现的。   特别对于格林威尔,赫尔因希知道官方喉舌都不能尽信。   帝筱大笑出声,“是的,哈哈哈哈哈哈,是的。”   热水浇进茶杯,绿色茶叶在沸水里上下沉浮,“当没人为你发声的时候,这就是格林威尔的Omega们唯一剩下的方法了――您说的没错。”   “您的父亲和您做的很好。我为维洛列特的Omega感到庆幸。”   “你是Alpha,为什么要掺和进来?”赫尔因希问。   “您父亲也是Alpha。他为什么要推动抑制剂平等法案?您为什么要做您之后要做的事情?”   赫尔因希想了一会儿,凝声道:“我尊敬您。等您到了维洛列特,请允许我登门拜访。”   “当然,”帝筱把杯子和茶壶放进托盘,领着赫尔因希走到廊檐坐下,“试试,这是格林威尔本地的名茶。”   格林威尔产酒产茶。紫罗兰堡附庸风雅的贵族们甚至还会特意来西边购买新鲜的茶叶。茶水很烫,赫尔因希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   帝筱也安静地喝。中庭里一时只剩下风掠过枝叶的簌簌声。   “……告诉我,”赫尔因希放下茶杯,“她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茶怎么样?”帝筱轻笑,只问。   “很好。”   帝筱侧过来给她添茶,末了她直起身,双手抱臂,放松又自然的样子,问:“我为什么要告诉您?有的时候记忆是一个人能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因为你除了记忆什么都不剩下了,”赫尔因希说,“她会站在我身侧,一直到最后。”   帝筱拊掌,挂上浅淡的笑意。   “您没问过柯丽尔中将么?还有其他人?”   “和那个闷葫芦讲话我会气死的,”赫尔因希炸毛,“至于其他人,我为什么会想知道?”   “哦我的小殿下,您想知道的,您是个健康健全的Alpha。您和所有的Alpha一样有骨子里磨灭不了的劣根性。您再怎么压迫自己都没用,我们只是人而已。”   年长的Alpha像在挑衅她。可赫尔因希没反驳,相反,她挑眉,“那就看您愿不愿意告诉我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紫眸皇女又问了一遍。   “嗯……”帝筱撑着廊沿地板望向清朗的天空。她想了半晌,才回答,“张扬不羁又随性的混账。”   “跟我讲讲。”赫尔因希学着她的动作,“你们怎么认识的?”   “那都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你不记得?和喜欢的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管过了多久都该记忆犹新吧?”   赫尔因希捅破了窗户纸。   帝筱长长地嗯了一声,“在靶场。”   “靶场?听着不像艳遇的好地方。”   “哈哈哈哈,现在想想,确实。”   但Omega弯身下去的时候,一截晶莹的腰肢直白发亮,几乎是整个空间里最攫目光的一个人。她用的枪铁黑、硬朗、和柔软绝对相反,却因此衬得她更引人注目。   这个人又毫不吝啬展露自己的娇软和美好的时候,帝筱相信大多数人都是没有抵抗力的。   “……下午才认识她,晚上我们俩就滚到一起去了。”   赫尔因希转头睨着她。帝筱举起手,“好好好,这段我略过去。”   “后来我才知道这家伙是维洛列特大名鼎鼎的昆尼希尔格小姐。”   “哦?她很出名?”“岂止是很。一般来说,FOL每个阵线有单独的资料库,我们的工作又和谍报相关,资料不会外传。只有她,几乎四国的FOL成员都知道。如果拿紫罗兰堡的贵族圈子打比方,就是你父亲那样的级别。”   家喻户晓。赫尔因希点头,“她为FOL工作过?”   “你不知道?”   “知道的话,我也不用问你了。”   “她去南方联盟之前。是的,她在为维洛列特的FOL工作。后来她和FOL――和我分道扬镳之后,才开始慢慢把中心集中在艾洛威特上。”   这么一说,戴娅对紫罗兰堡的熟悉就多多少少得到了解释。   金发的高大Alpha好像完完全全陷进回忆里去了,“我和她的关系不算关系。你问我,我也不能详细地告诉你什么……”   “不算关系?”赫尔因希问,“我还以为你对她来说很重要。”   至于为什么,赫尔因希并不想解释戴娅昨天的异状。Omega现在是她的。   “哦,那我可不知道。但你见过双方都在不断出轨的情侣么?如果我和她有关系的话,我们早都面对面拔枪决斗了。”   “况且她脾气躁的很。什么事情不顺着她来的话,她是唯一一个会把我踢下床的人。喂小殿下,你可得小心着点你的尾骨,特别你又是Alpha。如果这些年她没变的话。”   赫尔因希露出了颇为微妙的表情来。   为什么她觉得Omega大多数时候是顺着她的……   帝筱看着她的表情,眼神亮了亮,饶有兴致地打量她,“如果是柯丽尔我理解,那孩子什么都听戴娅的。至于你……”   “哦,她大概真的很喜欢你。”   “不像我们……”Alpha假模假样地叹息。   Alpha说得不甚在意的样子,赫尔因希沉声回答:“如果是我,我不会接受这样的生活。”   “我一定要明明白白地说清楚才好。”   “小殿下,做我们这行的就是这样。我享受她、她享受我,谁也不妨碍谁,腻了就分开。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你也别觉得我们、或者你的舰长阁下廉价。”   “不像你,我们没有出路。”   “我不会,”赫尔因希说,“我只心疼她。”   “哈哈哈哈哈……也别心疼,”帝筱闻言,露出个坏心眼的微笑来,“她自找的。我们都知道酒吧里的Omega有两种,坐在吧台下面安静喝酒的,和坐在吧台上面推杯交盏的。你进去一看就知道谁会和你共度夜晚――而你的Omega永远都是坐在吧台上的那种类型。”   帝筱凑过来一点,低声呢喃,“她本来就显眼,像珍宝那样,藏也藏不住。我和她去酒吧的时候活像以前的皇帝翻牌子。她翻到谁谁得开心大半个月,她不想找我我就得忍着……”   赫尔因希捏碎了陶瓷茶盏。哗啦一声,清脆得很。   那边帝筱还没停下,“其实我说着我和她没关系,我早已经不记得了,谁知道我那时候到底喜不喜欢她呢?说不定是真的,因为我那时候老想着,她这样实在太骚太贱,让我气得不行;可她又那么耀眼肆意,我不想失去她,再怎么气都只能乖乖隐忍……”   “……我不知道对自己说过多少次,要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好好的操.i死她才行。把她不让我做的事情都做个遍,不疼一点,这家伙不长记性。”   赫尔因希站起身来。Alpha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手攥成拳,“你敢碰她试试。”   “你看,我说了你会嫉妒吧?”帝筱摊手,很快恢复到开玩笑的表情,“您别在意,都多少年过去了。我喜欢以前的她,不代表我要和您抢她――”   “――何况她估计恨死我了。”   赫尔因希冲她冷笑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还记得的话,柯丽尔看到戴娅和凡妮莎在一起之后也实践过类似的事情,结果被舰长阁下冷处理了一年多。   从现代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双方的心态都是很不健康的。   啊,现实中要是有这种事情一定要好好沟通啊,再往下发展就是家庭暴力了。(捂脸)   -   感谢在2020-02-26 22:31:58~2020-02-29 10:2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鸿蒙之夜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19、有点生气   赫尔因希端着早餐回到房间的时候, Omega正坐在桌边查看她的个人终端。Alpha朝戴娅微笑,快步走过去,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你起得好早, ”戴娅没理她,手在投影键盘上打字不停,“出去逛了逛?”   赫尔因希手按在她肩膀上, 随意道:“嗯,还碰见帝筱了。”   Omega的肩膀在她手下显而易见地僵硬起来。赫尔因希安抚地拍拍她, 戴娅问:“……她跟你说了什么?”   小殿下扑哧一声笑出来:“没什么特别重要的。”   瞧把舰长阁下给吓的。   赫尔因希没见过戴娅这幅惊弓之鸟似的样子。不过她当然不会把脑子里的疑惑和心思都明明白白地说给Omega听。   ……如果她说了,戴娅会想逃吗?还是会毫不介意地转过来拥抱她?   赫尔因希放下食物托盘, 摸了摸下巴,下了结论:   没什么事吓得到舰长阁下的。戴娅不仅会抱住她,大概还会凑过来亲她。   但现在不是时候。   两个人用完早饭,服务机器人进来收拾,戴娅则转身去整理随身物品。两人带来的东西也不多, 衣服还都是从舰艇上临时送下来的。赫尔因希看着她换上新制服,问:“要走了么?”   “呆久了也不方便。这里毕竟是格林威尔, ”戴娅解释, “马库斯和奥利弗肯定是受格林威尔王庭指使, 如果他们真的有开战的意图,纳堪塔亚分分钟就能变成前线战场。”   的确。赫尔因希点头,“我之前吩咐过让翡翠军区进入备战状态。现在联系不上安卡, 不知道情况到底怎么样。我想按照军部的规定, 如果后续没有紧急情况,我需要回到纳帕……甚至是紫罗兰堡一趟。”   红色代码触发之后的述职是军部的惯常操作。   舰长阁下坐着系纽扣的动作停下来。她转身看着赫尔因希,长臂一揽搂着她,顺手揉了揉她腰眼, 抬头,“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回艾洛威特呢。”   虽然是开玩笑,但Omega的态度非常软,讨好她似的。赫尔因希嗯了一声,“不是不行,但我们都有一堆烂摊子要处理。我想我亲爱的舰长阁下比我要清楚。”   赫尔因希往后退,戴娅配合地松开手,说:“如果格林威尔有意开战,我们现在不会在这呆着。”   *   事实证明Omega说的话没错。两个人结伴回到舰艇的时候,除了意料之中的风平浪静,还得到了让人颇为惊讶的消息。   并不是什么坏事……反倒是好消息。让两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她俩上舰艇的时候艾瑞和柯丽尔都在等着。一行人到保密会议室本来是要讨论接驳舰艇的情况,结果滑门刚合上,艾瑞就激动地去扯赫尔因希的袖子。   站在她身边的柯丽尔往后退了一步,和戴娅面面相觑。   赫尔因希看着艾瑞挑眉。   “……抱歉,殿下,阁下,”艾瑞脸上挂着薄红,尴尬也不顾,急道,“瑞德普尔内战了。”   “昨天晚上来的消息,二十个激.进派联邦星系宣布独立,瓜分掉了一大半的瑞德普尔疆域。”   “刚刚来的更新,远西边境的瑞德普尔星系远离激.进派和保守派的争端中心点,原来占领雪莱的保守党将军被调回内战前线,激进派也没有再次占领雪莱的意思。”   “……等于明明白白地把雪莱还给我们了。”赫尔因希花了半分钟时间理解发生了什么,轻声说,“帝星下指示了么?”   艾瑞点头,“估计没过多久那边就会发停战宣言。紫罗兰堡议会在组织外交团队商议赔偿了。”   小殿下眨眨眼睛,转头,视线撞进戴娅眼里,突然说:“你们两位能出去一下吗?”   她看着戴娅,话却是对着两个副官说的。艾瑞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柯丽尔翻了半个白眼拽着她往外走。   两个电灯泡都走了。戴娅倚着会议桌低声笑,赫尔因希走过去,托着她大腿让她坐到桌子上,按着她脑袋低头去吻她。明明昨天两人亲.热过,Alpha此时却非常用力且热情,湿.黏的舔.吻里还带着咬,像被点着的烟火一样燃烧炸裂。   戴娅喉咙里嗯了一声,赫尔因希没停下,她拍拍小殿下的侧脸,然后去扯她皮.带。   通常这个动作之后,小殿下会记起来两个副官还等在外面,然后红着脸乖乖退开。   赫尔因希退了小半步。   她退了小半步没错,可她接着又向前走了一大步,按着Omega脑袋的手没松,另一只手反而探上来攥住Omega的手,展平了肆无忌惮地贴在小.腹间。   戴娅挣开一点,喘着气道:“柯丽尔和艾瑞还在……”   赫尔因希的唇挨在她耳侧,吮着她耳垂细细地咬。暖热的气息让她软了腰,一边听见金属碰撞的声音和拉链拉动的声音。小殿下回她,“那你刚刚还解我腰.带?”   舰长阁下半句话噎在嗓子里。   ……剧情不大对。   Alpha揉着她掌指下去,裹住自己,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她下巴抵在Omega肩头长长叹了一声,身体都绷紧了。戴娅蹙起眉,“在这?你确定?”   “不行?我还以为你也更兴奋呢。”   “反正我可兴奋了,”赫尔因希竟然在笑,“她们进来更好,我巴不得她们看到。”   她这话一说,戴娅恍然有了猜测。   ……帝筱那混蛋不会真的跟她说了什么吧?   “我……”她出声反驳。   “乖了,帮帮你家宝贝赫尔?阁下?拜托您了?”赫尔因希哑着嗓子说。   这是在朝她撒娇还是在指使她。   ……半年前她这么叫赫尔因希她还会脸红的。   赫尔因希在她耳朵边上咽了口口水。   舰长阁下投降了――赫尔因希松开手,她圈着Alpha没松开。   艾瑞不知道她的小殿下和昆尼希尔格阁下在里头讨论什么那么久。但柯丽尔明显已经进入了走神模式,大概在用终端给朋友发信息。   皇帝不急太监急,前线过来的消息还在她终端里不断滚动,副官心里的焦躁难以言表。   她问柯丽尔两个人怎么了。   柯丽尔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很久,“你多大了?”   “有什么关系么?”副官反问。   “有Alpha么?对象也可以?”   “……没有。”她和首相的关系大抵不能和这人说。   “那难怪。”   “嗯?”   柯丽尔做了个手势。   副官本来就很红的脸沸腾了。她用手背贴着脸颊降温,“不是,我们,这,我们还等在这呢。”   “……你一会儿进去闻闻就知道。”Alpha百无聊赖地耸了耸肩,“闻谁都可以……要打赌吗?”   *   赫尔因希和戴娅出来的时候发现门口只等着柯丽尔。小殿下问红发Alpha自己副官的去向,柯丽尔轻笑,“她太不经逗,跑了。”   小殿下捏捏Omega的腰,在柯丽尔面前吻她,才迈步离开去找艾瑞。戴娅朝副官摊手,柯丽尔点开终端,啧声,“她这也太快了吧?才多久?”   “你想在这等多久?”戴娅着恼,用力拍她肩膀。   柯丽尔笑笑没说话。两个人沿着舰艇通路慢慢走,半途Omega迟疑着开口:“我们在纳堪塔亚碰见帝筱了……”   柯丽尔替她按开穿梭梯,侧身让她先进去,“帝筱?”   “我猜,嗯,她可能和赫尔说了什么,”戴娅抿唇,“……她有点生气。”   红发副官突然间弯腰,按着军帽开始笑。舰长阁下看着她莫名其妙的,直到穿梭梯到了,才说:“你再笑就回主舰去。”   “抱歉抱歉……”柯丽尔扶着穿梭梯扶手起身,“我不介意你和她在一起了,戴娅。”   两个人把彼此当成朋友聊天的时候柯丽尔会叫她名字。但戴娅没懂她的意思,“哈?”   “她就是来治你的,舰长阁下。你什么时候在意过我生气?我生气的时候你一年没理我,整整一年!”   戴娅没否认,只斜她一眼,“现在有她给你出口怨气了?柯丽尔,出息。”   “怎么是一口,”柯丽尔掰着指头给她数,“我看见凡妮莎的时候只是一个人,我也就一下过意不去这一个人。”   “你猜猜帝筱那个性子,五分钟时间给能给她灌多少段进去?说不定还带生动描写。她能给我出好多口怨气。”   ……星辰在上,柯丽尔不说,她都忘记了那混蛋有多喜欢讲荤段子。   “我那时候怎么会……我那时候怎么会和帝筱待在一起的?”戴娅在吧台桌边坐下来,撑着额头,“还有,你们Alpha怎么都这样?”   “……嗯,”柯丽尔递过来一杯龙舌兰酒、盐和柠檬片放在一边。戴娅没用,拿起小吞杯就灌下去了。   她舒了口气,听见Alpha说,“是人都会这样。戴娅。”   “如果是帝筱大概会说什么Alpha就天生那么贱之类的话,但我觉得事实比那要简单:我以前爱你,她现在爱你,比我更爱。”   这话之前给她一百个胆子也说不出来。现在倒自然了。   “如果赫尔因希像你一样的话,你大概不会原谅她。”   副官突然间说了很多话。戴娅怔着,接着垂眼,蔫蔫地灌了第二杯烈酒。   “所以我的建议是――”   “您就负责任地哄好她吧,舰长阁下。”   作者有话要说:戴娅:这辈子都没哄过人。   (其实到最后还是没哄。小狮子吃饱了可好说话了。) 120、重回南国   赫尔因希又回了紫罗兰堡一次。   她和洛伦的关系并没有得到改善, 小殿下也并不是很想见皇帝陛下。她顺路先去了高等学院。   高等学院的校园一部分在紫罗兰堡,另一部分在卫星。即使已经是暮秋初冬,紫罗兰堡的天气一向温和, 只行道木变成了灿烂的金色。   赫尔因希给米海尔发了信息。   【我在广场。过来见我。】   赫尔因希太久没见自己的亲弟弟了。她东奔西跑的,米海尔却还在享受人生的高等学院时光里。   年轻的Alpha并不是没有天赋,学习也不费劲, 不过和安卡比起来,她终究追赶不上。赫尔因希有空的时候米海尔会打通讯来向她诉苦。姐弟两个就这点非常有共同语言:两个人都学不过安卡。   米海尔会拿着习题去问安卡。日理万机的首相阁下对此感到无奈, 却也没有拒绝小孩子的请求,有时顺便会问起赫尔因希的情况――知道安卡家事情的真相之后, 赫尔因希多多少少有些不想面对她,两人间的通讯大多通过艾瑞转达。   安卡也许看出来赫尔因希在躲着她了,也许没有,但小殿下并不介意。她只想在必须和首相再次说话之前好好地理清思绪而已。   【你怎么突然间过来了?】米海尔回她。   【有问题?】   【当然没……不,我现在不大方便哎。】   【和你女友在一起?】赫尔因希在广场长椅上坐下来, 按开虚拟键盘打字,【带过来我看看咯。我又不是洛伦, 有什么关系?】   【……好吧。】米海尔像有难言之隐似的, 最终还是答应了。   看到跟在米海尔身后的Omega之后, 赫尔因希瞬间明白了米海尔支支吾吾的原因。女孩还是清秀可人的样子,鼻尖上几点雀斑可爱灵动,见到赫尔因希, 开心地向她打招呼, “赫尔!”   “奥利维亚,”赫尔因希笑着,又被Omega抱了个满怀,“好久不见。”   “是的。天哪, 我不知道米海尔在想什么。要我知道他是来见你,我肯定二话不说就会过来了,哪还需要陪他纠结半天。”   米海尔耸了耸肩。赫尔因希朗声而笑,随他们两人顺着校园通路慢慢地走,小殿下问奥利维亚,“怎么样,还习惯这里吗?”   “有的时候有些跟不上――但是没关系,米海尔会教我。”Omega腼腆地笑笑,“我肯定没法和帝星的同级生比资质,只能靠多学学。”   “可别这么说。我和戴娅都觉得你很聪明,比这小子好多了。”赫尔因希拍拍拍米海尔的后背。   二殿下对她翻了个白眼。   “戴娅姐姐还好么?”赫尔因希提到戴娅,奥利维亚问,“一转眼都快一年了。”   离开两个人之后,年轻的Omega才发现,两人真的都是生活在新闻和舆论里的人。一个普通的高等学院学生想偶遇她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赫尔因希摸着下巴,在路中间停下,“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早告诉你们……”   两人好奇地歪头看过来。   “我打算向她求婚了。”   *   下午,赫尔因希去堡内见了洛伦。帝皇像早已预料到她会来似的,推给她一封烫金火漆的信。小殿下接过来,并不急着打开,紫色眸子眯起,上下细致地打量洛伦。   她的父亲看上去又苍老了许多。年长的Alpha尽管试图尽力维持仪态,还是掩饰不住憔悴。   “您辛苦了。”赫尔因希摘下帽子,在他对面坐下。   “还不就是元老院那帮人的事情,”洛伦苦笑,“我想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我就这么出现在您面前,您不惊讶吗?”年轻的Alpha换了个话题,“您知道我要来?”   该说的话说完,到底还是生疏了。   洛伦不着痕迹地叹气。他抬起下巴点点那封信的方向,“你打开来看看。”   赫尔因希这才慢条斯理地拆开信件。   是一封调任书――将赫尔因希从远西边境调回紫罗兰堡。   赫尔因希蹙眉,“我知道远西暂时消停了,但这就把我撤回来,您在着急什么?如果您担心格林威尔的突然袭击的话,我想我可以应付他们。”   “……怎么应付,每次都让戴娅过来?”洛伦觑她一眼。   赫尔因希张了张嘴,半晌才说,“那也不能放着远西不管啊。”   “你翻页看看后面那张纸。”   赫尔因希翻页。后面一张纸的材质与前一张无二,烫金的信纸华美,书记官的字体也精致。   抬头上写着委任书。赫尔因希愣住,“委任?”   她接着往下看,眼睛渐渐亮起来。   “您怎么说服议会派我去的――不,您怎么说服议会派出使团的?”   艾洛威特和维洛列特的关系太差,以至于戴娅在紫罗兰堡军部是人民公敌的形象一度深入人心。即便现在和舰长阁下如此亲近,赫尔因希有时也对身边将士对艾洛威特的刻板印象束手无策。   御前议会又和军部不一样。一群受过高等教育的政治家坐在一起谈时事,不会像边境的将士那样粗鲁无礼。可反过来,大部分贵族对联盟抱着种不管不顾的蔑视态度,仿佛人家国土上一度生活的是流浪的雇佣兵,南方联盟的人就都是毫无底线的过街老鼠似的。   甚至一些自由党成员――不知道核心秘密的外部成员――和元老们都有相同的态度。赫尔因希也理解,可她真的不擅长在议会上做毫无意义的辩论,对此无能为力, 大多数时候只会提醒一下对方。   这么看来,洛伦和安卡大抵在她远离紫罗兰堡政.治中心的时候做了很多额外的工作。   “谢谢您。”赫尔因希诚恳地说。   “你什么时候开始和我说谢谢了?”洛伦这才露出一点儿笑来,“以前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欠揍样子。”   “原来您觉得我以前很欠揍吗?”赫尔因希随着他打趣。气氛一时间放松了,两人都隐隐松了口气。   “……不过,我还是得问,格林威尔那边要怎么办?”赫尔因希看完调任书,把纸页叠好收进胸前口袋里,才继续说,“我一旦调走,谁能继续充当翡翠军区的总指挥?”   “我知道您意下有人,但格林威尔毕竟是……”   洛伦摆摆手,止住了她的话,“我这里还有一封信。”   电子邮件转发进她的邮箱,赫尔因希抬起手腕打开个人终端查看。洛伦一边解释:“今天早上刚刚送进议会的加急邮件,除了议会成员还没有往外公布,并不是我要瞒着你。”   “趁着这封信的机会,我提出要和南方联盟修复关系。我估计有些独立党派的人和元老院的边缘成员被这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混乱了头脑,才通过了我的提议。你该看看路德维希今天早上的脸。”   年轻Alpha的身形舒展,如释重负地轻笑,“那至少就表面上来说,西部的争端已经解决了?”   信件是格林威尔王庭送来的。年迈的帝王就前几天的边境冲突诚恳道歉,并且提出了签订和平条约的意愿。   不过,以赫尔因希对老爱德华王的了解,这位常年攥着大权独治、心高气傲得不得了的帝王竟然愿意亲自到紫罗兰堡来签订条约,着实让她有点惊讶。   “他说这件事情是加西亚王子违背王令做出来的,王庭已经给出惩处,希望我们也能接受……”洛伦说,“虽然听起来有点可疑,但未尝没有可能。”   “我不大清楚加西亚其人。”赫尔因希说。   洛伦又给她发了一份文件。是军部做的加西亚的个人信息。   “FOL西线发过来的消息是说,怀疑他和路德维希有牵连。但我们不知道老爱德华王和爱德华王子对此事知不知情。从好的方向来设想的话,格林威尔的两个S级和加西亚王子一起长大,很有可能只是听其教唆而已。”   “肯定还要做更多的研究,但我想他提出的议案是诚恳的。”   赫尔因希点头,“我也认为老爱德华提出的议案可行。但务必吩咐军部加强对紫罗兰堡的警备以防万一。”   “对。所以我觉得――”洛伦指指桌面上的文件,“你一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冲回来找我要调任书,说什么也要找个法子到你的舰长阁下身边去……”   “父皇,”赫尔因希微红了脸,“没这回……不,我不否认。”   “您不介意了?”   “我从来都没有介意过,赫尔。我只想要你记住我曾经警告过你的话。”   警告两个字生冷,让赫尔因希再次紧紧地抿起了嘴角。她犹豫半晌,说:“我已经告诉米海尔了,我觉得瞒着您和菲奥娜不大好。”   “我要向她求婚了。”   洛伦没同她再说什么。年长的Alpha灰紫的眼瞳凝视着她,赫尔因希朝他微微鞠躬,拿起桌上剩下的材料走出去。   年底的时候,维洛列特全国再次沸腾了。原因无他,全国人心心念念、帝皇碰在手心里的小皇女,在被南方联盟的星盗首领绑架之后,竟然要回到这位恶名昭著的舰长手里――作为紫罗兰堡使团的大使。   这是维洛列特和艾洛威特,以及其身后的南方联盟断交五年之后的第一次国际交流。两国的国民惊讶且不解,星际网上人人各持己见,但少有人猜到真相。   这位小皇女是去找她的Omega、以及未来的未婚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差不多了,我可能会做wp吧,希望不要被和.谐。大家到时候看我wb。 121、不需要别人   相隔一年, 艾洛威特也没怎么变。主舰像是钢铁堡垒,庄严地伫立在尼斯诺堡的主接驳港边。   赫尔因希系好披风上的搭扣,深吸一口气, 走出房间。等在外头的使团其他成员见她出来,先后向她礼貌地问好。   小殿下微笑点头回应。   舰艇在主甲板上降落,接驳门准备就绪的声音响起。赫尔因希在第一排站定, 摸摸帽檐。   接驳门缓缓滑开。   毕竟是国事访问,艾洛威特的排场做得很足。赫尔因希的舰艇降落在主甲板中心, 接下来一路到活动中心的穿梭梯,钢铁地面上全都铺上了红毯。两侧队伍仪仗工整, 机甲全都单膝跪在主人身后。军乐队和礼炮队静立在仪仗队边,除此之外,偌大的主甲板空空荡荡。再远处,透过人群,赫尔因希能看接驳港下恢弘的城市主体。   她的视线逡巡回身前。台阶下, 一身笔挺米白舰长制服的Omega肃穆站立,身后跟着五六个保密层人员。她一头黑发束起, 斗篷沉沉地压在肩上, 显得更沉稳有力。   赫尔因希能感觉到那双浅金色眸子鹰一样随着她一步步迈下舷梯。她身后有个使团成员甚至抖了抖, 被身边的人轻轻扶住了。   是个年轻的元老院一派的Alpha。赫尔因希才不在意他是不是被舰长阁下吓到了,甚至有点幸灾乐祸。这可是国际转播的访问。可别给元老院和维洛列特丢脸。   她下到柔软的红毯上。Omega往前两步,向她伸出手。赫尔因希握上去, 听见她开口, “戴娅・特瑞沙・昆尼希尔格。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冻结的冰川此刻融解了,她嫣红的唇勾起一抹微笑,暖流瞬间涌进了赫尔因希的心脏。小殿下笑着回答,“赫尔因希・舒尔茨・洛伦・冯・维洛列特。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戴娅微微侧身, 赫尔因希移步到她右边,同她沿着红毯一路往下走。沿途经过的舰员齐齐收枪立正,军靴踏地的声音响亮。   走到红毯尽头,一行人站定。军乐队开始奏维洛列特国歌,而礼炮同时鸣响,歌起炮响,曲停炮落。   访问的欢迎仪仗之后是参观。赫尔因希对主舰熟悉得不得了,可她身后的使团成员都不知道这点。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赫尔因希和戴娅在舒泽星经历了什么,只以为赫尔因希是被洛伦从艾洛威特手里赎回来的。   虽然他们因此对艾洛威特都颇有芥蒂,但主舰本身的宏伟仍旧让人震惊。柯丽尔充当了向导给使团的其他人讲解,一行人走过机库拐进活动中心,赫尔因希放慢了脚步,跟在戴娅身边。   前面的人先走过拐角,背影消失在赫尔因希的视线里。隔着不长不短的距离,只剩下她和戴娅。   赫尔因希捞着舰长阁下的腰把人往后逼。Omega配合地退了两步,后背结实地撞上墙,也没恼,只右手伸上来摸了摸她的脸。   “您今天这身真好看。”赫尔因希咬她耳垂,伸手把她整齐束好的领口扯松了些,露出底下的衬衫,舌.尖从她敏.感的颈部一寸寸抵下来。   舰长阁下喉咙里低低喘了声,“赫尔,别闹,使团还在前面。”   “真的?你不想闹?”赫尔因希沉声笑。   她俩耳朵里还听得到前面一行人的脚步和议论声。赫尔因希笑得像个小恶魔,全然不在意似的。戴娅按了按她肩膀,见她不为所动,反身把人压在了墙上。   “哎呀,您要做什么,我好怕呀。”Alpha闲闲地说。   真是,怎么就把人教成了这个样子。舰长阁下在心里第无数次叹气,还是抬起她的下巴去吻她。那边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她才没好气道:“我早该知道你这样更兴奋。”   “嗯,是谁先逼着我在紫罗兰堡的塔楼上吹冷风的?”赫尔因希一点儿也不害臊,凑过去咬咬她的鼻尖。   “你这叫……”Omega弹簧似的退开,脱了手套细细抹干净刚刚蹭到唇边的浅淡红色,又过来帮赫尔因希擦干净。小殿下颇为受用地等着,见她卡住了想不出用什么形容词,笑眯眯地补上,“我这叫恃宠生娇。”   舰长阁下摇摇头,笑着又倾身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没人敢盯着舰长阁下的唇看,所以除了两人和两位副官之外,大抵没谁发现突然消失的皇女和舰长两人是去干了什么。   短暂的参观之后艾洛威特给使团成员安排了舱室休息――保密层涉及到机密信息,因此使团的舱室都安排在普通层。使团成员的身影一个个消失在房间里,最后分到的是艾瑞的房间。   副官走到门口,扶着门沿迟疑地转头过来,问赫尔因希,“殿下,能够告诉我您住在哪吗?万一有事,我方便联系您。”   威廉给使团一行人安排的舱室刚好是一条走廊。此刻艾瑞的房间已经在走廊尽头,并没有多余的地方给赫尔因希。艾瑞想过去,小殿下的待遇应该也和其他人不大一样。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副官尽责地姑且问一下。   赫尔因希笑着没说话,手却伸过去和戴娅十指相扣。柯丽尔鼻子里哼了一声,艾瑞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几个来回,猝然红了脸,“啊,哦,我知道了。您……您玩的开心。”   “你想住到保密层去吗?和我们不在一层,但你好歹不用每次都过安检。”戴娅柔声问。   “可以的话当然是最好,麻烦您了。”艾瑞感激道。   麻烦威廉给副官安排好房间之后,柯丽尔先告辞去处理使团事务,只留下AO两个人乘穿梭梯上去房间。两个人一路都没说话,一到舰长阁下的私人领域,却不约而同地一前一后走进了衣帽间。   “我的位置还在那。”赫尔因希探头朝里看看自己的衣柜,笑道。   “当然还在,我还给你添了这一季的新款,”戴娅脱了斗篷,转身来给她解披风。Omega的手指灵巧,从厚重布料上一路滑下去,替她挂好衣服,又来脱她礼服外套。赫尔因希颇为惊讶地挑眉,到底没说什么,只乖乖站着让她动作。   “饿了吗?”Omega抚平她衣领褶皱,稍稍矮身,问她,“有些迟了。”   赫尔因希到达艾洛威特的时候是下午,现在天色已经隐隐暗下来,大概已经是晚饭的时间。   使团的活动由柯丽尔和威廉安排。凡妮莎最近离开主舰去格林威尔暂居,留下的副官闲的不得了,正好把精力宣泄在安排使团的行程上。   “嗯,我都可以,”赫尔因希扶着她侧脸,凑上去啄了一小口,“你想去吃饭吗?”   Omega没说话。她握着Alpha的右手轻缓地揉捏,一点点红色从她莹白温润的耳根攀上来,末了她才说:“好。”   赫尔因希不知道舰长阁下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她能猜到个大概。Omega小心翼翼的样子甚至让她觉得好笑。她刚要开口安抚一下Omega,戴娅牵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去上次那一家怎么样?”Omega的语气里带点放松的雀跃,“我记得你很喜欢。”   赫尔因希点头。两个人刷ID进穿梭梯。淡黄色灯影明灭里小殿下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这样可以吗?”   Alpha没佩戴皮肤投影,那双眼睛清亮透彻,一看上去就是紫罗兰堡的小皇女,没有人会认错。   她们这样牵手走出去,知道的就不只是艾洛威特的保密层舰员了――看到的人一传十十传百,不久之后整个艾洛威特的人都会知道,更别说这个时间应该在自由参观的使团成员。   “有什么不可以的?”舰长阁下捞着她脑袋,又在她额际亲了一下,“这是我的Alpha,他们再惊讶,能上来跟我抢你不成?”   赫尔因希知道她在开玩笑,还是被她逗乐了,或许还有点奇怪的感动。小殿下笑弯了腰,靠在穿梭梯墙上休息,戴娅抿紧唇看着她,终于听见她说:“这是我该说的话,舰长阁下,我才怕他们来和我抢你。”   “那当然……”   那当然不会。只不过她话还没说完,穿梭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赫尔因希眼神晶亮,拽着她迈步出去。没有松手。   戴娅随着她出去。   这个点活动中心人非常多。两个人本来单独站在那就够显眼,何况携手同行,又亲亲密密的完全就是情.人的样子。她们从各类目光里穿花拂柳似的过去,留下一路的议论和震惊,挤进满当当的主穿梭梯。   到店里,Omega顺手按开菜单,几分钟就订好了菜。赫尔因希给她倒好茶水,戴娅合上终端,“按上次你的口味点的。”   赫尔因希撑着下巴,长长嗯了一声,“我觉得你今天……”   “怎么?”   “有点奇怪。”   Omega往后坐直了一些,伸手揉揉耳垂,“奇怪吗?”   “嗯,”Alpha沉声笑,解释,“太乖了。”   作者有话要说:戴娅在干嘛呢,在试图哄好小殿下呢。   下一章一定飚得起来(跪) 122、秋后算账   “乖”这个词向来不是用来形容舰长阁下的――不如说, 正巧相反,戴娅喜欢用它来形容赫尔因希。   最近小殿下倒喜欢反过来把它用在Omega身上。   戴娅撑着额头看她,这会儿干脆起身坐到她身边来, “我长这么大没人夸过我乖呢。”   赫尔因希凑过去,替她把扎头发的发圈给解掉了。Omega柔顺的黑发垂落在她肩上,小殿下伸手卷了一缕攥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揉弄, “……你一直都很乖。”   舰长阁下讪讪地撇开视线。赫尔因希哑然失笑,脑袋按在她肩膀上、手臂伸过去把她搂紧了。   从两人现在坐的角度能看到窗外。小殿下埋在玫瑰香气里, 微微眯眼间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艾洛威特最近提拔了很多人到保密层?”赫尔因希问,“我看到了很多新面孔。”   她突然转了话题, 戴娅就偏头过来看她,被她亲了个正着。舰长阁下挣开一点儿,随着她往窗外看:“是,和诺瓦德停战之后情况总算好点了。”   “对不起。”赫尔因希说。   “你道歉什么?”Omega落回她怀里,“战争对谁来说都荒谬可笑, 但绝大多数情况下却是必然中的必然。”   “……等下,你是不是认识那两个人?”   “是, 那是我当时在第一军区的时候同我一个小队的朋友。”赫尔因希轻声笑, “你见过的, 我们去看蓝潮的那个晚上。”   蓝潮……戴娅眨眼,想起了什么似的。   “想叙叙旧吗?”接着她问,“正巧我也要见他们一面。”   赫尔因希懒懒哼了一声没说话, 脸却又往她颈窝里拱了拱。戴娅会意, 吩咐外面的侍应生请人进来。   两人显然没想到吃个饭都能碰见舰长阁下。尤金和乔娜敲门的时候,赫尔因希从舰长阁下的怀里出来,坐直了,整好衣领。   “进来吧。”戴娅说。   Omega先探头进来, 尤金跟在她身后也走进房间,带上门,两个人一起向戴娅问好。   戴娅神色淡淡的,“你们好。”   两人抬头,又双双把视线投向赫尔因希。   舰长阁下介绍道:“这位你们想必都认识。赫尔因希・维洛列特,维洛列特使团的大使。”   他们当然认识。这是一年前被舰长阁下秘密绑架到艾洛威特,传闻里在主舰吃尽苦头的维洛列特皇女。   赫尔因希起身和他们握手,两个人都穿着笔挺的米白制服,看上去也成熟了很多,骤然见到戴娅,边上还坐着一个别国皇女,总归有点不大自在。   “要加什么,自己点。别紧张,我只是刚好看见你们了而已,”戴娅把茶壶推给两人,“当成例行谈话,你们就不用和威廉再约我的时间了。”   新保密层成员工作的第一年,会经常和主舰将官有一对一的例行谈话。一方面这是一种了解新晋升舰员工作情况的好方法,另一方面戴娅能借此提升主舰领导层的凝聚度。   “啊,好的。”尤金探身看看两人的杯子,才给乔娜和自己倒了茶。两个人加了几个菜,腰板挺得笔直地坐着。   在阁下面前呢,要留个好形象才行。   何况那位殿下也崩得紧紧的,他们现在坐在这里就是艾洛威特的活招牌,千万不能懈怠。   戴娅揉着鼻梁,看看两人僵硬拘束的样子,伸手在赫尔因希后腰揉了一把。小殿下挑眉看她――又看看对面坐着的两人――会意似的往后仰,偎进座椅松软的靠枕里。   尤金和乔娜面面相觑。   也许是他们幻视了吧?这两个人在一起就算不是拔刀相向,也没好到能不问一下就摸来摸去的地步吧?   戴娅喉咙里咳嗽一声,让两人的注意力集中回来,“最近适应的怎么样?”   “谢谢阁下关照我们,我们都适应的还好,”乔娜先开口说,“我现在在内部通讯部门工作……”   她抬眼看看赫尔因希,迟疑着住了嘴。   机密内容……大概不能让这位殿下知道?   舰长阁下正要开口追问呢,上菜的机器人敲开房门进来了。   虾子炸的金黄酥脆,裹着鲜甜酱汁和小核桃仁,在盘子上花瓣似的散开来。   戴娅顺手给赫尔因希叉了一个。   对面两人的目光全程顺着她的手移动。舰长阁下心里好笑,但是赫尔因希没开口,她便没有先提。   Omega向来准确的危机感和那天与柯丽尔的谈话让她觉得赫尔因希现在就像个行走的□□桶。没点火的时候可能就闷闷的,但是谁知道自己哪句话会惹着她。   赫尔因希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但她的味道都变了――以前对着Omega,她总是香甜的奶味,可今天戴娅少见地闻到了松木沉郁的香气。   如果她真的生气了,要哄好她。不然……   舰长阁下摸摸发烫的耳垂。   餐具相碰,清脆的声响把她拽回现实。赫尔因希拿起刀叉,对面乔娜还正看着她征求意见。   “你继续说。”戴娅点头。   “嗯……好……”   赫尔因希心平气和地把那只虾子嚼完咽下去,对面的人还是犹疑不定的样子,才开口,“没事,不用在意我,你说吧。”   乔娜又为难地看向戴娅。   舰长阁下按按Alpha的手,最后才说:“她大概比你们还懂这些呢……她是希尔。”   小殿下看着差点从位置上跳起来的女性Omega,露出无辜又真诚的微笑来,“很抱歉之前没有用真名和你们自我介绍。就像刚刚戴娅说的那样,我叫赫尔因希。”   见鬼,谁不知道你叫赫尔因希?尤金往前挺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一番小殿下,最后大声说:“我就觉得您和希尔长得很像!”   尤娜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大概是少拍马屁的意思。   话说开之后,虽然还是有点拘束,两人起码不用想着怎么替戴娅保守艾洛威特的各种机密了,餐桌间的氛围也轻松许多。   再接下去,赫尔因希和两人越说越熟络,那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聊过的各种奇闻趣事都被他们一一提起,她好像完全回到了曾经身在艾洛威特的时候。   那时候觉得烦恼的事情,和现在一比,只让她感到放松闲适。她甚至喝了一点酒――舰长阁下也没拦着她,撑着下巴看她和对面两个人举杯。   尤金和乔娜先告辞之后,Alpha赖在她怀里不起来,仰头就是要她亲。戴娅弯腰下去亲她,赫尔因希开心地笑出声,脑袋在她小腹上蹭了蹭。   ……这又不大像真的在和她闹脾气的样子。   她们回到房间时,星辰已经缀满了天幕。Omega拿着浴袍从她身前经过,小殿下用手背贴了贴脸颊,微笑,“你先去洗吧,我在这凉一会儿。”   戴娅站停了,把浴袍放到一边,捧着她的脸亲她。尝到她嘴里的酒味,才认真问:“你真的不生气?”   “我气什么,”赫尔因希往后退了半步,靠在玻璃落地窗上,“气你宠我?”   舰长阁下放了半个心。舰长阁下先洗漱去了。   赫尔因希弯出半个笑来,舔舔嘴唇,去Omega的酒柜里找酒。   戴娅再出来的时候赫尔因希还在喝酒。但Alpha看到她走过来,就听话地放下了酒杯。暗红的酒液还沉在杯底,Omega拿起来嗅嗅,又放回吧台上。   过一会儿,赫尔因希穿着浴袍出来。Omega像她刚才那样靠在窗边,纤长的腿曲起来,破开浴袍的间隙,白皙美好的景色都若隐若现。   赫尔因希又拿了那支酒杯,凑到她身边,“尼斯诺堡的天空比紫罗兰堡清亮,星星也好看。”   “要是有流星就好了。”舰长阁下感叹道。   “为什么?”   戴娅转头,疑惑道:“好看啊?还能有什么原因?”   “能许愿啊,”赫尔因希笑,“我小的时候菲奥娜总和我说见到流星就要抓紧时间许愿。”   戴娅随着她笑。   “你今晚都没喝酒。”赫尔因希对着漫天繁星举起酒杯,“怎么了?”   “打算戒了。”   赫尔因希眯起眼看她。良久她一口喝尽了剩下的酒,把杯子稳稳放回台面,揉着她脑袋去吻她。酒液搅缠间溢出来,顺着Omega的下颌流到颈间,再一路往下,留了深紫的痕迹。赫尔因希就顺着痕迹吻下去,把酒液一点不漏地吮干净。浴袍从戴娅肩上一点点往下滑,她人也跟着软了,赫尔因希把她托起来,没往该走的地方走,反而把她按在了地上。   “急成这样?”舰长阁下调笑。   “不是急,”Alpha的呼吸都没乱,“这里很好。我第一天在你房间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Alpha剥开她。手顺着她腰线滑下去,轻轻揉了揉,脑袋跟着往下滑。   戴娅揪着她的头发,摸到她耳际,再顺着发梢往上抚,“你记得可真清楚。”   “比你想的要清楚的多,”赫尔因希的声音含含糊糊的,“我坐着,你进来,背对我扎头发,我看见你的伤痕,认出了你是谁。”   “你信吗――我当时就想把你按在这里了。”   她唇下的身体瑟缩了一下。赫尔因希不依不饶地吻上去,舰长阁下攥着她头发的手收紧了――   赫尔因希猝然起身。   Omega怔着,半晌才粗重地喘了口气。   她还在平复呼吸,没搞清楚Alpha这是什么情况,四肢都软着。赫尔因希摆弄着她,把她往下按,结结实实地侵进来,戴娅一口气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的,恼道:“我不信。”   “为什么?”赫尔因希移过来亲她。   她的肘部撑在地毯上,厚重的羊毛柔软,还是被刮擦得有些不适。   不过这还不是最折磨人的。赫尔因希抵着她,在她搂着Alpha脖颈的手收紧的时候反而不紧不慢下来,甚至还温温吞吞地停住了。   “赫尔因希。”   “嗯?”小殿下的话里还带着笑意。   “……混账。”   “还不是因为你不回答我?”小殿下手按在她汗湿的小.腹上,“怎么能说我混账?”   “……见到自己都不记得的陌生人的第一天就想上人家不是混账是什么!”舰长阁下躺下去,用手臂遮住视线,不想看她似的。   戴娅觉得赫尔因希好像满意了。   过了半小时,她收回她刚才的判断。   赫尔因希没满意。   舰长阁下伸手想去够扔在一边的浴袍。赫尔因希把她拖回来,闲闲道:“按你这么说的话,戴娅,你有多混账呢?”   Omega在她手下僵住不动了。   “帝筱和我说了很多……嗯,我都不大记得了,”赫尔因希俯身,“但她说您是个混账。”   “告诉我,您以前到底有多混账?”   赫尔因希把她捞到怀里,给了戴娅时间让她反应。Omega没力气靠在她肩头,脸藏在她背后――大概是不敢看她。   赫尔因希轻笑。   逃不掉了。刚刚还装得毫不在意的样子,这会儿这样子磨折她。   小混账。   戴娅哑声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才不舍得伤到您。我们来玩个游戏――您告诉我一段,我让您到一次。怎么样?”   舰长阁下的指尖掐进Alpha后背的肌肉里,“这怎么算得清楚――你会记酒吧里随便遇到的人的名字吗?”   “我不会记,”赫尔因希说。戴娅的身体放松了一瞬,可接着她回答,“但我这辈子都没在酒吧里遇见过人啊?”   Alpha的吻像带着火,在她颈侧暖热,“我嫉妒得不得了。您理解一下?”   Omega彻底软在她怀里,点点头。赫尔因希稍稍慢下来,“可以吧,那就说说您记得的。您第一次是在哪?和谁?”   戴娅发誓她从来没被人这样追根究底似的询问过自己的情史。小殿下说话算话,她说一段,就给她一次。可到后来她根本受不住。这人还逻辑清晰得不得了,中间缺了几年都要点出来,还前前后后地考究到底有没有道理。她放弃了似的乱七八糟地说,冲着Alpha的肩膀泄愤似的咬下去,Alpha装模作样呜了一声,该快的一点不慢。   Omega讨饶似的舔舔自己要出来的血印子,“赫尔,你最乖了,不要了好不好?”   “我都说了……真的没有了。现在只有你,以后也只有你……唔……”   可能是这样的节奏太折磨人,她以为自己要昏过去的,可赫尔因希带着她从地毯到沙发到吧台到床,她竟然还醒着。   赫尔因希听见她细软的啜泣声。Alpha愣着,把她翻过来看她的脸。Omega懒得再和她说话,只用拳头在她肩膀上锤了两下,手臂遮着眼,但是赫尔因希能听见Omega喉咙里逸出的、还带着哭腔的喘息。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Alpha半心疼半好笑地拿开她的手臂去吻她的眼睛,“最后一次,嗯?”   Omega瘫在她怀里。赫尔因希抱着她细细地吻,戴娅推开她的脸。   赫尔因希摸摸床单,“没法睡。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我让威廉叫机器人来换。”   舰长阁下甩了她一巴掌,却不舍得用力,更像恼羞成怒的抚摸。她红着脸爬起来去浴室,在床尾趔趄了一下。   赫尔因希轻声笑,把她拦腰抱起来,“一起洗。”   作者有话要说:剩下的我明天写,大家明天到那边看置顶。 123、旧事重提   舰长阁下的浴缸很大, 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赫尔因希把人放在洗手台上,Omega稍稍侧头靠着瓷砖,Alpha开了水, 等水注满,然后弯腰下去在柜子里找什么。   戴娅抬腿不轻不重地踢她,“你找什么?乱翻我柜子。”   赫尔因希如愿以偿找到各种味道的浴盐罐子, “你想用哪种?”   Omega没回话。小殿下抬眼去看她,收获了一枚舰长阁下的白眼。   ……赫尔因希想起来两个人第一次在特瑞沙号上做完, 戴娅也是这幅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以她现在对舰长阁下的了解, 当时的戴娅是思绪混乱,现在的戴娅是真的在和她闹脾气。   ……舰长阁下会闹脾气?舰长阁下从来没和她闹过脾气。   戴娅居然会和她闹脾气。   赫尔因希因为自己脑子里没由得跳出来的话笑出声来。   “你在笑什么?”戴娅问她。   赫尔因希把手上的浴盐倒进浴缸里。玫瑰味的蒸汽升腾萦绕,她站到Omega面前,脑袋凑近她颈窝,搂着她的腰不动了。   Omega有点意外地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半晌她摸摸赫尔因希因为汗湿的头发, “怎么了……?”   “嗯,没事, 我就在想, 你现在闻起来非常舒服。”赫尔因希缓声道。   “变态。”舰长阁下拍她肩膀。   Alpha没有否认。她笑着把Omega托起来, 跨步迈进热水里。水位随着两人浸进水里上涨,赫尔因希开了循环保温设定。   Omega也许恼她,因着浅度标记, 身体却半点不想离开她, 赫尔因希一抱着她,她就赖在Alpha怀里不动了,此时也还懒懒地在她身上坐着,腿还夹着她的腰。   “是真的呀, ”赫尔因希沿着池壁缩下去,把人翻过来,让戴娅在她身上靠得舒服点儿。   Alpha帮她按摩绷紧的肌肉,“也许她说的没错,Alpha都是这个鬼样子。”   戴娅正掬着一捧水从肩膀上浇下来,闻言一捧水全侍候了赫尔因希的脸。小殿下哈哈大笑,抹掉脸上的水珠,“不说了不说了,对不起。”   赫尔因希住嘴之后,浴室里一时间只剩下水流的哗啦声。但她并没停下手,细致地帮Omega一一抚慰酸疼的部位。戴娅闭上眼,“你还生我气吗?”“你还生我气吗?”赫尔因希反问她。   “我没生你气。”戴娅枕在她肩上,微微睁眼,蹙眉看她。   “那我也没生你气。”小殿下笑眯眯回答。   Omega气结。赫尔因希摸着她侧脸,替她把几绺挡在眼前的头发揽到耳朵后面去,“或许我嫉妒得很,但我更想知道你没告诉过我的事情。”   “戴娅姐姐,你看着我长大,我有没有谈过恋爱、功课怎么样、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你都知道,甚至连每年生日想要什么都一清二楚。”   “这不公平。”   舰长阁下叹了口气,“你直接问我……”   “你会告诉我吗?我亲爱的舰长阁下,我逼了您几个月您还不肯承认您喜欢我的?”   “那和这个没关系。”   “那你现在说啊?”赫尔因希挑眉。   “说什么?”舰长阁下装傻。   Alpha微微嘟嘴,不理她了。   戴娅坐起来一点,赫尔因希鼻子里小狗似的呜了一声,惹得Omega终于笑起来,“好吧,是我的错。两相抵消,今天你负责帮我处理柯丽尔那边来的报告,给我留点时间休息。”   赫尔因希顺着她转开话题,“现在几点了?”   “五点。天都要亮了,你可真能闹。”   “那可不能算在我头上,”赫尔因希扳着手指开始算数。戴娅把她的手按进水里,两个人笑着在浴缸里打闹,水从浴缸里溅出来落到地上,弄得地砖都湿漉漉的。   “我是认真的,戴娅,我想补上我不知道的、我忘掉的部分,”末了舰长阁下又歇回她身上,赫尔因希在她耳边低声说,“比如说最近,我经常梦到你……我不知道为什么。”   “睡着的时候不会有共鸣,但我老是梦到你,就像我变成了小时候的我自己一样。”   戴娅想了一会儿,“可能你确实是在做梦。”   赫尔因希疑惑地啊了一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舰长阁下转过来凝视着她,“这是我的问题,我该告诉你的,而不是老把问题推给洛伦。”   赫尔因希耸耸肩,“问他当然也没什么。”   戴娅摇摇头,继续说:“我和你在主舰上近身战的时候,并不是我和你第一次共鸣。”   “我们第一次共鸣的时候,你才八岁。”“理论上虽然只有很亲密的AO之间才会有精神力共鸣,但普遍的调查和实验对象都是普通人。精神力S级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又没有符合的关系,这方面的研究几乎为零,更别说你当时还没分化。”   “但它就是发生了――你昏迷了很久。我知道洛伦和菲奥娜也不怪我,但是我……”   不知道Alpha是不是看错了,她觉得Omega的肩膀往后瑟缩了一下。她把人捞回怀里,手安抚地顺着她脊骨摸上去,“一开始是为什么?我和你共鸣的话,我看到了你之前的记忆,然后我昏过去了?”   “我之后都没见过你。”赫尔因希肯定道,“你逃了。”   “我怕你再因为我出什么事。”   赫尔因希那时候脸色煞白软倒在菲奥娜怀里的样子她还历历在目。一向持重的女性Omega惊惶地睁大了眼,抱起小孩子就往房间跑。没过多久洛伦就过来,房间里外拥了乌泱泱一大堆人,她在角落靠墙站着,隔着人群能看见小殿下满头的冷汗,痛苦地纠结在一起的眉和毫无血色的唇。   菲奥娜矮身下去给她擦汗,抬头的时候看见她,朝她露出温柔如水的笑容。   洛伦和菲奥娜两个人都没说什么,哪怕那时候二殿下还没出生、赫尔因希是这对老来得女的帝后唯一的掌上明珠,哪怕后来诊断结果确认两人发生了共鸣。   戴娅无法控制这是自己的责任的想法。   她和洛伦的关系也没有一开始那样好。   也许只想顺势把她踢出这个家庭,也许是想成全她,洛伦答应了她的请求,让她加入FOL,搬到康拉德居住。   “所以,安卡其实还记得你,但她一直瞒着我?我要找她算账。”   “你重点不对。”戴娅长长舒了口气,“你不怪我?”   “也对,你什么事情都不怪我。”她自言自语道。   “我没觉得你有什么错,舰长阁下。”   “多有趣,我们今天一直在互相道歉。”赫尔因希微笑。   舰长阁下把她的脸捧起来,去含她的嘴唇,小心翼翼地亲她,舌.尖都没探进去。   赫尔因希将她又抱紧了点,Omega拉开一点距离,仔细看看Alpha的脸,“但是你总有一天要怪我的。”   “我会怪你,那又怎么样?”赫尔因希追上去亲她,“我离不开你。我爱你,舰长阁下。”   “当时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油嘴滑……唔,你在干什么。”   赫尔因希挑了下手指,戴娅又跌回她怀里,腰背肌肤柔软又细腻,Alpha的声音正经极了,“我们在这呆太久了,阁下,我得先帮您洗干净。”   “你拿出去,我自己可以。”戴娅抬起腰,咬牙切齿道。   “可是我想帮你呀。你别管它,它会消下去的。”   Omega放软了声音,在她脸上啄了一口,“我困,我累,我要睡觉。”   赫尔因希总算放开她,“那你先去冲吧。”   戴娅扶着墙从浴缸里跨出来,缀着一地水珠去隔壁冲洗。   小殿下捉住她的手腕,“谢谢你告诉我。”   “……嗯。” Omega弯唇。   赫尔因希上床的时候把已经昏昏欲睡的Omega硬生生冻醒了。戴娅迷迷糊糊地问她,“怎么这么冷?”   赫尔因希钻进她怀里,“你给暖暖就好了。”   两个人先后闭上眼。威廉把遮光系数调高了,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   艾瑞从桌面上拿起最后一份报告,从主舰桥穿过去找柯丽尔。两个主子自在逍遥,她俩便成了使团的负责人,要做一系列策划。两人忙了半天终于决定方案,准备各自汇报。   问题就是……她找不到小殿下。   艾瑞脑子里一瞬间滑过很多糟糕的幻想,甚至还有首相高.潮的时候薄红带喘揪着床单的样子。   她晃晃脑袋。   不至于吧,这都傍晚了……   她站在主舰桥中央,身边不断有保密层的人员经过。柯丽尔通过威廉介绍过她,舰员们也多多少少认识她,虽然也有人看过来,目光却不至于让她不舒服。   “你找不到赫尔因希殿下?”柯丽尔的声音从另一侧响起来。   艾瑞侧身看她。红发Alpha今天没带军帽,短发凌厉整肃,她看得怔了一下,才说,“是。”   “我也找不到阁下。”柯丽尔说。   两个人相对无言了一小会儿。   红发Alpha嘴里啧了一声,“等吧。”   艾瑞苦笑。   两个人并肩顺着主舰桥走,到舰员休息室稍坐一会儿。艾瑞拿了瓶水打开,柯丽尔则坐下,打开个人终端继续工作。   半晌她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抬头看向艾瑞,“我无意冒犯,不过,您刚刚是不是看我看呆了一下?”   Omega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她摆手,好容易把水咽下去,“您多虑了,我对Alpha不感兴趣……”   她好像说漏嘴了什么事情,但是柯丽尔没在意。   倒不如说她在为自己说出的话懊恼。   “抱歉,最近染上的坏习惯,我不该问的。”副官捏捏鼻梁,“我爱人她比较喜欢……戏弄人。”   “说起来,您应该认识她。”她靠着椅背,脸上少见地露出一点笑。   “啊?”   “凡妮莎,凡妮莎・克劳迪奥。”   艾瑞问:“那位黑色卷发的克劳迪奥小姐?”   “FOL紫罗兰阵线的统领,是的。”   克劳迪奥小姐怎么会跑到南方联盟来,还和昆尼希尔格阁下的副官处在一处的?   她还在感慨世界真小,柯丽尔那边好像进了一条通讯。副官的神色立时严肃下来。片刻她站起身,往外走。   艾瑞起身跟上,“怎么了?”   “我现在要和阁下说话,”柯丽尔蹙眉,“有紧急情况。” 124、阴谋论者   两个副官在舰长阁下的房间门口面面相觑。片刻之后艾瑞迟疑着开口, “您和威廉说了吗?”   柯丽尔点头,站得笔挺。   可是她们已经相对无言地等了十几分钟了。艾瑞挠挠后脑,正想再说话的时候滑门滴的一声滑开, 赫尔因希走出来,惊讶道:“你们都在门口等着?”   “殿下。”艾瑞朝她问好。   “是。阁下叫我们过来的。”柯丽尔回答,“她还好吗?”   赫尔因希顿了下, 点头,“你们进来吧, 她在房间里。”   舰长阁下正在喝茶――Omega的坐姿端正,头发也都扎得一丝不苟。看见她俩进来, 只轻轻用下巴点了点沙发,“坐。”   她的副官上下扫了她几眼,露出莫名其妙的微笑,在两人对面坐下。戴娅清了清嗓子,想要交叠起双腿, 动作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恢复了之前的齐整坐姿。   赫尔因希微微皱眉,手在戴娅肩膀上压了下, 才落座到她身边。   艾瑞第一次踏进戴娅的房间, 看上去有点窘迫, 说了句,“失礼了。”   “随意看,没关系。”戴娅冲她微笑, “柯丽尔, 找我有什么事?”   柯丽尔给戴娅的终端发了邮件。戴娅收到邮件,还没打开,顺手给赫尔因希和艾瑞也转发了。   柯丽尔:……   她的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冒出了胳膊肘往外拐这几个字。   “长话短说,是尼斯诺堡的治疗院那边来得信息――奥康纳写了书面证词, 愿意协助我们和FOL起诉路德维希。”   “不止这样,他还承诺愿意出庭作证,只要我们承诺把他的家人接到尼斯诺堡,并为他通过政治避难移民申请。”   “这是小问题……”戴娅顺着报告一行行扫下去,冷不丁听见赫尔因希问:“奥康纳是谁?”   “……只要他愿意……”舰长阁下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赫尔因希挑眉。   戴娅又清了清嗓子。   “您还记得我们绑架了您吧?”柯丽尔替她解释。   废话。   赫尔因希鼻子里嗯了一声。   副官笑道:“阁下原来绑架您,就是为了用您来换他的――他曾经是路德维希的得意门生。”   “就像您在书面报告里看见的那样,他是瑞德普尔人,但在紫罗兰堡的高等学院完成了学业。很明显,路德维希对他进行了详尽的背景调查,才会不顾国籍区别录用了他。”   “那个不大高、但是很瘦的Omega吗?我好像见过他。路德维希的私人秘书?”   “是的,”柯丽尔说,“他负责帮路德维希做一些基础的录入工作。这孩子其实什么都没做错,错就错在他实在太认真忠心又单纯,路德维希明明在骚扰他,他还当成是这位他不敢高攀的大人真心欣赏他。”   “不能算是他的错,”戴娅轻声补了一句,“这种事情永远不能算是他的错。”   哪怕是受过再高等的教育,怎样养尊处优长大,当你发现你在泥潭里、众人都在落井下石的时候,有谁能够真的逃出来呢   舰长阁下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赫尔因希抿唇,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牵住她的手。Omega的手像往常那样发凉,Alpha攥着她摩挲几下,她翻过手来,两人十指相扣。   “总之,照他的说法,某个他不需要上班的晚上,他想起来他还有一份报表没做完,就临时拐回了路德维希的公馆。谁知道就是这一趟他听见了不该听到的东西――按他的原话说,路德维希已经其他的几位元老院代表正在和他不认识的其他一群人商量关于‘武装暴动’的事情。”   “其他的几位元老?如果在军事法庭上一一陈列出这些人,他能够确保点出在场的元老吗?”赫尔因希问。   “他说他可以。因为他的工作性质,他到岗的前三天就把元老院的各位都记得很熟。”   小殿下点点头就闭了嘴,让给戴娅来问。   “其他的细节呢?对方是什么人,他有印象吗?”   “关于这点,”柯丽尔顿了顿,“我必须得说,我认为他是有印象的。但是您也知道,创伤后压力综合征造成的失忆焦虑和抑郁状态并不容易处理。路德维希对他来说又像爱人又像父亲,他先是被最敬重喜爱的人背叛,又在瑞德普尔的监狱里受到的暴力对待和性.侵犯,这一系列事件留下的创伤很可能伴随他一生。”   当时如果不是戴娅威胁纽伦贝格,奥康纳很已经被不认识的士兵标记了。   “毕竟是他的祖国,却对他做出这种事情来……”艾瑞耷拉着眼睛。   “不管是哪个国家,暗地里的勾当都不会少,”赫尔因希安慰她,“就像奥康纳的例子,如果纽伦贝格想,他完全可以反咬维洛列特一口,强给他安一个叛国的帽子;维洛列特也能说他被本国的Alpha标记了,只是遵从Alpha的指示而已。”   “人们通过媒体和暴力手段互相攻击、硬要分出个体制的高下来,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哪个种族哪个性别更优越似的――但其实这和种族和性别都没有关系,这是价值观和理念的竞争。最崇尚平等自治的南方联盟,也会有Omega连街都上不了的星球。”Alpha接着说。   这些问题困扰了赫尔因希很久,但她在远西的战火里想明白了。就像戴娅说的那样,她不能变,也不需要变。其他人的想法与她不一样是环境使然,但作为领导者,她要无可救药下去。   为了她的Omega,更为了她的国家。   “真的啊?”艾瑞扭头去看赫尔因希。   “是的。”这回是戴娅应了声,“不过你要和我去的话,我很乐意装成你的Alpha。”   Omega显然是想起了两人在舒泽星的时光。艾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赫尔因希朗声大笑,柯丽尔则坐得板正,又送了赫尔因希不着痕迹的半个白眼。   “疗养院的医师在尽全力,但他们也不能保证奥康纳恢复正常,”柯丽尔把话题拉回正轨,“相信您也不会想逼他。”   “目前就保守治疗吧,希望他能够面对路德维希,”戴娅说,“其他的细节我们也不强求――艾瑞?”   “在。”Omega回答。   “你给洛伦发一个信息,把这个文档当附件发过去。”   \"好,我现在就发。”   “……如果奥康纳的状态稳定,我们就离扳倒元老院的日子不远了,赫尔。”戴娅转头,对赫尔因希说。   *   两个副官一前一后地出去,Alpha侧脸去看Omega。   戴娅:……   舰长阁下撑身往远处退。赫尔因希舔舔嘴唇,手臂一伸揽住她的腰欺上去。   “赫尔,刚换的衣服……”戴娅嘴上抱怨着,却没把她推开。   赫尔因希撑着她肩膀俯身,膝盖卡在她腿间,“今天没提到的话,你还要瞒着我多久?”   “冤枉,”戴娅举起双手,“真的冤枉。我不是故意的。”   “……我忘记了而已。”   赫尔因希笑着没动。   Omega在难熬的沉默里咽了口口水,“赫尔,宝贝……”   赫尔因希忍俊不禁地笑,“我知道。”   “嗯?”   “洛伦告诉过我。你别这么紧张,戴娅姐姐。”   戴娅怔着的瞬间,赫尔因希卸了手上的力道,猛地撞进戴娅怀里。Omega假模假样地痛呼,然后作势要把她掀到地板上。Alpha先下手为强,束着她的手凑上去亲她。   Omega呜了一声,搂着她低声说:“害我紧张半天。”   赫尔因希把她拉起来,替她整理清楚,才道:“晚上有想吃什么吗?”   叫负责的主厨送到舰长室当然也可以。但赫尔因希想殷勤地替舰长阁下服务一下,“要不要再叫个人来按摩?”   “你煮,你按。”戴娅慵懒道。   Omega在沙发上蜷起身体来,舒服闲适的样子活像只颐指气使的家猫。   赫尔因希当然全答应下来。   舰员舱室内部没有配厨房,因此小殿下只能下楼到保密层的餐厅借厨房一用。现在还没到寻常饭点,但舰长阁下被她摆弄折腾了一晚上,估计饿得很。   做点快手的东西吧。赫尔因希摸着下巴,和身侧的另一个女性Omega一起进了穿梭梯。   女性Omega看上去很陌生,可能是戴娅最近新提拔的人。   赫尔因希歪歪脑袋。那人转头,惊讶地睁大了眼,“是维洛列特殿下吗?”   保密层上见到她会这么惊讶的人倒少见。   “是。”赫尔因希挂上外交微笑,伸出手去,“很高兴见到您。”   对方和她握手,“我是维文――您或许没有听说过我,我并不在保密层工作。”   赫尔因希说:“那方便问问――”   “我是阁下的私人医生。”维文爽朗道。   小殿下:……?   赫尔因希一句“她身体有什么问题吗?”就要问出来了。她忍了忍,还是没说。   眼前的人不是保密层成员,在她眼里自己毕竟是外交使团的大使。她不该探查戴娅的个人隐私。   有什么问题,直接去找戴娅问比较好。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啥话要说 125、赌约和筹划   不多时, 穿梭梯的门打开。两人并肩走出去,维文狐疑地看看她,又觉得不该多问似的转回了目光。   如果换位思考一下, 自己大概也会觉得奇怪――她和戴娅的事情还没扩散开,谁会放任其他国家的皇女在自家舰艇的保密层肆无忌惮地随意散步呢。   想是这样想,小殿下可没好心到替医生解释清楚。她朝维文礼貌地点点头, 便越过她往后厨走了。   医生:……???   在艾洛威特上,主厨有单独的烹调区, 完成之后的菜品可以通过智脑和机器人直接送到戴娅的房间,算是舰长阁下的特权。   此时赫尔因希毫不愧疚地占了整块地方。绿皮金瓤的小南瓜, 切得齐整干净,一一码在蒸锅里。Alpha拿叉子按了按,手下的瓤肉大抵已经都软了,南瓜的甜软香气随着水雾漫在空气里。   小殿下脱了外套,把袖子卷起来, 刮掉南瓜皮。金黄的瓜肉一块块滚进料理机,打碎成泥和牛奶混匀了, 再加糯米粉搅煮。   威廉在她耳朵边上七问八问的, 甚至提出来想要帮忙。智脑估计是太久没见到她, 话比帕尔默还多。赫尔因希手上没停,“你帮忙的话,她吃的出来。”   “哈?”智脑没大听懂。   “戴娅分得出来是不是我做的。”Alpha勾勾嘴角。   智脑沉默。   它为什么要自讨没趣。   锅里的粥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赫尔因希换到另一个流理台做主菜, “对了, 威廉,问你一件事情。”   “什么?”   “我刚刚见到了戴娅的私人医生――我记得之前没有见到过她。戴娅的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威廉的声音顿了一下,“这个我也不大清楚。维文小姐的程序是走的她自己的智脑,并不通过我, 您可以问阁下。”   赫尔因希挑眉。   实不相瞒,她还真没遇到过不知道主人健康情况的智脑,威廉的谎话未免太明显。   到底是怎么了,戴娅还特意吩咐智脑不能告诉她?   赫尔因希满脑子问号都在看见蜷在沙发里睡着的舰长阁下之后蒸发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托盘放下,跪到她身边,再凑近了,能感受到Omega绵长的呼吸。   她捏住戴娅的鼻子,然后吻Omega的嘴唇。Omega立时就醒了,张嘴轻轻咬了她一口。   Alpha笑嘻嘻地松手。   *   在艾洛威特的时间和远西又不一样――赫尔因希在远西的时候,总是要崩得紧紧的,半夜有警报都得从床上蹦起来和巡逻队一起出发,平常又有非常多公文报告需要处理,时间转眼就从早到晚。   在主舰上的时候,也有会议和报告要写,远西那边的各种权利都在前后交接,但她早上在Omega怀里起来,晚上拥着Omega入睡,没事干就缀在她身后,觉得时间慢得不行。   因为太想慢慢享受时光,好像心脏跳动的速度都慢下来了。   但她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保密层的人同她熟识,戴娅懒得和他们对练活动筋骨,现在一群人好不容易有了第二个目标,自然是缠着赫尔因希陪他们一起。   舰长阁下那时候正忙着出门开会,闻言朝她似笑非笑地说:“你可以试试啊,也算锻炼吧。”   于是小殿下没多想就答应了。   第二天她经着一群人的车轮战满身是汗地回到舰长阁下的房间,受到了戴娅毫不留情地嘲笑。赫尔因希捉着她,把她困在怀里,去蹭她额头,最后把人和她一起倒腾进了浴室。舰长阁下半途想要逃出来,手握着门把到一半,又被赫尔因希攥着慢慢软下去,松了手。   然后水汽朦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她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和赫尔因希还给她的温柔笑意。   稍晚Omega拒绝了赫尔因希想要搂着她睡的行为。Alpha委委屈屈的,拉高被子遮住脸,转过来盯着她看。   戴娅转到另外一边去。   赫尔因希软声叫她,伸手推她一下。   Omega没理,赫尔因希又推了她一下。   戴娅转过来,“你一个S级,被人家弄得累成这样,还好意思回来折腾我?”   她听上去在埋怨赫尔因希,语气里却带了笑。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不答应和他们训练了!”赫尔因希趁机钻到她怀里左右蹭蹭,“我好累哦。”   戴娅无奈地摸摸她后脑,替她解开再次扎结在一起的一绺头发。   赫尔因希从她怀里撑身起来,“我记得你还说过要我陪你练的?”   “你确定?你打不过我。”舰长阁下坏笑道。   “你打不过我。”赫尔因希肯定地说。   她嘟起嘴,“你要是打的过我,就不会怂恿我去和他们耗体力了。”   “你现在胆子倒大。”戴娅斜睨着她,“试试就知道了。”   “先说好,要是你输了的话……”   赫尔因希枕回她手臂上,一双眼睛亮闪闪地,“嗯?”   “最近不许乱碰我。”   “……我不想和你赌。”Alpha瞬间没了骨气,“就打架不好吗?”   她刚说完,马上改口:“就切磋交流不好吗?”   “不好。”戴娅笑眯眯地拒绝了,“你选吧。不然就承认你打不过我,不然就答应我。”   这什么逻辑?   赫尔因希甩甩脑袋,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她遇见维文的时候两人的谈话。现在感觉像是个转移话题的好时机,她开口:“说起来,前几天我碰到了你的……”   “别转开话题。”舰长阁下不笑了,严肃地凝视着她,“现在选。”   赫尔因希愣了半晌,丧气道:“……打,打就打。”   舰长阁下喜欢就好。   Alpha心念一转,“我也想提要求。”   “说说看?”戴娅已经倾身去关灯了,闻言问道。   “我不碰你,你能碰我吗?”   戴娅关了灯。Omega没回话,手却撩开她睡衣往里探,冰得赫尔因希差点跳起来。   舰长阁下愉悦地微笑,“你说呢?”   *   赫尔因希最后还是没找到机会问医生那里到底有什么问题,也没在舰上看见维文。她有些好奇又着急。舰长阁下看上去一切正常,不像是很紧急的状况,可要看医生,还是让她担心。   也不知道戴娅愿不愿意和她说。按照舰长阁下那个什么都捂着的性子,万一是个严重的慢性病症,又不想让自己担心――   赫尔因希按着太阳穴沉思。   “你找我?”冷硬的女声在她身后响起。赫尔因希转头,红发副官正顺着走廊过来,先通过终端打开了房间门。赫尔因希气定神闲地进去,柯丽尔比比沙发请她坐下。   小殿下说明来意之后,副官的眉头拧紧了,“先不说你这个计划可行不可行,舰艇的操控权问题,但就我们在这里谈话,戴娅只要问起了,威廉都会一五一十地交代。”   “这个我已经解决了,”赫尔因希轻松笑道,“威廉?”   “是,殿下和我解释过了,”威廉又把声音换成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下载的男声,“我是个严守秘密的好智脑!”   “戴娅问起来怎么办?”柯丽尔面无表情。   “阁下没有指定用主操控权检索信息的话,因为赫尔殿下的权限等级和阁下是一样的,我可以遵守殿下的指令隐藏信息,”威廉说,“大多数情况阁下都没有特意用主操控权――我的判断是,就算问到我相关事项,她也不会用。”   “现在就看你了,”赫尔因希往前坐了点,“怎么样,你帮我,我帮你。还是你想让凡妮莎姐姐求婚?”   “我……”副官一时哑然,犹豫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坦诚道:“说实在话,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求婚。”   “你不知道?”   “您说她当初突然间和我在一起是为什么?”   副官脱了帽子,手握着军帽帽檐用力按了按,抬头看赫尔因希,“她有没有和您提过我?”   柯丽尔这幅模样可真少见。   “这种时候你倒尊敬我。”小殿下玩味地笑,“但是我得和你承认,没有,她没和我说过具体的、你们两个的事情。”   副官攥着帽檐的手又紧了些。   “可她不喜欢你的话,为什么和你睡这么久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赫尔因希替她分析,“她又不是戴娅,你要不安心的话,就问她呀。”   ……估计简单多了,哪像她自己每次都要身体力行地费尽心思从舰长阁下嘴里把话逼出来。小殿下剩着半句话没说。   柯丽尔还想说什么,赫尔因希双手合十,啪得一声,让副官住了口,“我这边比较急,柯丽尔。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会帮你的,你怎么说?”   副官长长地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商讨完之后,赫尔因希满意地伸出手。两个Alpha简单握手,弹簧似的分开,小殿下准备起身,半途又坐下了,“我还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赫尔因希把医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柯丽尔明显知情。因为Alpha的嘴唇扬起了既好笑又耐人寻味的弧度。   “你还是自己问她吧。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我说了,怕她怪我,”副官起身送客,“如果你一定想现在知道――她想再送你个礼物而已。”   赫尔因希离开副官的房间,再往前走去戴娅的房间。   半途她的脚步停住了,小殿下默默转身,靠着墙,拿手背贴贴自己的额头,又捂了捂脸。   哦。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没话可说但是要找话说的作者:   赫尔因希好像有了很糟糕的误会。 126、午夜飞行   来看热闹的人比赫尔因希想的要多――小殿下伸手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想。   一开始训练台下就只有三三两两几个做常规训练的保密层舰员。这几天艾洛威特正式进入了星辰节假期,就算是平常事务繁忙的保密层也有不少人离开主舰去了尼斯诺堡度假,整个活动中心都十分冷清。   赫尔因希以为自己能和戴娅安安静静比试一场。谁知道, 两人在训练台上过了两招,十几分钟不到的时间,台下已经聚集了一大片人, 基本上留在舰上的保密层人员都来了。赫尔因希甚至看到了乔娜和尤金,冲他们挥了挥手。   十二月中, 天气稍稍转凉,赫尔因希却因为运动浑身烧得发热。舰长阁下会意, 停下手上的动作,拎了一瓶水给她。赫尔因希旋开,咕嘟咕嘟灌下去几口,又递给戴娅。Omega没多想,接过去继续喝。   赫尔因希这次来艾洛威特之前, 只有保密层的舰员们知道两个人形同亲密。她们同吃同睡同进同出,被保密层的舰员撞见过不知道多少次。赫尔因希在远西的时候和之前纳堪塔亚出事的时候, 有些人还陪着戴娅去找过赫尔因希。   但保密层的人口风严实, 艾洛威特的绝大多数人对此并不知情。   两人毫不避嫌地牵手出现在活动中心之后, 这几天各种报道里揣测的二人关系简直点亮了艾洛威特和紫罗兰堡普罗大众的眼睛和八卦之心。没有抑止媒体的肆意宣扬,两个人的关系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   毕竟,阁下和某个人是情人的谣言屡见不鲜, 却没有谁有过实锤――除了这位曾是她的人质的小殿下。   谣言和花边报道从艾洛威特传到尼斯诺堡, 从尼斯诺堡传到紫罗兰堡,两边的人具都炸了锅。艾洛威特人大多就是恨不得自己能取代赫尔因希;维洛列特对南方联盟的歧视一向严重,支持两人的人不少,但一些人一方面不懂戴娅怎么配得上赫尔因希, 一方面不理解他们的殿下怎么会喜欢上自己的绑匪。   ……莫不是心里创伤太大,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   赫尔因希只当没看到各种分析她变.态心理和不理智决定的文章。皇室发言人见她没有出声,也采取了相同的态度。于是大家越猜越异想天开,星际网上已经有了不下百种版本的故事。   没有人猜到事情真相。   现在这群保密层舰员,算是把事实看得最清楚的一批人了。   两个人稍事休息,再摆开架势,赫尔因希耳朵里听见了台下的各种小声嘟囔。戴娅显然也听到了,但她只朝赫尔因希挑衅地笑了笑。   小殿下向着台下大声说:“没人赌我的吗?”   人群静默了几秒,三三两两的手举起来。   “赌我的话,我劝阁下给你们加薪――从我的账户出也可以,”赫尔因希双手抱臂,“怎么样?”   又有几只手举起来。戴娅笑着打断她,“好了,他们不该开赌局的。”   Omega的眼神往台下扫了扫,几个人显而易见地往后缩,想要在她的视线里隐形了似的。   “下不为例。”但最后舰长阁下只说。几人松了口气,忙不迭点头,戴娅则站回她面前,抽了刀。   她俩这回打架可没留余地,也没装抑制芯片之类的东西。威廉那边倒计时一响,赫尔因希蹬身就往前窜,向下劈砍。戴娅一向是不慌不忙的样子,此刻正反手格挡掉了她用力一击,还有闲心开玩笑,“也不是没有长进。”   “你也这么觉得?”赫尔因希笑,身形像流水一样往后闪,躲开她的还击,“你猜猜你的长进多……”   Alpha矮身去引Omega出手,“还是我的长进多?”   戴娅确实向她这边横了一刀。但Omega身法迅捷,在Alpha绊住她之前已经抽身回到原位。   两个人都太熟悉彼此的招式了,互相争斗间分不出高下,精神力此消彼长,缠斗着想要压对方一个头。   台下簇拥的人潮顶着两个S级压在他们脑袋上莫大的压力聚精会神地看。   从科学上来说,Omega的身体素质就算再怎么锻炼,有S级精神力的强大加成,也无法和Alpha的强爆发力和持久媲美。赫尔因希也许这点比戴娅强,终究没有Omega多年锻炼出来的身手,优势和劣势相抵,台下的诸人也猜不出来到底谁会赢。   如果在保密层工作的他们不需要严格遵守保密协定,把这段争斗录下来发到星际网上,一定会是震惊全星际的大头条。   除了格林威尔的两兄弟,公众们谁还见过两个S级――或者说一对S级――斗在一处的场面呢。   两个人穿着艾洛威特制式的马甲背心,此刻具都汗湿了衣物。   “别走神。”戴娅跃起来,截刀往下,淡淡出声。   赫尔因希避开她的时候顺带捏了捏她线条姣好的上臂,“这话该我和你说。别走神。”   舰长阁下一惊,从Alpha身侧弹开。   赫尔因希朗声大笑。   两人的缠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赫尔因希退到场地边沿,大口喘气,“还分得出胜负吗?”   “你想就这么结束?”见她有稍微休息的意思,戴娅放松了,走到她身边。   “我猜你不想。”赫尔因希朝她笑,说,“这样,我接你那一招,要是没接下来,就算你赢;要是接下来了,你就教我――像我们小时候说好的那样,怎么样?”   戴娅惊讶地看向她。   赫尔因希笑得温柔,Omega随她笑,无奈地摇头,“依你。”   舰长阁下摆出架势的时候,赫尔因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洛伦。一年前的她竟然这么久都没想到其中关系,戴娅的一招一式都和她的父亲那样相像。   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赫尔因希沉息,稳住下盘。戴娅斩过来的时候,她稳稳地用剑刃架住了,两个人开始较力。   Omega凌厉精致的脸同她近在咫尺。   赫尔因希突然笑了笑,然后卸了手上的力道。戴娅收势不住,跌在她怀里,两个人又一起滚倒在地上。   发生的事情和麦林很像,但这回真刀实枪的,和模拟竞赛可不一样。舰长阁下忿忿坐起身,恼道:“你干什么,我要是来不及收回来……”   赫尔因希随她坐起来,勾着她下巴热切地吻她。肢体和嘴唇像烙铁,烧着火,封住了她所有还没说出口的抱怨。   台下声音哗然。   赫尔因希退开一点,在她耳边小声说:“不管我到底接不接得下来,我喜欢让你肆无忌惮的碰我――我喜欢让你赢,舰长阁下。”   *   全身酸痛。   赫尔因希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她累到不行,裹着浴袍从水汽氤氲的浴室里出来,只想往床上躺。   舰长阁下却是更闲适的样子。Omega靠在沙发上,手臂弯曲起来枕在脑后,叫她,“赫尔。”赫尔因希按着脑袋上的毛巾,磨磨蹭蹭地过去,倚到她身边。   “感觉还好吗?”Omega的手伸过来,摸着她酸疼的肌肉。   “过几天就好了,我没事。”赫尔因希长声叹气,“你呢?”   “我舒服得很。好久没舒活筋骨了。”戴娅回答她。   赫尔因希软了腰肢,偎到她怀里去,撒娇,“我投降总行了吧。”   Omega忍俊不禁地搂住她的腰,把她揽着,想了想,说:“尼斯诺堡离麦林不远。”   “所以呢?”赫尔因希的声音蔫蔫的,   戴娅摸摸她额发,温声问她,“想去看蓝潮吗?”   Alpha愣了几秒,起死回生一样从她怀里直起身子,兴奋道:“去。”   Omega轻轻亲了她侧脸。   *   夜色深黑。   戴娅伸手关了舰艇的灯源。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身下密密匝匝的蓝色荧光就铺展开。悦动的波点随浪潮起伏,像条毯子似的无垠,延伸到远方。   赫尔因希长长叹了口气,“真美。”   “你注意到了吗,现在的蓝潮和当时有区别。”戴娅在她身侧说。   的确。和上一次看比起来,这回的蓝色虽然也摄人心魄的美,但亮度、颜色和形状都和之前不一样。   就算是毫无生命概念的发光藻类,也在它们短暂的生命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如果不变的话,人们还算活着吗?赫尔因希问自己。   Alpha的指尖摸着舰艇前端的透明舱壁,抬身旋掉舰艇总开关。警报嗡鸣和并不可怕的失重感里戴娅伸手过来,握住她掌指,怕她会挣开似的攥紧了。   Omega开始小声地、轻松地笑。赫尔因希想吻她,但是舰艇马上又要砸到水里了。引擎重启,她用力拉直操纵舵,迎面而来是陡峭的山壁。舰艇将将从狭窄的缝隙里挤过,着陆在熟悉的岩台上。   赫尔因希解掉安全带卡扣站起来。戴娅伏在操纵台上,仍旧握着她的手,乐不可支地笑。Alpha俯身下去亲她,半路意识到什么似的停住了。   “……我现在能亲你吗?还是输掉赌约,我连亲你的权利都没有了?”她有点懊恼地问。   戴娅也站起来,指指她身前。赫尔因希听话地过去,Omega凑得极近,暖热的呼吸都打在她唇齿间,好像稍微动动脑袋就能触碰那张唇。可是Omega没有。坏心眼的舰长阁下往她下唇吹了口气,“当然没有,我的殿下。”   然后她往后旋身退开,“你自己说的,想让我碰你,想让我赢――求我碰你吧,赫尔。”   作者有话要说:又要毫无预兆地上车了。   ――   说点题外话,我喜欢圣艾克絮佩里,喜欢夜航和风沙星辰。   喜欢那句“这个世界上,生命与生命的融合是如此地容易,花朵即使在风中也能同其他的花朵相聚,连天鹅都彼此相识。只有人,时时刻刻搭建着属于人类的孤独。”   大家有闲空,大可以可以读读看。   ――   感谢在2020-03-22 17:14:04~2020-03-24 15:15: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鸿蒙之夜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鸿蒙之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陵游 9瓶;清^_^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27、高空坠落   赫尔因希听见这话哂然而笑。戴娅看她一眼, 转到冰柜里拿了瓶红酒――和一年前两人在麦林看蓝潮的时候一模一样。   Alpha走到她身边,帮她取出两个干净的酒杯。走出舱门的时候舰长阁下语调挑衅,道:“这回可别喝一半催我走。”   赫尔因希回头盯着她。戴娅从她身边穿过去, 毫不在意Alpha的目光。   事实上,戴娅知道如果赫尔因希现在能碰她,手上又没有两个精致的玻璃高脚杯的话, 大概会把她截下来搂到怀里。但赫尔因希自己自愿输掉的赌约,舰长阁下便有恃无恐起来,   “奉陪到底。”Alpha在她身后道。   十二月的麦林比起之前更多了几分凉意,这处隐蔽的洞窟里草甸却还长得茂盛。赫尔因希挑了块比较平整的石头, 拍干净表面的灰尘坐下来。   戴娅挤到她身边,打开红酒酒塞。深红色酒液从瓶口坠落到杯底,Omega转手腕过来帮Alpha倒酒。   碰杯的声响清脆。   蓝潮很美,酒也醇厚。Alpha安静下来。   能在艾洛威特生活也好,能和戴娅这样安静地一起看蓝潮也好, 赫尔因希   庆幸时光给予她的一时眷顾。   “你好安静,”戴娅说。   就算是麦林, 初冬的天气也有些凉。赫尔因希的身体暖热得像个小火炉, 把Omega直往她身边引。   Omega这时候像是不在乎两人之间的规矩了, 没骨头似的往她身上粘。   Alpha没反应,只看着崖下起起落落的一尾尾荧光小鱼出神。   舰长阁下疑惑地又贴近了些,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   赫尔因希还是沉默。   Alpha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话比较多的那个, 现在这样反倒让她奇怪。戴娅把她搭在大腿上的手攥紧了, 冰凉的手指一一偎进热源里,半晌才说:“你在看什么?”   赫尔因希坐得笔直,“蓝潮。”   “好看吗”Omega问。   小殿下点了点头。Omega不知道是恼了还是心里好笑,起身拐到另一边, 夺过她手上的酒杯。   赫尔因希淡淡地看过来,紫色眼瞳在模模糊糊的夜色里黑曜石一样暗沉。   舰长阁下冲她笑了笑,一屁股坐到她腿上。   赫尔因希的手原来放在身体两侧,此时非常自然地伸过来,准备搂住她的时候却僵住了,最后不着痕迹地放回去。戴娅觑了她不规矩的手一眼,“我那边看不到你这的景色,借你的腿用一下。”   她把杯子还给赫尔因希。小殿下从杯底接着,小心翼翼地不和她的手指接触,“当然,阁下。这里永远都是您的专属座位。”   戴娅轻声笑,淡金色眼睛眨了眨又锁定回小殿下脸上。平常雍容华贵的Omega骤然这样看过来有些可爱,两人又离得这样近,赫尔因希稍稍往后退了点。   “我在想一年之前,”她突然开口。   戴娅“嗯?”了一声。   “我真被你耍得团团转。我现在还记得你关掉引擎的时候,我真以为我们要坠在海里了。”   “我以为你干脆地拒绝我了,以为我这么做全都是一厢情愿,以为我就是你棋盘上的一颗棋子,”Alpha深吸一口气,“以为你真的要死在舒泽星了。”   Omega苦涩地笑,坦诚道:“我绑架你,除了和瑞德普尔交换信息,真的并没有其他的意图。”   “你没做错什么。”赫尔因希毫不在意,“我在你面前那样乖,任你摆布,还那样喜欢你,你该开心才是。”   “赫尔。”Omega咬唇。   “星辰赐予每个人的厄运都不会少,戴娅,”Alpha轻声道,“但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爱我,我大概就在过往和未来所有不幸里找到了幸福 ―― 我希望这句话对你来说也是真的。”   “好。”Omega这回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她不是问题的问题。Alpha水润的眸子移过来,戴娅俯身下去吻她。   赫尔因希突然笑着移开。   “怎么了?”戴娅问。   Alpha的手臂撑在身后,仰着脸道:“我还以为你要逼我碰你呢,舰长阁下。”   她不在意了,Alpha倒在意起来,这还是头一回。   舰长阁下翻了个白眼,嘟囔,“管它的。”   她又要往前俯身。赫尔因希竖着食指按在她胸口,微微使力,戴娅顺着她的力道直起腰,听见她说,“我一直很好奇――除了我以外,你还有过别的Alpha吗?”   废话。Omega想。   “不是那种,”赫尔因希舔了舔嘴唇,“你上过她们吗?”   “……”舰长阁下的微妙地扯出一抹笑来。   她用力按着赫尔因希的小腹,“怎么?”   “我觉得,您那么厉害,不仅仅该让我求您碰我,还应该让我求您操.哭我才对。”   “您试过操.哭一个Alpha吗?”   两人的角色好像对换了。舰长阁下反应不过来的脑子里再次响起了那句话――   怎么把这家伙教成了这个样子。   但是她的血液却在胸腔里沸腾起来。炙热又酸胀地感觉和面前Alpha开阖的唇重合在一处。   “您看您多兴奋――我求您了,碰碰我吧,姐姐。”   *   Omega大概是第一次这样失控。她没有发.情.期,就算是陪赫尔因希度过热潮,也不至于失态到哪里去。这回满脑子疯狂的念头竟然都是被Alpha一句话给引出来的,舰长阁下把脸埋进Alpha颈侧,埋怨似的狠狠咬了一口。   赫尔因希只轻声笑。Alpha腰间动作没停,手从她脊骨上摸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都没意见,你倒羞成这个样子。”   “不是羞的。”戴娅压在她肩头闷声道,“唔……”   “挺好的,”小殿下说,“我看您也挺喜欢。”   戴娅耷拉着眼,怜爱地在她鼻尖上吻了吻。Alpha的动作温柔又和缓。舰长阁下也没意见――赫尔因希比惯常还听话,而她把一整瓶红酒全喂给了自己,还有些晕,也就软在Alpha怀里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临时开出来的舰艇上没有备衣服,赫尔因希抖开沾了泥灰草渍的衬衫,啧声,“你的外套借我穿吧――我这一回去,我们哪滚了一宿简直清清楚楚。明天尼斯诺堡的八卦头条就是我和你深夜外出,整晚失踪,再配一个我衣衫不整的照片,我们的……”   “拿去,”戴娅哭笑不得地把外套甩给她,“然后闭嘴。”   赫尔因希笑嘻嘻接了,披在身上。   “你最近怎么……”舰艇开了自动驾驶之后,她睨着赫尔因希,“胆子这么大。”   “你想啊,”赫尔因希在回邮件。她却没认真看个人终端,心不在焉地一封封信件刷过去,“你这么喜欢我,就算我不求你,你也会好好的碰我的,你不觉得没有意思吗?”   “自大狂。”戴娅笑道。   Alpha没有否认。Omega亲亲她侧脸,赫尔因希转身过来,两个人便又吻在一处。   *   接下来的日子白驹过隙一般划过。赫尔因希当然没有闲着――戴娅生日之前的时间并不多,除了柯丽尔之外,她还要同不少人沟通来完成计划。她尽量直接和能够负责的保密层成员沟通,减少了很多让舰长阁下知道的机会。   老一辈的保密层舰员,像柯丽尔,大都和舰长阁下熟悉,同行多年,心里也或多或少为他们的阁下考虑衡量着。听见赫尔因希的提议,大多数人都没反对,还帮着提了些意见。   时间越往前推,赫尔因希越紧张。她努力不显露出来,让舰长阁下起疑心。   但是意外的降临打乱了她的计划。   倒不是她出了什么问题,而是远在紫罗兰堡的首相和自己的年轻副官的事情――两人的关系被捅出来了。   艾瑞和安卡不像她和戴娅――虽然两人的身份很有爆点,但好歹是正常的AO恋爱。媒体并没有抓着两人的道德和行为污点不放。   可两个Omega亲密拥抱亲吻的照片就另当别论了。   维洛列特国内公众观点的两极分化非常严重。自由党可能对此毫不在意,但崇尚元老院和老牌贵族的一派人对两人的关系可谓是憎恶至极。几天的时间紫罗兰堡从安稳祥和的星辰节假期中复苏,变成了两排唇枪舌战口诛笔伐的主战场。   因为安卡是个同性恋,所以她根本没有办法为所有的维洛列特民众服务,更不能代表所有人的利益――   这个时候,首相的性别和过往就要再被挖出来钉在耻辱柱上尽数罗列。星辰决定了Omega低人一等,决定了Omega必须成为某个Alpha的所有物。Omega小时候受了精神创伤,又在高压环境下成长,才会变成这样不知廉耻的变态。   赫尔因希知道肯定是元老院有人在这场抹黑狂欢背后做顶梁柱。原因无他,明年年初就要举行御前议会的议员选举,元老院想通过政治鼓动来偏夺取治权利。   一旦自由党方面的言论布置好了,再把辱骂和毫无根据虚张声势的指责质疑一一反驳,情势就会恢复原状。   但显然艾瑞不那么想。年轻的Omega处在风暴中心,好几个晚上红着眼眶和首相阁下通讯。   赫尔因希叹了口气,威廉突然同她说,“赫尔殿下,您的副官在门口,要让她进来吗?”   时间还早,惫懒的舰长阁下还睡着。赫尔因希摇摇头,起身出门去找她。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明天补。   加快速度写剧情(鬼脸) 128、再会   副官正在走廊上焦急地踱步。她的眸子水光潋滟的, 看过来的时候还扁了扁嘴。   见到赫尔因希出来,她咬着下唇,上前两步, “殿下。”   赫尔因希冲她点点头,沉声道:“你稍微等我一下。我把这里的事打理清楚,就和你回去。”   这回求不成婚了, 下次还能。万一首相或者自己的小副官出了什么事,赫尔因希无法原谅自己――她想戴娅也会理解的。   何况舰长阁下并不像是猜到了她的谋划的样子……如果猜到了, 那她一定是在装傻。   “不是,殿下, 我不是这个意思――您不用回去――”艾瑞急了。她抬起脸来朗声截断了赫尔因希的话,“您是担心我,但我完全可以处理好的。”   “可是……”想到艾瑞焦躁着急的样子,赫尔因希犹疑着皱眉。   “您和安卡都觉得事情没有我想的那样严重,”副官微微红了脸, 不知道是因为叫出安卡的名字还是自己焦急失态的举动,“我也觉得我一开始的反应过度。理论上来讲既然自由党已经开始做舆论引导, 我不回去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您知道, 这种时候, 我应该陪在她身边的。”   “您还要求……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来找您是想向您讨个长假。”   “那时候,我可能就不在您身边了。”副官面带愧疚地低着头,放轻了语气小声道, “为此, 我还得向您道歉。”   赫尔因希显然没想到副官回一下子回她这么多话。Alpha的脑子里转了几转,调侃道:“你可真是。”   “什么?”副官回问。   “长大了。”Alpha笑笑,伸手摸她发顶,“去吧, 想呆多久都行。代我和安卡问声好。”   “您可以自己和她说啊。”艾瑞突然嘟囔着回她,“又不是没嘴。”   “ 没大没小。”Alpha在她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走吧走吧,别在这杵着。”   Omega笑得甜美。如果不是在赫尔因希面前,她估计都要原地跳起来了,“那我今天稍晚点回去。我会和您发报告的。”   估计这个稍晚点是指过十分钟吧。说不定副官都已经把行李整理好了。赫尔因希心想,嘴里还是嗯声答应。   她双手抱臂靠墙站着,看到副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勾唇笑笑。   滑门无声打开。舰长阁下慵懒地挽着脑后长发走出来。她还穿着半透不透的暗红丝质睡袍,领口深深地陷着片雪嫩,也不在意是不是有人会看到她。   赫尔因希第一时间扭头又往走廊看。   还好,现在时间早,出去晨练的舰员都还没回来,别说是人影了,远处一点声音也没有。   至于赫尔因希和戴娅――两人最近互相连累,晨练都移到了下午。   舰长阁下在她身边端正地站了两秒钟,像只占地盘的猫一样光明正大地偎到她怀里,“艾瑞找你啊?为什么不跟她回去?”   “……偷听不是美德,阁下。”赫尔因希环住她的腰,叹气。   “哎呀,是你自己没让威廉塞住耳朵的。”Omega云淡风轻地笑,“可不能怪我。”   她在Alpha腕边掐了下。赫尔因希松开手,戴娅扯着她领口,一步步退回房间里去,赫尔因希乖顺地一路跟着。   舰长阁下倾身下来,淡金色眼睛一眨不眨地审视着她,波澜不惊地问,“我很好奇――你要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话音落地的时候,她旋身过来把人牢牢地按在了墙上,手还勾着她领口衬衫布料。   赫尔因希同她对视。片刻之后她笑开,“明知故问。”   “是吗?”戴娅凑近了点。   两人鼻息相闻,赫尔因希亲昵地蹭蹭她鼻尖,“您难道不知道?”   “真的要我现在说出来?”她握住Omega的手,食指在她无名指上摩挲了一下。舰长阁下猝然退开一步,被赫尔因希握着腰捞回身前。   Alpha的目光真挚又温暖,带着和煦笑意,看得她耳边有点热。   戴娅转开脸。   赫尔因希离她很近,最后却松开了她,“好啦,我不闹你。好不容易今天赶得上晨练,走吧”   *   赫尔因希在紫罗兰堡的时候,大多是艾瑞为她驾驶。不过即使这样,副官也没有像赫尔因希那样炉火纯青的飙车技术,今天也不例外。   但她的心已经一路飙到卫星上再飚回来一趟了。   她没有联系安卡,只和她的秘书说了一声。一是不想打扰首相工作,二是不知道她自己该怎么说其中缘由。   “太担心你了”听着不对头,“太想你了”又过于肉麻。副官满脑子杂草无法思考,到城堡区的时候却突然释然了。   见到她就好,想这么多理由干嘛呢。   安卡的生活并没有收到多大打乱。民众的言论是网络和报刊杂志上的另一场小人狂欢,而她依旧在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地继续自己生活的节奏。   铺天盖地的负面言论冲她砸下来的时候,安卡的确有些受影响,但首相都不要艾瑞劝两句,就恢复了自己的状态。她甚至活得更加认真了――饭都有好好吃,竟然还出门散了两三次步。   首相的私宅不是官邸,在城堡区安静的角落里。这片地方是老区,新旧显贵占着大片大片的地皮,每座房子都是庄园似的豪华独栋,舒适又宽敞。   官邸离议会更近,图方便的首相更经常住在官邸。但那片人流本来就大,最近更有很多没事找事的记者探头探脑,安卡无奈地撤回私宅,进一步升级了防御智脑和安保人员。艾瑞顺着车道拐进别墅,停好车,带上兜帽才往大门走。   雷娜塔探出半个脑袋,四处看看,确认没人跟着,放她进来,“最近怎么样?”   “我还好,和殿下在一起简直就像放假。”艾瑞实诚道,“您和阁下呢?”   使团其实已经在几天之前启程回到紫罗兰堡。赫尔因希用“和昆尼希尔格阁下有更重要的事务要交流”的借口留在艾洛威特。至于到底是有事务要交流还是想和Omega耳鬓厮磨,几个使团成员心知肚明。   也不是没有人抱怨,但他们在收到洛伦和外交部发来的信息之后就随赫尔因希去了。   毕竟他们也不站在教训小殿下的立场上。   安卡告诉她,元老院有几个人的确在第二天的御前议会提出过这件事情。看在贵族们眼里,赫尔因希错就错在和一个完全配不上她的Omega成为伴侣。   保守派贵族们的评分表格里,戴娅除了精神力之外一无是处。血统种族和能否生下血统优异的子嗣决定一切,Omega无父无母的,还是个根本没有腺体的残废。   可难道爱上一个不门当户对的人就是错的吗?赫尔因希要是没有子嗣,起码还有一个紫色眸子的弟弟能撑着,多情浪漫放在盛世君主身上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   那又不是同性恋――   安卡和艾瑞的事情被曝光出来之后,元老院数不清的口舌就浪费在了她身上。   这次的情况和赫尔因希不一样。小殿下毕竟是皇室,表面上看和元老院站在统一立场上,都是血统高贵的Alpha,元老院议员们可不能打自己的脸。   安卡呢?这位年轻的Omega的父母都是年轻成名的富商和人权积极分子,阿尔布莱希特夫妇死去之后,要是没有洛伦支持着,安卡有再多钱都要迟早掉进生活的漩涡里去。   这也让她变得相对弱势――只要有一点点过失,原本根基不深的人就会成为最易受伤的攻击对象。指责她的道德品行也有了依据。   艾瑞看到那些恶毒的话便酸了眼眶,知道安卡的生活一切正常,佩服里也松了口气。   “首相阁下在书房――您自己进去吧?”雷娜塔在门口恭敬地俯身,“我去给您准备些点心。晚饭应该也快好了。”   厚实的木门被推开的时候总有明显的吱呀声。艾瑞的心跳顺着那声音一下又一下地愈跳愈快,在她走进房间的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没有看见首相。   ……奇怪。   书房不大。目之所及就是书桌,长沙发,书架,还有远处的窗台。艾瑞往前走,靴子磨在柔软的地毯沙沙作响,像极了风吹过窗棂的声音。   她撩开遮光的淡褐窗帘,这回看见了首相。Omega拿着卷宗倚在阳台栏杆上,另一只手托着一只骨瓷杯。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果香。   ……自己的味道?   艾瑞嗅嗅,然后没由得红了脸。   安卡俯身,准备把茶杯放到茶几上。抬眼的时候她看见了愣愣站在床边的某个Omega。艾瑞局促地攥住窗帘,迈步出去。   首相抬起的眉睫又坠回去。她平稳地放好茶杯,艾瑞则在冬日暖阳下僵住。   ……这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她?   现在冲过去尴尬吗?   还是先叫她一声……?   安卡直起腰,眸子又对上她好奇又纠结的目光。   Omega张开手,“你想让我等多久?”   艾瑞“嗷”了一声,扑进她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那么迟才更。忙呀。嘿咻。 129、比流星更美好的   “急成这个样子。”首相结结实实地接住她, 笑道。   艾瑞嘟囔,“你不怪我吧?”   “……怪你什么?”安卡的手指在她下颌点了点。   艾瑞在她怀里抬起脸,“怪我偷偷跑回来。”   “你偷偷跑回来了?”首相讶异道, “那完了,赫尔要杀了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副官焦急地解释, “我和殿下说过了!我只是……”   “那我为什么要怪你?”安卡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她牵过Omega的手,再拿起那杯红茶, “和我进来坐。”   首相的办公区域舒适宽敞。安卡在椅子前站着不动了,副官跟着她愣愣停下, 被搡进椅子里,大腿上又负荷了Omega的重量之后才恍然红了脸,“安卡……”   首相手里端着的茶都还没溅出一滴来。她似乎很信任副官维持着的板正姿态,闲适回答:“嗯?”   艾瑞没话找话说:“没什么……对了,殿下让我和您问好。”   提到赫尔因希, 安卡放下了手上的茶杯。她的手搭在Omega领口,指尖揪着她衬衫上第一颗纽扣无意识地扯了扯, 才道:“你不觉得赫尔因希最近都很奇怪么?”   “……是。”艾瑞沉默了半晌才道, “或许我不该说这些。”   在工作方面, 皇女的表现没有任何失常。不如说因为远西血火折磨里的考验,她更沉稳威严、像柄淬火入鞘的宝刀,还带点边境军人或者雇佣军特有的痞气――艾瑞不知道那是从边境还是从戴娅身上来的。   她和昆尼希尔格阁下的相处也正常的很, 艾瑞在这一年里对两人之间的打情骂俏越来越习惯, 甚至能够视若无睹,赫尔因希有人陪伴,她心里反而替小殿下高兴。   可她离紫罗兰堡好像越来越远了。前不久她和洛伦大吵一架之后,甚至开始主动回避着安卡。艾瑞尽着本分没有驳斥赫尔因希, 不代表她不对当前的状况感到担心。   ……这些隐匿的压力就像充满易爆粉尘的房间。赫尔因希离她应该在的地方越远,混乱的事实和谎言越膨胀、压缩、折叠。现在只消一个火星就能点燃整片荒原,爆炸会接踵而至,横尸遍野,碎骨嶙峋,她们谁都不会剩下。   副官或许年轻,却不是没有脑子的人。每次一想到这些事情,她的脑袋就悲鸣着让她停下。她叹了口气,把脑袋枕到首相柔软的胸.房上。   “或许您该问问陛下和她说了些什么,”她说,“说不定陛下会愿意告诉您。”   毕竟,安卡和皇室多多少少算是一家人。   “你会失望的,因为我已经问过了。”   “洛伦只说他们聊了戴娅的事情。星辰在上,我想象不到有什么话题能让她对我如此退避三舍。”   “艾瑞,下次等她回来,你给我截住她――我要当面问个清楚,”首相肯定道,“嗯?”   “好的!”艾瑞下意识想要站起来行礼。意识到她腿上的重量,她又不着痕迹地坐了回去,“我赞成您。”   “不过,格林威尔的那位陛下也是星辰节假期的时候过来吧?殿下不用在场么?”   “……平常来说,按外交礼节,她是得在的,”安卡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回答了,“但这回的情况比较特殊――你知道格林威尔那边的事情是加西亚王子的错吧?”   “或者说,从官方报道上来说,是王子的过失吧?”她修正了用词。   “嗯。”艾瑞点头。   “老爱德华决定把他交给司法部门处理,以示公正和表达对和平的决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呵呵。”首相轻声笑笑,“不管是不是借口,加西亚都不会过来,赫尔因希在不在也就不显得那么重要了。”   “何况还有米海尔――洛伦的意思是,既然赫尔她有‘要事在身’,慢慢来也可以,让米海尔那小家伙有机会‘锻炼锻炼’。”   艾瑞几乎能想象到洛伦说这话的时候带点狡诈的慈祥样子。   “等她回来,我会帮你截住她的。”她重复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副官呢,”安卡赞赏地摸摸她后颈,“好了,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回来?”   “……”   兜来兜去,话题回到了原点。艾瑞吞吞吐吐道:“我……其实也没什么事情,我担心您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   她低着头,不好意思说完整段话似的,又把脑袋藏进了安卡胸前。首相少见地朗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就是想我了呢。”   “我是想您了!但是我也……反正我就一股脑回来了吧,您有意见也没用!”   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安卡笑得更大声了,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艾瑞轻轻拍她后背替她顺气,没好气道:“叫您笑话我。”   “好好好,不笑了,这是高兴的,不是在笑你。”   “您说这句话的时候,哪颗星辰都不会信的!我又不介意您笑我……”   安卡旋身吻她。首相唇齿间有红茶的味道,艾瑞扯着她袖子的手渐渐滑下去,托着她肘部不动了。   *   安卡和艾瑞在处理迎接格林威尔老国王和星际网上的各种流言的同时,小殿下在神经质似的重复准备她的求婚。   她很久没有这样整夜整夜失眠的感觉了――之前这样,还是在她初到远西边境的战场,深陷在不熟悉的血火交加中的时候。   所有步骤都印在她心里,但她就是不放心,一遍一遍地重复核对、确保万无一失。柯丽尔不止一次冲她翻了白眼,说:“我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Alpha。”   对于这点,小殿下一点都不感到羞耻或被冒犯。她坦诚地接受了,并且感到非常荣幸。事实上,她记得某位阻击手也说过类似的话。   没什么不好的。除了副官的睡眠收到了干扰之外。   艾洛威特对于昆尼希尔格阁下的生日有详实的庆祝步骤――盛大、繁忙,整个活动中心都挂满了庆祝彩带,店铺有折扣或者干脆免费,舰员们互相庆祝,下午戴娅会在主甲板举行演讲,最后所有人热热闹闹地开始跳舞,和兄弟情人相拥着回到房间,一整天都是场狂欢。   ――但那发生在上个月,戴娅的书面和对外生日。真实的日期只有几个高级的保密层成员知道。这些人对于戴娅来讲,比起属下,更像是朋友。   今年的生日宴会同往常都不大一样――经过舒泽星那场交易的突袭和之后旷日持久的战争,不少好朋友的脸已经永远活在记忆里了。   并且,如今赫尔因希成了这场生日派对里唯一不归属于艾洛威特的人。   宴会规模也不大。简简单单的蛋糕和几道菜,十几个人挤在尼斯诺堡的包间里共同举杯,“为了阁下,为了艾洛威特。”   赫尔因希没有随着他们说,但配合地把酒一饮而尽。   空的酒瓶越堆越多。所有人一一上前,敬酒之后再换下一个人。   戴娅不大配合一群人想要灌倒她的举动。舰长阁下笑着应了,却往往只喝一口杯子里的酒液。其他人也知道Omega这性子,没有为难他们敬爱的阁下,自己闹得开心。   “生日快乐,”赫尔因希最后向她敬酒,“岁岁平安。”   Omega的颊侧有些微醺的薄红。她的眸子睨过来,同她碰杯,两个人都只抿了一口。   “我看你也没喝多少。”戴娅说。   “我想醒着。醉了就看不到你了,”赫尔因希揉了揉太阳穴,“原谅我的私心吧。”   “下次让我给你调酒――你灌醉我的那次,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她的手在桌布下按住Alpha紧实的大腿,小力掐了一把,沉声道:“让我灌醉你,再把你绑起来。”   ……对于这点,舰长阁下好像有点上瘾了。   “如果您想要多余的礼物的话。”赫尔因希抬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下,“我一向奉陪到底。”   时间还早,但时不时就有人来同Omega告辞。周围有些奇妙地安静下来,戴娅蹙眉,“这才几点,怎么都走的这么早。”   赫尔因希看看周遭。该走的人都走了,该留着的人都还留着。她牵起戴娅的手,“我们也该走了。”   “做什么?”   “您心知肚明――我非常惊讶,您忍到现在还没向我讨礼物。”赫尔因希牵着她走出尼斯诺堡的酒店。不消片刻两人已经在接驳港的舰艇上,赫尔因希把她安置好,抬手开了舰艇引擎。   “我可不像你。”Omega这时候眨眨眼睛,迟钝道。   赫尔因希的动作慢了一拍。但两人之间的共鸣到现在已经是非常让人舒适且习惯的东西,她甚至享受看到两人之间自己忘掉的过去。她笑道:“那时候我才多大?小孩子冲您讨礼物,您也好意思吊着我的胃口不给我。”   赫尔因希那时候实在是太可爱了――想要礼物又犹犹豫豫地不敢说出来的样子让Omega记忆犹新。戴娅眯着眼,在座位上完全放松了,有些困倦。   反正是赫尔因希,去哪儿都可以。   再睁眼的时候,周围是她完全不熟悉的星系。她转头问赫尔因希两人的位置。   小殿下耸了耸肩,“离尼斯诺堡不远。”   舰艇降落在某颗没有大气层的小卫星上。这颗可能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卫星此刻被Alpha装点成了花园。大型氧气屏障里铺上柔软草甸,各色花朵沿着细石路一一铺展开,空气里弥漫着白花的香味――像栀子那样甜美的味道。   赫尔因希伸出手,引着她下了舰艇。两人顺着路走到花园中心,Alpha踩上草坪,看眼戴娅米白色的制服,“我会给您洗干净制服的,我保证。”   接着她在戴娅身侧坐下来。   Omega倒毫不在意似的坐下了。她舒展身体,手撑在身后,侧头看着赫尔因希,淡然道:“所以,你给我的惊喜是什么?”   “马上就要开始了――您看着就好。”赫尔因希说。   一点细碎的光从两人视野尽头闯进来,斜斜滑过两人面前的黑暗,白光坠在它身后,切开了悠远深邃的星际。   明亮、耀眼、惊鸿般闪过,像钻石的反光那样夺目。   接着两点,三点,无数点光芒随着它出现。戴娅不知道这场流星雨的尽头在哪里――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全是莹白,宝石和砂砾般的细碎星辰托着长尾从她面前掠过,美得不可思议。   “我觉得你会喜欢一场流星雨,”赫尔因希在她身侧小声说。   的确。没有将来,没有过去,不用去想糟糕的从前和未知的以后,把所有的力量和生命都绽放在这一刻,然后悄无声息地坠落下去,纯粹又震撼。   “为什么会有……?”Omega说了一半的话哽在喉咙里。   赫尔因希轻声笑起来。   Omega看出来了。   那并不是星星,是一艘艘关闭灯光划过星际的舰艇。尾部闪亮的光芒是某种暗光照明弹――戴娅认出了型号,但从没想到过照明弹还能这样用。   舰艇还不知疲倦地划过天际。戴娅不知道这家伙怂恿了多少人参与进来,一个个都瞒着她。   Omega长长叹了口气。她想伸手过来碰Alpha,又怕两人之间的空气碎掉似的把手放回去。   “虽然不是真的,但许个愿吧。”Alpha说。   “所有美好的事情都可能不是真的,但许个愿又何妨呢?”   “当然。”戴娅看她良久,闭上眼睛。   她从来不信愿望。但就像Alpha说得那样,对自己说几句话,又能怎么样呢?   她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的――她希望她不会伤到任何一个人。她希望艾洛威特长治久安,最重要的是,她希望赫尔因希能够同她一起走下去。   戴娅睁开眼。   “我的礼物怎么样?”赫尔因希问她。   Omega伸手要去揉她的头发。Alpha侧身跪起来躲开她的魔爪,“你喜欢?”   “真有你的。”戴娅说。   “我也想许个愿――事实上,我现在非常需要一个愿望。”听见Omega的评论,赫尔因希满意又骄横得像只捉到猎物的大猫。   她往后退了一步,掏出黑色的绒盒戒指打开。她们周围很暗,紫色钻石的光芒和那些闪.光.弹无法相比,还是美到动人心魄。   “你找到它了。”Omega轻笑。她转了转身体,面对赫尔因希,“我就知道。”   “你看,该是我给洛伦的东西,结果一直在你我手里,”赫尔因希托着戒指盒,露出有点怀念的表情,“我想星辰本就知道,所以它不让我找到这枚钻石。”   “它该是你的――我的舰长阁下。您愿意嫁给我吗?您愿意做我未来的皇后,同我一起走到最后吗?”   ……也许许愿是有用的的。舰长阁下想。   和所有的性别的少年少女一样,赫尔因希幻想过她将来求婚的这一幕。中等学院和高等学院的朋友们时常也会提到――大簇大簇的玫瑰花,烛光晚餐,跪地求婚,对方要感动到哭出声应,捂着嘴答应才算浪漫。   但是后来她又觉得,如果是戴娅……如果是她的舰长阁下,轻轻一点头,淡淡的一句好啊也就够了。   多了都不像她。   赫尔因希抬起眼等待。   就几秒时间,但她觉得她等了非常久。戴娅淡金色的眸子扫过她手上的戒指,同她对视。   然后她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嗯。 130、时光静好   赫尔因希用戒指把戴娅圈住的时候, 舰长看着自己的手怔愣了好一会儿。   “怎么,”赫尔因希说,“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可没给你准备戒指。”戴娅说。   赫尔因希又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来, “我都准备好了。帮我戴上?”   戴娅难得没有调侃她,安静得有些奇怪。   ――有点儿呆头呆脑的,赫尔因希不知道该不该说她觉得戴娅这幅模样可爱。   金属环套在她的手指上, 微微有点凉。赫尔因希后知后觉,她的终端频道上已经吵吵嚷嚷地炸开了几十条私人消息。   赫尔因希失笑。两个人倚靠着彼此, 赫尔因希打开通讯窗口的共享模式。发来讯息的大多是她熟识的保密层舰员,但也有其他并不直接认识Alpha、却被间接牵扯进来的普通层舰员。   整个艾洛威特里, 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大多是通过威廉公开的,就算是基层舰员也能通过邮箱联系到赫尔因希。大多数时候没有用的信息会被智脑自动过滤掉,但这回赫尔因希无疑想要一一看过去。   内容倒是大同小异:“照顾好她,不然我要你好看。”或者“恭喜。”之类的话。如果是她的朋友,还不忘调侃她几句。   没多久戴娅的个人终端也开始响起来。两人面前星空里的舰艇开始陆续返回, 赫尔因希伸了个懒腰,在舰长阁下身边猛地躺倒下去。   “戴娅。”   “嗯?”   “真好。”赫尔因希说。   Omega没说话。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从赫尔因希掌指间滑过, 最后揉着她的戒指不动了, “什么时候准备的?”   “戒指很早了, 八月份的时候,”Alpha顿了一下,想到Omega刻意包装的生日礼物, “我想你知道。”   戴娅挪挪身体, 在Alpha身边躺下来。小殿下了然地伸出手,舰长阁下毫不客气,后脑枕上她大臂,抬头望着澄澈星际。   时间的流逝好像变慢凝固了。   “星辰啊, 要是我能永远活在这刻该多好。”赫尔因希低声道。   戴娅嗯声。   Alpha转头看着她。   Omega沉默地坐起来。她扯了扯赫尔因希,于是Alpha一头雾水地跟着她往回走。舰长阁下的步子很稳,只攥着她的手掌潮湿温暖。赫尔因希了然,揶揄道:“现在没人看着我们。在外面我也不介意。”   舰长阁下翻了半个白眼。舰艇的门在两人身后滑上,赫尔因希到主控台让威廉开了自动航行。Omega柔软的手摩挲着她侧颈,带着玫瑰馨香的身体从她身后拥住了她,往下一颗颗解开她衬衫的纽扣。   戴娅很暖和――简直像团烧着的火。赫尔因希撑在控制面板上没动,微微喘了口气,“不关掉威廉?”   “它总有天得习惯的。”戴娅含含混混地说。Omega支使着她坐下,赫尔因希笑着应了,她便像只猫一样轻巧地霸占了赫尔因希怀里的空间。   “这里回去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舰长阁下,这里地方太小了,施展不开。”赫尔因希歪歪嘴角,把她往上掂了掂,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等不得的?”戴娅嗤声。   “嗯……我不知道呀,但我的未婚妻一向耐性不好。”Alpha笑嘻嘻的,熟练地用她开玩笑。   “我拿你没办法,”戴娅想了一会儿,才说,“……你也拿我没办法。”   Omega只对她说过前半句话,赫尔因希不知道听过多少遍。   如今这后半句话,好像把她心里空着的某个地方给补上了。   她抿唇,“荣幸之至,舰长阁下。”   *   尼斯诺堡今天的天气也很好。夜空清朗深邃,星星都明晰可见。赫尔因希扯好浴袍,在露台上坐下。   她有些倦,脑袋却很清醒。一会儿舰长阁下也走到她身边,抱了张绵软的羊皮毯子披在两人身上。   赫尔因希牵着Omega的手,拇指按住她指端,又去亲她中指,“我的。”   明明严肃的很,说出口的话却像撒娇。戴娅看着她露出点戏谑的笑,赫尔因希裹紧两人周围的毯子,转开脑袋,“对了,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我那天在艾洛威特上见到了你的那位医生――维文小姐?”   “……嗯。”   “你怎么了?我很担心你……”   Alpha的声音很低,小心翼翼又执着地向她讨答案。   戴娅本来也没想瞒着她。   小殿下郝然,攥着戴娅的手反过来同她相扣,“谢谢你。”   “我突然想起来……”Omega又往她这边缩了缩,露出点怀念的微笑,“我小时候,菲奥娜还和我讨论过这件事来着。”   “哈?”赫尔因希不可置信地坐直了身体,“那时候我才多大?”   “那时候米海尔也还没出生。”舰长阁下捏捏她的手,忍俊不禁道:“你知道菲奥娜的。”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戴娅被扯进了久远的回忆里。   天空清朗,鸟鸣声里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扉洒进来,菲奥娜在戴娅身边处理事务,赫尔因希早些时候在做功课,被下午暖和的阳光哄得倦了,便枕在Omega腿上小憩。   菲奥娜替小孩子把棕金的碎发别到耳后去。年轻的Omega合起膝头摊开的厚重书籍,轻声问:“您要茶吗?”   菲奥娜谢过她。茶汤落到杯子里,Omega端起来抿了一口,忽然说:“你想过赫尔的孩子会是什么样么?”   “……陛下,殿下才七岁不到呢。”戴娅哭笑不得地回答。   “想想嘛,又没什么大碍,”菲奥娜笑道,“你还小。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懂了。”   “皇室的血脉真神奇――这双眼睛就像有魔法一样,是星辰赐予的礼物。”Omega的指尖从赫尔因希的睡颜上掠过,小心地不吵醒她。   赫尔因希皱了皱鼻子,又往她怀里钻。   “洛伦像他的Alpha母亲,赫尔像他,以后她的孩子大概也会像赫尔……”菲奥娜长长舒了口气,“这么一想,虽然不甘心,却也很温馨幸福。”   维洛列特的皇室的确式微。和泽被众生的格林威尔皇室比,几乎是一脉相承,人丁单薄得让人担心。但拜其所赐,也少有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之类的事情。   温暖得很。和她拼死逃出来的家完全不一样。   这点,就算是那时完全不能理解菲奥娜的话的戴娅也懂。   菲奥娜说的话不假。先前赫尔因希生日,戴娅去紫罗兰堡找她,两个人第一次提起孩子的话题之后,她总算明白了菲奥娜哄着赫尔因希那时候的心情。   “现在我倒能想象的出来了,”戴娅说,“肯定就是你的翻版。说不定也是个别扭又装正经的臭脾气,人家都说你乖,只有家里人知道真面目。”   赫尔因希不置可否地讪笑,然后缓声道:“如果像你呢?我不是说眼睛的颜色或者外表――你小时候……”   她通过共鸣和梦境曾经了解过Omega少时的一部分,碎片拼不成全貌,一直对戴娅小时候非常好奇。   可Alpha害怕这个问题会触及舰长阁下对于那些惨痛记忆的回想,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   “哦,”出乎意料的,戴娅朗声大笑起来,一点不介意的样子,“别,那还是像你吧,和我自己比起来,你要好多了。”   “我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你见过贵族家里那种娇生惯养颐指气使的混账吗?”   “紫罗兰堡到处都是。”赫尔因希点头。   “我就是那种人。我的家人觉得我会分化成Alpha,然后为这个家矜矜业业地付出我的一生,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少过,”戴娅勾出个嘲讽的笑,“我要什么,第二天就会出现在我门前;我要谁消失,谁第二天就会辞职滚蛋,没人敢惹我和我母亲――因为她是我母亲。”   “就算见不得光,一个潜力优秀、血统纯正的孩子也能成为家族最利的刀刃。”   “……只要我不是Omega。”   戴娅的声音微微带颤,“从星辰摔到泥泞里只要一个热潮的时间。”   “你看我那么恨那些人,那些人那么恨我,其实一半是我自找的。之前那么骄横,最后全都报应在自己身上。”   赫尔因希小声安抚她,干脆地把她抱起来,手环过她腰际搂着她。舰长阁下闭上眼平复呼吸,一半突然听见赫尔因希的笑,“哦,戴娅姐姐。”   舰长阁下奇怪地睨着她。   “我总算知道你在床.上那股子放肆劲儿是哪来的了――原来你小时候就是这样。”   “没什么不好的,阁下,我爱您。”赫尔因希说。   戴娅去捂她的嘴。赫尔因希躲开了,继续Omega之前的幻想,“那这样吧,两个孩子,看看眉眼像谁,一个随你姓,一个随我姓。维洛列特家基因再强,总不可能全都像我。”   “……赫尔因希。”   “嗯?”   “你知道‘昆尼希尔格’这五个字是我自己编的吧?”   小殿下探身去亲她耳骨,“无所谓。像你的长大了给你接班,不应该随你姓吗?”   “……你这都想到多久以后的事情去了。”Omega皱眉。   “很久吗?感觉就像在明天,”赫尔因希的眼里像漾着一池水,温柔轻缓地摇晃,“戴娅,和我回去一趟吧?”   “让我好好的,再把你介绍给洛伦和菲奥娜一次。”   Omega点点头。她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也要同他们道歉。”   赫尔因希嗯了一声。她捧着戴娅站起来,而Omega搂住她脖颈,在她额角亲了亲。   作者有话要说:维洛列特星辰日报头条:某车姓作者竟然没有拖更。据悉,她自己都对此感到震惊。 131、阴云将至   格林威尔北部星系的冬天比较寒冷。斯托利下了薄雪, 首都的街道也结了层霜――行人都小心翼翼地迈步,生怕自己被滑倒。   皇宫里的壁炉倒烧得温暖。加西亚站在书房门外,对着那扇古老厚重的门沉思半晌, 才抬手敲门。   “进来。”爱德华的声音低而沉稳。   加西亚闪身进了房间。他的父亲知道是他,还没抬头便蹙眉说:“你不是在禁闭吗?回你的房间去。”   “父皇。”加西亚唤了他一声。   发须皆白的老Alpha并没理他。   “父皇。”加西亚又叫了他一遍。   爱德华恼怒道:“你还不知错吗,滚回去!”   年老帝王的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   加西亚顾自在桌前坐下, 双腿交叠,漠然回答:“您要是真的想关我禁闭, 就该把我锁到监狱里去。”   Alpha的动作僵住了。片刻之后爱德华终于抬眼,浑浊灰白的眼瞳里带点不耐和愤懑:“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想同您一起去紫罗兰堡。”   “看看你和霍尔家的两个小子闹出来的事情, 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不够,你还想和我去维洛列特?”   加西亚抿了抿唇。Alpha放软了姿态,恭恭敬敬地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上次的事情是个意外――我向您保证不会再发生了。”   爱德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加西亚低下头, 眼神微冷,“他们两个也被关禁闭了, 您平常也宠他们……”   皇帝在手上的文件页尾签了字, “滚回去。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加西亚却没起身。他执着地又问:“我不明白, 您为什么还要亲自到紫罗兰堡去?格林威尔总不至于向维洛列特俯首称臣吧?”   “这么久了,还是少年心性,”爱德华换了一份文件, 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印章来, “我教过你什么?”   “……是我错了。”   “你也会道歉,”爱德华冷声说,到底是给亲生儿子留了余地,“罢了, 你想去就跟着吧。”   加西亚的手攥紧了裤子面料。他扯出一点笑来,“谢谢您。”   “不过,”爱德华话锋一转,尖锐道,“别想着带上霍尔家的那两个混账。再犯一点错,你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莫里森最近做得并不比你差。”   “我知道。”加西亚出门之前,回身,微微朝爱德华弯腰鞠躬。皇帝挥挥手让他走,门合上的一瞬间,皇子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   爱德华没听清楚,但他也不在意。   加西亚披上厚重大衣,匆匆忙忙地往市区里赶。   刚进门,他连和来开门的侍从说话都顾不上便上楼。会客厅很暗,沙发上却有个人影。加西亚看到他,如释重负般地长长出了口气,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我还以为您已经回去了。”   男性Alpha的身形隐在黑暗里,澄黄的眸子却像猫似的摄人心神。他轻声笑了一下,“别担心。”   “我以为您的时间很赶――说正事吧,爱德华答应我了。”   “那不是好事?”Alpha说。   “可他竟然要我向他道歉。您想得到吗?要我向他道歉?”   “加西亚,”Alpha握拳,低声咳嗽。   “抱歉。”年轻的皇子一瞬间收回了傲慢的神情,他咬牙道:“我只是不懂,其他人有什么好?现在莫里森都能骑在我头上了。他还要去紫罗兰堡亲自给那个皇帝道歉!这跟跪下来舔他的靴子有什么区别?”   “人家毕竟也是一国皇帝,礼数总是要做够的。”Alpha解释道。   “那也――”加西亚说到一半,噤了声。   “我懂你的意思。他们也没什么错,只是娇生惯养,看不清现实而已。”Alpha温润地笑,伸手按住年轻皇子的肩膀,“到目前为止,你都做的很好――我没有白教你。”   加西亚点头,“奥利弗和马库斯就拜托您了。”   Alpha拄着手杖起身,加西亚礼貌地将他送出侧门。小雪星星点点地落下来,他站在雪地里,旋着手杖顶端的小狮头雕塑,将它微微向上提了提。   寒芒一闪而现。他满意地笑起来。   *   时间缓慢地进入一月。星辰节假期也走向末尾。赫尔因希和戴娅做好准备回紫罗兰堡的空档,紫罗兰堡正大张旗鼓地装点街道。   原因无他――洛伦治下那么多年,格林威尔的国王来正式国事访问还是第一次。   除开之前赫尔因希在边境被偷袭的事情,维洛列特和格林威尔算是无冤无仇。不像艾洛威特,维洛列特的国民对这个国家的人也没有什么偏见。如今爱德华主动示好,未来会面的热度随着媒体报道和星辰节假期被推向高潮。   虽然说国家领导人会面和市井小民们也没什么关系,但紫罗兰堡的所有夜景灯光都被打开,平白增添了几分烟火气。警察加强了巡逻不假,街上汹涌的人潮也比之前更甚。假期末尾更多人从短暂的旅行中回到家乡,又再次加入另一场狂欢。   赫尔因希从实时报道里看到了紫罗兰堡热闹的景象。她回过头,“要是我们现在在紫罗兰堡就好了。你看,多热闹。”   舰长阁下慵懒地靠着在床头整理个人终端里的邮件。听见赫尔因希说话,她抬头睨了眼屏幕,“哎呀,我还以为你不想回去呢。”   赫尔因希把早餐端到她身边,“这不一样,我是不想见洛伦。星辰节假期过后,这么热闹的紫罗兰堡就少有了。我想带你回去看看。”   炉火烤得金黄酥脆的面包片混着黄油香。小殿下替Omega抹好黄油,把食物递给舰长阁下,Omega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自己全神贯注地还在打字,“我都能留出空档来。看你。”   “等会谈之后再回去吧,应该离假期结束还有一段时间。”赫尔因希仰起脸思考。   戴娅发好邮件,从她手上把早餐接过去,“你担心会谈的事情?”   “不,米海尔会代替我去。”Alpha在她身侧坐下来,“你记得他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舰长阁下微笑。   “你觉得他怎么样?”看她笑了,赫尔因希挑眉问。   “哪种怎么样?和你比起来怎么样?赫尔因希,你就是想让我夸你而已。”   赫尔因希哈哈大笑。她冲着Omega仰面抱过去,戴娅举高了手里的玻璃杯,差点就把水倾在自己身上。舰长阁下有些恼地想要起身,Alpha抱着她的腰,眼睛闪闪发亮,“是的,戴娅姐姐,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夸我。”   于是Omega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杯子,任由她撒娇了。   *   两国皇室会谈的体制等同首脑,紫罗兰堡的阵仗比艾洛威特还要大。城堡前的一大片场地全都净空,亲卫队肃穆整齐地立在一旁,等待远方来客。   格林威尔的皇帝比米海尔想象的要老。   他是比洛伦年纪要大不错,可人的精神等级越高,衰老的迹象该来的越缓慢。爱德华王也是一位A级Alpha,二殿下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舰艇舱门开了之后,这位格林威尔的皇帝搀着侍从的手一步一步从舷梯上走下来。他的礼服穿得齐整,却像挂在空荡荡的骷髅架子上一样瘦削地可怕。米海尔在原地怔了两秒钟,洛伦低声提醒他之后才规规矩矩地站好。   Alpha下地之后,跃迁带来的不适感才好了几分。他挺起肩背来,微笑着和洛伦握手,又来看米海尔,“这位就是二殿下吗”   米海尔绷紧了身体开始自我介绍。爱德华笑得和煦,同他也握过手。那双眼睛苍老却不失深沉睿智,让二殿下松了口气。   他似乎也不是那么奇怪,就像普通的和蔼的老人家一样――也许就是疏于锻炼了而已。   一行人刚要往前走,礼宾队就位站好,爱德华突然停住了脚步。洛伦疑惑地回头,才看见另一个身影器宇轩昂地从舰艇上走下来。   ……像只开屏的孔雀。   洛伦微微蹙眉,“没想到加西亚殿下也过来了。”   “是的。抱歉给您增加这么多麻烦。”爱德华说,“如果您容许的话,请让我稍后再和您解释。”   “……当然没有关系。”洛伦很快恢复了礼貌的微笑,“这边请。”   不知道这位殿下是怎么说服爱德华的。但对洛伦来说,加西亚来不来的区别其实不大――只是爱德华之前给出的交代便不成立了,维洛列特要向格林威尔讨个说法。如果能以此为借口再讨到点利息,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也许赫尔不在还是件好事。不然那可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殿下想。   两位皇帝在前面并肩行走,米海尔便退到后面,和加西亚并排。两人都没有说话,但米海尔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冷硬地、直直地刺过来。   像只毒蛇。   二殿下转头回视他。两个Alpha之间无声的较量像噼里啪啦暴起火星的电流。片刻之后加西亚沉默地收回视线。   那股凝重的氛围又散掉了。   一行人穿过紫厅前的步道。跟在上空的,还有几家许可媒体的直播拍摄飞行器,进行全星际同步拍摄。   在直播里看到加西亚的一瞬间,女性Alpha从椅子上猝然起身。靠在她身上睡着的黑发Omega被她惊醒,低声说:“现在好迟了,您也去休息吧?”   Alpha没有回答。   罗莎琳德揉了揉眼睛,“大人……?”   “你去让……罢了,没事,你去休息吧。”Alpha把自己裹进严实的兜帽里,“我有事情得出去一趟。”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Omega问。   帝筱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现在没有,我的好女孩。但我的事情拖延不得――听我的话,好吗?”   Omega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帝筱孤身走进风雪里,接入通讯。   她的声音急且压抑,像是裹着巨大的怒火似的质问通讯对面的人,“为什么加西亚在紫罗兰堡?”   “你不知道?”   “现在打开网路直播,用你那双眼睛好好看看――那是加西亚,活生生加西亚,站在紫罗兰堡!”   对方倒抽了一口凉气。   “能怎么办?康拉德的人能联系到紫罗兰堡么?”   “……我现在亲自去紫罗兰堡一趟,你最好向星辰祈祷来得及。”   帝筱挂断了通讯。她暗骂一声,加急步伐往接驳港赶。 132、地狱已空   降落带来的颠簸感平息之后, 帝筱踏出舰艇。   热浪迎面而来,城市在她面前腾起、炸开巨大的烟尘,深夜里火光占据了她所有的视野, 嘶哑哭喊和尖叫奔逃响彻她耳畔,她摸着发烫的舰艇外层,凝视着那团绝望的风暴。   ――地狱已经开了门, 所有的恶鬼都出来了。   Alpha闭上眼。   *   当天早上。   “您要先往住处稍事休息一下么,再去堡内么?”从迎接仪式回到悬浮车上, 洛伦朝爱德华点点头,问。   接待外宾的车内里特别宽敞。双方的人面对面落座, 洛伦打了个手势,示意老国王随意用各种饮料小吃。   “没问题,先去堡内吧,”爱德华微笑,“我这副老身子骨有些受不起跃迁而已, 走走已经好多了。”   “好。”   “我以为您会带上您的皇后。”爱德华突然说,“我希望这没有冒犯到您――我听说您和您的皇后感情极好, 有国事访问都会一起出席。”   “她早上有其他事务要处理。我们和您回到堡内的时候, 您应该就能见到她了。”洛伦没觉得他这样问有什么奇怪的, 大方道。   “不胜荣幸。”爱德华的右手颤颤巍巍地做了个中世纪骑士鞠躬的姿势。   洛伦朗声大笑,“当然。”   老国王比米海尔想的要友好。二殿下的眼又滑到加西亚脸上。   “您在想什么?”他问加西亚。   Alpha像在发呆似的,沉沉垂着眼。被米海尔一叫, 他抬起头来, 眼里的暗色一闪而过,“紫罗兰堡的景色很美。”   “我真后悔年轻点的时候没来拜访您。”爱德华附和道。   几个人顺着紫罗兰堡外的步道慢慢往堡内走。一个亲卫在他们身边尽职地解释各种景观和紫罗兰堡的历史,爱德华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会回应几句, 加西亚却兴致缺缺地跟在最后。   今天的天色不大好――远山带点暗沉的蓝色,天空潮湿而阴郁,像要哭出来似的蒙着层灰幕。   紫厅外站着一小群人。为首的Alpha高大俊挺,就算头发鬓白也没少几分倜傥气度。他拄着手杖走过来,恭敬地弯身,“陛下,殿下,莱斯利陛下,莱斯利殿下。”   “这位是阿诺德・温克勒・路德维希,大元老,我信赖的一把好手。”洛伦介绍道。   路德维希直接应承了,半点没客气。二殿下被他这不要脸的举动弄得差点没翻白眼,表面上却还是礼貌点头。   爱德华和加西亚同路德维希分别握手。两侧的亲卫推开厚重大门,雍容华贵的女性Omega迎过来,洛伦牵过她的手,微笑。   菲奥娜加入他们的谈话。她是在场为数不多的Omega,举手投足之间却有比不少Alpha还要令人震撼的威慑力。声音轻柔,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凝神倾听她的观点。她说话的时候,洛伦大多数时间就只弯起嘴角看着自己的妻子,偶尔插两句嘴。   爱德华抚掌而笑。   米海尔的视线从眼前嘈杂热闹的景象间掠过。所有人的声音放缓了,国事访问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各种言语将他包裹起来,他没办法从他对面的Alpha身上转开目光。   加西亚垂着眸子,配合着其他人的话及时地回复,看起来是个开朗善辩的未来君主,米海尔却总觉得不对劲。   ――像是加到杯子里的水。从两人见面开始,就一滴、一滴地慢慢注满杯子,不知道哪刻猩红的液体就会从杯沿溢出来。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几个大人却都像没事一样友好交谈,菲奥娜看见他神游似的东张西望,伸手过来按了按他的手臂。   “我听着呢。”他朝菲奥娜轻松笑笑。   大概是他多想了。在这种领导人见面的重要场合,谁能又敢做出什么事情来?除了亲卫之外也没有其他议员身上有带武器。   他们很安全,全星际没有比紫罗兰堡的堡内还要安全的地方了。   那种胀痛的感觉还是一下下随着他的心跳加重。米海尔几乎想要先行退下回房休息――短暂的会谈却在这时结束了。   双方刚刚见面,这场会谈并不正式,只是让使团人员与其他议员熟识,像个随意的破冰酒会。接下来一行人要去紫厅内用午餐,然后爱德华和其他的使团成员会安顿下来,等到明天再开始正式会谈。   便于新闻发布,这类会议最后都会拍照留念。两国的参会成员在左右两边站好,米海尔扯开笑,听见飞行器摄影机的“咔嚓”声。   又一滴水落进已经盛满水液的杯子里。   随后,在场的人走出建筑,在紫厅外的方形草坪上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米海尔站在洛伦身边没动。细碎的交谈在他耳里都像是震耳欲聋的滴水声――   嘀嗒。   路德维希走到洛伦身后,拍拍Alpha的肩膀,洛伦回头对他笑着说了什么,他才放下手,拄着手杖站得齐整。   嘀嗒。   老国王显然非常享受和维洛列特夫妇的谈话。走过来,想要同两人握手,也张嘴说了什么。   嘀嗒。   加西亚勾着唇角凑过去,插嘴。爱德华仰首而笑――   杯子里水溢出来了。   然后米海尔意识到,那杯子里装得从头到尾都不是水,是粘稠的血液。   巨大的黑影划破空间,用极为扭曲而诡异的姿态凭空闪现在草坪上。爱德华爽朗的笑意凝固住,接着缓慢地变成诧异又极度痛苦的表情。血从他胸前直直地飚溅出来,像只破风箱一样发出漏气般的声音,把清脆的绿染成了鲜红。   周围传来混乱的尖叫和跑动声。这位年老的帝王饱受煎熬地捂着心口瘫倒下去,眼睛怒瞪着前方。他想要回头,可却连这么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了。   灰色机甲从Alpha的身体里抽出带血的金属长.枪,甩落一串儿血珠。米海尔终于拿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他抬手,猝然发现自己掌指间满是鲜血。   ……怎么可能?爱德华离他那么远呢。   此时他的大脑和眼睛才开始运作。米海尔迟钝地转头,那些别无二致的血液来自他身侧――洛伦直直瞪视前方的表情和爱德华几乎一模一样。一截莹白的剑尖从他的胸口直直地延伸出来。   时光好像凝固住了。   皇帝吐了满口鲜血,却并没有就此放弃,他往后退了两步,虚软地想要脱离那柄剑的掌控。   伤口因此涌出更大量的血,他的礼服虽然是暗紫色,却也被晕染得看得出湿意。血腥味弥漫在整个草场,周围的政客们惊恐到忘记了动作,瞠目结舌地目睹这场惨剧。   “您别动了!”米海尔扑过去,“您在流血,快叫医疗队过来――”   洛伦朝他虚弱地笑了一下。皇帝像只受伤跛脚却要守护领土的狮子,转身抓住袭击者的手腕,狠狠地用力,想从他手上夺下剑。   然而对方轻笑一声,不过片刻便挣开他的钳制,洛伦力竭似的软倒在地上。米海尔的视线顺着那截剑尖往上,掠过细节精美的银质雕饰,和顶端那只狮头,落在Alpha的面庞上。   路德维希即使在这种时候,也是风度翩翩的。元老抹掉沾在他侧脸上的血珠,一把将米海尔扯进他怀里。   那柄刚刚捅进他父亲胸膛的剑,此刻又横在他颈项上。米海尔想,这一定是在做梦。   路德维希怎么敢――怎么会――怎么可能?   路德维希用了点力。剑刃埋进他脖颈的皮肉,一开始有点凉,然后火热的疼开始肆虐。米海尔挣了挣,元老束紧了他,“再动我就下手了。”   长老动手之后不过几息,亲卫已经把这片草场连着几个人团团围住。菲奥娜左右都站了亲卫,女性Omega红了眼眶,声音也有些颤抖,咬唇看着洛伦。   Alpha的身体素质再怎么强大,当胸一穿也会造成大量的血液流失。爱德华的身体早已经不动了,洛伦却还坚持着――皇帝跪在地上,一点点一点点将自己支撑起来。   路德维希带了点讽刺地笑:“我跪了您一辈子――陛下,没想到您也有今天。”   “你疯了,”洛伦说。Alpha的动作非常慢,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还在勉力支撑。血水和泥尘沾在他侧脸,他撑起一边膝盖,接着是另一边,喘了两口气,才咬牙站直了。   他的父皇的身体在抖。米海尔能看得到。   “我没疯,洛伦,我没疯……我只是无路可走,”路德维希回答他,“多可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我竟然会被你逼成一只跳墙的狗。”   洛伦却像没听到他的话似的。皇帝的目光在一霎那柔软了,他先冲着菲奥娜疲倦又释然地笑了笑,才转过来面对米海尔,“米海尔,小家伙,你要记住,也告诉你姐姐……”   “维洛列特家的人,没有一个是跪着死去的。”   米海尔点头。洛伦闭上眼,他的身体向后坠落,砸向草地。   嘭的一声。   二殿下终于控制不住,开始大声地哭泣。   从这一刻开始,什么东西变了――什么东西都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完呢,要从早出事到晚上(摸下巴) 133、炸裂   议会大楼在城堡区, 离紫罗兰堡有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通常情况下,不是洛伦发起的御前议会大都在这里举行。大楼非常古老,岩质建筑材料饱经沧桑, 带着种特殊的质朴感。   议会开始之前,大楼前总是排了长长一列队。议员不论职阶,都要一一接受安检进入议会。   今天下了小雨, 楼外湿漉的地面不适合等待,因此大厅里摩肩接踵挤满了人。   幸好还秩序井然。   “您进去吧, 我在一会儿来接您,”艾瑞撑开伞, 再拉开安卡那侧的车门,“三点是吗?”   “嗯。”首相一头粲然银发整整齐齐地束在身后,她披着厚重的斗篷迈入雨幕,艾瑞连忙走到她身边,替她挡住雨。   “不知道洛伦那边怎么样了。”雨天路滑, 加上进去还得排队,首相走得并不快。   艾瑞笑得开怀, 带点揶揄的意味, “这可是二殿下第一次出席国事访问。”   “等一会儿直播报道出来了, 我先看看他表现的怎么样。”   “你啊。”安卡摸了摸她脑袋。艾瑞抿唇凑过来。两人在议会大厦前安静地接吻,对周围人投过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尽管星际网上的各类声音还是存在,但公开之后的好处就是, 她们不用再瞒着周围的人。   总归他们也都知道首相的恋人是赫尔因希殿下的副官。   安卡在她手腕上轻轻捏了一下, 才转身离开。   就两三个小时,搞得像生死离别似的恋恋不舍。艾瑞的脸有点烧。她敛了神情往车上走。   安卡走进满室拥挤的人群里。不同党派的人一簇一簇地组成了自己的小圈,一眼过去看得分明。自由党的几个好友见到她,迎过来同她打招呼。   首相露出礼貌和善的笑。几个人娓娓而谈,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安卡身边的一个Beta议员探头朝安检那边看了眼,“奇怪,今天怎么那么慢……”   “你看得到什么吗?”另一个Beta问。   “有个人在和安检处的人吵架……喔,你们猜是谁?”那人的声音里带了点幸灾乐祸。   安卡不予置评。她身边的另一个Omega也探头去前面看了,“我认得那个家伙,她叫什么,玛丽安?”   “元老院的那个玛丽安?”首相终于出声。   “那个疯子,今天又在闹什么?”Beta低声嘀咕,“元老院的人就是不守规矩……”   谁的个人终端突然间发出了尖锐的蜂鸣。接着一声随着一声,室内所有人的个人终端都开始疯狂地发出刺耳的声音。   安卡点开终端主界面。悬浮屏幕上亮着刺眼的蓝色标志。   和赫尔因希之前发出的S级红色警告类似,S级蓝色警告也是维洛列特官方使用的机密警报标示之一。红色警告用于战争或武力袭击,蓝色警告则用于通告内政事务。   所有人都低下头去确认个人终端,但不间歇的蜂鸣的声音实在太尖锐,安卡锁紧了眉,点开官方报告。   她只看了一眼――她全身的力气像被骤然抽空了,往后迈了一步才稳住身形。原先嘈杂的房间突然全都安静下来,好像所有人都被按了静音键似的。   下一刻人群中又闹开了。质疑、指责和哀鸣全都混在一起,安卡的脑子乱哄哄的,低头又细细把报告读了一遍。   ‘陛下遇刺身亡,二殿下被劫持成人质,皇后正在和路德维希对峙……’   那些报告上的字眼好像都变成了复杂的谜语,她半天读不进去,怔在原地。   怎么会。怎么可能。她对自己说。   她身边的另一个Omega拉着她,声音惶恐困惑,“阁下。”   安卡关掉个人终端,“我知道,要启动应急议会……”   首相还没想通到底出了什么事,谁在人群里大声喊了一句,“跑!”   Omega抓着安卡的袖子,人潮带着两个人往外挤。先前因为下雨,本就拥挤的等候大厅站了更多人。如今所有人一齐往外涌,场面有多狼藉可想而知。人搡着人,疯狂地想要从唯一的大门里挤出去。   安卡也提高了声音,“到底怎么了?”   “炸.弹!”那头又吼过来,“有炸……”   巨大的轰鸣声和热浪连番涌过来,整座建筑物都在震动,头晕耳鸣里首相来不及反应,按着她身侧Omega的头就往地上伏。   零零碎碎的石块从她们头上砸下来,靠门那边的玻璃也哗啦啦地齐齐震碎。安检点边上的墙已经焦黑一片。爆.炸引起了火灾,赤红火舌肆无忌惮地蔓延,舔舐过人的哀鸣,浓黑的烟雾再将这些声音包裹扼杀。   安卡扶着墙坐起来。她在地上跪行几步,又倒下去。她的眸子终于能够聚焦的时候,她几乎不忍心睁眼――正对着她面前的地上,横着一截不知道是谁的残肢,末端焦黑,皮开肉绽,手指还在微微颤动。   首相深吸一口气。她往四周看了看,同她一样位置离爆.炸中心相对较远的人都还好,不少人已经在慢慢往外撤。再往里,靠近爆炸中心的地方,躺着的不是尸体,就是因为断肢、伤势或者出血而哀嚎呻.吟的人。   火势愈发严重,灼人的热意直直迫近她的脸颊,首相定了定神――她没那个闲空想现在该做什么了。   她拍拍身侧Omega的脸。陷入半昏迷的女性被她唤醒,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议会大楼。   出事时待在停车场的人也不少,有人及时上报了情况。两人没等多久,应急处理部门的悬浮车就风驰电掣地一辆辆滑进停车场。   安卡蹒跚着走了两步,又被巨大的冲击力给甩到了地上。   又是一声巨响。   像是地震,或者某颗小行星撞击了这颗星球一样――大地正在颤动。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等首相寻思清楚,她就被人给狠狠地搂进了怀里。这个怀抱她太熟悉,安卡拍了拍她的肩背,轻声唤她,“我没事,艾瑞,别紧张,别紧张。”   副官的身体在无声颤抖。年轻的Omega把她撑着她肩膀把她上上下下地看过去。即使她已经说过,副官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好几遍,“你没事吧?”,才惶恐地摸了摸她额角。   安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流血。合着爆炸带来的尘灰和汗水,她脸上现在肯定像个调色盘似的精彩。   她笑了一声,软倒在艾瑞怀里不动了。艾瑞大声地叫她的名字,医疗救援从她手里把首相接过去,副官跟着救援人员爬上急救车,紧紧地牵着她的手。   安卡的呼吸平稳,胸腔有规律的上下起伏,让副官松了口气。   “你可千万别出事。”艾瑞低声说。   ……千万别,在这节骨眼的时候。   急救车跃入浮空轨道的时候,艾瑞侧头往下看,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意识到之前那声巨响是什么。   紫罗兰堡市中心曾经风光无限的商业大楼此刻像拦腰折断的树木那样倾倒坍塌。这场灾难又牵连到了周围的其他建筑,瓦砾残骸四处散落,浓密的黑烟从废墟上直冲天际,火光耀眼,像是不会有尽头似的燃烧。救援队陆续赶到,但几辆悬浮车的闪光和整座废墟相比微不足道的像只蚂蚁。   这座古老城市昔日最繁华的地方变成了人间地狱。   副官不用想象都能听到那片废墟里传来的悲鸣――各种各样的恐惧、彷徨和绝望,她今天已经听到过太多次了。   她低下头,捏了捏鼻梁,握着首相的手,发起了通讯邀请。   通讯几乎瞬间就被接通了,好像那边的人早已预料到她要打过来。赫尔因希的声音喑哑又沉重,听起来却平平淡淡的,“艾瑞。”   “嗯,”副官的声音里带了抽泣。她觉得自己特别没用,但洛伦遇刺,安卡又在她身边陷入昏迷,她一听见赫尔因希的声音,就控制不住,“殿下。”   “我在往回赶,”赫尔因希顿了顿,回答,“等我回去。我和菲奥娜说过了,但我希望你到她身边去,让她别做傻事――谁知道路德维希有没有留后手。”   “殿下,不行,我……我要陪着安卡。”   “蓝色警报应该马上也会发到您终端……我认为议会大厦和萨拉诺德中心受到了爆.炸袭击,安卡刚刚在议会。”   “她只是昏过去了,我……我得陪着她。”   赫尔因希这回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良久之后她哑声说:“那你照顾好安卡。”   “我就要回去了,别怕,嗯?”   “好的,殿下。”艾瑞哽住,然后小声说,“您还好吗?”   “我还好,”赫尔因希轻笑,“也照顾好你自己。”   副官还想说什么,赫尔因希那边已经把通讯给挂断了。   赫尔因希站在舰艇的控制台前。她双手撑住金属面板,原本挺直的脊背像被巨大的重量压沉似的,慢慢弯了下去。   Omega从她背后抱住她。温暖柔和的玫瑰香味把Alpha包裹起来,赫尔因希乖顺地偎进Omega怀里,闭上眼,深长地叹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11 18:32:41~2020-04-14 19:55: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鸿蒙之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HHHH 10瓶;未可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34、告别   冲天的火光烟尘太过明显, 萨拉诺德中心遭遇‘恐怖袭击’的报道几乎没有几分钟就已经登上了维洛列特各种新闻媒体的报道首页。全紫罗兰堡更沉浸在不可置信的哀痛中――这里是他们的家,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这座古老的城市遭受了什么。   这场爆炸无疑给紫罗兰堡带来了毁灭性的打击,可一个国家和城市的团结也在危难关头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无数医疗急救请求涌到不同医院, 数十支医疗小队没用多久便赶到了现场,救援人员全副武装,冒着大楼二次倒塌的危险深入险境抢救伤员。   紫罗兰堡官方成立的的临时急救调度中心并没有及时与所有的医疗及救援人员第一时间取得联系。整个首都的公共交通设施宣告瘫痪, 不同的倒塌点又有太多,情况严重到需要和军部沟通从卫星调度机甲救援, 再加上议会大厦同一时间遭受爆炸袭击,调度中心的人员忙得脚不沾地, 还是不能准确掌握所有伤员和救护人员的位置。   人们各自为战,却都有着同样的目标――救一个人,再救一个人。   太多人被困在半倒塌的大楼和周围被牵连的其他建筑物里了。透过滚滚浓烟,安德森都能想象到大楼内的惨状。爆炸带来的剧烈震动已经停止,但还有不同的建筑材料不断地掉落。他带上头盔连接好个人终端, 顺着瓦砾探身走进漆黑一片的烟尘里。   他是第一批到达现场的消防人员之一。在场的人都明白现在的救援机会是多宝贵又是多危险。大楼随时有可能二次坍塌,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调度中心为他自动连接了塔楼内的通讯和穿梭系统。侦测地图上数不清的代表活跃生命体征的红点正在闪烁。他长长呼了口气。   要放在没有侦测和个人终端技术的年代, 他无法想象搜寻工作会有多么艰难。   他的小队已经在陆陆续续地往外搬送伤员。隔着沉重的头盔他听见上方传来的呼喊。安德森抬头, 隐隐约约看见谁扶着墙站在塔楼断裂的边缘。那个位置很高, 他的小队要寻找通路上去,可能还要麻烦智脑计算坍塌程度和模拟通道。   人影在朝他吼着什么。安德森掀开面罩,听见了两声, “要塌了!”   人影――现在他看清楚了, 是个男性――正攀着断裂地面的边缘,无助地往下探身。他看上去像是普通金融公司的职员,一身白色衬衫全染了烟尘血渍,脸也黑糊糊的一片。   他想往下跳。   安德森很清楚, 这样的高度,如果这个人跳下来,生还的可能几近于无。可等待他们攀爬上去,并且祈祷大楼不会在这之间二次坍塌,把一行人全都埋葬在这偌大的废墟里的可能性又有多少?   消防员绝望地意识到自己的无力。他拽下面罩,大声喊,“别跳!”   “会塌下来的……已经要塌下来了!”男人的腿在抖,“不跳会死的!”   “你听我说――”   男人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他只往前迈了一步,身体轻飘飘地像只羽毛,落下来的声响却是清脆地咔嚓一声。   安德森闭上眼。   “西翼能收到消息的人都撤出来,现在!”调度中心智脑的声音响起来。他的同伴拽住他就往外跑,“走,真的要塌了!”   “刚才那个人――”   “反正也活不了了!你想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吗!”他的同伴红着眼睛大声吼他。几个人跌跌撞撞地从废墟里逃出来,下一秒更大的烟尘迸发,他们刚刚进入大楼的缺口被废墟残骸填满。安德森被巨大的冲击力掷倒在地,好像能听见这一刻被压在这钢筋水泥下所有无辜灵魂的呻.吟――   星辰啊,此刻这里不啻于一座活生生的屠宰场。   “西翼的营救小队请回复,有多少人还在活动中?军部的支援马上就要到达现场,请您坚持一下。”   “好。”安德森撑身起来。   冰冷的钢铁机械们声势浩大地加入了行动,并且很快成为了主力。机甲能做到的事情比人脆弱的躯体多太多了。尽管如此,二次崩塌引起的另外两次小规模崩塌又带走了不知道多少生命,此刻也没有人知道有多少人还在废墟下煎熬。   接近黄昏的时候,一整天连轴转的消防员体力不支,被队友勒令暂停休息。他坐下,迎着火红的夕阳打开个人终端,就被密密麻麻的新闻推送给淹没了。   他无声张大了嘴,直立起身子又颤抖着跪下,手撑住身前的地面,想说什么又把语言全都哽在喉咙口了似的。   “怎么了?”他的同伴问。   “……你看新闻推送。”安德森说。   两个Beta脸色煞白地面面相觑。半晌他的同伴开口,“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一定是有人趁机造谣生事――萨拉和议会被爆炸袭击,陛下又身亡,怎么可能一齐发生?”   “陛下不可能……死的,他不会死的,”安德森说,“这条消息根本没有根据――没说他怎么死的,也没有证据。”   “可为什么没有人澄清?我知道现在状况紧急――但这种谣言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扼杀掉么?”   共政制度和君主立宪制度不一样,皇室在御前议会和共政议会都拥有实权,是整个民族的精神支柱和荣誉象征。紫罗兰堡,和维洛利特,都建立在皇室荣耀的基础上。这个国家是由维洛列特这个姓氏团结在一起的。议会的派系争斗再严重,人民的政治立场又多不一样,大部分人对皇室的尊敬和爱戴都是等同的――而皇室成员逝世的消息在已经饱受伤痛的人民心头又血淋淋地划了一道。   不管消息真不真实,它都已经掀起了另一场恐慌。大多数人不相信这条消息,就像消防员说得那样,它缺少根本的依据。可更多人无法抑制地感到悲痛和害怕。   如果这是真的呢?那该怎么办?陛下怎么会不明不白的去世?在这一天里他们已经不知道失去多少了,星辰要惩罚他们到怎样的地步才甘心呢?   维洛列特做了什么违背星辰意愿的事情,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撇开紫罗兰堡实地救险的主战场,星际网上众说纷纭。妖魔鬼怪齐齐上场,就连之前批判安卡和艾瑞两人事端的保守派都想分一杯羹。各种惨剧到底是谁的错完全争辩不清楚,在最后只有一点让所有人都发出疑问:   他们敬爱的皇帝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第二天上午,星际网上已经炸开了锅。维洛列特的星际网服务几乎因此陷入瘫痪,隔着个人终端的屏幕仿佛都能听见所有人的绝望呐喊――   消息如果是假的,为什么没有人澄清;如果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下午,皇室发表了声明。菲奥娜将亲自到达临时调度中心视察,并且将会澄清网上针对皇室的谣言。   “澄清”和“谣言”两个字一出口,不少人都松了口气。始终在废寝忘食地奋战的救援人员们因此更是士气高涨。   除开议员和其他保密等级够高的政.府官员,其他人并不知道会谈上的刺杀和挟持。   ――他们也不能知道。至少现在不能,菲奥娜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洛伦当场身亡,米海尔被挟持,赫尔因希还在赶来的路上,无数政治和经济领域的重要任务受重伤或者死亡,这个国家在一天内受了太多的伤,能够为它集起最后一点力量,把散乱的沙堆重新浇灌塑整好,把期冀带回紫罗兰堡的只有她一个人。   前方有刀山火海,她也不能逃。   她的个人终端在响。菲奥娜看了眼通讯请求,无奈地笑着接通,“赫尔。”   “您不要想着现在召开任何形式上的媒体会议,不能给任何人伤害您的机会,”Alpha的声音像是紧紧收在齿关间,一个字一个字逼出来的,“我不同意――您必须等到我回来!”   “赫尔,”菲奥娜说,“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了。”   “看看这座饱经疮痍的城市和这些绝望的人――你知道我们该做什么。”   “……”赫尔因希沉声道,“我恨我自己不够快。”   她听到消息的时候,虽然也和所有人一样不敢置信,还是马不停蹄地开始往回赶,她来不及问舰长阁下要不要同她一起,但她踏上舰艇的时候,Omega已经理所应当地坐在操纵座上了。   赫尔因希当时松了口气:有两个S级精神力的人对她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可从尼斯诺堡到紫罗兰堡就像是从大陆的一角跑到另一角,就算有她和戴娅两个S级支撑着全程不停跃迁,都要耗费三天多的时间。   更别说就算她和戴娅受得了,舰艇上的其他亲卫也经受不住这样高强度的精神力透支和空间折叠。不管是艾洛威特的人还是她自己的人都已经尽力而为,操纵人员轮换了一批又一批来给足时间休息,还是有不少人恶心头晕,甚至直接休克。   她们的速度被迫减缓下来。赫尔因希焦急却也无奈,此刻眼睁睁看着菲奥娜去冒险,更是如坐针毡。   “你放心,我带足了亲卫。”菲奥娜轻轻松松的,话里甚至带了笑。   “我放不下心,菲奥娜,”赫尔因希说,“马库斯和奥利弗要是闪现了,你打算怎么处理?”   “双拳难敌四手,我们又已经知道他们在这里,只要做好准备,问题不大。第二,既然路德维希已经离开,我认为他们没有留下的理由――不论是从格林威尔和元老院的合作角度来说,还是从他挟持人质离开的角度来说。”   提到米海尔,Omega的声音陡然变冷,“他有更大的棋要下。不管他要米海尔有什么用,都不会再在紫罗兰堡闲逛。”   “可……”   “赫尔,米海尔就交给你了,你明白吗?你有你该做的,我有我该做的。眼下这一刻,一个人能做的最可耻的事情,就是逃避责任。”菲奥娜切断了年轻Alpha的话。   赫尔因希咬紧唇不出声了。   “听话。”   “你千万千万注意安全――”   “我会的。”   菲奥娜挂断了通讯。   Omega推开车门。端庄娴静的Omega落落大方,即使是刚刚经历一系列家国惨剧也更改不了她举止雍容。洛伦生前的副官此刻陪在她身后,亲卫几乎守在了她可能被人攻击的每个角落,就连四周空中都静立着钢铁铠甲包覆的骑士。   临时演讲台前已经拥满了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几乎看不到头。天色阴沉,人们的脸上好像也是灰暗的,一点光也看不到。   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拥满人群的街道死一般寂静。   菲奥娜旋开话筒。短暂的调试过后,她开口,声音像小提琴曲那样优美悠扬,“我知道紫罗兰堡和整个艾洛威特在昨天都经历了很多……”   “……但我必须强调的是,和星际网上那些所谓的谣言不同,我的丈夫,你们的洛伦陛下的确因为议会大厦的爆炸受伤了,但他并没有受到任何危及生命危险的伤害。”   “米海尔当时也在场,也因此受到了伤害,但就像我说的那样,他们都在治疗静养。赫尔因希正在赶回紫罗兰堡,一切都在轨道上平稳行驶。我恳请大家不要被星际网上的无稽之谈蒙蔽了头脑喉舌――星辰庇佑紫罗兰,我们的国家仍旧坚强,并且会挺过这段艰难时光。”   她的话很短,台下的掌声先是零零碎碎的,接着便涌成了不息的浪潮。Omega微笑着颔首示意,转身离去的瞬间,她面前的亲卫看见她身后的高楼上微光一闪。   Alpha迅捷地移动,扶着菲奥娜的肩膀将她往后推,想要站到Omega背后的位置。可她晚了一步――菲奥娜无声地往前栽倒。   台下轰鸣的掌声突然停住,有人不可置信地跪下来,有人陷入更加慌乱的尖叫奔逃,有人在用个人终端录影,没有错过这整幕的每一秒。   没有人需要身在此处。只要看见周围人脸上的表情,任何共感能力正常的人都能感受到他们惊惶的动作下藏着怎样难以言表的悲痛。   亲卫矮身替她检查伤势。如果Alpha方才没有动作,那颗子弹无疑会精确地带走她的生命。但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多少。血从她华贵衣衫后侧丝丝缕缕地渗出来。   菲奥娜掀起嘴角扯出半个苦笑,为了节约力气还是吞了回去。为了预防这种情况,Omega出门的时候甚至带了整套的医疗设备。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这套设备用上了,却没人高兴的起来。   “狙击手……”菲奥娜被推进抢救治疗区域之后,亲卫转身,苦涩地低声呢喃。   医院的走廊上并不是空无一人的。就算是皇家使用的私人医院,此刻也接收了不少爆炸中受伤的患者。身份平平的普通人、金融巨头、政治家和高贵的皇族在同一个位置受伤流血、嘶吼哀鸣,就是这个支离破碎的城市的写照。   她不甘心地用力锤了锤墙面,收回手的时候洁白墙面带了一道血痕。她身边的另一个亲卫跨步过来,冷静地制止她近乎自残的动作。   “你不觉得可笑吗?”她收回手,“我们做了多少次演算,考虑了多少种可能出现的攻击方式,但一个狙.击手?一柄上世纪的枪?”   她身边的亲卫陷入沉默。   的确,这种被历史淘汰的方式在维洛利特几乎已经被遗忘。他们考虑了无数种更加有效的狙.击方法,却漏掉了最基础的。   这简直是他们最大的失职,整个军部的耻辱。但伤害已经造成,他们弥补多少,都无法挽回可能的损失。   她不甘地又锤了一次墙。这回她身边的亲卫没有阻止她。她把鲜血淋漓的手摊平,看着掌心那点儿血泣不成声,“为什么我没有早点看到――”   为什么她没来得及推开菲奥娜。   *   亲卫正守在病房门口。从侧面的窗户她能够看见菲奥娜安详的睡颜。不管经受着怎样的苦痛,皇后的动作仍旧像朵百合花似的优雅轻盈。   可她被周围的一切衬得过于苍白,好像轻轻一吹便要散了似的。   亲卫捂着脸,隔着不厚的玻璃,悲戚地安静凝视着Omega。   她身后的走廊响起密密匝匝的步点,急而快速,几乎是奔跑过来的。   亲卫的手已经按住枪.柄,侧头却哑然愣住了,“……殿下。”   Alpha气息不稳地停在她面前,只瞥了她一眼,便径直进了房间。   赫尔因希身后跟着不少人,此刻全都散开进入到应急状态里。但最攫目光的一个人直板板地站到了亲卫身侧。她柔顺的黑色长发流泻下来,在后脑随意扎起,肃穆站立的身段像只收起羽翼的天鹅。   然后她注意到了亲卫。她侧身过来,金灿灿的眸子和煦温暖,朝她点了点头。   “……昆尼希尔格阁下?”亲卫不确定地问。   戴娅没有反驳她。Omega的指尖碰到监护室的门把,又触电似的收回来。她急急退了两步,面对着窗户站立――那窗户像是联结着另一个世界的枢纽。   赫尔因希在菲奥娜身边停下脚步,平复呼吸。   菲奥娜微微睁开眼睫。赫尔因希惊讶地凑上前去,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唤她,“菲奥娜?”   “菲奥娜?”   赫尔因希的眼睛像极了菲奥娜,也忘不了那双眼顾盼流转的风姿。此刻她的母亲温润地含笑注视着她,眼底带点潮意,“你回来了。”   她的声音太细了。赫尔因希俯低身体听她说话。   “米海尔就交给你了。”   “他不会有事的。……照顾好您自己比较重要。”赫尔因希鼻子发酸。   菲奥娜像是想笑,到嘴边却变成了剧烈的咳嗽。Alpha迟疑地抚上她肩膀,皱眉,焦急道:“您……您还好吗?”   Omega没有回答。她只是笑。菲奥娜牵着赫尔因希的手紧了紧,轻声说:“赫尔,你总已经做得很好了。”   “您别现在和我说这些,我还什么都没有做――”   她的母亲安详地合上了眼。心率监测仪上的警报开始蜂鸣,嘈嘈切切的声音响起来,不知道多少人进入房间,忙前忙后的身影和机器的鸣响在她眼里都像一道道明晃晃的光。   光怪陆离的,让Alpha回想起小时候来。   维洛列特家里的气氛总是很放松。洛伦和菲奥娜试图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却总是对她严厉不起来。   她是在幸福里长大的孩子,不管是谁――双亲也好,她的Omega也好,她身边的好友们也好,她从小到大积攒的和关怀呵护,就像活在梦里一样。   如今梦要醒了。   赫尔因希握着菲奥娜的手,直到暖热的肌肤在她手里变得温凉。   Alpha沉默地站起身,替她拉好被毯。   好像面前的人还活着那样。   然后她转身,重新挺直了脊背,推门出去。天际像是在流血那样烧的火红,她正正对上Omega浅金色的眼。   赫尔因希勾起嘴角,疲累地微笑了一下。   她身侧还站了三四个人。见赫尔因希出来,为首的亲卫――就是之前一直守在门口的那位――轻声问:“殿下,稍后还有原定的第二场媒体发布会,您要……”   “我参加,地址全部改到紫厅。”Alpha的声音沙哑,却没给自己留什么余地。   亲卫点头。现在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她身后的第二个亲卫上前,微微弯身,把黑色礼服递到赫尔因希手里。   裁剪精致、布料上乘。皇族每年都要重新裁量定制的衣服里总包括一套纯黑的礼服,去哪里基本上都会随身携带。   赫尔因希每每看到,都希望自己永远不会穿上它。但只要她穿上了,就应该像维洛列特家的人一样,无论有多少重量,都要用臂膀撑起来。   洛伦那样做了,菲奥娜那样做了。   现在轮到她了。   皇女深吸一口气,从亲卫手里接过柔软的布料。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我想写完一起发,就拖了很久。 135、旧王已死,新王万岁   紫厅建成以来经历过维洛列特不知道多少风风雨雨。各种各样的大型事件都在这里举行, 新王加冕,旧王退位,一代又一代的帝后携手走过斑驳厚重的实质地板, 各式装饰更迭换代,交替不息。   但大概在这座庄严礼堂目睹过的所有事件里,没有像今天那样悲伤又沉重的。   知道他们年轻的殿下回到紫罗兰堡, 并且决定召开第二场发布会之后,几乎所有时区允许的维洛列特人都在同一时间打开了星际网新闻流播。同时在线的人数几乎到达了峰值, 和前一天的两场爆炸发生时的在线人数不相上下。   也许是因为父母的前车之鉴,这位殿下几乎没有在紫厅里留下任何媒体。她迈步上台的时候, 面对她的只有几百台上上下下悬浮在空中的各式飞行摄影机器人。   赫尔因希穿着一身剪裁合宜的黑色礼服,撑得她背脊挺拔,更站得端正,看上去清冷又理智。   媒体们想到这两天首都和这位殿下个人遭受到的事情――她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刚刚遭受创伤的人该有的样子。   星际网上的众多阴谋论者开始兴奋地冒泡泡。现在还没人知道洛伦和菲奥娜到底情况如何,但就他们手上已经有的信息来看, 这几天的一系列惨剧发生的时候,只有赫尔因希“碰巧”不在紫罗兰堡。万一洛伦出了什么事, 她不是“捡便宜”正好能够继位么, 省的她还得和她的弟弟争。   虽然皇室平时看上去总是一副和和睦睦的样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知道这位小殿下是承担着偌大责任的好储君还是包庇罪犯的弑父同谋呢?   海曼早年已经放弃了皇位继承权,这几天在瑞德普尔同当地的FOL合作。他和帝泽一听闻噩耗就急急忙忙地赶回来,到底还是没有两个S级的动作快。赫尔因希有直接继承权、又最早出现公开发表声明, 里里外外的矛头自然都指向了她。   赫尔因希现在看不到这些毫无根据的荒唐言论。就算看到了, 估计她也不会在意。她在台前站定,稍稍低头。   二三十个星系的人正注视着她。年轻皇女的声音沉稳、冷硬、沙哑,让人想到黑铁或者水下凝结的浩大冰山。   “首先……”   话筒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啸叫。赫尔因希闭上眼等它安静下来,才继续说, “我想我不应该向各位隐瞒实情。”   诸位媒体倒抽一口冷气,证实他们最坏的猜想的同时,纷纷再次审视起赫尔因希的反应。   正常人向别人说出自己的父母在两天内先后逝世的时候该是什么表情呢?激动,愤慨,不甘心,最应该痛哭流涕,表达自己深刻的悲切才对。   但事实上就算是经历过两场爆炸的紫罗兰堡人,也大多不知道自己面对这种情况会怎样反应。他们没有权利也没有理由指责或者质疑赫尔因希。   悲伤也是有程度的。也许当你实在太难过的时候,反而哭不出来了呢?   “至于我的弟弟米海尔,”赫尔因希顿了一下,“刺杀我父亲的犯人用他作为人质挟持离开了紫罗兰堡。”   “我想现在当务之急的事情,第一是恢复紫罗兰堡的正常秩序,第二是找到我的弟弟并把他安全地带回紫罗兰堡来。”   “星辰庇佑维洛列特……”她说到最后,终于不可避免地露出一点疲态来。年轻皇女伸手撑住发言台两侧,仿佛就要栽倒下去了似的。   她身侧的亲卫急急往前跨了两部想要扶住她,赫尔因希抬手止住他的动作,说:“我知道紫罗兰堡在这两天内遭受了什么,但我们必须要保持希望――最深沉的黑夜过去之后,才会有未来的曙光。”   没有人在场,当然也没有人给她鼓掌。赫尔因希走下台的时候飞行器的摄像头们纷纷追随着她,直到她从拐角离开才关闭直播。   拐角之后停了一溜人。一半是赫尔因希自己的亲卫们,一半是洛伦和菲奥娜留下的亲卫,军部和法院的几个代表,以及议会和元老院的人。   两拨亲卫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已经完成了重组,洛伦和菲奥娜留下的人拆解分配,并入到赫尔因希的亲卫部队里。这些规矩和她身上的礼服一样,都是提早做好准备来以防不测的。皇室一直都是这样――在一个人被加冕的那天,就已经想好了他死后要怎么办。   舰长阁下隐在角落里。赫尔因希一路都走得匆忙,直接从医院赶来紫厅,戴娅自己带着的人大都还在舰艇里上气不接下气地休息,并没有多少跟着她,也被她派出去和亲卫们做协调交接、帮些该帮的忙了。   到最后跟着赫尔因希一路过来的就只有戴娅和两三个她身边的人。舰长阁下不想引人注意,在嘈嘈切切的讨论细语声里靠墙静立着,像尊古朴优雅的石雕。   和满室深紫浅紫的制服相比,她穿得亮眼。但整个房间里的人都没什么心思左顾右盼,因此她站了很久,也没人来搭一句话或者投来目光。   听见脚步声从紫厅那边过来的时候,一群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室内安静的可怕。赫尔因希裹着披风站定,眼睛扫过人群。   亲卫和议员们面面相觑。艾瑞忐忑地朝Alpha点了点头,却发现赫尔因希根本没在看他们――   她像是在找谁。   艾瑞恍然,轻轻“啊”了一声。   与此同时Alpha的眼睛亮了亮,终于走进房间里。人群随她的步伐分开一条通路又重新聚拢,直到她停在墙边黑发金眸的Omega身侧。   戴娅只看着她。赫尔因希抿唇,去够她的手。两个人指尖相触,小殿下好像听见了Omega的轻声叹息。然后戴娅反手过来牵住她,同她亲密地掌指相扣。   赫尔因希回身看向满室瞠目结舌的各种人。   想过去,她和戴娅的关系大概还没有被维洛列特的主流新闻媒体正式报道过。   这些媒体是维洛列特官方的喉舌。在场的不少人大概也只相信官方的说辞,毕竟在那之前任何南方联盟的八卦报道都只是未确定的谣言。   这些人看上去那么震惊也不奇怪。   “军部的人在吗?”她没理,顾自开始说话。   房间右侧的几个人迈步出来。   赫尔因希转过身面对他们,手还是同Omega紧紧攥着,“准备好,明天上午集中所有军区召开军部会议。”   穿着制式军服的Alpha稍稍点头。   “洛伦现在的亲卫是谁在负责?”   “……处理好洛伦和菲奥娜的事情,葬礼等我把米海尔接回来再考虑。我加冕的事宜也由你们处理――放在葬礼之后,你们可以慢慢考虑。”   “议会?”   “明天下午召开御前会议,讨论重建工作和灾后维护赔偿……”   赫尔因希不停歇地说了一大段话,相应的人迈出来点点头再回到原位,没有人质疑,全都安安静静地接受了她的安排。   她把能吩咐的事情都一一交代清楚,稍微沉默了几秒。人群中有谁舒了口气,赫尔因希转头,眼神尖锐地觑了他一眼。   那人僵在原地。   “……啊,我差点忘了。”赫尔因希轻声笑起来,“明天早上我想在军部监狱里看见所有还没逃出紫罗兰堡的元老院议员。麻烦您了,耶格元帅。”   赫尔因希的亲卫行动得比军部带来的士兵还要快。刚刚放松下来的Beta被狠狠按跪在石质地面上,手铐的声音清脆,咔嚓一声便让他不能再动弹。   几个元老院的议员委顿地被架出房间,甚至都没反抗。   赫尔因希知道元老院的大多数人虽然思想保守却也不极端,估计对路德维希的计划毫不知情;但现在宁可错杀,不能放过,何况她根本没有那个闲工夫来处理元老院的事情。   “都先散了吧,”她朗声说,“好好休息――你们这几天也辛苦了。”   房间里的人散得干净。戴娅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赫尔因希扯着往堡内走。两个人一路往前,身后缀着的亲卫渐渐少下去,舰长阁下才意识到两人的目的地。   赫尔因希在紫罗兰堡里的旧房间。亲卫显然已经打扫过这地方,床单被褥都换了新的,整个地方干干净净。赫尔因希打开灯,松开Omega的手。   暖黄灯光并不明晰,像给她的脸裹了层雾。戴娅拽住她的手腕。年轻的Alpha回头凝视着她,戴娅又凑近了点,捧着她的脸叫她,“赫尔。”   赫尔因希转开脸。   戴娅又叫了她一次,把她搂进怀里。   赫尔因希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凉过――两人之间,戴娅总是偏冷的那个。但此时她双臂间的身体冷得不像个正常人,还在微微发颤。   Alpha的腿好像突然间没了力气。她沉沉地往下坠,Omega就也随着她往下,两个人的膝盖磕到地上沉闷一声响。她环在Omega腰间的手收紧了,力道大得要捏碎她似的把她往后推。   Omega后脑枕着柔软地毯,赫尔因希覆上来,大口大口地、急促地喘气,她喉咙里的气流似乎一下子停止了运作,所有的话和声音都堵在胸腔里,不知道怎么倾泻,也无从纾解。   可她就是没哭。   戴娅闭上眼。她摸着Alpha的后颈,轻柔地捏了她两下,然后稍稍抬身起来吻她。   作者有话要说:嗯…… 136、至暗时刻   深更半夜的时候戴娅睁眼。她伸手摸摸, 身侧的位置冰凉,赫尔因希不在。   她坐起身,惫懒地叹了一声, 还模糊的视线准确捕捉到了倚在窗边的小殿下。   赫尔因希显然意识到她醒来了。Alpha冲她温柔地笑笑,“吵醒你了?”   舰长阁下摇头,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她身边。   赫尔因希会意地转身面对她。戴娅从她肩后瞄出去, 夜幕暗沉,轻柔地裹覆住了城市。   “这个点看出去, 紫罗兰堡还是漂亮得很。”小殿下说。   “的确。”   赫尔因希怔怔地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安静地拥抱,半晌她才低声道:“天总要亮的。”   戴娅说:“你准备好了吗?”   “你会站在我身边吗?”赫尔因希反问她。   舰长阁下咬了咬唇。赫尔因希推开她一点, 握着她手臂凝视着她。Alpha暗色的眼睛看过来柔软又悲戚,几乎带了乞求。   “戴娅。”   赫尔因希像接受不了她的沉默,继续说:“我知道我身后还有很多人……但我谁都没有了,你明白吗?”   “我谁都没有了。”   “别背叛我,别走, 别放开手。”   “……好,”舰长阁下最终回答她。Omega全身都放松下来, 又探身搂紧了她, “不走, 不放开。只要我还活着――我会站在你身边。”   赫尔因希在她颈侧眷恋地亲了亲。   *   军部的人发现他们的殿下多了一个小尾巴。   但说是小尾巴,这尾巴也太引人目光了点。   再加上根本不是她跟着赫尔因希,是他们的殿下拽着人家到处走, 不到关键时刻不松手。黑发Omega――军部大部分人都认识这位是谁――比小殿下稍高点, 大多时候乖顺地被她牵着。偶然碰见相识的人,那双流光潋滟的金色眸子就睨过去,再轻轻点头。   全军部的人眼睛跟着两人转来转去,都怀疑自己是幻视了, 到底不敢说什么。   赫尔因希一路拉着她进了保密会议室。小殿下冲坐在她下首的艾瑞示意,副官起身,那侧的人一个个往后移,再推开空余位置上的立体投影器。赫尔因希松开戴娅的手,舰长阁下耸耸肩,在艾瑞让出来的位置上坐下。   理论上来讲,赫尔因希并不是在场军衔最高的人。但共政制度下皇室对军部仍有较大的控制权,只要是皇帝发起的会议,上首都会自动留给她。赫尔因希还没加冕,显然已经被当做皇帝对待,尽管没有人愿意仔细想其中原因。   赫尔因希坐下,咳了两声,才把在场人的注意力从戴娅身上召回来,“首先,我想知道元老院的情况。耶格元帅?”   桌子左侧中排坐着的魁梧Alpha起身。他蓄了把粗而杂乱的络腮胡,在一溜儿将领里也壮实得显眼。   “一百六十四个人,其中有一部分还没达到紫罗兰堡,但都已按照您的指示收归军部,五十二个人在医疗翼,另外……还有十四个人失踪。”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个女性Alpha冷哼一声,“消息够灵通。”   赫尔因希的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这十四个人很有可能是和路德维希有直接联系的共谋。待我下午和议会讨论过后再看要不要针对他们发布通缉。”   “这件事交给你去办,耶格元帅。麻烦你了。”   Alpha颔首坐下。   “接下来,格林威尔和路德维希?”   赫尔因希右侧的另一个女性Beta开口,“虽然我赞成您将元老院的人都先控制起来,但殿下,路德维希长老在这次事件中的角色还没彻查清楚,我认为我们还是谨慎……”   “你够了,”方才冷哼的那个Alpha打断她,“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抱路德维希大腿?可清醒点吧,那是敌人。”   “说到敌人,殿下,在我们提到格林威尔的事情之前,我想请您解释一下――为什么昆尼希尔格阁下会坐在紫罗兰堡军部的保密会议室里?”   赫尔因希挑眉,“怎么?”   她还没继续往下说,耶格就插嘴道:“不提艾洛威特的政治立场,我认为另外一个S级的协作者会给我们带来非常大的战略优势。我想提醒你,路德维希、马库斯和奥利弗是三个S级。我建议你用你的脑子想一想,而不是你萨菲军区的小金库。”   “我――”Beta气急,站起来大声道:“我是在切实的为维洛列特考虑!路德维希长老好歹是维洛列特人,这位呢,这位和我们维洛列特针锋相对多久了?耶格,军部不是你的一言堂,你没有资格妄加指责!”   这话说得就有点阴阳怪气了。   “哦?我以为大家都把立场看得分明……”耶格也站起身。   “够了。”赫尔因希叹了口气,打断了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左右两边都不甘愿地慢慢坐下,所有人又把视线集中回小殿下身上。   “我只说一遍――昆尼希尔格阁下是我的omgea。从今天开始维洛列特和艾洛威特会成为盟友,携手共进。这样解释,够清楚了吗?”   房间里陷入沉默。亲向赫尔因希这派的军官虽然没有异议,脸上还是带了惊讶。   其他人显而易见地蹙起了眉。可他们的殿下话语间显然非常坚持,那个Beta嗫喏着什么,最后还是乖乖住了嘴。   赫尔因希通过个人终端按开投影地图。房间里的灯光稍微暗下来,地图加载的同时赫尔因希侧头去看戴娅。舰长阁下朝她点点头,眼神清亮。   “路德维希和加西亚一起行动,我能够想到的最合理的结果就是,”年轻的皇女在地图上勾了一条红线,“他们会一起逃回斯托利,格林威尔的首都去。”   “就算不是这样,他们也必须先离开维洛列特。瑞德普尔自顾不暇,比较有可乘之机。”耶格在地图上勾了另一条红线。   一条往北,一条往西。   “帕尔默,排除所有不适合进行跃迁的星系和燃料供应不足以到达的星系来看看。”   智脑应了一声。片刻之后大量的地图部分灰暗下去,仅剩的几个小点蓝莹莹地发着光。   “纳帕。”赫尔因希说。   远西的战火硝烟又一次在她脑海里掠过,刀光剑影和枪炮声沸腾了她的思绪。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曾发誓死守的这块土地。   “路德维希大概率不会选择直接从纳堪塔亚边境走――这只老狐狸总喜欢弄些弯弯绕,我想我们都知道,”赫尔因希顿了一下,“我会亲自去纳帕。耶格元帅,你和我一起。”   “格林威尔那边呢?”方才出声的女性Alpha问,“就算路德维希不从边境直接进入格林威尔,我们也必须小心格林威尔军队的动向。现在这个情况,保不准他们想要拼个鱼死网破。”   “……我去。”Omega轻声说。   她听上去平静又淡然,却一瞬间攫住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就像你刚才说的,耶格元帅,对方有三个S级,”没有人出声反驳,戴娅继续解释,“这已经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布置方法了。”   众人的目光又转回赫尔因希身上。年轻的皇女没有多犹豫,“那就拜托你。”   “茱莉亚,你在红玉军区和萨菲军区都待过,对那块的情况比较熟悉,你和昆尼希尔格阁下一起布置。”   “……是时候把米海尔带回来了。”赫尔因希小声说。   *   这一整天赫尔因希都在马不停蹄地连轴转――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又繁琐,救下二殿下刻不容缓,但紫罗兰堡的问题也不能拖。   况且,她也在等任何有关路德维希的消息出现。这只狐狸再怎么老谋深算,也不见得能够一路走到边境而不引起一点注意。下午的议会上海曼和帝泽终于赶回来替她主持大局,赫尔因希稍微松了口气。   FOL的组织结构因为紫罗兰堡的这场惨剧在几天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海曼和帝泽回到紫罗兰堡之外,凡妮莎也从格林威尔回到了艾洛威特。这些内部调动除了她俩亲眼看到的,还是戴娅从柯丽尔那边得到的消息。可见FOL在这特殊时期实在行事谨慎。   但小殿下也没那个闲工夫操心FOL的事情。   她们从议会出来已经是傍晚,夕阳烧得血红,赫尔因希弯身替戴娅拉开一侧的车门,自己从另一侧上车。艾瑞回头来看她,赫尔因希点点头,副官便将车滑进了车道。   小殿下的身体在倚在后座慢慢地放松下来。她闭上眼揉揉鼻梁,放在身侧的手被舰长阁下握住,Omega拇指抚着她手背,问她,“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去医院,”赫尔因希摇摇头,“总得去见安卡的。”   副官握紧方向盘,沉默地往后瞟了眼。   戴娅扣紧Alpha的手。   “早上在军部谢谢你。”赫尔因希抬眼看她,在Omega手背上亲了一下。   她声音轻柔,听上去无奈又怠倦。   拜托你守好我的家。   “当然,”Omega明白她没有说出口的话,“我会的。” 137、家人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 让赫尔因希想起自己昨天和菲奥娜告别的时候。   她的胸腔里又隐隐作痛。   艾瑞一路带着两人走到病房门口,便站着不动了。戴娅的手在她掌心里微微挣了挣,赫尔因希执拗地没放开, Omega无奈地笑,随Alpha走进房间。   首相即使是刚从手术台上下来也没闲着。自由党和议会的顶梁柱有太多事情要处理。她倚在床头,个人终端蓝莹莹地亮着光, 纸质和投影文件在身前和桌案上一一铺展开,专注而认真地给文件做批示, 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赫尔因希和戴娅。   赫尔因希也没出声。半晌首相揉揉眼睛抬头起来,才看见静默站立的黑色身影。   “赫尔, ”安卡轻声说,“你回来啦。”   Alpha避开她温暖的目光,嘴角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她看上去又像要哭了似的。戴娅在她腰上拍了拍,望着首相,“你们聊, 我在门口等。”   “戴娅姐。”安卡朝她问了声好。   戴娅和安卡比她想的要熟络。赫尔因希想。   舰长阁下又试着让Alpha松开手。这回赫尔因希没用劲,戴娅收回手走出房间, 抬眼就看见了副官。原来在门口候着的雷娜塔不知道去哪里了, 整条走道空荡荡的, 只听得到远处大厅隐隐的人声和病房里机器的鸣音。   戴娅替屋里的两人关上门。   艾瑞的表情和赫尔因希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Omega失落地坐在房间前的椅子上,手肘支着膝盖,捧着脸不知所措。戴娅在她身边坐下, 副官的眼神像只小狗, 让她不由自主地笑出来。   艾瑞:???   副官疑惑地看她。戴娅按着额角,控制住笑容,“你和赫尔因希真像。”   “那是我的荣幸。”Omega说。   副官回答她的时候,姿势也没怎么动。一会儿她又开口了, “我想向殿下请辞。”   “嗯?”戴娅愣了一下。   “殿下当时让我去菲奥娜陛下身边守着,我没有去。我说我得陪着安卡。”   “您说要是当时我去了,是不是陛下就不会出事了?”   ……这孩子。   戴娅知道赫尔因希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她怀抱里的身体温凉,虽然没有翻覆,神思却清明得很,偶尔会发出一声喟叹。不知道昨晚漫长的黑夜里,赫尔因希脑海里是否也闪过了无数相似的念头。   如果有的话,至少她的Alpha从来没和她说起过。   “你觉得赫尔因希会怪你?”她说,“你觉得你在的话,菲奥娜的决定会有什么不同吗?”   “我当然不能左右陛下的决定……”艾瑞迟疑着回答。   “在我看来,你只是选择了你认为你最应该做的事情。如果赫尔因希知道安卡出事了,她不会把你调离她身边。”   “洛伦、菲奥娜、赫尔和安卡,她们就像一家人一样。”   她呢喃着,不知道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在给艾瑞解释。   “您不是吗?”副官问。   舰长阁下突然失了声似的沉默下来。艾瑞转过身认真地凝视她,她才说:“如果是的话就太好了。”   是。赫尔因希昨天攥着她让她不要走的时候,她就清楚地知道是。   可在她脑海的某个角落总有声音反反复复地告诉她不会是。   ――和当初劝她别和赫尔因希走到今天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僵硬地转开话题,“况且,赫尔因希现在非常需要你。首相的情况以及稳定下来,紫罗兰堡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要转移职位,交接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我建议你等到事态平稳下来再和她聊这些。”   *   “我觉得你又瘦了,”赫尔因希拖过放在墙边的椅子坐下来,“艾瑞没照顾好你?”   “才几天,”安卡笑笑。她把身前的东西收拾清楚,赫尔因希伸手,自然而然地接过那沓资料放在床头柜上,“你放心吧,她很好。”   “……紫罗兰堡交给你,我很放心。”赫尔因希看着满室文件,说。   她伸出手,指尖碰着Omega的掌心,迟疑了半刻才握住她,“我要去远西一趟,议会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海曼和帝泽也在,你可以和FOL做对接。”   Alpha低头认真凝视着被单的褶皱。安卡握着她稍微用了点劲,她才肯同Omega视线相交。   “赫尔。”   “嗯?”   “你还好吗?”   赫尔因希侧头。安卡意识到她在看远处的天幕。   两人一齐透过窗户看出去,夜空再次沉默地包覆了紫罗兰堡,压着仅剩的一点点阳光。夕阳像颗燃尽的火星子,在天际被阴云裹绕,而天际像海水盖着海面下无声的滔天巨浪,尖叫和嘶鸣都没有声音,暗色也洗刷不去。   Alpha收回目光,承认,“我不好。”   赫尔因希把额头靠近她掌根,埋进被子里。安卡摸摸Alpha后脑的头发。   小殿下闷声说:“对不起。”   “是我躲着你了。”   Alpha抬头,“你父母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父母的事情?”安卡显然没预料到赫尔因希会突然提起她的父母来,“那都多久之前了。”   大概是两人分化前后的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赫尔因希要是没提起来,那天的熊熊烈火就像一场梦。   “洛伦同我说的。当时发生的事情,一半是他的错。”   “什么意思?”安卡坐直了身体。Omega本就生得秀致娇美,因为久病缠身,又再添一份孱弱,像沾着露水的花。   赫尔因希只要看到她这幅模样,就无可避免地想起洛伦的话,罪恶感深重地席卷了她,她张张嘴,喑哑道:“《抑制剂使用平等法案》。”   “因为我和戴娅的关系,我之前和他对质。他告诉我,‘我将来会不只是我自己,我要保护的人比我想象的还多。’他说我没有真的失去过,我不知道这有多痛。然后他说――”   “……我猜过,”首相平静地打断她,“我猜过是这样。”   “那天来的太快,我还没准备好,可我已经要准备好了。”赫尔因希咬着下唇,她用力地攥着床单,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洛伦,我对不起菲奥娜,我对不起所有人,我为什么要走得那么远,我为什么――”   “赫尔。”   “安卡,我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赫尔因希带了哭腔。她用袖子去按眼角,“菲奥娜说我总已经做得很好了,可你看,我全都搞砸了。”   赫尔因希不想和戴娅说这些。她知道舰长阁下那样没心没肺的人听到她悔悟的话语恐怕也会自责――在这方面她俩就像共犯。安卡和她青梅竹马,又游离在她的挣扎之外,倒成了她的倾诉对象。   “赫尔,”安卡沉声说,“我同意菲奥娜的话。你不仅之前做得很好,之后也会做得很好。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带上紫罗兰皇冠,我未来的陛下。”   “要是实在伤心的话,就别往后看,往前走。”首相摸着她,感觉像在哄一只情绪低落的猫咪,“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赫尔因希长长嗯了一声。   安卡欲言又止。   “怎么?”赫尔因希问她。   “没什么。我小时候的事情,我也不怪洛伦,你,或者其他任何人。理智地分析一下,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元老院。我希望你记住。”   赫尔因希松了口气。   *   赫尔因希说一半是洛伦的错,安卡没告诉赫尔因希她知道的另一半。   她没有失忆,后来戴娅离开紫罗兰堡,也都和她保持着联系。   菲奥娜和洛伦结婚之前,曾经是FOL在康拉德的高层之一。帝后两人之所以纠缠多年还没成婚,一半是因为元老院百般阻扰,一半是因为菲奥娜自小长在FOL不羁的性子。   Omega雍容华贵下大抵有颗离经叛道的心。洛伦怎么追求她,她也不想把自己关进金丝笼子里去。多年之后奥科瑟和伊丽莎白讲起这对欢喜冤家,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她的父母也是FOL稳定的中流砥柱,和凡妮莎尤为熟悉。事情发生的时候,戴娅已经为FOL工作多年,和帝筱分分合合,整个康拉德有名点的酒馆几乎都有人认识她。   安卡配合帝后瞒着年轻的皇储,自己倒享受时不时溜到康拉德去。她和戴娅不很熟,但因为凡妮莎和戴娅是朋友,也对这位冉冉升起的新星不陌生。有几次她听见戴娅、他父母和洛伦的争吵。   说是争吵,其实更像是激烈的讨论。她不在意,可后来意外发生了,滚滚热浪里她的脑袋昏沉,想起了当时听到的话。   戴娅说,现在不出手,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洛伦就像个垂垂老矣的懦夫,不是伺机而动,而是愚昧无知的守株待兔。   洛伦刚开始还同她耐心解释,后来实在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吓得安卡原地跳了跳。   帝皇说她不知道放在秤两端的都是什么。   他说机会总会有,但如果他们贸然动手,打草惊蛇,陷入危险的不会是他们,而会是阿尔布莱希特家。   阿尔布莱希特家。   她家的意外,洛伦有一半,戴娅有另一半。   洛伦没有告诉赫尔因希,她没有告诉赫尔因希。   安卡不知道戴娅愧不愧疚。   她也不知道赫尔因希被他们蒙在鼓里长大是幸福还是可悲。   也许赫尔因希知道这一切,她一开始就不会掏心掏肺地爱上舰长阁下。   安卡看着赫尔因希开门走出去,挽住戴娅的手,朝她点头示意。   她挥挥手,雷娜塔替她关上门。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但也许戴娅变了呢?   时光飞逝,谁说的准。   安卡揉揉眉心。再次摊开手里的文件。   她就做好她能做的吧。剩下的,也许只能向星辰祈祷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他人组成一张网,只有赫尔因希在网外。她想往网里窥探的时候,爱恨谎言蒙蔽了她的眼睛,她看不到真相。   最幸福的人可能是最可怜的。 138、捷报,没有捷报   米海尔在黑暗里几乎失去了时间的观念。但他知道距离洛伦出事、他被挟持上舰艇, 已经有很久了。在他胸膛里澎湃沸腾的血液平息,理智回到大脑,让他终于能够开始思考。   米海尔无论如何也忘不了洛伦在他面前直直倒下去的样子。鲜血从他的胸膛溅出来, 那支细细长长的窄剑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却如此简单地夺走了一个Alpha的生命。   二殿下一开始以为洛伦不会死的。路德维希把他揽到怀里,同样的窄剑横在他脖颈上, 让他遍体生寒、汗毛倒竖的时候,他还在想, 啊,没事, 洛伦会再站起来的,只要医疗队赶到就好……   一个帝国的皇帝,A级的Alpha,哪有那么容易死。   后来漫长的对峙里他意识到洛伦的胸膛没有一点起伏。恐慌和惧怕终于席卷了二殿下。他剧烈地挣扎,路德维希的手下重重在他侧腹打了一拳, 才逼得他停下动作。   接下来整个小时米海尔都魂不守舍的。他的身体跟着路德维希移动,灵魂却像游离在空中, 透过另一个自己看着发生的一切。   菲奥娜灰白着脸, 同路德维希交涉。亲卫和卫星的调军一层层包裹住了紫罗兰堡, 又一层层撤开。长老挟持着他来到接驳港的时候,米海尔竟然松了口气。   算上路德维希还有格林威尔的那两个S级Alpha,如果对方想要直接动手, 在亲卫包围里杀了自己或者菲奥娜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路德维希打算就此逃走, 至少菲奥娜是安全的。   踏上舰艇之前,米海尔听见了巨大的爆炸声。城市中心腾起烟尘,他眯着眼,还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被路德维希拽进舱室,关灯反锁。   舱室不小。他除了离不开,自由度倒还挺高。   这艘舰艇的智脑口风严实,来送饭的人也少给他任何信息。只有路德维希每天傍晚的时候会过来一趟,和他闲聊似地说说最近发生了什么。   米海尔才知道紫罗兰堡一系列的爆炸和菲奥娜出事的消息。伤痛之前他更觉得不甘心。他不想让眼前的叛国者和仇人逍遥法外,也不想让姐姐单独承受这一切。   他越挣扎,路德维希越开心。米海尔咬牙,恨不得现在就把他那颗苍老的头颅从颈项上拽下来。   这老家伙该死。   房间倏然亮起来,强光刺激得米海尔闭上眼。桌椅划过地面的声音刺耳,接着是手杖点地的声音,二殿下知道路德维希又来了。   第五天傍晚。   “今天感觉怎么样,二殿下?”Alpha带着笑问他。   “你什么都不说也可以,”见他不回话,路德维希收了笑意,淡淡地说,“你也在我这呆不了几天了。”   “什么意思?”米海尔问。   “你的好姐姐要来讨债了。”路德维希握着手杖的指节紧了紧,“欠债还钱。”   米海尔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你欠了什么。”   “毁掉紫罗兰堡,杀掉洛伦,你想从中获得什么?从前尽管意见不同,我还当你是我敬重的长老,你把自己变成整个维洛列特的仇人,到底有什么好处?”   “你想到那些受到牵连的无辜民众和议员,被你抛下的元老院成员,不会良心难安吗!”   “路德维希,这些债,都是要还的。等赫尔因希……”   “二殿下。”路德维希打断了他恶狠狠地质问,“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想还债,你们也未必讨得到。”   长老从铁质椅子上站起身。他的眼神像鹰,锐利又冷漠地看过来,让米海尔遍体生寒。   “并不是我想杀洛伦。”他旋开手杖顶端的小狮头,把窄剑抽出来一点,端详着剑刃寒光,“是他不给我退路。”   他把剑插回手杖里,“二殿下,一山不容二虎。”   “你的父亲错就错在以为我不会先先下手。真可笑,你们维洛列特家的人都一模一样,你说过的话他也都和我说过。”   “说什么家国大义――我尽心尽力为维洛列特做了多少事情?你父亲呢?千方百计的想把我搞垮,就为了一个Omega?”   “我再有良心,也给这世态炎凉磨尽了。”   米海尔有些理解不了面前Alpha的逻辑。   “就这样吧。一个国家的领导者被所谓的‘平等主义’洗脑,真不知道是可笑还是可悲。”路德维希笑笑,旋开门把手准备出去。   “那你也不该……菲奥娜哪里有错……”年轻的Alpha大声嚷嚷。   路德维希动作到一半的手停住了。下一刻巨大的冲击力把他震得往房间的另一侧甩,走廊上的警报刺耳地鸣响,米海尔的腰撞到床沿,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你看,你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该死。”嘈杂的环境里被甩倒在地上的路德维希像是没事发生一样爬起来,又走到米海尔身前。   他捡起地上的手杖,却没用它支撑地面,走过来腿脚也没任何瘸跛。   路德维希抽出剑刃。寒芒好像就闪在他颊面,米海尔闭上眼。   二殿下手腕上的链子突然间没了重量,咣当一声掉落在地面上。路德维希如法炮制给他解开了腿上的束缚,“去找你姐姐吧。”   “你为什么――”   “杀了你于我无益,”收敛锋芒的Alpha将剑入鞘,后退一步,“况且,我也不想让我看着长大的赫尔殿下变成孤家寡人,嗯?”   米海尔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揉揉手腕,顺着走廊出去了。路德维希在原地又站了会儿,眸色晦暗,最终轻声笑出来。   要毁掉一个人,比起直接让她恨你,给她希望,再让她绝望要有趣的多。   *   赫尔因希在纳帕埋伏了整整两天。   紫罗兰堡那边一布置好,她就和戴娅分别离开首都。舰长阁下一路北上,没有再额外从艾洛威特调人――维洛列特北境有守军,而Omega也很清楚自己在北边的作用。如果路德维希和北境同流,两国之间的战争将再所难免。现在拥有丰富战略资源、没有经过先前和瑞德普尔的战争、没有遭受到一系列打击的格林威尔无疑更占优势。   维洛列特已经在部署调军。但瑞德普尔的威胁犹在,南边又着实太远,兵力一动俱动,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事情。如今两国的关系越来越紧绷,S级一人成军,在普通将士面前造成的伤害难以估量,赫尔因希需要一个能帮她防住马库斯和奥利弗的人,才能放心去追路德维希。   把北边放心交给戴娅,赫尔因希则一路往西,在纳帕附近重新驻扎下来,把人根据跃迁着陆地点的测算分成小组,全天候监测舰艇代码。整个远西的民间航线全面暂停,一旦有舰艇出现,就算不是军舰,也会遭到拦截调查。   用足耐心等了两整天,第五天下午,她终于收到了可疑舰艇的消息――不大起眼的中型舰艇,收到军部的接驳指令之后却径直往边境的跃迁地点冲。   赫尔因希赶到现场,刚弹出舰艇就看见了武器相接四溅的花火。路德维希的机甲在光线不足的星海深处也非常显眼,倒是没看到格林威尔那两个小Alpha。她锁定目标,在枪林弹雨里灵巧地躲过各式攻击,也不还手,执拗地往路德维希那边去。   洛伦、菲奥娜、安卡、议会里的国家栋梁、萨拉诺德下压着的商业精英、紫罗兰堡被牵连的数千百姓。   她不能再让这片土地受更多伤了,而路德维希――路德维希必须付出代价。   赫尔因希红了眼睛。   她的通讯屏幕突然间亮起来。赫尔因希低头看了看,僵硬地停顿在半空,迟疑半晌才缓慢按了接受。   路德维希的脸出现在屏幕正中央。长老端正地坐着,眉目寒凉,不带戾气,却让人想到出鞘的剑锋。澄黄的眼看过来,平静道:“殿下。”   ……赫尔因希莫名想起了她的Omega。她瞳孔缩了缩,见路德维希还在原来的位置,驱动机甲再次往他那里去,嘴上只闲闲道:“怎么?”   “好久不见,殿下真是愈加容光焕发。”   “拖您的福。”赫尔因希冷声道。她转身,剑发力上挑,利落地切开对面迎过来的机甲的手臂。   收音器的音量不大,还是能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哀嚎。机甲操纵者和机甲通过精神力联结相连,机甲缺胳膊少腿虽然不会让操纵者真的残废,却也会给人造成明显的精神痛感。赫尔因希趁对方疼痛反应不及,再一次挥剑往前,这次精准地插进了机甲核心。   抽剑出来的时候带了血。机甲制动失效,很快顺着星海漂流走。   这些人是路德维希的手下,也曾经是维洛列特人,说不定小殿下还熟识。   赫尔因希却想都没想就下了手。   “精彩。”长老低哑的声音又一次在通讯频道里响起,“不愧是殿下。”   “米海尔在哪里?”赫尔因希只问。   “哦,他呀――就把他当做我送给您的一个礼物吧。”路德维希轻声笑,“您要不要收这份礼物,就看您的了。”   路德维希的机甲骤然加速往前冲。这个位置已经离国境线非常接近,赫尔因希几乎能够肯定对方在瑞德普尔有接应。   她不能放跑路德维希。赫尔因希按了引擎,却在听见长老的话的时候再次突兀地停下来,“你什么意思。”   路德维希挂断通讯。赫尔因希四下看着,正准备再次追上去,在舰艇甲板上意外地发现了Alpha单薄的身影。   ……米海尔。   为了不计代价地停住舰艇,前头的追击部队再三警告过后用过定位导弹。此刻半个舰艇都陷在火海里,各种零件和碎屑不停往下掉,甲板上的重力屏障也明暗不清,即将失效的样子。   最可怕的是赫尔因希不知道舰艇什么时候会爆炸。   米海尔显然也看到了她。二殿下看看甲板另一侧迫近过来的火舌,打了个手势,竟是要她先去追路德维希。   赫尔因希怔在原地。按着操纵界面的手有些抖。   她耳朵里捕捉到刺耳的刮擦声,舰艇的后半截彻底解体,燃烧着往下掉。   小殿下不再迟疑――机甲稳当当地降落在燃烧的甲板中心。她停稳的那瞬间甲板都往下陷了陷,脆弱得像片一揉就皱的纸。裂痕在甲板上一寸寸显现,米海尔反应过来,往她这边拔腿狂奔。   赫尔因希打开驾驶舱。迎面热浪熏得她皱眉。   年轻的Alpha伸手矫健,不过片刻就已经在她身侧坐好。赫尔因希重新启动机甲,用力弹出舰艇。下一刻整艘舰艇爆炸开来,炽热的红云点燃了星际,灿烂又耀眼,如果不是现在这个场合,赫尔因希甚至会以为那是烟花。   她再抬头的时候,路德维希在她视野尽头登上了另一艘舰艇。鏖战中的士兵也都开始后撤。   米海尔在她身侧大口大口的喘气。二殿下冷静下来,才去看他的姐姐。Alpha的唇抿紧成一条直线,肃穆地凝望着路德维希离去的方向,手收回来,指甲都要掐进手心似的紧紧握着拳。   她摘下帽子,狠狠甩到控制台上,打开通讯,“都不要追了。惹不起瑞德普尔的麻烦。”   然后她靠到操纵椅背上,深长地叹了口气。皇女的额发被汗浸湿了,此刻全都杂乱地塌在她脸上,看上去苍白、颓唐又憔悴。   米海尔好像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赫尔因希。二殿下安慰地按按她肩膀,小声说:“赫尔。”   赫尔因希抬眼看他。米海尔说:“谢谢你。”   Alpha按开安全带,起身,把她的弟弟搂进怀里。   *   赫尔因希回到纳帕基地之后,给戴娅发了通讯邀请。她之前的精神好像在救了米海尔之后全都放松下来。   米海尔在通讯那端见着她,张张嘴,瞟了赫尔因希一眼,无奈道:“嫂子。”   赫尔因希嘴角勾起一丝淡笑来――难为二殿下今天如此听话了。   “回来就好。”戴娅说,“赫尔,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北边的动向呢?我还没看今天的报告。如今路德维希也往那边走,两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接头,得分外注意。”   “我还不知道?”舰长阁下安抚她,“你放心,北境的指挥中心日夜待命。”   “何况我也在这里。”   赫尔因希撑着脸颊,微微皱眉。是她的错觉么――舰长阁下今天说话的语气比平时低,温柔和缓,却让她觉得非常奇怪。   舰长阁下转开话题,“米海尔,你最近还好么?你也受苦了。”   于是米海尔开始一五一十地同戴娅和赫尔因希讲发生的事情。听到长老放跑他的那段,赫尔因希说:“……也许格林威尔和路德维希的势力之间也不是那么合作无间。”   戴娅点头,“老爱德华的儿子女儿们特别多,加西亚不是一家独大。”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平安回来就好。”Omega重复。   “我们动身去北边。”赫尔因希说,“我担心你。等到北边稳定下来,你陪我……陪我回紫罗兰堡加冕?”   陪我回去加冕――做我的皇后。   她语气里带了犹疑。一点点不详的预感像团云雾笼罩着Alpha,她说不出为什么,却因此针扎似的心疼。   戴娅怔愣了片刻。良久她咬咬唇,苦涩道:“当然。我会陪着你。”   赫尔因希轻而易举地被她抚平了焦躁和不安。   Alpha仰头朝她笑。Omega也笑起来,两人隔着投影通讯,仿佛能看见彼此的心意。   *   米海尔没想到,在帝后和紫罗兰堡的一系列惨剧之后,星辰还不愿意放过年轻的皇女。   消息是在第七天的上午来的――赫尔因希在和他用早餐,而舰艇正马不停蹄地往北边赶。   尖锐的鸣响再次从两人和周围亲卫的终端里响起。这些平常数年都不会有一次的警报,赫尔因希这几天听了太多次。   大抵是北边出事了。她的心往下沉了沉,打开个人终端。   还没看到报告,倒先收到了通讯邀请。   “茱莉亚。”赫尔因希接受通讯。这位饱经风霜的中年将领看上去非常萎靡,撑着墙才能勉强站直。她身后是慌乱的指挥中心,赫尔因希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   “多德昨天凌晨被攻破了――到今天早上半个星系已经沦陷――我们――”   赫尔因希站起来。皇女变了脸色,眸子里像烧着火,厉声道:“昨天凌晨,你们却等到现在才发警报代码?你们错过了多少反应时间?!”   然后她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赫尔因希顿住,问:“昆尼希尔格阁下呢?”   茱莉亚安静下来。   “她人呢?!”赫尔因希撑着控制台朝她吼。就算是隔着投影设备,茱莉亚也显而易见地瑟缩了一下,更别说赫尔因希身后站着的一众亲卫和米海尔。   一会儿Alpha小声回答,“如果不是她,我们不至于――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发出预警。昆尼希尔格阁下让整个控制中心瘫痪了一个晚上。”   她苦笑着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我们全都着了道。”   赫尔因希偏开头。   茱莉亚抿唇,最后轻声说:“殿下,您恐怕信错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想写到这个点,就写了挺多的(摸下巴) 139、称王的标准   多德的情况简直是一团糟。这个星系本以和格林威尔的贸易进出闻名, 居民都热情大方,对战争带来的紧绷尤为不适,驻军更不像纳帕那样总对侵扰做好了准备。运作调控的大任几乎全都落在北境的指挥中心和其中的一批核心人才上。   不用多想, 安卡都知道指挥中心瘫痪的北境会陷入怎样的风潇雨晦的局面,也知道赫尔因希此刻非常生气。   皇女的脚步像带着风,一路撞进指挥中心, 烧了漫天的大火。艾瑞在赫尔因希身后跟着,只觉得空气中的压力沉重粘稠, 几乎完全挤压了其他人的生存空间。   赫尔因希走进指挥中心。各种大小声的讨论喁喁,同时冲进她的耳朵。人们自顾不暇, 更别说注意到她了。上将也不知道在哪里。   皇女不耐烦地啧声,问:“茱莉亚呢?”   她话音落下,站在她身前的人回头,猝然噤了声。接着整个指挥中心一层层安静下去,人们怔怔地看着她,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智脑报告的嗡鸣。   茱莉亚站在主显示屏前。她闻言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赫尔因希面前身边。Alpha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 却也顾不上整理仪容了, 说:“殿下。”   赫尔因希蹙眉, 打开个人终端,接入指挥中心的智脑,“你说她让指挥中心瘫痪了一个晚上, 告诉我, 这怎么可能?”   现场有些小小的议论声。   皇女只说了“她”,但在场的人都知道她在指谁――莫名其妙出现、且得到赫尔因希全权信任的援军。小殿下传闻中的爱人。   没人敢置喙赫尔因希做出的决定。但在场不管是对此将信将疑的一派还是毫不看好的一派,都为多德发生的事情感到焦急。赫尔因希一进来反而质问茱莉亚,让他们无法理解, 还有些愤懑。   茱莉亚往后迈了一步。她因为赫尔因希话里的质疑而有些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道:“昆尼希尔格阁下覆写了智脑程序。”   艾瑞想了想,道:“这怎么可能,五大军区的总控系统――”   除非是紫罗兰堡军部直接给出的权限,没有人能够直接覆写军区的枢纽智脑。   “是我给的权限。”赫尔因希按着眉心,沉声承认道,“是我的错。”   就那两三秒钟――艾瑞觉得赫尔因希看上去脆弱得像是用一片片碎玻璃拼凑起来的劣质摆设。   直到她重新挺起脊背。   茱莉亚带点抱歉和内疚的表情低头看她。赫尔因希轻声笑了笑,转开话题,“情况控制下来了没有?”   “从早上开始,指挥中心已经调配组织了规模性反击。从成果来说,因为格林威尔一开始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部署稳定下来之后,我们对他们攻击位置和强度的判断读数有了很大的提升――”   “格林威尔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赫尔因希喃喃,“对方的先头部队里有S级吗?”   茱莉亚调出视频存档,“今天早上覆写命令一被取消,我们第一时间读取了所有战斗数据。这是地方的战斗主力。”   如赫尔因希所料的灰色机甲。皇女点头,“有看到其他S级机甲吗?只有一架?”   “是。虽然不能确认到底是马库斯还是奥利弗……”   “这不重要。现在还能监测到这架机甲的动向吗?”   “可以,我们根据它的位置来确认下一步的兵力部署……”   “传给我。”赫尔因希转身往后走,“艾瑞,准备好南十字星。其他人也做好出击准备,十五分钟之后我要在机库看到所有亲卫。茱莉亚,麻烦你点一个小队的驻军跟着我们,以防万一。”   她顿了顿,决绝道:”“不管敌人是谁,该解决的,我都会解决。”   多德的临时指挥中心依附在大型舰艇边,许多设施都带着军部建筑的冷硬风格。走廊和横竖穿梭的甬道都是冰冷钢铁,看上去苍白无力、了无生气。赫尔因希越走越快,靴子踏在金属地面带了沉闷的声响。   她在舰艇休息室停下,脱掉披风,把一系列设备穿戴上身,为操作机甲进入战区做准备。   赫尔因希矮身,从冰柜里捞出一瓶气泡水。她勾起铝罐开口,把冰凉的液体一股劲往嘴里灌。   茱莉亚说‘格林威尔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   戴娅瘫痪了枢纽智脑的反应系统,所以格林威尔能够趁虚而入?   不可能。赫尔因希。你是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之一了,你的Omega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她不会,也没必要。格林威尔是你们共同的敌人……   ……是吗?格林威尔常年对艾洛威特发表仇恨和贬低言论不假,但两边并没有什么正式冲突。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戴娅要让智脑失去反应能力?   手指上湿润的感觉让赫尔因希回了神,她才发现她下意识捏扁了铝罐。液体流下来,又滴到地面上。赫尔因希神色莫辩,直接把湿漉漉的铝罐扔进了回收机器人。   她不再想这些,转身去了机库。   *   智脑扫描提取的数据把灰色机甲大致定位好,赫尔因希不再犹豫,同亲卫直奔前线。   不管是格林威尔还是瑞德普尔,遭受战争疮痍的大地大抵看上去都相似。格林威尔手段狠辣,离星球近了,赫尔因希甚至能看到对地导弹在星球表面炸出的坑洼。   完全不顾居民生命的无差别轰炸。不管目的地是原野还是城市,只要能彻底占据一个星球,格林威尔的入侵军队不在意死了多少维洛列特人。   赫尔因希的手握紧了操纵杆,手上黏腻,带了细细的汗。   这都是她造成的。   从前在远西的时候她还能说服自己,是瑞德普尔先合谋绑架的她,挑起战争的不是她;但这回失误的源头是她自己――那些无辜死伤的人全是她的责任。   掠过下一个星球之后,赫尔因希在闪烁的星辰间隐隐看见了模糊穿梭的机甲和舰艇。双方都像点了火的炸.药一样一触即发,她抽剑便当头迎上去。   智脑的测算路线不一定精准,眼前的人也不一定是马库斯或者奥利弗,但赫尔因希现在甚至顾不上判断,只想把这些钢铁机械全都斩断,好像这样就能够弥补她犯下的过错似的。   鲜血、烟尘、碎屑刮擦过她身侧,电火闪耀迸溅,Alpha的鼻端挂了汗珠,被她随意地擦掉。她很热,肌肉都绷紧了,咬着牙,身体像是沸腾爆发的火山,满腔怒火和不安无处宣泄,迎上来的格林威尔战士尽数做了安抚她的刀下亡魂。   毫无头绪的杀戮里赫尔因希看见了暗灰身影。对方猝然出现在她视野里,锋锐长.枪捅向她的身体,赫尔因希架开.枪.尖,格挡间和他换了个位置,说:“你终于舍得出现了?”   “我还以为尊贵的维洛列特殿下向来不会做这种恃强凌弱的事情,”对方的话带着玩味,“没想到我还是看错了您。”   赫尔因希只冷冷笑了一声,“比起这些,我更想杀了你。”   “唉,我好怕啊,”Alpha说,“我很好奇马库斯和路德维希那边怎么样了――赫尔殿下,您不担心吗?”   所以路德维希和马库斯在一起行动,她眼前的人是奥利弗。   赫尔因希追问:“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奥利弗又一次闪现在她身侧,枪身横挑,划过赫尔因希机甲表面,“你亲爱的Omega和他们玩的正开心――”   奥利弗的话模棱两可,赫尔因希不知道他到底在暗指什么。   “我为什么要在意?”她顿了顿,险险避开奥利弗再次扫过的枪尖,迎上去还了对方一剑,在他机甲右侧留了一条长痕,外加扯下了不知道什么零件。   “哦,所以你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喜欢她?奇怪,我还以为维洛列特家的人都是长情的蠢蛋!”   赫尔因希翻了个白眼。   她稍稍后退,重新整理架势,顺便扫视了一下战况。赫尔因希的带来的亲卫大都随她从远西一路历经磨练,战斗经验丰富,自身素质也不大差,在双方数量不差的情况下占了相当明显的优势。她终于勾出一丝放松的笑来。   奥利弗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赫尔因希警惕地屏息凝神,对方骂骂咧咧地撇下一句赫尔因希听不懂的话,转身便走――几乎是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赫尔因希正想要追,她左侧视野尽头闪来的一道红光让她止在原地。   那些原本沸腾的血液一寸寸冻结上。冰雪覆盖的荒原换了爆发的火山,凛冽的寒风刮过来,她遍体生寒,不敢置信似的闭上眼。   她从来不会认错戴娅的机甲。   红光像道流星,眨眼之间便到了她面前。近了赫尔因希才看清楚,对方手上拽着的长方形厢状铁块是一架机甲的主操控室。戴娅的长刀在操控室中心留了明显的刀口。血液从刀口渗溢出来,四肢周围带了焚烧的焦痕,不管机甲的主人是谁,此刻都已经魂归九泉。   戴娅在她面前停下。赫尔因希深吸了口气,看见她提起手里的机甲残骸――   暗灰色,背面还装载着那柄赫尔因希无比熟悉的长.枪。   作者有话要说:啊我又迟了!对不起!(跪) 140、一个人走的道路   赫尔因希知道那是‘什么’, 或者那是‘谁’。   马库斯,格林威尔双生子中比较沉稳负责的哥哥。   ……戴娅杀了他。   Alpha的脑子像是超负荷运转的可怜机器。太多猜想和不解在一瞬间涌进她脑海,而她面前的机甲沉默、淡然、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而赫尔因希为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通讯请求在她显示投影的左手边一闪一闪地亮起来。赫尔因希偏开头,好像那闪烁的指示灯是怎样的恶鬼似的避而不见。   请求消息持续了一段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动, 星际的气氛诡异、凝重而僵硬。超过时限,通讯便自动转到语音信箱。赫尔因希不知道戴娅说了什么, 但鲜红机甲往后退了两步,转身想要离开。   赫尔因希身后的驻军比她动得要快。一个位置稍前的士兵仗着方才战斗后还未平息下来的一腔奋勇, 将加速器开到最大,一道流星似的往红色机甲这侧驶来,手里寒刃生辉。   接着那人身后的两个士兵也不约而同地往戴娅身后的一众艾洛威特人冲过去。   一群人一动俱动,她的亲卫们反应过来,一部分上前保护赫尔因希, 另一部分则追着上前制止情绪失控的驻军们,戴娅身后的人则都散开, 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赫尔因希好像听见舰长阁下无奈地叹息――她太了解戴娅了, 以至于就算没有听见, 她都知道Omega会怎样反应。   冲上来的Beta根本不能和她相媲。戴娅轻轻松松地挡开她的攻击,另一只手甚至还拎着马库斯机甲的残骸。Beta却像疯狗似的纠缠不休,末了见着身后追来的亲卫, 竟然想把身体往戴娅的刀尖上撞。   戴娅收刀入鞘, 亲卫则制住Beta。Beta不甘心地挣扎,机甲肢体金属刮擦的声音刺耳,话语在维洛列特军队的公共频道里破碎嘶哑,渐渐泣不成声。   赫尔因希垂下眼。亲卫对两人之间的事情稍有了解, 但北境的驻军又是另一回事――他们根本不关心紫罗兰堡政治的风起云涌,只知道家乡被毁有面前人的责任。   皇女甚至不认识带头扑过去的这几个驻军。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私自行动,对方应该知道这是怎样严重的违纪,自己的大好前途可能全都毁于一旦,却仍旧那样做了。   Beta哭得撕心裂肺的,身边的亲卫有些为难,仍旧尽力安慰她。她突然止了哭声,半晌才重新开口,声音带颤抖,“殿下。”   “嗯。”赫尔因希回答她。   “……您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是吗?”   “……”   Beta更加猛烈的挣扎起来,不知怎的竟然够着了亲卫佩刀的刀柄,不管不顾地便想抽刀。她身侧的亲卫无奈,只能卡断她机甲的右臂。这回凄苦惨痛的哀嚎在频道里响起,赫尔因希抬手想去捂着耳朵,动作到一半放下了。   “殿下……”Beta哭着求她,“我的父母和姐姐都失踪了,殿下,我知道您懂的,洛伦陛下……殿下!”   “你放心,”赫尔因希眼角发酸,顿了顿才慢慢说,“我会给你们个交代的。”   **   戴娅让赫尔因希觉得熟悉又陌生。   Omega云淡风轻地告诉她艾洛威特有远程舰桥会议需要她参加,Alpha可以稍后找她。   竟还让她等。   赫尔因希回到多德,下了舰艇便径直往戴娅那边去。艾瑞一路跟着她,赫尔因希把身上的防护装备脱下来,一件件交到她手里,脚步不停,“给我今天早上的军部报告。”   早上赫尔因希让她打印的关于枢纽智脑瘫痪的记录报告。艾瑞了然点头,把报告递给她。两人到了接驳港门前,Alpha打开个人终端接触锁定。   虽然舰艇上全都是戴娅带来的艾洛威特人,舰艇运行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赫尔因希也有保密权限,威廉没拦着她,直到她一路闯进会议室。   戴娅坐在主位。左右两侧两列下来大多是主舰上平常舰桥会议会在的高阶舰员,不少是赫尔因希熟悉的面孔。   她甚至看见了柯丽尔淡蓝色的投影和缀在柯丽尔身边的凡妮莎。   门一开,赫尔因希的视线就正正撞进戴娅眼里。Omega淡金的眸子盯住她,不过一瞬又不着痕迹地撇开。   赫尔因希走过去。皇女的步伐稳且急,对两边投来的视线视若无睹,末了重重把那叠报告资料摔在会议桌末端。   沉闷地一声响。   戴娅稍稍变了变姿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赫尔因希压低音量,嘶哑道,“我以为你知道――我把我的星球我的人民交给你,是相信你能保护好他们,不是让你把他们弃之不顾的!”   她的爱人抱臂不语,靠在座位上睨着她。   戴娅没有说话,赫尔因希也没说话。房间里充斥着粘稠的沉默,其他亲卫都纷纷低下头,试图避开两人间的战争。   良久,戴娅开口,“赫尔,你先出去好吗?去我们房间,开完舰桥会议我去找你。”   “我要解释。现在。”赫尔因希回头看着坐得直板板的一众亲卫,“都给我出去。”   没人反应。   也对,这毕竟都是艾洛威特的人,对他们的舰长阁下忠心耿耿,也不把她当成什么,大概就是狗似主人形。   赫尔因希给他们气笑了,“听不懂人话吗,都给我出去!”   事实上,在场的人,包括柯丽尔和凡妮莎,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主舰的人对北境沦陷内情尚不知情,今天只是普通的另一天和普通的另一场舰桥会议。   然而赫尔因希的出现打乱了这所有流程。脾气冲的几个舰员看赫尔因希那副样子分外不爽,正想说话,戴娅举起手,让所有人都噤了声。   “柯丽尔,主要议程我们都说完了,接下来就交给你。都散了吧。”   舰长阁下这句话管用。在场的人收拾收拾东西,脚步匆匆地离开房间,投影通讯的人也都中止了频道,不多时房间里便只剩下两人。   戴娅起身,倚着桌沿,看向赫尔因希。Alpha离她有两步的距离,不近不远,像是天堑。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然后她说。   “……所以你是故意的。”赫尔因希喃喃。   “赫尔因希,我希望你客观理智的思考,”戴娅仰起脸,迎着窗边透进来的阳光看出去,多德指挥中心一片繁忙的景象净收眼底,“路德维希、马库斯和奥利弗目前才是我们的重点,才是造成紫罗兰堡惨剧的罪魁祸首。”   “所以呢?多德的人就该死了吗?”   戴娅咬唇。Omega的态度软了一瞬,很快又回到之前强硬又陌生的自己,“这是意外。”   “其他的连带伤害……都是意外,”她说,“避无可避,也不能心疼。”   “没有选择的时候,我们只能做最重要的事。”   Omega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如果赫尔因希不是利益相关者,甚至还会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最重要的事。”赫尔因希嗤笑,“戴娅,最重要的事是洛伦交付给我的国家和人民,是他和菲奥娜用命换来的命!”   “我把它们浪费掉了――每个无辜丧生在轰炸里的、原本能够救下来的人,我欠他们的,你不懂吗?!”   她往后退了两步,嗓子连着胸腔里都火辣辣得疼。   “……至少我杀了马库斯。”戴娅像看不下她狰狞又破碎的样子,转身,“我很抱歉。但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都无从挽回。赫尔,我们只能向前看。”   “别说我们――以前是我们,现在是你和我。”赫尔因希走到她面前,用力攥着她肩膀,让Omega的视线重新聚焦到她身上,“你觉得这都是意外?我都不用自责?我该往前走,因为我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觉得你没错?你没背叛我?这都是你在利益优先的理智考虑下做出的最优抉择、而我现在只是在同你闹?”   舰长阁下闭眼,轻轻颔首。   “戴娅,你可真让我心寒。”赫尔因希说。   她厉声道:“你还不如告诉我,发生在紫罗兰堡的一切都是意外,我们流落到舒泽星也是意外,你绑架我也是意外,我小时候救了你也是意外,什么都不该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   “也是。”戴娅被她扳着下巴,听她说到这个份上,倒如释重负似的笑出来,“那天晚上我要是死了,你估计会幸福得多。”   她破罐子破摔似的继续说,“要不是我,洛伦不会急着和元老院下手,安卡的父母不会死,元老院不会把矛头都转向洛伦,国内矛盾不会激化;路德维希没被我逼到这个份上,你当然也不至于经历这一切。”   赫尔因希怔在原地。半晌她甩掉烫手山芋似的用力推开戴娅。舰长阁下的后腰重重撞在桌沿,大抵很疼,但赫尔因希顾不得了。   她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半又回身到她面前,把胸前最后一格略章撕下来。布料轻薄,Alpha甩手的动作决绝,最后却还是放缓速度,把略章轻轻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戴娅还记得,因为她自己也带着这略章。金紫相间的标准装饰略章,是她们刚从舒泽星回来的时候她送给赫尔因希的礼物。小殿下一直都珍爱地佩戴着。   她看着赫尔因希重新走到门口。滑门自动打开,赫尔因希扶着门框,回头,眸色暗沉近黑,“你也不用的话,就扔了吧。”   “昆尼希尔格阁下――”她顿了一下,“我希望您能在三天之内回到艾洛威特。至少在我能够冷静地思考之前,我不想再见到您。”   赫尔因希在主舰上醒来的那天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叫她阁下。   滑门合上。Alpha的步子渐渐变轻远去,戴娅长长舒了口气,脱力似的往下软倒。   然后她坐起来移了移身子,背脊靠墙开始笑。她笑得苦涩,断断续续的,一会儿把自己哽住了,又开始猛烈的咳嗽。   不管是哭还是笑,赫尔因希此刻都听不到了。她在多德基地的演习场上,仰头望着天空。夜色肆意地蔓延,一点点星光也看不到。   赫尔因希不知道洛伦正从哪里注视着她。   她不知道维洛列特王室的四十三位皇帝和其他皇族成员都从哪注视着她。   如果他们真得能看到她,大抵会很失望。戴娅说对了一点,她做错了事情,也无从补偿。   赫尔因希在草场上找了处没人的角落,单膝跪下来向星辰祈祷。   星辰庇佑,请让我看清楚迷雾包裹后的真相,请让我守护好我想守护的所有人。   她闭着眼,咬唇,又最后加了一条。   ……请别让我再痛失所爱。   作者有话要说:嗯… 141、害死你的执念   戴娅知道她有一天一定会做出这样一件事情:她会对不起赫尔因希, 会让她生气、让她难过。   一开始她想要离这小殿下远远的。   后来她恬不知耻地觉得两人总能并肩同行,而万一有事发生,赫尔因希总会原谅她。   因为赫尔因希已经不知道原谅过她多少次了。   她是如此卑鄙自私的人, 一次又一次地试探小殿下的底线。柯丽尔还是帝筱,发生在赫尔因希身上的一系列意外,说到底都是自己的责任, 却全被Alpha毫无怨言承受下来。   ……如果在床.上找她发泄也能算是抱怨的话,那么在惩罚自己这点上, 赫尔因希的腰比她的心要有效率的多。   戴娅享受这样的特权待遇,也知道赫尔因希并不是对谁都这样。她独独只没想到这天来的这样快又这样巧, 而赫尔因希要离开她――尽管Alpha身边已经几近空无一人。   仔细想想,也许这都是路德维希别有用心的陷阱,而她是明知有火还投明而去的一只飞蛾。   可她别无选择。   *   稍早的时候戴娅正准备去军部会议室,翰恩走在她身侧。北境的防守工事已经基本策划完成,就剩下检验智脑逻辑的工作。从紫罗兰堡调过来的将领们都已累极, 但众志成城的样子Omega看在眼里,也为小殿下欣慰。   至少军部受损并不严重, 而军部除开御前议会, 向来是皇族最有话语权的地方。   两人正在谈之后的会议内容, 戴娅的终端忽然响起来。她低头看了眼陌生的通讯请求,紧紧蹙眉。   舰长阁下的私人频道除了艾洛威特和FOL的高阶成员,很少有人知道。这些人她都熟识, 再不济也有智脑留存数据, 不会显示完全未知。   翰恩看她停下脚步,低声问她,“您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用。”戴娅说。   她的指尖按在腕侧,只要移移手指, 就能点到接通键,可Omega突兀地停住了动作。那么一瞬她听得到自己怦然作响的心跳,一下一下鼓动着告诉她别按下去。   这种时候,舰长阁下非常擅长违背自己的意愿。她只犹豫片刻,便按了接通。   那张苍老却精明的脸在投影上出现时,戴娅立时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   翰恩机警地看过来。戴娅自己或许没有注意到,可她的脸色煞白,让翰恩觉得她或许受到了威胁,甚至是在害怕。   舰长阁下会害怕?   他搞不清楚状况,朝戴娅打了个手势询问。Omega没有看他一眼,她之前放在口袋里的手抽出来攥紧了,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会有我的通讯频道?”   接着翰恩意识到,这不是恐惧,而是盛怒。   ……整个星际能让戴娅如此失态的,只会有一个人。   路德维希。   没有戴娅的指示,翰恩尽职地在她身侧候着。   “你在开玩笑吗?”   “……”   “路德维希,你可真有胆。”   最后一句话带了戾气,恶狠狠地,像是雷雨落下来之前的沉闷天空。接着她猛地挂断通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小声骂了一句脏话。   翰恩小跑着追上她,戴娅却已经停下。两人正站在机库门口,她抬着头,眼神游移,不知道在想什么。但Omega的姿态就像出鞘的剑――尖锐、锋利、凝重、滚烫、巨大的力量破土而出,枯催拉朽地斩断了所有迟疑。   翰恩汗毛倒竖,热血沸腾。   她同智脑说:“让亲卫都过来集合,马上。”   智脑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翰恩的终端也收到了集合通知。他迟疑地问:“阁下,我们是……?”   “翰恩,我就要解决这一切了,”舰长阁下的眸色像流淌的黄金,耀眼地刺过来。   他怔住。   戴娅接着说:“一劳永逸的。”   “追上路德维希,杀了他。”   翰恩才明白戴娅要做什么。他暗自心惊,无数念头同时掠过脑海:为什么路德维希会亲自联系戴娅?他告诉了戴娅自己的位置?这会不会是个陷阱?还有……   “多德怎么办?”   戴娅淡淡地看过来。翰恩解释,“阁下,我尊重您的选择。可我以为您既然愿意来北境,肯定也是有您的考量的。……您……赫尔因希殿下……这是国际事务……”   他住了嘴。这些事情并不是他能够置喙的。   Omega安静下去。她的指尖抚过机甲亮面红色涂装,叹气,“翰恩,我知道。”   “可我不能再放过这次机会了。”   “也许我们能够知会北境的驻军,让他们一起去?有什么情况,他们也能直接反馈给军部。”翰恩建议道。   机库外已经吵吵嚷嚷地响起集合舰员的脚步声。戴娅靠坐在机甲跪低的膝盖边。她阖上眼,轻轻摇头,“我让威廉瘫痪了军部和枢纽智脑之间的链接。”   “什么,”翰恩惊讶道,“阁下!”   “这是枢纽智脑……您知道万一有意外……”   他不该指责Omega,但事实就是这样可怕。链接瘫痪的情况下,万一有意外,就不只是他们和戴娅不在这么简单了。军部和指挥中心的情况把控会遭到巨大的打击,翰恩不敢想象。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戴娅沉声道,“如果让其他人掺和进来,别说各种乱七八糟的额外情况,军部一定会告知赫尔因希,赫尔因希――”   她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住了口,过一会儿才道:“她是仁君。”   “再说,哪有那么巧?你也听到了,路德维希和格林威尔不是铁板一块,说不定我们早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   她抿唇,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挤出一句,“都由我担着。”   舰长阁下到底在想什么,Alpha不懂。但她扶着机甲站起身的剪影寂寥又孤单,好像硬生生隔断了人世的所有温暖,把自己扔进冷寒的地狱里了似的。   翰恩说:“我会陪着您。我和其他人――您的愿望就是我们的愿望。您是出鞘的剑的话,我们会是您最坚实的盾。”   戴娅放松了身体,轻笑出声。   “您知道的,艾洛威特是您的家。”翰恩也同她一起笑起来,“您随时都可以依靠家人。”   *   路德维希在等他们。一行人到的时候,长老的白色机甲就那样闲闲立在浩瀚星海中央,闲适随意,和那个挑衅自己来决一死战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戴娅熟悉他的把戏,更不想放过这机会。她甚至都没多说话,抽出长刀就摆好了架势。亲卫将他们一层层包围起来,路德维希在劫难逃,动作却没一点慌乱。   Omega将第一刀斩下去,被路德维希格挡开。双方面对着站好,戴娅的通讯频道又亮起来。   她不耐烦地接通了,又是一记横劈。路德维希矮身闪过去,短刀灵活地试探戳刺,地像只阴险毒辣的蛇,角度刁钻,防不胜防。   一个人的战斗方式也能说明很多东西。赫尔因希和戴娅师出同门,用的武器不同,倒都是坦坦荡荡的,输赢都磊落。路德维希就喜欢弄些小动作,比如说――   戴娅翻了个白眼,闪开斜后方突兀地刺出的长枪。   灰色机甲从空间裂隙里冒出身形。路德维希见他失手,颇为不满地啧了一声。   “满地乱钻的老鼠。”戴娅冷声道。   “你倒和洛伦学得像,”路德维希说,“一招一式都带着他的影子――那个蠢货倒教出了个……”   最后一个词隐在他嘴里。两个Alpha同时动起来,刀枪相碰的声音叮叮当当,机甲快速地变换位置,一次次对抗像雷霆万钧,不带间歇地闪过星海。   亲卫们都看花了眼。戴娅以一对二,肯定成撑不了多久。她身边的亲卫想对马库斯出手,被翰恩厉声呵斥,止住动作。   Omega现在最忌分神。如果他们一拥而上,可能让路德维希逃了不说,场面只会愈加混乱。   戴娅知道路德维希叫上马库斯意味着什么――一击不中,这老狐狸怕是要让马库斯当他的挡箭牌。她攻击的动作愈急,在路德维希往下猛坠逃离包围圈之前抓住了他的手腕。马库斯闪烁的枪尖在她背后,她一点也不顾忌,挥剑就往下斩。   剑尖离他只剩咫尺。   “亚德琳娜。”路德维希突然温声道。   那语气和长老惯常的语气完全不一样。路德维希的声音温文尔雅,却总带着凌人盛气,高高在上的虚伪模样令人作呕。这句话却温柔的可怕。   戴娅怔住了。炉火噼啪响在她耳侧,鼻尖则闻到了烤棉花糖的味道。星辰节炖煮的锅还没揭开,香味已经顺着水汽弥漫。男人冒着风雪踏进来,而她活成了另外一个自己。   她回神,手里只剩下半截断臂。戴娅咬牙,转身,迎着长.枪不管不顾地将手里的刀狠狠送进灰色机甲的胸膛。机械挤压的声音让人听得牙酸,她拧着对方的头,五指用力几乎按碎了机甲的五官,才抽刀出来,不顾他最后的挣扎,削断了他左右臂膀。   Omega对公共频道里的惨叫声置若罔闻。她的刀尖还滴着血,看向通讯频道里还在线的路德维希,微笑,“你以为你配叫我的名字。”   路德维希把引擎推到最大,机甲很快就消失在戴娅视野镜头。联结减弱,通讯也开始断断续续。   戴娅喘着气,想关掉频道。   路德维希看进她眼里,说:   “你长大了。”   “但还不够。”   作者有话要说:避开五五断更节,支持作者权益、著作权和知识产权保护。   (说得好像你十二点之前写完了似的。)   这段戴娅记忆的描述是和89章照应的。 142、雷加利亚   戴娅猛地坐起来。她用手背按了按额头, 触手湿滑,都是冷汗。路德维希的两句话像是魔咒,将她紧紧绑缚, 在梦里都喘不过气。   艾洛威特此刻停靠在南方联盟靠北的另一颗大型补给星球。窗外的景象不常见到,连带着空气也让她觉得陌生。   戴娅颓丧地倒回去,闭眼往身侧偎。Alpha隐隐约约的信息素味道还在, 床单和枕头却空空如也,在凌晨的空气里泛凉。她眨眨眼睛, 干脆把赫尔因希的枕头扯过来用。   反正小殿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来了。她想。   熟悉的香甜味道包裹住她,舰长阁下还是睡不着。Omega也不纠结, 干脆起身去洗漱,“威廉。”   “怎么了,阁下?”智脑的声音响起来。   “问一下柯丽尔醒着吗。”   还不到十分钟,威廉回复她,“中将在门口了。要请她进来吗?”   戴娅拉好浴袍系带, 把柔顺黑发束起在脑后,“嗯。”   凌晨四点, 副官还是一丝不苟的样子, 连额角碎发都仔细按进帽檐, 领带也系得端正。   “……不至于吧,柯丽尔?”舰长阁下脸上‘我就知道你会这样’的无奈多过惊讶。   柯丽尔朝她翻了个白眼。   戴娅让她在身侧的吧台椅上坐下,自己则钻进吧台里。   她俩喝的干脆。烈酒杯一字排开, 淡黄色酒液盛到杯口, 拿起来狠狠往桌面上一磕便尽数灌进喉咙。不一会儿满桌都是溅出的酒液和空瓶,副官的脸微微烧红了,说:“六点我才算上班――在那之前不许罚我。”   戴娅倚在吧台边,“说。”   “你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账。”   “……”Omega轻声笑, “你不是早就知道。”   “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和她道歉,她就走了,我该怎么办?”柯丽尔喉咙里低沉地呜咽了两声,听上去像只大狗在摇尾乞怜。   “爱莫能助,”戴娅顿了一下,“我要是会道歉,你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和我喝酒了。”   “紫罗兰堡出了这样的事,我和赫尔因希又……凡妮莎回去也正常,”接着Omega解释道,“她待赫尔因希和安卡一家如同亲人……”   “她回去陪那殿下,我就活该被落在这?”柯丽尔撑着下巴,“她都没和我留个信息!满脑子就知道和你吵架……”   听到副官嘟嘟囔囔的,戴娅被拽进了回忆。   尽管她回到艾洛威特的时候有心理准备,还是被Omega夹杂着质疑和失望的怒气吓了一跳。   凡妮莎应该是从赫尔因希那里知道的事实经过。Omega看见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拎着她的领子就把她往身后的墙上按,差点就没往她肚腹上来一拳。金属墙面沉声作响,柯丽尔――可怜的Alpha必须在上司和现女友之间做抉择――愣了两秒之后,才按住凡妮莎的肩膀,让她冷静一点。   凡妮莎耸耸肩,退开两步,“我已经很冷静了,我都没打下去。”   戴娅喘着气站直,“你这是……”   “我要回紫罗兰堡,”Omega回答,“不用送我了,柯丽尔。”   “赫尔因希和维洛列特需要我,需要整个FOL东部阵线。”   她和来时一样,几乎没有带什么东西,走也是说走就走。经过戴娅的时候,Omega停下来,眼神复杂,““我或许能理解你为什么这样做,但我不能认同你的做法。我希望你不后悔,戴娅。”   舰长阁下只是苦笑,“对不起。”   之后凡妮莎在艾洛威特消失了,像赫尔因希一样。OA主从两个的生活一下子回到了一年前,戴娅猜她们都有点不适应。   柯丽尔犹豫着去碰下一杯酒,指尖碰到玻璃又收回来。   “明早……今天早上给你放假吧,你喝就是了。”戴娅说。   “啧,总舰长和副官大早上在这里喝酒,荒唐颓废的像什么样。”柯丽尔说,到底还是把那杯酒喝下去了。   “像两个老混账,”舰长阁下慢条斯理的把之前柯丽尔说过的话回给她。   柯丽尔站起来,扶着吧台走到沙发边,瘫下去,“这样也不是办法。”   “……”   “喂,戴娅。”   “嗯?”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副官含糊地说,“我一定得同她说上话。当面。”   “柯丽尔,她不是在气你,她是在气我。”戴娅摇摇头,按着鼻梁坐下来,疲累地叹气,“我的问题就更难解决了,赫尔因希――”   “那孩子那么听你的话,怎么可能连见你都不肯。”副官插嘴。   “――她说不想看到我的。”戴娅这才说了下半句。   副官撑着沙发靠背转身,看着戴娅,不解地问:“所以你究竟想不想见她?”   舰长阁下哑然。   *   紫厅内饰全换上深紫和黑色,两侧瞻仰棺柩的人来往不歇。细碎的抽泣和吞咽代替了交谈,人们身着黑衣,为他们敬爱的君主献上花束。   再过不久,两位前君主的遗体将会被葬入城堡区近郊的皇家陵园。很多人不远万里地来到紫罗兰堡,只为见洛伦和菲奥娜最后一面。   赫尔因希单膝跪在并放的两个棺柩前,抚胸祈祷之后才慢慢站起身来。   棺柩上覆盖着维洛列特国旗,前端则摆着两人的照片和一应军功勋表。四周有八名帝后生前的亲卫沉默拄刀伫立,也都微微低着头,遮住自己发红的眼睛。   王权宝器都被从堡内的储藏室取出。加冕王冠、权杖、宝剑和主权之球一一放在深红丝绒软垫上,上千颗各式宝石在阳光照耀下异彩纷呈。   洛伦加冕的时候赫尔因希尚未出生,而这些宝器平时都放在紫罗兰堡阁楼里严加看守,直到下一次新皇加冕才会被取出来――赫尔因希耳闻已久,却从未见过这些宝器。她的目光从这些物件前扫过去,权杖上镶嵌着的钻石原石熠熠生辉,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才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要被加冕了。   赫尔因希是真的要成为这个国家的皇帝了。   帝后安息,新皇的加冕典礼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消息像吹拂山野的春风一样带来了生机。这个受到百般疮痍的国家需要点什么来证明人民的信念仍旧存在――他们的新君主将给予他们一往无前的武器。   紫罗兰堡慢慢从恐怖袭击的泥沼中拔起腿前行。新的城市建筑拔地而起,加冕典礼委员会也选举完成。   小殿下希望加冕典礼能够尽量迅速的筹备。她知道维洛列特的臣民多么迫切地需要一个新君主。于是典礼定在两个月后,紫罗兰堡刚刚入春,万物生长的时候。   时间是个吉祥时间,但两个月筹备好整个加冕典礼,维洛列特的历史上还未发生过。皇室向外宣召匠人与材料供应商,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   在这段时间里赫尔因希并没有闲着――小殿下也没有办法闲着。她在北境主持大局,愁坏了一帮天天想找她询问加冕典礼工作的议员和贵族。   想测量一下新做的加冕披风是否合身?他们得一路把东西送到北境去,等未来的女皇沾着满身血火回到北境基地再来试穿。还好米海尔、安卡和其他人都还在紫罗兰堡,未来陛下的弟弟也是委员会的一员,并且熟知自己姐姐的喜好,而首相总能为手忙脚乱的一群人指点迷津。   所有人齐心协力,到二月底,一系列准备基本已经完成。委员会的十几个人都因为缺少睡眠熬出了黑眼圈,但对他们来说,他们简直是活出了人生最高光的时刻――能为新皇加冕典礼服务,大概没有人不以此为荣。   城堡区戒严,天空也全都封禁了车辆。暗金色长毯从城堡区路口铺了大半个紫罗兰堡的主街道,一路到紫厅门前。   城堡区的主街道两侧灯杆上全挂起了紫底绣金的王室旗帜。盾形徽章中央是王冠,周围环绕着大簇的金色紫罗兰,左右又被狮鹫与飞鹰环绕,最外侧则是间断金线绣成的华盖样式。王冠下方的字母L替换成了H。加冕礼之后,这些旗帜只会在皇帝出现的地方升起,永远高于其他旗帜,也永远不降半旗。   不止是城堡区在期待新皇加冕的一天。库格尔区在爆炸中幸免于难的大楼把灯光全换成了皇室紫色,中城区和上西区的居民则在阳台花架上都自发地种上紫罗兰,挂起维洛列特国旗。随着三月临近,整座城市――整个国家重新焕发出生机来,笑谈和讨论全都围绕着他们的新主君。   截止到二月底,已经有五百多万人涌进帝星。紫罗兰堡的酒店爆满,议会还特意建立的临时居所给来首都观礼的人。紫罗兰堡的住宿超过负荷之后,后来者不得已住到了帝星上的其他城市和卫星。   三月初,赫尔因希从北境返回紫罗兰堡。小殿下在北面打了六场胜仗,现在和格林威尔仍旧胶着在多德境内,但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紫罗兰堡盛况空前,新皇的人气也空前地高。   所有人都等着加冕典礼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名字是这样的,所有加冕仪式上用的,宝剑,权杖,王冠,之类的统称叫regalia。   研究的时候还看见了很有意思的事情。英国女王1952年加冕的时候刚好也是27岁,小殿下现在也是27岁。   p.s.整个加冕的情节参考了两个人的加冕典礼:伊丽莎白二世和拿破仑一世。 143、加冕前夜   奥利维亚失眠了。   有米海尔的举荐, 新皇又对她熟识,她没有经过太多筛选,就成为了新皇加冕典礼上的六位侍女之一。她的工作很简单, 只是在赫尔因希走过红毯的时候跟随在她身后,在她穿上加冕披风时为她托着披风而已。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工作,因为加冕典礼的特殊性也不能出一丝一毫差错。尽管已经不知道排练几遍, 奥利维亚还是没办法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万一她把自己绊倒了,不小心失手扯到新皇的披风了, 或者……   星辰啊,那可是全星际转播的加冕典礼呐!   年轻的Omega不知道多少次叹气。然后她爬起来, 到楼下倒水喝。   潘妮已经睡熟了,沃尔特和朵拉还醒着,AO两人依偎在沙发上看娱乐节目。听见奥利维亚下楼的声音,沃尔特睁大了眼,“你怎么还没睡呀?”   奥利维亚说:“我睡不着。”   朵拉从丈夫身后探头出来, 望着她鼓励地微笑,“明天是个大日子, 孩子激动嘛。”   “说到这个, ”沃尔特说, “今天彩排,见到新皇了吗?”   “赫尔因希姐姐她有点忙,”奥利维亚倒了杯温水, 坐到父母身侧, “几次彩排都没在。”   “不过没有关系,我们练习过好多遍了,”Omega自信道,“一定会没事的。”   沃尔特点头, “你也是大人了,维洛列特殿下给了我们来帝星和高等学府的机会,你要做好殿下交给你的事。”   这都是老生常谈,可现在说起来,却让Omega更睡不着了。朵拉赶忙用胳膊肘捅捅沃尔特,“别让孩子紧张成这样!奥利维亚,放轻松,殿下既然选你,肯定是信得过你的。”   “我知道,”奥利维亚应承道,“我会努力做好,您就放心吧。”   朵拉“嗯”了一声,突然说:“她也是个可怜人。”   “你说殿下?”年轻的Omega问。   “对。”   “……是啊。”奥利维亚回答。   房间里陷入沉默。娱乐节目放了一会儿,沃尔特才道:“睡不着的话,干脆陪我们看会儿投影?总归你明早要早起去紫罗兰堡,我们也尽量早点去占个好位置。”   明天要到场观礼的人实在太多,紫罗兰堡和议会方面不得已做出了严苛的场地安排。城堡区主干道栏杆外,道路左右侧一直到紫罗兰堡紫厅花园的入口前都可以随意站立,先到先得。再往里,紫厅内外的观礼位置全都留给皇室成员、议员、贵族、社会名流、商业巨鳄和其他国家的记者们了。   尽管奥利维亚是侍女之一,让她初到紫罗兰堡的父母妹妹都在紫厅占有一席之地的可能性不高,奥利维亚也明白这一点。米海尔同海曼商量了一下,给几人――连带着艾萨克――都找了处在紫厅花园入口广场上的好位置。   只要几人到得够早,米海尔会派人护送他们到前排的位置上。   至于罗克珊,因为之前菲奥娜的意外,从事古老的狙.击行业的Alpha被请去做了加冕典礼的安全官之一。   奥利维亚权衡再三,还是拒绝了父母的邀请,试图让自己入眠。她的精神状态也要好才行――明天她几乎要在紫厅站上一整天。   她偎在被褥里,想着明天将要发生的场面,迷迷糊糊地,竟也睡着了。   *   赫尔因希慢慢地从桌案前走过去,指尖碰到了冰凉的钻石――维洛列特的王权宝器是世界上最豪华的一套珠宝首饰。   从它们诞生到现在,人类实现了发明机甲、探索宇宙、建立星际帝国的飞跃。几千年的历史往复,这些珠宝古老而脆弱,也因此更为珍贵。   王冠象征地位,权杖代表权力,主权之球阐释德行与真理,宝剑给予君主军权武力,君王戒指则是帝皇对治下终身承诺。加冕典礼上君主戴着手套接过宝器,时刻铭记自己需要适度、理智地行使权力。   王冠顶部是纯金雕刻成的狮头雕塑,狮眼的位置镶嵌着两颗紫钻。往下延展的拱形结构嵌满珍珠、钻石和各色宝石。到底层,柔软的紫色绒垫外包裹着金丝紫罗兰,沿着枝干则嵌着一溜儿小紫钻。王冠中央、围绕在花枝间的是一块橄榄形紫钻,大块椭圆红宝石、琥珀、祖母绿、和蓝宝石众星拱月似的环绕紫钻一周,象征维洛列特金瓯无缺、国祚绵长。   赫尔因希戴上手套。珠宝工匠静立在她面前,将王冠轻轻放在她手里。   很沉。   Alpha把王冠往上放。王冠不大不小,稳稳地落在她头顶。珠宝工匠在手里的本子上不带停歇地写了一大串,末了才道,“我们应该不需要多加衬垫――谢谢您,殿下。”   “没关系。”赫尔因希说,“下一个是什么?”   “是戒指――洛伦三世留给您的,”工匠恭敬地弯腰,“已经事先根据您的大小更改过了,还劳烦您最后配合我们试一次。”   “没有问题。”   戒指朴素得很,不如说只是一个银圈。赫尔因希将它拿在手里,翻过来,看它内侧篆刻的古体字母:   ‘为了紫罗兰的荣耀。’   这枚戒指就像婚戒一样。戴上它之后除非赫尔因希死去或主动退位,她将一直坐在王位上,谁也无法撼动她的位置。   婚戒……   她长叹一声,把戒指套进食指。大小刚好,工匠再次满意点头,“您去休息吧,这些留给我。”   赫尔因希脱下戒指,“有劳。辛苦你了。”   “不辛苦,”工匠笑得开怀,“殿下,我们家世世代代为您的家族服务,我这辈子最自豪的就是为您检视修改珠宝的这几天!”   皇女愣了愣,也微笑起来,“那就好,你也好好休息,明天可别睡过头了。”   接着她只身离开。艾瑞见她从阁楼出来,两三步跟上她,“殿下。”   “嗯?”   “我最后再确认了一遍,前后里外,都已经就绪了。”   “戴维德元老那边呢?也是为难他了。”赫尔因希问。   按传统来说,在加冕礼上将王冠递给帝皇的是元老院和皇室统一推选出来的一名元老。这位元老将代表平民、贵族和星辰,将上天赐予的权利转交给新皇。不过拜赫尔因希当时下的一道命令所赐,到现在大部分元老院成员都还在军部大牢里锁着,这个律令也必须改。   放出来的少数人顾忌自己的身份,也担心赫尔因希会不会对他们心怀芥蒂,迟疑很久还不敢接受推选。最后还是赫尔因希亲自上门拜访定下的人――小殿下知道戴维德一直是自由党和皇族忠实的盟友,也信任他。   “他也准备好了。殿下……”艾瑞感慨道,“时光如流水。”   “是啊,什么都变了。”赫尔因希喃喃。   艾瑞护送她到房间门口便先离开。赫尔因希毫无睡意,倚着窗台坐下。   舰长阁下大概从这窗台攀进来过许多次。   Alpha想起了她生日那天晚上。她眼前的水雾、Omega柔软地弯折下去的腰肢、肢体纠缠和火热呢喃到现在都像时过境迁的黑白电影。   将近三个月,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联系。赫尔因希有的是事情要忙,忙一忙便也权当自己忘了还有Omega这个人。至于戴娅……   偶尔她们还是会共鸣,但她看到的景象反反复复的,全是戴娅小时候的样子。赫尔因希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舰长阁下那个性子,大抵一辈子都没想过怎么真心诚意的给别人道歉,为此耗费的心力也全都给了自己。   赫尔因希又想起见到帝筱之后她逼着戴娅的那次。   ……舰长阁下湿漉漉的脸。撑着地毯的手臂蹭得微红,娇声求饶的时候不甘心地来咬她骂她让她走,身子却黏着她不让她出去。   想太多了。赫尔因希咽了口口水。她想冷静下来,反而胀得更疼。Alpha无奈地伸手下去解开皮带,金属搭扣落放在台面上声音清脆,她顿了顿,还是把拉链给拉开了。   再过一会儿赫尔因希喘着靠回窗边。Alpha脱掉外套,解开衬衫领口的纽扣,小指勾着项链银丝,把坠在项链底部的戒指拿出来。   她仔细抚摸把玩那戒圈,眼神空茫地凝视着黑暗中沉睡的紫罗兰堡。   再意识到时已经旭日东升,天空微白。   她怔怔地坐了一整夜。   *   天还没亮,满心迫切的民众已经走上街头,扶着栏杆翘首盼望。贵族和议员们穿上最华贵的貂皮大衣和绸缎丝裙进入紫厅,军人都一丝不苟地裹在军礼服里。天空中悬浮着无数摄影机器人,主干道两侧大楼的屋顶上则有机甲躬身守候。   赫尔因希洗漱更衣,下楼。一应侍从早已经在堡内大厅候着,Alpha在椅子上坐下,造型师过来替她处理的空档,艾瑞问:“您还好吗,殿下,您的脸色……”   Alpha摆摆手,“我没事。”   离开紫罗兰堡的时候,马场那边已经把马牵过来了。纯白色马儿长鬃束在一侧,皇家马具熠熠生辉,见到赫尔因希,打了个响鼻便亲昵地过来蹭蹭她。   马儿通灵性,许久不见,还记得主人。   赫尔因希顺着它颈侧摸过去,戴上手套,踩镫翻身上马。艾瑞在她身侧递给她礼帽,她单手接过去。前后的引导护卫也都准备完毕,皇储吸了口气,问:“都准备好了吗?”   前前后后的人同时回答,“当然,殿下。”   “那走吧。”   踏出这扇门,就是维洛列特神圣帝国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唉,后天能写完加冕,能见面。 144、加冕   城堡区的历史悠久, 地面上铺的不是柏油沥青也不是空气轨道,而是灰白地砖。此刻这些地砖都被深色地毯覆盖,而左右站满了人, 乍看过去像是层层叠叠的蜂群。   军乐队的号角先响起来。坐在地上的人、在吃东西休息的人、在和好友打电话的人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站起来往前挤。栏杆边上的军部警卫肃然挺直胸膛,利剑出鞘, 拄在身前站好。   引导官和守卫走过去之后,人们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新皇。Alpha一身紫金绣线的礼服, 淡灰色毛领遮不住她和煦的笑。她的眼睛和装束相得益彰,木质香气沉稳又热烈, 在纷扰的人群中还是清清楚楚地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她看上去充满力量、高贵又温润,像是星辰赐给他们的礼物。吵闹的街道上安静下来,人们仰慕又敬爱地看着她,一时失去了言语。   直到赫尔因希单手按着礼帽,向他们微微点了个头。   欢呼声瞬间涌上云霄, 人们举着花束往前递,想要把自己的祝福献给新皇。随行的亲卫一路收下了不知道多少花和礼物, 就连警卫脖子上都不知道被谁套了个花环。   赫尔因希没有阻止雀跃的人群。   一眼望去, 无边无际都是翘首以盼、闪闪发亮的眼睛, 都是她的臣民。小殿下的胸口被难以言喻的感情胀满。   骄傲、自豪、欢喜、热切、期望着将来的美好,同时又深切地明白自己的责任。   她止不住笑意。   到广场,她翻身下马, 侍从接过马缰。紫罗兰堡的镀金栏杆大门关起来, 街道两边的守卫刚撤开,人潮就汹涌地席卷到了紫罗兰堡门口。   赫尔因希回头看了眼,转身进入小礼堂。按规矩,新皇在这里更衣, 走过紫厅前的花园长阶,再到厅内举行加冕礼。   之前选好的侍女们过来替她系上披风,取掉礼帽。赫尔因希朝奥利维亚笑了笑,“别紧张。”   “我没有紧张,殿下,”年轻的Omega抿起嘴角,“您放心吧。”   透过礼堂的窗户能看见两侧等候的大小贵族和军人。赫尔因希听不到他们交头接耳的在说什么,视线在人群中徘徊。   左右扫一遍。又扫一遍。几乎是一个个人找下来。   她张嘴想叫艾瑞,一半又默默住了口。先导官探头进来,见赫尔因希身侧的侍女们都已经完成工作,说:“殿下,前面准备好了。”   她靴下踩的针织地毯非常柔软,背后的雪白披风则厚重。不管是前厅还是长阶,两侧都簇满了翘首以盼的人群。从这里开始再到紫厅内坐的人,赫尔因希大都认识。他们不是国之栋梁,也是风光霁月、赫赫有名的人物。   所有人无声起立,脱帽致敬。左右两侧的侍卫一行行单膝跪下。紫厅内的唱诗班开始吟诵史诗。   赫尔因希走到长阶尽头,突兀地停住了脚步。   她身后的一长串侍女和侍卫跟着她急刹车。   没有人敢说话,所以这一刻全紫厅、全紫罗兰堡、甚至全维洛列特都静默地等待着年轻的皇女。   漫长的几息过后,她终于重新抬步迈上阶梯。   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他们想:皇女刚才到底在做什么?   赫尔因希在想什么呢。   她的军靴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沉过,迈上二三十公分的阶梯都像是翻山越岭。   她曾经多么肯定Omega会陪她一同走完的路,到底还是她自己走了。   紫厅两侧更加拥挤地、密密匝匝地坐满了人。赫尔因希恍恍惚惚的,只看见了满目流溢的深紫浅紫。无数不同种类的信息素被束缚在一方小小的穹顶下,唯独没有她最喜欢的味道。   王座在紫台上。石质座椅古朴老旧又平平无奇,只放了紫色软绒坐垫,用纯金勾勒、细刃雕刻的飞鹰、狮鹫和紫罗兰倚在椅背和扶手,就莫名有了种肃穆庄严的气势。   赫尔因希在紫台前停下。她环顾四周,看见满心期待地看着她的米海尔、他身边的海曼和帝泽、另一侧和自由党诸人坐在一起的安卡和凡妮莎、还有自己身侧的艾瑞。   她的朋友亲人都在这里。   戴维德穿着元老长袍走到她身侧,清了清嗓子。   唱诗班止住声音。   元老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不妨碍全维洛列特通过扬声器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我在此向你们介绍赫尔因希陛下,”他说,“你们不可置疑的女皇。”   “你们是否愿意承认她,作为她治下的臣民?”   “星辰庇佑陛下。”厅内的议员和军官们同时回答。   侍女替她解掉披风,赫尔因希朝众人轻轻躬身,在王座上坐下。石质靠背冷硬刺骨,赫尔因希好像听到洛伦在说话,让她直起腰背来。   维洛列特家的人,没有一个是跪着死去的――她想起了洛伦临终前的话。   她心里炙热难耐,闭了闭眼。   “陛下,”戴维德转过身,面向她。   “您是否愿意向星辰起誓,宣誓统治维洛列特帝国四十个星系、两千四百二十三个星球及你属地的人民,善用武力,并在统治中尊重他们各自的法律和习俗?”   “我向星辰起誓。”赫尔因希垂眸回答,“我将遵守并实现承诺。”   她接过宝剑,祖母绿和钻石镶嵌的剑鞘在她手心熠熠,握了握,便由艾瑞接过去。   “您是否愿意起誓,怀着仁慈之心,尽己所能,把法律和正义事业交由法官手里?”   “您是否愿意起誓,遵从家族律法,遵守家族教导?你是否愿意维持、保护不可侵犯的议会权利,尊重神圣帝国宪章,尊重共政制度?”   赫尔因希一一应了,接过同样沉重的主权之球与权杖,又递给身侧的亲卫,最后珍重地戴上戒指。   这之后是王冠。   按律,皇帝会向星辰跪下,元老则代替星辰为帝皇加冕,是为礼成。   “您是否愿意起誓,尊重星辰赐予人民的所有权利,保护法律赋予元老院、长老及贵族的权利及特权?”   戴维德双手托住王冠,等着赫尔因希的动作。   “我不愿意。”年轻的帝王轻声说。赫尔因希站起来――但并不是要单膝跪下接受加冕。她往前迫了两步,戴纯白手套的右手轻轻松松便从戴维德手里接过王冠。   然后赫尔因希微笑着,为自己加冕。   纯金冠冕又沉又稳地落在她头顶,这朵紫罗兰此刻娇艳又热烈地绽放了。   本来就全都集中在她这儿的视线像要在她身上烧出洞来。紫厅内一瞬间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戴维德无声苦笑。   ……也对,这是洛伦的女儿。   早在洛伦破例为菲奥娜跪下的时候,他就该料到这天了。   王冠很沉。赫尔因希慢慢走到紫台前,拨弄了两下扬声器开关,声音便响彻星际。   “从今天开始,我将正式解散元老院与其依附贵族的政治特权。长老与贵族不再拥有永久议会席位,我将同首相对元老院与其依附展开彻查,杜绝一切可能危害维洛列特的行为。同路德维希有牵连的十四位前长老,我希望你们良知未泯,到案伏诛。”   “各位贵族、长老和人民,我认可并理解你们的信念,也明白神圣帝国由我们诸位共同造就,我们每个人对这个国家的贡献都不可估量。但某些长老不可理喻的执着给我们的家园同胞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我想我们有目共睹。”   “我知道对你们许多人来讲,这段时间非常混乱,充满悲痛。北境人民身陷争端,紫罗兰堡的各位更受到了难以弥补的打击。我失去了我的父皇母后,我的弟弟生死不明了将近一周,而我最好的朋友被爆炸波及、曾在紫罗兰堡中心医院抢救。”   “但请你们相信,在这危急关头我们都不是一个人。你的朋友……”   赫尔因希顿了一下。   “你的爱人,你的国家都站在你身边。”   “谢谢你们。我希望你们记住,维洛列特永不言败,而我会遵从洛伦三世的教诲,让神圣帝国恢复它应有的荣光。”   “我向星辰起誓。”   台下响起零碎的掌声,然后很快汇聚成了欢呼的洪流。还来不及反应、方寸大乱的贵族们急急忙忙戴上宝石王冠――这本来是赫尔因希戴上王冠之后他们得做的。   整个加冕礼因为他们任性的新皇帝乱了套。但人们才不管,他们只知道新的君主戴上了王冠,今夜他们要庆祝,要狂欢,要为崭新的明天共舞一曲,要不醉不归!   赫尔因希看上去确实醉了。艾瑞不知道她在晚宴上被人灌了多少酒,同安卡说了一声,准备送她回房间。   新皇加冕,赫尔因希原先放在堡内的东西也被收拾清楚,搬到了原来洛伦的房间里。   皇帝蹒跚踉跄的脚步在出了晚宴之后奇迹般地恢复了正常。   艾瑞架着她的肩膀,问:“陛下,您这是醉了还是没醉啊?”   赫尔因希推开她一点,撑着窗台笑道:“我当然没醉。”   “那群人真的太吵,安卡不是也先溜走了?”   “那不一样,”两人顺着堡内的石阶慢慢地走,到赫尔因希的房间门口,艾瑞替她开了门,扶着她进去,“您今天是主角……”   “这种宴会,往往不是给主角开的,”赫尔因希说,“你看他们多开心……整个紫罗兰堡多开心。”   “您不开心吗?”副官问。   然后她敏锐地意识到了为什么,垂下眼不说话了。   “艾瑞。”   “嗯?”   “你晚上有空么?送我回趟我家?”   “现在么?……您在城堡区那边的家?”   “是。”赫尔因希点头,把礼服外套给脱下来。   “可那边都没守卫……”   赫尔因希无奈地笑,“你还担心我吗?除非是路德维希和奥利佛一起过来,我不会有事的。”   “明天也没有御前会议,你等我消息来接我就好。”   副官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赫尔因希有理有据的……   赫尔因希私宅的安全指数并不低,她在这房间里呆着大概触景生情得难受。   艾瑞应声,“我现在送您过去。”   *   赫尔因希让艾瑞直接把车开回安卡那儿,摆摆手,转身走进一片黑暗里。帕尔默还没有连接到房屋智脑,整栋房子的轮廓阴暗,耳边也只能听见虫鸣和夜风刮过草地树梢的声响,像蛰伏着暗夜里起舞的妖精。   很晚了。赫尔因希意识到。   她开门,在玄关站了片刻,也没开灯,径直往客厅走,瘫倒似的在沙发上坐下,后脑倚着靠背,按住鼻梁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她说。   Alpha说话很轻。不是恼怒、自责或者抑郁,只轻轻淡淡的,像是在和老朋友打个招呼。   “你说在你能冷静思考之前不想看到我……现在你冷静下来了么?”熟悉的玫瑰味道将赫尔因希再次包裹起来。黑暗里,客厅的另外一角传来Omega冷冽又温柔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是这样,我申榜了,所以明天(周三)不会更。如果有榜我会日更到榜单结束(大概一周)没榜单的话下章还是周四补给你们,然后周五我也会更新,后面照常。   (说得像照常你不会拖更似的)   ――   感谢在2020-05-09 22:17:35~2020-05-12 23:3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HHHHH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45、别不要我   Omega敏捷又柔软地像只猫, 在赫尔因希短暂的反映时间里霸占了她的怀抱。   年轻的皇帝再抬起头来,便直直撞进她浅金的眼瞳里。   淡淡月华从窗沿洒进房间,她眼前的景象都显得朦胧而模糊。赫尔因希右手环住她腰肢, 左手顺着她膝弯往上抚摸,最后堪堪停在大腿中央。   指尖触着温热的肌肤她才发现,舰长阁下统共就只穿了件短款吊带背心, 外头裹着的衬衫松松垮垮,连扣子都懒得系。   赫尔因希:……   “陛下。”Omega柔声叫她。   赫尔因希叹气, 起身,双臂用力, 将怀里的Omega抱起来。戴娅揽着她的脖颈刚想说什么,下一刻又被Alpha稳稳放回了沙发上。   舰长阁下怔住,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看上去还有些可爱。   “我回去了。”赫尔因希摸摸领口,把刚才被Omega勾开的纽扣一颗颗重新系好,“柯丽尔会来接你吧?”   早上, 赫尔因希加冕礼的时候,她对着自己身侧的一小片空间愣过很久。   紫台上, 她身边, 戴娅最该在的地方, Omega不在那里不说,她就连她的一丝气息都感觉不到。   她在自己的加冕礼上,本不该想舰长阁下。可她控制不住, 身体和灵魂的每个角落都在发疼, 紧张又焦虑地驱使着她找到Omega。   她特意调开了自己私宅的守卫。紫罗兰堡的密道守卫没有撤换,如果舰长阁下有心在她加冕礼期间进入紫罗兰堡,稍微探看,想必就会明白她的意思。   赫尔因希在和自己赌。如果戴娅没有来, 她也许会沮丧气馁;然而现在戴娅果真出现在她面前,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了。   ……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戴娅在这里,又能证明什么呢?也许她挂念自己,也许她千里迢迢地来找自己道歉,但赫尔因希终究不知道在多德发生的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再次发生。   她面前的人是与她背道而驰的□□。她不该再在这里待着,撤走守卫也许是个坏决定。   赫尔因希转身,手腕却被戴娅拉住了。   Alpha扯了扯自己的手,可对方拉得更紧。于是两个人背对着彼此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你不要我了么。”末了Omega低声说。   赫尔因希绷紧的肌肉放松下来。她稍稍转身,“我倒想问你――戴娅,你不要我了吗?”   她沉郁地说完这句话,刚刚积攒着支撑她起身离开的力量却像一瞬间都散了。   戴娅按按她肩头,她便在沙发上坐下,眼睛却还紧紧追随着Omega。   Omega靠过来,偎到她身上,“我怎么会……”   “你累了吗?”   赫尔因希闭上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就别动。”   “我来帮你。”   Omega的声音轻软,呼吸喷吐间香气盈在她耳廓,接着无声占领了她的世界。   先是Omega的手,然后是她的亲吻,羽毛似的拂过赫尔因希额角、点在她眼睛、鼻尖、再下来含住她的嘴唇。戴娅抬着她下巴,赫尔因希昂起脸来,手悬空张握了两下,才犹豫着重新搂住Omega的腰,稍稍用力卡着她。戴娅见她没有拒绝,放心地撬开她齿关,舌.尖探进来同她温柔缠.绵。   吻像含着冰。进退都有度、克制又隐忍,却因此更让人战栗。   赫尔因希觉得自己像画布,而伏在她身上的人是主宰自己的画家。她默不作声地看着戴娅往下走:Omega纤白的指尖按着她纽扣一颗颗旋开,红唇紧随而上,脑袋贴着划过她胸膛和小腹,湿.润温.热的气息让她舒服地放松了身体。   然后她听见Omega拽着她腰带轻轻地笑了声。   黑暗里赫尔因希皱眉。她伸手,在Omega毛茸茸的发顶摩挲了一下,才顺着她侧脸曲线贴住她脸颊。她掌心的皮肤细腻水嫩,此刻微微带了点潮意,如果灯开着的话,大抵泛着娇红。   戴娅握住她手腕,在她手腕内侧轻柔地吻了吻,才埋头下去。   Alpha的手指陷进她秀致长发里,虚扶着她脑袋,这会儿又滑到她颈后,也自制地没碰到她,像在忍着什么。   所以Omega咬了她一下。戴娅没用力,赫尔因希却直起腰,几乎从沙发坐垫上弹起来。   她喘着气,手肘撑住膝盖,摸到她唇角,按了按,哑声说:“你不用……”   “你没必要这样讨好我。”   Omega坐回她身上,又亲亲她额顶,才问:“那我讨好你了吗?”   赫尔因希没有回答她。过了一会儿戴娅顺着她肩胛和锁骨亲到她侧颈,撑着她肩膀直起身体。她好像往后拨弄了一下头发,Alpha能想象到她乌黑长发在空中划过弧线,再纷纷扬扬地落到肩侧的样子。   然后Omega扶直她,慢慢地坐下来。她的吻还黏在她颈侧――Omega把控制不住的声音全都咽回自己喉咙里,不知道是倔的,还是想给赫尔因希留点思考的空间。   但她很快就忍不住了,抵着Alpha的肩膀,起伏里在她耳边呢喃呻./吟。赫尔因希听得心烧,Omega又问她,“嗯?陛下?”   这回的声音黏腻又甜美。赫尔因希用了劲,把她往下按,“我不知道,戴娅。”   戴娅停住动作。   赫尔因希拍拍她,让她别停,“我们之间的问题,或许我开心也没有用。”   Omega或许在认真地想她的答案。她听话地继续动作,因此话音都是破碎的,“那你……能告诉我吗?”   “我要怎么和你道歉?”   “我说过我不会道歉的。”   “我后悔了。”   “赫尔……我该怎么跟你道歉?”   赫尔因希觉得舰长阁下说到这都快哭出来了。她抿抿唇,终于让帕尔默开了灯。暖黄灯光亮起来,漉湿又娇美的Omega全身都泛着粉,和赫尔因希的想象里一模一样。   Alpha反身把她压进沙发坐垫里。戴娅喟叹似的舒了口气。   大抵是自己动累了。赫尔因希脑海里飘过一句话。   Omega十分受用的样子,赫尔因希不忍心再吊着她。   她说:“……你太陌生了,戴娅。”   “我印象里的舰长阁下……你不会,也不该……”   “你和我想的你不一样。”   “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戴娅。”   “现在的你是的话,未来的你可能又不是了。”   “……我不懂你。”   赫尔因希不知道舰长阁下嗯嗯啊啊的到底有没有听见她讲话。或者她听见了,但现在是在装傻。但年轻的帝王是个好Alpha――她还是让Omega尽兴了,才托着她站起身。   伶俐的智脑在两人见面的时候就已经给浴室浴缸开了水。赫尔因希带着疲累的Omega坐进去,水波荡漾里她又偎过来些,枕在她肩侧,汗湿长发则一绺绺黏在额头,眼睫连着浅金眸瞳都沾满水汽。   赫尔因希离开她,才再次把她抱进怀里,伸手理清她的额发。   “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懂我,赫尔。”戴娅说。她的手寻到赫尔因希掌指间,同她紧紧地扣在一起,“就像我说的,我很抱歉,但泼出去的水不会回到杯子里,折断的枝干也不会再长回树木。”   断裂的信任很难弥补,戴娅知道。不仅仅是多德的事情,大概还有她自己说出来的安卡父母的事情――就算她不在赫尔因希身边,也知道她在Alpha心里划拉了多深的两道口子。   ……或许还不止两道。她瞒过赫尔因希多少次,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什么意思,”赫尔因希冷了声音,“千里迢迢地跑过来,就告诉我你没办法再和我在一起?”   她拧着戴娅的下巴,强迫她转头对上自己的视线,“那你何必再躲着紫罗兰堡的警卫来一趟――能侍候你的人不多吗?你就非我不可了?不被我操就全身难受?戴娅,你不贱吗?”   她扳得太用力了,拇指在Omega的肌肤上印了道通红的指痕。赫尔因希如遭雷殛似地松开手,低低说了声,“抱歉。”   “是我活该,”戴娅只当方才赫尔因希的爆发没有发生过一样,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她毫不反抗的,赫尔因希心里倒有些愧疚。   “你误会了――我不是想和你分开。”Omega说,“我是说,我知道你现在不可能和我在一起……不管是站在维洛列特君主的立场,还是站在你个人的立场上。”   “但我……”   “你明明知道你该做什么,”赫尔因希抹了把脸,往后靠,闭上眼睛,“你这个自私胆小的混账。”   戴娅轻声笑起来,“对不起。最近还真挺多人这样叫我的。”   “我真希望你能拎清楚。”赫尔因希说,“别后悔。”   戴娅看她还绷着脸,用手去扯她嘴角。Alpha最终投降似地弯了弯唇,道:“我要是不来呢?你要怎么办?”   “……等你到天亮,再回艾洛威特去,”戴娅说,“总不能不试试――毕竟我都被陛下讨厌了呢。”   赫尔因希摇摇头,无奈地纵容Omega再次蹭进她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嗯。 146、如果能和你形同陌路   不管两人之间的矛盾会将他们带向何方, 赫尔因希只非常确认一点:她们谁都不想多提这些事。   特别是肢体交缠之后的晚上。   舰长阁下没有骨头似的窝在她胸前,拒绝用那双长腿做任何事情。赫尔因希把她抱上床,替她吹干头发, 默许了她带点稚气的骄横。   赫尔因希很累,脑袋沾上枕头就想合眼。Omega却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挪到她这边一些, 亲昵地搂住她脖颈,勾出来她的项链, “刚刚磕到我了……原来是戒指。”   她咬着原来是三个字,吻吻赫尔因希的下巴, 笑得意味深长。   “看我还带着它,很得意,嗯?”赫尔因希懒懒道。   “我什么都没说。”Omega耸耸肩,安静地转身。赫尔因希的手臂在她身前束紧了,Alpha轻笑, 说:“让你再得意点也没关系。”   她语气宠溺,像是彻底忘记了之前和Omega的争辩,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累么……”   “我还没问你呢, 陛下, 被加冕的感觉怎么样?”戴娅插嘴。   “……我昨天晚上没睡。”赫尔因希慢悠悠地说完了话,完全没被Omega牵跑话题。   戴娅:……?   “我在想你。”赫尔因希长声叹气。   舰长阁下挑眉,很快明白了Alpha的意思。赫尔因希揉着她耳垂, 小巧玉白的一块肌肤在她手里变得滚烫, 才听见戴娅说:   “想我还是想操.我?您想找人的话,随便勾勾指头,都有Omega追上来吧?”   “想操.你,但是更想你一些。”赫尔因希认真回答, “别再说这种话了,戴娅――你明明不想推远我,明明不想让我生气。”   她说得笃定。   “开玩笑也不行?”   “开玩笑也不行。”   赫尔因希翻了个白眼,“我就该去标记一群Omega,然后染一身别人的味道来见你。”   戴娅在被子底下用力掐了掐她的大腿,说:“翅膀硬了,都会威胁我了。”   赫尔因希低声笑。戴娅靠着她,能够感受到Alpha身体的震动。   “……我应该开心吗?”   “嗯?”   Alpha的眼皮越来越沉,只用鼻音哼了声。   “我还以为我隔了两个月回来,你已经妻妾成群,连孩子都有了呢。”   刚刚才说开玩笑也不行的。赫尔因希低声说:“看见我加冕了吗?”   “……在直播上。我……”   “我以为你会在的。”Alpha的声音越来越小。   “赫尔因希……”   赫尔因希呼吸温热,打在她颈后,让她酥软了半边身体。戴娅沉默了一会儿,在她怀里辗转,想再好好看看她的脸,转过来才发现Alpha已经沉沉入眠。   ……也是。赫尔因希不在的时候她睡不好,想过去,她不在的时候,赫尔因希也睡不好吧。   她转身的时候,头发大抵触到了赫尔因希的脸。赫尔因希呜咽一声,把她又揉近了点,呢喃,“别闹我了。”   完了觉得自己说话太凶了一样,又补了一句,“乖。”   当哄小孩呢?戴娅咬着唇忍住笑意。   靠近中午的时候戴娅才醒来。赫尔因希已经不在她身边。Omega揉揉酸疼的腰,踩着棉拖下楼,在桌面上看见了放在保温处理柜里的午餐。   赫尔因希一声不吭的走了?   往常就算Alpha早上有事情,也一定会先把她吻醒了、告诉她自己去哪儿,再让她继续睡。   智脑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阁下,陛下先走了。她说她早上没有安排,可您给睡过去了。”   “另外,”智脑继续说,“您不必再特意过来一趟了――您一在她身边,她就没办法冷静思考。”   舰长阁下昨晚见到赫尔因希的第一句话,问的是赫尔因希能不能冷静下来同她讲话了。   戴娅:……   Omega看着智脑摄像头,“她亲口说的?”   帕尔默说:“暂且不说机械能不能骗过人类这个经典悖论――骗您有意思吗,阁下?”   戴娅觉得,如果帕尔默会笑的话,这句话大概还藏着一点儿幸灾乐祸的笑意。   “她还能和我过一整个晚上?你是说她昨晚没带脑子么?”戴娅给智脑气笑了,“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陛下和首相在一起,但我并没有义务告诉您她们在哪,阁下。”   智脑又想了想,“恕我直言,如果不是您到紫罗兰堡来,我非常相信陛下不会联系您。”   言下之意,如果不是自己不识好歹地贴上去,赫尔因希才懒得见她。   智脑点到即止地说完,便不再做声。戴娅扯开嘴角,僵硬地笑笑,也没动桌上的东西,反身上楼去换衣服。   接着她脚步生风,带着雷霆万钧似的走出别墅。   帕尔默好像能看见凝在Omega身边的低气压。戴娅在客厅中央停下来,盯着帕尔默,“你给我问问她,就冲昨晚,我混账还是她混账?”   智脑的指示灯无声闪烁了一下。   Omega头也不回地走了。大门在她身后狠狠合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巨响。   *   帕尔默把舰长阁下那句话原原本本地带到赫尔因希身边的时候,年轻的陛下正在紫罗兰堡的花园里喝茶。   春意正浓,花园里的各色花儿都苏醒过来,簇在葱郁的绿意里姹紫嫣红地夺人眼球,就连空气也芬芳沁人。   这个时间,最适合煮茶待友。   赫尔因希收到智脑的信息,似笑非笑地哼了声。   “怎么,”安卡拈起她面前的茶杯,“有好消息?”   “没有――戴娅来见我罢了。”   赫尔因希说得轻松简单,首相却被她吓了一跳。她鼓着腮帮,半晌才把嘴里那口茶咽下去,“她……”   “不过也是,那可是昆尼希尔格阁下。”还没说完,她自己想通了,“进来紫罗兰堡,想必也是小菜一碟。”   赫尔因希点点头。   “那,”首相放好茶杯,偏头看向沉静思考的Alpha,“或许我不该问――”   “没什么是你不能问的,安卡,”赫尔因希说,“但没有,她什么也没说,还是那副老样子。”   “我有点能够理解她那些旧情人的心理了。”   Alpha看向花瓶里盛放的鲜艳玫瑰。   今天早上刚刚采下来的新鲜花朵,早上赫尔因希看到的时候,这束玫瑰花瓣上还挂着露珠,此刻经过正午骄阳的晒烤,已经有些蔫了。   赫尔因希不知道怎么想的,没把花儿收进房间里。   安卡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蹙眉。   她没有赫尔因希那样清楚戴娅的过去,也并不在意。只是Alpha那样微暗又抑郁的样子,让她觉得危险。   “对于她来说,也许互不相欠更加自由,”她伸手去拨弄那束玫瑰的花瓣,“可自由何尝不是另一种束缚呢?因为她有了自由,她反而更愿意回到我身边。”   “我们不在一起了,我不愿意见她,可到头来她还是会来见我,不管我多讨厌――”   “像不像把我们拴在一起的链子?两个折磨自己的、无可救药的蠢蛋?可不可笑?”   “可你也不讨厌。”安卡沉默半晌,“我不想这么说――她的确帮你成长了很多,赫尔。你必须承认这一点。”   “不管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来看,就算加上我父母的意外和你被绑架的事情,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里,她是好心的。”   “至于那百分之二十的时间里藏了什么阴谋和秘密,”安卡提过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的沸水壶,“得靠你自己拨云见雾。”   沸水浇进茶叶里,浅金茶汤香气氤氲,像极了舰长阁下的眼睛。   “长情不是坏事,但作为一国之君,你得有自己的考量,”安卡最后说,“我给不了你什么建议,只是如果你想抽身,不如趁现在断个干净。”   她上下扫了赫尔因希一眼,“我相信你的决定,赫尔。”   赫尔因希无奈低笑,“你听起来就像教育我不要早恋的菲奥娜。”   安卡随她笑起来,“我懂,她也和我说过一样的事情。”   两个人转开了话题――关于舰长阁下的讨论只是她们整个下午的私人会议里再短不过的插曲。再迟一点,花园里的光线不如之前好了,赫尔因希便提议两个人换到室内去。   走路的时候,赫尔因希怔了怔。   冰块碰杯的声响啷当,澄黄酒液顺着Omega的下颌流过她修长脖颈。   ……又在喝酒。   不是说戒了么。   安卡在她面前敲敲桌面,赫尔因希回神,打开个人终端,“之前做的席位分配草案今天在议会的讨论结果怎么样?”   “阻力不大,”安卡说,“本来自从元老院的贵族议员入狱以来,这块就是整个紫罗兰堡最大的权利真空。”   “自由党之外,还有几个独立党派想要吞掉这块的席位,前段时间的民调已经初见锋芒――我认为填补这些空缺倒在其次,之前架空掉的职能必须尽快补上。像贵族财政委员的三名高级委员和军部的一系列将领,必须尽快做出任命。”   “现下只等北境稳定下来。”赫尔因希说,“我会在明天的御前会议上说的,你放心。”   安卡走后,她偌大的书房又冷冷清清地只剩下她自己。赫尔因希揉了揉鼻梁,起身,走到酒柜面前。   她的指尖顺着一排排酒瓶往下走,最后点在了烫金封装的黑色标签上。   ……疯了。赫尔因希一边抽出那支酒,一边想。   如果她能和戴娅形同陌路的话,生活大抵会好过许多。   可赫尔因希做不到。 147、困兽   再下来, 就是时光蹁跹,白驹过隙。   赫尔因希过得不大好――年轻的皇帝在国难当头、内外皆忧的时候加冕继位,稍微有心的人都能想象到她面对的是怎样艰难的境况。   元老院的根基深厚, 一道律令砍除掉的只是冰山一角。从紫罗兰堡的恐怖袭击中恢复过来的国民再次被拉进了政治斗争的浪潮。   元老院和格林威尔双方都不是善罢甘休的人,赫尔因希更不是。   四月的时候,接近议会大选, 星际网上因为之前首相行为不端的事情再次掀起了一场抵制活动,联名请求议会对安卡展开弹劾。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背后是谁在作祟, 但普通群众不都是关心政治动向的利益相关者。星际网上的言谈再发展下去,从首相和自由党说到了销声匿迹的长老们。不少人选择站在‘受到无辜迫害’的元老院这边, 苛责现政府对元老院众长老的不公正待遇。   赫尔因希一向维护着首相,这把火便从安卡身上烧到了赫尔因希身上。   对他们来说,新皇和首相是为了个人私利才冷血镇压了汲汲营营一心为国的元老院诸人。而新皇之前与艾洛威特舰队――维洛列特多年的敌人――的勾结更加说明了这一点。   是赫尔因希的自私与任性妄为导致了外国干政的现象,更别说这样的干涉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多德直到现在也还没有收复失地,赫尔因希根本没有立场指责元老院的长老们, 不如说她自己更像个叛国贼。   如果君主自己叛了国,她又何必坐在王位上呢?   至于路德维希做了什么, 洛伦和菲奥娜是怎样死的, 好像就这样被他们忘记了。被漫无边际的流言蜚语冲昏了头脑的人们拿着横幅标语涌上街头, 维洛列特数除了紫罗兰堡之外主要城市的交通与经济全面瘫痪。这些人给他们自己起了个冠冕堂皇的名字――勤王党。   至于勤的是谁,乱逆的又是谁,就谁也说不清了。   赫尔因希和安卡从网上闹得纷纷扬扬的虚假事实上下手来稳住事态, 但两人都知道想要彻底稳定下局势, 还得靠抓住四处隐匿的元老院余党来釜底抽薪。   军部的调查部门日夜连轴运作,好容易有了个头绪,北面又出事了。北境的驻军将领显然不知道居安思危的道理,在胶着的战事中渐渐放松下来。赫尔因希不过就在紫罗兰堡待了几个月, 多德的防御工事日渐薄弱,再次输掉了一场小仗。   放在平常,胜负乃兵家常事。但在紫罗兰堡情况如此严重的现在,这场小仗就像溅到油田里的一粒火星,烈火与爆炸随之而来。   和之前的罢工、游.行一样,主谋们并不敢冒险进入紫罗兰堡。但在维洛列特的其他主要城市,大规模的暴动席卷城市,学校、交通枢纽和商业中心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皇族与自由党讨论过后,还是决定出动军部来武装镇压。   暗潮汹涌下,国内的局势终于缓和了一段时间。自由党与FOL的渠道联手追查元老院余党的下落,而赫尔因希再一次前往北境督战。   “没有更多情况的话,我们就散会。”赫尔因希靠在椅背上开口,“之前的代码仍然生效,你们还是需要注意对方S级的动向。一旦有问题,务必保证直接通知到我,明白吗?”   坐在她下首的将领们点点头。赫尔因希起身,最后总结,“我不允许任何像上次一样的低级错误出现――特别是驻军方面。”   各个军区也不是铁板一块,和军部之间也各有罅隙。之前赫尔因希从紫罗兰堡调来的人看不起北面托帕军区的驻军,驻军则因为莫名被空降下来的帝星军官压了一头而心生不满,因着自己屡次失误,不敢在明面上多说什么,私底下的小动作却没断过。   赫尔因希一边担着紫罗兰堡政局动荡的风险,一边要稳住北境的情况,还得分神顾着两派分庭抗礼。从帝星换到她熟悉的边境,皇帝紧绷的心绪却放松不下来。   但不管她有多心力交瘁,年轻的帝王从来没有显露出任何疲惫憔悴的样子。艾瑞陪着她忙到精神恍惚,Alpha却还像个没事的人一样,经常不眠不休地工作两三天,稍微休息又继续开展会议或者批阅报告。   艾瑞非常担心她――如果赫尔因希只要做些寻常文案工作倒也还好,这并不是军部和她第一次长时间高强度地加班加点。但Alpha人在前线,还经常同中队一起加入战斗,和待在紫罗兰堡处理政务来说,危险系数实在太高了点。   她每次和赫尔因希提起来,Alpha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挥挥手便让她离开忙自己的工作,她提得多了,往常和煦的年轻帝王会不耐烦地厉声让她搞清楚轻重缓急。   赫尔因希以前从不斥责她。   ……如果说之前的赫尔因希是杯温水的话,艾瑞能够很清楚感觉到这杯水正在被四面八方的压力和责任烧烫再烧烫,不断地沸腾、蒸发。军部和驻军的将领对她的恐惧一日日多过敬畏,Alpha天生的S级威压散发出来的时候,浓烈木香变成了扼人咽喉的武器。   甚至安卡都觉得赫尔因希不对劲,问过异地的恋人好多次有关赫尔因希的问题。两个人达成了一致结论,艾瑞也觉得自己有责任劝赫尔因希劳逸结合好好生活。   可不管艾瑞怎么劝都是徒劳无功。年轻帝王好像下了决心,两边的情况一日不好转,她就不让自己放松一刻。   像是故意如机器一般生活、或者惩罚自己一样。   赫尔因希再这样逼自己,是水先烧干了,还是杯子先炸了呢。   艾瑞这样想的时候,出了一身的冷汗。   赫尔因希说她分不清轻重缓急。可军政大事重要,帝王自己的健康就不重要了吗?   铁质椅子划过地板的声音让艾瑞回神。她抬头才发现左右两边的人都已经站起来,开始沉默地整理资料。   赫尔因希在场的时候,气压总低到没人敢说话――艾瑞怀念赫尔因希还未继位、她们在翡翠军区纳帕星系值守的时光。   想到这里,她左右扫了一圈。   没看到赫尔因希。   ……奇怪。陛下没等她,自己先走了?   艾瑞快步走出会议室。   她认真猜想Alpha会在哪里之前,鼻腔里先涌进了浓厚的木质香味。广藿和香根草的味道尤其重,让她想起雨后充满泥土和尘埃的草甸。   她睁大眼,快步顺着走廊行走,然后干脆奔跑起来。靴底踏在金属铺成的走道上噪音刺耳,她却顾不上了。   ……该死的,赫尔因希不记得,她怎么能也忙忘了。   这可是每月月底。   再拐过一个拐角,她终于在路边看见了委顿在地上的年轻陛下。赫尔因希倚在墙上,扯着领口大声喘气,脸侧涌了一层潮红。艾瑞离她很远,都能看见她额头豆大的汗珠。   她想往前走,Omega的本能却像给她施了定身术一样,反而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发.情.期的Alpha。就算是她一心信赖的主君,她的身体也在不停地告诉她她应该远离危险源。   赫尔因希掀掀眼皮,看了艾瑞一眼。   艾瑞小心翼翼地问:“要我把抑制剂拿过来吗?”   赫尔因希的房间里应该是有抑制剂的,还好两人现在身在基地里。   Alpha摇摇头。她举起右臂,用力咬了自己一口――毫不留情地在自己小臂上留了个血口子,但总算是让周身蛮横的气息收敛了些。   然后她扶着墙面慢慢站起来,“我回房间一趟。你别跟着我了。”   “可是您――”艾瑞焦急地说,“不行,我得看着您打了抑制剂才可以。”   “随便你。”赫尔因希挪了两步,“你不怕被我标记的话。”   Alpha的语气很沉,不像在开玩笑,但艾瑞知道她不会。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穿梭梯,赫尔因希细细把额头上的汗擦掉,自暴自弃道:“真是忙昏头了,这种事都会忘掉。”   赫尔因希的房间里没开灯。外头的夕阳衬得整个房间半明半暗,艾瑞进门就往放医疗箱的柜子边走,赫尔因希懒得阻止她,在办公桌边坐下,眯眼,冷冷地笑了一声。   医疗箱在内间衣柜下层。艾瑞一心想着要赶快找到抑制剂,开了灯便径直踏进去,完全忽视了鼻尖若有若无的第三个人的味道,因此被窗边倚着的人影吓了一跳。   她平复了呼吸之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阁下。”   舰长阁下看上去悠然自得,好像这不是赫尔因希在北境基地的卧室,而是她自己在艾洛威特的房间一样。   戴娅“嗯”了一声。   “……您……您等一下,我要……”艾瑞没时间思考为什么戴娅会在这里了,她急急忙忙拉开衣柜门。   “没事,放着吧。”Omega走过来,手按住拉门,没用什么力气,确实不容置疑的姿态,“我来处理。”   “陛下还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呢?”戴娅勾出点无奈的笑来,“我在这里,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会照顾好她的,你放心。”   艾瑞愣了一下。   她松了手,指尖却还搭在拉门把手上,垂下眼睫低声道:“陛下她最近……您……”   也许作为帝王的副官艾瑞不应该阻止戴娅;但作为一个Omega,艾瑞真不知道她该对舰长阁下说什么。   难道她要说,‘赫尔因希最近太奇怪了,离她远点比较好’吗?   “我心里有数。你能帮我给她多请几天假吗?”戴娅说。   于是艾瑞两手空空地走出来,朝赫尔因希干咳一声,就乖乖地走了。赫尔因希看她出去,挑眉,给房门上了锁。   只有她自己能解开的那种主权限锁。   然后她满意地起身,扯松领带,往卧室走。   Omega等在那里,和她想的分毫不差。黑色长发柔顺地披散着,浅金眼眸安静淡然地看过来,明明是她一如既往的模样,却突然间让赫尔因希非常生气。   “您真是一点都没变。”赫尔因希往前迫了两步,把Omega抵上墙。手顺着她小臂抚摸上来,将要捧着她脸的时候,却突兀地转了向,掐着她脖子。   戴娅咳了两声。从脖颈根部上来到耳尖渐渐泛了一层潮红。   “凭什么?”赫尔因希凑近她,问。   Omega眨眨眼,指尖摸着赫尔因希手腕,稍稍用力按下去,好像能听见她疯狂脉动的心跳。   “生气吗?”她没有回答Alpha的问题,只反问道。   Alpha讥诮地哼声。   “那就别忍着……”Omega偏开头,咬唇。   “随你喜欢。”   赫尔因希没回答她。   沉静淡然的浅金色终于化开了,Omega的声音娇软,几乎带了乞求,“别这样。”   “你别不理我。”   作者有话要说:(碎碎念)有车的,这几章都是连环车,也都得补   (补好了我会说的……) 148、惹怒狮子的代价是   戴娅找过赫尔因希很多次。   事实上, 她怒气冲冲地离开紫罗兰堡没多久,就陷入了责怪自己的死循环――毕竟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不是赫尔因希的错。   她因为Alpha的一时退却和拒绝如此不安苦恼, 大概是平常被她宠得无法无天的缘故。   她知道她有多对不起Alpha。   戴娅试图联系上赫尔因希――不是想要道歉或者解释些什么,毕竟上次赫尔因希已经非常明显地拒绝了她苦心孤诣的尝试。   她只想听听Alpha的声音而已。运气好的话,也许能和她视频通讯。   但是年轻的帝王不知道是真忙还是不想理会她, 很少给过她回应。就算有,也只是淡淡地、谈公事般的和她说几句。   大概像是她作为皇帝巡视军部的时候, 握着军官将领的手与他们寒暄调侃那样的语气。往常那个会同她撒娇、会赖在她怀里没她亲亲就不起来、会在她训练时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会把她锁死在训练场的地上凶狠地吻她的Alpha好像彻底地消失在她生命里了。   赫尔因希觉得她陌生的不久之后,她也有了同样的感觉。两个人霸占着彼此未婚妻的位置不放, 心里那块空间却像是空的。   戴娅会把戒指拿出来看,戴上它摩挲,接着珍重地放回盒子里,再去找柯丽尔喝酒。   副官被她连累的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两个人正好凑做一堆。   要是被保密层的其他人知道她们最近有多颓废, 估计会惊讶到掉了下巴。   “她没找你?一次也没有?”柯丽尔把玩着手里空杯,蹙眉问她, “这不像我印象里的赫尔因希――她不都很黏你的么。”   “你就不能――你就不能好好地和她解释清楚吗?”   戴娅沉默。   她躲了太久的、藏在迷雾里的真相与记忆最近总是纷涌而至。霸占她每晚的梦境不说, 就连放松小憩的时候, 也老是因为暴雨雷电交杂的晚上或者烈火焚烧的焦臭味道而惊醒。   也许柯丽尔说得没错,可她的事情解释起来像就像把一大捆缠绕交错的电线一一理清那样复杂。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解释了, 也许只会适得其反。   也许赫尔因希会因此对她更生气。她转开话题, “凡妮莎呢?”   “偶尔理我一下吧……”柯丽尔抿唇,“我是说,她倒理智得很,她只是太忙了。”   柯丽尔不想刺激舰长阁下。短暂的冷战之后, 凡妮莎这段时间总能一天给她发非常多私人讯息――文字、语音、图片、投影、什么能撩拔到她就给她发什么。   与其说是还在同她生气,不如说是恢复到了凡妮莎的本性。柯丽尔是孤家寡人地陪在戴娅身边没错,晚上总是火气旺得很,一点也不冷清。   “戴娅,赫尔因希也许也只是太累了。”明知道不是这样,副官还是安慰她。   “我知道。她这个工作量,几乎比我们刚刚建立艾洛威特那会儿还要重。”戴娅说,“你也挺佩服她的吧,不觉得她是娇生惯养的小殿下了?”   柯丽尔耸耸肩,“人家已经是陛下了。”   “说到年轻的时候――你可真不像你。”   ……赫尔因希那样说也就算了,柯丽尔也这样说?   舰长阁下警觉地抬起头来,“什么意思?”   “别别别,是好事吧,是好事,”Alpha感慨道,“要是帝筱在这里,估计会比我更惊讶。”   戴娅眨眨眼,明白了柯丽尔的意思。她刚想翻白眼,一半停下动作,甚至颇为赞同地“嗯”了一声。   的确。帝筱和她分开的时候,她的怒气多过烦恼或者消沉。她甚至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没过多久就和柯丽尔搅在一起了。   哪用得着和副官在这里喝酒伤情。   “……人不一样。”末了,戴娅慢悠悠地总结道。   柯丽尔大笑,“帝筱听到这话得气死。”   “饶了我吧,那个龌龊家伙,”戴娅揉揉额角,“她还惦念着我呢,每次想到她身边那个小美人儿我就膈应。”   开玩笑归开玩笑,杯盘狼藉之后,戴娅开始仔细思考现在这乱七八糟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赫尔因希那天晚上为什么没有拒绝她的求.欢?   只当自己一时放纵,或者Alpha是真的累了?   如果赫尔因希真的想和自己分开,如果她真的想和自己一刀两断――   她没办法轻轻松松地说一句“找别人吧”,就掉头离开。   舰长阁下苦涩又迟钝地意识到,标记也许能决定一具身体的归属权,但也许不能对心灵的响应做出任何迁移与改变。   不受标记并不能阻止她爱上一个人。   想夸夸她,想勾着她的下巴亲她,告诉她她最近做得很好很努力。   还想和她道歉,就算赫尔因希不会接受。她知道赫尔因希为她受了多少非议。她不后悔她在多德做的事情,但至少让她正式地说声对不起。   戴娅不知道自己有多怀念Alpha的信息素味道和她纠缠不休的亲吻。   她想到赫尔因希加冕那晚。赫尔因希虽然生气,但对她还是放软了态度。如果她有足够长的时间能和Alpha待在一起……   Omega心念微动,尝试了赫尔因希私宅和北境基地之前的通行码。   她本以为赫尔因希肯定早已经将那些信息改掉了,通行许可四个字浮现在她眼前的时候,舰长阁下哑然地张了张嘴。   那就去吧。要是真的有什么,她受着就是了。   *   舰长阁下给自己做的思想工作简直太正确不过了。除了赫尔因希之外,她从没陪哪个Alpha过过发.情.期,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赫尔因希之前有多自制、而眼前的小狮子能变成怎样一只蛮横的野兽。   哦,这不是一只小狮子了,这是只耀武扬威、并且非常想要拿她发泄的大狮子。   ……是有点过分了。戴娅头脑混沌地想。   眼睛被覆盖着什么也看不到,Omega麻木地被赫尔因希搡来搡去,只知道膝盖和身体下面并不是柔软的织物,而是冷硬的玻璃或者岩石。赫尔因希按着她,从后面贴上来,手粗暴地揉捏她有致的起伏,牙齿更不留余力,所有的吻都带了咬。   赫尔因希碰到她颈侧的时候,戴娅伸出手,徒劳地想抓到点什么。她好不容易适应的那种恐慌感再次回来了――Alpha的味道熟悉又陌生,让她的身体再次做出了反应。   她最讨厌的恐惧和焦虑。好像回到年少的时候,知道自己将要毫不受控地发.情、被标记、被随便送给哪家的大人、甚至躺上自己父亲的床的那种绝望。   但她知道这是赫尔因希。所以比起站起身来用什么东西尝试杀掉身上的Alpha,Omega的手最后用力地掐进了木质桌角,Alpha吻咬那方肌肤的时候,她也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她控制不住地低声呜咽,把哭泣和喘.息都咽进喉咙里,细细密密的汗和眼泪几乎湿透了覆盖她眼睛的布料。   ……实在太丢脸了。舰长阁下一边哭一边想。   要是有机会,她非得讨回来不可。   她听见赫尔因希轻笑了一声,竟然还觉得她这模样有趣似的。   但她还没有时间反应,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被Alpha往后拖了拖。手臂被她攥着、牢牢地扯在身后。接着她听见熟悉的金属碰撞声。   戴娅的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上――她现在非常确定两人是在地上。赫尔因希连安抚她都懒,也不管她吃不吃得下,直接侵进来。   酸胀且疼。   非常疼。   戴娅开口骂她,声音却是软的,带点哀求和讨好,“赫尔因希…你停下来……好不好?”   “您不喜欢吗?”Alpha摸了她一把,黏黏腻腻的又尽数抹到她脸上,低声道,“满手都是呢,阁下。”   说完继续。   恍恍惚惚的那点儿疼慢慢消失了。戴娅知道它们会消失的。Omega的身体就是这样不争气,更何况对方是她的Alpha。   熟悉的浪潮奔涌之后,另一种难受却席卷了她――舰长阁下破天荒地觉得自己好生委屈。   赫尔因希问她凭什么什么都没变。她怎么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变?   凭什么就不能原谅她?   她越想越难受,说出口的话和呻..吟一样,都没过脑子。Alpha把她的腰往上托了点,再俯身的时候,意外地听到了Omega带着哭腔的、娇媚柔软的声音。   “赫尔,我好疼。”   “你抱抱我嘛。”   赫尔因希没回话,戴娅又出了声。这会儿真的是哭着的,一直反反复复地叫她名字。   “赫尔。”   “赫尔因希。”   ……天知道,就算是浅度标记以后,戴娅可从来没这样明目张胆地朝她撒过娇。   Alpha把她翻过来。舰长阁下什么也看不到,手掌却顺着她仍旧齐整的衬衫摸上去,在她侧脸停住,像是小奶猫正在拿爪子碰主人的脸一样小心翼翼。   她手下的肌肤也是湿润的――水汽充盈在她掌指间,戴娅意识到赫尔因希也在哭。   然后Alpha像突然崩溃了似的,猛地把她揽进怀里。   吻从她额头洒落下来,不知疲倦,她听见赫尔因希哭着说:“你个混账。”   “我舍不得你。” 149、你必须对自己驯服的东西负责   Alpha哭得歇斯底里的, 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她汗湿的颈窝,来来回回地蹭她。   戴娅坐起身。身体迟钝地对伤口做出反应,她全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 手一摸全是汗,湿漉漉的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甚至闻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叹了口气,手按着Alpha的后脑, 轻柔地摸了摸。   赫尔因希猝然推开她,猛地往后退。两个人骤然分开, 戴娅闷哼了一声,不依不饶地去找她。   她没摘掉眼睛上覆盖视线的织物, 可她知道赫尔因希在哪里。Omega撑身起来,跪着往前膝行了几步,忍着疼去碰赫尔因希。   赫尔因希往后缩了缩。   “赫尔,让我看看你。”戴娅说。   她的声音非常柔软,完全顾不上Alpha刚刚干了什么, 只满满地带了心疼和歉意――赫尔因希哭得更凶。   她碰着赫尔因希的手腕。Alpha稍稍挣了挣,乖乖地不动了。   于是Omega的指尖如愿以偿地再次抚过她侧脸, 停在她耳际。   戴娅摸索着凑近了, 找到她唇瓣温柔地含吻。拂过她唇际, 含着她唇瓣轻轻地咬了咬,才把舌尖探进去。   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伤到了她似的。   赫尔因希握着她肩侧, 没有回应她, 心跳却快得像要爆炸。   “……让我看看你?”她又问。   良久,赫尔因希扯掉了她眼睛上的领带。房间里很暗,她其实也并看不清楚,但那双眼睛暗沉沉的, 全都是她说不出来的情绪。   像是被囚禁已久的野兽,忘记了怎么踏出笼子;对驯兽人又怨又恨,却没办法将她生吞活剥。   赫尔因希抹了把脸,沉静地凝望她。戴娅亲亲她额角,又移下来亲她的眼睛,“我好开心。”   “别放开我。”   “我是你的。”   年轻的帝王过于沉默。舰长阁下一向是两人中更善于保持沉默的那个,此刻却没办法忍受这熬人的气氛。   Omega解开她领口的第一颗纽扣,埋头,在她颈侧也狠狠地咬了一口,不知道是报复她还是撩拔她。赫尔因希倒抽了一口凉气,捞着她的腿把她托起来,终于带着她进了房间,   矛盾和难以言喻的感情过了头,反而变成了过于危险的热情和欲.望。两个人像野兽一样在彼此身上留痕迹,赫尔因希好像要把几天的分量在一天里做完似的不知疲倦。   温柔又残忍的Alpha抵着她,比起发泄,这会儿她的动作更像是充满理智的、缓慢的磨折惩罚。   戴娅被动又乖顺地承受,嗓子都叫到干燥沙哑。赫尔因希笑了笑,从床头柜拿过水杯喝了一大口,俯身下来撬开她唇齿。Omega一时吞不下去,反而呛到了,水液就顺着唇角留下来,她脸上潮红一片,眼里连着睫羽上都挂了点泪,显得暧.昧又晶莹。   赫尔因希说:“吞不下去啊,要罚你。”   戴娅用手抵着眼,低声道:“怎么罚。”   舰长阁下太乖了,Alpha满意地笑,“过来。”   她累得不行,挪一两步都像是折磨,身上酸涩和疼痛的地方都已经麻木,脑子却奇迹般地非常清醒。赫尔因希微笑的时候,她甚至还感到高兴。   自己怕是疯了。   赫尔因希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把Omega的脑袋按下去,一边轻声说:“你也疯了,我也疯了,不是正好?”   鬼话。戴娅心想。   赫尔因希托着她的下巴,指尖在她喉间滑了滑,末了说:“这个总吞得下去了吧?”   戴娅:……   总归她很乖。赫尔因希满意的很,罚完她又奖励了她一次。   显然对于戴娅来说,不管是奖惩,结果都好不到哪儿去。   Omega软倒在床上,背上看下来斑斑驳驳的全都是青紫指印和咬痕。她懒得动了,洗漱也不想,赫尔因希放开她,站起身,犹豫了片刻,才伸手去把她抱起来。   戴娅拽着她衣角扯了扯,“累。”   “总不能就这样睡,”赫尔因希说,“我帮你洗。”   “终于做个人了。”戴娅斜她一眼,下意识回道。   赫尔因希无所谓地笑笑。   浴室蒸汽升腾,Omega将睡未睡,头在她胸前一点一点地垂下去,突然又睁眼,说:“这样不行……”   赫尔因希小心地把她放进温水里,手顺着她鼓胀的小腹抚下去,轻轻按了按,“怎么?”   “我明明是来和你说话的。”Omega的语气里带了点委屈,好像在控诉Alpha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赫尔因希哑然。她专心替Omega按摩,半晌才说:“睡吧。”   不明不白的一句话。戴娅气得又咬了她一口,厉声道:“你不许走。”   ……当然说出来还是毫无气势的娇软声音。   “我不走,”赫尔因希说,“你要是想放心的话,这才第一天,我还没用够你。”   Omega眨了眨眼,“不许用抑制剂。”   “嗯。”赫尔因希勾着她下巴让她转过头,在她唇角啄了一口,“睡吧。我从没骗过你,是不是?”   这话听上去也忒变扭了。有一瞬间戴娅非常想骂她,但困意更加强烈,她眯眼,便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这次没有人来叨扰她――路德维希也好,幼时的噩梦也好。她回到了舒泽星的那片雪原,周围洁白、纯净、笔直的树林枝干接了落雪,一点点雪片落下来在她手心,都是赫尔因希的味道。   她听见哔剥作响的火炉,闻到星辰节炖菜的味道和干燥木头的芬芳气味。她噩梦的开端没有发生,打开门的不是男人而是赫尔因希,Alpha在门口抖落一身薄雪,挂好外套,笑着走过来将她揉进怀里,“可以吃了,好香。”   她再抬头的时候,窗外的场景奇迹般地从一望无际的雪原转成了尼斯诺堡私宅的海滩。赫尔因希穿着艾洛威特的制式常服。戴娅在桌边坐下,Alpha给她摆好餐具,她才注意到桌子上有三副刀叉盘碟。   ……三个人?   “莱昂呢?”她听见自己问。   赫尔因希耸耸肩。Alpha走到窗边,朝海滩的方向大声叫,“莱昂,吃饭了!”   她胸口的酸涩难以忍受,像涌溢的洪水包裹着她的心脏。戴娅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直到她看见从打开侧门钻进房间里的男孩。   他大概有赫尔因希及腰高,黑色短发凌厉肃整地贴在额际,脸颊的线条都还稚嫩,那双浅紫色的眼睛却让险些让她不能呼吸。   戴娅猛地睁开眼。   全身散架一样的疼痛并没有放过她。赫尔因希正在她身侧看书,微黄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分明,显出饱经历练的沧桑和坚韧来。   见她醒了,Alpha把她又往怀里揽了揽,让她靠在自己身前,“你还没睡多久。”   “最近都睡不大好。”戴娅迟疑着回答。   ……她怔然地想起方才的梦来,脸上带了点热意。   “我都在这里了,”赫尔因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合上书页,“还睡不好吗?”   “身上难受?”Alpha的手顺着她侧腰煲贴地轻轻揉按,“还是想要我抱着你睡?”   Omega摇摇头。她是真的不大想睡了。   赫尔因希说了声“好吧”,下床走到她那侧,顾自掀开她那侧的被子。   “饶了我吧。”戴娅按住她的手,老实求饶。   “你在想什么呢,”赫尔因希指指柜子上的药盒,“是要帮你上药。”   舰长阁下讪笑一声,松开手。   药膏冰冰凉凉的,舒缓着她过度使用的身体。赫尔因希拿了好几种药进来,照着说明书给她认真地涂。她开口的时候,手指正陷在一片湿.润温软里,“你又瘦了。”   Omega明知道不应该,还是难耐地抬了抬腰。   Alpha抬头,似笑非笑地嘲讽她,“舰长阁下,我以为发.情的是我不是您。”   “你知道我的,”戴娅说,“是你的话,我不想忍。”   “还是忍忍吧,还有两天呢。”赫尔因希继续认真给她涂药,“我刚刚一直在想一件事:我为什么不能原谅你?”   Omega瞬间绷紧了身体。   “放松,”赫尔因希拍拍她。   一向大胆且无所顾忌的舰长阁下这副紧张又谨慎的模样让Alpha有些好笑。好笑完了,又有些心疼。她抽出手指,轻声说,“如果我只是因为自己最近不理智的决定而迁怒到你身上,我觉得我自己失去了作为帝王应有的自持。”   “我必须先向你道歉。”   戴娅紧张的姿态放松了点。   “但这不是全部。”   “我在气――我在气事到如今我还一厢情愿地觉得我们能够并肩而行。”   “这点上来说,我并不怪你。你同我说过很多遍了,不管是我像个疯子一样追着你跑到舒泽星去的时候还是我们在一起之后。你说过你会欠我很多很多对不起。”   赫尔因希盖上药盒,“是我忽视了你所有的警告。”   她坐上床沿,握住戴娅的手,细细摩挲着她的手背,“你知道你会背叛我,还是那样做了。知道我会生气会歇斯底里,还是把我推开了。”   “你知道我想知道的所有真相,但你选择把我蒙在鼓里。”   “你看,”赫尔因希吻了吻Omega的手背,“舰长阁下如此善于把自己推到退无可退、无路可走的境地里。”   戴娅偏开头,浅金眼眸带了水色,躲开她的视线。   “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那我猜现在我唯一能够确认的事情就是,你到底爱我吗?”   不知道能不能往前走,也无法预料到明天。那至少把今天该问的话、该做的事情给做完。   Omega显然没有预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哑口无言,手却把Alpha的手愈扣愈紧。   “戴娅,你没什么好怕的了。说不说出来,我的立场并不因你的意志而转移。”   “戴娅。”赫尔因希又叫她。   “亚德琳娜姐姐。”   Omega终于把头转过来。她又哭了,断线珍珠一样的泪滴从淡金眼瞳里充盈再滑落,金色的、平静的湖面慢慢卷起滔天巨浪来,她坐起身,把自己的脑袋按进赫尔因希颈侧,大声说:“傻子,我当然爱你。”   ****************************************************************   作者有话要说:标题来自小王子,狐狸对小王子说的话。   “Men have forgotten this truth. But you must not forget it. You become responsible, forever, for what you have tamed. You are responsible for your rose.”   "人们早已忘记了这个道理。可是你不应将它遗忘。你必须永远对自己所驯服的东西负责。你要对你的玫瑰花负责。” 150、还是那瓶酒   赫尔因希等着戴娅平复呼吸、擦干净眼泪、再次故作正常地看着她。   然后她满足又了然地笑起来。她把舰长阁下裹回被子里, 再将她紧紧地搂住,像只大猫似的压上来,动作甚至有点幼稚。   暖热气息拂在她耳侧。戴娅无奈地摸摸她, 终于敢把手滑到她后颈,轻轻软软地按了一下。   赫尔因希听话地软下去,鼻尖拱拱她侧脸, 千弯百折地“嗯”了一声。   Alpha又凑近了些,怡然自得地偎在她身边。四肢紧紧束着她的大猫如果有尾巴的话, 尾尖大概是在被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扫来扫去的。   戴娅想起维文的那只猫,勾了勾唇。   “睡觉吧。”赫尔因希说, 打开终端关了灯。   “我说了我不困――”舰长阁下抗议。   “抗议无效。”赫尔因希钻进她的被子里,手捞过来搂住她,说,“我知道你的身体。你需要休息。”   黑暗里赫尔因希的呼吸迅速变得平稳悠长。她太过于从容,好像万事都已经有了抉择和出路, 让戴娅纷乱复杂的思绪更加纠结,无从解脱。   戴娅转过来, 轻声叫她, “赫尔。”   “嗯?”   赫尔因希的手搭在她腰间。戴娅伸手下去, 按着她的手背,“你说我们不能并肩而行……”   “且不说我自己的态度,你以为在你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 军部还会有人信你吗?”赫尔因希懒懒回答, “维洛列特不是我的一言堂。”   言辞比刀锋更锐利。戴娅陷入了沉默。   半晌她说:“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可我想让你开心。”   赫尔因希睁开眼。皇帝的视线上上下下扫过她面容,又来吻她。   混乱、热情又湿.黏,几乎让人本能地感到危险。戴娅喘着推开她一点儿。   “我知道。”赫尔因希在她眼皮上吻了吻, “不过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很开心。谢谢你。”   这句话安抚了Omega不安忐忑的心脏。赫尔因希看着她坠入梦境,偏头又在她侧脸吻了吻。   是挺开心的。   *   三天过去,艾瑞收到赫尔因希的信息,早早来到了Alpha的房间外。   她知道赫尔因希的发.情.期差不多结束了――事实上,以往不那么忙的时候,就算Alpha打了抑制剂,也会在这段时间休息三天。她习惯了等到赫尔因希叫她再出现在Alpha面前。   艾瑞咬着唇,靠在赫尔因希的房间外安静地等。她不知道里头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舰长阁下没事吧?   那毕竟是戴娅,赫尔因希大抵不会太过分吧?   衣衫齐整的Alpha走出来,迎面带出房间里隐隐留着的靡靡味道。她看见艾瑞,点了点头,“麻烦你照顾她一下,把她送出去。”   艾瑞疑惑地“嗯?”了一声。   赫尔因希按按她肩膀,“你目标比我小――我已经下了命令,稍等一会儿开会的时候这层会清空,你带着她光明正大的出去就好。”   她瞥了眼幽暗的房间里,“别让她翻墙又爬窗户的,自找麻烦。”   副官这才跟上赫尔因希的话。她应声,赫尔因希满意地离开,而她试探着踏进两人的房间。   作为赫尔因希的副官,艾瑞对皇帝的房间非常熟悉。她没敢进去打扰戴娅,只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会儿,便听见里间传来Omega的声音,“艾瑞?”   “是我。”艾瑞说,“您好了叫我就行……陛下吩咐我带您出基地。”   “还是爱瞎操心。”   艾瑞听见Omega喟叹般的评论。接着舰长阁下随随便便地裹着浴袍出现在她视野尽头,缓慢且随性地赤脚走过来。皇帝陛下厚重辛辣的味道冲进她脑海,她抬眸看了眼戴娅,又急急收回视线,红了半张脸。   戴娅轻笑,“害羞啊?”   ……非礼勿视。艾瑞闭上眼。   戴娅端详了她一会儿,终于肯把胸前的浴袍拉好系紧了。斑斑驳驳的暧.昧痕迹连着雪白肌肤和柔美沟壑一起被锁在织物下,她才说:“好了好了,我不逗你。”   “……我都忘记你是弯的了。”戴娅又补了一句。   副官睁开眼睛,无奈道:“您别打趣我了。”   舰长阁下扶着赫尔因希房间的橱柜弯下身,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她心情颇好,一边还在哼着首不知名的小调。艾瑞提醒她,“我们得走了,阁下。”   “不急。一会儿要是赫尔因希回来了,我带你翻墙出去。保证不会被她发现的。”   艾瑞:……   “艾瑞,”戴娅问,“赫尔因希把酒都藏在什么地方?”   “在冷冻柜上面柜子的第二层……”艾瑞下意识回答。   一半她才觉得不对。   ……舰长阁下现在要喝酒?   戴娅却好像更开心了。舰长阁下笑得像从主人手里偷到小鱼干的猫。她翻开酒柜,如愿以偿地找到想要的酒。   小酒鬼副官一眼就看出了那是戈尔丁本地产的顶级龙舌兰。她舔舔唇,暂时忘记了赫尔因希漫不经心的吩咐,“您真是好品味。”   “是吗?”戴娅走到她身边,手掌在她肩上按了按,一如刚才赫尔因希走的时候的动作,“赫尔都没这样说过。你倒和我有共同语言呢,小艾瑞。”   “……我真的要送您走了,阁下。”她提到赫尔因希,艾瑞又想起了自己的本职任务。   “嗯,我不想走呢?”戴娅笑吟吟地,把冰块加进方杯,“你要怎么办?”   “您别让我为难。”艾瑞说,“不过说实在话,陛下她……”   赫尔因希说不定希望戴娅留下来。   但她不能代替陛下说话,所以副官识趣地住了嘴。   “我知道。”戴娅倒了酒回来,问艾瑞要不要也来一点。艾瑞摇摇头,戴娅便在她身侧坐下,“但我还是不留下来比较好――她还在生我的气呢。”   她想起不久之前。   赫尔因希临走前给她留了缠绵又眷恋的亲吻,却没忘记告诉她,“戴娅,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了。”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她的声音极其温柔,却空茫且残酷,“别后悔。”   然后她转身离开。戴娅全身发冷地听着她军靴踏地的声音渐渐远去,抿唇。   以前那么黏她的人现在老是说走就走,还动不动把她孤零零一个人丢在床上,舰长阁下有一种遇到了重大人生危机的感觉。   就……不想让她走。   这样的自己真是太糟糕了。戴娅消沉地想。   脚步声去而复返。舰长阁下跟装了弹簧似的从被枕里弹起身来,两个人四目相对,赫尔因希惊讶地眨眨眼,莫名其妙地开始笑。   “你再笑。”舰长阁下恼羞成怒,“走都走了,又回来干什么。”   “没,我突然想起来我漏了一句话没说,”赫尔因希单膝跪在她身侧的床沿上,揽着她又亲了亲她的额角,“我爱您,舰长阁下。”   “我一会儿告诉艾瑞带你出去,可别自己乱跑了,嗯?”皇帝陛下站起身来,替她把睡乱的发丝拢好。   “又赶我走。”戴娅嘟囔。   “我什么时候赶你走过……”赫尔因希满脸困惑。   “你让帕尔默跟我说不用过来了,自己都不记得了?”   “那也不是赶你走,”赫尔因希极其擅长玩文字游戏,兼着学了点Omega的涎皮赖脸,脸不红气不喘地胡说八道,“而且我也没说过你不能来北境――那是指紫罗兰堡。”   “哦,所以我现在还是不能去紫罗兰堡?”戴娅眯眼。   赫尔因希这次看着她默然良久,才愉快地承认错误,“好吧,舰长阁下。您想来的时候都能来――我和我的床永远欢迎您。”   说前半句话就够了。被人戳着了痛脚的舰长阁下听得牙酸,“我是来和你讲话的,不是来……”   赫尔因希顾自去亲她耳廓,舌尖衔咬舔吮着叼住她的耳垂,“嗯,不是来陪我过发.情.期的,我知道。”   舰长阁下的身体在她唇齿间颤了颤,住了嘴。   *   “……阁下?”艾瑞见她盯着酒杯不出声,唤道。   戴娅嗯声,抿了口酒,垂眸轻声问:“赫尔因希最近还好么?”   “她很累吧?”   副官点点头,没说什么机密的事,却把她替赫尔因希忧心焦虑的种种都倾吐了个遍。   她说完,房间里陷入了一种缓慢的沉默。   “要是我能陪着她就好了。”最后戴娅说。   “我也不知道其中内情,所以说这话可能是我冒犯了――但我觉得您好好同陛下解释,她不会不原谅您的。”   副官迟疑着掂量该用的词,“她……您和她那么相配。”   “配吗?”戴娅反问她。   副官用力点头。戴娅轻声笑,终于放下酒杯,顺手把酒瓶拿起来,“走吧,我和你出去。”   ……舰长阁下要把酒给拿走?艾瑞满脸问号,并不能理解Omega的操作。   “别担心,她放在这儿就是给我的。”戴娅说,“不拿白不拿。”   两人到达接驳港的时候,戴娅抱着酒瓶下了车。艾瑞同她点头致意,舰长阁下吩咐她,“照顾好赫尔因希。”   “您放心,我会的。”副官回答。   *座位上的皇帝陛下打开个人终端,在一群诚惶诚恐的军官面前淡定自若地笑起来。   搞不懂发生了什么的军官们面面相觑――往常严厉又不吝斥责他们的赫尔因希像变了个人。   ……是好事吧?他们不用怕吧?   赫尔因希抬眸扫了他们一眼,“干活去,已经散会了。”   于是众人又默默低下头开始整理东西。   赫尔因希看着个人终端里头的那条通讯讯息――再往前翻,一列列全都是对方单方面发过来的关心。   赫尔因希从没回复过。   最下面一条是图像讯息。黑色酒瓶连着一行字。   【是我的。拿走了。】   Alpha照例没有回话,嘴角却控制不住扬起弧度来。 151、意外来客   赫尔因希和戴娅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奇妙又奇怪的循环, 副官想。   赫尔因希照样被战争和政事烦扰的脱不开身,北境和紫罗兰堡两边跑。和之前不同的是,戴娅偶尔会来找她――也不一定是赫尔因希发.情.期的时候。而她只要过来, 赫尔因希都会抽空陪陪Omega。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和那些热烈亲吻相拥的情人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可一分开, 又冷冷清清的。   至少赫尔因希不会再动不动就喂她狗粮、带着笑意提起Omega的事情了。闲聊说话的时候提到Omega,Alpha总是愣一愣, 接着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   艾瑞搞不懂这两个人现在到底处在怎样的一种关系里。某天她调休放假,赫尔因希又在紫罗兰堡, 她去找首相的时候顺口提起了舰长阁下的事情。   安卡本来正在书桌前修改议程草案。听见爱人说话,她放下手里的笔,摘掉眼镜,抬起头来认真地听她说。   她眼神温润如水,看过来的时候又极其专注, 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一种声音了似的。   艾瑞没由得红了脸:……   首相阁下看着她笑起来,站起身越过桌面, 小力掐了掐她侧脸。   “然后我就不知道她们这样……我不是想说陛下这样做不对……”艾瑞继续说。   “嗯, ”安卡说, “赫尔因希有她的难处。”   接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交握, 非常严肃地看向艾瑞, “艾瑞。”   艾瑞被她正经的语气叫得差点又想站起来立正。她已经稍稍离开座位,又赶忙坐回去,“嗯?”   “我们以后就算吵了架,你也不能做那种下了床就不认人的人, 知道吗?赫尔因希是坏榜样。”   艾瑞:“……哦。”   她替赫尔因希辩解,“陛下也不是……陛下也对昆尼希尔格阁下很好的。”   安卡瞟了她一眼,副官讪讪地又闭了嘴,“好,我答应你。”   “我们怎么会吵架嘛。”她撇撇嘴,“你那么好……”   “好的,你说不会就不会,”安卡笑笑,起身,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俯身啄了她嘴角一下,“晚上你做饭,还是我们出去吃?”   “我给您做!”艾瑞跳起来,“您别再出去吃乱七八糟的了……唉我还没问雷娜塔,您最近有好好吃饭吗?……没又跳过去早饭吧?”   首相少见地保持了沉默。她加快脚步就想逃走。艾瑞抓着她手腕把人拽回来,盯着她想知道答案。   首相耸了耸肩,“赫尔因希忙,我当然也忙……总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堆在皇帝陛下身上,我们当然也得做好我们该做的,你说是不是?”   “那不代表……”艾瑞抿唇,“啊,一个两个都不省心。”   古时候说皇帝不急太监急。赫尔因希也这样,安卡也这样,她可真是被急死了,还没办法。   那边首相还在没心没肺地笑。艾瑞鼓着腮帮子,生气地去堵她的嘴,两三步把人推到了书柜上。书架间的摆件摇晃了几下,亲吻很快变得温柔又漫长。   艾瑞放开Omega,拇指按着她唇角,把水光给抹掉,故作凶恶地说,“您再这样……”   安卡一点儿没被她吓到,“等你戒了烟,再让我来改作息。”   接着她拍拍副官的侧脸,就泰然自若地准备离开。   艾瑞赶忙跟上她。两个人出去买食材,踏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火烧云滚热地翻腾,看上去柔软而温暖。   车子飞驰在空气轨道上的时候,安卡看着窗外,突然叫副官,“艾瑞,你看。”   艾瑞偏头过去。之前发生爆炸或者坍塌的商业大楼群已经被夷为平地。而新的大楼正拔地而起――矮层建筑已经显出雏形,透过匆忙不息的车流和施工团队,副官仿佛能看见这片地区重返繁华的景象。   “爆炸的原址和议会大楼一层会另外辟一块地方来做这场爆炸的纪念碑,”安卡小声说,“为了维洛列特的过去、现在和将来――为了紫罗兰的荣耀。”   这些话她从小到大天天说,到现在好像刻进了骨血里似的,遗忘不掉,更不能遗忘。   她的父母亲人、赫尔因希的父母亲人、所有葬身在爆炸火海、战争前线的将士和人民们都与她们同在。灵魂的咏唱也许安卡有生之年都听不到,她却知道他们都在说着同一句话。   首相看着热火朝天的施工场地陷入沉思。艾瑞摸摸她的手背,说:“都会好起来的。”   “都会好起来的。”首相疲倦地笑笑,回答。*   “我真没想到您会来拜访我。”紫罗兰堡的另一边,赫尔因希揭开壶盖,往茶壶里倒水,“紫罗兰堡的水质不比纳堪塔亚好,我就不卖弄这茶的质量了。”   两个人在赫尔因希的书房里坐着。皇帝陛下给面前的Alpha沏茶,听见她轻笑,“不瞒您说,我最近来过紫罗兰堡很多趟。之前爆炸出事的时候也是――但我来迟了点。”   高挑健美的金发Alpha叹了口气,“如果我来得稍早,我该是能提醒到洛伦三世的。”   “哦?”赫尔因希疑惑道,“FOL方面之前有情报?”   “我相信您也通过康拉德的FOL总部了解过相关的情况。我们很早就怀疑路德维希和加西亚暗中有联系,但我们并没有想到他们能够狂妄到做出在两国会谈上同时行刺双方主君的行为,”帝筱顿了顿,“我当时做出的判断是,加西亚可能会成为两国战争的导.火.索。”   “这其中唯一的疏漏是,边境的FOL支部没能及时回报加西亚出现在两国会谈上的讯息。我也一定程度上需要对此负责。”Alpha转着茶杯边沿,低声叹气,“尽管已经过去那么久――您节哀。”   赫尔因希淡淡点头,受了她一礼,接着说:“那么您今天来,是想同我聊什么?”   “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帝筱说,“我来康拉德一趟,接几个孩子回去斯托利。中途想到您在,就过来同您聊聊。”   “我可都不大认识您。”赫尔因希不同她客套了,“我再问您一遍,您想说什么?”   “我稍后还有会议,如果您没有要紧的事的话,我的亲卫会送您出去。”   赫尔因希起身,准备送客。   “最近在您身边都没看见舰长阁下呢。”帝筱慢悠悠地说。   赫尔因希已经抓住门把的手收回来了。两人再次面对面坐下,赫尔因希给她添了水,沉声道:“她那么讨厌您,难得您还惦念着她。”   “您说笑了。我只是好奇而已,可谈不上惦念。”帝筱哂笑。   “我毕竟也是FOL的一员,陛下。所有FOL成员能收到的消息,我当然也都能收到。我知道在多德发生的事情。”   “我想您会对我要讲的故事感兴趣。”   赫尔因希默然。一会儿之后她让帕尔默撤走了门前的近卫,才说:“无论您想说什么,您可以说了。”   “我想您知道她恨我。”   “嗯。”   “那她同您说过,她为什么恨我么?”   “……我没有打听她情史的兴趣。”   皇帝陛下一本正经地说。完全选择性遗忘了当时她是怎么找舰长阁下讨债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能要从头开始。”帝筱望了望天花板,像是在理清思绪,“想必您熟悉阿尔布莱希特家。”   “……你也要说那场火灾?”赫尔因希垂眸。   “您知道多少?”   戴娅和她坦白了那是发生的事情之后,赫尔因希特意又去找过安卡一次。已经说开的青梅竹马没有再瞒着彼此,安卡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如数告诉了赫尔因希。   至于面前的人可信度有多少――她毕竟是FOL北方阵线的总负责人。赫尔因希权衡了一下,没提细节,但把事情经过林林总总地和Alpha说了。   帝筱听她说完,点头,“您知道皇室这侧发生的事情。”   “我和戴娅分开的理由很简单――我放弃了她。”   “陛下,您有没有听说过古时候星辰教会的信徒?”   赫尔因希挑眉,显然对她毫无关系的问题感到意外。她还是回答,“我知道。你说的是他们祭祀的习俗吧?”   “是的。殉道者是聚落最高贵又神圣的祭司――这个人需要提前十天沐百家香火,满享饕餮之宴。如果是Alpha,那这十天会有不同的Omega侍奉在侧,而如果是Omega,则能挑十位Alpha作为入幕之宾。”   “占星师卜出祥日,午夜时分众人便举火聚拢。祭司被剥.皮,放血,取脏腑献祭星辰。众人同饮其血,就同时把自己的心意敬献给神。万物之主在上,方能享受到名欲、情.欲和食欲的满足。”   “多么残忍。”赫尔因希叹了口气。   “多像戴娅。”帝筱却说。   “像吗?”赫尔因希只抬了抬眼,不大信服的样子。   “也许在您看来不像,陛下。但我认识的那个戴娅,那个肆意放纵的佣兵,过得生活与故事里的祭司无二。”   “她既不缺钱,又不缺名望。更别说人――男人还是女人,Alpha、Beta还是Omega,我想您已经见识过了。”   “但这样的人,却会为了一件事情完完全全地失去理智,像愚笨无知的星辰教徒一样逼着自己走上死路。”   “她会说破而后立,”帝筱嘲讽地勾勾唇,“但想必您也觉得那都是鬼话。”   赫尔因希记起来她也曾有过类似的感受。赫尔因希第一次在舰长阁下的私宅留宿、戴娅向她坦白艾洛威特的第二顺位操纵权的时候,曾经说过把艾洛威特留给赫尔因希的事情。   ……舰长阁下从来不怕死。寒意从赫尔因希的脊背上泛开,她出了点冷汗,“是。”   “当时分明还有更加稳妥的方法。可她完全失去了理智。而FOL需要的是完全的自控,把生死置之度外来衡量敌我得失的那种决心。戴娅缺少这一点。她可以潜心蛰伏,可一旦有机会,她就像她的那柄刀――会杀死敌人,也会杀死朋友。”   赫尔因希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不需要你提醒我她有多危险。”   “我还没有说完,陛下。”   “她那柄刀,在必要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地插进自己的胸膛。为了那一个目标,她能连命都不要。反过来想想,其他人的命又算什么呢?”   “颠来倒去,最中心的一点是――”   “路德维希。”赫尔因希蹙眉。   “您想必已经猜到了,”帝筱说,“赫尔因希,无论戴娅把自己逼进多深的地狱里,她都要杀了路德维希。”   金发的俊美Alpha看着她,诚恳地直呼了她的名字。 152、二十年前的迷雾   “尽管不清楚多德当时的情况, 但我很确定,路德维希是引蛇出洞的那只老鼠。”   “您看,他们的目的达成的多完美。给了加西亚肃整格林威尔王庭的机会, 让您和戴娅出了事,还同时挑起了战争。”   赫尔因希闭上眼,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也希望你不要干涉我和她之间的事情。”   “我当然不能左右您的决定, 陛下。”帝筱站起身,“只是, 看在我们都和她睡过的份上――”   皇帝陛下尖锐地瞥了帝筱一眼。Alpha举起双手,“开个玩笑而已。”   “你想说什么。”赫尔因希转开目光。   “救救她吧,陛下,”帝筱说,“有的人看上去光鲜亮丽的, 实际上却快要淹死了呢。”   “除了您之外,没有人能把她从泥沼里拉出来了。”   “说得倒好听, ”赫尔因希说, “你有头绪吗?”   “我没有, 但是您有。” Alpha恭敬道。   *   帝筱早早走了,皇帝却在书房里几乎坐了一整夜。天光微亮的时候她终于离开书房,没回卧室, 反而径直去了藏书室。   皇族的藏书室是整个紫罗兰堡城市最大的图书馆之一, 馆藏的有些书籍甚至要追溯到太阳系文明时期,因此十分珍贵,妥善存放在藏书室里被专人保护着。   这些书籍当然不都只供皇族使用――只要申请许可,任何高等学院和研究机构的学者都能进入藏书室查取史料和前人的研究结果。整座藏书室对维洛列特的科技发展都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见是皇帝来了, 当值的管理员匆匆忙忙赶过来,替赫尔因希拉开沉重的木质大门,微微躬身,“陛下。”   赫尔因希挥挥手,让他免礼。Beta殷切地跟在她身边,问她,“陛下今天来是要……?”   赫尔因希站在透光的穹顶下,抬头往上望。透过玻璃彩绘的窗户,不同颜色的光影映射在书架和书脊上,而螺旋状的楼梯一层层往上,仿若通往无尽的最高处。   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古老书页的纸质香气、尘埃和阳光的味道伴随其中。赫尔因希眨了眨眼,“之前洛伦三世留下的文件私库,可以帮我打开一下吗?”是的。藏书室的作用并不是藏书那么简单。这座巨大的建筑上有十层下有十层,地面上的部分储藏所有书籍,而地面下常年不为人知的部分则储存所有的机密文件。从军部档案、间谍密报到帝王手撰,整个维洛列特或光荣或黑暗的历史都沉甸甸地被紧锁在这巨大的储藏库里,除了皇室和高阶军部成员,没有人有权利知道。   皇室权利更替之后,过世帝王的个人资料如果没有留下遗嘱,会统一封入藏书室储存。如果没有原主人本人的授权,则需要所有的直系在世皇室成员同意,才能推举人选打开藏书室地下私库。   还好,洛伦生前在遗嘱里已经说明了赫尔因希能够进入他的私库。   地下储藏库的构造与地上相反。虽然都是放水防潮、保护纸质文件的结构,藏书室的地下部分却修建的像个堡垒似的冷肃。一进去便是天井,再往下十层,沿天井散开的每层都是一间独立储藏室。上上下下的材质都是一尘不染的金属,冷色白光照得墙壁令人生寒,赫尔因希探头出去,只看见天井底部黑洞洞的地面。   赫尔因希从没去过底层――她对建国君王的私人文件并不是很感兴趣,就算她想知道,也未必能得到藏书库AI的许可。   “您好,陛下。您的身份认证已完成――您要进入的区域是?”   智脑系统的蓝色荧光人脸在天井中央凭空浮现。   赫尔因希说:“六层,我父亲的私库。”   “好的,授权完成。您可以进入穿梭梯了。”   没过多久,穿梭梯就带着她到达了她的目的地。所有的储藏室和金属门看上去并无二致,门口的悬浮显示器却清楚地标示了室内内容。   赫尔因希往前走,路过她自己的名字,来到洛伦的名字前。   维洛列特神圣帝国第四十三代皇帝。她的指尖抚过铭牌,虹膜扫描和个人终端认证同时成功,大门开启,赫尔因希踏进室内。   储藏室内简单朴素。左侧是分门别类罗列的纸质文件,右侧则是整齐地排在陈列架上的储存装置。赫尔因希把个人终端接入储藏室的信息中枢,大大小小的储存装置很快开始泛出淡蓝的光亮,文件窗口一一浮现,密密麻麻地堆叠在一起。   “帕尔默,帮我检索阿尔布莱希特家的火灾意外。”   戴娅和路德维希之间的矛盾势必得追溯到很久之前。毫无头绪的状况下,从自己唯一知情的火灾下手可能是比较稳妥的方法。案件报告很快在赫尔因希面前弹开,年轻的皇帝在陈列柜前坐下,一行行细致认真地通读下来。   到某个点,她顿住了,“帕尔默,这里的注释是什么意思?”   智脑也发出了疑惑的杂音。赫尔因希转头,去纸质文件的相应年份里寻找,果不其然发现了安检报告的打印文件。   智脑检索到的现代电子文件该是文档,但赫尔因希方才查看的文件是影印扫描。唯一的解释是当时这份文件只存在于军部调查组,而洛伦将它取出来,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做了备份。   影印的文件相对模糊,边角的照片上还有注释、正文里有特意加粗标出来的横线。看来洛伦也细细研读过这份报告――   赫尔因希的心像被紧紧攥住那样,一瞬间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她无法想象洛伦在以怎样的心情看这些案发现场的照片,凝视因为自己的过失而被害死的挚友焦黑的尸体。   赫尔因希翻开报告原件,沉默地略过了最开始的尸检报告。   再往后,是现场分析。她翻到建筑外观和地理位置分析的那一页,在右上角的地图边上发现了洛伦潦草的字迹。   康拉德。   阿尔布莱希特家的宅子在城堡区颇负盛名的富人住宅区,和康拉德这个又脏又破又灰暗的远端卫星看起来毫无干系。   但FOL的总部在康拉德。   赫尔因希知道这场火灾和FOL和皇室都脱不开干系,可这些事情。洛伦比她要更清楚。为什么洛伦要特意在这里写下地名?   她的父亲翻开这份报告的时候,心里到底在疑虑着什么?   赫尔因希问智脑,“帕尔默,从新闻资料数据库里找找看有关于康拉德的资讯。”   阿尔布莱希特家出事的时候,戴娅和洛伦还没有闹翻,FOL至今在和皇室合作、更在大众媒体里完全隐形。洛伦没有理由也不需要在火灾之后再将视线转回康拉德。除非……   除非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她闭了闭眼,听见智脑说:“有的。以半年的时间为界限搜索的话,一共有两千三百二十一次报道。”   “去掉关于民生小事的那些,再缩小时间半径,范围也缩小到在康拉德城。重点放在刑事案件,纵火、谋杀、恶意伤人或者间谍活动的事件,有吗?”   “阿尔布莱希特家火灾的前一个月,康拉德城有三十起恶意伤人、十起谋杀、三起纵火。”   智脑为她打包发送了安检记录。赫尔因希一一确认过去,又让智脑换了再早的报告。   就这样查下去两三轮,她终于止住动作。   她失语似的僵在原地,帕尔默有些担心地唤她,“陛下?”   “给我调一下康拉德城这个时期的地图……我需要完整的街道信息。”赫尔因希说,“标红博拉区二零四四号。”   “是您刚刚看的那份报告的地址吗?”   “嗯。”赫尔因希应了一声,又吩咐,“画一张从这栋公馆到康拉德皇室接驳港的线路图。”   智脑忠实地执行她的命令。浅蓝色荧光地图上红色的高亮线路非常显眼。赫尔因希瞥了眼,在悬浮投影地图前缓慢地迈踱步思考。   最后她轻轻摇了摇头,露出点无奈的笑来,“这几份数据和报告都做一个备份,放到我的私人终端里去。”   *   再过几天,赫尔因希开完御前会议,突兀地叫住了匆忙离开的艾瑞。   副官疑惑地小跑回她身前停下,赫尔因希按开个人终端,“之前叫你清空我明天的行程,你做了吗?”   “已经给您安排好了。”   赫尔因希一般不会因为个人原因要艾瑞替她安排出空闲来,也没那个闲工夫做自己的事。好在这段时间紫罗兰堡和北境两边都在步入正轨,整体的工作负担小了不少,副官试了试,竟还真能空出一天。   赫尔因希满意地点点头,“你不用跟着我,忙你的去――就当给你放一天假。”   艾瑞着急道:“您至少也带几个亲卫啊……?”   皇帝陛下走回桌案前,又坐下了。她托着茶杯,冷淡地说:“我去一趟康拉德,你跟着不跟着都没什么区别,放心吧。”   赫尔因希坚持,副官也没什么能够反驳的。   支开艾瑞之后,赫尔因希的工作就算暂时告一段落。   她看了眼天气预报,明天的康拉德有雨。   雨天,适合祭祀故人。赫尔因希靠在椅背上,深沉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像没提过,我的设定里头这个个人终端不是个穿戴设备,是一个手腕部位的黑科技植入设备。一部分在皮下一部分在皮上。所以生命体征和其他的个人讯息都和它连着,也能用它约束精神力和对接智脑。   其实算是小幅度的人体改造了(摸下巴)   ――   还有谢谢你们的评论!给你们一个大大的么么哒。 153、一束玫瑰花   赫尔因希知道戴娅为什么要瞒着她去追路德维希。   如果戴娅恨路德维希的话, 赫尔因希想,她对这Alpha只带了更深更厚的恨。父母家人的仇都堆在她肩上,她恨不得将其抽筋拔骨。   要是当时多德的枢纽智脑发来了什么讯息, 而赫尔因希又及时赶到了,她、戴娅、路德维希之间谁胜谁负也未可知,情况更有可能发生不可控制的转变。   而戴娅想要稳妥地亲手杀了Alpha, 到了可以为此欺骗赫尔因希的程度。   爱被恨给压过去了的时候,她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感到可悲。   赫尔因希靠着街边停车, 她的目光先触碰到建筑物高耸的屋顶,怔了一下, 才慢慢地阖上车门。   像天气预报说的那样,康拉德的天空阴云密布。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赫尔因希没有带伞,也不大在意一点儿雨水。   这栋建筑连着周围的一片建筑,都在火场里灰飞烟灭了。往日辉煌气派的大公馆也经不过火焰的折磨, 除了焦黑的墙体框架,什么都没留下。   不像紫罗兰堡出事的市中心, 这里算是偌大帝星经济圈被忽视的偏隅, 始终没有得到修缮。地方荒废的久了, 庭院里乱糟糟地长出许多杂草来,灌木的枝丫也遮挡了道路。爬藤植物攀满了建筑的外墙,看上去分外冷清凄凉。   赫尔因希穿了私服。简单的深蓝牛仔裤、马丁靴, 白T-shirt的袖沿卷上去一点儿, 手臂上姣好坚实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这身衣服不适合操控机甲或者站上紫台演讲,不过荒郊野岭的鬼地方,也没人会在意她穿些什么。   除了葬在火场里的冤魂们。   赫尔因希打开庭院大门。十几年无人问津的大门已经牢牢生锈锁死,赫尔因希稍稍用力, 缺乏润滑的轴承就发出巨大且刺耳的刮擦声。   Alpha像没听到似的走进庭院中心,又拾级而上,穿过被烧毁的门进入公馆大堂。   建筑物里比外面更破败。被火熏得发黑的墙壁斑驳开裂、钢筋从墙的某个角落突兀地显现出来,地板随处有塌陷或破损的地方,老鼠或者狐狸在什么地方做了窝,地上除了植物和废物,还有动物生活过的痕迹。   赫尔因希知道这里曾经铺着大理石地板。   她转身向左,往长廊里头走了几步。反身越过倒塌下来拦住她去路的水泥碎屑和瓦砾,停在一扇门框前。   赫尔因希看着门框上墙缝里长出来的青苔,默然地凝视着这破败灰暗里的一抹生机。   良久她跨进门里。   这个房间很小,看上去颇有些储藏室的味道。右侧的铁架被烧的几乎看不出形状来,熔化倒塌,几乎和地面黏连在一起。   这里之前放着各种水果罐头和米面。   走廊尽头是楼梯。虽然也残破不堪,但沾满灰尘的花岗岩阶梯和纤毫毕现的栏杆雕塑都能显示出这里曾经的气派。大概很久以前,这里也曾有各式各样的人摩肩接踵地走过。   如今赫尔因希是这里唯一的活人了。她的脚步声在整座建筑物里寂寞地回响,最终到达了目的地。   二楼偏角的次卧。   房间里也烧得焦黑。桌柜全都看不出模样来,墙皮也掀开了露出砖瓦,只有金属床架还能隐隐看出这曾是一个人的卧室。   赫尔因希慢慢地往前走了两步――如果有人在她身边,就会发现Alpha的手攥得死紧,连步伐都带着犹疑。   床边上有扇窗户。赫尔因希扶着窗沿探身出去。原先这里应该是房屋侧翼的屋顶,但现在整片砖瓦都已经坍塌下去,只留下屋架在空气里伶仃。   赫尔因希的手沾了尘灰。Alpha毫不在意似的,攀上窗台,从二楼跳下来。   对于成年且身体机能完好的Alpha来说,从二楼这么跳下来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哪怕是在梦里看见过,赫尔因希也无法想象当年的戴娅是怎么拖着一身伤痕,崩溃地从自己家里逃离的。   赫尔因希沉默地伫立着,想起了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房子烧毁了――那曾经住在这里的人呢?   *   这几天北境的形式向好,军部调查组的也有了些进步。维洛列特的军队正式收复失地,整条战线移进了格林威尔境内。   军部会议上曾经有人建议赫尔因希适可而止,就此休战,被年轻的陛下冷冷地盯了一眼,就讪讪地不敢再提了。   毕竟国恨家仇,怎能不报?   赫尔因希之前的几代皇帝在位时,星际间的局势一直被一种摇摇欲坠的平衡感维持着。谁也不知道哪天矛盾会升级,但表面上看总还是和和气气的。   拜此所赐,维洛列特的帝王就算有武略,也难以显示出来,皇族总是给人一种斯文有礼的映象。   直到赫尔因希。维洛列特的臣民第一次意识到,皇帝也是能在铁马金戈的战争前线纵横肆意的人。一时间这位新陛下的人气又被推到了新的高度。   安卡开玩笑似的和赫尔因希提起过。皇帝陛下哭笑不得地按了按太阳穴,“我又不是明星。”   “也不见得是坏事,”安卡说,“你出名又受欢迎的话,大家总是对你宽容一点。”   的确。星际网上一度压不住的声讨浪潮现在莫名其妙地平缓下去。这里头有军部的进展一部分功劳,还有赫尔因希不算努力的努力。   赫尔因希觉得好笑。   下午,帕尔默提醒她有舰长阁下的通讯。赫尔因希接通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那边的Omega说:“……赫尔?”   赫尔因希还在批手上的报告,闻言道:“怎么不说话?刚刚在忙什么?”   “啊?没有,我在等你说话,”戴娅说,话里带点轻松的笑意,“我哪有你忙。”   赫尔因希哼了声,也笑起来。   “你后天是不是没有安排……?”听她笑了,舰长阁下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去找你吗?”   她这样同自己讲话,赫尔因希有点心疼。往常的舰长阁下来来去去不受束缚,哪轮得到她问自己能不能来紫罗兰堡。   跟求自己翻她牌子似的,放在骄傲优秀的舰长阁下身上让人听得心里难受。   她咬了咬牙,还是回答,“我有安排,抱歉。”   赫而因希要查的事情还没解决,这段时间有闲暇几乎都泡在藏书室里,当然也很久没有空闲给舰长阁下了。   Omega懂事地“哦”了一声,又说:“可是赫尔,我好想你哦。”   她的声音很低,娇软地、迷迷蒙蒙地朝她撒娇,像是做.爱的时候她在赫尔因希耳边说的情话。   舰长阁下有这个本事,是赫尔因希最近才意识到的――只要Omega想的话,她能让任何一句话沾上欲.望的味道。   好像‘想你’这两个字不仅是想你,而是她坐在你面前吻你那样。   Alpha红了耳朵尖儿,握着拳抵着唇咳嗽,别扭道:“我真的有事情。”   “下次我一定陪好好陪你。”   她在‘好好’上加了重音。   戴娅当然不是不识趣的人。她只想逗逗赫尔因希罢了。下一刻她的声音便恢复了正常,淡然道:“你忙你的,没关系。”   “你呢?”赫尔因希反过来问她,“你最近忙吗?艾洛威特有没有什么问题?”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赫尔因希挂断通讯,打开终端确认时间。   之后没有安排。她起身,又去了趟藏书室。   现在已经是初夏。天气渐渐地热起来,繁忙的日常安排之外,赫尔因希坚持不懈地在洛伦的私库里查证比对已经将近两个月。   把洛伦留下的笔记通读过去,再和军部的既有档案做交叉研究,她收获颇丰。除了两个黑眼圈,还了解到不少大大小小的、帝后当初瞒着她的事情。   长老院与皇族和自由党的各种大小争端、阴谋、暗杀和潜在的危险。   她和戴娅小时候的事情。   赫尔因希现在一一看过来,也明白为什么洛伦和菲奥娜要瞒着她这些。   如果她的孩子也总无时不刻处在危险里,她大概也会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长大。   ……她的孩子?   赫尔因希哂然一笑。   她抚平下一本笔记的封皮,翻开第一页,认认真真地继续往下读。然而还没读多少,她的手便怔怔按在了书页上。   接着她不可置信似的翻回前几页去,又看了一遍。   草蛇灰线,一点点积木似的线索堆积起来,终于露出了蛛网般交杂的原貌。   周围的光很惨白,映得她的脸毫无血色。赫尔因希仰起头来,闭上眼,靠着金属陈列架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   这段时间天气都不好。赫尔因希出门的时候,乌云也暗沉沉地推在天际,雨将落未落的样子。   她拐去商店,在琳琅满目的一溜儿花架前停住了。   店员看见她,好像认出她又好像没有,迟疑地道:“……陛下?”   赫尔因希点点头。   Omega的眼睛里亮闪闪的,想凑过来一点儿,又怕惹到她似的有些畏缩,“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活像见到了偶像的小迷妹。   赫尔因希:……   她问:“有没有百合花?”   紫罗兰堡本地,祭祀故人惯用百合。   店员应了声,便去帮她挑一束形状好的。赫尔因希站在原地等,目光不经意瞟到了花架下方红艳的玫瑰。   “您等一下,”她叫住店员,“不用百合了……帮我挑一束玫瑰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不能和好,下下章一定能和好。   不和好我是小猫。   喵。 154、再次联系   清晨的墓园没什么人, 赫尔因希从一排排白岩墓碑间穿过,只能隐隐约约听到鸟鸣。   她没有说话,路两侧的松柏便也沉默地注视着她。   这并不是皇家陵园, 但背傍青山,能俯瞰半个紫罗兰堡,大抵也沾了些灵气。贵族们喜欢葬在这里, 说是死后也能看看偌大城市的好风景。   赫尔因希一口气爬到了顶层。墓碑们并无二致,也都不会告诉她亡者生前的故事。她小声叹了口气, 然后开始按顺序一座座墓碑认真地寻找,慢慢踱步走过小径。   这块地方经常有人来祭扫, 不少墓碑上新描了金漆,新鲜花朵平整放在碑前,香炉里的袅袅青烟还未灭。相比起来,她最后停下脚步的那座墓就寒酸的很――不仅漆都掉了,碑上也积了厚厚一层灰, 两侧的小树枝干横斜,显然就是荒废多年的样子。   赫尔因希蹲下来, 细细读墓碑上的字。她从随身带上来的袋子里拿了清洁用品, 折起袖子, 清理掉灰尘和丛生的细碎枝干杂草。   然后她把那束玫瑰立到碑前,犹豫了一刻,还是曲膝跪下来。   皇帝跪着的时候腰背还是直挺挺的。她深吸口气, 说:“我不知道该叫您什么。”   “我猜您也并不想被冠上别的姓氏, 那请允许我叫您克里斯蒂安夫人。”   “或者我想,我可以直接叫您阿姨?”   赫尔因希顾自笑了笑,“让我叫您阿姨吧。”   “我父皇曾经说过――人们化为星辰消失的时候,时间、空间、心灵的距离都会随之消失。星辰像接纳宇宙中的每一粒尘埃一样接纳我们, 而我们庶庶黎黎,全都生活在一起。”   “您相信吗?如果您相信的话,应该能听得到我讲话吧?”   “现在是7013年六月……”赫尔因希看了下个人终端,“六月14日。我是维洛列特神圣帝国第四十四代的皇帝,但是您可以直接叫我赫尔因希或者赫尔,我不介意。”   “如果您像我的母亲,肯定要和我抱怨了,看看我们都像什么样子,这么久也没个活人来照顾您……”   “我得先同您道歉。”   “然后……然后我想同您说说您最关心的事情。”   “我知道您一生有苦难言,为了她竭尽全力,”Alpha抿唇,“但请相信我,您不用担心她,完全不用。”   “她是整个星际最张狂、最有能力、最恣睢任性又耀眼的人,是我发誓终生守护陪伴的Omega。”   这话说出口,赫尔因希自己愣了愣,“哎呀,这要被她听到,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她声音轻柔,无奈的微笑里带点撒娇似的歉意,“不怕您听笑话,我们还在吵架呢,我不想让她太得意。”   “您看,她分化成Omega,并没有任何错,也并不是任何人的错。她走在正道上,她活得很好。”   赫尔因希点上香,放进香炉。烟雾模糊了她的视线,她说:“您放心吧,不管她要做什么,能担着的,我都会帮她担着。”   “我会照顾好您的女儿的,就当是我对您的承诺。”   “作为交换――您能把她的手交给我吗?您能让我和她一起走下去吗?”   她眨眨眼,眼角有点儿湿了。赫尔因希站起身,收拾好东西,转身之前又说了句,“您愿不愿意,我都会带她来见您的。”   赫尔因希勉强地勾起嘴角来。她扣上随手放在地面上的军帽,最后向墓碑点了点头,才离开陵园。   *   舰桥会议之后,柯丽尔看着一一消失的投影和起身离开房间的舰员,稍稍松了口气。   戴娅最近终于从酒精和颓唐的怪圈里挣脱出来了。副官替她感到开心。   但她老是去找赫尔因希,让柯丽尔又不是那么畅快了。舰长阁下身边谁不缺,为什么要自讨没趣地去找那皇帝呢!   虽然副官必须不情愿地承认她不赞成戴娅在多德方面的处理方法,这并不妨碍她护犊子似的维护自己的舰长阁下。   “走,陪我去训练场。”戴娅见所有人都离开了,放松地舒展身躯,朝柯丽尔说。   “训练场?您去训练场干什么?”柯丽尔打开个人终端,上下确认了几遍,“您接下来没有日程。”   再说戴娅一般也不往那里走。舰长阁下觉得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打都不够劲。只有赫尔因希去年年末住在艾洛威特的那段时间,保密层的舰员们能有幸欣赏到这对S级AO拳拳生风的精彩战斗。   虽然大家心里都知道他们不是在观摩学习而是在吃狗粮,保密层众人――特别是亲卫――还是乐此不疲。   紫罗兰堡出事之后,戴娅就再也没去过训练场。今天怎么突然……   “陪我活动活动筋骨吧,实战对抗也很重要啊。”戴娅说。   “您答应我下次带我去紫罗兰堡,我就陪您。”柯丽尔挑眉,回答。   是的――舰长阁下不仅一厢情愿地老是往紫罗兰堡跑,还总不带上她!   怕不是故意不让她和凡妮莎见面吧。副官气冲冲地想。   戴娅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答应你。”   两人在做准备的时候,台下又陆陆续续地聚集了一大批人。   天知道他们隔了多久才有机会再睹舰长阁下的英姿。   直到戴娅的个人终端突兀地响起来。   柯丽尔顿觉不妙。果然,舰长阁下只低头看了终端屏幕一眼,便急匆匆地迈步走了。连刚刚随手靠在桌边的长刀都忘记拿。   舰长阁下一向珍视这把刀,不是放在身边就是好端端地列在舰长室的刀架上。如果这柄长刀能说话的话,此刻大概在为主人的负心薄情哭泣。   台下诸人:……   柯丽尔:……   戴娅走到门口,恍然快步走回来拿起长刀,再次旋风似的刮出房间。   台下十几双眸子跟着她出了训练中心,又逡回柯丽尔身上。   柯丽尔也放下刀,摊开手,“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赌一百个联盟币,是维洛列特那位陛下在叫阁下。”人群里有谁小声说,“除了她,你们什么时候看见阁下这么慌张过。”   慌张吗?舰长阁下就算慌张,也是从容不迫的。   最好别是那冷落舰长阁下的小混蛋。柯丽尔下意识想。   然后她意识到戴娅刚刚放了她鸽子。她大概短期内见不到凡妮莎了。   副官口是心非地笑说,“我也觉得。”   台下不知道有谁吹了声口哨。接着一群人乱糟糟地笑开了。只有副官皱了皱眉。   她打开个人终端,写:【戴娅不带我去紫罗兰堡。】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很久,才有信息发过来,简简单单的一个笑脸表情。   她大抵在忙。柯丽尔扁了扁嘴,委委屈屈地关上了终端。   *   戴娅越走越快。   她有些不敢置信。   之前她总是和帕尔默核对赫尔因希的日程表,然后和她约空余时间的流程。如果赫尔因希拒绝或者错过了她的通讯,她就会乖乖等下一次机会。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错过――Alpha就是不想见她罢了。她心里苦涩难当,最后到底也习惯了。   至少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赫尔因希从来都是个好情人。   时隔几个月,这还是Alpha第一次主动发起通讯。   戴娅想回到房间再接通通讯。尽管身在保密层,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她总觉得不方便。   铃响的每一声都是折磨。戴娅怕赫尔因希在下一秒挂断了通讯请求,白费了这好不容易的主动,可训练场到她的房间很远,她必须乘坐穿梭梯,她等得难耐,只得在穿梭梯里点了接受。   接着她把投影通讯手动切换成了语音通讯。   她胸腔里的心脏越跳越快,大脑却不停强迫自己慢一些,再慢一些。   不能好好思考的话,就不能认真地听Alpha的声音。   “……你在忙吗?”赫尔因希问她。   “不忙。”戴娅靠在穿梭梯的墙壁上,弯出一点儿笑来,“你给我通讯啊,真少见。”   赫尔因希顿了一下,戏谑道:“开心吗?”   舰长阁下这回沉默了很长时间。赫尔因希耳边听见穿梭梯门开合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和她问好,戴娅在那边说:“你们好。”   赫尔因希舔舔嘴唇,“我想亲您。”   戴娅:……   赫尔因希把亲昵的话和敬语合起来使用的时候,结果一般都很糟糕。   同她说话的是两个今天新晋升上来的保密层舰员。还没熟悉舰艇管理层事务的新人好奇里带了股冲劲,什么都想寻根究底。   放在平常,是自己负责的新人,戴娅是很愿意答疑解惑的。可她的耳朵那边有只小恶魔。   没办法。舰长阁下衷心期望穿梭梯能快点到。   “嗯,下午的舰桥会议汇总应该已经在威廉那里了,你们可以按需提取。”   “需要注意的地方?”   “舰桥的操作你们可以去找相应负责人……”   赫尔因希说:“我想把您按在床.上,一点一点地舔.湿您。”   新人还在问常规问题。   戴娅深吸口气,“机甲分配的事情我稍后会给你们联系……”   “我想把您的腿.顶开,再从后面进去,用力一下子干到底。”   “……”   戴娅不吱声了。   “您会叫吗?您会叫的吧?”赫尔因希说,她百无聊赖地倚在桌沿,伸手去够了杯子来,“忍也忍不住,哭着叫我的名字,嗯?”   说道这种话题的时候,连水声和吞咽声都让Omega觉得危险。   赫尔因希听见那边陌生的声音嗡嗡不休。   “阁下,您还好吗?”   “……您是发烧了吗?需要我们叫维文医生吗?”   哦对,还有一句。   听见医生的名字,赫尔因希微笑着补充道:“对了,阁下,我还想灌满您,让您怀上我的孩子。”   话里是挑衅又是调.情,兜兜转转地惹着火,戴娅暗暗咬牙,又顾忌着两个新人在,只恶狠狠地说了句,“赫尔因希。”   两个新人才意识到她在和谁通话的样子。两个人惶恐地连声道歉,赫尔因希在那头闲闲道:“唉,我原谅你们了,没事,你们继续问,我继续说。”   舰长阁下忍无可忍,差点去按挂断键。   这时候空气中突然‘叮’的一声。   穿梭梯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小狮子的即兴演出鼓掌(啪啪啪) 155、珍贵而易碎的东西   戴娅疾步走回房间, 颇带几分恼羞成怒地把靴跟在金属地面上踏得咣当作响。   她脸上的热度还未散去,厉声又叫了Alpha一次。   赫尔因希只轻声笑。   只听见她笑得轻缓,舰长阁下莫名其妙地又不气了。她抿唇, 垂眸道:“现在好了,你就拿我寻开心。”   “哪有,”Alpha正色道, “我说的话每句都是真的。”   “戴娅,你回房间了么?我刚刚听见了滑门的声音。”   “嗯……怎么?”   “开投影好不好?我想看看你。”赫尔因希说。   Omega只顿了顿, 便切换回了投影通讯。淡蓝色的投影在空中渐渐显现,戴娅问:“你在书房?”   “恩, 在忙事情。”   赫尔因希应她一声,上上下下地来仔细打量她。她眸光和煦又温暖,一如既往地带着笑意,戴娅恍恍惚惚地看着她,好像回到了之前两人还未决裂的时候。   但她心里知道, 就算赫尔因希再次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不代表两人之间的罅隙就此消弭。它会永远存在。   “那……有空和我通讯?”戴娅说。   她不该这么说的, 感觉像是在挑衅, 万一赫尔因希当真挂断了该怎么办?Omega急急改口道:“不是, 我不是说你不应该和我通讯……”   “我知道,我不会挂断的。”赫尔因希淡淡道。年轻的帝王又坐回了桌案后,撑着下巴睨着她, “我找你还有正事。”   戴娅松了口气, “你说。”   “我把之后的休假移前、赶完了一些会议项目,”Alpha敲敲桌案,“你周末有空么?来紫罗兰堡一趟。”   戴娅:“……”   “你没空的话,我还可以再改……”   “有空。”戴娅干脆地说, “我调日程……我只是没想到你会亲自来约我。”   “劳逸结合嘛。”赫尔因希探身出来,手掌从她脸侧虚虚抚过,“来陪陪我?”   “带你去吃炖菜。安卡上次告诉了我一个好地方。”   舰长阁下愣了愣,“我要吃你做的。”   “……我做的哪有安卡推荐的好吃,”赫尔因希哭笑不得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小时候和现在都挑嘴的很。”   Omega执拗道:“可是我想吃你做的。”   赫尔因希说:“……那好吧。我们去逛逛,然后我回来给你煮。”   赫尔因希不经意地说出来的话总是在证明一件事:戴娅同她撕破脸之后,Alpha肯定已经了解了很多她本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但赫尔因希并不像是在意这些秘密和过往的样子。   如果一定要说她有什么变化的话,现在和赫尔因希就算在哭在撒娇,也都带着那种奇妙地讨人喜欢的骄横盛气。像把她的把柄牢牢地捏在了手里,知道她不会离开她,而因此耀武扬威。   是件她该开心的好事。舰长阁下想。   怎么罚她都行――只要赫尔因希不放手。   *   毕竟是自己的原因让副官不能如愿,戴娅最后还是带上了柯丽尔。   临走前她在个人终端里打字:【你终于肯见她了?】   凡妮莎回:【什么叫我终于肯见她,是她每次都刚好‘没空’。】   戴娅轻声笑,靠在操作椅上继续写:【我可从没见过柯丽尔这么坐立不安的样子。】   的确,副官从上舰艇到现在,都在操纵室里前前后后地踱步。她竭力保持淡然的样子,戴娅知道她心里肯定不如表面上那样风平浪静。   凡妮莎说:【哦?录个像我看看。】   戴娅把录像发过去,顺便回她:【啧。你想想怎么安抚人家吧,吊着人家那么久,我都替她伤心难过了……错又不在她。】   凡妮莎炸毛:【有种你见到赫尔别腿软!】   【怎么会。】戴娅说,【我认真的,凡妮莎,你应该向她道歉,就像我应该和你道歉一样。】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回复,【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   几天过后两人到达私人接驳港,赫尔因希已经等在那儿了。六月底的天气渐渐热起来,舰长阁下穿了袭无袖的白色长裙,纤细腰肢扎着腰带,愈发显出身段来。   赫尔因希倚在车边,朝她招招手。   戴娅微笑着应她,转头问柯丽尔,“你要直接去康拉德么?”   “不然呢,”副官瞥了赫尔因希一眼,“在你们身后做个大灯泡?我可不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她说话的间隙,赫尔因希上前走到了戴娅身边。Alpha的手在她腰后闲闲拥着她,闻言道:“那我们就不送你了。”   她说得很自然,戴娅也没什么反应。柯丽尔为吃里扒外的舰长阁下哑然半晌,转身回到舰艇上。   “她要去找凡妮莎?”两个人目送副官离开,一起往车边走,赫尔因希问。   “是。她也憋坏了,”戴娅微微摇了摇头,“这回着实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和凡妮莎……和你吵架,也并不关她什么事。”   赫尔因希嗯了一声。   戴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最近有联系你么?”   “有啊,昨天晚上才见的面,”赫尔因希拉开车门,“是FOL那方面的正经工作,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走了。”   言下之意是让戴娅别担心。   车上的制冷开着,温度非常适宜。   舰长阁下靠着座椅,的确松了口气,却并不是因为凡妮莎和Alpha有没有一起吃饭。   赫尔因希从另一侧上车。   戴娅说:“我当然不是不放心你……唔……”   Alpha倾身来帮她系安全带,一半却改了动作,扭过她下巴来亲她。放肆地勾舔着撬开她齿关,一会儿更得寸进尺地越过操纵面板把她按在座位上,手顺着她光..裸的大腿往上抚摸。   Omega呜咽一声,也没想拒绝她,放软身体,耳廓染了层潮红。赫尔因希笑道:“你的确该不放心。”   “凡妮莎跟我说了,让我务必把你亲到腿软。”   “她说什么你听什么!”戴娅急急按住她作乱的手,“仗势欺人,混蛋。”   “何乐而不为,”赫尔因希找到她裙装的拉链,暗示性地往下小力拉扯,“你这身很好看。”   “我亲爱的阁下感兴趣坐到我腿上来么?”   两个人都知道赫尔因希在说什么。戴娅无奈地按按额角,“我们才见面……十分钟不到,陛下。”   赫尔因希鼻子里哼了声,“我们还有两天时间,阁下。”   这是……时间还长,所以在车里耽搁一下也没事的意思?   戴娅还没说话,赫尔因希已经撤开了手,“不闹你了。”   她从口袋里掏了什么出来,神神秘秘地握在手心里,让Omega摊开手。   戴娅好笑。她伸出掌心摊平,一副小巧的耳饰坠进她手里。精巧的银饰末端镶着红宝石,非常衬舰长阁下冷白的肌肤。   “面部投影?”戴娅问。   赫尔因希摸出另一副耳饰来。一样的构造,只不过宝石泛着蓝莹莹的光,“是的……我们两个要是再一起出去,恐怕紫罗兰堡的媒体会全沸腾吧。”   戴娅闷闷地“嗯”了一声。赫尔因希叹气,指尖揉揉她的耳垂,“我没怪你。”   她接着就想说‘反正我都会想办法解决的’,却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和这Omega和好。   不能让她太得意。赫尔因希想。   Omega转头看过来。赫尔因希笑了笑,“走吧,我陪你去逛街。我答应过你的,同你在紫罗兰堡四处看看。”   两人刚认识时候的场景好像重演了。赫尔因希牵紧戴娅的手,两人慢慢走在碎石小道上。赫尔因希想起了她刚到艾洛威特、戴娅带着她去活动中心闲逛的时候。   “你记得你第一次在艾洛威特请我吃饭的时候吗?”赫尔因希问她,“你说不同地方的山水吸引不同的人,比较一下,高低好坏就出来了。”   “你希望我愿意去艾洛威特。”   “是,”戴娅说,“我希望你愿意来艾洛威特。具体来说――我希望你和你父亲不一样。”   现在的赫尔因希听到这个论断不需要问为什么。   “你现在还那么觉得么?”她又问。   赫尔因希的问题很模糊。是她和洛伦一样不一样、还是洛伦有没有错?   戴娅思考的时候,赫尔因希牵着她在广场长椅上坐下来。   之前萨拉诺德的恐怖袭击非常严重,但不少周边地区因祸得福。新的集成商业中心飞速发展,人流涌向不同的方向,生活还在继续,并且依旧美好。   两人现在就在萨拉诺德遗址附近的另一处商业中心坐着。较新的设施人工绿化的面积都比较大,办公区域下面还有商超,平常繁忙拥挤的办公地域,在周末就变成了人们其乐融融的小天地。   她们面前绿茵茵的草坪上有人带了野餐垫。三明治、饮料、甚至还有小型悬浮烧烤架。孩子们在绿地上追逐打闹,大人则坐在阴凉的地方交谈甚欢。   两个人像对工作累了出来晒太阳散心的普通情侣。   赫尔因希移了移脑袋,枕到Omega肩侧,等她回话。   广场上声音繁杂,她们这个角落却很安静。像一种小心翼翼的、被两个人都捧在手心里呵护着的东西。好像她们稍微大声一点儿,那东西就要碎了。   “你当然和洛伦不一样,”戴娅轻声说。她微微撇开视线,睫羽扑闪着,金色眼瞳几乎和太阳融在一起了,耀眼夺目。   她伸手过来,小力掐了掐赫尔因希的脸,“陛下是我的小狮子嘛。”   作者有话要说:我才没有卡文!我没有要ghs(委屈脸) 156、吊唁   舰长阁下话里的欲言又止瞒不过赫尔因希, 但她并不在意。   不如说,她完全不在意。   赫尔因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她把鼻尖埋在Omega颈侧,深吸了口气。玫瑰香味舒展了她的四肢百骸。   戴娅难得没嫌弃她。Omega微笑着侧过来一点儿, 手顺着她肩膀覆在她脑后轻缓地抚摸。   平常严严实实裹在军帽下面的,还是那样因为过于粗糙蓬松而显得杂乱的头发。   Omega笑道:“你是不是又忙到没有时间梳头发。”   赫尔因希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掌心碰到了戴娅的手背。Alpha无辜地眨眨眼, “我觉得还好啊,又打结了么?”   戴娅微微动了动手指。赫尔因希被她扯得拧起眉, 咧嘴道:“别,别别别……我真的没注意过。”   “一会儿回去我帮你梳。”戴娅说, “走,你要负责先把我喂饱了。”   赫尔因希:“啧。”   Omega把她拽起来,顺便在她侧脸啄吻了一下,“别想歪,我是真的饿了。”   *   紫罗兰堡的高等学院远离帝星, 虽然贵族子弟很多,吃穿用度都劳烦别人用心的毕竟还是少数, 自己下厨是家常便饭。   赫尔因希不熟悉Omega的时候, 一度觉得刀口上舔血一步步建立起艾洛威特的舰长阁下一定是十项全能。   事实上, 戴娅正对着满保鲜柜的牛肉发愣。她右边的眉梢挑高了,惊讶又诧异地一层层看下来,手托着下巴, 像在研究战略地图那样认真。   ……赫尔因希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Omega听到赫尔因希笑也没生气, 反倒歪歪脑袋,问Alpha:“这些都有什么区别啊?”   “为什么不一样贵?”   “你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赫尔因希走到她身边,给她一排排解释下去,“以前你说, 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戴娅耸耸肩,手伸过来挽着她手臂,语气无辜,“总有人给我做。”   赫尔因希挑眉,看了她一眼。   “……不是,她们当然也都不会,”戴娅撇开视线,“我是说厨师。”   就算柯丽尔确实给她做过饭也不能在赫尔因希面前承认。小殿下现在的表情过于微妙了。   Alpha合上保鲜柜,沉默地继续看着她。戴娅咬唇,万般无奈地转回来,“都没你做得好吃。真的。”   “不打自招。”赫尔因希笑道。   戴娅推开她,在她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Alpha勾着唇角,弯下腰去继续挑食材。舰长阁下好像还没从刚刚那段对话里反应过来似的,意犹未尽地继续说,“以后我们的孩子如果要找对象,最好得像你这样……”   她话说到一半,两个人同时顿住了。   赫尔因希眨了眨眼,放下手里的包装盒,问:“我是什么样?”   她故意略过了舰长阁下的前半句话,只当自己没听到。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开得了舰艇暖得了床?”戴娅愣愣道。   赫尔因希咋舌。她把手上的东西扔进身后的购物机器人,轻声说:“您想得可真远。”   她又往前走。Omega“唉”了一声追上来,“我还没说完呢……”   赫尔因希抬手。她刚刚在保鲜柜里拿过东西,此时指尖冰凉碰在戴娅耳际,Omega才意识到自己耳朵上有多烫。   “我知道。”赫尔因希笑笑,“我还不懂你吗……你不用非要说出来不可。”   戴娅长声舒了口气。   *   两个人在一起、又没有严肃的事情要讨论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她们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下来,赫尔因希提着两袋食材往里走,帕尔默帮她开了门。   其实超市有用飞行机器人免费送货到家的服务。但赫尔因希担心安全性的问题,每次都是支使亲卫去买,或者自己拿回家。   “先坐一下,”她去橱柜里拿锅具碗碟,一边同Omega说,“我也很久没回来了。”   “……上次回来还是我加冕的那次。”   “那次啊。”戴娅说。   “那次啊。”赫尔因希拖长了调子,重复道,“那次怎么?”   皇帝陛下正在切番茄。Omega温暖馨香的身体贴到她身后,她蹙了蹙眉,放下刀。   “现在真好。”戴娅的下巴按在她肩上,声音软糯地认真道,“太好了。”   赫尔因希满手都是番茄淡红色的汁水。要不是这样,她有些想去亲Omega。   除了主餐,赫尔因希另外做了配菜。量好像有些太多,几乎摆满了桌子。各种香料和食材的香气混在一起,闻起来就是家的味道。   戴娅隐隐约约地想起了自己翻来覆去反复回放的梦。   星辰节的时候吃的炖菜、烤棉花糖。   她说:“赫尔因希。”   Alpha正从酒柜里挑了一支红酒抽出来。闻言转头看着她。   “我想吃烤棉花糖。”Omega笑意盈盈道。   赫尔因希:……???   “阁下?”她把酒瓶放在桌面上,“艾洛威特舰队的总舰长、纵横披靡的昆尼希尔格阁下,在我这儿想吃烤棉花糖?”   “戴娅姐姐,我上哪儿给你找棉花糖去……?”   Alpha显然在认真思考可选的获取棉花糖的方式。戴娅清脆地笑出声来,一会儿微笑变成了捧腹大笑,只好扶着桌面弯下腰去。   赫尔因希不解地看着她。   “我开玩笑的,”戴娅说,“你让我想起我在康拉德的家了。”   ……被烧成断壁残垣的那个家。赫尔因希想。   Alpha把那一点儿知道真相带来的悲伤隐藏的很好。Omega吃得尽兴,她便也随着笑。   桌子交给清洁机器人收拾,两人便偎到沙发上去。   然后是酒和说不完的话。   酒是戴娅最喜欢的酒,人也是她喜欢的人。戴娅迷迷糊糊地,偎在她怀里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儿全讲给赫尔因希听。Alpha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在她后背,让她有点儿困。   赫尔因希的指尖从她额头上抚过去,“去睡吧。”   舰长阁下可不依她。Omega跪起身,勾着赫尔因希的下巴想要亲吻她。   赫尔因希握住她的手。   “去睡。”   戴娅疑惑道:“怎么了?”   “明天早上要早起。现在已经很晚了。”赫尔因希微笑着使力。她牵着Omega往楼上走,小声哄她,“你先洗漱一下,我去客房洗。”   这句话本身当然没有问题,但是配上赫尔因希苦涩的语气,听到戴娅耳朵里就奇怪了许多。   好像赫尔因希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什么会让她害怕又安心的事情。   她辗转反侧,许久才在Alpha平稳的呼吸中睡着。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赫尔因希就把她叫起来了。   冷水扑在脸上,Omega终于清醒了一些。戴娅一头雾水地洗漱完走出来,闻到早饭的香气,听见房间那头赫尔因希说:“清醒了吗?”   Alpha穿了那套黑色礼服。戴娅的心骤然在胸腔里收紧了,痉挛一样生疼。   她以为除了洛伦和菲奥娜葬礼的那天,她不会再看见赫尔因希穿这套衣服了。   那点儿害怕这会儿又再加上了不安。   可戴娅终究没问什么。她该问的,她向来不畏惧真相。可这回她退缩了,她安静地用完早餐,换衣服上车,赫尔因希倾身,再替她系好安全带。   车子行驶的方向非常陌生,至少戴娅从没去过。赫尔因希异常安静,车里粘稠又凝重的氛围压得她快要无法呼吸了,Omega终于开口问:“我们要去哪里?”   面前是红灯。赫尔因希刹车,知道她此刻的感觉一样伸手过来,只说:“别怕。”   戴娅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完全没有理由的焦虑、慌乱、不知所措、甚至想要哭。赫尔因希握着她,压在她胸口上的大石好像稍稍放松了,可Alpha一松开手,她又坠回了黑暗森冷的深渊里。   车子停在山边。戴娅下车便看见青翠欲滴的山林。空气清新可人,她深吸一口气,希望能够平复自己纷乱的心绪。   路是新铺的灰白石板。赫尔因希牵着她一步步往上走。没过多久,戴娅才发现不对劲――这里并不是寺庙或者度假区。沉默伫立的墓碑一层层暴露在她视线里,她往后瑟缩了一步,差点跌倒。   赫尔因希扶住她,帮她站稳。   Alpha提着一袋子东西,甚至还有刚刚路过市场买的一束玫瑰。戴娅当时想打趣地问她买玫瑰干什么,想的太多倒也忘记说出口了。   现在看来,是祭祀故人。   ……不是洛伦,也不是菲奥娜。会是谁?   再说了,谁会用玫瑰来祭祀?   两人爬到了墓园顶层。戴娅回身看下去,紫罗兰堡的景色隐隐约约,净收眼底。   是个长眠的好地方。   她看风景的空挡,赫尔因希已经走到一座墓碑前,挥挥手让她过去。   看上去不久前刚有人来过这儿。碑上积灰不多,周围也没有杂草,碑前有一束蔫掉的玫瑰,赫尔因希小心收拾了,换了一束新的。   戴娅的在墓前站定,认认真真地去读墓碑上的字。   她的动作突然间僵住了――像是卡帧的电影那样悬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赫尔因希不忍看她似的撇开视线。   半晌。Omega怔怔地跪下去。她的腿像失了力,砸在石板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但她完全不在意似的,伸出手想去摸碑面。   指尖触到描金阴刻的字,又触电似的收回来。   Omega的脊背柔软地弯折下去。她撑着地面,手陷进石板的纹路里,低声说:“怎么可能。”   赫尔因希在她身侧跪下来,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她肩膀。   戴娅用力拽着她的领口抬起头。清亮的眸子里泪水分明,一颗颗涌落下来,身体都在微微颤抖,重复道:“怎么可能……”   赫尔因希叹了口气,把她揉进怀里。   舰长阁下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赫尔因希从来没听见她用那样大的声音嘶吼、哭泣、几近咆哮。   然而她现在都做了,像所有宣泄不出来的感情同时爆发了一样。她呜咽着把头凑近Alpha颈侧,反反复复地叫她的名字。   “我在。”赫尔因希把她又搂紧了点儿,“我们都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戴娅反应这么大不是因为知道人死了,是因为知道人死了还有东西留下来。   明儿能更新出来的话,明儿能和好。 157、一生最重要的承诺   舰长阁下攥着Alpha的手臂, 废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赫尔因希放开她一些,戴娅抿唇朝她勉强地笑了笑,跪着膝行回墓碑前。   她的膝盖磕在坚硬的石面上, 稍稍低下头,用额头眷恋地贴上石碑。   墓碑刚硬、冰冷、毫无感情。但她闭上眼睛,好像在与自己的亲人絮絮私语似的深情又认真。   她还在哭。眼泪不要钱似的从紧闭的眼帘间涌出来。Omega瘦削的肩膀无声耸动, 微微隆起的肩胛像展翼的蝴蝶。   赫尔因希垂下眼。   她听见戴娅用破碎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母亲。”   “对不起。”   “对不起……”   赫尔因希凑过去一些,手掌带着迟疑, 轻轻按在她肩膀上。   戴娅触电似的猛地站起来。   赫尔因希被她吓了一跳。戴娅攥住她袖口,拇指和食指牢牢扣着她手腕, 把她拽起身。Alpha踉跄着随她走了两步,蹙眉,疑惑地看向她。   “回家。”戴娅红着眼角,瓮声道,“陪陪我, 赫尔因希,陪陪我。”   “求你了, 赫尔。”   ……赫尔因希再次感受到了两个人之间那种渺小又易碎的感情。此刻它正越来越明显、像冲破堤岸的洪水, 摧枯拉朽地摧毁了一切优柔寡断。   现在站在赫尔因希面前的渴求她盼望她的, 好像又是另一个戴娅了。   Alpha的心里满是疑惑。但是疑惑的一角,又是莫名其妙的放松。   她的心柔软地、自由地塌陷下去,然后再被同样柔软的另一颗心拥抱。   它们不仅是柔软的。它们酸涩难当、伤痕累累、然而剥开胸膛露出内脏的时候, 它们仍旧鲜活, 仍旧跃动,仍旧留着猩红的血。   然后赫尔因希又觉得戴娅不陌生了。调笑着拒绝她的戴娅也好、温柔地亲吻她的戴娅也好、冷漠地背叛她的戴娅也好,此时热诚地恳求她的戴娅也好。   她都认识。   都是她的Omega。   戴娅握着她的手,抿唇, 金灿灿的眸子分外可怜地看过来,等着她回答。   所以赫尔因希说:“好。”   *   回去的路上Omega非常安静。她只紧紧地攥着赫尔因希的手――紧到赫尔因希没有办法操作车辆的控制面板,只好由帕尔默为她代劳。   Omega一向温凉寒冷的身体出了层细细密密的汗,赫尔因希几乎握不住她的手。戴娅搡着她进了门――像赫尔因希上次拿她出气的时候那样凶狠又不讲道理。   Omega居高临下迫过来,拽着她的领子,动作里不留一丝余地,脸上却还是楚楚可怜、将哭未哭的表情。   她踹上门,转身把赫尔因希按到门板上。皇帝陛下一路过来都非常配合,此刻看着她,愣了愣,用指腹去抹她眼角的泪痕。   戴娅低头吻她。翻搅纠缠间两个人靠着门板滑坐下来,赫尔因希坐在门口的地毯上,舰长阁下的手急不可耐地往下探。   她们在干什么呢?渴望失去了理智的话,爱和恨好像都没有了意义。   她们大概都疯了。赫尔因希想。然而她的身体还在不由自主的迎合Omega――她逃无可逃,舰长阁下总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打开她。   戴娅咬在她颈侧,赫尔因希喉咙里“啊”了一声。   她本以为舰长阁下在咬她出气。可下一刻她意识到Omega正按着她的肩膀、不容分说地把自己往Alpha这边送。   赫尔因希按着她的后脑,轻声说:“戴娅,别。”   Omega现在怎么吃得下她。   戴娅看上去苍白又羸弱。然而她非常坚持,好像就只想让她自己疼一样。   自私鬼。   赫尔因希叹了口气,卡住她的腰,将她抱远了点,阻止她近乎自残的动作,无奈道:“你疼我也疼。”   “我该疼的,”戴娅说,“我还不够疼。”   赫尔因希去吻她眼下的泪滴,“你别哭了……”   她脑子里转了几转,想了几个可用的理由,最后却默默放弃了安慰Omega。   也许戴娅现在就只需要发泄。   不管是拿她发泄,还是拿自己发泄。   戴娅又把她搂紧了,“你进来,你先进来。赫尔…”   “让我疼。”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戴娅向她撒娇的次数不多,这般哭着求她,哪怕是在床.上都屈指可数。   今天一天却已经不知道用这种委屈又憋闷的语气说了多少话了。   赫尔因希没有办法拒绝她。她狼狈地顺从Omega的心意,眼瞧着戴娅再次分开自己把她吞下去。   又涩又疼。   Alpha都疼,戴娅会有多疼?该死,她感觉自己像个强.奸.犯。   Omega的指尖陷进她肩背的皮肤里,用轻佻又放.荡的字眼儿勾.引似的骂她撩拔她。赫尔因希没办法专心,只好揉着戴娅让她尽快放松,又翻过来按住她。   戴娅全身汗湿,偎着她,手臂勾住她的脖颈,嗓子沙哑,顺着她的动作细细出声。   Omega咬了她一次之后,便小心地不再伤到她,舌尖替代了牙齿,乖巧又惹人怜爱,言语间却变本加厉,总想反过来逼得赫尔因希下重手。   赫尔因希知道她是故意的――可她眼里水光淋漓,哪怕是呻.吟都带着哭腔,赫尔因希实在舍不得让她疼。   她把人抱起来,两个人回到沙发上。   戴娅惊喘一声,埋进她怀里,靠在她颈侧不动了。   她们还分不开,Alpha安抚似的伸手抚摸怀里人的背,去吻她额角。   “以后是不是都要这么激烈了?不咬上几口就不满意?”Alpha故作轻松地调笑道。   戴娅没有回她的话,只用鼻尖拱拱她。   Alpha的胸腔愉快地震动。她无声地笑,手在她腰间轻缓地按了按,“还疼吗?”   “疼。”戴娅哑声说,“疼的要命。”   她的声音还带着零零碎碎地抽噎。   然后她便闭了嘴。赫尔因希看出来她不大想说话的样子,只默默陪着她。   “赫尔因希,”半晌,戴娅终于轻声说,“你知道我做过什么。”   “你知道我是多不堪冷血又任性的人。我就是想要把大象吞进肚子里的蛇。你把我抱在怀里,我可能还会反咬你一口。”   “我已经咬过你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她哽咽着住了口半晌才继续说,“利用不会有终点,欺骗也是。”   “嗯。”赫尔因希抱着她,应了一声,“所以呢?”   “你听不懂吗?”戴娅说,“我……”   她又说不下去了。Omega的思绪过于混乱,决绝和不舍夹杂着滋生出无数种情绪,到嘴边只剩下叹息和无言。   赫尔因希非常有耐心。两个人大概是正午回来的,这会儿已经接近傍晚,Alpha却还坐在那,手从她背上慢慢地摸过去,安静地等她说话。   戴娅意识到这种沉默不仅是Alpha的包容或者好脾气,更是悬在她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Alpha明明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如果今天不说出来的话,她大概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从未有过的恐惧席卷了她,Omega甚至有点儿想逃。   赫尔因希抽身往后退了一些,指尖扶着她下颌认真地端详她的脸。   “我……像你梦到的那样,我的名字叫亚德琳娜。”戴娅看进她深沉近黑的眸子里,终于开口。   赫尔因希点点头。   “但我从没告诉过你我的全名。”   “我叫亚德琳娜・克里斯蒂安・温克勒・路德维希。”   她放弃了所有多余的解释,放松下来之后,声音里好像还隐隐带着笑,“我没记错的话,我是路德维希的第十三个孩子?”   “如果不是我的母亲姓克里斯蒂安,我大概也不会出生。”   “路德维希那样讲究血统的人,我想你也听说过。S级的后裔与S级的后裔更容易生出S级,对他来说生下后代和给家畜配种没什么区别。”戴娅挪了挪身体,枕到赫尔因希大腿上。   “他可不是畜生么。”赫尔因希勾唇笑笑。   戴娅毫不介意地随她笑起来,眼里却没多少笑意,“我母亲……她是最无辜的。”   “她是被没人要的累赘。紫罗兰堡贵族肮脏的内幕交易里留下来的孩子。血统纯正的Omega。最好最方便的、完全不会反抗的娼.妓。路德维希收留她,理所当然地标记了她。”   “她很可怜。”赫尔因希说。   “可她不觉得她这样有什么错……谁都告诉她只有生出优秀的Alpha才能不让她的家族蒙羞,她太听话了。她那样爱我,爱我到这一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我分化成Alpha,让我做路德维希手下最锐利的刀。如果是S级,那更让她骄傲。”   戴娅说‘骄傲’两个字的时候咬紧了牙关。   “所以一开始我当然活得很开心。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呢?路德维希都觉得我会分化成Alpha,对我寄予厚望,我和那些最顽劣最任性的贵族子弟没什么区别。我想打谁骂谁,打了也就是了,他们全都得受着,就算我想杀人――”   戴娅突兀地住了口。一会儿才颇有几分自嘲地微笑道,“我会做个佣兵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星辰要报复我的肆意……它让我成为了Omega,”戴娅恍恍惚惚地继续说。赫尔因希摩挲着她的手,舰长阁下便反手过来同她十指相扣,“我犯的错就全报应回了我身上。”   “我不知道Alpha的热潮是什么样的,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分化的那天。永无止境的欲.望从身体里溢出来,一边觉得自己放.荡又淫.贱,一边恨不得谁能来满足我。”   “怎样都好。就算进来的是……”   戴娅深深吸了口气,“就算进来的是路德维希,我大概也会求着他操.我。”   赫尔因希蹙起眉,“你非要用他做例子吗?就不能是我?”   “你那时候还那么小……行吧,是你也可以,”Omega笑着摇摇头,“总而言之,这种事情谁都瞒不住。”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我连个A级的Omega都不是。没有人知道我是什么级别的Omega,但这好像也都不重要了……我完完全全失去了我的‘价值’。”   赫尔因希空余的手摸着她的头发,咬唇‘嗯’了一声,“抱歉。”   “我头一次这样恨自己,”戴娅眯了眯眼,动作像只乖巧的猫咪,“我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更重要的是,我现在连谁都不如了。”   “或者说,我和我母亲连谁都不如了。”   “之前她是‘未来的S级Alpha的母亲’,现在她是‘随随便便找来的Omega’。发情期总归都在,路德维希根本不在意她,你可以想到我家满宅子的Alpha都对她做了什么。”   “也许我还能送到谁的床上去,可她……反正她也不值钱了。我也不是Alpha,我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声音平平淡淡的,赫尔因希却听出了她若无其事下难以隐藏的巨大哀痛。   “我多傻,我杀了她,也比自己连夜逃走要好。可我那样软弱无能又一无是处,我把她丢在身后,离开了她。”   “我遇见了你。可我不知道我母亲……我不知道从我逃走到她死去,她经历了什么。人人都说那场大火是路德维希毁尸灭迹,我当时也那样想,才会不分黑白是非地去找洛伦理论。”   “可说不定那火是她自己放的。”戴娅低声说,“她的女儿抛弃她,她最珍视的名节荣耀被那样践踏,她一定想死很久了……”   “你看,我的人生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搞砸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接着因为伤到你离开皇室、因为阿尔布莱希特家的事情离开FOL、因为舒泽星的事情绑架了你、又因为多德的事情背叛了你。”   身上背着多少人命,她早已经记不清了。   戴娅用了‘背叛’这两个字。赫尔因希怔了怔。   这是她记得戴娅之前一直不肯用的字眼。   “我做了什么,我心里有数,也知道我必须付出代价。”   “所以我该有的苦和疼,我都一一受着。”   赫尔因希的手滑到她颈侧,抚着她斑驳不平的伤疤。   “我最大的愿望是和路德维希同归于尽。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安安稳稳地度过终年。”   “那是如果我不在你身边的话。”赫尔因希补了一句,“刚刚都那样疼了,还不够吗?”   舰长阁下撇开视线。年轻的皇帝温柔地用手掌裹住她侧脸,将她转过来,毫不意外地在她眼里看见再次充盈的水汽。   “戴娅。”她叫Omega的名字,“你没有搞砸我。你爱我。”   那双淡金色的眼睛眨了眨,泪水又滑落下来。   ……戴娅这怕不是把一整年……不,大概是一辈子的份都哭完了。赫尔因希心想。   Omega呆呆地随她说,“我爱你。”   “我没有办法给你承诺。可我那样爱你。”   “那就够了。”赫尔因希说,“我从来不奢求更多。”   “你不会放下这一切――但这些都尘埃落定之后,答应我,你该为你自己活着了。”   Omega的反应有些迟钝。赫尔因希说完,看着她稍显迷茫的眼睛,突然间朗声大笑起来。   戴娅坐起来,怔怔地看着她。   赫尔因希说:“您觉得您搞砸了,我却觉得遇见您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呢,阁下。”   熟悉的称呼和语调唤醒了Omega怔愣的面部表情。她咬着唇,紧紧地把赫尔因希拥进怀里。   力道大到赫尔因希S级Alpha的身子骨都有些发疼。   她“哎呦”了一声。   戴娅当然没松开她。Omega的哽咽里带了笑,然后渐渐转成更加明朗和煦的笑意,“犯规。”   “你的Alpha哪有过不犯规的时候?”赫尔因希回了她一句。   于是戴娅又在她颈侧咬了一口。   她们不知道聊了多久,窗外的夕阳已经沉沉坠下去。赫尔因希伸手上来,摸到Omega的脊骨,听见她鼻子里长长地“嗯”了一声。   爱一个人和战斗没有什么两样。她想。   如果想赢,你不能不害怕受伤。   如果想要得到这个Omega的心,想要让她这般在你怀里哭泣的话,你就不能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原谅她、在她背叛欺骗你之后再次相信她。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这颗遥不可及的星星,如今被她牢牢地抓在掌心里了。   赫尔因希心满意足。   作者有话要说:犯规不犯规这里,101章戴娅对赫尔因希说过同样的话。   戴娅这辈子做的事情一直都像是追着一个近乎不可能的、不理智的、单方面的、歇斯底里的目标飞蛾扑火。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搞砸了一堆东西。她每次搞砸都觉得自己要受更多的苦才能补回来,所以留着那些疤、她对酒精和性的依赖其实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复仇和享乐主义,而有一种更深的自毁在里头。她所有的情人里头只有帝筱(和赫尔因希)看到了这一点。帝筱离开了她,赫尔因希救了她。   赫尔因希不在的话,她的目标达成的那天,她也没必要活着了。   ――   我知道我跳了一更,但是我最近实在太忙了。下更还是5号   还有这里的车……我不知道,我觉得不算能写的出来的车。感觉写着会哭。 158、温暖的火光   Omega哭够了, 突然间开始觉得不好意思。她在Alpha怀里扭转身体,额头抵在赫尔因希肩膀上,拒绝让赫尔因希看到她的脸。   赫尔因希咬着唇死命憋住笑意, 身体却在震动。   戴娅咬牙说:“你再笑。”   “我再笑怎么样?”   “你再笑我就……”   “你就亲我?万分欢迎,阁下。”   戴娅:……   Omega泄气地不同她讲话了。   “饿吗?”赫尔因希亲亲她额角,问她, “将近一天没吃东西了。”   戴娅闷闷地“嗯”了声。   赫尔因希单手搂住她,打开终端, “出去吃?”   戴娅还没回答她,她自言自语地继续说:“那也太麻烦了……让紫罗兰堡里的厨师做一些拿过来吧。”   “哦对了, ”她摇摇Omega的肩膀,哄小孩子似的,语气玩味含笑,“棉花糖?”   Omega执拗地拒绝和她沟通。于是赫尔因希勾唇,麻烦亲卫送餐过来的时候顺便买点儿小零食。   接着她抱着戴娅站起来, 上楼洗澡。   先前帕尔默已经放好水,这会儿浴室里雾气氤氲。戴娅在Alpha手臂间挣了挣, 赫尔因希好整以暇地把她放下, 说:“好啦, 我的阁下,都翻篇了,你真的不看我一眼么?”   Omega终于转回脑袋。她的睫羽还湿漉漉的, 眼角通红, 垂着眸子一声不吭地看着赫尔因希。赫尔因希笑道:“您之前在艾洛威特那样逗我的时候,一定没想到今天。”   她还记得这个坏心眼的Omega是怎么屡次三番仗着自己不敢出格地对待她而肆意妄为的。   戴娅朝她翻了个白眼,“是,您大获全胜, 我感激得不行。”   她的语气嫌弃,唇角却扬起来,愉悦又放松。   戴娅这话到有趣。她赢了什么东西呢?赫尔因希挑眉。   “哎呀,”她说,“实在是过奖。”   她握着Omega的小臂,一点一点顺着手腕内侧落下亲吻,“我觉得是您赢了――我一直都是您的,这点不会变。从您晕倒在我怀里开始就是了。”   Alpaca眉眼弯弯地,戴娅的手掌裹着她后脑,控制不住地低下头去吻她。一会儿两个人额头相触,她用轻到呢喃的声音说:“我爱你,赫尔。”   “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样?”赫尔因希说,“你爱我的话,你应该觉得我挺好的。”   舰长阁下在她侧腰捏了一把,完了又给她揉揉,“过分。”   她不用说出口,她们都知道。   仇恨是吞噬她的泥潭、迷惑她的塞壬。她找寻航向的时候,这些阴暗又危险的欲.望拽着她,拼命地让她回到她应去的位置上。   她应该去的地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和地狱。她已经做出了太多无法挽回的过错,更能够想到未来层叠而至的雪崩。她不值得任何更美好的结局,也不曾想过她会。   然而赫尔因希怎么样呢?赫尔因希过分又出格闯进她的生活里。戴娅没见过更热诚又真挚的人,Alpha毫不设防地把心掏出来给她看,低下狮子尊贵的头颅让她肆意抚摸。   赫尔因希跟本不记得她,待她却和小时候别无二致。敌对阵营带来的猜疑瓦解的过□□速,Alpha的态度甚至可以称之为幼稚又可悲,却奇迹般地为她的夜空点亮了一颗指北星。   就算她想要坠进深渊里,也知道要往哪里走了――这个无可救药的Alpha在的地方,大概就是家。   她竟然也有家了。   戴娅叹了一声,缩进赫尔因希怀里,把自己又往下浸了浸。   *   两个人下楼的时候,亲卫刚好按响门铃。赫尔因希回头看了Omega一眼,上下确认她确实穿好了衣服,才开门让人进来。   来的不止一个人。莹白餐盘和银质餐盖一道道端到餐桌上,其他人则抱着奇奇怪怪的东西――烧烤用的木柴、炭、喷枪之类的,径直往后院走。   他们看见戴娅,高兴多过于惊讶,恭恭敬敬地叫她阁下。   戴娅温声应了,回过头却朝赫尔因希挑起眉。   赫尔因希揽着她,无辜地耸耸肩,“吃甜的心情会好。”   “……我昨天只是在开玩笑而已,”戴娅揉了揉太阳穴,“你可别告诉凡妮莎和柯丽尔,她们会笑死我。”   “当然不会,我为什么要告诉……”   赫尔因希的终端突兀地响起来。   她打开共享界面,给戴娅看了一眼。   舰长阁下冷漠地摇头。指指她终端,做了个掐断的手势。   赫尔因希笑着接通了通讯。   “凡妮莎姐姐……”   “嗯?你要过来呀,可以啊,我有空的……”戴娅冷笑。   赫尔因希慢悠悠地改口,“……但是戴娅不大有空。明天呗?明天下午。我明天也有假。”   “可不是么,忙了那么久了。”   “我?我好得很……说到这个,你呢?柯丽尔在你那么?”   还有亲卫在前前后后的捣鼓,赫尔因希没开公放,戴娅也不知道凡妮莎在说什么。这并不妨碍她在听见副官的名字的时候支棱起耳朵试图偷听。   赫尔因希配合地凑近她。   那边凡妮莎叹了口气,“明天吧,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听起来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赫尔因希挂断通讯,疑惑地转向戴娅,“我还以为柯丽尔是来讨好凡妮莎的?她听上去怎么……”   戴娅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赫尔因希牵着她,把她往餐桌那边引,“同你和柯丽尔相处久了,经验还是能替我说话的。”   “哦?”戴娅不咸不淡地回答。   “你们这真心话打落牙齿和血吞,不逼就说不出来的本事是一流的。”赫尔因希笑吟吟道,“你放心吧,我都能搞定您,凡妮莎她还搞不定柯丽尔么。”   “如果一定要猜发生了什么事啊……”她摸摸下巴,“凡妮莎可能逼着柯丽尔,让她把她标记了吧。”   戴娅差点儿一口水喷出来。   她和凡妮莎也许是好朋友,却始终在标记这件事上有非常严重的看法分歧。戴娅不能苟同,硬件上不许可,现在却也理解――毕竟她也曾有过想让赫尔因希标记她的念头。   “你又不是不知道……啊,”赫尔因希说到一半,突兀地住了嘴。   “……不知道什么?”   “她俩之间的事情,柯丽尔有详细和你说过么?”Alpha问。   “也没有说很多,”戴娅说。   “那等明天凡妮莎过来,你问她吧,”赫尔因希说,她转开话题,“吃点东西吧,迟了。”   戴娅安静地注视了她几秒,才依言拿起刀叉。   皇帝休假的时候,亲卫的事情也会少很多。所以当值的这几个人虽然大半夜的得跑来给赫尔因希洗盘子生火,仍旧非常愉悦,甚至会和赫尔因希开几句玩笑。他们不止带了棉花糖来――还有巧克力、饼干、糖果、汽水和各种小孩子吃的玩意儿,此刻都一一摆好放在庭院桌面上。   炉火生起来,摇曳的暖黄色在夏天的紫罗兰堡有点儿过暖,赫尔因希薄薄地又出了层汗,却不怎么烦躁。   甚至是开心的。   她打发走亲卫,回头娇软地朝Omega抱怨,“都是你要吃,好热啊。”   戴娅只是笑。Alpha没了面子的问题,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回到庭院里头。   赫尔因希说:“他们想的挺周到的。你先烤,剩下的我还可以做S’mores。”   白软的棉花糖串在竹签上,一触到悦动的火舌便染了斑斑点点的焦痕。香甜的味道挥散在空气里,赫尔因希舔舔下唇,去抢戴娅手上的棉花糖。   Omega把竹签举高了,“幼稚鬼。”   “……先说要吃棉花糖的人才幼稚。”   戴娅并不把高举着的右手放下来。   “今天在我怀里哭了一天还求我……”   “怕了你了,”Omega投降似的把竹签递给她,“闭上你的嘴。”   “唉,”赫尔因希笑嘻嘻地接过去。   两个人偎着,说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从尼斯诺堡的新景点说道紫罗兰堡娱乐圈莫名其妙的小道消息。时间过得飞快。   “这倒适合在舒泽星的时候吃。雪地里生个篝火,一家人在一起……或许还有一只狗或者猫。”   戴娅转头,看着赫尔因希。   Alpha在把烤化的棉花糖塞进饼干和巧克力之间。她指尖稍稍用力,棉花糖便顺着饼干的边缘溢出来一些,沾在她手指上。她沉思了一秒钟,随后把S’mores递到她嘴边喂她,“你别拿着,会弄脏。”   Omega的脑子里在这一瞬间飘过了很多东西。包括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但她最后只是低头咬了口甜点。赫尔因希开心地吃掉了剩下的那一半,顺便舔干净手指,“唉,你应该冬天过来,我们去康拉德……那边会下雪。”   随后她怔了怔,“你想回去吗?”   戴娅咬唇笑笑,“你陪着我的话,为什么不?”   Alpha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放松了腰背,倚在躺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真好,”她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   她没注意到Omega唇角熟悉的、带点儿恶作剧的笑意。腰上一沉,才切切实实地感受到戴娅的重量。   赫尔因希伸出手,摸摸她腰际,“还玩?腰不酸?”“我也不想玩啊,”戴娅眯着眼笑起来。她的手顺着赫尔因希小腹爬上来,一路掀起她的衣服,最后停在她胸前,隔着最后一层布料轻佻地抚弄了一下,“但是您说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   赫尔因希眨眨眼,随她笑起来。戴娅把她的手往上按,没有完全剥离的衣物束着她,让她无法自由地活动双手。   “我很好奇您对未来是怎么想的,”Omega俯身下来吻她。被火光烤着,两人都出了一身薄汗,她眉弓间晶莹闪亮,把玩着她项链中间的戒指呢喃。   “你和我,孩子,猫和狗。”赫尔因希说。   戴娅显然没料到她的答案。Omega笑得弯下身,伏在她身上不经意又故意地蹭她,蹭得赫尔因希想要直接终止游戏。   “你说的台词不对,”半晌她说,“正确答案是充满未知数。”   “所以呢?”赫尔因希闲闲道,“那不是现在最好么?”   “未来可能更好啊?”戴娅撑着她小腹直起身,握着她腰带玩味地说,“现在怎么能是最好的呢?”   赫尔因希挣脱了她手上的衣服。她打断了Omega永无止境的调戏,反身把她按下去,无奈道:“好的,我知道了,您才是最好的,我的阁下。”   “过去、现在、未来,不会有比您更好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 159、未说出口的话   闹够了, 两个人不免又要洗一次澡。   再出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夜色深沉。   赫尔因希在地巾上踩干净水,往四周看看, 却意料之外地没有看到Omega。   “戴娅?”她一边单手按着毛巾擦干净头发,一边叫她。   衣帽间里头远远传来Omega的回应。赫尔因希惊讶地走过去,握住门沿往里头望。   戴娅正站在赫尔因希的军服前。   皇帝陛下所有的衣服都是由清洁机器人处理好直接挂回衣架放进衣柜里的。常穿的制服才会单独挂起来。戴娅就怔怔地对着她挂起来的那套礼服看。   赫尔因希从背后把Omega拥进怀里, 问她,“怎么了?”   Omega没回答她, 只稍稍扬了扬下巴。赫尔因希挑眉去看,咬唇笑起来, 话里带点儿得意,“你还留着啊。”   戴娅手里攥着那枚略章――大抵是刚刚赫尔因希去洗漱的时候从楼下拿上来的。   紫金条纹的略章即便做工精致,在战火洗礼里过了这么些时间,也显得有些古旧。贴合的边缘有些翻卷起来,赫尔因希却一直没找她换。   Alpha凑到她身边拥着她。Omega的手指在略章边角揉了揉, 把布料按平整了,重新替她整整齐齐地贴回去, 边角都对的准确整齐。   “我本来想给你换一个新的, ”她说, “但是你要把旧的还给我。”   “那之前不许再脱下来了。”   “好。”赫尔因希说,“不和你任性了。”   戴娅叹气,矮身下来, 下巴按在她肩上, “不是你任性,那天的事情我还没跟你道歉。”   “明明是我的错。”她低声说。   “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赫尔因希牵过她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捏了捏, “我不生你的气,你也别生自己的气。”   她拉着Omega往前走,“去睡觉吧。明天早上还想再去见阿姨一次么?”   “干嘛……”戴娅微微偏开头,嘟囔。   “你今天不是急着回来,都没说上话……”赫尔因希老实说。   “我当然要去,”舰长阁下把自己在被子里裹成一只蚕宝宝,“你还叫她阿姨。”   “我还不知道她答应我们俩的事情了没有呢,”赫尔因希好笑地去扯被子,试图钻进去。   “我说答应了就答应了。”戴娅说,“你是我选的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吧,”赫尔因希的手掌在她颈后轻柔地按了按,犹豫着道,“明天早上陪你再去见一次母亲。”   戴娅“唉”了一声,愉悦地笑起来。   赫尔因希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听见Omega又开始说话,“她很爱我。”   “嗯。”   “但是她对我的期望比对我的爱要沉重――她愿意为了我的未来付出一切。”   Omega攥着被子的手渐渐松开,放松地偎进赫尔因希怀里,枕着她手臂,声音细碎地慢慢说:“如果路德维希没来打扰我们的人生的话,我可能就会平平安安地在康拉德长大,然后分化成一个普通的Omega。”   “我的阁下就算那样也会是最耀眼的Omega,”赫尔因希像只大猫似的用鼻尖拱拱她,埋在她颈后深深吸气。   “也许那样你能标记我。”   戴娅转身,认真地看着赫尔因希,半晌弯着眼角凑过去。   两个人安静地接吻。   然后她贴着赫尔因希,继续说:“但是路德维希在让她怀孕、抛弃她之后又把她捡破烂似的捡起来了。路德维希重面子,他的Omega荣华富贵都不会少……”   她还记得路德维希来接她们的时候。星辰节刚过,街面上落了薄薄一层雪,她央着母亲想要出去玩,男人推门进来,厚重的烟草味道一瞬间盖满了整个破旧木屋。   他看上去并不邋遢――倒不如说是过分精致了。衣着都是她从未见过的高级料子和款式,就连闪闪发光的狮头手杖都那样耀眼。   他斜斜睨着她,“亚德琳娜?这是你给她起的名字?”   女人唯唯诺诺的,鼓起勇气回答,“是。”   “是我的种?”路德维希朝她迈了两步。   戴娅怕极了。她往后退,路德维希拽着她的领子把她给拎起来。是真的拎,因为她的领子卡着气管,快要喘不过气来。   “算算时间,应该是的,大人。”侍从说。   路德维希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了。一种迷蒙的柔情替换了让她全身生寒的睥睨,Alpha把她抱进怀里,哄小孩似的轻轻哼着什么,朝她的母亲轻声说了句,“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   戴娅不知道他那样充满亲情的表情有多假。   那是一切的开始,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张卡。   戴娅又叹了口气。   “别想他了,”赫尔因希说,“告诉我,你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嗯?”   “你不是因为母亲喜欢玫瑰,才用的玫瑰味香水吗?……戴娅姐姐,你的Alpha一直都不知道你是什么味道的呢。”   戴娅眨了眨眼。被子O@的声音间赫尔因希又来蹭她朝她撒娇,咕咕哝哝地要她说。   Omega搡着她让她乖乖地别闹,“我也不记得了。”   Alpha有点儿气馁。手臂环在她胸前,又将她束紧了些。   “……大概是甜的吧,”戴娅摇摇头,“很甜。所以让我很讨厌。”   赫尔因希低笑出声,“那倒没错了。”   “你该是甜的。”   “什么意思。”戴娅蹙眉,“什么叫……”   “因为您很好吃,”赫尔因希说,“很甜。”   戴娅:……   “我还没问你,”她别扭地转开话题,“你是怎么找到她的?”   Alpha顿了顿,像在想清楚前因后果,最后才说:“是洛伦留下来的手书。”   “我之前一直在图书室里头找资料……追根溯源,其实都是他之前做过的调查。”   她的声音突然显得凝重,“戴娅,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情。”   “怎么。”   “……是路德维希给她下葬的,”赫尔因希说,“洛伦当时交叉查过购置记录。”   “我的确觉得他该死,但他毕竟将你的母亲入土为安了……我在想,他也不尽是坏人,也许只是观念不同,便如此可悲。”   戴娅闻言,苦涩地微笑,“你看,赫尔。”   “我当时没有告诉你,就是知道你会这样说。”   “赫尔因希,假使路德维希站在你面前,你真的杀得了他吗?”   赫尔因希怔住。   “不,你不会。我的陛下。他毕竟还是陪伴你长大的长辈,你这样正直又仁义的君主,或许会把他送上军事法庭,但你不会杀了他。”   Omega偏开头,睫羽扑闪,近乎悲戚地轻声说:“和我比起来,你太好了。”   赫尔因希曾经很确定她会下手的。   国恨家仇说了那么多遍,她也不止一次地让自己相信她必须出手。但Omega的话让她心神震动。如果有选择的话,自己会再平白夺取一条生命么?   她大概不会――赫尔因希对戴娅说过,所有在战争中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的人都是她肩上承担的重量。   她想她不会再为这场战争多舔一条人命,而叛国之人自然有审判他的地方。   戴娅的忧虑如此准确,一字不差。赫尔因希哽住了。   “你别……”戴娅看她哑然的样子,闭上眼亲了亲她侧脸,“你这样最好,我高兴还来不及。”   “睡吧。”她说,“明天早上还要去墓园。我会把你介绍给我母亲的。”   “她一定会很喜欢你――你活成了她希望我活成的样子。”   Omega呢喃着,沉沉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要睡觉啦!少写点儿。(鬼脸) 160、你的姓氏   第二天的天气清朗了许多。天空上一片云也没有, 澄澈的蓝色伴着拂面微风,戴娅没由得有些想笑。   赫尔因希听见她的声音,好奇地转头。   戴娅说:“不, 没事。天气好好啊。”   年轻的皇帝赞同地嗯声,加快步伐跟上她。   戴娅走的很快,迈步间甚至带了点儿雀跃。   人的心就是那么奇妙。昨天有多惶恐焦虑、有多怕来到这个地方, 今天就有多迫不及待。   就要见到母亲了,她想, 就快了。   灰白色石碑和昨天并没有任何区别,依旧沉默而肃然地屹立着。戴娅拽着赫尔因希跪下来, 两个人再次换了新的花束,清理干净灰尘。   人在这里,她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戴娅抿抿唇,“我回来了。”   赫尔因希握住她手臂。戴娅转头看了她一眼,安抚地笑笑, 继续说,“我想……您也许并不会为我感到自豪。”   “但至少我还好好地活着。我会讨回您受到的不公。对我来说, 这就够了。”   她深吸一口气, “您可以恨我。我并不介意。”   这句话像颗石头, 沉重地落下来、掷地有声。   “哦还有,”Omega微微转了转身,朝赫尔因希那边比了比, “这是我的Alpha。她前几天已经来看过您了。”   赫尔因希郝然, 点头致意。   她有些庆幸戴娅此刻听不到自己前些天是怎样夸Omega的。   说了最要紧的事情,又介绍完Alpha,Omega松了口气,开始说些琐琐碎碎的东西。   她小时候的趣事、洛伦和菲奥娜怎样待她、她在FOL怎么遇到了可靠的朋友、怎么在艾洛威特扎根立足。赫尔因希站在她身边, 仿佛听完了她的一生。   赫尔因希刚刚遇到戴娅的时候,几乎完全不知道这些。她的过去、性格、沉默外表下藏着的柔软内心、荒谬调笑背后殉道士一样勇毅的决绝。Omega对她来说像个谜,她也飞蛾扑火似的追上去,只想知道她多一些、再多一些。   现在她回头去看这几年下来两人的分分合合,就像是看着色彩渐渐丰盈了那些细碎的黑白轮廓。陌生的人有了灵魂,她站起来,生动又具象,蹒跚却执拗地抱住自己,并且笨拙地承诺再也不会放开她。她咬唇微笑。   戴娅说累了,赫尔因希给她递了瓶水,耐心地在她身边站着,一字一句地听她说的话。   哪怕戴娅恨不得一鼓作气地将所有事情都告诉自己的母亲,时间也不允许她这样做。快到中午的时候,她看看个人终端,朝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下次再来看您。”   赫尔因希无声跟着她说了句什么。Omega很专心,完全没有注意到Alpha的动作。   两人慢慢地往山下走。   “高兴吗?”回到停车场的时候,赫尔因希问Omega。   Omega沉默了一路――像是刚刚絮絮叨叨的一番讲述完全透支了她的言语能力一样。赫尔因希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也大概明白这种感觉。   她绕到右侧,打算替Omega打开车门。   Omega亦步亦趋地跟过来。赫尔因希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她狠狠地压到了车门上,后腰顶着冰冷的金属弯折。   赫尔因希:……?   戴娅弯身下来。Omega离她极近,眸光温润,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她指尖抚在她唇角,小小使了点力。   Alpha反应过来。她舔舔下唇。   那点儿半开半阖的娇嫩微粉此刻又带了隐隐的水光。戴娅满意地低下头去,赫尔因希握着她手腕,喉间软软地呜咽了声。   结果Omega只亲了她侧脸。   赫尔因希还愣着,戴娅把她塞进副驾驶座,砰地一声关上门,“开心。谢谢你。”   赫尔因希:“……你就这么谢谢我?”   戴娅绕到另外一边上车,调整座位,装模作样地沉思半晌,回复她,“那不然要怎么谢谢你?我这不是还要帮你开车么?”   Alpha的眉毛诧异地挑起来。   Omega的手臂搭在中控台上,认真地转头,字正腔圆地说:“下次我请你吃棉花糖?”   Alpha哭笑不得――她扶着额头微笑,很快无可奈何地把而额头抵到了膝盖上,只偏过一点点脸来看着戴娅,眼底泪光闪烁。   她抹掉笑出来的泪水,温声道:“当然好。”   舰长阁下得意地哼了一声。赫尔因希握住她的手,Omega的掌指根本不需要她指引,温柔地裹缠住她的。   像个打不开的结。   赫尔因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   凡妮莎先前说她下午要过来,两个人用完午饭便百无聊赖地在客厅里候着,个人终端都打开亮起,做些加急需要处理的事。   没办法,人在这个位置上,就算提早计划好了既定日程,还是会有大大小小的特殊情况需要处理。他们都习惯了,因此更包容对方。   赫尔因希突然听见Omega叫她。   “嗯?”她歪歪脑袋,在靠枕上斜倚过去一点儿,没骨头似的粘着戴娅,探头探脑地看她的个人终端页面。   Omega轻声笑,放松了肩膀让她枕得舒服点,放大页面拉到她面前。   “你不是说想要宠物么,维文刚刚在给我发体检报告,顺口说到她家猫还没做绝育,最近又添了一只母猫,打算自己养一窝。”   “时间还没定好,但是我想要的话,一定留一只给我。”   赫尔因希哑然张了张嘴。   “……行啊,”半晌她说,“你喜欢她的猫?”   “挺可爱的,两只布偶,”戴娅说,“性格温顺,对小孩子也好……赫尔因希?”   赫尔因希怔怔的,闻言“哦”了一声。   “你怎么啦?”   Alpha缓慢地眨了眨眼。戴娅忍俊不禁地笑出来。   ……Alpha怎么看上去有点坏掉了。什么都慢一拍不说,还呆呆傻傻的。   赫尔因希晃晃脑袋,板正正地坐回去,“没事……”   戴娅关掉页面,侧身,手掌按着她大腿,“你确定?”   “真的没事,”Alpha叹气,“就是太快了。”   “什么太快了……猫?赫尔因希,你不会猫毛过敏吧……”   赫尔因希按住她的手,“难得你也有这种时候。”   “你提了孩子好多遍了……就这几天,你意识到没有?”   然后她眯着眼,满意地看到清浅的红晕从Omega耳际蔓延开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戴娅说。   “我还没问过你。维文那边怎么说?”赫尔因希问。   舰长阁下大概是不好意思说,直截了当地把体检报告发给了她。赫尔因希上下扫了一眼,关掉窗口,“我觉得现在这时候,不适合养猫,更不适合……”   的确。路德维希和格林威尔的事情还没了结,没人比她更明白戴娅心里一往无前的执拗和决心。   这个时间点,万一出了什么事,不管伤到的是谁,又或者让戴娅没有办法达成她的愿望,赫尔因希想她都不会放过自己。   两人之前没有想过,现在大抵要开始注意些了。至少在尘埃落定之前,赫尔因希不想看到任何意外发生。   戴娅低下头。两人的手交叠着,普普通通的动作,肌肤相触的温度却也让她觉得舒心,“你说得对,我们都没有精力和时间……”   “不过赫尔,我们……”她轻声说。   “嗯?”   “……我们会是不一样的。你不是路德维希,你比他好上千百倍。”   然后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咽了口口水,“它一定要像你。”   “孩子?”   赫尔因希记得两个人讨论过这个问题。当时她还问过Omega为什么,戴娅只是说好看。   现在她却觉得,好像不只是这样。   ……Omega的手微微有点儿颤抖。赫尔因希蹙眉,柔声安抚她,“会像我的。”   “它可千万不要长成我这副可悲又可恨的样子……”戴娅喃喃道,“路德维希的血,让它断个干净才好。”   赫尔因希:“……”   她抚了抚Omega的肩头,把人揽进怀里,“你学过维洛列特的历史么?”   “我知道你又是A了,跟这个有什么关系。”戴娅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嗯……所以你没学过。”   “赫尔因希。”这回用了咬牙切齿的声音。   赫尔因希顾自继续说:“你们都叫路德维希路德维希,我差点都忘了他还有名字。路德维希这个姓氏的无上荣光,那个懦夫根本不配得到。”   皇帝仰起头,陷入回忆里,“不提阿诺德,你的祖先是建国元勋里最惊才绝艳的一个。路德维希元帅曾经创下在包围中连战十一役而胜的伟绩,不仅救当时的皇帝于水火之中,更打破了那时被称为不败之师的机甲部队。”   “他正直、忠诚、有谦谦君子之风,兼具武将之才。他一生只有一位Omega,与她相敬如宾,子孙满堂,幸福终老。”   “与皇室联姻的贵族不少,但我的祖先里,没有人曾被冠上过路德维希的中间名。”   “真要提血脉的话,戴娅,我们结合,该是我的荣幸。”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小孩子不知道性别就用它   不知道中文有没有这样的用法,但反正我就用了…… 161、重回正轨   戴娅显然没有料到赫尔因希会一下子给她灌输这么多“知识”。   她的眼眶又有点儿湿润, 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动还是若无其事地转开话题。戴娅张了张嘴,最后无可奈何地说:“……你想让我说什么,读书有用?”   Omega垂下头, 侧开的目光里莫名带了些疲态。   赫尔因希说:“我想说,你应该为自己的血脉感到骄傲。”   “我早该知道,”她眨眨眼, “我喜欢上的人,怎么可能是普普通通的Omega?”   戴娅深深看了她一眼, 赫尔因希意识到Omega现在恐怕没有那个闲心和她开玩笑。   于是赫尔因希放缓声音,继续说:“阿诺德――他是被时代牵绊住步伐的蠢蛋。”   “如果他真像他说的那样, 只是认为Alpha统治的国家更有效率、更强盛、而Omega天生就该依附于Alpha生存的话,我大概只会把他当成理念不同的政敌。”   赫尔因希深吸一口气,“但他做过头了――他伤害了你、你的母亲、我的家人、我的国家。”   “是,他不配你的任何顾虑和怜悯。我也知道你想要杀了他,但是杀了他之后, 无论发生了什么,就当他不存在了好吗?”   她握着戴娅的手, 恳切地说:“答应我, 您要幸福。”   “……你怎么搞得跟说遗言似的?”戴娅蹙眉。   赫尔因希耸耸肩。戴娅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我当你没说过刚刚那句话。”   “……您不想幸福啊?那真可惜,我在您身边的话,您无论如何都是幸福的呢。”赫尔因希惋惜道。   戴娅:“……”   臭不要脸。她想。   赫尔因希小时候多可爱啊, 怎么现在就长歪了呢?   要是以后孩子像她那样涎皮赖脸的。成绩又好……   完了。得有多招蜂引蝶啊。   戴娅捂着额头, 悲伤地陷入沉思。   赫尔因希挑眉,问她在想什么。   听见Omega的回答之后,Alpha“啊”了一声,“您还说, 那不就是您小时候吗?”   戴娅:……   好像也没错。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又开始想孩子的事情了。戴娅说:“赫尔因希。”   “嗯?”   “……路德维希的……还关在军部吗?”   “他的谁?手下?”戴娅摇摇头,“孩子。”   赫尔因希怔住。她打开个人终端看了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说,“我只知道他身边待的六个亲卫有两个和他有血缘关系。这两个人都还在军部关着呢。”   “剩下的人……说实在话,戴娅,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的确是最清楚的。事实上,戴娅都能猜到什么样的人现在会在什么样的地方。   依凭“优生”理论,从孩子的双亲血脉可以或多或少地猜测到孩子将来的品级。如果是Alpha和Beta的话,资质好一些的孩子,这些贵族长老会当做亲信养在身边,一般的可能就被扫地出门,甚至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姓氏。   如果是Omega的话,品级如何同下场的悲惨程度并无联系――总归就是给一个人睡和给很多个人睡的区别罢了。   “找的到他们吗?”戴娅轻声问。   赫尔因希摇摇头,“难。路德维希一百多岁的人了,风流债大大小小的,去哪里找痕迹?”   “……又不是维洛列特家,没人藏得住这双紫色眼睛。”   她好像也想起了皇室那段藏污纳垢的尘封历史。   赫尔因希的注意力并没有百分之百放在Omega身上,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戴娅又有点不对劲。Omega的脸色发白,握着她的手更像使不上力一样软软地垂着。   “你还好吗?”赫尔因希问。   “……我没事。”   “真的没事?”赫尔因希追问。   “没事。”   舰长阁下不愿意讲,赫尔因希好像也没什么好问的。她微微点头,重新开始处理文件。   事实上戴娅在想什么呢?   她方才对赫尔因希说过,她不想让孩子像她。   Omega一直这么觉得――再之前,她甚至没有要孩子的想法。   赫尔因希那样有着完整家庭的的人有原因喜欢孩子的原因,她却没有。如果有了孩子,留着可恨之人的血,反倒是害了它。   可是她突然意识到这不只与自己有关――路德维希有那么多孩子,难道为了血脉纯净与否,要将他们全都抹杀掉吗?   Omega不敢相信自己有那样的想法。寒意一点点从她的脊骨攀上来,她慌张地转开视线。   ……如果她这样做的话,那她和路德维希有什么区别?   赫尔因希疑惑地抬头,再次问道:“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很不好。”   她想了想Omega可能感到难过的原因,“你要是想见他们的话,我可以安排一下,哪天我们去军部一趟。”   戴娅摇头,示意她真的没事。   Alpha想要相信她,还是将信将疑地望着她好一会儿。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赫尔因希起身去开门,戴娅则松了口气。   柯丽尔和凡妮莎来得及时。   赫尔因希打开门的一瞬间有两个认知。   第一,这两个人原先没在吵架,见了面该浓情蜜意的时候,反而在吵架了。凡妮莎步履生风地迈进来,手肘不小心撞到了赫尔因希,也懒得说一句抱歉,拉起戴娅就往楼上走。   赫尔因希:……?   舰长阁下同样一头雾水。不过Omega执拗地要拉她上楼,还能借此逃开赫尔因希刚刚审视又认真的目光,戴娅何乐而不为。   她回头,抱歉地看了眼赫尔因希,同凡妮莎走了。   第二……赫尔因希的目光回到站在门口耷拉着脑袋的Alpha身上。   “……什么嘛,”她笑起来,“怎么都把人给标记了,你们还能吵得起来啊。”   *   事情的发展有点奇怪。   赫尔因希不记得她有和柯丽尔这样畅快地喝过酒的时候。究其原因,Alpha的之前言辞锐利,像蝎子尾刺似的蜇人,表情也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赫尔因希现在更了解她,却还总是心有芥蒂。   然而她面前的柯丽尔完全不像她平常的样子。像只委屈狼狈的落水狗不说,眼睛也水汪汪的,不知道是醉的还是真的快哭了。   她想起昨天泪眼汪汪地找她倾诉的舰长阁下。   果然主仆一个模样。   赫尔因希只觉得好笑。   “你可真行,”她说,“你没读过标记指南吗?把人惹成这样?标记第一天?”   “不是,标记没有问题,”柯丽尔又喝空了一个杯子,打算说什么却停下来,犹豫道:“……等等,戴娅不会听到我和你讲话吧?”   “有可能。”赫尔因希说,“我们两个都是S级,认真听的话,就算建筑材质很好,精神力也能扩展到很远的地方。”   副官顿了顿,“……凡妮莎说要我们出去。”   “她说戴娅说她能听到你讲话。”   赫尔因希按了按额角。   她怎么能忘了,标记的AO之间除了更少有的共鸣,也是能有正常的精神联结的。   她打开庭院的侧门,颇为羡慕地问:“有联结是什么感觉?”   柯丽尔面色阴沉,闻言扁扁嘴,“凡妮莎一直在骂我。”   “是一直被骂的感觉。”   赫尔因希:“……”   “她都骂你什么?”她小心地问。   柯丽尔回头,凶狠地看了她一眼。   赫尔因希了然。   知道了,不是她和戴娅前段时间吵架那种骂法。   是Omega平常床上骂她“太用力了,混蛋”那种骂法。   副官又带了一打酒出来,估计已经有点儿醉了,颐指气使道:“你听听还听得到听不到戴娅。”   赫尔因希说:“听不到了,说吧,你们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你说Omega怎么那么难懂,”副官抱着脑袋低下头,“以前戴娅也是她也是,怎么就莫名其妙生我的气……”   赫尔因希毫不在意地给她雪上加霜,“我觉得你认真了解一个人的话,没有谁是特别难懂的,柯丽尔。”   柯丽尔抬起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我找她道歉啊,然后也没说什么,我们就……”   “然后她让我标记她。我也标记了啊,她就生气了。”   副官额头抵在大腿上,呜咽道:“然后她就把我赶到客房去睡觉了……今天早上也都不理我,如果不是要我帮她开车,可能都不带我过来。”   赫尔因希说:“你肯定说错什么话了。让凡妮莎生气多不容易啊,你也是有才。”   “说得好像你不惹戴娅生气似的!”副官生气地大声反驳。   “……好像还真没有,”赫尔因希微笑,“一般都是她惹我生气。”   柯丽尔蔫了。副官仰躺下来,手臂遮着眼睛,喃喃,“这回她真的不要我了该怎么办啊……”   Alpha怕是醉的不清。赫尔因希安慰她地拍拍她肩膀,却在回想Alpha说的话时蹙起眉,“你说她真的不要你?”   “我问她会不会再不要我呗。”柯丽尔耸肩。   赫尔因希恨铁不成钢地把她的手拿下来,“你还说你没说什么,无可救药的家伙。” 162、标记是个难题   “不是你想让她回来见你的吗, 还吵架,”戴娅说,“柯丽尔又怎么招惹你了?”   两人坐在二楼书房的飘窗边, 戴娅透过窗户能清楚地看到后院里如今齐齐醉倒的两个Alpha。赫尔因希看上去还好一点,柯丽尔也不知道怎么灌的酒,在座位上扒拉着赫尔因希的腰不放手, 大狗似的黏在她身上。赫尔因希用力推她,她也不放。   皇帝陛下无可奈何, 可毕竟不想摔了Alpha,也知道她心里难受, 只好任她抱着。   戴娅发誓,她知道赫尔因希现在正在翻白眼。   她挑了挑眉,侧过脸,“柯丽尔今天倒热情。”   凡妮莎捧着热茶,茉莉花的香气从蒸气里氤氲开, “我从来没见她醉成这个样子过。”   两个Omega都坐在窗边往下看,像在观赏闹剧。赫尔因希若有所感似的抬头, 正正撞上戴娅的视线, 疲惫又委屈地看了她一眼, 噘嘴。   她指指柯丽尔,手横放在脖子前,做了个划的手势。   戴娅轻笑着指指她, 又往室内比了比, 示意赫尔因希把副官先扛进来休息。   Alpha还是委委屈屈的,到底按她吩咐的去做了――但柯丽尔显然没有舰长阁下的待遇。赫尔因希挽着她胳膊就把她往室内拽,也不管副官的靴子裤子是不是剐蹭到了什么地方,动作间满是嫌弃。   戴娅转回视线, “告诉我,被标记是什么感觉?”   “……你不是不喜欢被标记吗?”凡妮莎闷声说。   “我在关心你呢,”戴娅说,“而且,我不喜欢,不代表我不好奇。”   “转过来我看看。”她拍拍凡妮莎的肩膀。   Omega不情不愿的被她转过去,把披散的头发撩到一侧,嘟囔,“有什么好看的。”   红肿的一小片肌肤只隐隐约约看得出牙痕。与之不同的是Omega的信息素――薄荷的味道强势地占领了原先甜美醉人的香气,两种气味奇妙又和谐地并存,从此永远留在她身上。   她放开凡妮莎,“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也没什么感觉,”凡妮莎冲楼下扬扬下巴,“这家伙今天就顾着跟我道歉了。什么甜甜蜜蜜的标记结合期之类的,我可完全没感受到呢。”   “嗯。”戴娅放下茶杯。她听到了赫尔因希迈步上楼梯的声音,决定问最后一个问题,“那她标记你的那个时候呢?是什么感觉?”   “……啊?”   “那个瞬间。”舰长阁下闲闲问。   没脸没皮的Omega难得地红了耳垂。她心不在焉地用手揉揉发烫的部位,“还能有什么感觉?”   她一咬牙,“你又没机会……”   “就是没机会才要问你啊,不然我让赫尔因希咬我不就好了。”戴娅轻松地调笑道。   难得舰长阁下会随意地提到这个话题。   凡妮莎认真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要怎么用语言描述。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极致的焦灼、来自灵魂的惧怕和不安融合在一起,身体在战栗里痉挛着满足、灵魂也被一瞬间充满,像是自己的胸腔和脑海硬生生容纳了第二个人。   然而并不拥挤。两个灵魂像世界上仅剩的两簇火,欣喜地相拥,燃尽了漫山遍野的荆棘。   “很开心,”最后凡妮莎只说,“要溢出来了的那种开心。”   “有两个人活着了,”她把自己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掌心和掌心契合地相贴,“就像这样。”   人真神奇。戴娅心想。   只要轻轻咬下去,就像药水和药水发生了巨大的化学反应一样,世界为之天旋地转,从此一生只属于一个人。   和赫尔因希与凡妮莎相反,戴娅从来不是浪漫主义者。她一度觉得她们愚蠢、不切实际。她生长的环境不容许她拥有这些虚无缥缈的幼稚。   此刻她好像隐隐约约明白了凡妮莎对标记的那些幻想。   赫尔因希推门进来。   两个Omega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赫尔因希眨眨眼,“凡妮莎……姐姐。”   她端端正正地走过来、坐下、腰背挺得笔直,眼神却有点儿散,安静的甚至有点可爱。   戴娅伸手捏捏她,“柯丽尔灌了你几瓶酒?”   “……没数。”赫尔因希说,“我醉了也没事呀,你不是在嘛,戴娅姐姐。”   她的坐姿非常标准。手都平直地放在大腿上,下巴昂着一动不动,眼睛却随着戴娅的动作一眨一眨地,漉湿发亮。   “你醉了。”戴娅肯定地说。   “哦,那就醉了吧。”赫尔因希不吭声了。   Omega忍俊不禁地伸手去揉她脑袋。赫尔因希没躲开,还趁机在她掌心蹭了蹭。   凡妮莎:“……”   “让她也去休息吧,”凡妮莎说,“不忍直视。”   于是舰长阁下微笑,在赫尔因希后颈轻轻上按了按,“赫尔,不用僵着了,休息一下。”   赫尔因希“哦”了一声,就软下去了。她偎在靠背上,又往Omega这边挪挪,靠着她肩膀安心地合上了眼。   还不忘摸索着握住戴娅的手。   “……你确定她不是装的?”   “不是,”戴娅右手被赫尔因希牵着,只好左手越过去,摸摸Alpha的侧脸,“她酒品就这样。”   “一醉了就特别实诚,生我气要拽着我解释清楚,没气就乖乖的。”   “灌醉她就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了。”   戴娅把视线转回凡妮莎身上,“所以呢?”   *   柯丽尔直接找到了康拉德的FOL总部――FOL,她久闻其名,却一直没见过这个组织到底是什么样子。   从外观上看,这只是一个败落星球上的破酒吧。大厅里零零散散坐着两三个客人,酒保懒懒地坐在吧台后面,见她进来也只瞥了眼。   柯丽尔说:“我想见凡妮莎。”   话音刚落,Alpha意识到似乎整个酒馆的空气都在一瞬间凝滞了。她用余光往身后瞟了眼,之前懒散玩乐的醉鬼客人们悄无声息地拱起腰背来,把手往厚重的斗篷下探。   她笑了笑,“我是柯丽尔,她知道我要过来。”   酒保站起身,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扫了扫她,给她做了身份验证,才说:“她在等您。”   酒吧里的气氛又恢复了原样。客人们打了个哈欠,继续玩扑克牌。   他们并没有往上走――酒保拉开了地窖大门。   柯丽尔才意识到这普通酒馆的地下别有洞天。基地的规模之大设施之健全,让她几乎想到了建在地下的中型舰艇。   只是没有阳光。她皱了皱眉。   酒保将她引到门前,便安静地退下了。柯丽尔敲敲门,听见熟悉的声音,勾起嘴角来,“是我。”   她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Omega拥进了怀里――凡妮莎把她拉进来、抵在门上,热情地亲吻她。   柯丽尔的脑子当机了三秒钟。   凡妮莎退开一点,左右打量她,“你怎么,太久没碰我,憋傻了?”   柯丽尔:……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热情。”她说。   “那不然呢,我要闹脾气,然后让你求我饶了你?你想玩也不是不行。”凡妮莎说。   “……”柯丽尔小声说,“不是……别闹。”   “从一开始我们就是这样吵架又和好……什么时候有个头呢?”   凡妮莎沉默下来。   过一会儿她握住柯丽尔的手,“是我不理智骂了你,抱歉。”   柯丽尔想说什么似的张了张嘴。但是Omega还在说话,她便咽了回去。   “我走的时候非常冲动,”凡妮莎说,“我以为你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戴娅做的混账事情。”   “抱歉。”Alpha垂下眼,急急道。   好像她迟说几秒钟,就会失去Omega似的。   “你抱歉做什么?”凡妮莎蹙眉,“这不是你的错。”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   “那我总不能就……”   总不能不道歉吧?   其实好像也没必要道歉。柯丽尔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但就是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按着她的脊背,强迫她跪下去,逼着她一定要说出点什么来。   凡妮莎无声地叹了口气。   柯丽尔抬眼看她。   Omega揉揉太阳穴,漫不经心地轻声说:“你标记我吧,柯丽尔。”   直到最后柯丽尔也没准备好――虽然说这种事情好像也不要准备什么。   咬下去就好了。身体几乎是依凭本能动作,牙齿沉进那方肌肤尝到了血腥味,Omega在她身下颤抖着高.潮,双手紧紧攥着床单。   柯丽尔让她蜷进自己怀里,吻她耳侧汗湿的肌肤,听她小声喘气,反反复复地叫她的名字。   并不是从嘴里叫出来的――精神联结之后,凡妮莎想对她说什么,就像是在她脑海里说话。   柯丽尔温声回应她。   她习惯了听话。以前听戴娅的话,现在听凡妮莎的话。她也并不是没有那点儿身为Alpha的骄傲,看见赫尔因希倒贴似的追着戴娅到处跑,还总觉得她好笑。   自己和赫尔因希比起来,好像有过之而无不及。赫尔因希起码活得像只狮子,她是只无可救药的、可怜巴巴的狗。主人说什么她耳提面命,就算受到惩罚,还眼巴巴地凑上去。   她又有什么错呢?如果是那样强大又美丽的人,她心甘情愿归附。   只是到头来想想,好像她得到的所有东西都并非她应得的。   戴娅和帝筱分道扬镳的那段时间,整日整日地荒废FOL的工作,最终彻底离开维洛列特转到南方联盟发展,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国籍。   柯丽尔看着戴娅很久,也肖想她很久。并不是想要让她成为自己的Omega――只是她战斗的时候飒爽又锐利的背影太过慑人,柯丽尔移不开目光。   她没移开目光,一看就是几年时间。戴娅、她和其他一众人建立起不大不小的舰队,Omega把她当成好朋友,常常找她喝酒倾诉。话里说到情.事,戴娅常常调笑地说,“好想真的约个人回来啊。”   “为什么不约?”柯丽尔问。   “……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闹了,”戴娅摇摇头,看着自己的手心,“势力越大,敌人越多。死在床上怎么办,天大的笑话。”   戴娅说是这么说,表情也认真,柯丽尔却觉得她是在隐瞒内心的想法。   ……也许那个帝筱真的伤了她的心。   “你想去你可以去啊?我也不是那么严厉的舰长吧?别随便咬人家留种就好了,多不负责任。”   她语气轻佻又随意,似乎是在开玩笑,那自己说什么也都是安全的。   只当两个人都醉了。   她咽了口口水,“考虑考虑我怎么样?”   “忠心不二,保证不咬人,”柯丽尔咬牙,一鼓作气地说,“和您在一起,我也没有顾虑。”   后来的记忆都模糊在时光里了――后来的无数次终究冲淡了记忆。她只记得戴娅把她迫到床边的时候,按着她领口问了句,“能验货吗?”   像知道她等了非常久,终于愿意怜悯她、给予她一点儿救赎一样。   柯丽尔才意识到,自己的喜欢大概从来都藏不住,可戴娅也从来没打算给她回应。肢体交缠之后便要她离开,她要从这段关系里抽身也从来不拦着她,让两个人都保持清醒。   凡妮莎在她怀里翻了个身,同她面面相觑。   柯丽尔从回忆里回神。凡妮莎在她嘴角小小亲了一口,笑得满足又开心。   副官突然间觉得心慌――如果戴娅是可怜她,那凡妮莎又是为什么和她在一起呢?   她凭什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Omega生命里、成为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她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标记了她?   她怎么配?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我很喜欢写戴娅和各种人在一起,但各位务必不要站邪教(真诚一笑) 163、独行野兽   于是柯丽尔说了让凡妮莎恼怒到现在的一句话:“你真的不会再不要我了吗?”   本是该温存的时候, 室内的暖意被她的话全都给破坏掉了。   无法遏制的怒气一瞬间席卷了凡妮莎――两个人谁在一起两年了,副官甚至刚刚标记了她!   这和刚刚结婚之后一方问另一方“你究竟爱我吗”有什么区别?   Omega牙酸。她想把这Alpha的脑壳撬开来看看她到底在想什么,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生气, 气完又委屈。身体正是渴念着Alpha的时候,精神也希冀着同她依偎在一起。可是凡妮莎太生气了,性子风风火火的Omega向来不知道控制自己的脾气, 也没必要控制――她猝然坐起身,“你给我出去。”   “啊?”柯丽尔怔愣着, 也坐起来。   凡妮莎执拗地开始推她,Alpha讪讪地起身下了床, “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出去!”   柯丽尔终于意识到她的状态不对。Alpha沉默地睨了她一眼,弯腰把地上散落的衣服拾起来穿好,“那我走了?”   凡妮莎没有回话。她走到门口,盘算着接下来要去哪,蓦然又听见身后的Omega说:“你去哪?”   “……”柯丽尔无奈地回身, 倚在墙边望着她。   Omega微微红了脸。她伸手打开个人终端,“外面有导航机器人, 你自己问问客房在哪。”   Alpha朝她点头, 仔细把散乱的红发扎好, 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退出房间。   凡妮莎低下头,脑袋埋在枕头里开始哭, 一边哭一边骂柯丽尔。   “你别哭了, ”她突然间听见Alpha有点无奈的声音,低沉喑哑,带了歉意,“我错了我错了, 我不该惹你哭。”   “你怎么惹我哭了!”凡妮莎大声说。   说完她发现Alpha人并不在房间里。于是她抱着柯丽尔的枕头滚进床铺,用被子盖住头。   柯丽尔:“……”   “……我就是惹哭你了还不行吗。”   凡妮莎没理。   Omega身体有一点点发凉,在微微颤抖。   标记之后的Omega会非常脆弱――不是身体机能受到创伤,而是心理需要抚慰。通常只要AO待在一起,就能很好的避免这些不足为道的标记副作用。可是凡妮莎刚刚把人给赶出去了。   她咬着唇,努力不去想这些。要是她想了、又引发了精神联结,让柯丽尔听到了,副官执着地要闯进来抱住她亲吻她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生气多久。   当然柯丽尔到最后都没试图闯进来。   两个人――应该说是凡妮莎单方面同柯丽尔――吵到现在。   *   “你打算怎么办呢?”听凡妮莎讲完,戴娅问。   两个人面前的茶水都已凉掉,被随手弃置在桌面上。   凡妮莎伸手盖着脸,揉揉眼睛,“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怎么能那么不信我――”   “她觉得我会背着她做什么啊,”Omega弯下腰,烦闷地低声说,“怎么,莫名其妙就不喜欢她了,出去和别人睡个遍吗?”   戴娅抿唇。   “我哪里是这种人?倒是讲点道理啊?都给她标记了,还要我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吗?”   她沉郁地说完一溜儿话,才意识到戴娅根本没在听。Omega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认真地看着清朗的夜空。   凡妮莎推推她,“戴娅,听我说话啦。”   “嗯,”戴娅说,“我在听。”   “这不能怪你。我和你太像了。”   “什么意思?”凡妮莎说,“不可能。”   “不,我不是说她还惦念着我,”戴娅把赫尔因希在她怀里睡歪的脑袋扶正,才说,“我是说,我给不了她安全感,所以她以为你也不能。”   “我们太像了。”   “她不是不信你――她爱你,凡妮莎,”戴娅说,“她太爱你了,她不信她自己,她不敢以为你爱他,不敢以为你想和她在一起。”   凡妮莎张了张嘴,还没说话,戴娅继续说:“你没跟她说过你要和她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之类的话吧?”   ……那还确实没有。   但是每天的早起和晚安的亲吻、情热时的手足.交缠、温馨依偎在一起的时光还不够吗?这人不懂她的意思吗?   她又是怎么忍着这些捉摸不定和她生活到今天的?如果是凡妮莎自己在意的话,她非得确定关系一开始就问清楚不可。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Omega眨眨眼,喃喃。   “有的,”戴娅说,“就在你面前。”   凡妮莎挑眉,“我觉得你挺有自信的。”   戴娅看她一眼,怀疑她智商似的、深长地叹了口气,“不是我。”   凡妮莎的目光从戴娅身上滑到睡熟的赫尔因希身上,在她脸颊上停留了几秒,道:“哦。”   赫尔因希在戴娅怀里微微动了动。她颊侧的头发落下来,戴娅小心地替她整理好,拇指轻轻抚着她耳廓,轻声说:“但是比起来,柯丽尔大概更幸运一点。”   “我给不了她安全感。可能一辈子都不能。”   凡妮莎恍恍惚惚地,才意识到她声音里压抑的沉痛和温柔。   “话又说回来,”她不想让好友伤心,试图引开话题,“没想到你会和她走这么久。”   “我还以为你觉得我们很配。”   “的确,”凡妮莎说,“但配不配和能不能走在一起,是两个问题。你们能走在一起,我真的很高兴。”   戴娅知道凡妮莎在说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明里暗里叫赫尔因希小狮子――或许是她杂毛太多、发质太粗硬而蓬松的头发太像公狮子炸起来的鬃毛,或许是她抱着自己乱蹭乱亲的样子太像一只撒娇的大狗。   事实上,戴娅刚刚遇见她的时候,曾经觉得她是一只温顺柔软的绵羊。   人模人样的表面也许相配,但两人内心截然不同。赫尔因希有多善良温暖,她就有多阴险不堪。   戴娅看着她,觉得自己像只瘦的皮包骨头的饿狼,猎物在眼前都不敢撕扯下肚,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拔她作弄她,好像多见着赫尔因希忿忿不平又碍于自己仪态而不敢发泄的样子,她就能获得满足。   现在她想,或者、也许她才是狮子。   “你在想什么?”凡妮莎看她一直发愣,问她。   “没什么,”戴娅说,“你倒不用硬要转开话题。”   “我和你有一样的感叹,凡妮莎。”   她几乎要自嘲地笑出来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用心爱我的人。”   凡妮莎看着好友眷恋地靠近Alpha,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是喜欢挖苦戴娅没错,但戴娅自己那么说的时候,她觉得还是不要替舰长阁下雪上加霜的好。   戴娅现在该是伤心难过的。   她很快后悔了。因为舰长阁下扬起明亮的笑容来,明显是释然又开心的样子。   “与其说她是我此生挚爱――”戴娅说,“不如说她驯服了我。”   凡妮莎皱了皱鼻子。她很不想听到这句话似的,“你跟我说干什么,要表白不和她当面讲。”   “让她听到还得了?”戴娅淡淡说,“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你要再像上次那样告密,小心我把你不让柯丽尔来找你的事情告诉她。”末了,她又补了一句。   “你……”凡妮莎差点激动地从位置上站起来。   “唉,”她犹豫半晌,还是笑出来,“的确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我想我要恭喜你,戴娅。”   *   赫尔因希讨厌宿醉带来的头晕脑胀。   她翻身,埋在枕头里□□了一声,无谓地试图减轻疼痛。   昨晚后来是干什么了来着……?   她猛地坐起来。   身边的空间是温凉的。或许还带着温度,但赫尔因希昏昏沉沉的脑子根本感受不出来。她打开个人终端确认时间。   ……今天早上本来有个会,看起来是去不了了。   没办法,赫尔因希和安卡说了声,又麻烦艾瑞把她的行程再塞到之后几天去。   然后她洗漱了,下楼去找Omega。   戴娅并没有悄无声息地离开――她就靠在庭院的躺椅上,正有的没的翻着手里的书。清晨的阳光流泻在她身上,映得她璀璨发亮。   听见响动,戴娅抬起头,朝赫尔因希勾唇微笑。   赫尔因希打了个呵欠,在她身边坐下来。   Omega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揽住她,把手里的那页看完,才来亲她侧脸,“早上好,我的陛下。”   “……昨晚后来……”   她还没说完,戴娅又凑过来一点儿,歪头衔住她的唇,手按在她脑后,耐心地磨着她亲吻。   Omega盛情难却,赫尔因希晕头转向。   怎么感觉今天Omega心情特别好的样子……?   舰长阁下好不容易放开她,她稍喘着问:“昨晚凡妮莎跟你说什么了,你这么开心?”   戴娅合上书,疑惑地哼了声。   赫尔因希挑眉。不是凡妮莎,那为什么……   “哦,”戴娅慢吞吞地说,“高兴还需要理由吗?”   “你在我身边,我就很高兴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甜份满分   要进最后一个副本收尾了,唉。 164、最强的盾   哦……   啊?   赫尔因希说:“你再说一遍?”   戴娅小小地叹了口气, 双手在她身前交叠束紧,下巴按在她肩膀上,轻声道:“我爱你。”   赫尔因希又眨了眨眼。   昨晚她睡着以后这两个Omega到底说了什么?   但是舰长阁下的呼吸舒缓, 打在她颊侧温暖熟悉。赫尔因希闭上眼,不追根问底了。   她放松地往后靠,只说:“我也是。”   戴娅低声笑起来, 像只在她耳边呼噜呼噜地蹭她的高兴猫咪。   “好了,”片刻之后她伸手推推Alpha, “去给我做饭。”   赫尔因希诧异地挑眉,“这种时候, 不应该是我在饭香里醒来,发现你已经给我准备好了一桌子早餐的么?”   “你拿错剧本了。”她调侃道。   “然后你发现你笨手笨脚的Omega不会做饭,还差点炸了厨房,”戴娅重新摊开书,“尽管如此你还是很感动, 然后……”   “然后我们大概等到中午都吃不上早饭了。”Omega肯定地补充。   赫尔因希说:“不会啊,做个早餐才要多久, 就算出去买也只要半个小时啊……”   戴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赫尔因希想到厨房。石质流理台深黑冰冷, 雪白温暖的躯体被她按上去的话, 大概会瑟缩着咬紧她。   Alpha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她舔舔唇,手攥着Omega的手腕微微用力, “不做饭也可以试试的。”   “嗯, ”戴娅心不在焉地又翻了一页书,“我不介意……”   赫尔因希只是开个玩笑。她心里正诧异,就听见Omega又淡淡地说,“但我觉得你会介意柯丽尔或者凡妮莎撞进来吧?”   她就知道。   赫尔因希瞅着走神的Omega, 伸手把戴娅手上的书给抽走了。   Omega抬头,终于认真地看着她。赫尔因希挑起她的下巴,弯腰下去深吻她,唇舌交缠间把她轻柔地往下按,书被她顺手放在躺椅另一侧,又在两人的动作里被扫到地上。   赫尔因希半坐在Omega身上,按着她小腹暧.昧地、轻缓地摸了两下,低声道:“欠着。”   然后她起身离开。   戴娅曲起指节,揉揉嘴唇。她拎起书,重新找到刚刚那页,却难再集中注意力。   Omega闭上眼,扶着额头轻笑出声。   *   结果一直到中午,柯丽尔和凡妮莎都还没从房间里出来。   赫尔因希确认了一下个人终端上的时间,转身问戴娅,“要等她们么?”   这两人一时半会儿还折腾不完的样子。   戴娅嗯声,“你等下,我问问。”   赫尔因希:???   然后她看着舰长阁下冠冕堂皇地走到两个人房间门口,用力扣了两下门,温声说:“再下去要错过午饭了,我劝你们节制。”   赫尔因希哑然。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笑盈盈走回来的Omega,“你还真是……”   “我不信你没听到。”戴娅打开个人终端,继续处理手上的事务。   的确,S级精神力的敏锐五感,就算可以控制住不去窥探那么远发生的事情,总归难受的很。   就像一个房间里有台超清环绕声投影在放不间歇A.片,你关不掉它,只能每次走过去都堵住耳朵一样。   赫尔因希正想着,那边Omega握拳咳嗽了一声,正直道:“放心,她们叫得都没你好听。”   Alpha愣住,“唉”了一声,“我叫吗?”   不都是Omega在叫吗?   她坐到戴娅身边去,揉揉Omega白嫩的耳垂,“下次我叫的时候,你提醒我一下好了。我也想知道我是怎么叫的。”   戴娅斜她一眼,Alpha则爽朗地笑出来。   凡妮莎出门的时候,便看到AO两个人偎在一起,笑得开心。她啧声,在两人对面坐下来,“偷听。”   “这可不是我的错,”戴娅淡淡地说,“再说,我又不是……”   她又不是没听过。   她看了赫尔因希一眼,犹豫着不说了,甚至稍微挺直了身体。   赫尔因希耸耸肩,舰长阁下才显然放松下来。   “既然你们起来了,那午饭就算上你们,”赫尔因希说,“我让紫罗兰堡那边送过来。”   她起身去联系紫罗兰堡的厨师,剩下的两个Omega面面相觑,戴娅开口,“和好了吗?”   “算不得,”凡妮莎倚在靠枕上,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是还能怎么样呢。”   的确,还能怎么样呢?   也许有些东西只能靠时间来证明。   戴娅了然地点头。   副官也从房间里走出来。Alpha有些尴尬地瞟了戴娅一眼,“抱歉。”   她是在朝戴娅说话,眼睛却看着凡妮莎。   舰长阁下勾了勾嘴角,“没关系。”   凡妮莎咬唇同她视线相触,不过短短一瞬便偏开头。   *   用完午餐之后,柯丽尔和凡妮莎同两人告辞。赫尔因希下午也有事情,便没有多留她们。   她牵着戴娅出门的时候,舰长阁下喃喃道:“这两人倒也可爱。”   “我不可爱吗?”赫尔因希笑嘻嘻地说。   戴娅岔开话题,“你牵我出来,是想带我去哪?”   赫尔因希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扣上安全带,回到驾驶座位,点了自动驾驶。车子滑进主干道的车流,再跃腾到飞行轨道,她才慢悠悠地开口,“去军部。”   戴娅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右手握着左手收紧了,“军部?”   她还记得北境的事情之后,赫尔因希作为她的担保人受了多少非议。不只是全北境的军队负责人,远在政治中心的紫罗兰堡也有人站出来责骂她根本不配领导这个国家。甚至有人把洛伦和菲奥娜去世的阴谋全都推到年轻的皇帝身上去,说得非常不堪。   诚然她作为皇帝在军部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但民心向背,戴娅相信赫尔因希那会儿又要应付她、又要应付北境战线不断冒犯的敌人、又要应付紫罗兰堡一大堆唠唠叨叨的说客和政治家,绝对不好受。   ……到底还是她自私了。Omega沉默下去。   “嗯。目前路德维希销声匿迹,但你也知道,他一定藏在北方战场幕后,也只有可能受到加西亚的庇护,”赫尔因希不知道她心里闪过的想法,在控制面板上点按几下,“如果你要亲手解决他,我想无论如何还是要让艾洛威特和我们的军队同行。”   “你要抄道从瑞德普尔走,我可不放心。”她顿了顿,说。   往常她通常还会补一句解释,说她不想让Omega出事。不过此时这句话好像也显得多余,因为戴娅已经伸手过来,同她十指相扣。   赫尔因希浅浅地笑了笑。   “军部议会那边由我去交涉……”赫尔因希说到一半,戴娅的手上施了点力。   赫尔因希停下,问:“怎么?”   “我也去,”Omega说,“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我可不放心。”   还学她说话。   Alpha好像再也忍不住了似的倾身过来,在Omega手背上亲了一下,语气轻快,“当然可以。”   *   不过,两人今天过来,并不是来找议会掐架的。赫尔因希牵着戴娅,刷自己的ID一层层打开军部门禁,在众人各异的目光里往前走。   “你的ID我取消了军部的门禁权限,”赫尔因希边走边说,“这是我必须做出的让步,希望你能理解。”   两人都是从小到大被各种目光注视惯了的,当然也不介意周围人的眼神。戴娅“嗯”了声,“我知道。”   “那为什么我还能去你的房间?”她们坐上穿梭梯,周围没有人的时候,她问。   赫尔因希哂笑,手越过来握住她腰侧,“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Alpha的指尖顺着Omega腰肢柔美的弧线往下滑,声音紧了紧,“像当初在舒泽星上一样。”   戴娅显然也想起了那时候。她无声地笑起来,赫尔因希把她转过来,仰头在她额头上轻轻烙下亲吻。   穿梭梯的门再打开,面前的景象和之前截然不同。身穿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代替了军人,望过去赫然是个实验室。   “欢迎来到军部研究科,”赫尔因希说,“全军部保密等级最高的科室之一。”   戴娅之前就听说过。研究科和秘密调查科是军部最隐而不发的两个部门,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指引,这两个部门简直就像消失在大众视野里一样,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甚至都找不到入口在偌大军部的何处。   两人经过一条走廊,戴娅顺着廊沿的窗户看下去,是片几乎望不到头的巨大实验场。她意外地看见了熟悉的淡灰色机甲,正安静地坐落在实验场的正中央。机甲周围摆满了各种仪器,惨白的灯光环绕着,不断有机器人往返拆卸走部件。   如今这具机甲早已经失去驾驶者和外壳,各种电缆、金属配件和烧焦的伤口狰狞地披露着,让Omega想起正在被解剖的巨大动物。   “你走了之后,我让人把马库斯的尸体连着机甲送回军部,让他们无比找出那种诡秘进攻方式的原理。”   两个人乘扶手梯下到地面上,有人看见她们,带着厚重的防护眼镜过来,替她们换上防护衣和眼镜。这里的人和外面军部的人又不大一样,一个个好像都不认识戴娅似的,完全不介意她缀在赫尔因希身后。   ――又或者这群科学家们根本不在意她。戴娅想。   赫尔因希按了实验场地侧翼房间开门键,示意Omega先走进去,跟在她身后也进入房间。   房间里很暗,只有侧角的一盏灯泛着暖黄色光。中央放置在桌面上的淡灰色正方体正盈盈泛着蓝光。   “我想你也不会想听他们解释的长篇大论,”赫尔因希说,“对我来说,有结果在就够了。”   “将近半年日夜不息的研究。”她拿起那个正方体,微微使力,正方体的边缘裂开,淡蓝色光辉散出来,很快覆盖住两人的身体。   “这是什么?”戴娅问。   “我叫它埃奎斯――今后在北境的战斗,它将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   “最强大的武器是面盾牌这件事本身,是不是有点儿好笑?”Alpha抬睫,调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没有明写,在我最初的设想里,远星的各种人物和地名设定是从很多二战相关典故和德国文化里来的,后来才融进了希伯来语和拉丁语系的名字,我猜这就是为什么看上去比许多用外文名字的文章还要拗口的缘故。   比如说我在想赫尔因希的时候,想的是歌特哈德・海因里希这位将军的名字。私以为这是纳.粹德国少数值得尊敬的大将。这里用盾做剑的典故也在他身上――他是纳.粹少有的善守不善攻的将军。   我们总想着怎么让人受伤流血,却不知道怎么保护身边人。对赫尔因希来说,少死几个人比复仇更重要。   另外,他身高也不高,常被人叫做“我们凶悍的小矮子”(笑)   最后,要完结了,大家可以开始点番外了。孩子会有的,并且会放在正文里。可以想想其他的。 165、重聚一堂   戴娅小心翼翼地从赫尔因希手里把埃奎斯接过来, “它能抵挡住奥利佛的攻击?”   “不是抵挡,”赫尔因希说,“更像是侦测――它能极大范围的侦测空间裂隙的发生, 并且给出警告。”   她诡秘地笑起来,“老实说,这种物质反复测试到现在也不是很稳定, 所以我们才需要这样全副武装地进入测试场地。”   “比起它本身更好用的,应该是格林威尔不知道我们能够生产多少量的埃奎斯、也不知道它不稳定的事实。”   更多的人民是盲目而无知的, 而媒体的喉舌拥有最强大的武器。只要能够煽动一家媒体,FOL就能让国内舆论倒半边天。   人民与政府的信任根基被动摇的时候, 暴.乱又有多远呢?   内外交困的时候,如果能够简单地把他国的合作者推出来当个替罪羊,格林威尔又会选择怎么做呢?   赫尔因希放下手里的小方块,“退一万步来说,问题也不大――一艘大型舰艇上配备一个埃奎斯就够了, 覆盖范围足够广阔。埃奎斯通过内部网络告知到我们这边,只要我们两个同时在场, 不论是谁, 都不足为惧。”   皇帝笑得骄傲而充满自信,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谁能够同时打败我们呢?”   “自大狂。”戴娅回她。   赫尔因希只睨着她。   于是Omega也随着她笑起来。   “还有意外之喜,”赫尔因希带着她走出实验场, 接着说, “马库斯死的时候,机甲上的记录仪正开着。”   “你放心,文档一直有最高保密级别,在我手上。”   机甲记录仪有点像是老式飞机上的黑匣子。不同的是, 没有特殊场合,它一般不被驾驶者打开――特别是在为输出攻击设计的机甲上,它占用了一部分智脑演算能力,哪怕只是一点,精益求精的驾驶员也们不愿意打开它减少自己的获胜几率。   但是马库斯却打开了记录仪。   “他不信路德维希。”戴娅轻声道。   “他们两兄弟与加西亚交好,也因此倾向路德维希,但我相信对于一个外族人,”赫尔因希重新刷开穿梭梯大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奥利佛没有那个必要相信路德维希。如果奥利佛不在,她们的对手就像少了臂膀。   “这才是最好的武器,”戴娅说,Omega转头过来,赫尔因希几乎能看到她眼里狡黠算计的闪光,“如果能够让路德维希在加西亚面前失信――”   “是的,”赫尔因希夸奖她,“我聪明的舰长阁下果然了解我。”   戴娅在她肩膀上开玩笑似的打了一下。   两人走出军部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下来。赫尔因希好像在和通讯频道上的谁打字,Omega便安静地在一旁候着。   一会儿赫尔因希放下手腕,“和我去见见旧朋友?”   “我和你,还在紫罗兰堡有旧朋友?”戴娅嗤笑。   说是这么说,她跟着Alpha步履轻快地上了车。   “当然是有的。”赫尔因希说,“见到你就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道:“不是帝筱。”   戴娅抬眼,长长地“哦”了声。   *   车停在城堡区一户普通人家前。这里一片儿过去都是精装住宅,舰长阁下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直到赫尔因希含笑按响门铃,里头怯生生地响起一声“谁呀。”   赫尔因希说:“是我。”   门里的人在地上雀跃地小跳了两下,接着身量才及赫尔因希腰高的小孩子冲出来,重重撞进Alpha怀里,娇软道:“赫尔。”   “唉,”小孩子还是有些分量的。赫尔因希被她撞得往后退了两步,好容易稳住身形,也不恼。   她把小姑娘托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臂弯上,转身,“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小孩儿的脸上有毫不掩饰的惊讶。她挣扎着小短腿就想从赫尔因希怀里下来,按着赫尔因希的肩膀嚷嚷,“琳娜姐姐!”   她不记得Omega的真名,到现在还是叫她琳娜姐姐。   戴娅歪了歪脑袋。在舒泽星的久远记忆才慢慢苏醒。   漫天遍野的大雪,她行动不便的右腿,环伺的敌军,第一次亲手杀了人的赫尔因希。那时候青涩又满腔赤诚的Alpha在雪夜里拥着她,她引着Alpha的手,一点点教她该怎么吻她,怎么触碰她。   她吻下去的时候,想着不管前路有多难,赫尔因希总会陪着她。   赫尔因希从来没有背弃过自己的承诺。   潘妮跑过来停在Omega身前,搂紧了她要她抱。Omega恍然微笑,如她所愿把小姑娘举起来,“好久不见,潘妮。”   小姑娘搂着她脖子,缩在她怀里不出声了。   赫尔因希调侃道:“怎么,见到漂亮姐姐就说不出话了?”   潘妮哼哼唧唧地瞪了赫尔因希一眼。   赫尔因希朗声大笑。   两人并着一个小孩子进门,才发现客厅里坐了不少人。   厨房里隐隐约约传出来讨论的声音,罗克珊坐在沙发上,冷着脸看投影频道上的综艺节目,奥利维亚和沃尔特坐在她身边笑得开怀。听见她们进门的声音,父女两人朝她唤了声“陛下”,狙击手侧过脸,只朝她点点头。   赫尔因希习惯了她的性子,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罗克珊的视线移到戴娅身上,很快挑起复杂又有些玩味的微笑。   不带恶意,却也绝对算不上友好。   戴娅放下怀里的小孩子,瞟她一眼,便转开目光。   虽然是喝过酒的交情,但戴娅知道自己毕竟曾经威胁过狙击手。以Alpha愤世嫉俗的性子,她也没想着罗克珊能多热情地欢迎自己。   潘妮跑进厨房,然后有谁“哎呦”了一声,牵着她从里头急急走出来,“别烫着了……”   是米海尔。   大男孩身量很高,脸庞斯文精致,看上去干净清爽,脊背挺直得像棵青竹。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戴娅几乎一瞬间就想起了洛伦――太像了。   这么说起来,虽然都是正统的紫色眸子,米海尔是像洛伦一些,而赫尔因希像菲奥娜。   米海尔看见她先是惊讶,然后那点儿惊讶变成了欣喜。他快步走过来,拥住舰长阁下,亲吻她颊侧的空气,才放开她。   “米海尔。”戴娅同他打招呼。   男孩眨了眨眼睛,回头望了赫尔因希一眼,牵起恶作剧似的笑,回她,“唉,姐夫。”   赫尔因希气急:“……”   不过她听见Omega心情颇好的轻笑声之后,郁闷又被无奈给冲淡了。她摇摇头,“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然后恩礼有加的皇帝陛下脱掉外套,卷起袖子进厨房帮忙去了。   艾萨克、沃尔特两家人和她们在舒泽星那样的环境下认识,如今就算搬到了紫罗兰堡,还是很难把赫尔因希真正当成别人心里的皇帝来对待――某种方面,这是因为赫尔因希实在太没有架子了。他们固然尊敬Alpha,但更把她当成朋友。   何况米海尔和奥利维亚已经订婚,他们很快就会是一家人。   赫尔因希去厨房帮忙的时候,米海尔拉着戴娅,给Omega说了一遍赫尔因希同两家人重新联系上的来龙去脉。   米海尔和奥利维亚在高等学院认识,后来又在一起完全是意外。但是这个意外把罗克珊带回了赫尔因希身边。   菲奥娜意外去世,维洛列特举国哀Q的时候,狙击手找到赫尔因希,说明来意――自己能够帮助她抓住负责暗杀菲奥娜的人。   维洛列特的军方狙击部队被强制解散的时候,队员已经寥寥无几。剩下的人一直保持着私人关系。圈子不大,经验丰富的前维洛列特军方狙击手愿意替她找到真相。   从那之后,罗克珊又一次正式进入了维洛列特的军队编制――不过这次是以赫尔因希亲卫的名义。   狙击部队解散的时候,罗克珊恨维洛列特军方剥夺走狙击手们生存的空间,对老兵的赡养系统也太不完善。她为维洛列特受了那么多伤,甚至到现在也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当时的军部却想也没想就将他们通通驱逐。   如今她重新加入到编制里,旧时的好友也都过得不错,终究是看开了点。至少上层的人也不都是吃人的怪物,赫尔因希正在尽力往好的方向做。   赫尔因希端着热气腾腾的菜从厨房出来,“准备一下,可以吃饭了!”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戴娅回头问米海尔。   Alpha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赫尔早上可兴奋了,还想把FOL那边的人叫过来。凡妮莎姐姐说她没空,海曼他们又去了格林威尔,人才没齐。”   他想了一会儿,笑道:“可能是因为你回来了吧。”   “别再走了,戴娅。”米海尔认真地叫了她的名字,“你看她现在多开心啊。”   戴娅往前看。薄薄的夕阳从透光吊顶打下来,给整个客厅镀了层温暖的金色。赫尔因希按掉脑门上的汗珠,拦着潘妮让她先去洗手,自己又一次钻回厨房里,然后被朵拉和艾萨克赶出来。   她倚在门边,好像在和艾萨克开玩笑。   赫尔因希当皇帝的时候是个好皇帝,骑上机甲也是个冲锋陷阵的好将领。但是在议会和战场上,她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   Omega如鲠在喉似的喘了一声,眼角有点儿酸。   “嗯,不走了。”然后她说。   “我会一直陪着她――我答应过她了。” 166、一个决定   事实证明, 和军部的一群人交涉并不比之前和元老院的老顽固们商量事情简单。   军部的确有很大一部分站在赫尔因希身后的将领。但赫尔因希知道,这些人站在她身后,不代表无条件地答应她所有命令。   之前她让戴娅加入北境军区, 可能已经用光了这些人对南方联盟和艾洛威特的信任。如今再次提出一样的要求,甚至变本加厉地想要让艾洛威特与维洛列特合军,过分程度已经触及到了这些将领们的死线。   尽管一部分常常跟在赫尔因希身边、知道戴娅同她的关系的将领仍旧支持舰长阁下, 更多的人坚定地拒绝了赫尔因希的提议,眼神里充满了质疑和不可置信。   就像她对戴娅说过的, 军部不是她的一言堂。   赫尔因希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暗暗叹气。   坐在她面前的耶格元帅视线依旧尖锐,一点儿不退缩地迎上她。   两个人对视的时候仿佛有火花迸溅。   戴娅轻声制止了两人充满火.药味的对峙, 坦诚道:“我可以做出让步。”   耶格转移视线,盯着戴娅,蹙眉道:“比如说呢?”   “舰长阁下,陛下愿意为您作担保是一回事,我也不是不相信陛下的判断。但我希望您能拿出相应的诚意来。”   “我知道。”戴娅点头。   Omega在椅子上坐直了身体, 微微勾出个安抚地笑,“您不用再三强调您和陛下的关系。我清楚地知道我做过什么, 也知道各位都是在为维洛列特着想。”   “那你还敢……”对面侧边的另一个Beta军官急不可耐地站起来, 冲口而出。   赫尔因希扫了她一眼, Beta讪讪地坐回去。   “如果我待在贵国的舰艇上呢?”   “您是什么意思?”耶格沉声问。   赫尔因希的手从桌下伸过来,掐着她手腕捏了捏。戴娅拍拍皇帝陛下,才继续说:“艾洛威特部队的待机位置由你们来定, 我本人会待在贵国的旗舰上。作为保证, 我可以装备限制芯片和追踪芯片,减少保密权限等级,并且我的机甲可以由陛下来管制――”   Omega淡淡地说:“这样,您满意吗?”   耶格还没回答, 赫尔因希先开口了,“这不可能。你独身一人怎么方便?还有限制芯片,这和……”   这和人质有什么区别。   说到一半她怔了怔。   戴娅撑着下巴扭过头来看着她笑。   赫尔因希清楚地意识到了戴娅想对她说什么:其中滋味想必陛下您最清楚了。   “至少您的副官、负责生活的亲卫和医生要在旗舰上,”赫尔因希说,“要是我不在,谁来照顾您?”   “哎呀,你不会派人照顾我么?”戴娅笑吟吟回道。   耶格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陛下。”   耶格自洛伦加冕伊始就坐着军部议会的席位,如今堪称两朝老将,几乎是看着赫尔因希长大。尽管他也担心Omega会对维洛列特不利,更看不惯赫尔因希为了戴娅屡做让步的样子。   在他眼里,这位昆尼希尔格阁下虽然优秀,但也没有到让赫尔因希为她如此尽心的地步――Alpha可是帝国的皇帝。   Omega想恃宠从赫尔因希身上空手套白狼地捞着好处,也要看他们这些老将们同不同意才可以。   如果赫尔因希荒唐地坚持,那耶格至少也要从戴娅身上咬下块肉来才好,不然怎么对得起皇帝陛下的苦心?   他做好了敲艾洛威特一笔的准备,戴娅淡声主动让步的时候,还着实有点儿吃惊。他想不到传说中睚眦必报的舰长阁下竟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耶格说:“如果您能详细地与我们签署一份协议的话,我认为这件事情是有可行性的。”   “另外,整个艾洛威特的部队都需要处在维洛列特的监控下――我希望您到时候能打开舰艇智脑的接入端口,让我们获取数据。”   这有点得寸进尺了,赫尔因希蹙眉。   戴娅却只简单地点了点头,“可以。”   “在需要艾洛威特涉及的情况下,我们会为您的部队下达指令。您可以参与我们指挥区的舰桥会议,但就像刚才说的,所有的限制会在您身上生效。”耶格重复道。   他在“限制”两个字上用了重音。   戴娅换了个坐姿,语气里开始带些不耐,“我说过的事情不会反悔。拟合约吧。”   赫尔因希叫停协商,在双方局势紧张的顶点暂停了会议。   时间将近正午,她干脆让所有人先休息一下冷静头脑,下午再继续。   军部的人疲惫地离开房间之后,赫尔因希看着戴娅说:“你跟我走。”   军部中庭有个小花园。现在正是用餐的点,花园里的人不多。赫尔因希牵着戴娅一路走到花草掩映的角落里,小声说:“你怎么想得出这么荒谬的合约,我不同意。”   Alpha在不大的空间里焦急地反复踱步。   “我以为你和我是站在一边的。”戴娅在她身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双手抱臂回答她。   这是个充满防御性的姿势。   赫尔因希只能无奈地解释,“我……这个计划本身就毫无合理性可言。别说限制芯片和追踪芯片,让他们得寸进尺地读取艾洛威特的数据,还把武器的保管权交给我……”   对赫尔因希来说,这是在故意压制甚至侮辱舰长阁下。   戴娅说,“我看不到更行之有效的方法了,你们已经吵了一个早上。”   “我退一步,对谁都好。”   赫尔因希在她身前单膝跪下来,捉着她的手,眷恋地亲她手背,“我赞同双方必须通过沟通找到中点,但耶格他们仗势欺人。”   “这和让我拴着您有什么区别!”Alpha忿忿地说。   她撇开视线,一会儿才重新开口,“下午让我去和他们谈,阁下。”   “元老院也就算了,军部也这样……”   她烦恼且愤懑地样子反而逗乐了戴娅。赫尔因希困惑地蹙眉,Omega伸手勾着她领带俯身下来,歪着脑袋轻轻咬了咬她上唇。   赫尔因希:“您干什么,说正经事呢。”   戴娅说:“难得,您用敬称叫我的时候是在想正经事呢。”   赫尔因希:……   戴娅凝视着她,金灿灿的眸子仿若鎏金,热烈地刺过来。   赫尔因希红了脸。   ……让舰长阁下动情的点还真奇怪。她想。   “可不能怪我,”戴娅说,“是你的错。”   Omega揪着她领带的手指扣紧,稍稍翻转,弄乱了Alpha齐整的领口,拇指按上她严丝合缝扣子下一点点莹白的肌肤。   周围没有人,赫尔因希挑眉,跪在地上往前移了点,指尖触碰到Omega大腿齐整的军裤布料。   舰长阁下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您弄乱了我的衣服,阁下。”赫尔因希认真地说。   “那要怎么办呢?”戴娅小声问。   Omega脸上毫无表情,好像两个人话语里就要满溢而出的感情不存在一样。   只有那双眼睛锐利的视线和抿紧的唇角在告诉赫尔因希她想要什么。   赫尔因希思考了五秒钟,但Omega觉得她想了一个小时。   最后她轻声说,“我的办公室在楼上。”   “那带我去您的办公室吧,”戴娅松开她的领带,手往上移,抚到她唇角的凹陷轻轻按了一下,“我会给您一点点整理好的。”   *   两个人撞进办公室。   赫尔因希不常待在这里,房间里昏昏暗暗,只能隐约看见桌案、沙发和书柜。   戴娅低头下来吻她,按在她小腹上把她往后推,赫尔因希的腰很快碰到了办公桌边沿。   Omega吻咬她脖颈到肩膀的曲线,赫尔因希倒抽了一口凉气。   ……今天这么刺激的吗。Alpha想。   “你快点。”那边Omega含着她耳垂含糊地呢喃。   她“哦”了一声,带着Omega转身。戴娅从善如流地坐上桌面,她们身后一大片乱七八糟的文件、水杯、文具全都被扫到地上,噼里啪啦地一阵响。   赫尔因希搂着Omega的腰背,声音带喘,“您怎么这么……”   末尾几个字隐两个人纠缠的唇舌间。   戴娅难耐地闭上眼,“……你继续说。”   赫尔因希轻笑,又把她扯过来一点。最后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迟疑着问:“戴娅,我没有……”   Omega水光潋滟的眼神让她撇不开目光。她攥着赫尔因希袖口,又把她的袖子给揉皱了,“别去,没有关系。”   “可是……”   “赫尔因希。”戴娅唤她,把她给拽回来。   赫尔因希叹了一声,如她所愿。   她总是会如Omega所愿的。   *   于是最后赫尔因希的衣服直接换了一套新的。戴娅歇在她怀里,头枕在她颈侧,一副餍足的散漫样子。   赫尔因希好笑地看着她,手穿进她浓密的黑发,轻轻摸她后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我?”   “我没什么。”   赫尔因希挑眉。   戴娅转开视线,把脑袋藏进她颈窝里,“您说的对,我越来越不理智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赫尔因希说,“有的时候不理智不是坏事。”   “您知道我的,我可从来都算不上理智。”   明明两个人偎在一起,说话却像早上军部议会似的严肃。   赫尔因希好像明白了让Omega烧起来的点。   她轻声笑起来,“我喜欢您被我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阁下。”   戴娅嘁了一声。   “对了,赫尔因希。”她突然说。   “嗯?”   “我不介意你拴着我。”Omega把手臂环过她脖颈,掌心抵着她后颈,圈住她拉开两人的距离,认真地看着她。   “不管是你还是军部的其他人……我现在说什么,好像都不能被百分之百相信。”   “除了这些,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她重新把Alpha揽进怀里,下巴枕在她肩膀上沉沉地叹了口气,“谢谢你替我考虑,但是你拴着我吧,赫尔因希。”   “语言不能自证的时候,你好歹知道我就在你身边。”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Omega的身体放松下来。然后戴娅开始小声地笑,身体的震颤里Alpha觉得她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而因此非常开心。   赫尔因希不知道戴娅在想什么。但是Omega开心,她就是开心的。   赫尔因希搂紧了她。   ...................   作者有话要说:对,可以找飙车选手讨惊喜。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写了…… 167、挥师北上   七月, 维洛列特和格林威尔的战线全面推进到格林威尔境内;紫罗兰堡的政治争端告一段落之后,受人景仰的年轻皇帝再一次回到北境前线督战。   星际网上又掀起了声援浪潮,祝愿赫尔因希这次能势如破竹地在胶着的战况里取得胜利――即使不身在前线, 维洛列特人也不想战争胶着下去,不想血水相融的同胞再做出牺牲。   尽管星际时代各种政府举措的透明性都更高,军部和紫罗兰堡方面还是决定对昆尼希尔格阁下随军北上的事情隐而不发。之前赫尔因希引起了多大的争议大家有目共睹, 这回好不容易双方达成共识,所有人都不愿再横生枝节。   *   赫尔因希踩着金属边沿, 从南十字星的操纵舱里跳到地上。脱掉外套之后,她只穿着制式背心和工装短裤, 小腹一整片裸.露出来,马甲线漂亮地隐到腰线以下去。   Alpha脚下有小半桶水。她弯下腰,把手里的毛巾过水浸湿了,复又爬回机甲臂架上,认真地清洁巨大钢铁机器的金属肌肤。   她私人机库的感应门无声打开。赫尔因希没有回头, “今天这么早起?”   舰长阁下懒懒地“嗯”了声,“早上好, 赫尔。”   “早上好。”赫尔因希转头, 视线对上同样笑意吟吟的戴娅。   她擦完一部分机甲, 换水的时候,Omega从她背后搂过来,掌心摊开贴上她小腹, 吻了吻她后颈, 才声音娇软地说:“赫尔因希,我有点儿想北冕座。”   Alpha想到她那台全身红色涂装的骚包机甲,哭笑不得地回她,“我都让你把它运上舒尔茨号了, 你偏要把它留在艾洛威特的舰艇里。”   当时,AO两个人和军部将领们商讨了几乎一整天,才把合作方案最终确定下来。   艾洛威特的主舰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入维洛列特星域的。双方退而求其次,戴娅派出的部队由中型和小型舰艇组成,而维洛列特为艾洛威特打开一条通往北境的通路,让它们在国境线附近停泊。   戴娅本人则按照她承诺的一样待在舒尔茨号上,过着不知道说是像指挥官还是像人质更贴切的生活。   作为交换,耶格也退了一步。他原先坚定地认为必须把艾洛威特的部队束缚在泊地,最后也允许这股部队融入北境编制,随北境驻军出击。   问题在于,北境本地部队不仅对南方联盟人充满歧视和不满,更因为上次戴娅在多德闹出来的事情强烈地抵制艾洛威特军队进驻。为此,赫尔因希不得不特意从远西调取了一部分人来做双方之间的缓冲物――远西的不少将领与戴娅和艾洛威特人短暂地相处过,毕竟了解这群人肆无忌惮的性子些。   一开始协同合作的两方人马的确剑拔弩张。远西的将领们不知道当了多少次和事佬,就连赫尔因希和戴娅也经常被牵连到鸡毛蒜皮的小纷争里去。   不过时间到八月,两国人在缓慢的拉锯节奏里终于渐渐适应了彼此的存在。   艾洛威特的舰员在被北境士兵骚扰到忍无可忍之后,发现对方终于开始收敛嚣张的气焰,愿意坐下来谈一谈;而北境的驻军越过原先对南方星盗们的不满之后,总算发现他们其实也没自己原本想的那样放肆。   赫尔因希松了口气。   和戴娅比起来,她就忙多了――忙到两人虽然都身在北境,却很少真正见面的程度。根据舰长阁下和军部的约定,戴娅在奥利弗和路德维希没有出现的情况下不能离开舒尔茨号;而拜拉长的战线所赐,赫尔因希有大规模的星域与军队编制需要体察并接受汇报。   虽然忙,但赫尔因希清楚地知道艾洛威特和维洛列特在这场横跨维洛列特国境线的战争里已经处于上风。如今配合上FOL的内部运作,她只要确保没有差错地逼出路德维希,战争就能结束。   就快要结束了。赫尔因希闭上眼。   她拎起水桶。机甲上其实没有沾什么灰尘,但赫尔因希已经习惯了每天清洁它,当她人在舰艇上的时候,这更像她开启一天的仪式。   如果不是北冕座不在舒尔茨号上,戴娅也有同样的习惯――毕竟最开始,两个人都是洛伦教出来的。   她们回到房间用早餐。机器人侍者已经布好餐具,窗沿上的人造光倾撒着,但窗外还是暗沉的星云。   宇宙中的早晨并不像早晨。   戴娅叹了一声,“好久没有踩在陆地上了。”   赫尔因希换好制服,走到她身侧,“嗯。很久了。”   “之前安卡还和我开玩笑,”她顿了顿,回忆当时的对话,若有所思地感慨,“等尘埃落定了,我们一起去哪儿度假来着。”   当然是不可能的。一个国家的皇帝和首相同时离任去度假,紫罗兰堡还不乱了套。戴娅轻声笑了笑。   *   早餐一如既往地丰盛。加糖炸得焦脆的培根、燕麦粥、沙拉和多德本地产的新鲜水果,蓝莓表面还挂着新鲜水珠。   赫尔因希吃了一半,才发现戴娅没怎么动面前的东西。   Omega低头看着桌面上的碗碟,指尖碰到刀叉又收回来。   赫尔因希抬眼去看她。戴娅心不在焉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全忽视了她的视线。一会儿她放松地往后倚,仰起头那瞬间冷白的肩胛瘦削,甚至显得有点儿憔悴。   “怎么了?”赫尔因希蹙眉,敏感地注意到Omega不大对劲,“是耶格他们干了什么蠢事吗?”   虽说已经达成共识,但赫尔因希对军部的这帮老臣到底有了成见,现在还时时担心他们会给舰长阁下脸色看――戴娅毕竟一个人在舒尔茨号上,就算有她的亲卫接应,赫尔因希也不放心。   “没事,”戴娅揉了揉额角,“你不是还有会议?先走吧。”   “你确定?”赫尔因希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有事一定要通知我――直接告诉我。”   “你要是在前线怎么办?”戴娅勾着她下巴调侃她。   皇帝沉默了一下,“叫帕尔默,艾瑞,温妮或者其他亲卫。总之我必须知道。”   “不许再瞒着我干坏事。”最后她哼声,补了一句。   舰长阁下笑着应了,她才拿上外套离开。   戴娅在她的背影消失之后站起身来。   一般赫尔因希去前线,艾瑞都会跟着。但Alpha总会剩下几个亲卫留在她身边,权当是她的副官兼个人保镖。赫尔因希的亲卫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同艾洛威特的保密层诸人一样熟悉,少有外界不明事理的偏见,舰长阁下同他们也相处得舒服。   她一出门,温妮――今天当值的亲卫――便亦步亦趋地跟上她,“早上好,阁下。”   “早上好。”戴娅朝她礼貌地笑笑。   温妮看了眼个人终端,“您今天的日程比较空,只有舰桥会议要您参加,另外您的副官在下午同您定了一场通讯,我给您记在您的日历上了。”   “下午赫尔因希会在么?”   “陛下的日程排到了晚上――如果前线会议没有取消的话,她应该不会在。”   “好,我知道了。”   她没有说她想去哪,亲卫也便没有打扰她,只安静地追随她的脚步。两人最后在主甲板的观景窗前停下,窗外星海浮沉,波澜壮阔,悠远震撼。   “不知不觉都一个月了呢,”站在她身后的亲卫说,“时间过得真快。”   “早上赫尔因希也说了一样的话,”戴娅给Beta逗笑了,“你还真是她的亲卫。”   温妮有些尴尬地挠挠后脑,“抱歉。”   “我这是在夸你呢,”戴娅说。   不过戴娅也有同样的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远处旋转的星云,抬眸问温妮,“这艘舰艇上有当值的医师吗?”   “医生?”温妮愣了一下,马上紧张起来,“您怎么了,我马上去联系……”   “放松,放松……”戴娅拍拍她的肩膀,让浑身紧绷的Beta平复下来,“只是有小问题想问问罢了。”   “呃,我们有当值的医师,但陛下的私人医生应该也在,我带您过去?”   “陛下的私人医生?”   “是的。他原先是洛伦陛下的私人医生……”亲卫的声音渐渐小下去,“现在全权负责陛下的健康事务了。”   Omega蹙眉想了一会儿,“他是叫凯尔吗?”   “您认识他啊!”温妮惊讶地睁大眼。   “我认识他,”Omega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你帮我约一下时间,带我过去吧。”   凯尔看上去要比洛伦还年长些――他为皇族服务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戴娅转过屏风看见医生的时候,释然又欣慰地轻声笑,“凯尔叔叔。”   Alpha眨眨眼,把金丝边框眼镜往鼻梁上推推,才看向她。他眯着眼,诧异地盯着Omega看了得有半分钟。   戴娅说:“您现在可以叫我戴娅。”   “抱歉,如果我知道是您在负责赫尔的话,我一定早早就来拜访了。”   作者有话要说:凯尔是当时给戴娅做腺体切除手术的医生,89章提到过。 168、大狮子和小狮子   茶杯碰到茶盘的时候咔啦一声响, 接着淡雅的清茗香气在空气中散开。凯尔把茶盏推给戴娅,深沉地感慨道:“真没想到……”   舰长阁下嘴角带着玩味的笑,轻声道:“没想到什么?我记得您当年还打趣过我和赫尔的。”   对。医生模模糊糊地记起过去来。   赫尔因希小时候惯常沉默又严肃, 多担心戴娅都不说,只总跟着Omega。戴娅腺体切除之后的一年身体极度虚弱,去许多地方甚至要用轮椅, 赫尔因希就走在推轮椅的亲卫前面、戴娅左边,像只认真守着自己财宝的小龙。   每每找凯尔复诊, 医生都会看见她。久而久之凯尔也习惯了,某天菲奥娜陪着她们去医生那里的时候, 他抬眸看眼皇女,开玩笑似的对皇后说:“赫尔对琳娜倒喜欢得紧。”   赫尔因希安静地靠墙站着,板着一张小脸不说话,菲奥娜兴致盎然地开口,“是吧。”   赫尔因希微微挑了挑眉。   菲奥娜伸手, 完全无视赫尔因希一脸拒绝的表情,干脆地揉乱了小孩子梳理整齐的柔软头发, “她最近都不怎么对我和洛伦笑了。只有看见琳娜姐姐的时候最开心, 是不是, 小偏心鬼?”   赫尔因希淡定地说:“没这回事。”   但是一会儿开完药,她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就拉住戴娅的手问她会不会难受。   戴娅记得医生那时候“啧”了一声。   不过说归说,那时候的戴娅从没想过自己最后真的会和赫尔因希走到一起去。她固然关心赫尔因希, 为自己伤到了她而懊悔, 离开紫罗兰堡之后更时时关注着她,但这所有的关心更像种回报,毕竟赫尔因希陪她挺过了她最艰难的那段时光。   或许她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还在期盼着,赫尔因希千万不要长成洛伦的样子, 这样她才好同Alpha合作――她才好利用Alpha复仇。   她冲动地在紫罗兰堡绑架赫尔因希的那一刻,事情才开始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是我的问题,”凯尔啜了一口茶水,“但凡我查一查您的资料,不会认不出您来。”   不过凯尔一向钻在医疗部习惯了,对时事也都不大关心,更不在意谁是哪国的首脑。他也许在通讯频道里看见过一两次舰长阁下,终究没有很深的印象。   他当然也没把臭名昭著的、没有腺体的星盗舰队领导者和当年寄人篱下的Omega少女划上等号。   星辰呐,上周他还想问赫尔因希,打算什么时候能见见她的Omega呢。还好没问,不然岂不是闹了个大笑话。   医生沉沉地叹了口气。   戴娅冁然而笑,“您现在不是认识我了嘛。”   她稍稍挺直了背脊,“撇开这些不说,我找您,是有个问题想要问您。”   “啊,抱歉,浪费您的时间了,”凯尔才恍然意识到面前人的身份,“您说吧。”   医生收到问题之后愣了很久。   半晌之后他快速站起来,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样子,“您……”   “陛下知道吗?”   “先确定再说吧,”戴娅勾唇,平淡地笑了笑,“别拿乱七八糟的事情烦她。”   医生双手交握,“您……您稍等一下,我找个医疗部的同僚过来做检测。我这里实在没有备相关的仪器。”   舰长阁下点了点头。   *   戴娅从医疗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午时过半。温妮在门外焦急地踱步,见Omega走出来,犹豫着问:“您还好吗?我可担心极了。”   “我没事。”Omega语气平和地安抚她。   “那就好……”   “您不知道,我担心到都要告诉陛下了。”Beta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要是您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她交代。”   “放心。”戴娅说,“小问题罢了。”   亲卫忙不迭点头,提醒道:“那我去给您准备午餐。下午一点的时候,您有和您副官的通讯预约。”   “我知道了,谢谢你。”   在医疗室拖迟了时间,她午餐才吃一半,柯丽尔的通讯就打过来了。   戴娅接起通讯,先和柯丽尔对齐了艾洛威特的内部事务,才让她去叫凡妮莎。   舰长阁下并不经常找妖精小姐。更多时候同她核对完艾洛威特的事务就切断通讯,两个人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副官有点奇怪,到底转身去唤了Omega。   凡妮莎应声,走过来站在Alpha身后。   两个人一同看着戴娅。Omega又叹了声,瞥开目光,低声道:“我想跟你们说件事。”   副官有些担心地往前移了移身体。凡妮莎按住她的肩膀,抢在她之前问:“怎么了?”   舰长阁下的声音出奇冷静且不带感情,“你们觉得,我和赫尔因希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的?”   副官露出有些迷茫又奇妙的变扭表情,“您为什么突然间问……”   凡妮莎比她的Alpha早意料到真相。她愕然道:“不是,戴娅,你……”   戴娅咬唇,微不可见地点头。   剩下的话被凡妮莎吞回喉咙里。她睁大眼,然后无声地笑起来,用力圈住柯丽尔的脖子,从背后紧紧将她抱住。   副官被她勒得翻了个白眼,“拜托,到底怎么了?”   “你傻吗,她怀孕了!”凡妮莎在她耳边说。   柯丽尔有些不可置信地又往前挪了挪身体。Alpha坐得笔直,有些考究地看过来,好像完全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嗯……”戴娅轻声说,“我肚子里好像有只小狮子。”   她的声音清浅,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空荡回音。   “那我大概要恭喜您。”副官眨了眨眼,终于回答。   *   身在前线的赫尔因希对于大本营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事实上,她此刻非常恼怒。   例行的前线视察被前线星系突然发来的战报给打断了。赫尔因希没有多想便和斥候中队一起过去,没想到在现场正正撞见了加西亚。   路德维希不知道窝在哪个角落不肯出来,加西亚倒老是游击队一样在前线一打就跑。Alpha非常厌恶这种看上去毫无骨气的战斗方法,这回撞见他,自然是想从他身上讨点利回来。她卸了加西亚机甲的一条胳膊,却没来得及闪开Alpha机甲的垂死挣扎,由着刀锋在手臂上开了道大口子。   受伤问题倒是不大――对于赫尔因希来说,受伤也都是兵家常事。但她一想到销声匿迹的路德维希,怒气就像团烈火煎熬着她,要将她生生烧空。   因为临时出事,下午的前线会议暂时取消,赫尔因希提早回到舒尔茨号处理伤口。   凯尔看着她血色殷红的衬衫“嘶”地抽了声冷气,“您稍等一下,我马上帮您处理。”   刚刚受伤的时候艾瑞已经帮皇帝陛下做了应急处理,这会儿只需要消毒再用凝胶粘合创口就好了。医生娴熟地把应急处理箱拖到身边,打开盒盖,为她包扎伤口。   “哦,对了,陛下,”浅蓝色的凝胶涂在伤口上刺疼微痒,赫尔因希抿唇忍着,凯尔突然间转开话题,“还没恭喜您呢。”   “恭喜我什么?”赫尔因希冷声说。   “……您还不知道吗?”医生抬头,诧异地问。   “我只知道你再不把我的手臂黏上,它又要流血了。”赫尔因希叹了口气,“有什么好恭喜的,没找到路德维希,又被划了一刀。”   “……”   医生呐呐地住了嘴,一会儿才又说:“您一会儿问昆尼希尔格阁下吧。”   “……戴娅来找你?”赫尔因希问。   “是,”凯尔给她的伤口缠上防护膜,保证粘合胶稳固。   年长的Alpha刻意忽视了皇帝满是疑惑的脸。   ……他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说漏嘴了一个大秘密。   “可以了,这几天右手臂不要沾水,不要用力。”他说。   赫尔因希朝他点点头,“谢谢。”   她刚走出医疗室,个人终端又嗡嗡嗡地响起来。   赫尔因希在前线的时候让帕尔默开启了自动过滤,所有不是紧急军部消息的通讯都等现在才同时涌入她的终端。她抬起手腕,又疑惑地在信息列表里看见了凡妮莎和柯丽尔置顶加星号的加急消息。   凡妮莎发了一堆奇怪的表情,外加一个恭喜。   赫尔因希站在医疗室门口,眯着眼想了一会儿,划掉那条消息,点了归档。   下一条是柯丽尔的消息。副官的风格向来凝练很多,只有寥寥几个字。   【恭喜。就像我说的,照顾好她。】   赫尔因希:……   皇帝陛下如梦初醒似的抬起头来。她靠在墙上,摘下军帽,下意识地揉着额发,然后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走廊一侧的玻璃映出她瑰丽的紫色眸子来。   赫尔因希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然后把军帽扣回脑袋上,径直往舰桥走,“帕尔默,戴娅她在开舰桥会议吗?”   “是,她还在保密会议室。”   Alpha步子极快,踏过长长的金属走廊时像一道猛烈的旋风。两边碰见她的人连问好也来不及,便见她匆匆忙忙地掠过去,只能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觑。   大概没有人懂赫尔因希为什么着急。她心里因为路德维希空烧着的火焰被另一种柔软又温暖的感情包裹住了,这会儿像柔和的小火慢慢熬着她,她却不愤懑也不难受。   她只想快点见到Omega。   会议室里的舰桥会议刚刚结束。军部和紫罗兰堡的其他将领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就看见皇帝陛下猛地推开门走进来。   除了戴娅以外,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大概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会议已经结束,赫尔因希完全没有必要再来一趟。   三三两两的问候声响在她耳畔,但赫尔因希完全不在意。她只直直地往Omega那边看过去,眼神直截又炙热。   Omega的眼眶有点儿酸。   赫尔因希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椅背弯身下去,也没说话,近乎执拗地凝视着她。   戴娅垂下眼睫,轻声说:“嗯,你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陛下:我怎么这么惨,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169、这次由我来守好你的家   周围的将领还都怔愣地注视着她们。赫尔因希无暇顾及, 只淡淡瞥了眼,便牵起戴娅往外走。   “我还没……”Omega低声道。   她的东西都还三三两两地散落在桌面上。   “别管了,”赫尔因希说, “一会儿让温妮送上来给你。”   Alpha的手在抖,但还是温暖地、坚定地扣着她。   回到房间,舰长阁下看着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 终于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你手在抖呢, 赫尔。”   赫尔因希嘟囔了一句模模糊糊的话,接着用力地搂住她。   也就一瞬间, Omega有一种自己要被她揉碎了的错觉。   她很快放开,扶着Omega的肩膀紧张地说:“抱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事。   但戴娅话还来不及说完。赫尔因希又把她抱住――这回是小心翼翼地搂着她不放手,脑袋搭在她肩上撒娇似的蹭她,叫她的名字,完了又放开她, 细细碎碎地吻她的眉眼、鼻梁和脸颊。   她很开心,开心到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乳香、雪松和广藿, 让人感到安适的信息素味道包裹着她。戴娅无奈地笑, “赫尔因希。”   “嗯?”   赫尔因希回神了, 牵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我……”   “戴娅……”   Alpha一而再再而三地欲言又止。她咬唇,轻声说:“太突然了。”   “……我居然还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我怕吵到你, ”戴娅说。她的目光顺着赫尔因希手臂的包扎滑到透明封膜下的伤口, “你看,你受伤了。”   “小事情,”赫尔因希说,“我卸了加西亚一条胳膊。”   戴娅把她的手臂扯过来放在自己大腿上, 轻轻摸索下去,仿佛这样能够抚慰Alpha受的伤,“还没见到路德维希吗?”   “没有。那只老鼠……”   赫尔因希突然间陷入了沉默。   Omega的眼神带着些疑惑,复又从她手臂滑回她脸上。   然后戴娅轻声叹了口气。   室内安静下来。赫尔因希垂下眼,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响亮得像哀鸣。她莫名其妙有点儿想哭,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沙哑,“我知道。”   “我尊重您的选择,阁下。我们之前说好的,这个孩子,它不该在这时候来。”   “要不要留下它,由您来定――”   “是我不小心。”她沉重地、懊丧地说。   哪里是赫尔因希不小心,分明是自己缠着她不放。戴娅看她那副消沉地把所有过错都扛到肩上的样子,有点儿想笑。   她想了想,没什么忍住笑意的理由,便也就笑了。   赫尔因希蓦然抬起头,眼里晶晶亮亮的,难以解开的情感纠缠充溢,快要滴落下来的样子。   真傻。   戴娅笑着圈住她。两个人的额头抵在一起,Omega去吻她的唇角,动作轻得像羽毛拂过她肌肤,却确实存在。   “它一定要像你,赫尔。”她贴在Alpha侧脸呢喃,说不够似的重复,“它一定要像你。”   “那前线――”   赫尔因希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可她还是犹疑又不解,试图从戴娅怀里抽身出来,紧张地问:“路德维希――”   戴娅由着她挣开。笑意盈盈地,却不答。   “戴娅!”皇帝陛下语气里带了嗔怪。   戴娅抓住她的手,让她集中回视线。赫尔因希抬头看着她,乖乖地等她说话。   她说:“路德维希就交给你了。”   “可是……”   “赫尔因希。我想好了。我一定要付出什么代价的――如果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我想我很开心。”   “上次我什么也没有做到……这次就让我来守好你的家,嗯?”   戴娅俯下身,亲吻她的手背。   赫尔因希怔怔地,半晌拿袖角去按眼睛。戴娅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我不是都说过别为我哭了吗?”   “这是开心的,”Alpha窘迫地把脑袋藏进她颈侧,“你就不能当没看到吗?”   好,当没看到。   戴娅伸手,指尖陷进她蓬松柔软的金棕头发里,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呼吸抚摸她。   “你不要抬头,听我说,”半晌,她说。   Omega的声音温柔轻缓,像在唱摇篮曲,“你上次和我提起路德维希的孩子的时候,我第一次开始想――我第一次开始质疑我一辈子试图达到的目标。”   “我……我问我自己我是不是只憎恨路德维希。”   答案非常简单――并不是。   她和路德维希处在两个相反的平面上。平面这头有无数人,平面那头也有无数人。他们行走、思考、杀戮、复仇,但视线从不相交,也无从理解对方的想法。所有的不可理喻到最后都变成殉道般的决心,只想把对方一齐拽进深渊里。   就算杀了路德维希,也还有他的孩子、他的亲人、元老院的其他人、格林威尔和他相勾结的人。憎恨和仇怨不会少,杀了路德维希之后,她或许会放空,或许会更深地栽进漩涡里――再次复仇、被复仇,来来回回,永无休止。   路德维希强加在她身上的东西,她或许可以亲手讨回。可她杀不了世界上所有同她思想不一致的人,杀了元老,也救不了已经死去的母亲和仍旧挣扎在人间炼狱里的Omega。   世界如此真实、悲哀又无力。刀尖捅进敌人胸膛的一瞬间或许畅快,可接下来,除了淋漓的鲜血,她还剩下什么呢?   赫尔因希发现Omega的话里也带了哭腔。她焦急地想要转头去看看她的脸,但戴娅的手牢牢按着她后脑。她只感觉到Omega抬起了头――她好像在凝视着窗外的星云。   她在无声地哭。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弄得赫尔因希脸侧也湿漉漉的。   赫尔因希闭上眼,听见戴娅继续说:“路德维希……不管你杀不杀他,他得到惩罚就好。”   “赫尔因希,我想,路德维希和我的仇恨是过去。”   “而你是未来。”   “我不该用有限的过去牺牲无限的未来――我不该……我不能再把自己扼杀在复仇的漩涡里。”   她把赫尔因希搂得很紧,眷恋地亲吻她的耳廓,声音抽噎着段断续,“我一个人走够了,赫尔因希。”   是时候转身了。   从悬崖或者跳板上一步步退下来,再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看看紫罗兰堡的盎然春意和尼斯诺堡的炎夏,康拉德色彩缤纷的秋日和舒泽冰雪封冻的寒冬。   愤怒和仇恨、不甘和怨由不能定义她的一生。   戴娅边哭边笑,自嘲道:“我还让你别哭呢。”   赫尔因希笑着回答她,“所以爱哭有什么错,就你爱笑话我。”   Alpha又挣了挣。   说完所有不好意思直视着Alpha说的话以后,戴娅放开了她。赫尔因希也揉了揉舰长阁下的脑袋,“我爱您,阁下。”   Omega闷闷地嗯了一声。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戴娅看着皇帝陛下兴奋地连打了十几个通讯――先是安卡,接着是海曼和帝泽他们,然后是军部和议会的其他好友,甚至还有之前元老院与赫尔因希相处较好的元老们。   她实在说到口干舌燥了才歇一歇,戴娅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   赫尔因希接过来灌下去。   “按你这么声势浩大的,明天早上每家媒体的头条新闻都该是这小狮子的事儿了。”戴娅调侃她。   她没什么感觉――或者说,这小家伙在她肚子里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不然就是还没开始闹腾她,不然就是和赫尔因希小时候一样乖。   “我倒想让全维洛列特的媒体出通告呢――以后再明着暗着说你的坏话,就按侮辱皇室成员罪抓起来关几个月。”   “怎么,我已经是皇室成员了啊?”   “你是我的,这小家伙也是我的。”赫尔因希搂着她的腰,“您不答应也得答应,不然我要在您面前哭的。”   然后她好像突然间想起什么来,“您刚才叫它什么?”   戴娅侧身坐到她腿上,“你的孩子,可不就是小狮子嘛。”   “那我现在是什么啊。”赫尔因希委屈地问。   Omega失笑。她把赫尔因希的额发捋起来,亲亲她的额头,“怎么,还没生出来,你就已经开始和人家争风吃醋了?”   “这不一样,您原先不是这么叫我的么!”Alpha撇开视线,嘟囔道,“谁和小孩子计较……”   “你还记不记得,我那时候让奥利维亚叫你赫尔,你也是这样……”   戴娅说不下去了。Omega扶着她肩膀,只顾着笑。赫尔因希不依,摁着她后脑啄吻她,然后一路滑到她耳际,去吻她的耳廓,接着吻她修长白皙的颈项和肩胛。亲吻轻而小心,落在皮肤上反而让人发痒。   “好了,你别闹我。”Omega很快投降了。她喘着气,揉揉赫尔因希的后颈让她停下来。   赫尔因希说:“说我不和小孩子计较。”   “是是是,伟大的皇帝陛下怎么会和小孩子计较……”   戴娅又开始笑。   赫尔因希气急败坏。   她反身把人按倒在沙发上,又顾着Omega的身体没用力,只撑在她耳侧同她对视,严肃地说:“我真的要哭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她没一点儿要哭的样子。   戴娅拍拍她侧脸,终于止住笑,“别哭,姐姐给你糖吃。”   赫尔因希:……   Omega圈着她脖颈,轻声说:“你觉得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我的Alpha、我的女朋友、我的未婚妻、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我的小狮子。”   “我的爱人、我心之所向、我世界里最亮的星星。”   作者有话要说:唉   一章写下来又哭又笑的 170、剑和刀   稍晚两人休息的时候, 赫尔因希停止运转了一整个下午的脑子终于重新开始运作。她合上手里看了一半的文件,歪了歪脑袋,看着戴娅, 问:“您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是最后知道的?”   Omega愣住,半晌呐呐回答, “……这事不是翻篇了么?”   方才赫尔因希感叹过一遍,但她没这样认真的问, 她以为她不介意呢。   “嗯,”赫尔因希撑着额头, “您不想回答我的话,您可以当我没问过。”   戴娅也停下手里的活,说:“对不起。”   “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找你商量,你知道我的,这件事情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做了三十几年一生不会有子嗣的准备之后, 突然得到这样的消息,戴娅不知道自己是该迷茫、高兴还是不安。她不仅仅是不想告诉赫尔因希, 大概还有些躲开她的意思。   赫尔因希搂着她回到房间, 那样小心地抚慰她亲吻她, 柔软的信息素味道将她环绕起来的那瞬间,她漂移不定的心找着了归处,才真正下了决定。   赫尔因希知道她的过去, 也理解她心里可能存在的惶惑。不过她此时纠结的并不是这点――赫尔因希接着说:“哦, 所以你先和柯丽尔她们说了?”   她在副官的名字上加了重音。   舰长阁下听出赫尔因希话里的意思,瞬间有了底气。   她微笑道:“是和凡妮莎她们说了。不是柯丽尔。”   赫尔因希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戴娅顿了顿,然后戏谑地笑,“我以为您好早以前就不在意了呢。”   “你要听实话吗?”赫尔因希说, “每次看到她,我就想起我在艾洛威特主舰上醒来的第二天,我进到你房间里,你全身都是她的味道。”   她抽抽鼻子,有点咬牙切齿的嘟囔,“该死的薄荷……”   Omega笑得更猖狂了。   赫尔因希咬着唇,说:“由着你得意,罚也不能罚。”   “那可不一定,”戴娅回她,“你可以记着。”   赫尔因希抱臂看着她。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罚我,”她带着那种坏心眼的微笑说,“您不是知道我所有的秘密吗,陛下。”   她仔细地观察Alpha的反应。   赫尔因希“哼”了一声,从个人终端里调了记事本出来。   “……你真的要记啊。”戴娅眨眨眼。   “舰长阁下,我是一个非常健康的、没有生理功能障碍的、会吃醋并且非常容易吃醋的――你的Alpha,”赫尔因希淡声陈述道,“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她的指尖刚触上投影键盘,怀里多了个人。   舰长阁下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赫尔因希只得抬头看着她。   戴娅勾着她下巴,嗯声,俯下身来亲了她一下。   赫尔因希没什么反应,于是她又亲了她一下。   赫尔因希扶着她腰挑眉。   戴娅又亲了她一下,然后乖巧地偎在她颈侧不动了――但她就不走开。   赫尔因希顺着她大腿抚下去,在她膝窝按了按,勾唇,“是不是我要写,您就不起来?”   “不是,”Omega说,“这是我的位置,我为什么不能坐?”   Alpha低低笑了一声,“当然可以,别客气。”   “我……也许你该知道,你一直是特别的,”戴娅摸摸她侧脸,犹豫地坦承,“和她们做起来也许很变扭的事情,一开始和你做就很自然。”   “比如说留我在你床上过夜?”赫尔因希说,“我当时找你找了一整天,实在太累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睡着。”   “你怎么……帝筱告诉你的?”舰长阁下蹙眉,“那家伙真的是……”   倒也挺有意思的,赫尔因希想。也许戴娅讨厌帝筱,但她这一辈子,应该也就只能被帝筱气成这幅模样了。   她当然有点儿嫉妒,但她不舍得让Omega生气。   怎么都不舍得。   “她还告诉过你什么?”Omega小力揉扯她侧脸,埋怨。   赫尔因希“嗯”了一声,拿开她的手,亲亲她手背,“很多事情。”   “具体的?”   “秘密,戴娅,”赫尔因希说,“这是秘密。”   那些深刻又惨痛的过往,赫尔因希不想再重复一遍。   总之都过去了。   舰长阁下显然不满意,挺身就想从她腿上离开。赫尔因希微微叹气,把她按回来,“你实在想要知道的话,我们在说你的过去。”   “我说了你恐怕要生气,但她一直挺关心你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讨厌她。”   皇帝陛下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心有点儿疼。明明怀里的人不可能离开她,明明她知道戴娅爱她,但她总是有那么一点儿忧惧。   好像她知道――如果命运的罗盘稍微偏移,也许陪着戴娅走到最后的就不是她了。   戴娅也沉默了很久,才说:“你想跟我谈她么?”   她不等赫尔因希回答,又顾自继续,“我想我只是埋怨她。”   “我告诉过你,她是我第一个Alpha。”她倾身,啄吻赫尔因希的唇角,“乖,e醋。”   “……在她之前,因为路德维希,我曾经非常讨厌Alpha。”   “但我人生里除了我的母亲和菲奥娜之外,好像没有人在床下那样照顾我。”   “晚上赶走她,早上还会回来,教我调酒、像宠小孩子似的宠我、我多肆无忌惮,她都不生气。”   Omega完全陷进回忆里了。她的手指卷着Alpha的发端,有一下没一下地动作着,“那会儿我……待在黑暗里太久了。但凡有谁愿意抱着我给我一点儿光,我都不会拒绝。”   “赫尔因希,你也知道我这个人贪心不足。很多事情,久了就成了习惯,我还想要更多。她理智地离开我是对的,我给不了她什么,却要拿走她的全部,我差点毁了她。”   她卷着赫尔因希的头发不动了,“你说的对,我也知道我不该怪她。”   “我只怨她不愿意看看我是怎么想的。”   “但是我后来想,我有什么血海深仇,她都不知道,她完全没必要理解我,离开我也只是在其位某其职罢了。”   “你看,”戴娅说,“我这个人去的终点,恐怕除了我自己没人能去。所以我才拼命地躲开你――”   “谁知道你根本躲不开,像牛皮糖一样又甜又棘手。”   “甚至我……你……”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说话,拖着长音纠结了好一阵才放弃了。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赫尔因希好笑地抱紧了她,“我知道了。”   她想起轻佻又郑重地请自己和戴娅和解的Alpha,低声说:“我想帝筱也知道。”   “你这人倒奇怪,”Omega的手攥着她领口的布料收紧了,“该醋的时候不醋。”   不该醋的时候倒缠着她算账。   赫尔因希朗声大笑。   第二天,赫尔因希如愿以偿受到了亲卫――特别是艾瑞――的凝视。   昨天她和在身在紫罗兰堡的人说了戴娅怀孕的消息,但并没有告诉舒尔茨号上的亲卫们和艾瑞。毕竟她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赫尔因希寻思着她总能找到机会说。   不过事实上,在她说之前,保密条例范围内的亲卫们都已经知道了。   副官鼓着腮帮子,看上去还有些委屈,“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居然不是听您亲口说的……”   “嗯?”赫尔因希问她,“怎么,安卡欺负你了么?”   “……倒也没有。”   “我是想今天当面告诉你,但谁知道你天天都和首相通讯呢。”赫尔因希轻笑。   撇开皇帝陛下有多开心,这件事本身的保密等级非常高。除了她亲口告诉的人和亲卫,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原因无他――维洛列特毕竟还在和格林威尔对峙。   赫尔因希很肯定戴娅不会拒绝同她并肩作战,可知道小狮子的存在以后,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尽量不让舰长阁下冒险再上战场。之前两人同在边境还能震慑着加西亚和路德维希,但如果舰长阁下此时要待机的消息变相泄露出去,谁也不知道会横生什么枝节。   赫尔因希环视会议室。   这是例行的亲卫会议,每个人也都在安静低头处理事务,但眼神总带着好奇,时不时掠过来。   想来都像艾瑞一样憋得很惨,又不敢像副官一样仗着身份追问她。   赫尔因希握拳抵在嘴边清了清嗓子。   满会议室的亲卫们齐刷刷地同时抬起头来。   赫尔因希含笑看着他们。   人群沉默了很久,直到会议室中间坐的一个Omega举起手。   赫尔因希说:“说吧,什么问题?”   “那个,陛下……”Omega站起来,问,“我听紫罗兰堡的同僚说,您要有第一位顺位继承人了,是真的吗?”   赫尔因希点了点头,“是真的。”   房间里一阵哗然。在座的亲卫大都昨天就都收到了消息,但听到赫尔因希承认还是感觉不大一样。现在他们干脆都掏出终端,反过来告诉他们在紫罗兰堡的同僚――他们得到了皇帝陛下的亲口确认。   “太好了,陛下。”喧闹声里,赫尔因希听见艾瑞说。   闻言,赫尔因希难得地放松了身体。她倚在靠背上,赞同地拍拍Omega的肩膀,有些出神地凝视着亲卫们闹腾的景象,喃喃,“是啊。”   *   晚上,赫尔因希回到房间。   房间里安静且昏暗――只有沙发边上的一盏落地灯开着,暖黄光晕倾撒。   戴娅缩在灯下、靠在沙发上凝神地看着个人终端,赫尔因希走过去,捞着她弯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在干什么?”Alpha扯松自己的领带,探头去看Omega的投影屏幕,“主舰的事情?”   是常规的艾洛威特主舰文档。   舰长阁下就算身在舒尔茨号上,也有数不清的繁琐事找上门来。   戴娅懒懒地嗯了一声,“没什么特别的。”   她话音刚落,伴随着清脆地叮咚声,淡蓝色的投影界面左下角弹出一封新的加密邮件。   威廉迅速做了解码。打开邮件正文的一瞬间,Omega的眉头锁紧了。   “赫尔因希,”她冷声说,“你过来看看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书有两条主线:赫尔因希一步步探索每段戴娅的过去的向内主线,和赫尔因希和戴娅一起迎接挑战的向外主线。   今天这章之后,其中一条主线已经完结了(笑) 171、狭路相逢   解锁之后的邮件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数字和字符。然而两个人都敏锐地觉察出了问题所在。   “这是坐标吗?”赫尔因希在戴娅身边坐下, 问,“……格林威尔境内?”   “嗯,时间和坐标, ”Omega轻笑一声,纤白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威廉, 能不能追踪一下发信人的个人信息?”   “我看过了,邮件是经由媒介中枢发出来的, 对发信人的实际位置没有参考价值。”智脑回复道。   “……整封邮件就只有这一点信息?”赫尔因希斟酌半晌,说, “威廉,它怎么越过你的筛选机制的?能交叉比对加密手法么?”   生活在星际时代,任何一个人的联系方式都不是什么秘密。星际网上大大小小的网络挖掘工具能让你轻而易举地得到想要获得的讯息。与之相对的,智脑则建立了强大的反黑客与筛选能力。这封邮件本身能够被威廉识别而发送到戴娅的收件箱里,就说明它有其重要性。   “这个媒介中枢在我的筛选优先级里很高, ”智脑说,“它没有携带病毒, 又加密, 我想先解码再判断它对您有没有用。”   “这个媒介中枢是哪里的?”赫尔因希问。   “是紫罗兰堡的, 陛下。”智脑顿了顿,“四国首都的高级媒介中枢在我的筛选优先级里都很高――您也知道,媒介中枢的使用代价极大, 不是重要匿名讯息一般不会故意使用高级中枢。”   “但媒介中枢的相对位置不能代表什么。一个人完全可以身在格林威尔首都, 却使用紫罗兰堡的媒介给您发信息。”   从这个角度来说确实也是。   赫尔因希微微转头,看向支肘思考的Omega,“紫罗兰堡的讯息,为什么只发给你, 不发给我?”   “……不管怎么说,都是鸿门宴。”戴娅抿唇,回答,“会是谁?”   路德维希、加西亚、瑞德普尔或者格林威尔的其他人、元老院余党、FOL。   她一一想过去,最后用指节敲敲腿面,下定论,“还是我去一趟吧。”   “我去,”赫尔因希坚决地说,“不是路德维希和奥利弗同时出现,对我来说没有威胁。”   “赫尔因希,我也是S级。只要他们不同时出现……”   然后舰长阁下缓慢地意识到了什么。她犹豫地住嘴,一会儿又开口道:“可这毕竟是发到我的邮箱里来的。”   “有能力把这封信送到我们手里的人,不会不知道你我的关系――换言之,这个人肯定做好了见到我们两个人中任何一个、甚至同时见到我们的准备。”   “只能说这人是……有恃无恐。”赫尔因希说。   她握着戴娅的右手,轻柔地包覆她的掌指,“这样吧,我先去,你跟着。万一出事了,支援也能及时到达。”   “再过不了多久,我们的阵线就要突破到格林威尔的内核星域了。在这时候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都不能放过。假使对方是执意要对你我下手,那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但假使对方真的有什么要告诉我们――”   “我明白你的意思,”戴娅说,“只是这个时间点太敏感……”   “不会有事的,”赫尔因希说,“我是谁啊。”   舰长阁下差点没冲她翻白眼,然后生气似的推开她。赫尔因希笑笑,转头去亲她的侧脸。   *   坐标指示的地址是一个小卫星――荒芜,空旷,没有埋伏人的可能性,也没有被埋伏的可能性。   赫尔因希待在南十字星的驾驶舱里,机甲踏上岩石地面溅起一片沙尘。   她朝四周环顾,“我没看到任何人。”   “再等等看。”戴娅和其他亲卫留在近处的一艘中型舰艇里,一行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监测屏幕。   这艘舰艇本身装备了埃奎斯。如果是奥利弗出现,他们能够第一时间警告到赫尔因希。   赫尔因希很有耐心。但随着时间缓慢地流逝,她终于蹙起眉来,“多久了?”   “将近三十分钟,陛下。”   赫尔因希正想说话,埃奎斯的感应器红光一闪,疯狂地嗡鸣起来。赫尔因希操纵着机甲,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她面前的空间被猛地撕扯开,浅灰色机甲缓慢地露出身形。   “奥利弗?”   浅灰色机甲不像以往那样凌厉地闪现再试图攻击。皇帝陛下卸掉架势站定了。   “赫尔因希陛下,好久不见,”奥利弗说,“但我想我并不是要见您。”   “见到我和见到昆尼希尔格阁下有什么区别?”赫尔因希按着剑柄轻笑着问。   “当然有区别――”   倏然一闪间,机甲又消失在原地。然后枪尖自赫尔因希头顶猛地刺下来。   皇帝陛下却是游刃有余的样子,躲过那截闪着寒芒的锋锐,“让我猜猜,先出来的是你不是路德维希,那不是他根本没有胆子来,就是你瞒着他们单独跑出来和我们见面的。”   “你胆子倒也大――”武器相碰的叮叮当当声里,她轻松格挡掉奥利弗一系列的攻击,反过来向下劈剑。   奥利弗也架住了她的招式,两个人互相较力,机甲与机甲之间离得极近,赫尔因希嘲讽地道:“如果我和戴娅都在这里,你是来送死吗?”   这句话好像突然间点醒了奥利弗。Alpha往后翻身退出赫尔因希的攻击范围,然后重重地把枪尖扎进地面,“我要见昆尼希尔格。”   “我都说了她不在。”赫尔因希说。   “ 别浪费我的时间。”奥利弗狠狠道,“让她出来。”   赫尔因希的终端里,戴娅的声音响起来,“赫尔,把我的通讯频道链接给奥利弗。”   Alpha扫了一眼那边不耐烦地踱步的奥利弗,道:“……好。”   通讯频道连接成功之后,赫尔因希和奥利弗能够同时看到投影那边的戴娅。Omega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奥利弗先笑了,“昆尼希尔格阁下,别来无恙。”   Omega抱臂,在座位上往后仰,“您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嘛,您不在,我好像没什么好和您的Alpha说的。”奥利弗眯起眼,说:“您杀了我的哥哥,现在倒躲在Alpha身后轻松自在。”   “真没种。我就知道,全星际的Omega都是一个样子,看来您也不过如此。”   他又看了赫尔因希一眼,“您也是。怎么,一年前多德出的事情还不够?眼巴巴的又贴上去,想试试看她哪天会趁您睡着的时候杀了您吗?”   戴娅挑了挑眉。   赫尔因希沉声道:“如果你再废话下去,恕我们不奉陪。”   “让那个贱人出来!”奥利弗重新提起枪,刻意忽视了频道那边还在线的Omega,只对赫尔因希说,“我要亲手给马库斯――给我哥哥报仇。”   “不要敢做不敢当!我不会像我哥那样受你们的卑鄙伎俩所骗――”   奥利弗说得慷慨激昂,那头的Omega却忍无可忍地仰头笑出声来,“卑鄙伎俩?”   Alpha转头,愠怒地盯着她。Omega双腿交叠,手臂支着额角,歪着脑袋轻轻轻摇了摇头,“奥利弗,你有没有问过路德维希,到底是谁在耍这些所谓的卑鄙伎俩?”   “路德维希,如果你在听的话,我劝你早点说清楚。”她不等Alpha回复,又说。   “他没在听。”奥利弗冷声说。赫尔因希看不到他的动作,但她光看Alpha的脸,就能想像到他此刻恼怒又愤懑的心情。   “那么我同您也没什么好说的,”戴娅回答他,“我感到很奇怪――比起您的哥哥,您为什么会更信任路德维希?”   “你什么意思?”   “赫尔因希,走了。”Omega撂下一句话,便让赫尔因希离开。   *   “东西给他了么?”Alpha跳下机甲,毫不意外地在机库大门边看见了静默等待着她的Omega。   “给了。”戴娅说,“用格林威尔的媒介给他发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赫尔因希说:“他找上门来,倒是意外之喜。”   戴娅“嗯”了一声。   两个人并肩往舰桥走。赫尔因希脱掉手套,牵住Omega的手,脑子里却在不停地转。   奥利弗和马库斯虽然是双生子,性格却不一样。做哥哥的马库斯比较沉稳,而做弟弟的奥利弗性子比较急,且喜欢和哥哥争高下――赫尔因希一直记得当时在格林威尔边境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奥利弗一时任性不通知马库斯自己的位置,赫尔因希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到戴娅来救她。   但不管这两兄弟之间有多少矛盾,亲情大抵还是血浓于水,分割不开。站在奥利弗的角度来讲,就像戴娅说的,他是愿意相信自己哥哥生前录下的最后一幕,还是愿意相信路德维希的鬼话?   戴娅杀了马库斯是事实,但如果不是路德维希冷冷看着不救援也不出手,奥利弗的哥哥是不是就能够活下来?   Alpha亲眼看到记录的时候,会怎么想?   赫尔因希勾起嘴角。 172、交换职责   过几天, 格林威尔在边境上的活动突然频繁起来。这个古老王国像用尽了所有   剩余的资源似的,不要命地把士兵推到前线。   原先北方边境的负担虽然重,但将领们已经熟知格林威尔的军事策略, 加之战事绵延了将近半年,尽管有些松懈,也能负担起边境的压力。格林威尔不知道从哪里调了部队回到主战场之后, 这些人又开始了不眠不休的连轴转模式,赫尔因希首当其冲, 简直是忙得脚不沾地。   赫尔因希不知道这是困兽犹斗,还是她和戴娅给出的那份记录激起的连锁反应。但不管她的担心有几分可能会成真, 此刻她们都没有退路。   Alpha第无数次被恼人的紧急集合铃吵醒。睡在她身边的Omega也朦朦胧胧地睁开眼――事实上,她们这几天都没睡过几个好觉。   如果不是戴娅坚持要留在舒尔茨号上,赫尔因希真想让Omega回到艾洛威特的舰艇里去。智脑系统不相通,舰长阁下好歹还能正经休息一晚。   赫尔因希把她散落的头发挑到耳后,在她额角轻轻吻了吻, “我去会议室。你继续睡,抱歉, 吵醒你了。”   Omega模模糊糊地嗯声, “注意安全。”   赫尔因希到达舰桥的时候, 当值的指挥将领都已经就位了。她从艾瑞手上接过报告,问:“这回又是怎么回事?”   “第八区的副旗舰遇袭――帕尔默的标准作业流程已经启动,调取了附近的一个中队三个小队过去支援。”   战线推进到格林威尔境内之后, 方便区分不同地区的情势, 军部给维洛列特占领的空间分了区。第八区原先是格林威尔的两个小型星域集合,有不少适宜人居的行星,拜此所赐也是这个苍绿古国重要的贸易中心之一。   “嗯。主舰队待机,调取一下第八区副旗舰的星域图和监测数据。”   赫尔因希在主位上坐下, 吩咐帕尔默。   这并不是什么意外状况――这几天,各个星域在半夜遇袭的事情时有发生。Alpha甚至可笑地感觉这是格林威尔军队垂死挣扎似的闹脾气。   “既然我打不过你,那我就半夜进攻烦死你”那样的策略。   当值的指挥官们显然也已经习惯了。第八区副旗舰的雷达扫描图很快呈现在舒尔茨号的主屏幕上,各个部门有条不紊地进行联结,赫尔因希揉了揉眉心。   她的手腕突然间震了震。   Alpha低头,点开进入收件箱的新邮件。   刚看到邮件的时候,她的眉峰蹙得死紧。但是片刻那点儿焦虑和恼怒舒展了,像波澜不惊的一池寒潭。   周围人都在忙乱地穿梭来去,她何时起身离开舰桥,也没有人注意到。   赫尔因希脱掉军服外套,在私人机库外等了一会儿,便看见急匆匆跑过来的艾瑞。   她把外套放在莫名其妙的Omega手上,“我走以后,你就把舒尔茨的链接权限全权转移给戴娅。”   “什么意思?”副官还在大口喘气,“您要去哪里啊?”   “去见奥利弗――他刚刚给我发了邮件。”赫尔因希说,“如果我带了其他人,他就不会出现。如果是个陷阱,倒是个好借口。”   “那您还去!我,让我先通知阁下……”艾瑞说着就要拨通内线通讯。   赫尔因希制止了她,“让我说完。”   “这……”副官一脸为难的样子。   “你听好,”赫尔因希说,“最近几周这种攻击已经不下数十次,但没有一次出现在第八区。第八区相对其他区域来说,没有显著的战略重要性――换言之,按格林威尔之前的策略,他们没有必要冒险攻击并破坏自己的商业中心。”   “如果这是陷阱,我和戴娅都离开,这边又出了什么事,舒尔茨号的联结和指挥能力会全面瘫痪,正中下怀。”她看着机器人把南十字星运进私人舰艇,简短地解释。   “那也不能……”艾瑞听懂了她的意思。副官站直了,严肃地质问她,“您这样和阁下当初有什么区别?”   赫尔因希挑眉。一会儿她低笑出声,“你放心吧,我和她说过了。”   艾瑞:……???   赫尔因希倚在接驳门边,最后看了她一眼,“你不会以为我要你瞒着戴娅,让我去冒什么险吧?”   艾瑞目瞪口呆地看着私人舰艇弹出接驳港,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她的个人终端自动接入通讯频道的提示音响起来,舰长阁下清清冷冷地问她,“说完了吗?说完了过来我这里一下――我要知道现在的情况。”   *   十几分钟前。   戴娅是被赫尔因希的通讯给吵醒的,但Omega并不恼怒。她们习惯了在各种奇怪的时间段被紧急集合铃从床上闹起来,也习惯了迅速地进入状态。   她换衣服的空档,赫尔因希和她解释了发生的事情。   戴娅很快理解了Alpha的意思。   “时间这么紧,又是对方攻击的档口,你不能自己去。”   “就算我……不跟着,至少也要带上一个亲卫舰队,”戴娅说,“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万一有陷阱,我会马上反馈给你们,”赫尔因希说,“戴娅,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我知道,舒尔茨号这边同样重要,”Omega沉默了一小会儿,扣上最后一颗扣子,“这不代表我不担心你。”   “……我也担心您,阁下,”Alpha低低笑了一声,“但我们说好了。”   Omega的思绪恍恍惚惚回到了她许下承诺的那个晚上。   她说:“上次我什么也没有做到,这次就让我来守好你的家。”   通讯那边响起刷ID的声音,赫尔因希大概已经到机库了。戴娅披上斗篷,嘴唇张合几下,最后只说,“星辰庇佑……您要好好的。”   “星辰庇佑,您也要好好的。”赫尔因希回答她。   *   舰桥的指挥官们意识到事情不对。   因为第八区爆发警报之后没多久,相邻的第七区和第九区也同时告急。   战事胶着超过半年,除了一开始格林威尔侵占维洛列特领土的猛烈交锋,这种规模的集中袭击还是第一次。   舒尔茨号的反应机制是从最近的可能区域来抽调中队和小队,可三个大区六个星域同时受到攻击之后,周边的军力几乎形成了小型真空。要再抽调排布,甚至调遣更远星域的跃迁部队,就要倚靠总指挥的联结能力提高效率。   指挥官们和军部将领们去找赫尔因希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不在舒尔茨的主通讯频道内了。   被从休息中惊醒、临时来到舰桥的耶格说:“先人工联结最近的可用部队。我这边来联系陛下――”   “不用联系她,她在执行保密任务。”   滑门倏然打开。伴随着凛然声音一起进入舰桥的,是在场众人都熟悉的、高挑冷肃又美艳的Omega。   她说:“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们的总指挥。”   惊讶、不解、质疑、或中立或恶意的视线聚集到她身上,现场鸦雀无声。Omega无视了所有人的注视,抬步迈上舰桥中心的楼梯。   所有舰艇的舰桥构造大概一致――是从宽到窄的半圆形。最下方最宽的是各种操纵台,秩序井然地沿层级攀登,而最上方的主位是总指挥,或者说总舰长的位置。   赫尔因希和戴娅,都在各自的舰艇上坐着那个位置。   于是众人的视线追随着她,渐渐仰起头来。   经过耶格的时候,年老的将军抬头,质疑道:“您在开玩笑吗?”   “您觉得我像在开玩笑吗?战场诸事,急如星火。现在站出来质疑我和您的陛下,我劝您好好想想。”   耶格往后退了一步,咬牙,“我也奉劝您别搞小动作。”   这回Omega根本懒得回复。她按住帽檐,睨他一眼,往上又走两步,平静地坐上主位。   指示灯闪了两下,全息投影环绕着她,一个个控制板块显现出来。帕尔默的声音响起,“戴娅・特瑞沙・昆尼希尔格阁下,您是本舰第二位顺位联结者,联结与指挥权限交接完成。”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在质疑这个Omega是不是疯了的话,智脑无疑验证了她的权利。   像艾洛威特主舰一样,舒尔茨号的顺位联结权,也只有赫尔因希才能给的出来。   十万火急,现在也不是质疑陛下决定的时候――上上下下的指挥官们沉默地回到岗位。庞大的战争机器重新开始运作。   时间缓慢的流逝中,耶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与这位昆尼希尔格阁下合作的感觉,和与赫尔因希合作的感觉并不不同。   这位舰长阁下的路子虽然更野些,甚至让正规军校出来的将领们难以接受,但从基础来看,她调取资源和布阵的理论却非常熟悉。   熟悉到耶格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个赫尔因希。另一个洛伦。   他好奇地回身往上看。舰长阁下正在专注地整理手头的信息,各式悬浮窗口以极快的速度闪过,又闪进不同负责人的个人终端。   她好像注意到了老将军的注视。Omega歪歪脑袋,瞥他一眼,勾起唇角,冲他笑了笑。   耶格来不及反应。   刺耳的尖锐鸣笛打断了他的注视,舰桥中央的警示灯放出红光――埃奎斯发出了预警。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还有……3、4章? 173、成王败寇   耶格的第一反应是直接开口问戴娅, “阁下,陛下呢?”   “在那儿了。”Omega简短地回答。   如果埃奎斯发出了指令,赫尔因希应该已经遇见了奥利弗。   戴娅现在主持大局, 不能轻易地丢下舒尔茨号离开。她只希望赫尔因希那边没出什么事,不要将她置于两难的境地里。   Omega试图和赫尔因希建立通讯。   接通中的提示音响了一遍、两遍、然后倏然陷入忙音。   奥利弗执意要保证会面的隐私性,让赫尔因希切断通讯也不是不可能。   不然……   不然, 就是路德维希掺和进了这所有的事端里。   Omega努力不往最坏的可能性想。   舰上的其他人,除了亲卫们之外, 都不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AO两人上一次和奥利弗会面的详情。这并不影响他们为自己的主君感到担心――特别在戴娅尝试联系赫尔因希三次, 而三次都连接不成功的情况下。   “我知道您之前说这是保密任务,但我请您至少说明一下,陛下到底去哪了?”耶格转头,再次质疑她,“我们不能排除陛下陷入危险的可能性。只有知道她的坐标, 才能至少派遣增援。”   “再等等,”戴娅说, “先做好手头的事情。”   这是在教训他的口气。   将军蹙眉, 正准备出口反驳, 通讯终于被赫尔因希接起来。   通讯连接到了整个舰桥的外放音响,众人听到接通的提示音,都松了口气。戴娅说:“陛下, 这里是舒尔茨号的舰桥。”   顿了一下, 她问:“请确认您的状态。”   通讯那边还是没有声音。具体来说,是只有猛烈的风声和喘气声,像是有人在拼死奔逃。   不详的感觉在沉默的舰桥内慢慢发酵,戴娅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咬唇, 开口,“抽调一组中队……不,从舒尔茨这里跃迁一组精锐中队。艾瑞――”   她平静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颤。指挥官们无暇抬头看她,却也知道这位Omega心里涌起了多大的波澜。   副官会意,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来。她身侧的亲卫们迅捷地离开舰桥,加入到跃迁中队里去。   通讯保持着接通状态已经很久,赫尔因希还是没回复。戴娅的额头上出了细碎的汗珠,她随意地用袖子按掉,又唤了一次Alpha,这回没在意军舰上的礼数,直接用了名字,“赫尔因希?”   还是没有反应。   戴娅想要从位置上坐起来,犹豫半晌,终究没有动弹。现在的情况和赫尔因希去舒泽星找她那次不一样――格林威尔军队的攻击还没有平息,从舰桥的角度,甚至能看见粒子炮炸开在远处战场上溅起的火光的星尘。   战士们正在前仆后继地往交锋的前线冲,补给线不能断,舰艇间的沟通也不能断,她不能离开总指挥的位置。   她听着通讯那边的风声心急如焚,却只能相信Alpha能够应付发生的任何情况。   星辰呐,之前无数次死里逃生她都没为自己这么担心过……   戴娅无奈地按按眉心,突然间懂得了赫尔因希当时为她担心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真傻。她想。   连线里突然传来一点点杂音。指挥官们不能放下手里的事务,却都屏息凝神地倾听着。   “……戴娅。”赫尔因希只说了两个字――只是两个字,但她喘得太厉害,几乎连她的名字都不能连续地说完。   舰长阁下之前的不祥预感得到了证实。   出事了。   她从位置上站起来,在原地前后踱步,“怎么了?路德维希?”   赫尔因希“嗯”了一声,“……别急……别担心……”   “都这种时候了,让我别担心!”戴娅停住脚步,盯着终端界面的那个通话标识看,“你在哪里,坐标?”   “给你也没用,”赫尔因希稍微平缓了气息,说,“我一直在动。”   话虽如此,她还是给Omega发了她的坐标,“按这个半径二十公里左右,我也跑不远。”   “好。”戴娅点头。   就算现在有赫尔因希的详细位置,两个人也放松不下来。就算赶来的中队能够打乱路德维希和奥利弗的阵脚,也不能保证赫尔因希好好地撑到那个时候。   赫尔因希和奥利弗会面的地区并不远,但戴娅并不清楚赫尔因希那边的情况――S级之间的交锋,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两人都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   *   赫尔因希挂断通讯。   她深吸口气,咬紧嘴里的布料,用战术刀把左上臂里嵌得严严实实的子弹给挖出来。   带血的子弹和刀刃都落在地上。Alpha出了满头的冷汗,吐掉嘴里咬的东西,大口大口地跪着喘气。   她给伤口敷上包扎材料,才瘫坐下来,靠着岩壁不动了。   该死。Alpha闭上眼,无声骂道。   她看见没有驾驶机甲的奥利弗,南十字星的机甲雷达上也没有侦测到埋伏,便也离开机甲。   奥利弗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两人友好地握手之后,赫尔因希察觉到后方的动静,下意识滚到在地,回头,躲过一梭子子弹,这才看到路德维希――前长老手掌按在南十字星的腿甲上,正举枪朝她微笑。   Alpha的反应动作很快,但在场的三个人都是S级的Alpha。她不可能往路德维希那个方向没有脑袋地冲,只能滚进另外一角的森严丛林。   说实在话,奥利弗那个性子,赫尔因希再留个心眼,也不会想到他转头就把事情告诉了加西亚和路德维希,再伙同他们来剿杀自己。   识人不清啊。赫尔因希瘫坐着,长长地呼了口气。   接着她蹙起眉。   ……从头到尾,加西亚都没有出现过。   是奥利弗略过王子殿下直接同路德维希联手了,还是这其中一环套着一环,有更多的埋伏等着她?   她拾起战术刀,在裤腿上擦干净血迹,才把锋锐折叠了收进口袋,重新拿枪站起身来。   对方有两个S级和其他埋伏,但赫尔因希也不是吃素的。她受伤不假,时间不长的周旋奔逃里,路德维希和奥利弗也挂了彩。   四周遮天蔽日的热带乔木让赫尔因希无奈地想起了自己被马库斯和奥利弗追逃的那一天。   ……只不过这回她没有事先从南十字星上拿军用定位装置下来。   凭个人终端恐怕撑不到援军到来――这里的信号非常弱,方才与舒尔茨号交流过后,此刻更是一点儿通讯请求也接受不到了。   她眼前豁然开朗。放眼望去,能看到渐渐升起的朝阳和一望无际的丛林。如果不是现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Alpha会很乐意多在这待一会儿。   赫尔因希刚想走,身体又昏昏沉沉地、不受控制地跌回去。肾上腺素的飙升到最后,这几天不眠不休的倦意好像齐齐涌过来,让她有些乏。……不大妙。赫尔因希想。   她靠在树后,闭上眼,说:“您不用躲着了。堂堂正正地打一架不好吗?”   “陛下,好久不见。”   她身后响起路德维希的声音,“我想问您是不是别来无恙,但您看着……不大好的样子。”   说完,他沉沉地笑了笑,“您不知道我最不喜欢堂堂正正地打架了么?”   “在这点上,我和那孩子还是挺不一样的。”   赫尔因希说:“我知道。从你杀了洛伦……和菲奥娜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她胸腔里流动的血液好像烧着火,这会儿开始剧烈地喘气她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了――她的疲乏可能并不是缺少休息的结果。赫尔因希右手按住了左臂之前的伤口,同路德维希拖延时间。   至于是她的支援先来还是路德维希的支援先来……   赫尔因希淡淡地苦笑一声。   “哎呀,菲奥娜陛下可不是我杀的呢,”路德维希认真回答她,“她自己惹到过多少人,您不知道么?那么漂亮的Omega,怎么可能舍得杀了她?”   “那按这个理,”赫尔因希嘲讽道,“您也不会对昆尼希尔格阁下下手?”   “我当然不会,”路德维希说,“她缺管教罢了。”   前元老终于抬步,往她这边走,声音因此愈来愈大,带点胸有成竹的傲气,赫尔因希听得真切,“S级的Omega也只是Omega而已。不管是你还是你父亲,从头到尾都没看清楚过这一点。”   手杖抵在柔软的泥土地面上没有声音。他转到赫尔因希面前来,“赫尔,我再教你一点。说要公平地一决胜负的人才是最傻的。”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公平――”   他话还没说完,赫尔因希动了。她的拳头狠狠地打进路德维希肚腹,另一只手抄出之前的战术刀,结实地划过他大腿。   路德维希干咳一声,往后退了两步。赫尔因希扶着地面喘了口,才撑身起来,重新扑上去。   路德维希抹抹嘴角,侧身闪开。   赫尔因希回头,两个人面对面站定了。路德维希又咳了声,旋开手杖顶端,抽出闪着寒芒的长剑,“陛下,您这才叫负隅顽抗,垂死挣扎。”   他随意地扔掉手杖底端的剑鞘。   路德维希总是带着这柄手杖,却并不跛脚。如今他站直了,淬毒的寒刃反射着朝阳,赫尔因希几乎睁不开眼睛。   她眼帘上也糊了一层汗。   下一秒两个人同时动了。武器与武器狠狠地相撞,刮擦间溅出火星来,动作里波及到四周的树木,腾转挪移之间更是沙土四散。   赫尔因希乏累无力,路德维希也好不到哪去。他的体能已经远远不及巅峰时期的年轻Alpha。两个Alpha像野兽互相撕咬压制一样不肯善罢甘休,刀刃和剑刃相接,在身上刮出大大小小的伤口来,都渗着血。   赫尔因希知道那剑刃有毒――她在洛伦的尸检报告上看到过。但此刻她顾不得那么多了,完全在依照本能动作。她的瞳孔无法聚焦,眼前看到的东西都是模糊的,细细碎碎,像星星一样闪着光。   太阳升起来了。   赫尔因希转头看了眼耀眼的金色轮.盘。   ……不管什么时候,戴娅的眼睛都很像太阳。她想。   谁在她背上踢了一脚。赫尔因希跪倒在潮湿的泥土上,想要爬起来,对方却踩着她的背,强迫她趴伏下去。   “你看,”路德维希也在喘气,“洛伦临死之前怎么说的来着?”   “维洛列特家的人,没有一个是跪着死去的?”   他大声笑起来,病态、扭曲,撕心裂肺且不顾仪态,“赫尔因希,别闭上眼――你会是第一个。”   冰冷的枪.口抵住她后脑。 174、尘埃落定   想象中震彻她颅骨的轰鸣并没有发生。   赫尔因希听到了另一柄枪.械上膛的声响。   她跪着没动, 脑袋里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她身后响起加西亚的声音,“看来您还挺享受猫捉老鼠的。”   路德维希挑了挑眉。那一点儿震惊很快被他按下去, 他觑了王子黑洞洞的枪口一眼,“你在和我开玩笑么,加西亚。”   加西亚回答他, “您可以试试,大人。”   “你……”路德维希的枪口还牢牢抵着赫尔因希的脑袋。他转头, 叹了口气,“为什么?”   “您不知道吗?”   “……我都告诉过你, 赫尔因希一死,我不会也没有必要再把这场仗打下去,”路德维希说,“维洛列特群龙无首,我们占了优势, 可以轻松赢回您的领地,你也能借此登基。”   “我不认为您在真心实意地为我着想。”加西亚轻声说。   “公道自在人心, ”路德维希勾起嘴角, “您将心比心地想一下, 从小到大,我有亏待过您吗?”   “我像您的老师和朋友一样指导您,一步步陪着您走到今天……”   加西亚显而易见地动摇了。他攥着枪的手微微放下来, 电光石火间路德维希调转枪口, 朝加西亚开枪。   赫尔因希转身,将Alpha扑到在地上,掐住他的脖子,手背青筋凸起, 狰狞地用尽了力气。挣扎间路德维希的枪被打飞在一边,他用膝盖顶了赫尔因希肚腹一下,翻身去够枪柄。   赫尔因希没放开,抄起刀就把Alpha的手掌牢牢地钉进了地面。   路德维希惨叫一声。   赫尔因希看着他眼里的光黯淡下来。他用剩下的那只手抓着赫尔因希的手腕扯动,无助地张大嘴,像只渴水的鱼似的试图再汲取一点空气,力气却渐渐散了。   像台老旧的机器,刮擦声不再回响,生锈的部件也慢慢停止运作。   赫尔因希放开他。路德维希的头沉沉地往后坠,后脑勺磕在地上,终于不再动弹。   下一秒她也失了力。赫尔因希翻身,仰躺在路德维希身侧,眯起眼睛,疲倦地笑了笑。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华光散射在大地上。   ……太刺眼了。   赫尔因希闭上眼。   *她再醒来的时候,满目都是熟悉的白色,听见各种监测仪器的嗡鸣声,鼻端也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是舒尔茨号上的医疗室。   赫尔因希松了口气。   她微微偏了偏头,张开嘴想要说话,嗓子里却干哑地完全不能出声。   幸好医疗室那头伏案书写的医生抬头,正正撞进她视线里。   是维文――戴娅怀孕之后,赫尔因希把她和她的团队从艾洛威特的舰艇调到了舒尔茨号上,让她负责Omega的日常身体健康监测。   赫尔因希抬起手。从她小臂往下,密密匝匝都是看不到间断的包扎痕迹和隐在包扎材料下的各种管线。她默然半晌,又把手放回去,绵长地叹了口气。   维文把她扶起来,给她喂了点水。赫尔因希问她,“我在这里多久了?”   “一天多,陛下――您可吓死我们了。”   “戴娅呢?”赫尔因希缓过来一些,用另一只没那么繁忙的手托住水杯,自己小口小口地喝水,一边问。   “阁下在……啊您先等一下!我要通知阁下的!”维文焦急道,打开个人终端,点了几下,才说,“阁下在舰桥呢。”   “舰桥?”赫尔因希蹙眉。   都一天了,攻势还没压制下来?   “不是,是在联系格林威尔的王子殿下那边……”   “加西亚?”   赫尔因希越来越糊涂了。   她沉默了半晌,试图缕清思绪,问:“他还活着?”   “这我也不大清楚,您还是问阁下比较好……先说说您的情况吧,我给您注射了解毒剂,但您要注意……”   她正要解释,房间的门被人推开,然后一大群人哗啦啦地、脚步一致地涌进来。   军部的将领们、艾瑞与其他亲卫们把不大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   众人一致的深紫制服里,就只有戴娅的米白色制服非常显眼。舰长阁下看见她,显然如释重负。   Omega把军帽摘下来,随意地扔在床尾。她往前凑两步,揉着额发叹了口气。   赫尔因希勾起嘴角,“阁下。”   戴娅捧着她的脸看了她两秒,全然不顾周围人聚集的视线,弯下腰来亲吻她。赫尔因希的视线全被她散落的黑发给遮蔽住了,但她发誓她听到了不知道是谁的抽气声。   还有暗暗地“哇”的声音。   ……她们的关系虽然不是秘密,但两人都身居高位,有层稳重矜持的滤镜在,因此很少在人前有什么亲密的举动。除了艾瑞,剩下的亲卫都撞见得不多。   赫尔因希仰头,咬了一下Omega的下唇。戴娅撤开,把头发拢回耳后,终于回头,轻声说:“能请你们先出去一下吗?”   语气是询问的语气,话说出来却不容置疑。赫尔因希点点头,众人得到肯定,又一股潮水似的涌出了房间。   维文还好心给她们带上了门。   戴娅在她床沿坐下来。赫尔因希寻着她的手握着,笑了笑,“我回来啦。”   舰长阁下白了她一眼,亲亲她的手背。   “刚刚维文说你在和加西亚交涉。怎么,他没死吗?”   “没有,”戴娅说,“维洛列特的人赶到的时候,是加西亚示意的你的位置。”   “说实在话,我很惊讶他没杀了你。”   她的指尖顺着赫尔因希的侧脸往上爬,在某个点轻轻按了按,赫尔因希吃痛瑟缩,戴娅抿唇道:“你差点就要毁容了,陛下。”   “心疼我啊?”赫尔因希轻声笑。   “我当然心疼你。”舰长阁下轻轻捏着她侧脸,恨铁不成钢地说,“不仅心疼,我都快吓死了。”   “路德维希当时想要杀了加西亚,”赫尔因希说,“我想加西亚现在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她犹豫着,问:“……路德维希呢?”   “死了。”戴娅淡淡道。   赫尔因希不知道她该安慰舰长阁下还是放松地欢呼。她正纠结着,戴娅转身过来,眸色浅淡又水润,问她,“赫尔,我可以抱抱你么?你身上那么多伤……”   “没关系,”赫尔因希张开手臂,“不用力,不会很疼。”   于是舰长阁下落进她的怀抱。赫尔因希埋在她柔顺细软的黑发里,深深吸了口气。   她手下的身体在无声颤抖,赫尔因希紧了紧左手――右手都是管子,不能动。   戴娅瓮声说:“你别用力。”   赫尔因希“嗯”了一声,“不疼的,你哭吧。”   “谁要哭。”舰长阁下反驳她。   戴娅埋在她颈侧,漉湿的潮意渗进赫尔因希领口。Alpha一下下轻抚着Omega的头发,让她尽情地宣泄这一点儿不知道从哪来的情感。   半晌,戴娅轻声问她,“结束了?”   人的感觉就是这么神奇。千辛万苦做到的事情,往往回头看,又像场梦一样毫无实感。   赫尔因希安慰她,“结束了。”   *   戴娅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开始同她解释发生了什么。   增援接到赫尔因希之后,加西亚主动联系了戴娅――王子虽然受了伤,所幸并无大碍,一直埋伏在一旁的奥利弗赶过来救了他。   加西亚说明了情况后,戴娅戒心犹在,还是退让一步,约定暂时停战,等赫尔因希恢复,再签正式的停战协议。   事实上,就像赫尔因希和戴娅想的那样,格林威尔内部的争端比维洛列特和南方联盟都要激烈。爱德华死后,皇位并没有如加西亚所料落进Alpha手里,而他有太多兄弟姐妹同他争夺这个位置。顶着弑父骂名的加西亚一次又一次质疑自己和路德维希策略的正确性,都被路德维希安抚下来。   路德维希是他的导师,是他于暗中筹谋时最好也最信任的朋友。他从没想过路德维希会背叛他,会把马库斯推出去送死。   两个S级是加西亚手下最厉害的武器,也是他视如兄弟的人。他重视路德维希,但当他把这位外族参谋和自己的胞兄胞弟放在一把秤上衡量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路德维希所有的不是。   路德维希背叛加西亚了么?赫尔因希觉得没有。路德维希始终就是路德维希。他像过去的戴娅一样,坚持着一条路,将那条路走到最后,在深渊纵身跃下,毫不犹豫地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让他活着却没办法达成自己的目标,也许他会更痛苦。   但不管怎样,这场仗看是不会继续打下去了。经年累月的战争消耗了过多加西亚手上的力量,他的呼声也一低再低,他没有精力和能力继续打下去――他还要将矛头转回国内去对付他的血亲。   赫尔因希将文件盖章、发送出去的时候,在北境值守的军部将领脸上的兴奋难以言表。他们和驻军不同,亲人爱人都在紫罗兰堡,但因为这场持久的战争,已经在北境不眠不休地僵持了太久。   赫尔因希从座位上站起来,轻笑,“那就这样吧,定好交接时间,我们可以回家了。” 175、第二次加冕   年底, 赫尔因希和加西亚正式签署了停战协议。战争毕竟是格林威尔先发起的,加西亚自知理亏,维洛列特便狮子大开口, 打算吞了两国边境的几个星系。几个月漫长的和谈下来,争取到了十二个边境贸易星,全都重新归属进维洛列特的版图里。   加西亚的声望也许会因此再受打击。赫尔因希不憎恨他, 也不怜悯他,更没有义务帮他什么忙――皇帝陛下开开心心地回了紫罗兰堡。   当天堡内堡外都是人, 摩肩接踵地拥在接驳港,迎接战争英雄的回归。   赫尔因希走在最前头, 戴娅没在她身边。   舰长阁下有其他事情要回南方联盟处理。   知道她要离开的当天晚上,Alpha一脸委屈地问她,“您就不能陪我回一趟紫罗兰堡吗?您和我并肩获得了胜利,您也是他们的英雄。”   “再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十二月, 孩子已经显怀。Omega倚在沙发上,稍微侧身, 丰腴曲线就合宜地显露出来。她瞥了赫尔因希一眼, 舒舒服服地躺好了, 腿径直架到赫尔因希大腿上。Alpha了然,握住她的小腿帮她放松酸疼的肌肉。   “哎呀,我怎么不知道?”戴娅挑眉问。   赫尔因希微笑着去摸她的小腹, 指尖从衣角滑进去, 触到肌肤,顿了一下才摊平手掌,“小家伙,你说是不是?”   “等它出生吧, 挑个时间,我们结婚。”她复又执起戴娅的手,说。   当时求婚的时候轰轰烈烈的,恨不得搞得全星际都知道才好。如今赫尔因希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却只是淡淡一句,克制隐忍,感情全隐在话语下。   像戴娅答应她求婚时候的语气。   戴娅调侃她,“赫尔,结婚这么重要的事,你说得像在决定明天去吃哪家餐馆一样随便。”   两个人一齐笑起来,赫尔因希说:“哪有,我都等不及了。”   “我等不及为您戴上皇冠了,阁下。”她重复道。   Alpha的眼里含笑,水色润泽,浅淡地看过来,却比世间所有的甜言蜜语都热烈。   不过,把凯旋而归的事实放在一边,赫尔因希还没到能闲下来的时候。   她继位匆忙,一大段时间又都有元老院和北境的战事纠缠不休,对内职能外加一大堆需要处理的交接事项都压在首相身上,更多的一推再推。   比如说元老院余党的处置、新议会的构架和成员筛选之类的,都需要她和安卡一起主导负责。   现在赫尔因希好不容易回来了,紫罗兰堡的大小官员抓紧时间,都像见到蜜糖的蚂蚁一样涌上来,等着她回复的事情堆得案头满满。   事很多也就罢了,赫尔因希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逃不过参加议会的命运。   戴娅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艾洛威特不像古老的神圣帝国一样有相对完善的领导者网络,很多事务到现在还是戴娅和亲卫们亲力亲为。她离开南方联盟到北境与赫尔因希合作的这段时间,主舰和尼斯诺堡也有诸多事务待她决策。   于是相当可笑的,战事平息之后,这对未来的帝后反而度过了第一个不在彼此身边的星辰节假期。   因为她们都要加班。   无论多忙,赫尔因希和戴娅还是会每天聊几句。皇帝陛下有时候也和维文聊,知道一些关于小家伙的情况――幸好S级Omega的体质很好,妊娠反应不严重,不然赫尔因希非得担心死不可。   一直到一月底,舰长阁下手头的事情渐渐进入正轨,才回到紫罗兰堡。   赫尔因希心疼又担忧Omega的健康,本不想让戴娅奔波往来。但赫尔因希到尼斯诺堡去,自己的事情又还没处理清楚,恐怕又要面临两头跑的窘境。因此撇开柯丽尔和其他亲卫的各种抗议,两人最后还是一致下了决定――戴娅会回到紫罗兰堡。   赫尔因希的第一位继承人会在紫罗兰盛开葳蕤、皇权实至名归的城市出生。   再之后,两人的生活陷入了一种波澜不惊的状态。没有惊喜,没有意外,但充满琐碎日常的喜悦和幸福。   赫尔因希早上出去训练、然后去军部、回来陪戴娅吃午饭、去议会、晚上回家。   冬末春初的时候天气还没热起来,两人隔三差五会在庭院里点着小篝火烤棉花糖――一开始是赫尔因希烤给Omega吃,后来渐渐变成了戴娅看着赫尔因希吃。   Alpha仗着自己每天训练消耗够大,吃喜欢吃的东西一向是肆无忌惮。   “这小家伙可别像你这样。”   “我怎么了?”赫尔因希问。   “挑食。”戴娅在看手上的报告,闻言睨她一眼,回答。   赫尔因希舔舔嘴唇,转开话题,“你倒提醒了我,它的名字,你想过了吗?”   自Omega怀孕之后,赫尔因希的长辈们都陷入了找寻名字的怪圈。其中以海曼首当其冲;Alpha甚至试图丢下独自在瑞德普尔工作的帝泽,就为了回来替赫尔因希在藏书库里找找合适的名字――维洛列特的皇族有在典故和先皇名字里找寻继承人名字的传统。   赫尔因希哭笑不得地拒绝了他的盛情。Alpha寞落地答应了,却一直没有忘记催促她。   舰长阁下放下手里的工作,“叫莱昂。”   “莱昂?”赫尔因希疑惑地反问,想了一会儿又自己笑起来,“有点儿可爱的名字。”   戴娅回答她,“小狮子,可不就是莱昂吗。”   赫尔因希恍然,笑得更开心。她挪到戴娅身边坐下,掌心覆上舰长阁下的手背,“那不挑了,就叫莱昂。”   “他会是我们的小狮子。”   *   莱昂出生在四月中。   赫尔因希拿小孩子束手无策――皇帝陛下长这么大,少有过如此无奈的时候。   不过认真算起来,她的感动应该与无奈等同。   孩子娇小又柔嫩的手只能堪堪抓住她的手指,浅紫色眸子澄澈无暇地看着她。赫尔因希一笑,他便也跟着笑,赫尔因希看到他,就觉得生命如此不可思议。   像现在安稳的生活一样。   接下来,众人一合计,开始筹备婚礼。   舰长阁下怀孕的消息传到紫罗兰堡的时候,诸位议员的态度非常两极分化。义愤填膺的极端爱国主义者觉得他们的陛下简直是不明事理地和逆乱者走在一起;另一边,支持戴娅的人满心期待着小殿下出生。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想的,在他们听到莱昂出生的消息之后,所有议员的态度奇妙地统一了――赫尔因希再不给戴娅加冕,为小皇子正名,他们都要急死了。   赫尔因希在议会上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催了好多次。   最后她无奈地回答:“就算你们这么催我……我已经在准备了啊。”   于是整个紫罗兰堡如火如荼地开始了全面筹划。不只是议会,就连军部和帝星的居民都多多少少地通过星际网参与了一些准备工作。现在和赫尔因希继位的时候不一样――当时维洛列特举国哀Q,而现在战争平息,罪人伏诛,人们的喜悦打心底里涌溢出来。   婚期定在五月底。随着时间临近,紫罗兰堡整夜整夜的灯火通明,人们邀请邻舍共饮庆祝,杯子相碰,清脆的声响和翻涌的浮沫里,是敬友谊,敬和平,敬他们恩礼有加的帝王,敬即将到来的盛世绵长。   维洛列特的历史里有过战乱、有过背叛、有过荒唐的丑事。但是当大家往前看的时候,未来总是那样美好,而赫尔因希正带着他们一往无前地披荆斩棘。   赫尔因希加冕的时候,礼数均照维洛列特皇室的标准来,用的礼服也是皇室既定的礼服。可这位陛下在自己的婚礼上又做出了让人惊讶的决定――场地和服饰的布置将艾洛威特和维洛列特的习俗融合在了一起,设计师们没日没夜地加班赶工,才在婚礼前给出了让未来帝后满意的方案。   场地的主色调是白色。金边衬白的巨幅旗帜从城堡顶端一路迤逦,与石灰发白的紫罗兰堡城墙分外相称。紫厅四周则摆满了白色丝带捆扎的紫色花束:薰衣草、紫罗兰、鼠尾草和风铃草密密匝匝地拥在一起,绿意盎然,充满生机。   说起来好笑,因为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赫尔因希不记得了。她太紧张,几乎和莱昂出生的那天一样紧张,以至于脑袋里断了片。如果不是皇室为婚礼拍摄了详细的纪录片,她可能会因此惋惜好一阵子。   她记得什么呢?   紫厅前密密匝匝翘首以盼的人群和缓步驶来的纯白马车。戴娅的头纱非常长,海曼和奥利维亚为她选的两个小花童在她们身后跟着,手臂上挎着的篮子里装满花瓣,还有侍女为她捧着头纱。   两人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坐马车沿紫罗兰堡城堡区环行一周后,她们将步入紫厅、交换戒指、宣誓、再在契书上签字。   然后她们就是彼此的了。   赫尔因希握紧了戴娅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   Alpha这话模模糊糊的,戴娅本不该猜出来她指什么。但舰长阁下莞尔一笑,“我知道。”   “这回我会陪你一起走了,赫尔因希。”   她抿了抿唇,更正道:“以后我都会陪你一起走了。”   “赫尔因希。”Omega犹豫着叫她的名字。   “嗯?”   “对不起。”   赫尔因希怔怔地看着她。看她妆容精致的脸庞、柔美的红唇、细心扎起的发髻和垂落的头纱。   看她如落日熔金般耀眼的眸子和眼底渐渐堆积的雨云。   半晌她低声说:“不要对不起。”   “那谢谢你。”戴娅预料到她会说这句话一样,咬唇笑起来。   “谢我什么。”   赫尔因希语气平淡,嘴角却带了温柔的笑意。她伸手点在Omega唇侧,把那点儿被她紧张地咬住的唇瓣释放出来,免得妆花了。   “谢谢你让我遇见你……谢谢你爱我,赫尔因希。”   这句话让赫尔因希难以忘怀。到最后两人完成书契,结伴走出紫厅,迈上紫台的时候,还在她脑子里反复回放。   紫台是整个紫罗兰堡前院的制高点。从这里望下去,长龙一样聚集在堡前的群众、天空中飞翔的无数摄影机、一起最近处翘首以盼的各种贵族、军人和前元老都能尽收眼底。紫罗兰堡天朗气清,阳光正好,轻柔地披撒在她身上。   赫尔因希走上紫台。戴娅原在她身后安静站着,她回身,将掌心递给她。   戴娅愣了愣,然后微笑着应了,也登上紫台。   方才细碎的讨论声转成彻底的沉默。紧接着一声、两声、无数声响亮的欢呼夹杂着掌声从遥远的人群中响起,很快汇聚成了势不可挡的洪流。坐着的人都站起来,站着的人举起双手欢呼,家长把孩子架上肩头,元老和贵族们无奈地转开视线,亲卫们摘下帽子躬身行礼,眼里都多了水光。   是,在维洛列特的皇室记录里,没有过皇后和皇帝并肩站上紫台的先例。   但这位不是普通的皇帝――她是推倒了根深蒂固的元老院的赫尔因希。   赫尔因希也有点想哭,不过戴娅掐了下她的手。   她记起来她是要讲话的。   她敲了敲话筒。   身前看不到尽头的人群又安静下来。   “首先,”赫尔因希说,“要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婚礼。”   “最近几年,我们从无数的苦难中一路走来,你们每个人,都是我敬佩的、维洛列特敬佩的英雄。”   “不过今天我有点儿私心――毕竟,这是结婚典礼,我要是还一直对你们说话,我的皇后会有意见的。”   人群中爆发出善意的笑声。   赫尔因希牵起戴娅的手,看着她,说:“从我对于“伴侣”这个词语有了完整的认知开始,我就清楚的告诉我自己,我将来的皇后,将会和我携手并肩,同心一体。从前的我并不是不幸福的,但是只有在遇见她之后,我才意识到人有更甚于一种幸福的另一种幸福。”   如果没有遇见戴娅,她可能一辈子安稳继位,也不会受那些接二连三的苦难。   但赫尔因希清楚地记得她成年礼的那一天。她在花园里遇见Omega,简简单单几句话,命运的线便将两人缠绕在一起。她更清楚地记得尼斯诺堡的大街小巷、麦林泛着蓝色荧光的海岸、舒泽星上的吻、远西血火交加的战场和北境的恩怨纠缠。   如果没有遇见戴娅,她的生命会多么苍白、平直、呆板且无聊。   赫尔因希轻声说:“她让我睁开了眼,看到了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莫急,还有后记 176、尾声   “所以, ”安卡把手上的茶盏放下,低声地、严肃地问赫尔因希,“你已经想好了?”   赫尔因希放松身体, 倚在椅背上。她有些心不在焉的,听出来安卡语气正经,却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告诉戴娅了么?”首相又问, “米海尔呢?”   “还没有。”赫尔因希起身,“就这样定了吧, 议会交接手续由你来做。”   “……你可真是。”安卡抿唇。   有簇温和的怒火在她胸腔里燃烧――这个形容可能很奇怪,但首先阁下既为赫尔因希的决定感到生气, 又有些难以抑制的心疼。   “既然您想好了,好像我也没有立场阻拦您,陛下。”赫尔因希走出她的书房时,安卡突兀地用了敬语。   赫尔因希回头看她。两个人对视两秒,安卡微笑, “我会想你的,赫尔因希。”   皇帝陛下挑挑眉, 替她带上门。   *   时光荏苒。   自帝后结婚到如今, 已经有两年多了。   紫罗兰堡有很大的变化。   也许人们还没有彻底遗忘战争的阴霾, 但新的商业建筑拔地而起,配套设施也已经健全完善,除了萨拉诺德中心倒塌留下的巨大空洞之外, 商业区繁华忙碌, 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美好。   赫尔因希继位之后,换届的新议会便着手开始准备萨拉诺德袭击的纪念碑。征集设计图纸就用了将近一年时间,之后又被战争耽搁,直到不久前才初初完工。   纪念碑是巨大的瀑布。原先大楼的地基部分被完整地掏空保留, 黑色花岗岩包覆了四周,形成方形水池,四面瀑布从地面的高度往下,再被黑洞洞的深渊吞噬,像是将人们的灵魂带到冥河的路。   站在池边,你能听到奔涌的水声――仿若还在此地徘徊叹息的幽灵发出的怅惘回音。   池边的镂空钢板上镌刻着遇难者的名字。星辰节的假日前,袭击纪念日的时候,总有很多人来到这里,为自己的亲人和朋友献上一束鲜花――若是特别给某个人的,便会插在那个人的名字边。   年底的纪念广场常常被白菊和百合包围。   赫尔因希凝视着水流,感觉有谁扯了下她的袖角。她微笑着蹲下来,凝视那双几乎和她一模一样、只颜色浅淡些的紫色眼瞳,“怎么啦,莱昂?”   小孩子抿唇,往后退了一步,不说话。   赫尔因希失笑,托着他的腿把他抱起来。   莱昂圈着她的脖子,才唤了声,“赫尔。”   “唉,”赫尔因希应道,“妈妈呢?”   莱昂指了指公园的方向。   纪念广场只是公园的一部分――当年倒塌的大厦不止萨拉诺德中心一座。余下的断壁残垣清楚干净之后,规划委员会思来想去,在商业区中央建了一座闹中取静的公园。   一开始还有人叫嚷着这是浪费大家的税金,不过随着公园逐渐成形,希望城市多点绿色的呼声远比前者要大,计划也得以顺利实施。   一边是大地撕裂开的狼藉创口,另一边却是绿意盎然、阖家团圆的勃勃生机。Omega在人群中非常显眼,赫尔因希的视线扫过去,立时就看见了她。舰长阁下穿着米白色毛衣和黑色长裙,长靴从裙端露出来一点儿,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贝雷帽歪歪斜斜地扣在头顶,单手拿着本书在看。   赫尔因希抱着怀里的小家伙往戴娅那儿走。   快到的时候,莱昂在她怀里挣了挣。赫尔因希把他放下来,看着他一溜烟儿跑到戴娅身前。Omega笑着合上书,摸摸他的脑袋,他便爬上椅子坐在她身边同她一起看。   明明还不认识几个字。赫尔因希惆怅地想。   一开始赫尔因希还以为这只是莱昂的性子像她罢了。直到多年以后帝后的第二个孩子出生,小公主的性子像极了戴娅小时候,却一样喜欢粘着戴娅,赫尔因希才意识到这大概是遗传了她的基因。   看到舰长阁下就挪不动步子的基因。   莱昂同戴娅说了句什么。两个人一起抬头,看见赫尔因希,再同时笑出声来。   赫尔因希撇撇嘴,也笑出声。   周围时不时有人投来好奇的视线,但都很礼貌,觑三人一眼就移开了。   赫尔因希和戴娅出门,大多数时候会自动成为人们视线的中心,可皇帝陛下并不想每次带着爱人和孩子享受城市生活都用乔装打扮。有一段时间紫罗兰堡的居民们经常在各种地方见到帝后和可爱的小殿下的身影,时间一久,便习惯了。   他们的皇帝没什么架子,也不是坏事。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赞成帝后二人的结合。多德发生的往事作为非常有争端的话题,直到现在还总是时不时被评论家提起再提起:维洛列特获得了胜利不假,当时因为戴娅的过失死伤的军人和民众难道就白死了吗?   不过这些雷声大、雨点小的评论并没有在紫罗兰堡的政治圈子里激出什么波澜――帝星的民众总有种奇妙的优越感,也对边境发生的事情不怎么在意。   至于赫尔因希自己对这些事情怎么看,就没人知道了。   *   晚上照例是赫尔因希煮饭。莱昂想要爬到吧台凳上看Alpha,无奈短胳膊短腿地够不到,他薄唇一抿,转身气呼呼地把戴娅从客厅拉到了厨房。   舰长阁下莫名其妙,看见莱昂委屈兮兮地试图爬上吧台凳才恍然,好笑地走过去把他抱起来,再稳稳地墩到椅面上。   于是赫尔因希转头的时候,看见了一大一小两双盯着她看的眸子。   “这怎么……”赫尔因希挑眉,“小家伙,今天玩饿了呀?”   “没有,”莱昂说。   顿了顿,他问:“赫尔,戴娅什么时候要走?”   话本该是问戴娅的,但不知怎么的,说出口又是冲着赫尔因希的了。   两个大人同时愣住。   赫尔因希眨眨眼,锅铲顿在半空,一会儿才落进锅里给牛排翻面。   戴娅摸摸他的额发,先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就回……过去三天,放假的时候,我会回来陪你的。别担心,嗯?赫尔都计划好假期了。”   莱昂又去看赫尔因希。Alpha点点头,他才放心的笑出来,“你要说话算话。”   “当然。”戴娅勾起唇角。   一直到休息之前,帝后二人都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戴娅再找到赫尔因希的时候,她正静静坐在书房宽大的办公椅上,摩挲着酒杯的细长杯脚。   Omega轻盈地像只猫,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便已经结结实实地歇在她大腿上了。赫尔因希睨着她,笑了笑,放下酒杯,“莱昂睡了吗?”   “嗯。”戴娅勾过那杯酒,抿了口,“你在看什么?”   “多德一家评论社的社论,”赫尔因希随手关掉文章,揽着Omega的腰,把她搂紧了些。   应该又是那些恼人的时政评论。   “别在意那些有的没的,赫尔因希。”Omega沉默半晌,回答,“会过去的。”   “我在想……不然我不要回主舰一趟了?”不等赫尔因希回复,她接着转开话题,“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戴娅沉沉地叹了口气。   尼斯诺堡和紫罗兰堡几乎是在星际的两端。如果不用跃迁,普通舰艇要航行半个月才能到达目的地。偏偏莱昂那么小的孩子,还不能承受跃迁的身体和精神力压力。   所以自从他出生在紫罗兰堡开始,现实就决定了戴娅需要频繁地往返于两个首都。   在舰艇上诚然也能处理事务,非战时期的烦琐事也没那么多,但赫尔因希终归心疼Omega,也不想小狮子和妈妈生分。   “戴娅。”赫尔因希环着她,抬头,看进她眼里。   两个人如此熟悉彼此,戴娅知道她是要说什么认真的事情了。疑惑归疑惑,她“嗯”了声,等Alpha开口。   “我做了决定,也和安卡谈过了。”   Omega胸腔里的血液一截截凉下来。   “我……通告后天早上会在议会发出来。”   戴娅安静地看着她,轻声问:“你要退位?”   舰长阁下猜到了。   她的Omega,这么聪明,从来不用她多说什么。   戴娅面上没什么反应,手却攥着她的手腕握紧了。   赫尔因希点点头,有点疲惫地笑起来,“别多想,戴娅。”   “我该退下来了。”   “你……你和安卡说过吗?”戴娅的声音有点儿颤。   “嗯。”   按照惯例,维洛列特的皇帝一旦加冕,便到死都是皇帝。除非中途出事暴死,不会有让别人继位的情况。   历史上主动退位的皇帝,通常会被视为逃避责任的懦夫。当然现在时代不同,舆论也可操作,可让戴娅此刻如此心神不宁的,并不是这些。   她挣了挣,从赫尔因希怀里离开,靠到书桌边沿,“不,你不能……”   “你不需要为了我……赫尔……”   “戴娅。”   “不行。”舰长阁下斩钉截铁地说。   话里带了哭腔。   赫尔因希觉得有些奇妙。   之前她小的时候,Omega总爱开玩笑说她是个爱哭鬼。   ――看看现在是谁爱哭。   想归想,她还是无奈地站起来,把人再次揽进怀里。   戴娅撑着她的肩膀推开两人间的距离。Omega眨了眨眼,将落未落的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她倏地转开头。   赫尔因希苦笑。   戴娅呜咽着说:“你不能再为了我……”   “戴娅,艾洛威特没了你就不是艾洛威特;维洛列特换一个皇帝,悬挂的紫罗兰旗不会有什么区别。”   “再说,我累了。无边无尽的议会讨论和勾心斗角不适合我。我的灵魂在战场上,战争结束之后,我的人民并不像战乱时那样依赖我。”   “我陪着你和小家伙,去尼斯诺堡住,不好吗?”   还有一点,她没说出口。   赫尔因希可以毫无负担地杀死敌人,但不能无动于衷地看着自己的将士人民死去。生活安稳之后,一次又一次,藏在那些社论里的孤魂咆哮着嘶吼,让她难以入眠。   Alpha知道自己远不是完美的人,帝王也会做出错误的决策。但说是自罚也好,她如此在意,到了无法释怀的地步。   尽管她什么也没说,Omega看过来的眼神湿润、踟蹰、愧疚、充满歉意,了然她做出决定的一切原因。   所以赫尔因希只说:“戴娅,是你叫我不要变的,我已经做了选择。”   戴娅俯身来亲吻她。泪水混杂着,亲吻有点儿咸。   赫尔因希倾身往前,终于如愿把人搂紧了。   *   维洛列特的人民一片哗然。   原因无他,他们的皇帝陛下,又一次做出了让人震惊的瞩目决定:她要退位了。   惊讶归惊讶,更多人已经习惯了赫尔因希隔三差五的与众不同。   何况,没有人能够客观地因为她的过失批评她――总归她的成就,已经成为了维洛列特历史上更浓墨重彩的一笔。   年末的接驳港冷冷清清,这天却来了吵吵嚷嚷的一大群人。米海尔、奥利维亚、亲卫们、安卡、艾瑞、海曼和帝泽也来了。   亲卫并没有完全解散。议会交接过后,亲卫内部做出了分流决定,一部分人转到米海尔的部署下,一部分还是跟随着前皇帝陛下。   艾瑞转岗去了军部,留在紫罗兰堡。赫尔因希同她聊了很久,也理解她的心情――副官心中大抵也有难以弥补的遗憾,也有对未来的期望。   总之,前尘往事,都告一段落了。这回去南方联盟不是赶路。带着莱昂,不能跃迁,两人干脆一路玩过去,看看沿路的风景,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赫尔因希和戴娅同熟识的朋友们一一拥抱。   米海尔把她用力地揽进怀里,差一点点就要哭的样子,“你好意思把我丢下来接班!”   赫尔因希笑着摸摸他的侧脸。   她转头,戴娅和莱昂已经在接驳门那边等她了。   赫尔因希朝众人挥挥手,走进舰艇内。她牵过戴娅的手,莱昂则紧紧牵着戴娅的,接驳门在他们身后合上,舰艇轻盈地游离地面,驶向远方。   *   退位六年,前皇帝陛下出版了她的第一本自传。   她或许不是第一个对神圣帝国历史做出重大贡献的皇帝,但却绝对是第一个把自己的故事写成自传的。   这本书在星际的范围里掀起了极大的风潮,几乎第一时间就登上了维洛列特和南方联盟的畅销书排行榜。   赫尔因希在她自传的尾声里写:   【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我的人生很幸福。和所有生长在不公、暴力、冷漠的环境里的人相比,我比所有人都要开心,得到了非常多的爱。我的成就可能耀眼,但终究只是我的教育和信念一步步铸成的阶梯引我至此。如今我递出王冠,退隐幕后,也从未觉得我放弃了什么。   事实上,如果你认真想想我得到了什么――也许你就不会为我做出这样的选择感到奇怪。   或许有人会说我无可救药,我毫无理智地为一个人付出了太多,甚至因此对不起我的亲人、我的国家。但我的人生始终由我定义,我的成功得失,也轮不到别人来评判。   我希望阅读这本书的你们也走在你们想走的路上,并祝愿你们保持初心,一往无前地走下去。你触不可及的星辰也许很远,但某天你抬头的时候可能会发现,它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就在你身边。】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段话,也是我想对大家说的。   小说是个这么神奇的东西――它和世界上所有不同的艺术形式一样,把每个人的心通过某种方式联结起来。此刻看着晋江后台的我和看着小说页面的你们,可能年龄不同、境遇不同,但我们看到一样的文字,或早或迟,就像在面对面交流。   祝你们都好。   P.s. 接下来三对cp还有三个番外,总共分成四章发。有的小可爱可能已经看到了,我在专栏开了一本新预收【薪火】,会是她们女儿的故事,双O,离填坑还有很久,但也可收藏下。 177、婚礼   安卡脱掉眼镜, 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才转眼去看窗外。   窗外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花园,现在正是莺飞草长、万物复苏的好时节。   她却轻声叹了口气。   赫尔因希退位之前作出的最后一项壮举, 也是让她在维洛列特的历史上留名的,是被称为《共政制度改革法》和《自然权利修正案》的两项法案――两者先后作为独立法案和□□第一百一十三条修正案在御前议会和共政议会以绝对多数通过。   前者规定了元老院覆灭之后余下长老的去留、贵族阶级的处置和政治工具的变革;后者则在洛伦推进的《抑制剂使用平等法案》的基础上,笼统地赋予了Omega所有的自然人权利。   按理来说, Omega一直是自然人,但在以往数不清的各种案件里, 人们总因为自己的性别受到各种各样不平等的待遇,原因也都只是一句“从古至今都是这样”。这个灰□□间如今被修正案填补了。   更重要的是, 修正案113赋予了Omega和Omega书契结婚的权利。   当她和艾瑞开始谈婚论嫁的时候,首相阁下震惊地意识到,Omega和Omega如此隆重地筹备婚礼,在整个维洛列特,大抵还是第一例。   第一例, 那当然要做到最好。   安卡陷入了不知道如何计划并提升自己婚礼的怪圈。   她打通讯给赫尔因希,Alpha身边很吵, 好像在什么旅游景点, 听见Omega的烦恼, 她只笑了笑,说:“就结婚就好了嘛,你问问艾瑞, 想怎么结怎么结啊。”   安卡拍案而起, “站着说话不腰疼!”   赫尔因希说:“我是认真的……莱昂,错了错了,戴娅在另外一边!唉,你别跑那么快……”   首相阁下气结。   “喂, 安卡?”那边Alpha终于重新接起通讯。   “赫尔因希,”安卡沉声说,“你好闲,我想辞职。”   赫尔因希愣了一下,然后大声地笑出来,“那你要问问米海尔同不同意了!”   “让我和戴娅说话,”Omega义正辞严道,“你不要听,不要出声,不要给意见。”   赫尔因希闷闷地“哦”了一声,然后通讯那边换了人。Omega清冷的声音带了点柔软的笑意,温和道:“安卡,怎么了?”   安卡知道,两人之间因着多年前阿尔布莱希特家的意外而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过时间流逝大抵终归冲淡了旧时光里的罅隙。她年少时和戴娅熟悉,现在又处在首相这个位置上,除开赫尔因希,安卡是戴娅最能聊得来的人之一。   “戴娅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戴娅顿了顿,有些疑惑的样子,半晌才说,“你问吧。”   首相冷静地把问题说出口:“你小时候……有没有想过那种梦中婚礼是什么样子?就……每个Omega都想拥有的那种。”   “我上星际网查了,但有的也太不靠谱了些。什么在水下办婚礼啊、在半空办婚礼之类的,毫无实践性,而且非常不容易策划……”   “安卡。”   她还想再说,但戴娅无奈地打断了她的话,“这真的是我的知识盲区。”   首相说得太急,才想起来对方经历的是怎样的童年和少年。   路德维希死后,戴娅的身世虽然没有对外公布,但紫罗兰堡政治圈中央的人物们还是或多或少地知道了消息。舰长阁下本人既不避讳这个话题,也不介意谈话里提起,时间久了,还能云淡风轻地拿路德维希开玩笑,首相都快忘了这些悲戚的过往――就像她快忘了自己身上的悲剧一样。   没放下的时候是执念,一旦放下,就随风而逝、飞快消失。   “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说你分化之前,”安卡急急忙忙补了一句。   “那我更不知道了,”戴娅轻笑起来,“我和赫尔一样,从小就是被当成Alpha养大的。”   她话锋一转,带了丝俏皮,“不过,我知道你该去找谁。”   “凡妮莎。”   安卡想也是。   于是她转头又给妖精小姐打了电话。   凡妮莎听到她的问题时候压下声音低低说了声,“你等一下。”   清脆的鞋跟踏地的声音响了一会儿,首相才听见她说:“好了,你说什么,婚礼?”   安卡嗯声。   “那可多了。亏你知道问我,”凡妮莎倚着阳台栏杆,意味深长地笑,“让我想想……”   “唉,”想到一半,她突然反问安卡,“你自己怎么想的?”   首相手上的笔在桌面上点了点,“我不知道。”   凡妮莎蹙起眉,“真的?”“是……”安卡咬唇,轻声回答。   她有些怕对方执著地质问下去,好在凡妮莎只是顺口一提。Omega很快再次陷入自己的想象,“如果在紫罗兰堡的话,必须借赫尔家的城堡来办婚礼啊。”   “而且不要搞得皇室婚礼那么死板又无聊的,要是我,就演一个长发公主,让柯丽尔待在塔楼上,让亲卫用机甲搭人梯,把我托上去救公主。”   “啊,海边婚礼也不错,酒席办在浮垫上,可以让海豚来送戒指当花童。”   “……”   “喂?小安卡?”   “没什么,”首相说,“您有没有……正常一点的计划?”   “这些不正常吗?我觉得就是落地执行有挑战,但也不是不可能啊……”凡妮莎嘟哝。   *   首相阁下的脑袋快炸了。   艾瑞听见了她当晚的第六次叹息。   她忍俊不禁地笑出来。   安卡转开头,“你笑什么。”   “不是,”艾瑞爬上床,偎到安卡身边,捧着她侧脸亲了她一下,“你到底在纠结什么呀,就晚上这么点时间,你已经叹了六次气了。”   首相阁下坐立难安,别扭地往后挪了挪,让自己靠着床头挺直了腰,“我在纠结我们的终身大事。”   艾瑞挑眉。她盯着安卡,Omega的耳垂渐渐烧得薄红。她想开口,艾瑞已经一把扑上来,紧紧地箍住她的腰抱着她,脑袋在她胸前蹭了蹭。   “你在干什么……啊,艾瑞!”   Omega挨在她胸前的嘴唇顿了顿,不理她的惊呼,顺着颈侧吻上来。   艾瑞还抽烟的时候,白花香气里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现在她戒了烟,那味道便只剩下了香甜的花香,浓郁沁人,温软湿润地一点点印在她肌肤上。   “我在说正事……”   “安卡,”艾瑞笑着唤了她一声。声音轻扬、雀跃、带点无法遏制的兴奋,“我不敢想象,我们居然真的要结婚了。”   首相用指尖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顺着她的鼻梁抚下来,按着她唇角,半晌才说:“傻瓜。”   “都多少年了,也该是时候了。”   “唉,”Omega撑身起来,衔着她下唇,一点一点地侵进来吻她。   动作很慢,味道却很甜,像以往每一次一样安抚了安卡心里那种难以忍受的焦躁。艾瑞坐到她腰间,手掌顺着她腰线往上探,按着她凸起的脊骨线条,又一次低下头,吻她形状优美的锁.骨,兼带着微微咬了下。   安卡深吸口气。她身上的Omega察觉到她的胸膛起伏,愉悦地轻笑。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首相意识到,这人表现出来的迟钝、可爱和娇软,大抵是披在捕食者外表上的一层羊皮。   一开始艾瑞软软的,什么都听她的话,如果不是触及自己底线的事情,都不会反对她,甚至被她意外伤了也不生气,还委屈巴巴地来和她道歉;安卡心疼里也愧疚,一边毫无自觉地喜欢她,一边为她这性子发愁。   这种性格,到底是怎么在赫尔因希身边呆了这么久还稳稳坐着副官的位置不被欺负的?军部的其他人都这么好讲话的么?   后来她才发现,Omega想得比她揣测得多。她大抵只是习惯了把自己和赫尔因希都放在第一位考虑,兼有那层蜕不掉的、孩子气的皮,才让人都看错了她。   安卡从来没在意过Omega的过去,也没有查过任何相关的资料。在她眼里,她喜欢对方,同她在一起,也不需要什么多余的理由。但最后安卡耐不住好奇,最后还是去查了。   后来她和赫尔因希抱怨,还被彼时的皇帝陛下笑了好几天。   “你这幅样子……”她看着探身去床头柜拿什么的Omega,感慨道。   两个人的肌肤都带了汗,即使温控系统开着,还是有些湿黏,安卡却毫不在意似的将手按在对方的腰线上,一会儿更整只手臂横揽过来,把她抱紧了。   艾瑞掏了盒糖果在手上,回头觑她一眼,将一枚糖果塞进嘴里,才笑问:“什么?”   Omega戒烟的时候瘾上来就嚼软糖。现在已经基本不吃了,谁知道这大晚上的,她又把糖给掏出来了。   “我以为你刷过牙了。”安卡扯开话题。   “憋不住了,一会儿再去刷一次吧。”Omega闲闲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这个样子,谁能想到你小时候居然是个校霸,小恶棍,嗯?”   艾瑞愕然盯着她半晌,然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她大声的咳嗽,安卡讶异地看着她,拍拍她后背帮她顺气。   “谁告诉你的……”   “你档案里写的啊?”安卡饶有兴致地翻了个身。   她惫懒地趴着,下巴抵住枕头,银发散落在裸背上,柔美纤细的线条延伸到被子里去。艾瑞咳得满脸通红,还没忘伸手替她把被单提上来,免得她感冒着凉。   然后她恶狠狠地说:“你别信。”   “怎么,”安卡戳戳她大腿,说,“你不是呀?”   正经惯了的首相少有这么调皮地调侃她的时候――她有种把玩笑话讲成说教的魔力。但艾瑞此刻实在是太恼羞成怒,刚好安卡趴在她身边,她俯下身,咬了Omega的后颈一口。   不管能不能标记,有没有发.情期,这块地方是所有Alpha和Omega的敏.感点。   安卡闷哼一声,“赫尔还和我说……”   这下艾瑞瞬间明白了罪魁祸首。   她用一种一言难尽的微妙表情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是,我只是真的没办法了――”   对,她和赫尔因希见面,是在警局。她在高等学院上学不假,但那颗卫星上毕竟不全是高等学院的学生,周边的城市里鱼龙混杂的事情不少。   她打架没讨着好处,还给人连拖带拽扯到了警局。赫尔因希那时候已经毕业,不知道来卫星上干什么,被她教授嘟嘟囔囔地埋怨了一顿。   她来警局的时候,艾瑞正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努力想挣开右手腕上把她拷在桌边的手铐。   “你倒有意思,年级第一,代写代考,还聚众斗殴?”   年轻的皇女在她面前坐下,双腿优雅地交叠,“你教授痛心疾首地和我抱怨了半个小时――你不知道这一系列事情被曝光出来,你要被开除的么?”   艾瑞自暴自弃地又扯了扯手腕上的金属束缚,“他们不说,我也不至于找他们打架。双方交易,你情我愿,那些人对成绩不满意,我就该当个受气包?”   “我都说了,我不保证满分。”   “您管不着我。”她最后觑了赫尔因希一眼,再次低下头。   “你也真厉害,”赫尔因希顾自笑出来,伸手,轻轻一按她的手腕,没多用力,那手铐就碎了,“一个A级的Omega,干翻了三个A级的Alpha?”   ……毕竟是S级。艾瑞想。   “他们上实战课都不认真听,”她说,“殿下,不是哪个贵族都像您这样的。”   赫尔因希没生气。倒不如说,她笑得更开心了。   “然后你就成了她的副官?”   洗漱的时候,艾瑞听见安卡远远地问。首相听起来还是意犹未尽的样子,艾瑞擦干净下颌上的水珠,扬声回她,“在军部的士官学校有待了一段时间。”   “她说我要学规矩。”她回到床上,迟疑了一会儿,认真地说:“她是我的贵人。你也是。”   安卡愣了愣。艾瑞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矮身,小心地亲亲她眉心,“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道未来该往哪里走。”   “说到这个,你之前在纠结的……”   “哦,”安卡恍然,按开终端,给她发了一份文档,“你看看,我想了一些提案……”   两个人靠在床头。情热退下去之后,Omega周身的花香变成了催眠曲一般梦幻又安适的味道,安卡看着艾瑞勾起的唇角,眨了眨眼。   然后艾瑞笑起来。   温馨的氛围就被某个不识趣的Omega突兀地打破了。   安卡说:“干嘛。”   “我没想到首相阁下您也能想出这么乱七八糟的点子。”   “你再嫌,我要生气了。”   “没有,没有,您很有创意,我要奖励您才是。”艾瑞转头,在她脸颊上啄吻一下,“就是,这实在不是您的风格……你喜欢的就好了,婚礼还是要适合自己的啊。”   也对,凡妮莎的风格天花乱坠的,一看就不适合她俩。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安卡想。   “要是我的风格,会很无聊。”她说。   “您说说看?”艾瑞关掉文档。   “嗯……”安卡抿唇,“就找个礼堂,普普通通地请上朋友和证婚人结婚就好了吧。”   “人越少越好。”   她和凡妮莎说自己没有想法。事实上,首相对于什么问题,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可她嫌自己脑子里的计划太过于普通――没有任何出彩的点,更不足以和她的爱人相配。   “挺好的啊,”出乎她意料地,艾瑞说,“就这样吧,就这样和您结婚。”   “我爱的人在我身边就够了。”   也对。吩咐智脑关掉室内灯光的时候,首相心想,简简单单的,也挺好。   不管是赫尔因希和戴娅,还是她们,在某种意义上,可能都如此渴望着这种简单的幸福。   毕竟她们说到最后,也都只是宏大宇宙里渺小而微不足道的一颗砂砾。   像这星际间上百亿的普通人一样,牵着爱人的手,向星辰发誓会一辈子在一起,还不够么?   白花香味包裹了她,安卡满意地闭上眼――困扰了她一整天的问题得到了解决。   她陷入梦乡。 178、故事的另一面   凡妮莎第一次见到副官, 是在戴娅离开紫罗兰堡后不久。   戴娅是和帝筱决裂了不假,可两个Omega还是患难与共的狐朋狗友。也许隔三差五会有些矛盾,但过几天再聚在一起, 又像没事儿一样熟络地谈天说地。   说到底,凡妮莎想,戴娅和她还是很珍惜彼此的。   因着戴娅离开他们去南方联盟发展, 话题里自然有Omega新生活的内容。   “其他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千万注意安全;南方联盟不像维洛列特, 祖先都是强盗、又没有统一政府机构的国家,能和平到哪里去。”凡妮莎把酒杯杯沿戳着的樱桃提起来含进嘴里。   “放心吧, ”戴娅轻声笑,“也许这种地方才适合我呢?”   “认死理的蛮人比斤斤计较的政治家多,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得到尊敬,”她说,“多简单的丛林法则。”   “你……唉, 至少活到年底回来紫罗兰堡陪我过星辰节啊!”   凡妮莎好像有点醉了,歪歪脑袋软软地枕到她肩侧。   戴娅挪动身体让她靠得舒服一点, 回答:“我还是别回去了。你来陪我怎么样?”   凡妮莎诧异又疑惑地眨眨眼, “可是其他人都在紫……”   话说一半, 她意识到戴娅不想回去的原因。她抿唇,“那好吧,我来找你。”   凡妮莎知道戴娅不是不善言辞的人。相反, 尽管她大多数时候能说一句话就不会说两句话, 但Omega和世界上所有的优秀领导者一样,能流利地驾驭各种社交辞令,更不愁交不到朋友、适应不了新生活。   但凡妮莎还是担心她――戴娅毕竟是只身一人来到南方联盟。谁知道她面对的都是什么呢?   她的担心在年末的聚会上被戴娅摧枯拉朽地打破了。凡妮莎跟着Omega走进聚餐的房间,一圈儿陌生的脸孔全向她看过来, 她一时间愣在原地。   戴娅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凡妮莎――她在紫罗兰堡做传媒。”   “啊!我知道您的节目!”她身侧的一个Alpha站起来,热切地想要和她握手。凡妮莎挂上甜美的笑,同那Alpha互相介绍。   众人很快就热络起来。这些人都是戴娅到南方联盟之后熟悉的小圈子。大部分人都是佣兵,剩下的几个是赏金猎人,都是游走在法律边境赚一份薄利的人。   戴娅也是。凡妮莎恍惚地意识到。Omega变了很多。如果一定要用什么词来形容的话,原先那柄尖锐的刀锋入了鞘,喝酒嬉笑的时候还带了更甚的痞气――大抵没有帝筱管着她,她也放任自流了。   凡妮莎的视线顺着戴娅滑到坐在她右手边的人。   两个人之间隔着Omega。那是个Alpha,暗红色长发稳妥地扎起盘在脑后,即使是三教九流的随意聚餐,也穿得一丝不苟。   吸引凡妮莎的地方是,这人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追着戴娅。Omega先前还不确定,在她让戴娅别喝了之后下了论断。   那人开口,说:“戴娅,你都喝了十二三杯了,歇一下。”   这怎么的,还一直数着呐?   没戏,这家伙和帝筱一点儿也不像。追她的好朋友的人千千万,以为让Omega顾着身体,戴娅就会回头多看她一眼了?   凡妮莎看着戴娅毫不听劝地要去喝那杯酒,起身从她手上径直夺了酒杯,“好啦,别喝了。”   戴娅听她的话,朝她蒙昧地点点头。   凡妮莎偏头,视线和那人撞上。   她微微一笑。   酒席到末,她想送戴娅回家。Omega醉了也很乖,除了走路不稳,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甚至看不出是醉酒的样子。   凡妮莎正准备叫辆车,就被那人给拦住了,“我可以送您二位回家。”   车里很安静。戴娅枕着她的肩膀睡得正熟,驾驶座上的人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说话。   凡妮莎耐不住无聊,开口搭话,“那个,您是……”   “柯丽尔,柯丽尔・弗里德里希,您叫我的名字就好。”红发Alpha淡淡地应声,“刚才同您说过,您忘了么?”   “抱歉,人太多了,没记住。”   “哦。”   柯丽尔把两人间的简短对话给封死了。   又过了一会儿,凡妮莎才听见她又说:“您和戴娅很熟么?她同您很亲密的样子。”   哎呀,忍不住问她了呢。   凡妮莎挑眉。她有些轻佻地笑了笑,故意道:“是很熟。”   她抛下三个字就不说话了,仿佛是在报复柯丽尔方才的沉默。   柯丽尔便也没再问。   *   再见到她的时候,柯丽尔已经是戴娅所谓的副官。   她还是那副注视着Omega的样子,只不过这次,她能光明正大地从戴娅手上抽走酒杯了。   这样带着烧灼的爱慕目光,戴娅不可能不知道,却装作没事儿似的不理副官。凡妮莎不懂她们俩之间奇怪的关系。   有一天她俩约出来喝酒的时候,戴娅沉沉地坦白,“我和她睡了。”   “谁?”凡妮莎没在意――大家都是成年人,Omega和谁睡了还要找她报备不成?   “柯丽尔。”Omega烦恼地揉了揉眉心,“她……挺好用的。”   凡妮莎愕然站起身,“你不是……她……她是你的舰员!你什么时候……”   凡妮莎是想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分不清主次了。   个人情感和工作掺杂在一起的时候,结果往往好不到哪去,就算一.夜.情也一样。这是戴娅的原话。   舰长阁下看上去也很懊恼的样子。凡妮莎还想说什么,终究是把话通通咽进了肚子里。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凡妮莎以为戴娅心里那只压不住的猛兽终于得到了一时安宁――至少Omega不在各种各样的酒吧里危险地流连了。   可她很快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戴娅说她用柯丽尔,真的就只是用柯丽尔。任何在这一步上更亲密更拉进距离的事情,都被她用无形的墙排除在外。   Alpha该放弃了吧,那可是A级的Alpha,身材和脸都还不错。戴娅不要她,一样是个鲜美可爱的抢手货。   有几次凡妮莎真切地感受到了柯丽尔忍无可忍的压抑感。可她最后总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了,依旧不偏不倚地跟在Omega身后。   凡妮莎为她可悲,幸灾乐祸、也感到好奇。   副官究竟为什么不肯放手?是痴迷、爱恋、还是精神寄托?   自作孽不可活,凡妮莎为自己挖了个坑,然后义无反顾地跳下去了。   于是赫尔因希彻底转走了戴娅的视线,副官因此完全失去自控之后,妖精小姐高高兴兴地,把她想做的事情都给做了个遍。   她也许并不是喜欢这人。只是她确实像戴娅说的那样很好用,而且因为舰长阁下和她之间的关系纠结而皱起的眉也过于可爱,凡妮莎想吻她。   然后戴娅和赫尔因希在一起了,她把这只没人要的大狗牵回了家。生活依稀有了家的模样,凡妮莎不反感和Alpha呆共处一室,不反感陪她过发情期,甚至不反感她咬她。   年少的时候她心心念念地想了多久未来标记她的人要是个什么样子,谁知道最后把牙齿沉入她后颈的人同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不仅非常不一样,而且是只刚标记完她就和她吵架的坏狗。   客观上来讲,柯丽尔没有和她吵架。是妖精小姐单方面生气的――但她不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错,要不是柯丽尔惹她生气,她能生气吗!   后来两人在赫尔因希的私宅歇了一晚。隔天清晨她扯着Alpha的领口质问,柯丽尔才怔愣着恍然大悟:“你不是在气多德的事情,是在气我不来找你?”   “你故意的!”Alpha迟钝的大脑开始运作,“你故意让戴娅给我各种借口……”   “就是在等我主动来找你?”   “你个混账,怎么说都不开窍。”凡妮莎说,手臂失了力,往前坠回Alpha怀里,嘟嘟囔囔地,“我也不能给别人标记了,你自己摸摸,都是你的,你还在想什么?”   她让柯丽尔摸,副官便乖乖地摸了。凡妮莎的脑袋按在她颈窝,扶着她手腕把她的手往下带。   “……凡妮莎,我们在赫尔因希陛下家里。”柯丽尔说。   凡妮莎才不管她,更不想忍住声音。喘.息都正正扑在柯丽尔耳畔,副官的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得薄红,她把人反身压下去,手搭在她柔软的、带着薄汗的膝弯,将她往上弯折。   她正要动作,Omega突兀地拍拍她侧脸。   柯丽尔疑惑地抬头。凡妮莎掐着她脸上的软肉,稍稍用了点力,“你看清楚我这张脸。”   “嗯……”   “我这一辈子,都只会因为你一个人发.情了,你标记了我,你懂不懂?”   副官点头。   “那你还觉得我不喜欢你?我不要你?柯丽尔,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我又不是Alpha,我只能选一个人,我选了你!”   柯丽尔抿唇。她握着Omega的大腿,又把她往下按了点。   凡妮莎长长叹了口气,“你进来吧。”   两人对这件事的讨论戛然而止。   事后柯丽尔把Omega惫懒的身体搂在怀里,迟疑着又开口,“可我根本……”   凡妮莎本来昏昏欲睡,闻言又睁开眼,“嗯?”   “没什么,你睡吧。”   Omega不依不饶地睁大眼,“你在想什么?”   “真的没什么……”Alpha充满求生欲地重复。   “说不说?”   “就……我根本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凡妮莎气到磨牙。   “我都说了真的没什么了,你自己要我说出来的!”Alpha把她搂紧了,“不许闹脾气跑掉!”   Alpha估计真是给她闹怕了。凡妮莎开始生气,这会儿又有些心疼她。   她认真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你一定要我说,我能说出很多来。但我对任何人,都可以找到我喜欢的点。像喜欢和爱这种太抽象的东西,我不能用完全具象的话语表达出来;就算我说出来了,也不会是准确的。”   “我只能说――”Omega往上挪了点,指尖触着她侧脸,又探身来吻她,“我爱你,所以我想象不到和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一起共度余生。”   “这么说,你觉得理由够充分么?”   柯丽尔按着她后脑回应她,动作小心而温柔,亲吻因此变得绵长。   不管充不充分,Alpha看是满意了。凡妮莎恍惚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她俩始终写的比较碎片,这里就主要是在交代前因后果。 179、我想我始终爱你   7003年初冬, 南方联盟。   窗外风饕雪虐,酒吧里却温暖又混沌。各种不同的香水同酒味交杂着,和烟雾一起混成了低低盘旋在空气中的屏障。   吧台后的投影电视泛着一点点蓝光, 红紫的霓虹灯悬在天花板,碰杯和大声交谈的声音喧闹而嘈杂。佣兵说话也没什么顾忌,都是各种不堪入耳的三流笑话。   伯莎叹了口气, 喝下今天的最后一口苦酒。   她起身,拍拍衣服下摆, 准备回家。   酒吧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了――刺骨寒风夹杂着雪水呼啦一下涌进房间里,冷得真切, 她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厅里坐的其他人肯定也都感受到了,因为她耳边响起了不少骂声。   所有人都往门口看,想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这样唐突地闯进酒吧。   他们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都住了嘴。小小的一方空间里只剩下唱片机器人在粗哑地放着二三十年前的老歌。   来人拍掉大衣袖子上的雪,然后把那身厚实的制服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黑发流泻的瞬间她姣好的身段一同显露出来,伯莎才意识到这是个女人。   或者说, 这是个女性Omega。   女人仰头,把发丝揽到脖颈一边, 抬步往她这个方向走。她走路的姿势慵懒又随意, 让伯莎想到娇软轻盈的大猫。   随着浓郁玫瑰香味一起涌过来的, 还有不少人垂涎的目光。   伯莎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女人在她身边坐下,食指唤出个人终端在界面上轻点。很快蓝莹莹的投影界面显示出一张纯黑卡片。   ……真有钱。   酒保侧身看过她的交易卡,熟络地同她交谈起来。他推给她一溜儿小吞杯, 每杯里都七八分盛着浅金酒液。   伯莎不知道那是什么酒, 但总归该是挺贵的。   然后她目瞪口呆地看着Omega拿起吞杯,一杯接一杯地把面前的酒都给咽下了肚。   ……星辰啊,那可是烈酒啊,烈酒!她喝三四杯就要不行了!   Omega看起来却非常清醒。她撑着吧台边缘转身, 俯视偌大酒吧里形形色色的各种人。   各种人。军.火.商、掮客、走私者、杀.人.犯、佣兵、赏金猎人,还有像她这样谁都不是的普通人。   她不在意所有人或多或少朝她投来的目光。事实上,她好像是在嘲讽地享受这些人求而不得又痴迷的丑态。一会儿她看厌了,便转过头,正正撞进伯莎的视线里。   伯莎第一次看到那样的眼睛。纯然的、灿烂的金,好像熔化的太阳,熠熠地闪着光。   ……她太好看了。   伯莎难堪地往大衣里缩了缩身体。   Omega却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小孩子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谁是小孩子!我二十了!”她不高兴地回答,“你看着也不比我大,你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Omega闻言,仰头轻笑。   于是伯莎觉得全房间烈火般炙热的视线又聚集到了她身上――这些人恐怕见不得他们看中的Omega在和一个毫无威慑力的普通人交流。   ……对,自己不是罪犯。可她面前的女人……   伯莎的视线溜到她腰间,毫不意外地在那里看见了乌黑的钢铁配枪。   她咽了口口水。   “别怕,”女人安抚她,“你乖乖的,我怎么会想伤到你。”   她凑过来一点,“杰拉德,给她再拿点喝的。”   “我不用了谢谢……”伯莎挥手。女人却不容她拒绝地给她点了杯鸡尾酒。   橘粉色,花里胡哨,杯边还嵌着一片橙。   伯莎撇撇嘴,啜了一口。   冲进鼻腔里酒味和鲜橙与酸甜的果浆混合在一起。女人支肘,歪着脑袋看着她,俏皮地笑了笑,“好喝吗?”   好喝。伯莎没骨气地屈服了。   Omega看上去冷清,却比她想的要健谈。   聊着聊着伯莎才意识到自己在做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和Omega是两个世界里的人,过去没有重合,未来也不会有交集,却能在风雪肆虐的晚上,一起缩在酒馆的角落喝一杯酒。   她抿唇。   酒精在胃里烧得有些暖。她身侧的Omega问她:“那之后呢?之后想做什么?”   “什么之后?”   “毕业之后。”   “我不知道,”伯莎扶着杯沿垂下眸子,想了半晌,“去军队吧,哪个星盗舰队的军队。”   “为什么?”女人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侧头问,“高等学院的毕业生,找个工作不难吧?去军队多危险。”   “……要赚钱。”伯莎撇开视线,“我没有钱。”   “你父母呢?”   陌生人凭什么问她这种问题。   但也许是Omega的语气太温柔恳切,她诚实地回答:“都是赏金猎人,过世了。我要照顾两个妹妹。”   Omega沉默了一瞬。   吧台里的投影电视突然间爆发出一阵嘈杂的声响。伯莎抬头看,原来是星际新闻。穿深紫军服的中年人正在说着什么,她眼前有些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翻译字幕。   酒保打了个呵欠,正想转台,被Omega拦住了。   伯莎揉揉眼睛,这回看清了电视里的景象。   脸庞精致的少女穿着深紫制式军服,正站在高台上发表演讲。她板着脸,假装老成的样子,棕金色削薄的短发便显得凌厉又严肃。   下方静静站立的军士们在她敬礼之后为她鼓掌。   伯莎瞥一眼字幕,认出了那是谁。   “你看,”她嘟嘟囔囔地说,“谁会有维洛列特那位小殿下那样好命。生在宫廷长在宫廷,以后就是继位的皇帝……一辈子不愁吃穿,和我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Omega没有回话,伯莎才疑惑地转头去看她――她直直地凝视着屏幕,出神了似的看着画面中还在演讲的人。   不仅是眼睛没有动弹,她全身都是静止的,一动不动地望着画面。时光在这一刻凝固住了,而伯莎想到了海岸边沉默伫立的灯塔。   “……喂。”伯莎叫她。   “嗯?”对方回神。她把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去,微微勾起嘴角,笑,“是啊,永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伯莎呆呆地看着她,微微红了脸。   ……不怪她,这人太好看了。   “凌晨了,”Omega打开个人终端看了一眼,“小朋友,你要回家吗?”   “不要叫我小朋友!我有名字!”伯莎生气地说。   Omega又只是淡淡笑了笑。也没想接着追问她叫什么。   就这么不在意她。   伯莎胸腔里的心脏揪疼。她严肃地、大声地说:“我叫伯莎!”   “好的好的,伯莎。”   Omega把杯子里最后一点儿酒喝完,将空杯放在桌案上。   ……她要走了么。伯莎想。   她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把这句话给问出口了。   女人缓慢地眨眨眼,然后说:“不,我不急。”   她凑近了点,指尖碰到了她的大腿。伯莎瑟缩了一下,但没避开。   于是女人把掌心结实地按上来,“你呢,你急不急着回家?”   Omega贴得极近,低声细语里温柔的花香包裹了她,伯莎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不急。”   “那陪陪我吧?”女人朝她眨眨眼,跳下吧台凳。   “……喂,你是Omega。”伯莎看着她拿起外套往楼上走,顾不得那么多,只得跟上去,“我是Alpha。”   “嗯。”对方在狭窄的楼梯里停下来俯视着她。Omega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那怎么了?”   没怎么了。她就是没见过这样公然邀请Alpha的Omega――Omega葱白的指尖划过她胸膛的时候,伯莎抖了抖。   Omega娇柔地叫出声,身体曲线的起伏像是柔美的柳枝或者海滩上涌起又退却的波浪。她坐在Alpha腰上,动作间起了细细碎碎的汗,莹润的额头贴了几缕湿发也懒得拨开,只仰头去把那些发丝甩到脑后。伯莎看着她,几乎忘记了言语,难以抗拒地丢盔弃甲。   伯莎洗漱完再找到她,她已经又是准备好出门的样子了。她顿了顿,有些难堪的问:“你的腺体……”   “以前受的伤。”Omega闻言,不甚在意地用掌心抚过颈后,“已经愈合了,谢谢关心。”   “……”   伯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个人之间陷入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   一会儿,Omega望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小张支票来,“喏,给你的。”   “你……什么意思。”   伯莎望着那看上去有点儿不可置信的数字,咬牙,“我不是卖的!”   “我知道,”女人起身,“你该照顾好家人,但别因此丢了命。”   “我先走了。”   她拉开门的时候,古旧的木门刺耳地嚓啦一声。伯莎后知后觉追过去,攥紧了手里的支票,“等下!”   Omega扶着楼梯把手回头。   “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笑了笑,“我们不会再见面,你有什么必要知道?”   “我想知道。”Alpha执拗地说。   Omega撇开视线。她套上外套,沉默地往楼下走。Alpha怔在原地很久,才听见风送来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戴娅。”   *   “戴娅。”   “戴娅!”   “呜,你再不起来赫尔要抓我去训练了!戴娅!”   Omega睁开眼睛。   泛黄的书本合上、老旧的记忆退却之后,她从梦境里回到了现实。   好奇怪啊,做这么莫名其妙的梦。   ……是老了么。   她按着额角,深长地叹了口气。   身边的人却不依她,跪在床上,抱着她的手臂轻轻拽了拽她。   戴娅睁开眼。   日光从窗棂肆意地洒进来,蝉鸣和鸟啼同时响起。   是尼斯诺堡的初夏。   戴娅轻声说:“好了,我醒了。”   女孩牵着她的手拉她下床,开心地笑起来。   小孩子的脸还没完全长开,但柔顺的黑发、削薄的唇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已经能依稀看出她和赫尔因希的模样。浅紫色的眼瞳像块未经雕琢的宝石,晶莹透彻,灵动可人。   女孩说:“那我下去找……”   房间的门又被谁推开。看见人之前,戴娅先听见了Alpha无奈地轻声斥责:“赫斯缇亚,别吵你妈妈睡觉,她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莱昂等你好久了,快下楼……”   Alpha打扮得闲适。衬衫挽到手臂,领口的扣子也没系紧。她看见Omega,先是惊讶地挑了挑眉,才又抿着唇角去看赫斯提亚。   女孩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钻过赫尔因希和门之间的缝隙,噔噔噔地跑下楼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赫尔因希走过来,握着她手臂在她侧脸亲了一下,才问:“要再休息一会儿吗?缇亚这个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就调皮。”   “不用了。”戴娅背靠着梳妆台,意味深长地笑,“如果是调皮这点,大概是随了我。”   “如果是喜欢粘着我这点,大概是随了你。”   赫尔因希仰头笑起来,“可不是吗。”   “我刚刚做了个梦。”洗漱的时候,戴娅一边挽着头发扎成发髻,一边说。   “梦?”赫尔因希抱臂靠在门框边上陪她,下意识回答,“都过去了,别多想。”   “嘁,”戴娅嗔她一句,“说什么呢,不是坏梦。”   “是以前从来没有梦到过的事情。”   “最近总想起些有的没的……”她喃喃。   赫尔因希见她走神,接过她手上的发绳,帮她把头发扎好,“嗯,时间过得真快。”   星际人的寿命很长,时光还没有明显地在两人身上刻下痕迹。但莱昂已经十七岁,赫尔因希退位也已经有十五年了。   赫尔因希刚退位那一会儿,大家都担心她会不会因为无事可干陷入消沉抑郁的境地里。就算是突然接过大梁的米海尔,埋怨里也会抽空来尼斯诺堡关心下她。事实证明他们着实都是多想了――赫尔因希能干的事情可多着呢。   她写了两三本自传,成立了一家机甲研发公司,之前照顾莱昂、后来换成了赫斯缇亚。戴娅偶尔闲下来的时候她便带Omega和孩子们去度假,且丝毫不避讳各种媒体的长.枪短.炮。   用紫罗兰时报的头条来讲――   “这位皇帝在退位之后,终于享受到了普通人才能享受到的幸福。”   赫尔因希牵着她下楼。莱昂和赫斯缇亚晨跑还没回来,Alpha便回到厨房去忙活,戴娅打开个人终端,查收前一天发到她邮箱里的各种消息。   她恍恍惚惚的,又想起了那个梦。   酒吧柜台后泛蓝屏幕里年幼且紧张的赫尔因希,和她在厨房里前后走动的背影交叠起来。一瞬间她现在身处的世界好像也是个电视节目,泡沫似的浮在空中,手指一戳,就要破了。   戴娅泛了个寒颤。   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她。   赫斯缇亚旋风似的划过门厅,循着煎培根的香甜味道撞进厨房里找赫尔因希。   跟在她身后的年轻男性Alpha随着她进门,摆好小孩子随便踢掉的跑鞋,踏进玄关。他那双紫莹莹的眸子同赫斯缇亚几乎一模一样,只颜色比她深点。   莱昂看见坐在沙发上的Omega,朝她点了点头,淡声道:“戴娅,早上好。”   “早上好。”戴娅笑着回应他。   果然,莱昂更像赫尔因希,赫斯缇亚更像她一些。戴娅想。   两个孩子一身热汗,先去洗漱,再回来用早餐。之后亲卫送他们出门上课,偌大的房子一瞬间安静下来。   赫尔因希换了身衣服重新下楼时,听见Omega的声音:“你什么时候走?”   她张了张唇,半晌歉然道:“等一下会有人来接我。抱歉……”   舰长阁下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却正好撞上赫尔因希之前和凡妮莎约好的日子。   战争结束之后,FOL的事态平缓下来,各种事务迈上正轨,凡妮莎也回到媒体公司继续她的节目。其他人的邀约赫尔因希少有答应的,但面对又是好友又是亲人一般的凡妮莎,赫尔因希几乎没有多想就同她定了时间。   原来是算好避开戴娅的休息日的。谁知道节目公关和宣传都做完了,舰长阁下临时调动了几个会议时间,两个日期最终还是撞上了。   赫尔因希有点儿愧疚。   “我又没怪你,”戴娅眨眨眼,好笑地挽住她胳膊,“我只是想知道还有多久。”   Omega弯身下来,按着她唇角的手滑到她颈后扶着她,然后缓慢地、轻柔地吻她。   赫尔因希在接吻的间隙轻笑,“哦,是吗?”   “您倒也不必急――快月底了,”她握住Omega细瘦的腰肢,在她侧脸挨了挨,转而去吻她的耳廓,“又要劳烦您请假呢。”   两个人再这样,指不定一会儿就要滚倒在沙发上,Omega无奈地在她肩头敲敲,“好了,去整理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尼斯诺堡有的东西,紫罗兰堡也都有。Alpha离开之后,戴娅怔怔愣愣地,又在沙发上坐下来。   那个梦里,她听见自己说:“是啊,永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瞧瞧她现在。   二十三岁的自己看见她现在这样,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章的bonus和英文au番外都已经到位了,大家可以去探索一下(doge脸) 180、我想我始终爱你   采访的时间在三天后, 紫罗兰堡的上午,尼斯诺堡的晚上。戴娅打开在线投影,赫斯缇亚做完当天的作业, 倚到她怀里。   无关的开场白念完,莱昂也静静在她身边坐下来。   凡妮莎主持节目的方式和她现实生活里并不大一样。她更严谨,又不失俏皮, 因此就算是比起综艺单调得多的脱口秀采访节目,也引得许多人追看。   更别说这回的嘉宾是引起无数争议、却又被无数人当作偶像的前皇帝陛下。   普通民众并不知道凡妮莎和赫尔因希她们一早便熟识――他们只当自己在享受两人之间友好的交谈。话题从她最近新出的书籍讲到紫罗兰堡的时事, 讲到米海尔,再拐回到她的“退休”生活身上。   “那么, 孩子都是您负责?”   “我负责。”   凡妮莎坐直了点,眼里闪着兴致盎然的光,“实话说,心理落差大吗?我是说,您退位前…”   “不会, ”赫尔因希说,“倒不如说, 就像诸位媒体说的那样, 我更享受这样的生活。”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赫尔因希抬起手在空中压了压, 继续道:“――我知道这些年来对于我生活的各种讨论一直存在。我必须要说,她是坚强独立的Omega女性,是艾洛威特的舰长, 然后才是我的妻子和我孩子的母亲。”   “我想对于伴侣, 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承认这一点,并且做出选择,”她笑笑,“对我来说并没有那么多付出什么和欠什么――这怎么算得清楚, 幸福就好了。”   在她说话的间隙,之前的笑声渐渐消弭,众人陷入沉默,片刻的思考过后,又爆发出一阵掌声来。   “我可以问您私人一点的问题吗?”看着升华效果已经达到,凡妮莎露出一点儿恶作剧似的笑容。   戴娅蹙眉,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莱昂抿唇瞟了她一眼,笑容隐在嘴角,没说什么。   那边的赫尔因希却是毫不介意的样子,“您问吧。”   “您在您的这本自传――也是一系列中的最后一本里头有提到您和昆尼希尔格阁下的关系。”   凡妮莎从两人座位间的矮桌上拾起书,翻开一早折好的一页,“您说,‘我仗着她给我的纵容无理取闹,却还总是患得患失;后来我想,我当时之所以这样不安,是因为她和我像隔着万千星辰,像是两个世界的人。能同她在一起,我如此幸运。’”   她合上书,“我想知道,您写下这段话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像两个世界的人。   戴娅垂下头。乏累地闭了闭眼。赫斯缇亚看她那样,问她,“妈妈,你还好吗?”   “没事。”戴娅说。   “……是的,”赫尔因希的声音闯进她耳朵里,“我曾经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但后来我才发现,我们之间有太多的矛盾和区别。”   “但谁能保证你爱上的人就和你完全一样呢?”她说,“试想一下,如果因为不一样就狭隘地限制住我自己的话,我想我永远都不会活得开心。”   “正因为太不一样还能在一起,我才觉得我如此幸运。”   戴娅抬头。赫尔因希笑得温柔和煦,虽然对着摄像头,却像是在对她讲话。   Omega哽住。她面上没什么表现,莱昂却从沙发那边挪过来,手掌按在她肩膀,无声地抚了抚。   *   晚上,赫尔因希同戴娅通讯。   紫罗兰堡还是中午,但Alpha下午没什么安排了――可能也就顺便拜访一下艾瑞和安卡。她懒懒地坐在沙发上,“你看了我采访的直播吗,舰长阁下。”   “看了,怎么?”戴娅偎在床头,“说得不错。”   “真的呀,”赫尔因希眉眼弯弯,“被夸了,好开心。”   “你不知道我喜欢夸你么?”戴娅说。   Alpha只是看着她。一会儿戴娅微微红了耳根,转开头,“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小家伙睡了吗?”   “赫斯缇亚睡了。莱昂……他应该还在忙功课。”   “那就好,没人来吵你了。”赫尔因希低低笑了声。   “……吵我?”   “您不想吗,阁下?”Alpha舔了舔唇,说,“今天早上还……”   戴娅挑眉看着她。Alpha还是闲适又懒散的样子――但她水润的唇张合,唇角弯出熟悉的弧度来,Omega就知道她在指什么。   戴娅叹了口气。   “这样才是我的好阁下,”Alpha说,“我在吻您呢。”   Omega在威廉无声的抗议里关掉了房间的智脑联结。她翻身,额头轻轻抵上柔软的布料。赫尔因希哄着她,她的指尖一路蜿蜒向下,在细白渗汗的肌肤上留了痕迹,另一只手攥着床单扯紧了。   她开口,嘴里低低逼出来的不是喘.息或者呻.吟,而是赫尔因希的名字。Omega娇软地、一遍又一遍地喊她,身体瑟缩着蜷曲,脱力地瘫倒下来,秀致修长的脖颈到侧脸都染了一层潮红。   戴娅轻缓地吐气,偏头去看投影那边的Alpha,声音乏乏的,“就你爱闹。”   赫尔因希把手边的纸巾都扔进清洁机器人,站起身准备去洗澡。她身上的信息素味儿太浓,直接去拜访安卡一定会露馅。   Omega给她闹得有些恼。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睡了。”戴娅说,还是不怎么想理她的样子。   赫尔因希“嗯”了一声,“我爱您。晚安。”   她想要按下结束通讯,那边的Omega却制止了她。   赫尔因希的指尖悬在按键上,疑惑地等她说话。   “我也爱你。午安。”戴娅说完,自己挂断了。   赫尔因希轻声笑起来。   *   赫尔因希找安卡,是有正经事的。   安卡虽然从首相和党魁的位置上退下来一段时间,仍在政坛有非常高的名望。她现在是高等学院的客座教授,并且长时间给米海尔和其他皇族成员做政治咨询顾问。   “让莱昂回紫罗兰堡来上高等学院?”安卡推了推眼镜,“我这边都好处理,你和他商量过么?”   “嗯,”赫尔因希说,“他愿意的。”   维洛列特的继承制度非常严苛。虽然赫尔因希退位了,但她为戴娅加冕的时候,她还是正正经经的皇帝。就算米海尔后来代替了她,紫罗兰王冠的顺位继承人还是莱昂。   赫尔因希一度很担心莱昂会不会愿意接受皇位。毕竟,莱昂在南方联盟长大,虽然受的教育与皇储并无不同,但和当时临危受命的自己不一样――他并没有义务跋山涉水地回到紫罗兰堡来扛起整个国家。   不过她同小Alpha谈的时候,莱昂的反应倒很平静。   他只说:“我会做好给您看的,母亲。您放心。”   “好吧,我来安排。”安卡说,“那以后就要隔着很远了。”   “会不会有点舍不得?”Omega促狭地问她。   赫尔因希怔住。一会儿她释然地笑笑,“时间到了而已。”   “你和艾瑞这样也好,轻轻松松的。”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小狮子长大了要离开家做自己该做的事情,赫尔因希无从阻拦,也不该阻拦。   心总在一起就好。   *   整个夏天赫尔因希都很忙。她新书发售,虽然不用场场宣传都亲身上阵,各种事务还是时不时找上门来。   但家里人都对这种样子习以为常――小孩子们也都理解她俩各自的事情。时间缓慢地流逝,酷暑里声嘶力竭的蝉鸣过后,爽朗的秋日就近在咫尺了。   秋风打着落叶一片片飘散下来,紫罗兰堡的主干道上堆叠着灿烂的红色,像张厚厚的毯子。   一家人送莱昂回紫罗兰堡。   赫尔因希和戴娅都不是会絮絮叨叨地交代小孩子该怎么好好生活的人,这个工作可笑地被智脑给承担了。威廉的嘴一路都没停下过,反反复复地唠叨着一个人生活要注意些什么。   “可以了,威廉。”最后莱昂忍无可忍地敲敲扩音器,“你已经说了三遍一模一样的东西了。”   “哦……”智脑委屈地应道。   听见它终于消停下来,帕尔默嘲讽地哼了声。   “你笑什么笑!不照顾好莱昂你倒有理了,呜呜呜,”威廉吵吵闹闹地又开始说话,“戴娅,阁下,我亲爱敬爱的阁下,您看看,这像样吗!”   戴娅失笑。   莱斯利――莱昂的智脑――则冷冷地说,“我会照顾好殿下的,不劳你们费心。”   威廉和帕尔默同时调转枪.口,开始一起朝莱斯利开.火。   一行人在三个智脑善意的争吵声里到达皇家高等学院所在的卫星。   莱昂捞过行李箱,准备往里头走。赫尔因希身侧的赫斯缇亚突然间开始往前冲。女孩像颗小炮弹,扎进莱昂怀里就不出来了,抱着他呜咽。   莱昂松开她,蹲下身。两双紫莹莹的眸子对视,他说:“哭什么呀,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会想你的,哥哥。”赫斯缇亚说,“你要经常和我们通讯。”   “我会的。”莱昂在她头顶揉了揉。赫尔因希凑上去,也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是戴娅――一家人抱成了一团。   年轻的Alpha被这么多感情淹没了,他手足无措地愣了愣,才拍拍两个大人的肩膀,“那我走了。”   “记得通讯呀!”赫斯缇亚远远地喊。   Alpha挥挥手,背影消失在路的拐角。   *   秋日过后,是冬天。   尼斯诺堡的冬日还是暖和的。不像七八月那样潮湿闷热,反而比较像春天。   戴娅起身的时候,赫尔因希还在睡。Alpha在发.情期的时候总是这样――兴致一上来便日夜颠倒地闹她,困得时候也不分时间地睡。戴娅不知道其他Alpha或者Omega是不是也是这样,但这么多年下来,她习惯了Alpha这个样子,也习惯了每个月空出三天来陪她。   这样和她的Alpha在一起。身体乏累、靡靡且混乱,但是精神很放松。   从前的她为什么不喜欢呢。   戴娅拥着被子坐起身,看着赫尔因希。   Alpha没有反应,她便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   赫尔因希模模糊糊地支吾一声,转开了。被子下Alpha劲瘦结实,却不乏柔美线条的背脊露出来,戴娅的指尖从她肩头滑过,笑了笑,下床去厨房。   两个人过发.情期的时候不会和孩子们待在一起――赫斯缇亚麻烦了亲卫来照顾。   戴娅盛了杯冰水,倚在厨房案台边往窗外看。   下雨了。冬日的雨既寒且凉,簌簌雨声打在地上,像首轻缓细碎的歌。   小公主出生之后,赫尔因希瞒着她做了结扎。戴娅本来也在纠结孩子的事情,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Alpha倒老老实实地向她坦诚了。   Alpha这辈子到现在为止做过的惊讶到她的事情不止这一件。   为了她放弃皇位、原谅她在多德犯过的错、幼稚又固执地向她表白……   ……救了她的命。   沁人肺腑的凉水涌进她身体里,驱赶了睡意。   房间那边响起OO@@的声音。赫尔因希裹着睡袍走过来,看见她便贴近了,“戴娅?”   “醒了?”戴娅摸摸她睡翘的卷发。   “嗯。”赫尔因希说,“你饿了吗,现在几点了?”   “凌晨四五点吧,没事。”舰长阁下回答。   她不着边际地说:“这几天还是挺冷的。”   赫尔因希把她手里的水杯接过去放在桌案上,然后拥住了她。两个人的身体妥帖地契合,她说:“抱着就不冷了。”   “幼稚。”戴娅歇在她怀里,长声叹气。   “星辰节又要来了,”赫尔因希说,“缇亚盼着莱昂回家不知道盼了多久,这几天训练都魂飞天外的。”   “嗯,”戴娅闭眼,轻声笑,“赫尔因希。”   “怎么?”   “你以前从不在这种时候说这些事。”   Alpha愣了愣。然后她托着Omega的臀把她提到桌案上坐着,石质桌面很凉,冰得她一个瑟缩。   “那您说,我应该说什么?”赫尔因希去咬她的嘴唇,呢喃。   “我怎么知道。”戴娅闲闲地说。Alpha带着啜咬的吻渐渐往下,她按着赫尔因希的头发收紧了掌指,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成曲线。   “那我不说话好了,阁下。”她听见Alpha说。   的确不需要说话。   赫尔因希在不在她身边、在不在同她说话,她都知道她爱她。   戴娅在电视投影里看见赫尔因希的时候,她觉得两个人是无法相交的平行线,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   戴娅第一次吻赫尔因希的时候,她觉得两个人完全重叠,不管自己去哪里,赫尔因希都会和她在一起。   戴娅和赫尔因希决裂的时候,她觉得两个人背道而驰,尾端交叠,但未来不会再有重合。   现在戴娅觉得两个人是一个圆,一张网,无数断点。她们背景不同,信念不同,罅隙不会愈合,伤痛真实存在,未来不可预知。但正是这样,生命和爱才更精彩。   赫尔因希喘着气,红唇湿亮地来亲吻她。   戴娅笑笑,揉着她后颈,迎上去。   *   十二月,一家人去接驳港接回到尼斯诺堡的莱昂。赫斯缇亚一早跑到车上乖乖坐好了,两个大人在家里慢慢收拾。   戴娅穿上外套,听见倚在楼梯口的Alpha轻声叫了她一句,“戴娅姐姐。”   Alpha很久没有这样唤过她了。   戴娅牵着她的手往下走,“怎么突然间这么叫我?”   赫尔因希微笑,“没什么,就是想这样叫你一下而已。”   闻言,戴娅倾身过去吻她。Alpha接受了她的亲昵,听见她说:“我爱你,赫尔。”   Alpha说:“嗯呐,我知道。”   三人出门的时候是傍晚。天高气爽,街边挂起了星辰节惯用的挂饰,城区也显而易见地多了点热闹的烟火气。城市公园里的烟花观赏台已经架好――一如既往,星辰节假日的晚上有烟花。外交专用的接驳港没什么人,到了年底有些航线停航,整个港口更加空旷。   赫斯缇亚远远地看见莱昂,便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了。赫尔因希在她身后紧紧跟着,戴娅一个人落在后面,也不急,慢悠悠地走。   莱昂远远朝她挥挥手,三个人回身,一起往她这边来。半路烟花炸裂的声音在天边响起,他们同时转头往城市公园那边看。   真美。   戴娅看得出神。   那声音好像渐渐同震耳欲聋的雨声混合在了一起。豆大的雨点夹杂着雷电轰鸣沉重地砸在地上,她捂着后颈跪在康拉德的雨夜里痛哭出声,满手是血,茫然无措,几近绝望。   可是车灯刺破黑暗,皱着眉一脸严肃的小皇女冒雨跑到她身边,从此之后成了她晦暗生命里唯一的星星。   这颗星星兜兜转转回到她身边,照亮了她一生。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可以完结撒花了!   赫尔因希和戴娅就陪大家走到这里了,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   我休息几天,周三开【一见如顾】,还有预收,讲赫斯提亚故事的【薪火】(和远星是一个世界观,但可以独立阅读,双O),都在作者专栏里,大家可以去瞅一眼。   P.s.求评论,求评分(呜)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