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   《醉鹤仙》作者:其颜灼灼   简介:   全文免费,感谢阅读,如有不适及时止损,不要勉强,谢谢   盛见微(青渡)×花照水(栖谷)   表面正人君子实际玩很大攻×乖巧很容易害羞受   师徒年上   花照水本是一缕在外飘荡的游魂,被四梵天上的青渡神君捡了回去,成了他唯一的弟子   花照水:我师父是脾气最好的神仙!   众仙:千年前,他是四梵天第一大杀器……   花照水:我师父的仙术也很温和,喜欢和师父贴贴!   众仙(耳语):他就是因为杀伐气太重才反噬了元神……   ↓渡劫前   花照水:我要跟师父一起渡劫了,开心期待!   ↓在人间渡劫时   花照水:救命你不要过来!!!   ――――――――――   不修无情道,只做有情人   “如果我还能有来世,我想跟师父共修长生。”   ――――――――――   历劫主要写三世   第一世:大少爷和家养的小戏子(有强制,玩很大)   第二世:巫师和祭品(主动勾引有)   第三世:野心勃勃王府养子和双腿残废小世子   Tag列表:师徒、年上、HE、仙侠、美人受、师徒年上、体型差、前世今生 第1章 八星盘   西羹国征元十五年九月初八大雨滂沱,雷声电闪一日不绝,征元帝寝殿周遭鸟雀乱飞,喧吵不止,宫人不停驱赶,但怎么都赶不尽。   至正午秋星昼现,众皇子公主跪在帝王寝殿内外,太医内侍进进出出,端汤送药。众人似乎都在等里面那位不可一世的帝王咽下最后一口气。   钦天监连滚带爬地跪到刚从内殿侍奉出来的太子跟前,磕头道:“殿下,天现异象,是有大变之兆!”   太子年仅十七,举手投足间都裹挟着要改写山河的风范,少年意气凌厉。   他闻言向内殿看去,神色不动,说:“是要有大变故了――皇叔是一代明君,他要陨落,自然是山河当哭。”   征元帝盛见微三十岁接手了自己那短命兄长的烂摊子,连带着破旧山河还有三宫六院的嫔妃皇子。   他手法狠厉,处事果决,用了五年时间摆布出一个全新的西羹王朝,在位的十五年来盛见微只坐前朝,不进后宫,先帝的皇后还是皇后,太子还是太子,他似是只一心为西羹王朝养出一个能挑大梁的继承人,数年来挂名皇帝做得也有模有样。   天边乍起一声惊雷,电闪劈亮了半边天,钦天监被吓了个激灵,俯首道:“此等异象恐似四梵天下临了仙人――陛下怕是挺不过今晚,殿下要早做打算,所有礼制皆要亲力亲为,以显殿下诚心,这几日方能安然渡过。”   不待夜深,宫殿内外钟声震耳,告了征元皇帝驾崩,一时之间后苑的数百只仙鹤齐鸣,展翅欲飞,鹤唳久久不止,鸣声凄厉,让人寒毛竖立。   新帝即位后,手段比之征元帝更是狠辣,半年之内肃清朝野,将一心拥簇先帝的许多大臣下了大狱,其中便有他的老师――也是征元帝亲自下诏,要求他将其尊为帝师的当朝丞相花照水。   花照水跟随征元帝多年,自幼时便相伴左右,交往甚密,是征元帝的至亲心腹。新帝本就对他这个皇叔多有猜忌、满怀芥蒂,这位帝师他同样看着碍眼,自然是留不得。   花照水脱了那身绯色仙鹤朝服,换了灰白的囚衣,被下了死囚牢。死牢里只有一扇很小的窗,在日头偏西即将落山的时候才能照进潮湿的囚室,留下一点点的热光。   死牢中一片寂静,他几乎能听见哪里漏水的滴答声。在潮湿黑暗中他反而心如止水――他想自己这半生安分守己,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如今征元帝西去,他也愿好好辅佐这位新帝,却不曾想自己竟碍眼至此,被以莫须有的谋反罪论处,扔进了死囚牢。   这些日子实在难熬,那小皇帝想给他安个罪名送他去见无量天尊,还不忘走个刑讯的过场,花照水一身灰白色囚衣沾满了血垢,那张让人移不开眼的脸也变得面目全非。   昔日是太子之师,如今却是阶下之囚,想来风光半世,也不过弹指之间罢了。   狱卒送来的酒肉饭菜还放在眼前未动――今天有鱼有肉有酒,俨然一顿断头餐。   桌面上投下一小片金色的光晕,整间屋子只有那么一点是亮的。花照水盯着那点热光看了许久,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知向谁举杯,那被鞭痕亘了半边的脸好一会儿才扯出一个笑来,无奈道:“青渡,你的这个小侄子,实在是太难带了。”   此时正是盛春时节,御花园中百花繁盛,新帝正与后妃同赏春景,乐声轻快,霎时间狂风袭过,众人衣衫吹得凌乱,惊呼声一片,丝竹杂乱,要彼此搀扶才能站稳。   待大风止息,再放眼望去,御花园内百花凋零,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杆,仿佛刚刚那一瞬便是历了整个寒冬。   新帝重重放下酒杯,脸色如同结了冰,后妃们察言观色,都吓得不敢多出一言,战战兢兢地侍立在一旁。   太监快步跑过来,扑通跪下了,匆忙叫道:“陛下!花大人他……殁了。”   这本不该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新帝却心内骤惊,想起刚刚的天降异象,竟然一时站不起身,半晌才有些颤抖地说道:“朕去瞧瞧。”   死囚牢中的人面容安详,仿佛那杯穿肠烂肚的毒酒没能带给他半分痛苦。   新帝站在几步远端详他昔日的老师,莫名觉得肝胆俱颤,再无法久留。   新帝魂不守舍地走出森冷牢狱,却不知道哪冒出来一群麻雀,扑棱棱地从草丛里飞起来,把众人都吓了个踉跄,而那被死囚血浸透了的、全是枯草的荒地里,竟然开满了各色的野花。   *   四梵天云雾缭绕,风云流动,采星台半藏身于这云雾中,只有一轮八卦边、镜子般的物什悬在台上――这便是可通人世的八星盘。   八星盘周身的符文发出金光,盘面缓缓转动,一个人影从里面钻了出来,那人身上的污色囚衣在踏入四梵天时咻然消散,流动的云雾间只能瞧见来人茶色长衫袖口的一枝兰花。   花照水刚从八星盘中钻出来,眉心还带着一股挥散不去的黑雾,弄得他总觉得眼前灰蒙蒙的,于是不甚愉悦地捏了个诀,往自己额头一弹,想把这雾气赶走。   也不知那人间皇帝给他喝了什么玩意儿,肉身死了连带着法身都还没缓过劲。   估计他还是本事没有学到家,捏了几个诀这股黑气都驱散不走。   正发愁呢,那个执掌八星盘的宁b星君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扑棱着冲过来,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   花照水被他突然凑过来的脸吓了一跳,身形不稳地往后闪了闪。   宁b连啧数声,又施施然地退开了几步远,悠然道:“别试了,八星盘里走一遭,人间的死法多少得带一段时间,何况你这还算是横死――要真想把这黑东西摘了,就找你师父去。”   这位星君不知道是化不好人形,还是不屑于化成人形,或是化了人形但是旁人没瞧出来――花照水每次看见他都会幻视,不知道他到底是那个眯缝着眼的白头发青年,还是到处开屏的白孔雀。   于是花照水支吾了一下,他在四梵天修炼了三百年,还是没能习惯这位星君耍弄他的小把戏。   宁b一弹手指,八星盘便收了神通,像是一面真正的镜子,人影集市在其中如溪水一般流过。   “你师父在坼雪池边入定呢,愣着干什么?还不找他去。”   花照水又踌躇了一下,神色犹疑,说:“刚刚我在人间,师父都看见了吗?”   宁b像是又幻化回了原形,花照水几乎闻到了鸟毛味儿。   “你这么畏畏缩缩的,难不成?”白孔雀围着他转了一圈,鸟声鸟气道,“小花儿,是怕让青渡知道,你叫了他的道名?”   茶色长衫几乎腾空而起,像炸了毛一般抖擞半天,花照水的脸涨得通红,那双桃花眼马上就要瞪成圆的了,支支吾吾道:“你……你也没说第一劫……师父会来!”   那位星君毫无同情心,轰他走:“你师父爱徒心切,怕你这个半吊子徒弟头一回折在八星盘里,你怎么还反倒怪我――快走快走,八星盘已关,本君要喝酒去了。”   花照水脑子里反反复复是他叫的那声青渡,臊得差点原地幻化成真身,一头扎进坼雪池里,再不出来见人。   宁b急着收摊赶人,便一脸严肃地拢了拢袖子,说:“你师父那把琴出了点问题,你赶紧去瞧瞧,好像是进了一趟八星盘就不对劲了。”   “临川琴?”花照水猛然一惊,那琴与他师父的元神相通,或者说就是由元神幻化而出的。   青渡在千年前的一场大战中元神受损,临川琴也严重损毁,七根琴弦尽断,至今没能找到修复的法子。   即使青渡受过如此重伤,但临川琴仍是四梵天第一法器,若是因为陪他入了一趟轮回就出了岔子,那他可万死莫赎了。   宁b星君不见了,只剩下一只欲飞的白孔雀,却被花照水一把薅住了右翅,发出两声愤怒的鸟叫:“栖谷!放开本君!你以下犯上,我要跟你师父告状!”   花照水跟他赔了个笑,小心地给他梳了梳毛,说:“我……我就是想问问,我师父的琴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去人世走的这一趟吗?”   白孔雀一瞪他,展翅飞走了,只留了些逐渐远去的话音:“自己去看!”   花照水心里发虚,踌躇好半天才往坼雪池去。   坼雪池是盛见微在四梵天的道场,积雪不融,冰霜不动,数千年如一日。   盛见微平日入定,只在池边随意打坐,若是闭关,就不知道他会在坼雪池的哪里――坼雪池若按人间的规尺细究起来,有半个雪山那么大。   坼雪池终年冰雪相覆,不生花草,不长菌菇,唯有尚未修炼完全的个别仙鹤在某些特定的日子,才被允许来坼雪池蹭一蹭四梵天上神的仙气。   花照水是个例外,他是青渡神君唯一的弟子,随时可以到坼雪池来修行打坐,在漫天的灵气中悟道。   而花照水既不是仙鹤,也不是上神,而是一缕不知从哪里飘荡来的孤魂,侥幸被上神捡了回来,才做了如今的栖谷仙君,在这修仙之人穷极一生追求的四梵天上修行。   --------------------   开新文啦~感兴趣的话点点收藏,谢谢!暂定每天中午十二点更新!感谢阅读! 第2章 往事索   花照水在坼雪池边找到了他师父――青渡神君一身白衣,静默如冰封千年的雪山,那把临川琴就摆在他面前。他像是远远就感知到了花照水的存在,未曾回头,就开口道:“栖谷,来。”   花照水赶紧回过神来,快步走到他身侧,叫了声师父。   盛见微没有应答,只是一动手指,花照水便听见了一声铮响,他顿时瞪大了眼,忙凑过去看,断裂千年的临川琴弦竟然有一根恢复如初。   这等法器最讲一个缘字,时运不到,千寻万访也是徒然。如此看来,这临川琴定是遇上了盛见微命格中注定的机缘。   花照水磕巴了一下,才惊讶道:“师父!琴弦……琴弦回来了!”   “可能是入了一趟八星盘的缘故。”盛见微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招手示意他坐。   花照水就挨坐在他身侧,十分新奇地打量了一会儿这把琴,毕竟这琴已经损坏千年,这千年来,他可是第一个瞧见师父的元神法器得到修复的人!   他想着忍不住美滋滋起来,看向盛见微,得寸进尺道:“师父,我能摸一下吗?”   见盛见微颔首,他便小心地伸出了手,从那根失而复得的琴弦上轻轻抚过。但他只是一触,便咻然缩回了手。   “怎么了?”   花照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他的琴,神色有些困惑,说:“我也不知道,感觉很奇怪。”   “什么感觉?”   “嗯……说不上来,觉得我的元神好像也跟着琴弦颤了一下似的。”   他说着突然羞愧地红了脸,这琴可是他师父的元神法器,他从这里感觉到自己的元神算是怎么回事。这样一想花照水立刻垂着头不作声了。   果然,盛见微低低地笑了起来,了然道:“我的元神会震慑到你也是寻常之事,毕竟可没有旁人碰过我的琴,你有什么好脸红的。”   花照水被戳破了心事更觉尴尬,立刻开始岔开话题,抬起脸给他看自己的眉心,说:“师父,你看看,这儿总有一团黑雾,我怎么都驱不走。”   盛见微在指尖捏了个诀,往他眉心一点,那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便顿时消散了。   花照水眯了眯眼,待眼前恢复清明,笑说:“看来我还是本领不到家,师父一治就好。”   盛见微却没有什么轻松的神色,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琴,好半天才说:“你还有几劫要渡?”   “五劫八苦,师父,这方是第一劫。”   “还有四劫,”青渡似是自言自语了一句,又看向他,笑说,“看来我也要和你一同渡这剩余四劫了。”   花照水不解,说:“师父的修为还要再精进吗?”   花照水入八星盘是为了悟道,他本是一缕游荡的孤魂,是青渡神君用自己法座旁的一枝兰花为他塑了法身,他方能做这逍遥的栖谷仙君。   但他修行数百年,仍不见太大长进,若不是蹭了他师父的仙气,恐怕连刚得道的凡人都不如。按常理来说,修行之人首先要做的便是放下红尘,而他将前尘事尽忘,既然从未入过红尘,又何谈放下。   因此他若想入仙界法门,必须入八星盘,重回人间,知晓何为人生八苦,才能真正悟道。   但青渡神君早就是四梵天上一等一的上神了,如今怎么也要去人间通修行呢?   盛见微抬指轻轻抚过琴身,并未答他的话,只说:“当初你入八星盘,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花照水回想了一下,说:“师父说,修道之人看似脱俗,但道正是从尘世中来,没有红尘,便没有道。”   盛见微点头,说:“走了一趟八星盘,临川琴就有所恢复,如此看来,我也得去人世间,找一找我的道了。”   花照水忙问:“那师父会和我一起进入八星盘吗?”   “也许吧,”盛见微看向他,说,“你的第一劫,我还留有几分清明,能护一护你,但这接下来的几劫,我就帮不上你的忙了,你要万事当心。”   花照水应了一声, 又问:“师父,那我们什么时候再去?”   盛见微略看了他一会儿,并没有直接答他的话,只说:“你刚刚回来,先去元虚仙翁那里讨个丹药,回去好好调息,等宁b来叫你吧。”   花照水就起了身,作了一揖说:“师父,那我就走了。”   刚刚进了元虚仙翁的洞府,花照水就瞧见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仙翁已经让仙童拿了仙果出来,笑眯眯的,似乎就在等他了。   花照水上前作揖,说:“仙翁。”   元虚示意他坐,说:“栖谷,这趟人间劫,好玩不好玩?”   花照水跟他嗤嗤一笑,说:“我也不知道,当凡人的时候还是挺遭罪的。”   “渡劫渡劫,”仙童上来斟了酒,仙翁拿起了酒杯,放在唇边,说,“哪能顺顺当当,舒舒服服呢?”   花照水赶紧制止了仙童倒酒的手,说:“酒还是算了,我师父不让。”   “青渡也会管人了?”元虚捋着长须笑了一会儿,说,“一点酒怎么了?人间的红尘酒你都吃了不少,还差我这一盏?”   花照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但是师父说不让,我就不吃了,怕他生气。”   “稀奇稀奇。”   “稀奇什么?”   元虚已经喝完了一盏,撂下了酒杯,笑说:“青渡神君,出了名的无情神仙,你说稀奇什么?”   “不能吧,”花照水惊诧道,“我怎么不觉得?”   元虚笑而不语,让仙童拿了丹药给他,说:“栖谷,你走了这一趟人间,找到你自己的道了吗?”   花照水撇撇嘴,闷闷地说:“我本来就天资不高,您就别取笑我了,我师父都没找到他的道,我哪能这么快。”   “修道讲究的是机缘,与天资有什么关系。青渡做事总是不循天道,说不准,你倒是能胜你师父一筹。”   花照水把丹药拿好道了谢,就低着头吃了几个仙果,说:“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要去找自己的道,找不到怎么样,找得到又怎么样?”   元虚又大笑起来,说:“果然是个没前尘没过往的――平日来不都是要喂仙鹤吗?今天还喂不喂?”   花照水一听喂仙鹤,顿时忘了刚刚的一肚子疑惑,高高兴兴地跟着小仙童往后山去了。   喂完仙鹤他就回到自己那里潜心打坐调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将散放的神思收回,刚出来就听说青渡已经进了八星盘。   等他跑去质问宁b的时候,就瞧见了八星盘中的景象――他师父在人间已经有七八岁了,看样子是个阔气公子,手里拿了一柄长剑,身法敏捷,剑尖生风。   花照水痴痴地看了一会儿,才猛然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他刚看向宁b,宁b就先开口了,说:“青渡神君头一次去人间渡自己的劫,这可是大事,小花儿,待会儿你进了八星盘,若是碰见他,一切要以他为重,懂吗?”   花照水刚想说“我当然知道”,但是一想,问道:“我进了八星盘,什么都不记得了,怎么以他为重?”   宁b哦了一声,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说:“我倒是忘了――放心,你该记起来的时候,本君会帮你的。”   花照水觉得他一定没打什么好算盘,但是又一心想着师父,没顾得上计较,就问:“我什么时候能去?我晚了这么多年,还能遇见他吗?”   “能能能,”宁b本来歪在一边喝酒,这会儿站了起来,抖抖袖子,说,“我说能,那就一定能。”   宁b突然收了玩笑的神态,说:“栖谷,还有一点,你去人间是渡劫的,要吃遍人间八苦,才算真正渡劫,你知道这一次是什么劫吗?”   花照水说:“我知道,第一劫是凡人的生老病死,这一劫,是爱别离。”   宁b跟他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知道就好,世间的情情爱爱最容易迷人心智,我怕你这一去,往那三千三万软红尘里一躺,就不愿意回来了。”   花照水往八星盘里看去,心不在焉,说:“就算是我要待在那,我师父也不同意啊――我现在能去了吗?”   宁b无奈地一摇头,抬手就敲了他一下,说:“让你猴急,回头吃亏可别哭。”   花照水还没来得及回嘴,就被他推进了八星盘。   花照水在天旋地转的须臾间,还在想,爱别离,师父要和谁爱别离。   青渡神君会爱什么人?   *   卯时的更鼓敲了三下,没多会儿,金云城城东的贵人府邸开了大门,几列马车就陆续上了长街,在清晨落下的一层薄雪上印出车辙的痕迹――到了老爷们上朝,公子们去学堂的时辰了。   城西的某个破旧茅草屋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接生的婆子露出喜色,匆匆扯了一块棉布把浑身血污的婴孩裹住了,让床上躺着的女人看。   “阿莺,看看孩子,哭得真响亮,一看就是个有福的。”   被叫做阿莺的女人头上裹着一块蓝色的粗花布,脸上毫无血色,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孩子,用粗糙的手指摸孩子的小脸,哽咽着说:“有什么福气,爹娘是人家家养的奴才,他这辈子也是别人的奴才。”   阿莺看着孩子慢慢不哭了,才露出一点笑容,问:“花全还没回来吗?”   婆子叹了口气,说:“没呢,听说家里的小少爷又闹事了,管家被老爷交代了,让看着那位,花全得跟着,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婆子说完看了看阿莺的脸色,扶她躺下,把孩子放在边上,安慰她说:“别心焦,他肯定也惦记着你跟孩子――我先给你弄点粥喝。”   阿莺点了点头,侧着头看孩子乱挥的小手,脸上带了笑,轻声给他哼:“月儿弯弯,舟儿弯弯,小小的娃娃,到娘的膝弯……”   # 第一卷 爱别离 第3章 元宵会   阿莺本来是戏班子里唱戏的,年轻的时候模样好,身段漂亮,有不少愿意捧她的大财主。那时候年纪轻,以为能一直唱下去,但是后来嗓子坏了,再唱不成了,走投无路把自己卖给了盛家,成了盛家的家奴,她嫁的那个花全本来就是盛家家养的奴才,他和他的儿子往后都得卖给盛家。   盛家老爷是当朝的兵部尚书,家里已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小姐进宫封了昭仪,颇得圣眷,大儿子在南衙金吾卫任职,小儿子年纪不过八九岁,已经快被溺爱成京城一霸了。   阿莺在厨房帮工,孩子放在家里没人照看,她就会带儿子往盛家去。也有别的家养的小子丫头会跟着爹娘,待在那里玩儿,只要管好自己的手脚,这些都是不逾矩的,主子也不计较这个。   阿莺的孩子长到了七八岁,大家都只叫他小花小花,至于他爹给起的名字,几乎没人知道了。   小花长得像小姑娘,漂亮还安静,别的崽子这个年纪都成天一身泥巴,爬上爬下没有一会儿消停的时候,他就只跟着娘亲端个小板凳坐在外面帮忙摘菜。   阿莺特意叮嘱他,在这里玩玩就行,不能往南院去,往南院去的所有道儿都尽量不要过去――那个脾气不好的二少爷住在那边,万一碰上了,惹他不高兴,可就摊上大麻烦了,下人命贱,打杀都是人家一句话。   小花过九岁生辰的时候,家里来了个客人,长得文气,穿了一身白色长袍,身材挺拔,额上有些许皱纹,瞧着和他们家这破旧房屋格格不入。   阿莺一见这个男人就局促起来,忙擦了擦手,请他坐下,又叫小花给客人倒茶。   这个男人接了茶杯,让小花过来,看了看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头,对阿莺说:“云清,你真要让孩子做一辈子家奴吗?他模样这么正,给盛家当奴才,太可惜了。”   阿莺露出尴尬的神色,手在身上擦了擦,坐在了一边,说:“宋老板,我不叫云清了。”   云清是阿莺从艺时候的名字,时过境迁,她也不再想听见有人这么叫她,徒增物是人非的伤感罢了。   宋云月轻咳一声,说:“抱歉。”   阿莺摆摆手,看向了一旁乖巧站着的孩子,叹气道:“我自然不想他做一辈子奴才,但是我没办法,他爹娘都是奴才,他又能怎么办呢?”   宋云月说:“我这次来,正是想跟你说这件事――盛家的管家来请我去调.教家里养的伶人,你要是愿意,我就把这孩子也挑进去,做伶人总比跟在主子后面打杂强,虽说也是家养的,但逢年过节能拿主人的赏,主人喜欢,处境也能好许多。时日久了,能把自己赎出去也说不定。”   阿莺表情松动了,看向了小花,让他过来,说:“你呢?你想去唱曲儿吗?”   孩子并不知道哪里好哪里不好,只说:“娘想让我去,我就去。”   阿莺立刻就想落下泪来,摸了摸他的脸,说:“好孩子,娘不会害你,只是刚去总要吃苦头的,你愿不愿意吃苦?”   小孩子看了看娘亲的脸色,点了点头说:“我愿意。”   宋云月给他起了新名字,做了家养的伶人,他也就搬进了西园,跟其他伶人住在了一起,与爹娘待在一起的时日变短了,每天都被师父用藤棍抽着吊嗓子练身段。   一晃就是三年,花照水模样渐渐长开了,身段也有模有样了,府里逢年过节会让他们出来唱几场,主人们歇了,他们也能各回各家吃顿饭。   在府里唱虽然不像外头看客多,但也总有动歪心思的。这次元宵节,花照水的行头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被一个贵公子拦住了,硬要他来陪酒。   他们这些小伶人全靠主子喜爱才能过得好些,主子的客人自然也得罪不得,花照水只好坐陪了好一会儿,被灌了不少清酒下肚。他平日里怕坏了嗓子,是万万不能沾烟酒的,这样乍一喝,他没多会儿就晕晕乎乎、脸颊飞红了。   师父得过宋云月的嘱托,对他格外上心些,发现他总也没回去,才匆匆忙忙地过来把他带走了。   出了宴客厅花照水走路还直打跌,但师父有别的事要忙,就让他自己先坐在后花园醒醒酒,回去叫别的伶人来扶他,于是撂下他便走开了。   花照水喝了酒身上发热,坐不安稳,就跌跌撞撞地往有风的地方去,走着走着就瞧见前面有灯亮,像是一行人要从这儿经过。他虽然醉了,但还是本能地立刻要躲开,只是他有些看不清楚路,没两步就让绊倒了,慌慌张张地要爬起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行人走近了,瞧见有人挡了路,引路的小厮就拿灯一照,说:“二少爷,好像是个伶人,摔了。”   花照水一听说“二少爷”三个字,顿时吓得一个激灵,礼数都忘了,起身就要往回跑。   “站住!”旁边跟着的小厮没两步就抓了他回去,压在了二少爷跟前,训道,“哪来的如此无礼的伶人,看见主人掉头就跑,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花照水摔坐在地上,抖抖索索地跪好了,伏首叩了头,说:“见、见过二少爷。”   二少爷刚从酒宴下来,想出来透透气,没成想撞见一个冒失鬼。他脸上也没露出高兴或是不高兴的神采,只是看了看跪着的人,说:“抬起头看看。”   底下这人吓得直抖,眼睛还垂着不敢与他对视,只抬了下巴让他看。   二少爷一看反而笑了声,说:“我听说府里养的伶人都妙,明雨,什么时候伶人里还有个这样的小丫头?”   一旁叫明雨的小厮忙接话说:“刚刚唱戏的时候少爷出去了没看见,这可不是个丫头,是个男伶。”   旁边引路的小厮邀功一般,又接了句话,说:“我倒是见到他了――储少爷对他很感兴趣,刚刚还留着赏酒了呢。”   这话一出,明雨就瞪了这小厮一眼。这边的二少爷神情也变了,不屑地哼了一声,两步上前来捏住了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花照水被吓得动都不敢动,任他摆弄,一脸惊恐地睁大了眼。   “胆子这么小,上台会不会腿抖啊?”二少爷露出一个笑,抽回了手,说,“见了主人一点礼数都不懂,还有什么好唱的,舌头割了扔柴房去帮工吧。”   花照水被吓惨了,酒意全无,忙去拽他的衣摆,求饶道:“少爷,少爷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少爷。”   明雨知道这位的脾性,一时气性上来要杀谁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不过这个是宋老板特意嘱托了要照顾的,老爷跟宋老板有交情,真把人毁了那边面子过不去。   底下跪着的伶人妆面上都是眼泪,明雨心里叫苦,心说这该死的多什么嘴,只得忙去劝:“少爷,今儿过节,还是不要见血腥的好,夫人是个念佛的善心人,知道了怕是要不痛快,他不过是个下贱的奴才,打发走了就行,何必因他多生事端呢,您说是不是,少爷?”   二少爷语气不善,说:“我要打发一个伶人还要想东想西,难不成你才是少爷?”   明雨噗通就跪下了,忙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说:“奴才嘴笨,尽说不中听的话,当然您是少爷,您说了算。”   花照水哭得惨兮兮,跪到了这位少爷脚边,继续告饶:“少爷饶了我吧,刚刚是被灌了酒,不清醒才冲撞了少爷,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才吧。”   明雨心里直想完了完了,这位脾气坏得没边儿了,这会儿正不痛快,说什么都要得罪他。   “见微,说出来透口气怎么半天不见人?”这边哭的哭,跪的跪,发火的发火,正僵持着呢,对面来了灯,走在前面的身上穿着金吾卫的官服,说话的正是大少爷盛见翎。   二少爷见到自己大哥来,一拱手,叫了声:“大哥。”   盛见翎皱眉看了这一地凄惨的奴才,说:“赶紧回去,爹找你呢――这怎么又跪一地,他们怎么招惹你了?”   盛见微冷着脸,说:“出来吹风,碰到个不懂礼数的小伶人。”   “算了,大过节的,计较这些做什么,先回去。”盛见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跟明雨一示意,就先把盛见微叫走了。   见主子走远了,明雨又去拉花照水,说:“行了行了别哭了,赶紧回去,我们少爷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下次见他躲着走――但别再掉头就跑了,更惹他生气。”   花照水踉踉跄跄地站起了身,跟他道了谢,很可怜地抬袖擦了擦眼泪。   明雨叹了口气,说:“那位储大公子,我们少爷早就看他不顺眼,今儿实在是不凑巧,刚刚宴会上又因为那位储公子被老爷呛了两句,心里正不痛快,你这会儿又撞过来了。快回去吧。”   花照水哎了一声,先回去跟师父请了安,洗了妆面换了行头,这一通折腾天都要亮了,府里主子们都歇息去了,他也才能得了空回家去看看爹娘。 第4章 醉酒时   花照水回去的时候爹娘都没睡,点着灯等他,一见他回来阿莺就忙给他掸身上的雪,又喜气洋洋地去厨房热菜。   饭菜端上了桌,一家人终于能围坐在一起吃顿饭,花全递给儿子一盒花布包着的东西,说:“主子赏的,叫什么――盐梅,听说对嗓子好,给你留着了。”   花照水接了过来,眼泪也直往下掉,阿莺瞧着心疼,眼里也含了泪,抬手给他擦眼泪,说:“我的儿,娘知道你委屈,但是你生在这里,这辈子注定就是要受委屈的。”   他年纪不大,只是身量长得好,显得比同龄人拔尖些,可是心里还是个小孩子,又被那么一吓,这时候窝在娘亲怀里,不住地掉眼泪。   好不容易哭够了,他才带着后怕把遇到那个阎王少爷的事说了一遍。   阿莺也有点脸色发白,看向花全,说:“等二月份,西园的也要分到各个院子里去伺候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给我们小花分到三夫人那里去,三夫人是最好相处的,也让他少受点惊吓。”   花全喝了口冷酒,说:“哪个不想去三夫人院子里?哪个想去二少爷那里?我不敢担保,只能说尽量试试吧,至少离二少爷远点。”   阿莺叹了口气,说:“二少爷都是在朝廷做了官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过不去,这么多年真是一点都没变。”   “小孩子,”花全一放酒杯,说,“也就你还觉得他是个小孩子――我们旁边住着的陈家,他家的闺女比小花大不了两岁,前年就让人买走,给人做童养媳去了,初一回来娘家,都抱着孩子了。”   阿莺不说话了,盯着儿子看,叹了口气,说:“横竖都要受委屈,想来想去,还不如留在我们身边的好。”   花全寅时就要回盛府上工,就先去睡了。这边娘俩说了会儿话,也收拾收拾睡下了,只是下一次再回家来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   转眼间就是二月了,花照水还是没能分到脾气最好的三夫人院子里,去了大夫人那里。大夫人常伴青灯古佛,不爱与人为难,只是节俭些,院子里的姑娘们也都和善,花照水的日子过得还算顺当,   他在大夫人这里待了两年,姑娘们都知道他怕那位二少爷,每次二少爷来请安他都躲得远远的,宁愿去后厨劈柴都不愿意给那位少爷端茶。   有时候实在避不开,免不了要被这位少爷缠住,让他唱曲儿。有时候赶上少爷心情不好,还要听他冷言冷语。不过幸好这是大夫人的院子,这位少爷再怎么不高兴,也不会要打要杀的了。   平时大夫人不念佛的时候会坐着和姑娘们说说闲话,也会让他出来唱两句,他就捡几句吉利的戏词唱唱,来讨主人高兴。   这天太阳好,大夫人就坐在院子里听姑娘们叽叽喳喳,花照水本来在一边浇花,跟在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素雪刚刚正给夫人剥杏仁,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给他也抓了一把,说:“夫人叫你去唱两句,快去快去。”   花照水就接了,过去见了礼,袖子一摇刚唱了两句,就听见有人说话:“夫人听曲儿呢。”   这声音实在太耳熟了,花照水顿时一个哆嗦,忙一边退下了。   夫人就招招手,说:“来,见微,坐这里。”瞧见他身上还穿着羽林郎的官服,又说:“怎么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是有什么事吗?”   盛见微坐在一边,说:“没有什么事,我正要进宫,今天要在宫中值夜,怕来不及跟夫人请安,就先过来说一声。”   他说着往边上一看,说:“我院子里也分了个伶人,只是唱得不太好,我刚刚听这个唱得还不错,叫什么名字?”   素雪把呆若木鸡的花照水推上前来,说:“少爷真是个尖耳朵,这十几个伶人里头,就数他生得好,唱得也好――快去见过少爷。”   花照水吓得当场行了大礼,磕磕巴巴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他这一下把夫人也弄笑了,说:“你跪什么,起来说话。”   盛见微看了他一会儿,说:“这小孩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明雨赶紧提了两句,盛见微哦了一声,笑说:“怪不得吓成这样。”   夫人不解道:“在打什么谜语?”   素雪走到夫人身后,说:“是前年元宵节的事情了,这个小花胆子太小,在少爷面前话都说不清楚,惹得少爷不高兴,要拔他舌头,可把他吓坏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呢。”   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二少爷,说:“你何必跟他计较,怪不得他瞧见你就像老鼠见了猫。”   盛见微露出个笑,说:“我也就那么一说,谁知道他胆子那么小。”   那个胆子小的伶人头都不敢抬,二少爷手一招,说:“过来,我瞧瞧。”   花照水哆哆嗦嗦地走过去,盛见微抬手就捏住了他的下巴,笑着端详了一会儿,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说:“你这么怕我?”   花照水被迫跟他对视,这位少爷这会儿笑眯眯的,倒是没那么可怕了,还有点好看。他磕巴了一下,才说:“没、没有。”   盛见微站起来,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说:“不怕就好,现在瞧着,倒没有那么像个小丫头了――我得走了,等从宫里回来再来给夫人请安。”   大夫人一颔首,说:“去吧。”   没多会儿夫人也要去歇息了,花照水就在外面帮忙收拾,素雪伺候夫人歇下又出来,拉着他说小话:“你别这么怕他了,今天都已经当着夫人面说了,少爷也不能再那么吓唬你了。”   花照水点点头,说:“只是少爷发起脾气太凶了,我心里发怵。”   素雪笑说:“放心,他再发脾气也不敢真拔了你的舌头,你就放宽心。”   花照水也跟她笑了笑,说:“那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中秋节盛府要办家宴,伶人们就又回了西园继续练功。这两年都是这样,平日里待在各个主子院子里伺候,要出来上台唱曲儿就要回去吊嗓子。   中秋宴顺顺当当地唱完了,花照水换了衣裳就要回家去,结果半路上就让拦住了――他年年都会碰见这样的情形,不过素雪教过他,只说是大夫人院子里的,那些外面来的客人也就不会多纠缠。   这回他刚说完,那人就开口了:“我当然知道你是大夫人院子里的。”   花照水条件反射又想摔跤了。   盛见微扶了他一把,说:“怎么,少爷你也不能陪两杯?”   花照水赶紧摇头,又点头,说:“能……能陪。”   这句话说完,他就被这位爷劫持到了一间背风的小亭子里,外头是芍药群,在月影里摇摇晃晃,略一探头,便刚好能瞧见头顶的圆月。   他被劝了几杯酒就脸颊发热了,害怕喝多了再得罪他,就要站起身,说:“少爷喝酒,我给少爷唱两句吧。”   盛见微揽着他的腰让他坐回来,说:“少爷今天不听曲儿,就要看你喝酒。”   花照水脑子懵懵的,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这位少爷腿上去了,迷迷瞪瞪地又被灌了几杯,实在喝不下去,闻见酒味就想吐了,就抬手往外挡。   盛见微的语气就变了,说:“你是成角儿了,我得求着你,你才能多喝两杯是吗?”   花照水心口直难受,忙说:“不是……喝不了了少爷,我没什么酒量,少爷饶了我吧。”   盛见微看他老是按心口,就放下了酒杯,说:“待会儿要回家去?”   花照水点了点头。   盛见微用手指摸他发热的脸颊,笑说:“别回去了,今晚睡我那里。”   花照水打了个激灵,说话又磕巴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少爷……不行……大夫人说了才算。”   “你拿夫人压我是不是?”   花照水又害怕又难受,就说:“不是……我怕大夫人生气……”   他这句话说完就想吐,忙捂住了嘴,想跑开,结果发现自己的腰被箍住了,就慌慌张张地想挣脱,模糊不清道:“少爷,我想吐,你放开……”   盛见微没听见,还在用手掌量他的腰,说:“腰这么窄,为了唱戏都不吃饭吗?”   花照水干呕了一声,又被他作乱的手掌摸了一把腰,再没忍住吐了这位少爷一身。   明雨本来在装瞎,这下把他自己也吓出了个好歹,忙叫人把这个吐得天昏地暗的伶人拉开,着急忙慌地给这位黑着脸的少爷擦衣裳,最后还是先回院子里换了一身。   折腾了半天盛见微才洗干净,换好了衣裳,那个说要回家的人睡得怎么都叫不醒,脸还红着,就趴在他房间里的桌子上。   明雨都替他愁,又让人给他灌了醒酒汤,半天才醒过来。   花照水一醒来就觉得气氛不太对,还很迷茫地看了一圈,眼神才落到那位少爷脸上去,顿时清醒过来,吓得忙跪下了。   “睡得香吗?”   花照水抖抖索索地说不出话,这明显答香与不香都要送命。   盛见微看他不说话竟然没恼,还笑了,说:“过来。”   他不确定地看了少爷一眼,才硬着头皮站起身,走到那位跟前去了。   盛见微一抬手就把他按在了自己怀里,说:“你抖什么?我这不是还没跟你算账吗?”   花照水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就擦着自己的耳朵,脖子都缩起来了,垂着头说:“少爷,我错了,我不敢了。”   “你上次也这么说,”盛见微的语气不耐烦起来,“这回呢?不但没有不敢,还吐了我一身――我瞧你挺敢的啊。”   花照水被他突然凑近的声音吓得眼都闭住了,抖着嗓子说:“是……是喝得太多了,才会……才会吐的。”   “所以这是我的错?”   花照水不敢接他的话,忙说:“不是……是我酒量太差了。”   盛见微笑了声,说:“我也这么觉得,不然我跟夫人说一声,把你讨过来,在我院子里伺候,少爷锻炼锻炼你的酒量。”   花照水顿时心里一凉,呆了好一会儿才说:“少、少爷,师父说,唱曲儿的不能多喝酒,喝多了嗓子就要毁了。”   “那不是正好。”盛见微捏着他的下巴,逼迫他和自己对视,笑说,“嗓子先废掉,再把你的胳膊腿都废掉,你那才叫真不敢了。” 第5章 苦处多   花照水本来就被他捏得下巴疼,这会儿吓得又想掉眼泪了,好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盛见微欣赏了一会儿他被吓呆的表情,顿觉心情大好,故意逗他:“怎么不说话?你也觉得我这话有理是不是?”   花照水就摇头,脸上还挂着要掉不掉的眼泪,抬头看他:“少爷,我听你的,你别吓唬我了。”   “你怎么知道是在吓唬你?是觉得我做不出来吗?”盛见微捉住了他的手腕,用指腹慢悠悠地摩挲他突起的那块腕骨。   花照水就用空着的手去拽他袖子,说:“不、不是,少爷留着我,我还能伺候少爷,嗓子废了就没法给少爷唱曲儿了。”   盛见微心情像是变得很晴朗,笑了起来,说:“还挺机灵。”   花照水勉强地跟他陪笑,发现腰被他圈在臂弯里,手腕也被他捉在手里,自己完完全全动弹不得。   他正着急呢,就听这位少爷又说话了:“你这么想伺候,那你明儿就去回夫人,说要来我这里,让夫人放了你过来。”   花照水吃惊地“啊”了一声,说:“少爷,我可不敢,夫人会打我的。”   盛见微故意捏了一把他的腰,弄得他惊叫一声,才说:“我听说夫人疼你,怎么能舍得打你,你是不是不愿意来,找借口呢。”   花照水着急得不行,又解释道:“不、不是,夫人疼我,也是疼我听话,我若是这么去回,夫人不打死我才怪呢――少爷,您饶我一命吧,我真不敢。”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二少爷看起来这么威风,不还是得乖乖听大夫人的,还想诓我,我才不想去伺候你呢。   “你说的也有理。”盛见微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倒把花照水搞懵了。   花照水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那……少爷,您能放我回去吗?我娘肯定还在等我吃饭呢――少爷,我这一大天都没吃饭了。”   本来光害怕去了,他也没觉得饿,这会儿自己一提,还真觉得饿了,肚子马上就很合时宜地叫了两声。   花照水尴尬地用手臂挡在身前,满怀期待地去看那位少爷。   盛见微一笑,叫了声明雨,说:“说起来我也饿了,去拿点吃的来。”   明雨哎了一声,就要退下,花照水反而急了,说:“少爷,我就不在这儿碍您眼了,放我回去吧,今天中秋,我想回家吃顿饭。”   “我又没说要留你吃饭,”盛见微拍拍他的脸,说,“你不是要伺候吗?你见过哪个奴才能跟主子一块吃饭的?”   因为酒意泛红的脸好不容易退了热,听见他这么一说,花照水的脸立刻又红了,低着头抿紧了唇,一个字也不说了。   这位少爷估计是觉得逗他好玩儿,还故意摸他的肚子,问他:“你饿不饿?肚子都不叫了是不是不饿了?那你迟些再回家吃饭吧。”   花照水被他摸得痒,这会儿正羞恼着,但又不好表露得太明显,只好弯着腰去挡自己的肚子,脸皮都耷拉着。   没多会儿下人们就上了酒菜,前是一道炒鲜蘑,屋子里顿时都香了,随后又放了一盘栗子鸡。   明雨深知他那个少爷耍什么坏,上一道还报一道菜名,说什么这是蟹肉粥,那是荷叶卤牛肉,还有一道鲫鱼豆腐汤。   盛见微看见他低着头悄悄咽口水,终于把他放了下来,施施然往桌边一坐,叫他:“过来倒酒。”   花照水满心不情愿,但只能别别扭扭地过来给他倒酒,这会儿不仅觉得饿,还有点胃痛了。   他倒完酒正要一边梭着去,这阴晴不定的少爷又搂了他的腰,一用力他又坐少爷腿上去了。   花照水一阵心悸,心说这要是夫人知道了,他肯定会被打一顿撵出去的。   盛见微夹了一筷子栗子鸡,喂到他嘴边,说:“虽然不能跟主人同桌,但是主人可以喂你。”   花照水很想有骨气一点,字正腔圆地说一句“不饿”,但是他真的快饿死了,下意识就张嘴去接了,结果筷子突然又后移了,弄得他一脸不明所以。   他一抬眼就瞧见那位少爷在等什么似的表情,这么多年养成的求生的本能让他脱口而出:“谢谢少爷赏。”   说完那筷子菜才落进了他嘴里,花照水心想,真难伺候,一边又眯了眼睛,想少爷吃的东西果然不一样。   虽然被这样喂有点像宠物,但是少爷的东西真的太好吃了,花照水被投喂得高高兴兴,要不是少爷不准他乱动,他都想再给自己盛碗汤。   盛见微也发现他还享受起来了,喂他吃了几口鲜蘑,他就眼神殷切地盯着蟹肉粥,就差来一句“我要吃这个”了。   他嘴上不敢说,眼神明晃晃的,盛见微突然觉得没意思,啪地把筷子一放,也不作声。   花照水被吓得一惊,心说怎么又生气了。   他脑子转了半天,十万分谨慎地开口道:“少爷,我平时不是吃这么多的,今天是因为饿了太久……”   盛见微突然捏住了他的脸颊,打断了他的话,说:“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过几天你就搬我这边来。”   花照水以为盛见微也拿夫人没辙,就说:“少爷,那您去跟夫人讨吧,我要是说了,夫人一定觉得我蹬鼻子上脸,打我一顿还是小,说不定要把我卖出去了――少爷,您可怜可怜我,我不想再被卖了,我现在虽然不在少爷屋里,但是也愿意伺候少爷的。”   盛见微哼了一声,说:“你还跟我油腔滑调。”他拍了一下花照水的脸颊,说:“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再跟我耍心眼,我就真拔了你的舌头――哑巴伺候人才最清静。”   花照水脸色一白,赶紧从他腿上跳下来,跪在他脚边,说:“我不敢跟少爷说假话。”   盛见微说:“你不是急着回家?还不走?”   花照水没摸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没敢动,想了半天才说:“我、我伺候少爷休息了再走。”   “用不着你。”盛见微说着话让人把东西都撤了,低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还不走?没吃饱?”   “不是,”花照水战战兢兢的,又说,“少爷,我真的要去回夫人吗?”   盛见微看着他,坐在一边,没说话。   花照水往他跟前挪了几步,仰头看着他,说:“少爷,我真不敢,夫人本来就忌讳这些事,我再去说了,小命就要没了,少爷可怜可怜我吧。”   盛见微看着他这副焦急的模样反而还笑了,抬指推了一下他的额头,说:“赶紧走。”   花照水迟疑了一会儿,眼巴巴地看了他几眼,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慢慢吞吞地起身离开了。   等他回到家,天都亮透了,花全早就回盛府干活去了,只有阿莺还在等他,一边给他夹菜一边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晚?哪个主子又为难你了?”   花照水咬着筷子,想了一会儿才说:“是二少爷……”   “怎么又是他?”阿莺的手一停,筷子也撂下了,说,“他又干什么了?吓着你没有?”   花照水摇摇头,面露苦色,说:“他说要跟夫人把我讨到他的院子里去――娘,他若是真去要,夫人会给他吗?”   阿莺脸色又沉了沉,说:“这要看他怎么要了,他是主子,他讨个下人跟养条猫狗有什么区别,只是一点,要是让夫人不高兴,对你有了什么不好的猜想,你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花照水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菜,说:“二少爷脾气太怪了,我不想去伺候他。”   阿莺只是叹气,说:“这哪能由得你想与不想。”   这番话谈完,花照水心里更害怕了,大夫人平日确实看着和善没有什么架子,但是哪个下人要是敢勾搭主子,肯定是一顿好打。更何况是二少爷,夫人最疼他了,不然也不会把他惯成这个样子。   更何况要是真去了他屋里伺候,别人指不定怎么说呢――西园里早就有两个被主子要走了的。即使没什么不正经的事情,在别人嘴里也是有的,他们本来就是戏子,在戏台子上唱,和在主子床上唱,在别人眼里都是一样的。   但就算是真伺候到床上去了,在这深宅里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哪个少爷不喜欢乖巧好看的。这会儿主子看着他们新鲜,回头厌烦了,下场可不会好。   花照水在夫人院子里一边打扫长廊一边叹气,怎么想都觉得自己逃不过这一劫。   素雪正抱着糕点盒子从这里过,就听见他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气,好笑地停在了他边上,“喂”了一声,差点没把他吓得跳起来。   “你想什么呢?不住叹气。”   花照水稳了心神,脸色还是苦巴巴的,没精打采地挥着扫帚,说:“姐姐,我觉得我命不久矣了。”   “这话怎么说?”   花照水就捡重要的说了说,苦哈哈地问她:“二少爷是不是唬我的?我就是一个唱小曲儿的,干嘛总盯着我,我十条命也不够他糟蹋的。”   素雪笑了起来,把手里的点心盒子打开,给他捏了一块放嘴里,说:“二少爷脾气是怪了点,但要是真心想把你讨过去,就不会害你。别总叹气了,让夫人听见了,她才真要不高兴了。”   花照水嘴里含着杏花酥,模糊不清地点了点头。   素雪把盒子又合上,说:“放心,夫人要是真生气了,有我呢――糕点好吃吗?”   花照水点了点头,跟她笑。   素雪笑说:“夫人赏的,那我待会儿给你拿几块送去。”   等送走了素雪,花照水一边嚼着糕点一边想她说的话。但想也想不通,他只好硬着头皮祈祷:希望二少爷不要是个缺心眼。 第6章 难处多   花照水心惊胆战了好些天,发现这位少爷不仅没找他麻烦,连夫人这边都没来,平日里还会来请安,这一连四五天了都没见到他的人影儿。   他起初是为了避开那位少爷才故意躲得远远的,所以这么多天才发现不对劲,夫人最近的心情好像不是太好,素雪进进出出也没见什么笑容。   好不容易拉住素雪说两句话,花照水才知道那位少爷出事了――几天前,万岁爷的寝宫里出现了刺客,那天又正好是盛见微当值,当晚的羽林军都问了罪,现在还扣在刑部大牢呢。   花照水倒吸了一口凉气,光是在盛府,只说被关进柴房,他听了都要害怕,如今少爷那样的人下了朝廷的大牢,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就又多问了一句:“那少爷会不会吃苦头啊,老爷、大少爷没有去说情吗?”   素雪摇摇头,说:“这可是大事情,老爷他们更不好开口了,如今圣上没有迁怒盛家,我们都该谢主隆恩了。”   花照水担心道:“那这个是什么罪啊?少爷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   素雪还是摇头,说:“可能要看圣上的心情吧……我也不懂,只希望少爷平安无事才好――夫人这两天都没怎么睡觉,愁眉不展的。”   他们正说着话,跑来一个小厮,急切道:“素雪姐姐在这儿呢!快去回夫人,宫里来消息了,少爷被罚了一年俸禄,挨了军棍,好在别的没追究,说是要放出来了!”   素雪紧蹙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忙问:“确定吗?真没事了吗?”   小厮点头,也喜形于色,说:“确定!就是大少爷让人传的消息,说先告诉夫人,好宽宽夫人的心。”   “好好,”素雪看了看花照水,说,“人回来就好,我先去回夫人。”   花照水看着素雪急匆匆离开,又问那传话小厮,说:“还挨了棍子?打得重不重?”   小厮叹了口气,说:“大牢里的棍子,你说呢――不过人放出来了就是好事,也没被革职,说明圣上还是顾念盛家的。”   花照水也不懂,就附和着点了点头,又去接着干活了。   他心里想,虽然二少爷脾气是不太好,但是也没把他怎么样,中秋节那天还在少爷那吃了不少好东西。花照水虽然不想去伺候这位少爷,但也不想他出事。   他一边擦洗茶碗,一边想,等少爷回来,就去给他唱个小曲儿逗逗他开心吧。   少爷是将近傍晚才回来的,他是没见到少爷面儿,只听说大牢里的棍子可不是吃素的,少爷这次不休养个半个月,估计是起不了身了。   花照水本来正盘算着什么时候去少爷那里看一看,但是又害怕他,盘算了两三天还没个结果。他自己还没下定决心主动去南边院子里呢,夫人倒是先把他叫去了,说少爷待着闷,想听他唱两句,让他先搬过去住几天,等少爷伤养好了,再搬回来。   花照水顿时心里一凉,心说他只是想去唱一次,可不想搬过去啊!和那位少爷朝夕相处,他迟早被吓出个好歹。   但是想归想,东西还是得去收拾,他收拾着,素雪来了,又给他包了些糖,宽慰他说:“我知道你怕他,别紧张,他就是找个人解闷,喜欢你的嗓子而已,不会太为难你。等他伤养好了,你也就能回来了。”   花照水接了她的糕点,道了谢,还是一脸苦相,说:“希望少爷快点腻了我的嗓子吧。”   花照水去到少爷院子里,刚把东西收拾好,小厮就来传话了:“少爷叫你过去呢。”   花照水应了声,说:“来了。”   他进到少爷屋子里,就闻到了浓重的草药味――少爷刚换了药,就趴在床榻上休息。花照水一眼就看见了少爷皮开肉绽的后背,被吓得呆在了原地。   身后的小厮悄悄推了他一把,低声提醒道:“愣什么,还不快过去。”   花照水踉踉跄跄地走近了,叫了声少爷。   盛见微趴在自己的手臂上,抬眼看了看他,说:“怎么这个表情,又吓着你了?”   花照水看了看他的后背,把视线移回他的脸上,皱着眉头,说:“看起来好疼啊……这得下多重的手……”   盛见微笑了笑,露出玩笑的表情,说:“是挺疼的,五十下呢。”   “那……那少爷要我做点什么吗?”花照水好像看一眼他的伤口都要疼自己身上了,不敢再看,眼神躲躲闪闪的。   “喝水。”   花照水就赶紧去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地跪在床边,才能把茶盅送到他嘴边。   盛见微的眼睛盯着他看,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茶水。花照水看他喝完了,正要把茶杯拿开,少爷突然发话了:“有水,给我擦擦。”   花照水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嘴角的水,就掏出了手帕要给他擦,结果少爷就贴过来蹭在了他的衣袖上,一点也不客气。   花照水有些尴尬地把手帕收了回去,茶盅放在了一边,垂着头有点无精打采。   “不说话,觉得伺候我委屈你了?”那位少爷一会儿也不让人消停。   花照水赶紧抬起了脑袋,摇摇头,说:“不是――少爷,您听曲儿吗?我给您唱两句吧。”   盛见微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胳膊,让他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面前,说:“现在不想听。”   花照水想叹气,就又开始蔫巴了。   盛见微看着他,说:“委屈不了你,想吃什么告诉明雨,叫他去吩咐厨房――上次看你吃得那么高兴,不会是平时都吃不饱饭吧?”   “那倒没有,”花照水抬起眼睛看他,说,“就是没有少爷的东西好吃罢了。”   盛见微哦了一声,捏了捏他的腕骨,说:“那你还这么瘦,我还以为你不爱吃饭呢。”   花照水跟他眨了眨眼,说:“哪有人不爱吃饭啊,以前在西园的时候,哪个地方练得不好,师父不仅打人,还不准我们吃饭,再练不好,就跪到院子里去,看别人练功……饿都要饿死了,哪有力气练功。”   他最后那句有点像嘀咕,盛见微听见了,笑说:“去厨房偷东西吃不会吗?他不让吃就真不吃?”   花照水瘪了瘪嘴,说:“偷东西可比偷懒不练功严重多了,被抓住我就要被撵出去了。”   盛见微稍微挪了一下胳膊,莫名其妙道:“不让你吃饭,害怕吗?”   花照水没搞明白他什么意思,就想了想才说:“当然害怕了,没有饭吃什么都干不好了。”   盛见微故意露出严肃的神情,说:“行,你这段时间都得待在我这里,不听话就不让你吃饭。”   花照水啊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盯着他看,眼里满满的都是“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但他只是眼神震惊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垂下了头,很没力气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盛见微没绷住,大笑了起来,笑得伤口都有点疼。   “悠着点少爷,”花照水被他吓了一跳,忙去查看他的伤口,说,“小心伤口裂开了。”   盛见微终于不再捏着他的手腕了,改去捏他的脸,说:“你挺好玩儿的,过两天我就跟夫人说,让你来我屋里伺候,怎么样?”   花照水被捏的话都说不清楚,惊讶道:“少……少爷,您不是看见我就生气吗?不是说真的吧?”   盛见微撒了手,立刻不大高兴,说:“你还不乐意?”   花照水心里说,就是不乐意啊。但是嘴上想找补,话转了半天愣是没转出来,眼看少爷脸色越来越难看,心里就只剩下“完了完了”。   谁知道这位少爷也没继续为难他,突然一撒手,把他吓得往后歪了过去。   盛见微瞥他一眼,刚刚的笑容消失了个彻底,又摆出了一贯的那张臭脸,看着}人。   花照水紧张地偷瞄了他两眼,有点手足无措,试探性地伸手去摸茶盅,说:“少、少爷,还、还喝水吗?”   那边一道不耐烦的眼神扫过来,花照水立刻手一抖,还没摸上茶杯,又把手缩了回来,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盛见微眉毛一皱,烦道:“滚蛋。”   “哎好!”花照水赶紧站了起身,趁这位阎王爷还没想出折磨他的新招,欢天喜地地滚蛋了。   伺候少爷养伤的这段时间,花照水从他跟前过都恨不得踮着脚尖走,生怕他一时兴起又要说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盛见微身体底子好,十来天就能下床了。虽然明面上说是在家养伤,实际上就是停职了半个月。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位少爷越是看花照水不乐意靠近,越是让他当着别人的面往自己怀里贴。   二少爷玩得花,把院子里的姑娘小子都叫来,围在一起玩飞花令,有些姑娘们跟着少爷读过书,还能念出两句,但花照水一句诗也没背过,每次都只能憋出两句戏词,那位少爷肯定不买账,说话间又是一杯酒就要灌到他嘴里。   一柄团扇突然挡了过来,贴身伺候少爷的姑娘走上前来,替他解围道:“少爷,人家这么多年最珍贵的就是这嗓子了,已经喝了两杯了,这杯我替他喝了?怎么样?”   这姑娘叫画筠,是夫人屋里拨过来的,但事事都做得妥帖,跟了少爷四五年了,少爷也十分看重她。   这会儿听她这么说了,盛见微也没动气,那眼神却斜到了花照水脸上,不冷不热道:“你人缘挺好啊。”   花照水惊慌道:“不!是姑娘人好!”   “所以你这意思,少爷是恶人,姑娘是好人。”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盛见微突然伸手把他往怀里一拽,说:“看在姑娘的面子上,不让你喝了,来,少爷替你――喂我喝了,就饶了你。”   花照水颤巍巍地接过酒杯,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在少爷腿上喂酒。   花照水心里咬牙切齿:“我的清白!” 第7章 新住处   八星盘的流光正在四梵天的浓云间缓缓涌动,朦胧的尘世府邸和人影在其中如薄雾般聚了又散。   “宁b,看什么呢?”   乍然出现的男声把正在悠然喝着小酒的宁b星君吓得一窜,仙力没控制住,白色孔雀毛扑棱一下掉了几根。   宁b看清了来人,立刻瞪着罪魁祸首,心魂未定地怒道:“你吓死谁啊!”   “我远远的就瞧见八星盘闪个不停,想着就是有人在滥用职权偷窥。”说话的人青年模样,右手手腕上缠着六道红线,衣摆上坠着两颗铃铛,这人正是专司红鸾星的逢锦。   宁b一挥袖就关了八星盘,四散的金光就收了回来。歪在一边继续喝酒,漫不经心道:“少胡说八道,随意看看诸仙的人间道,算哪门子的偷窥。”   逢锦伸手就夺了他的酒壶,笑说:“你慌什么,我又不会告发你――我知道你在看青渡,都看到了什么,说给我听听?我倒是好奇,他当年沾染上的那些魔气,到底是真驱散了,还是压制住了。”   宁b又把酒壶抢了回来,说:“废话,当年三清天的天尊都插手了,也没什么办法,好在坼雪池纯粹,帮了不少忙。魔气都入他元神了,不然临川琴怎么会总也修复不了?”   “上次是陪着栖谷下凡去的,这次算是青渡头一回渡劫吧,他看起来怎么样?顺利吗?”   “怎么样?”宁b突然幸灾乐祸一笑,歪头过去,悄声说,“还能怎么样,栖谷这趟回来,会对他师父彻底改观!”   逢锦也露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追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让我也看看,我做你的同谋!”   “谁跟你同谋!”宁b一挥衣袖,说,“青渡可警告过我,要是被他发现我偷看,我会被他挂到神君殿的翘檐上!我可不想丢这个人。”   逢锦啧了一声,挨着他坐下了,说:“那你给我说说,好奇死我了。”   宁b看四下无人,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你看栖谷,成天黏着青渡,觉得他师父脾气好得不行――但是你知道我刚刚看见了什么吗?”   “青渡一离开坼雪池,那个凶神恶煞,给小花儿吓哭几次,可怜见的……”宁b说着笑得直往后仰,眼泪都要出来了,“你是没见到小花儿那个样,他进八星盘时我要提醒他,他就急着找他师父去,不愿意听我说――我在想,等栖谷回来,是要跟他师父闹脾气呢,还是害怕得不敢再黏他了?”   逢锦也跟着乐呢,听他这话还真想了想,说:“青渡平日里不仅没有疾言厉色过,而且你看栖谷,都被他惯坏了,什么都不害怕――上次我那个飞鸾池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红线成了索命绳,在我殿里乱飞,十来个大小神仙没人敢靠近,他抬腿就要往里进――那东西哪是他能收服的。”   宁b摇了摇头,说:“他不是被惯坏了――栖谷是赤诚心,元神都干干净净的,不然哪能瞧见好脾气的青渡。”   他说着叹了口气,拍了拍逢锦,说:“行了,管他去,反正你知我知,想看得偷偷的,不能让他察觉,不然等青渡神识一归位,第一个找我算账!”   逢锦站起身,衣摆上的铃铛响了一阵,说:“下次一定叫我,我请你喝酒!”   宁b往边上一歪,敷衍地跟他摆了摆手。   此时人间的花照水终于熬到了少爷伤好,从他回宫当值开始就期待着被大夫人叫回去,每天都在为不用再伺候这位阎王爷高兴。   所以这几天他都非常殷勤,希望这位少爷赶紧把自己还回去。   少爷刚刚从宫里回来,花照水一改往日退避三舍的模样,主动去给人换衣裳,满脸堆着充满暗示意味的笑。   盛见微自顾自地脱了外衣,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花照水装听不懂,乖巧问道:“少爷,要去给夫人请安吗?”   “去。”盛见微瞥他一眼,说,“怎么,你想跟我一起去?”   花照水跟他一笑,犹疑了一下,选了个最讨巧的回答,说:“少爷让我去,我就去。”   盛见微也跟他一笑,就着他的手换了衣裳,说:“那走吧。”   等到了大夫人院子里,夫人就拉着少爷问了许多话,生怕皇上还因为上次的事情怀有不满。   盛见微笑说:“刺客查出来了,是宫里的人,所以才一时不防,夫人不必担心,我已经算是将功补过了,现在该那些太监头疼了。”   夫人叹了口气,说:“这些宦官一心想拿权,势头越来越大,我瞧这刺客,跟他们脱不了关系――你们伴驾左右,最是挡了他们的道了。”   盛见微轻蔑地勾了勾嘴角,说:“平白挨了顿打也就罢了,反正迟早都还给他们。”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花照水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就在旁边干着急,心说夫人是不是把我忘了啊。   突然大夫人冲他一招手,说:“过来。”   花照水的喜悦都挂在眼睛上了,欢欢实实地过去见了礼。   大夫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盛见微,说:“听少爷说,你这段时间伺候得很好,好孩子,我叫素雪给你包了些你爱吃的点心,等会儿你去找她。”   花照水谢过了,说:“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夫人又说:“以后你好好伺候少爷,有什么只管跟少爷说,短不了你的。”   花照水“啊?”了一声,那一脸笑容突然就僵硬了,说:“夫人……我不用回来了吗?”   盛见微笑得促狭,说:“忘了告诉你了,夫人把你拨给我了,往后就住我那里了――怎么这个表情?这么高兴去我那?脸都笑僵了。”   花照水的脸确实是僵了,那也是被五雷轰顶的雷劈出来的。他半天才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说:“夫人让我去伺候少爷,那是抬举我,我当然高兴。”   盛见微跟他颔首一笑,说:“我就说了,这个小伶人虽然没读过书,也没什么见识,胆子还跟老鼠一样小,但还算是个懂事听话的――我就不喜欢太聪明的,这种的放在屋里我更放心。”   花照水强撑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本来欢天喜地地过来,以为自己要脱离苦海了,这会儿又要苦哈哈地跟着他回去。   回去的路上盛见微明显心情很好,像是完全看不见花照水一脸要死不活的表情,还吩咐明雨说:“夫人既然已经把他拨给我了,他就不用自己占间屋了。”   花照水本来恹恹地跟在他身后,听这话猛地抬起了头,没忍住接话道:“少爷,我不会要去住柴房吧?”   盛见微瞥他一眼,说:“你想住柴房?但是我这院子里的柴房是关不听话的奴才的,你自己争取争取,等有机会让你去住住。”   花照水跟他没法好好说话,抿了嘴退到一边去了。   明雨看了看少爷,试探道:“少爷外屋还空着呢,正好缺个伺候的,不然叫他搬过去?”   盛见微回头就瞧见某个人郁闷的脑袋顶,对明雨说:“看起来他更想住柴房。”   明雨赶紧用胳膊肘一捅,花照水就立刻抬起了头,说:“少爷,不、不想住柴房。”   “那你想干什么?”   “想伺候少爷。”花照水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硬着头皮说了违背良心的话。   盛见微知道他不情愿,但看着他这个憋屈模样却觉得异常的心情舒畅,就手一挥:“那就这么定了,待会儿就搬过来。”   花照水心如死灰地跟在他后面,头也不抬,默默计算自己还有几天活头。也不看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前面这人突然停了下来,他一头就撞到少爷后背上去了,吓得连退几步。   “路都走不好?”   花照水看看他,说:“能走好。”   盛见微笑了一声,说:“我说你不聪明的时候你好像不太服气,看样子的确不太聪明。”   花照水瘪着嘴,瓮声瓮气道:“少爷说得对,我不敢不服气。”   盛见微明显很喜欢看他这个模样,不仅没因为他别别扭扭的表情动气,反而大笑,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少爷的卧房是分里屋和外屋的,少爷睡在里屋,而他让花照水搬过来的地方,说是外屋,也就是少爷床不远处的矮榻,是为了方便主子夜里醒了好叫人来伺候。   明雨带着花照水收拾了东西搬过来,少爷就坐在外屋桌子边上喝茶,看他一脸无精打采的,说:“你又怎么了?天还没黑呢,你又困了?”   花照水心说,我不是困了,是心死了,他就不能当我不存在吗?但想是这么想,嘴上还得老老实实的,说:“没有,就是跑了好几趟,饿了。”   “少爷,说来也该用晚膳了,估计马上夫人就要叫人来请少爷吃饭去了。”明雨生怕他又要想出什么新花招,耽误了夫人传膳可就惨了,就迅速先发制人了。   盛见微瞥他一眼,又看向花照水,说:“那你去厨房,让人给你做蟹肉粥吃,看你上次格外喜欢这个。”   花照水啊了一声,说:“少爷,我不敢,这不是该我吃的东西。”   “哎呀叫你去你就去,”明雨眼看那位表情要变,赶紧接话,说道,“你说少爷让做,他们自然会做给你。”   花照水还没说话,二少爷又变话头了,说:“那你别吃了。”   说完他就出去了,明雨凑过来跟花照水说小话:“下次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别顶着他的话说。”   花照水一头雾水:怎么这个也能不高兴啊?   --------------------   逐渐取不出章节名……   除夕快乐!晚上一起看春晚吧! 第8章 多流言   花照水以为盛见微说别吃了不过是随口一说,结果是真不让他吃了,少爷已经在夫人那里吃过晚饭回来了,他还饿着肚子。   本来今天花照水来来回回搬东西已经累得够呛,早就饿得咕咕叫了,结果一句话把人得罪了,晚饭泡了汤。   盛见微在外屋看书,花照水还得看着茶水冷没冷,一直跟在边上伺候着,天暗了又去点灯,时不时剪一剪乱溅的灯花。   花照水盯着少爷的后背气得牙痒痒,心说真是大骗子,开始还跟我说不会亏待我,今天就让我饿肚子。   他把手里的热茶端过去,脑子里又想,万一明天还不给饭吃怎么办?刚来他屋里没被他吓死要被饿死了。   花照水越想越来气,放茶杯的动作也跟着变重了,哐地一声,引得少爷也抬头看他。   花照水腹诽归腹诽,可不敢真得罪他,赶紧认错:“少爷,我手抖了一下,不小心的。”   盛见微瞥他一眼,莫名其貌哼笑了一声,眼睛又回到了书本上,说道:“怎么,饿得连杯茶都端不稳?”   花照水梭在一边,低眉顺眼的,实在不想搭理他,但是又不敢,哼唧了一会儿,才说:“少爷,为什么不让我吃饭,我也没做错什么吧……”   今天明雨已经劝过他,让他去求一求,少爷就不计较了,但是花照水偏要赌一口气,想跟他掰掰道理。   盛见微眼皮子都没抬,说:“我乐意。”   花照水一口气憋了回去,想到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说“饿死也不来求他”,顿时后悔了,跟这个人哪有道理可讲!人家是主子,他是奴才,他怎么能跟主子置气。   花照水这么一想,开始脸颊发热――少爷总跟他开玩笑,他也不能觉得少爷所有话都是玩笑。   他垂头丧气地挨着少爷跪了下来,说:“少爷,是我错了。”   二少爷这会儿终于愿意正眼看他了,眼神落在他头顶,说:“哦?你错哪了?刚刚不还说你自己没错吗?”   花照水也不瓮声瓮气了,有点低落,说:“少爷说我错了,那就是错了。”   盛见微语气明显好了起来,说:“原来只是罚你一顿饭,就能让你这么听话啊?”   花照水又想叹气,但只是说:“少爷的话,我当然得听。”   盛见微伸手拽他胳膊,刚把他拉了起来,那只手臂就环上了他的腰,往怀里一箍,冲外面叫了声明雨。   明雨立刻进了屋,说:“少爷。”   “给这个还在饿肚子的可怜小伶人传饭,”盛见微的眼睛还在盯着他看,吩咐明雨道,“就说少爷饿了。”   明雨哎了一声就往后面厨房去了。   完了。花照水心想,他不会又要喂我吧,那我长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在等饭菜端过来的这段时间,盛见微只是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也没有别的动作,屋里安静得让人害怕。   花照水本来不敢看他的东西,但是眼睛一动就会瞟见,他瞟了两眼,就明白了为什么少爷这么放心――因为他根本就看不懂,这两眼就把他看困了。   花照水想打哈欠,但碍于自己还在少爷腿上坐着,尽力忍了忍,长吐息了好几次。   “你晃什么?”盛见微用下巴碰了一下他的脑袋顶,说,“饿得坐立难安?”   “不是……”花照水有点难为情,说,“有点困了。”   他这话刚说完,明雨就进来通报了一声,让人把饭菜摆上了,屋子里的死寂顿时消散一空。   盛见微看他跃跃欲试的模样,说:“看你挺有精神啊,怎么坐我怀里就困?”   花照水跟他笑了笑,说:“少爷,我是看见好吃的就来精神了。谢谢少爷赏我。”   盛见微看他卖乖心情就还不错,也没多为难他,放他去吃饭了。   花照水没想到这段饭吃得这么容易,少爷看少爷的书,他吃他的饭。井水不犯河水。   花照水吃饱喝足觉得自己都容光焕发了,立刻不计较那位爷饿了他好几个时辰的事情,还想,少爷人也没那么难相处嘛。   这几天都是一大早花照水就欢欢喜喜地把少爷送走,知道他在宫里当值要很晚才能回来,心里就更雀跃了――少爷不在,他就自在了。   花照水快活了好多天,想去厨房瞧瞧他娘亲。他想着自己待在这里,少爷不放话让他回家,他也不敢偷偷回去,但是去厨房找娘说两句话,倒也不犯谁的忌讳。   他刚到厨房看见阿莺,见她在揉面,就远远的叫了声娘。阿莺循声看过来,脸色却突然变了,手在身上草草蹭了蹭,快步走过来,把他拉到了一边,笑容有些怪怪的,说:“你怎么来了?少爷知道吗?”   “没事的,娘。”花照水很高兴,说,“少爷说我想吃什么都可以来厨房说,不会因为这个怪我的。”   阿莺的手还在身上无意识地蹭着,神情局促,说:“好,那就好,我在家里做了蜜枣,一直想拿给你,早知道你今天要过来,我就拿来给你了。”   花照水看见娘亲就一直很开心,语气都很雀跃,说:“那你给我留着吧,过段时间又是中秋节了,过节我就能回家了。”   阿莺又说:“好,那就等过节吧――你到了二少爷那里,过得还惯吗?”   花照水说:“少爷有时候脾气真的很奇怪,但是现在也不为难我了,院子里的姑娘们也很和善,我过得还可以,娘,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娘就放心了,”阿莺说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那你快回去吧,别让少爷回来找不到你,那就不好了。”   花照水有点不舍得走,就说:“少爷去宫里当值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娘,我想跟你说说话。”   阿莺叹了口气,说:“娘怎么能不想你呢,只求着你能比爹娘有本事,想办法把自己赎出去,别再做奴才……”   她一说这些话就要落泪,花照水就赶紧凑过去用手给她擦眼泪,说:“娘,我没事的。”   娘儿俩刚说了会儿体己话,就听见有人在喊:“阿莺!”   花照水那副开心的表情顿时就消失了,说:“娘,人家叫你了。”   阿莺摸了摸他的脸,跟那边应了一声,说:“乖,等过节就能回家了。”   “阿莺,怎么还在这儿呢,那边忙不过来啦!”一个穿着紫红色布衫的厨娘走了过来,看见他们却一顿,说,“这不是你们家小花吗?怎么跑这里来了?少爷不在吗?”   花照水正要答,阿莺就把他挡在了身后,说:“他路过,来看看我――小花儿,没事就回去吧。”   花照水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听阿莺语气不对,就应了下来,正要走,又听那个厨娘说:“别急着走啊,我们成天好奇呢,想知道那样伺候主子,能拿多少赏啊?”   “哪样啊?”花照水只觉得她语气很奇怪,转过脸去看了看阿莺,见他娘亲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就没再说话。   厨娘笑了起来,说:“哎呀,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事,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有的是人想爬主子床爬不成的,爬成了也是能人一个啊。”   阿莺脸皮涨红,语气也激烈起来:“张嫂这说的是什么话,乱传的话没有一百也有九十,无凭无据的可不好乱说。”   张嫂说:“的确是无凭无据的,毕竟谁也不能藏二少爷床底下当证据啊。”她说完又笑得前仰后合,摆摆手走开了。   花照水这回听明白了,一时气结,抓住了阿莺的手,说:“娘,我没有!”   阿莺拍了拍他的手背,说:“娘知道,娘都知道,好孩子,你先回去,再待久了,对你不好。”   花照水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刚刚阿莺一直催他走了――各个院子里的消息,总是厨房最灵通,人多嘴杂,不知道一件事能传成什么样呢。   花照水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传言,但想着还是胸闷气短,这一路上自己劝慰自己,好半天才平复下来,心说,少爷总是那样,别人不说闲话才奇怪,但那是少爷啊,就算真让他到床上伺候,他也不敢说个不字,命都保不住,名声又有什么用呢。   他这么想着叹了口气,又想,生来就是这样的命,有什么办法?娘总说是他们牵累了我,现在我也牵累他们了。   花照水情绪很低落地回了院子,每天就属他胃口好,今天被几句话弄得晚饭都没吃,在少爷屋里瞎忙。   画筠看他没吃饭还来瞧了瞧他,见他要哭不哭的,惊讶道:“哟,这是怎么了?让谁欺负了?气得饭都不吃,少爷知道又该打趣你了。”   她说着就要拉他出去,说:“先吃了饭,才有力气生气。”   花照水应了一声,不想让她操心,就强撑着问了一句:“那今天吃的什么?”   画筠跟他笑,说:“少爷说了,你爱吃那个蟹肉粥,专门叫我给你留了一碗,结果等了这么久不见你来,又凉了,我让人去热了。”   花照水听着又叹气,心想少爷对我也挺好的,我刚刚也不该在心里埋怨他,别人嚼舌根跟他也没有关系。   画筠听他叹气就拍了拍他的胳膊,说:“这又叹什么气,叶子还没落光呢,你倒先叹上气了,七老八十了似的。”   花照水听她这话也笑了,说:“不叹气了,有蟹肉粥还有什么好叹气的。”   画筠在边上陪着他吃饭,旁敲侧击的把他的话都给问出来了,笑说:“原来是为了这个生气,那个张嫂,可怜又可恨的,别跟她计较了。”   花照水疑惑道:“什么叫可怜又可恨?”   画筠叹口气,说:“她女儿前年跳井死了,以前也是少爷院子里的――不过只是干些剪草修花的活,并不是在屋里伺候。”   “跳井了?”花照水把勺子都放下了,说,“为什么啊?”   “说来可怜,还不是她的亲娘逼的,”画筠露出不太高兴的神情,说,“有一回,你梨棋姐姐的娘生病了,少爷就多给了几两银子,放她回去照料母亲。这事让张嫂知道了,她就打歪心思,觉得梨棋肯定跟少爷有不干不净的关系,对自己女儿几次三番的唆使,人家不从,就动辄打骂――阿弥陀佛,你没见她被打的那个样,身上青青紫紫的。”   花照水惊住了,说:“那……少爷知道吗?”   画筠无奈一笑,说:“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重要的,只是给点钱安抚罢了,毕竟人都没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她说着用团扇的扇子柄轻轻敲了一下他的手背,说:“赶紧吃吧,以后就不要为了这种事动气了,在这大院子里,谁能不被说两句。”   花照水点点头,没忍住说:“那……我觉得少爷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凶神恶煞的。”   他这话音刚落,就见画筠以扇掩面,轻轻咳了一声。   花照水猛地一回头,就瞧见那位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背后,瞧他望过来,就走近了,问道:“别人怎么传的,说给我听听?”   --------------------   新年快乐!虎年大吉!   ps.今天签到有好多海星,可以给我一点点吗!谢谢! 第9章 出远门   花照水看见他吓得就要跳起来,盛见微走过来按了一下他的肩膀,在他旁边坐下了,说:“你跑什么,说给我听听。”   花照水有点无措,求救似的看向了画筠,结果画筠看见少爷的眼神,跟他一笑就起身出去了。   “你看别人干什么?”少爷点了一下他的手背,说,“吃饱了?”   花照水就胆战心惊地放了勺子,说:“少爷,我吃饱了,我、我收拾一下。”   “说了让你别动――讲讲,别人都是怎么说的?”   花照水眼神闪躲,说:“少爷,那可不是我说的,跟我可没有关系。”   盛见微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没有继续为难他,反而玩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了才吃上,在等我?”   花照水迟疑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说谎比较好,但是一时半会没想好怎么回话更恰当,就又支吾了起来,半个字也没憋出来。   外头天都黑透了,院里上了灯,屋里的灯刚点上,还没来得及罩纱笼,烛火乱摇。盛见微今天也颇有耐心,见他不说话,也就不问了,只是说:“床铺好了?”   花照水听他换了话题,立刻松了口气,忙点头道:“铺好了,少爷,换衣裳吧。”   盛见微没说话,就伸了手让他来换。花照水站起身给他脱外衣,想赶紧逃离这间屋子,就问了一句:“少爷,我去让人烧洗澡水吧。”   盛见微看了看他,说:“想伺候少爷洗澡?”   花照水抱着他衣裳的手指都收紧了,有点紧张,说:“少爷,我还是先把桌子收拾了吧。”   盛见微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还乐了,一摆手,说:“去吧。”   等花照水再回来,少爷都已经洗好了,坐在灯底下看东西,长发散着,发梢有点滴水。花照水就站在他后面给他擦头发。   头发擦好了,盛见微就回头看他,说:“跟你说件事。”   花照水一听他这个语气心里就咯噔,一般他这么说,就是“你有一件事要去做了”,至于好事坏事,那就不一定了。   花照水没吱声,一脸要英勇赴死的表情,盛见微笑了笑,说:“别这么紧张,好事。”   他说着放下了书,看着花照水说:“我有点事情,要出一趟远门,估计得半个月才能回来。”   他说着就停在了这,花照水立刻高兴起来,心说太好了,半个月不用见他,可不是件好事嘛!   花照水喜形于色,说:“少爷放心,少爷出门我也不会偷懒的。”   “你笑这么开心干什么?”盛见微唇角一勾,接着说道,“我还没说完呢――你得跟我一块出去。”   花照水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可置信道:“少爷,您带我干什么啊?我……什么也不会,带着我就是带了个累赘啊。”   花照水恍然大悟,心说怪不得少爷今天这么好说话,原来是留了个大消息等着他呢!   “不累赘,”盛见微笑得意味深长,说,“毕竟出门在外的时间长,少爷也得要个解闷的。”   “这两天收拾收拾,我们后天就出发,带你去江南――高兴吗?”   花照水苦着张脸,说:“高兴。”   盛见微伸手拧了一把他的脸,说:“高兴就行,伺候少爷睡觉去。”   伺候少爷睡下了,他可睡不着了。花照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想,怪不得总说吃别人的嘴软,少爷给我吃好吃的,果然都不是白给我的!   眼见陪少爷出门的日子越来越近,花照水成天坐立难安的,生怕万一伺候不好,惹了少爷不高兴,少爷会不会把他扔在半路上。山高路远的,他还不认识路,那就再也回不来了。   花照水实在害怕,就把自己的担忧说给画筠听了,画筠听完乐了半天,说:“你放一百个心,少爷还舍不得把你扔掉。”   花照水不解道:“为什么?”   画筠促狭一笑,团扇遮住了脸,说:“少爷心里还新鲜着呢,有些事情,你先别遂他的意,他还没得逞,你自然就能跟着他回来了。”   花照水脑子这次转得很快,听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突然更觉得自己前程黯淡了。   画筠本就是随口打趣,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花照水乱七八糟地又想了一堆,出门前的这一夜愣是没睡着觉,直到天快亮了才眯了一小会儿,没多久就被叫起来,困恹恹地跟着少爷出门了。   花照水穿了一身书童衣裳,跟少爷同乘,别说伺候人了,自己困得直打跌。盛见微看他马上就要摔,伸手把他拽了回来,说:“怎么困成这样?一夜没睡?”   花照水睡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说:“少爷,我头一次出远门,激动的。”   少爷还人模人样地拿了把折扇,白玉冠束住了黑发,眉眼都明亮了。盛见微脱了那身羽林军的官服,穿上了公子的锦绣长袍,还真有个读书人的模样。   盛见微把折扇一收,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没出息。”他说着又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腿,说:“来这儿睡――本来就不聪明,待会儿再摔一跤,得更傻了。”   花照水实在太困了,看了看他,瞧他不像是开玩笑,就真去枕了少爷的大腿,还不忘顶嘴:“我不聪明还让我扮书童,露馅了可不能怪我。”   然后被扇柄拍了一下脸,花照水下意识闪躲了一下,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这一路时有颠簸,但花照水睡得雷打不动,自己睡梦里感觉到颠了还会伸手去拽少爷的衣裳,等他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枕了少爷的腿就算了,怎么还搂上人家的腰了!   花照水吓了个激灵,正准备滚下来,发现自己的腰被少爷箍在手臂间,顿时松了一口气:我可没有占他的便宜!   盛见微正撩起了车窗的帘子往外看,感觉到了动静就看了他一眼,说:“醒的真是时候,我们待会儿要歇歇脚。”   花照水哦了一声,说:“少爷,是到吃午饭的时候了吗?”   盛见微放下了车帘,转过头看着他,捏了一把他的腰,引起他猛地一弹,笑说:“人瞧着没有几两肉啊,怎么成天除了吃就是睡?”   花照水从他身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揉自己的腰,半抱怨道:“少爷,您能别下这么大力气吗?手劲太大了,捏一下我半个腰都疼。”   盛见微哼了一声:“娇气,我看你才该去做少爷。”   花照水瘪了瘪嘴,嘀咕道:“那我不是没有这个命吗?”   “你越来越会顶嘴了。”盛见微又一伸手,把他按在了自己怀里,说,“你枕了我一路,醒了就犟嘴,我瞧你真成少爷了。”   花照水怂了,赔笑道:“那不是少爷人好嘛,我不敢跟少爷犟嘴。”   因为犟嘴的下场是没饭吃。花照水太拎得清了,这顿饭要是给他没收了,下次瞧见客栈又不知道得什么时候,那可就真没饭吃了。   盛见微一眼就看出来他心里在想什么,故意又捏了一把他的腰,看他吃痛乱窜,又露了笑,说:“你最好乖一点,不然待会儿少爷吃饭,你就站一边看着。”   花照水继续赔笑,这会儿不仅害怕午饭飞走了,还怕他搁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就偷偷摸摸地想把他的手拉远点,说:“我都听少爷的――先放我下来吧,书童哪有坐少爷的腿上的,让人看见就露馅了。”   盛见微看着他,没动。   花照水顿时萎靡了,说:“少爷,别捏我腰了,真的疼,我觉得都青了。”   盛见微的手掌很大,一掌几乎能握住他半边腰,这时候有些意味不明地摸了一把他的肚子,说:“你不是说总挨打吗?还这么怕疼?那你一天得哭多少回?”   花照水被他摸得有点痒,往后缩了缩,说:“所以我师父说我是最好管教的,我怕挨打,就会很用功。”   他这话一说完,就想起来上次盛见微听见他说怕没饭吃的时候是怎么说的,立刻加了一句,说:“少爷,我很听话的,不打我我也会很听话的。”   盛见微瞧他一脸的小心翼翼,笑了:“怎么,你怕在我这儿挨打?”   花照水正准备吹捧他一下,就听见他说:“我可不打人。”   “手让人不满意,就把手剁掉,” 这位少爷突然捉住了他的手腕,又让他自己的手碰到他自己的嘴唇上,又说,“说话不中听,就把人变成哑巴。”   盛见微捉着他的手指,自己的拇指按在他的食指上,把他的嘴唇按得微微有些发白,又撒开了手,笑说:“明白了吗?”   花照水畏畏缩缩地低了头,没吱声,半天才说:“明白了。”   盛见微的笑容消失了,声音冷冷的,说:“明白就好,别总在我面前耍小聪明。”   花照水被他这个语气吓到了,忙点了点头,坐在他腿上僵硬得像个木偶。   马车这会儿停了,外面的车夫喊了一嗓子:“公子,要在这里歇歇脚吗?吃点东西。”   花照水看他一眼,就瞧见他一扬下巴,就忙从他身上跳下来,头伸到马车外头去,对车夫说道:“我们家少爷说,就在这里先停一停。”   车夫哎了一声,在客栈门口停了下来,花照水先跳了下去,忙去迎少爷下车。   客栈里立刻有人出来,跟车夫一起把马解了缰绳,拉到后院去喂草了。   小二迎了出来,哈腰道:“请问二位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花照水没出过门,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瞄了眼少爷,少爷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就硬着头皮说:“我们……吃午饭!”   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搭,说:“那里边儿请吧两位,我们楼上雅间还有位置,比较清净,要不楼上请?”   花照水揣度了一下,觉得少爷这种挑剔的人,肯定要去雅间,正胸有成足地准备接话,就听见少爷终于开了金口:“不用,楼下就好,我们吃完还要接着赶路。”   小二哎了一声,忙收拾出来一张桌子,迎他们坐下,点好了菜,就带着笑脸退了下去。   花照水跟着少爷落了座,偷偷看了他好几眼,还是没忍住,问道:“少爷,打尖儿是什么意思?”   盛见微一笑,说:“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做了少爷这么多年的陪读,都在捉蛐蛐?”   花照水心想,这么快就演上了。但他没敢说,只是晃了晃自己的胳膊,无奈道:“我这不是笨嘛。”   盛见微冲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花照水毫不怀疑地就凑了过来,结果就被折扇敲了头,委屈巴巴地又坐正了。   盛见微喝了口茶,说:“再走两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花照水揉了揉自己的头,哦了一声,说:“少爷,那我们还得走几天啊?”   盛见微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神有些不集中,只说:“五六天吧。”   花照水还想问点什么,正好上菜了,他的注意力顿时就被拉走了,高高兴兴地摆好了,给少爷倒上酒,说:“少爷,吃饭。”   盛见微好笑地看他一眼,说:“一说吃饭眼睛都亮了,不知道的以为在我这儿天天吃不饱饭呢。”   花照水跟他一笑,说:“那是天天跟着少爷吃好的,我才这么高兴吃饭。”   盛见微被他哄高兴了,说:“终于会说句中听的话了。”   --------------------   这章忘记定时了……   休息两天哈,明后两天不更! 第10章 短风波   他们正吃着饭,花照水边吃边偷瞄少爷,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盛见微瞥他一眼,说:“干什么,欲言又止的。”   花照水把头往他跟前凑了凑,一副瑟瑟缩缩的模样,小声说道:“少爷,你有没有看见,那边好像有人总盯着我们。”   盛见微一脸的镇定自若,说:“看见了。”   花照水看他这个反应,就不再多嘴了,哦了一声,又缩回去坐好,心不在焉地继续吃自己饭。   少爷不当回事,但是花照水心里悬得慌,在他们不远处的那张桌子,边上坐了四五个汉子,瞧着就凶神恶煞,桌子上还撂着把钢刀,他们边上的桌子都没人敢坐。   没多久有人突然敲了一下他们的桌面,花照水本来就担惊受怕,被这一下吓得立刻跳起来,飞快地藏在了少爷身后面,只探出了半个脑袋。   盛见微回头看他一眼,说:“跑得还挺快。”   花照水一脸紧张,手都抓住了少爷的衣裳,结结巴巴地叫他:“少、少爷。”   敲桌子的不是那边的汉子,这人面带病气,脸颊凹陷,瘦得像一把枯柴。他毫不客气地在花照水的位置上落座了,看着盛见微,一副很熟络的模样,说:“不知道仁兄要去哪啊?就带了一个小书童出门,不怕遇上强盗吗?”   盛见微放下了酒杯,也没介意,微微一笑道:“公子说笑了,此处离金云城尚不出百里,天子脚下,哪里能有强盗。”   那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藏在他身后的小书童,说:“不知道两位是要往哪里去?会从这里经过?”   盛见微说:“去江南万巷城采莲镇,再过几日中秋节,江南首富徐员外办了一场赋诗大会,天下才子云集,我自然是慕名前往。”   那男人就笑起来,说道:“瞧公子也像是个读书人模样――主子长得俊秀,这书童也生得俏。”   他那后半句语气变得揶揄,眼神再次落在了花照水脸上,又是一笑,说:“不过公子带的这个书童,瞧着不像个小子,倒像是位姑娘――女扮男装的姑娘。”   什么东西?花照水本来战战兢兢地藏在后面偷听,听他这话就伸出了头,说:“我不是姑娘,你看走眼了。”   盛见微抬手就把他挡了回去,盯着眼前这人,似笑非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男人咧了咧嘴,突然站起身,带着凳子也掀翻了,引来了一大些目光。这人的嗓门也突然大了起来,扯着嗓子像是快要晕过去了,说道:“你这话是怎么说的!你拐带了我妹子出门,以为把她打扮成男人模样我就认不出来吗?我如今好言相劝,你怎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花照水一头雾水,把少爷的衣裳拉紧了,小声说:“少爷,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盛见微还没来得及搭理他,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哭哭啼啼地过来了,上来就要去抓花照水的手,把花照水吓得直躲,叫了好几声少爷。   盛见微这才抬了抬手,把他挡在了背后,冲那人不耐道:“干什么?”   那妇人看着站都站不稳,控诉起来嗓门却奇大,哭喊道:“闺女啊,你怎么跟着野男人跑了连娘都不认了啊!你看看你大哥病成那个样子还到处找你,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花照水被吓懵了,紧紧抱着少爷不敢撒手,慌张地问:“少爷,他们说什么呢!我不认识他们啊。”   盛见微拍了拍他的手背,看向捂心口和哭哭啼啼的两人,说:“滚开。”   店里的客人都停了手里的事情,可能是这两人演得实在太像,有些人已经开始指指点点了。   那个病弱男人扶住了老妇人,说道:“你既然铁了心要跟别人走,大哥也没办法。但是你已经跟别人订下了婚约,就这么逃了婚,你把自己的脸面放在哪里?你把我们全家人的脸面放在哪里!”   花照水一脸不解,还左右看了看,确认了这番大义凛然的话是冲着自己说的,无奈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但是这位大哥,你好像真的有病。”   他这句话说完,盛见微反而乐了,说:“这次脑筋动得还挺快。”   那病弱男人又说:“我愿意放你们走,可你得问问你夫家同不同意。”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闯进了三四个拿棍的家丁,迅速地围了上来。盛见微眉头一拧,正要动手,旁边那桌的钢刀却被猛地一拍,一个男人站了起来,提着刀走过来。这男人右脸有道很长的刀疤,从颧骨亘到下巴,穿的衣裳也不甚讲究。   这汉子走近了,骂道:“你们吵什么吵,看不见爷正喝酒吗?瞎了眼还是聋了耳朵?”   那病弱男人脸色僵了僵,说:“这位大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只是来找自家妹子……”   “别放你娘的猪屁,”刀疤脸粗暴地打断了他,说道,“我瞧人家跟你就不像一家子。再说了,就算是一家子,人家年纪轻轻的,长得还好看,和这个公子我瞧着般配,你瞎搅和什么?”   那男人脸都青了,说:“但是我们已经和人家订了婚约,这……”   “狗屁婚约!”刀疤脸用刀尖把这群人指了一圈,骂道,“还脸面脸面,估计是收了人家聘礼,把自己家姑娘卖了吧!”   他说着就指向了那个老妇人,说:“是不是卖了姑娘,好给你家这个痨病鬼娶媳妇?”   那老妇人被唬地往后一跌,嘴唇都哆嗦了。   刀疤脸哐地把刀一放,说:“滚远点,不然大爷把你们一个个送去喂老虎!”   花照水都看愣了,最后瞧着这群人逃似的离开,拽了拽少爷的袖子,莫名其妙地冒了一句:“少爷,他说我们看起来很般配。”   然后就被少爷瞥了一眼,吓得他赶紧闭紧了嘴。   盛见微上前去道了谢,说:“不知道能不能请大哥喝杯酒?”   那刀疤脸也爽快,刀一撂就坐下了,说道:“不必客气,我叫邢全方,兄弟贵姓?”   盛见微笑了笑,说:“原来是邢大哥。小弟姓花,单名一个微字。”   花照水倒酒的手一抖,差点都倒桌子上。   邢全方笑说:“好说,往后在这边再遇到麻烦,就去前面的邢家庄找我――这里民风彪悍,赖子流氓多,可要当心。”   邢全方看花照水站在一边,一挥手,说:“让你媳妇来坐,站着干什么,让女人没地儿坐的男人可不算是个男人。”   花照水眼看越描越黑,正要解释,结果就被少爷拉了过来,挨着他坐下了。   盛见微说:“邢大哥说的是,这次还多亏了邢大哥帮忙,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邢全方端起酒一饮而尽,叹道:“我也有个妹子,跟她差不多年纪,我瞧着亲切。”   “头两年我不在家,听家里人说,她喜欢上一个穷书生,但家里不同意,硬是把她嫁给老地主当小妾,那书生谁知道后来考上了,当了官,回来要娶我妹子,也不埋怨她嫁给了别人,但是我妹子想不开,跳河没了。”   邢全方说着又喝了杯酒,说:“你们这样的我见的多了,别不好意思,没啥不好意思的。”   这顿饭吃完他们就要继续赶路,花照水坐在马车里整个人都还是懵的,看向盛见微,说:“少爷,你干嘛不解释啊?”   盛见微悠然道:“解释什么?”   花照水急了,说:“我不是姑娘!我们也不是野鸳鸯啊!”   “哦,”盛见微斜倚着,看过来,语气很悠闲,说,“你还知道野鸳鸯是什么意思,有进步。”   花照水被他气死,往角落里一窝,不吱声了。   “你知道刚刚那人为什么叫你妹子,还非要上来攀亲?”   花照水把脸转了过来,不确定地说:“是……认错人了吧。”   “笨死了。”盛见微手长腿长,手一伸就敲了他的脑袋,说,“那是人**,瞧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瞧你像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故意的。”   “那……那会有人被他们骗走吗?”花照水突然就害怕起来,往他身边靠了靠,说,“被骗走会怎么样啊?”   盛见微哼了声,说:“那就不是骗了,没瞧见他们要抢吗?抢走了,不知道把你卖到哪个山旮旯里去了。”   花照水啊了一声,又缩成了一团,窝在他边上。   盛见微故意吓唬他,说:“你说要是那位大哥不出手,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你可就被人抢走了。”   花照水抬头瞪着他,说:“少爷,你不要吓唬我了,你一只手就能把我骨头捏碎。”   盛见微伸手就去捏他的腰,说:“我瞧瞧,就这么瘦一点,把你的骨头捏碎算什么本事。”   花照水躲了躲,忧心忡忡的,说道:“少爷,这才刚出门呢,就遇上了这种事,这还有这么长的路呢,怎么办啊?”   盛见微把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说:“我倒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花照水一脸疑惑:“我没提什么主意啊?”   盛见微低头看他,说:“我是说,反正你穿这个也有人觉得你是女扮男装,不然你直接男扮女装,说不定更自然。”   花照水一脸不可思议,立刻紧紧抱住了自己,抗议道:“这样都有人要抢我,穿女装不是更会被人抓走了吗!少爷,你出馊主意!”   盛见微但笑不言,花照水情绪激动,说:“那少爷想带姑娘,干脆带个姑娘出来好了,干嘛还要带我。”   盛见微看他脸都气红了,好笑道:“怎么还生气了?开始还不乐意跟我出门呢,怎么这会儿还因为这个置上气了?”   盛见微凑近了,捏了捏他的脸,还在逗他,说:“难道说其实心里是想跟少爷出门的,所以才为这话生气?”   花照水一脸憋屈,说:“少爷肯定是怕带姑娘出门把姑娘弄丢了,反正我不如姑娘金贵……”   说着说着,盛见微见他还要哭了,无奈道:“你哪来这些奇思妙想的?我就说了一句,你自己说十句。你这还埋怨上我了?”   花照水别过脸,语气里仍然带着愤慨,说:“我不敢。”   盛见微摸了一下他的眼睛,指腹从他的眼睫毛上蹭过去,摸到他眼睛湿湿的,觉得他还挺好玩,笑说:“迟早把你这爱添油加醋乱想的毛病给治治。” 第11章 到江南   他们又赶了大半天的路,天都黑透了才找到一个客栈落脚。马车刚停下来,花照水这回没急着下车,拽了拽少爷的袖子,满脸紧张,问道:“少爷,待会儿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啊?”   盛见微好笑地看看他,说:“你又想说什么?”   花照水满脸讨好,跟他笑了笑,说:“少爷,不然就一间吧,我怕少爷晚上睡醒了想喝个水什么的,找不到人伺候。”   “你说的有道理,”盛见微把收起来的扇子握在手里摇了摇,故作为难道,“但是一间房可就一张床,你睡哪?”   花照水立刻接话:“少爷!我可以打地铺!”   盛见微瞥他一眼,没搭理他,下了马车。   这个客栈本身就非常简朴,再好的房间也不过是大一点干净一点,基本没有差别――一间屋确实都只有一张床。   花照水跟掌柜的多要了两床被子,给少爷铺好床就真要打地铺。   盛见微坐在一边看他忙活,说道:“是真想伺候少爷,还是自己胆子比老鼠还小,不敢自己睡一间啊?”   花照水打好了地铺,一屁股坐下了,累得直喘,还冠冕堂皇地说道:“少爷,这出门在外的,您一个人太不安全了,我睡这儿,万一夜里有人抢劫,我可以叫您起来。”   盛见微哼了一声,摇了摇扇子,说道:“等你提醒我,脑袋让人割了都不知道。”   花照水立刻缩了缩脖子,担惊受怕地往四处看了看,说:“少爷,大晚上的,就别说这种吓人的话了吧。”   等吃过了晚饭,又伺候少爷洗了澡,花照水就直打哈欠,看少爷又不知道在看什么,百无聊赖地给他换了杯茶,脑子里一片空白,非常想倒头睡觉。   盛见微头也没抬,突然说:“这么困?在马车上不是一直在睡?”   花照水吓得把即将出口的半个哈欠吞了回去,迟钝地说:“少爷,我没坐过这么久的车,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盛见微一笑,手搭在桌子边上,转头看着他说:“你说的也是,不如你下次跟在车后面跑,就不困了。”   “啊?”花照水清醒了一小会儿,说,“少爷,那我可追不上马车。”   盛见微说:“这么困,那你干点别的――去给少爷暖暖被窝。”   花照水顿时开心起来,又确认了一遍,说:“真的吗少爷?”   盛见微一点头,继续看他自己的书。   花照水正要去,又折回来,小心翼翼地说:“少爷, 我万一不小心睡着了,麻烦您把我叫起来,我立刻就醒了。”   盛见微嗯了一声,没当回事。   花照水又说:“那……少爷,我穿着里衣躺里面可以吗?”   盛见微这回回头了,表情有些玩味,说:“那不然你想怎么躺?”   “我是想,都颠簸一天了,外衣可能不太干净,”花照水一脸认真,说,“所以我还是只穿里衣吧。”   “随你便。”盛见微顿时变得兴致缺缺,头都转回去了。   反正花照水也没在意少爷情绪的变化,自己是欢欢喜喜地暖被窝去了,他躺下了发现床果然还是比他打的地铺柔软。   说要暖被窝的人一沾床就睡着了,盛见微看完了东西,走到床边就瞧见他整个人蜷在一角。哪里像给别人暖被窝的,明明就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进入梦乡了。   盛见微也没叫他,躺进去就睡下了,毕竟那人只占了很小的一角。少爷还很好心的把他闷在脸上的被子往下拽了拽,好让他透口气。   花照水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暖和,他平日里起早惯了,天刚亮就醒了,觉得这枕头也格外软,还慢悠悠地翻了个身,才准备起床。   他撑着床面给自己找支点的时候突然摸到了一只手,吓得浑身僵直,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在哪。   这下他又有了新的惊吓:他在少爷的床上睡了一夜!   花照水心口乱跳,心想趁少爷还没醒,赶紧回自己的地铺上去,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刚鬼鬼祟祟地掀开了被子,胳膊突然就被拉住了,身后的人一用力,就把他拽了回来,说:“大清早的,往哪跑?”   花照水支支吾吾的,非常尴尬地打了个招呼,说:“少爷……早啊。”   “是挺早的,”盛见微声音里还有些没睡醒的不耐烦,说,“不用起那么早,晚点再赶路。”   花照水哦了一声,脑袋在他臂弯里动了动,带着十二分紧张开口说道:“少爷,我昨天……不是故意赖着不走的,实在是太困了,才没醒……”   “知道了。”   花照水听少爷也不像是生气,才放了心。但被少爷抱在怀里,他实在是紧张得不行,这个回笼觉怎么也睡不成,但又不太敢乱动,就只好假装自己是块枕头。   花照水悄悄地转了一下脸,突然感觉到什么好软,很像他枕了一晚上的枕头。   “你乱蹭什么?趁机吃少爷豆腐?”   花照水立刻不敢动了,终于弄明白了自己枕了一晚上的“软枕头”是何方神物。   “少爷,”花照水人往被子下面蹭了一截,想离少爷远一点,这会儿还臊得要死,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想找补,但话一出口就变了味,“原来胸肌是软的啊。”   他这话说完就想咬舌自尽,一头扎进了被窝,崩溃道:“少爷,我不是故意的。”   这位少爷不穿武装不配刀的时候就像个白斩鸡书生,有点肌肉就算了,谁能想到还能有这个!   花照水为了让自己心里过得去,默念了半天的“这可不怪我,这可不怪我”。   盛见微看着他钻在被子里面念念有词,笑说:“你至于吗――昨天睡得挺香啊,还往我身上挂。”   花照水正在给自己洗刷记忆,听他说话脑子也没拐过弯,突然在被窝里大声接了一句:“这可不怪我!”   盛见微:“嗯?那怪我?”   花照水更想咬舌自尽了,半天才把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露出一双眼睛,小声说:“少爷,我不是那个意思。”   盛见微也没露出什么不高兴的神情,反而还抓住了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放,说:“还想确认一下吗?”   花照水赶紧往后抽手,说:“不……不试了。”   但话是这么说,这手却不大受他控制,真的很不客气的在少爷身上抓了两下。花照水心里非常满足,心想,真的是软的!   盛见微撒开了手,说:“不睡了就起来,天都快亮透了。”   花照水慢吞吞地把手收了回来,小声说:“这个真不能怪我。”   随后的这一路并没有太多停留,三天后终于到了采莲镇,他们的马车换了小船,在不算非常宽阔的河面上飘飘荡荡。   花照水看什么都稀奇,不愿意坐在船舱里,就在外面看风景,时而想跟撑船的船夫聊天,但是他听不懂人家说的什么,人家也听不懂他说的什么,他只好又钻回去求教少爷了。   他刚钻进去,就瞧见少爷面前的小桌上怎么多了只鸟,还以为是个木头雕的,突然瞧见它低头梳毛,把花照水吓得踉跄了一下。   盛见微像是在看书信,花照水平时脑子再不灵光,这时候也知道是撞见了与少爷差事有关的事情,忙转过身没敢出去,也没敢说话。   好半天他才听见竹筒碰撞的动静,还有鸟扇动翅膀飞动的声音,但是少爷没叫他,他就像个石像梭在门边。   盛见微终于张口了:“在那蹲着干什么?”   花照水慢慢转过来,就瞧见船舱另一边的布帘还在晃动,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说:“少爷,我刚刚进来是想问,这个地方叫采莲镇,那是一年四季都有莲花吗?”   盛见微说:“哪个地方也没法一年四季都长莲花――”   他说着突然顿了顿,一笑,说:“不对,有一个地方可以。”   花照水眼睛亮了亮,说:“真的有啊,是什么地方啊?”   盛见微看着他笑说:“观音大士的宝座。”   “那是莲花宝座,又不是真的莲花。”花照水失望地嘀咕了一句,又说,“少爷,我们今天还要住客栈吗?”   盛见微弯着身子往船舱外走,说:“今天我们不住客栈,有人给我们接风洗尘。”   花照水跟在他后面也一起出去了,开始试探性地问道:“少爷,听说有一种青团饭很好吃,说是江南特产,这里也有吗?”   盛见微哼笑一声,回头看他:“别的都不懂,一说到吃,你知道的就多了。”   花照水轻车熟路地拍马屁:“那是跟着少爷长见识了。”   花照水这段时间发现少爷很少跟他生气,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而且,这几天都是跟少爷同床共枕,他想自己的睡相那么差,少爷都没有半夜把他拎出去,已经是菩萨心肠了――特别是和以前动不动就要割他舌头的行为一对比。   船已经快要到岸,可以看见提着竹篮走动叫卖的姑娘,还有蹲在河边捶洗的妇人。   盛见微突然说:“知道我们今天要去哪里打秋风吗?”   花照水看了看他,说:“我不知道。”   “上次说过的,江南首富徐家,”盛见微冲他一笑,说,“几乎全城的米面生意都是他家的,你想吃一口青团饭,我觉得应该是不难的。”   “那太有钱了吧!”花照水忍不住想了想,又说,“我娘买一次米面就是要吃个半年的,而且只是偶尔吃上一两次,面好贵,家里平常的时候都是吃红薯啊,土豆什么的。”   花照水又惊叹了一声,说:“做米面生意的怪不得是首富呢!”   盛见微瞥他一眼,说:“只吃那些,怪不得身上没二两肉。”   花照水辩解道:“只是刚在西园的时候总不让吃饱饭,可是在大夫人那里之后我就吃的很好,到少爷这吃的就更好了。”   盛见微看他一副刻意讨好的模样,鲜见的不愿意吃这一套,整个人都有些烦躁,语气也变了,说道:“吃好的也不长肉,不如别吃了。”   花照水立刻就发现他又不高兴了,一时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了,也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接,就无措地看了他好几眼。   恰好这时船到岸,船夫吆喝了一声悠长的号子,撑篙的动作放慢,小船也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第12章 洗风尘   他们刚上岸,就听见一声“见微兄”,一个身穿绛紫长衫的青年走上前来,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厮。   盛见微顿时露出了笑,上前客套道:“文簇兄,许久不见。”   这便是江南首富徐家的大公子徐文簇。徐文簇笑说:“就等你呢,在天香楼摆好了宴席,就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   主子跟主子在前面说笑,下人就跟下人在后面交头接耳。   花照水还沉浸在“少爷为什么生气”这个千古难题里面难以自拔,跟着那位徐公子的小厮先过来跟他说话了,说的是很流利的官话,问他:“哎,你是头一次跟着盛少爷来这儿吗?我看你面生。”   花照水点点头,说:“我们少爷经常来这边吗?”   小厮说:“也不算太经常,但是盛少爷跟我们家少爷十多年的交情了,我们也就算是见过许多次了。”   花照水突然恶向胆边生,看了看少爷的背影,偷偷摸摸地问他:“那……你觉得我们少爷脾气怎么样?”   这小厮笑容僵住了,尴尬地挠了挠头,说:“盛少爷……人挺好的。”   花照水盯着他看,看他眼神闪躲,斩钉截铁道:“你是不是敷衍我?”   小厮哎了一声,迅速转移了话题,说:“你在这儿估计要待一段时间,要是遇到有人为难你,你可以找我帮忙。我叫小八,你叫什么?”   花照水立刻被他打了岔,听他这么说心里充满了感激,说:“你叫我小花就可以,别人都这么叫我。”   两个人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在后面闲唠,小八一听他问青团饭,就把他们这儿好吃的介绍了个遍,收获了小花崇拜的目光。   主子坐了马车,在前面慢悠悠地走,他们这些下人就在后面跟着,花照水听小八什么事都说的头头是道,大大满足了好奇心,而且不用在少爷边上担惊受怕,心里还有点高兴。   可惜他高兴了没多会儿,马车走到了闹市,人太多堵住了。就停在这儿的一小会儿功夫,少爷就让人找他来了。   花照水遗憾地叹了口气,跟小八摆了摆手,说:“那我先走了,你下次再给我讲吧。”   少爷坐的马车是徐家准备好的,但因为采莲镇的小巷子多,为了方便通行,马车也不算太宽敞,花照水待在里面几乎是贴着少爷坐的。   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让少爷不生气,少爷先说话了,不过这次语气比上次还差:“刚刚跟谁说话呢?”   花照水愣了愣,才答话道:“少爷,那是徐公子家的下人。”   盛见微不冷不热地看他一眼,说:“聊得这么忘我,我不叫你你是不是还打算跟人家鬼混去?”   “少爷,我没有。”花照水有点委屈,但想着他现在心情不好,也不敢顶嘴,只说,“我是看您跟徐公子正说话呢,不敢过来打扰。”   花照水偷瞄他,见他一脸寒意,心里紧张死了,就跪在他边上了,开始认错:“少爷,我错了,您别生气。”   盛见微垂眼就看见他蔫了吧唧的头顶,说:“你刚刚不是说冤枉你了吗?怎么还认错?”   花照水心说本来就是冤枉我了,但是想了想,觉得要是这位爷不消气,他指定没有好日子过,就低眉顺眼地说道:“我不该惹少爷不高兴。”   好半天这位爷也没给个反应,花照水也不敢跟他再说话,就低着头数自己衣裳上的褶子,心说:不理我就不理我,等到了地方少爷去喝酒,他就能把这些事都忘了。   马车出了闹市速度就快了起来,路上时而颠簸,花照水跪得腿疼,就悄悄地挪了一下,心里还想,还说带我出门是好事,结果天天不是训我就是吓唬我,这种好事下次还是找别人好了。   花照水一肚子怨气,偷瞄了少爷一眼,正好撞上了他的眼神,吓得忙把头低下了,规规矩矩的,一下也不敢乱动了。   盛见微哼了一声,说:“起来。”   花照水又看了看他的脸色,才慢吞吞地起了身,又坐在了他边上,很想为自己叹口气,但是不敢,还去讨好他,说:“少爷,您累不累,我给您捶捶腿?”   盛见微把他就要伸过来的手挥开了,说:“我看你不是很乐意坐在车上啊。”   花照水心惊:这是怎么看出来的!我隐藏得不够好吗?   但他嘴上赶紧否认:“少爷,我没有,能跟少爷一块坐车,这……”   “行了,”盛见微刚刚好转的情绪突然再次变坏,一摆手,“滚下去。”   跟在车驾后面的小八看见花照水下了车,还跟他招手,等他走近了还问:“怎么又下来了?”   花照水也一脸疑惑,说:“主子不高兴,把我撵下来了。”   小八叹了口气,说:“也能想到,这位主子是不太好伺候……”小八说了一半惊觉自己失言,忙捂了嘴。   花照水反而眼睛一亮,说:“你刚刚不还说我们家少爷人好吗?果然是在敷衍我。”   小八捂紧了嘴,跟他一笑,不敢多言了。   花照也忍不住叹气,说:“我可能真的有点不灵光,刚刚在船上他就不高兴,可是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认错不行,拍马屁也不行……”   小八把捂住自己嘴的手指松开了两根,悄声说:“你怎么还敢拍马屁!这位少爷最讨厌别人跟他溜须拍马!能当场让人下不来台。”   “啊?是这样吗?”花照水吓了一跳,自己回想了一下,小声说,“可是我以前没少拍啊,也没见他跟我生气。”   花照水思考不出答案,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当下人真难。”   小八看他这个样子,还是凑过去给他出主意,说:“你想想,之前说什么他会高兴,你就照着那个去讨他高兴。”   花照水苦着张脸,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没想出答案,无奈道:“我不知道啊,有时候我说什么他都不生气,有时候呢,不管我说什么他都生气――我实在没辙了。”   小八也替他愁,说:“那也没办法了,还不如挨顿打呢,省得担惊受怕。”   “啊,那可不行,”花照水立刻摆手,说道,“还是这样吧,我可不想挨打。”   小八哎了一声,露出贼兮兮的笑,说:“别担心,我家公子今天还请了好几位美人――你想想,又是美人又是好酒,说不准,这顿接风宴吃完就不生你的气了,也没空生气了。”   花照水警觉起来,多问了一句:“美人会唱曲儿吗?”   这话把小八问愣了,他挠了挠后脑勺,迟疑道:“应该会吧,那种地方的姑娘,要么会唱,要么会跳,要么弹曲,多少会一种吧。”   花照水有点担心,万一少爷听了个比他唱得好的,嫌他累赘直接把他扔这儿了怎么办?   小八说完那些话以为能让花照水放宽心,没成想他更是一脸的忧心忡忡了。   好半天终于到了徐府,少爷这次的房间有内间和外间,花照水给他收拾好了东西,一路上都在害怕被扔下,就想着还是得先把少爷哄高兴了。   他紧张兮兮地走过去,伸手给少爷倒茶,问道:“少爷,我还是跟在家一样,睡在外间吗?”   盛见微看他一眼,说:“不然呢,你想睡哪?”   花照水突然觉得这句话问得不一般,迟疑起来,半晌说了一句:“少爷还要我暖床吗?”   他这话说完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一时之间更紧张了,正准备赶紧认错,没成想少爷反而还笑了,说:“怎么,少爷的床睡着更香?”   花照水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一松,接他的话说:“少爷的床,确实是比我的软。”   “只是这个?”   花照水紧张得有点要舌头打结,忙说:“也很暖和。”   盛见微摆了一路的难看脸色终于消失了,看起来心情甚好,语气也很轻快,说道:“说要给少爷暖床,回回都窝在一边睡着了,不太尽职。”   花照水说:“少爷的床太软,一躺着就想睡。”   “那今天不准比我先睡着,”盛见微站了起身,说道,“过来伺候少爷换衣裳,待会儿去赴宴。”   花照水忙去拿他的衣服,听少爷那个意思,应该还是要跟他一起睡。他这么想着松了口气,只要不跟美人过夜,那少爷把人往回带的可能性应该就会比较小了吧。   没多会儿换好了衣裳,花照水给他系好了腰带,说:“少爷,好了。”   盛见微突然捏住了他的脸颊,说道:“陪少爷睡觉这么高兴?”   花照水一惊,可能是心情愉悦没忍住挂脸上了。他盯着少爷的眼睛看了会儿,看他没有不高兴,就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看少爷一路上都不理我,还以为是烦我了。但是少爷现在还让我去暖床,我当然高兴了。”   这位少爷彻底让哄高兴了,松开了那只作恶的手,奖励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你乖乖听话,少爷当然疼你。”   花照水心说,我还不够听话吗?明明是你难伺候。   但是他脸上一副雀跃的表情,说:“少爷一直都疼我。”   盛见微往外去,突然问他:“是不是许久没唱过了?”   花照水跟在他身后,被问的心里突然一虚,最近不仅没唱,嗓子都没吊过,回去肯定要差一大截了,就很没有底气地答话道:“有半个月了……”   盛见微说:“那晚上能唱吗?”   花照水啊了一声,说:“少爷,是晚宴的时候唱吗?”   盛见微嗯了一声,回过头来,用扇子一指他:“好好唱,别给少爷丢人。”   花照水现在非常没有底气,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更虚了,有气无力的问了一句:“那……万一唱得不好怎么办啊?”   盛见微跟他一笑,说:“你猜猜。”   花照水欲哭无泪,心说以前要给你唱你不让,现在跑到外面让我唱,唱砸了会不会被直接撵走啊。   花照水就缀在他后面,小声央求道:“少爷,我肯定尽力唱,但我好久没唱了,万一您不满意,能不能饶我一次?”   盛见微往他凑过来的额头上拍了一下,没搭理他。 第13章 赴晚宴   花照水跟着少爷坐上马车都还焦躁不安的,他除了第一次登台唱就没这么紧张过,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少爷,要是唱得不好,我会怎么样啊?”   盛见微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过来,但是花照水上次就是这样被敲了头,这回格外警惕,护着自己的脑袋凑了过来。   但还是没躲过――这次是被捏了脸。   花照水敢怒不敢言,揉了揉自己的脸,眼巴巴地等着少爷发话。   盛见微露出思忖的表情 ,说:“唱得不好,就把你送给徐公子,以后去伺候他,怎么样?”   “少爷,不至于吧,”花照水苦着张脸,去抓他的衣袖,央求道,“别把我送人,求你了少爷。”   盛见微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脸,说:“当初你不是很不愿意来我这儿伺候吗?现在不让你伺候了,怎么又不乐意了?”   花照水忙说:“那当时、不是不知道少爷的好吗?都是流言害人!”   “又开始怪流言了?”   “不是!怪我自己!我不该瞎听!”   盛见微看他焦急的模样,没忍住又捏了一把他的脸,慢悠悠道:“别表忠心了,想想待会儿唱个什么。”   花照水蔫不拉几的又坐好了,嘴里念念有词,已经开始回忆自己要唱的词了。   他这紧张兮兮了一路,结果到了地方,少爷就忙着跟人喝酒说笑,根本顾不上他,光是能唱善跳的美人就足够令人应接不暇了,少爷连个眼神都没空落在他身上。   花照水看他玩得挺开心,就悄没儿声溜出去了,刚一出去就碰见小八了,顿时开心起来,过去打招呼:“你也在这里啊!”   小八正跟人乱侃呢,瞧见是他,也笑了,回头给他捏了两块麦芽糖,说:“怎么没在里面伺候?”   花照水道了谢,吃了一块,含糊不清地说:“少爷看美人看得高兴着呢,根本用不着我。”   小八用胳膊肘捅他一下,说:“那不是正好,不在跟前,就不会被训了。”   花照水往屋里看了看,只能瞧见舞姬的身影,就把头缩了回来,闷闷不乐道:“我们少爷来的路上还吓唬我,说让我唱曲儿,唱得不好就把我送给别人,结果来了看都不看我一眼,害的我白白紧张一路。”   “这种话你怎么也信,”小八笑着又给他抓了两块糖,说,“哪有让自己的下人在外面给人唱曲的,这不是下自己的脸面吗?”   “是这样吗?”花照水没再接他的糖,说,“吃多了对嗓子不好,不吃了。”   小八就又放回去,问他:“你还会唱曲?怪不得盛少爷喜欢你呢。”   花照水靠在栏杆上,说:“我就是家养的伶人,拨到少爷屋里去伺候的――他才不喜欢我呢,成天吓唬我,肯定是因为我刚开始不愿意来伺候他,他报复我。”   小八哎了一声,说:“我觉得像盛少爷这种脾气的,他要是真介意你说的那件事,把你撵出去不就行了,或者把你扔去做苦力,干嘛留在自己面前,添堵吗?”   花照水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但还是不高兴,百无聊赖地把糖吃了,说:“徐少爷出门总是带你吗?每次都这么无聊吗?”   小八跟他咧嘴一笑,说:“我都习惯了――不过,你要是实在觉得无聊,我们去那边,那边能看见烟花。”   花照水现在觉得干什么都比在门口听里面的乐声有意思,就跟他过去了。那是个建在高楼上的凉亭,很适合中秋节赏月。   过去了就瞧见还有几个小厮在围着打牌,花照水看了小八一眼,说:“这也是你们家的吗?”   “有的是,有的不是,反正都是跟着主子出来的,也没事干,就打打牌,没事的。”   花照水哦了一声,一抬头果然瞧见远处正在放烟花,他看了一会儿,说:“你们家不管赌钱的吗?在我们那里,谁要是敢赌钱,会被撵出去的。”   小八哎了一声,挠了挠后脑勺,说:“我们也不赌钱,你瞧,只是打着玩的。”   他看过去,瞧有人脸上还贴了白纸条,笑了,说:“你们还挺会玩。”   小八说:“你想玩吗?放心,真不是赌钱。”   花照水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不敢,要是让少爷知道了,他会剁了我的手的。”   小八也知道那位是个怪脾气,就不劝了,跟他说说笑笑,凑在一块儿评论别人的牌技。   他们打牌打完了一轮,就开始起哄,花照水没听清,就问小八:“他们干嘛呢?”   小八指了指站起身的那个,说:“他会吹笛子,虽然说我们都没念过书,也没有什么文雅的才艺,往常跟着主子也能听两耳朵曲儿,但毕竟还是得把心思放在伺候人上。在这儿就不一样了,他会吹,我们也清闲,虽然不一定能听懂,但是听了心情好啊。”   正说着,那人就站在了石凳上,他手里的竹笛一看就很粗糙,而且磨损得很厉害,但笛声悠扬。喧闹的乐声已经变得很远,夜空里只剩下了悠悠荡荡的笛声。   小八看他听得入神,用胳膊肘悄悄撞了他一下,不太好意思道:“你要是不介意,能给我们唱一段吗?你能给那位少爷唱,肯定唱得好,我也想长长见识。”   花照水跟他一笑,说:“可以啊,我来的路上背了好多遍词呢,不唱浪费了――但我好久没唱了,要是唱得不好,你别失望啊。”   小八喜笑颜开:“那怎么会呢!”   他确实好长时间没开嗓,其实心里是有些怕露怯的,但想着那位少爷今天八成是用不到他了,反正待着也无聊,不如打发一下时间。   虽然嗓子这段时间没吊,但是好在身段没丢,唱了两段他反而来了感觉,把那些不太快活的心情都甩在了脑后。   正唱着高兴,有个小厮急急匆匆地跑过来,拉着花照水就走,语气也很着急,说道:“我的天,别玩了,刚刚少爷瞧见了,脸色难看死了。”   花照水顿时心里一沉,忙问:“他刚刚过来了?我没看见啊。”   那小厮是今天徐公子送来他们院子里伺候的,花照水今天还问了他不少问题,也算是认识了。他刚刚瞧见少爷脸色都变了,一副动了气的模样,就赶紧钻空来把人喊回去。   他这会儿听见花照水这么问,就哎了一声,说:“刚刚说喝高了,出来透透气,我陪着的。就站这儿,看见没?站这儿看了一会儿,扭头就走了――本来他就喝了酒,你可得小心哄着。”   花照水看了看他指的地方,刚好能把那个凉亭收入眼底。   他又想起小八说的,在外面给别人唱是下少爷的脸面。这么一想他顿时有点头晕,想着这该怎么解释,是不是死定了啊。   花照水六神无主,开始病急乱投医,问这小厮道:“那……万一少爷生气了,我该怎么办啊?”   小厮也被他问住了,愣了一下,说:“这……我也没伺候过你家少爷,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气,我也没招啊。”   花照水又开始苦着张脸,叹了口气,说:“只要别把我扔出去,怎么样都行吧。”   他们刚过去,就瞧见宴席已经散了,盛见微明显是喝多了,走路还让人扶着,正往外走。   花照水赶紧过去,搀住他,还有点心虚,说:“少爷……”   盛见微瞥他一眼,没作声。   两位公子喝得都有点多,谁也送不成谁。盛见微坐上了马车还有点晕乎乎的。花照水马上很有眼力见儿地过去给他揉太阳穴,开始讨好,说道:“少爷,头疼不疼?回去我给您煮点醒酒汤喝吧。”   盛见微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往身前一扯,花照水身形不稳一下就摔在了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硬生生地往前拖了半步,胳膊都快被他拽脱臼了。   花照水吓得直抖,下颌被他一手捏住,被迫抬着头看他。   少爷本来手劲就大,这没多会儿花照水觉得自己这块骨头都要碎了,疼得直掉眼泪。   盛见微放开了他的手腕,慢条斯理地给他擦眼泪,说:“你哭什么?吓着了?”   花照水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能含含糊糊地认错。他现在也分不清少爷到底是醉了还是清醒着,只觉得少爷现在的眼神很恐怖,好像在看手心里的一只小鸟,只要稍微一使劲就能把他掐死。   盛见微凑得很近看他,捏着他的脸颊让他张开了嘴,在他惊恐的眼神里很慢地说:“唱得挺不错,我瞧瞧你嘴里是不是比别人多长了根舌头,这么会唱。”   花照水快被他吓死了,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喉咙里都开始发出泣音。   盛见微这么说,还真伸出手指要去捏他的舌头,把他吓得一边哭叫一边往后躲,这一躲脸颊就更疼了,他只好又用手去挡自己的嘴,还没挡两下就被盛见微抓住了手腕,猛地往后一别。   花照水呜咽着认错,说:“少爷,我不敢了,刚刚就是……就是没有事做,才唱了两句……”   “好了,别说话,”盛见微还在仔细端详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说,“你一说话,我就能看见你舌头在动,就很想把它割下来好好瞧瞧,是不是和别人的长得不一样。”   花照水不敢说话了,好不容易捱到徐府,他觉得脸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盛见微一路上什么也不干,就捏着他的脸来来回回的看,等这位少爷松手,花照水的脸颊上就多了两道红得发青的指痕。   下了马车少爷也不让别人扶,就把全身重量都压在花照水身上,这一路走得踉踉跄跄,好不容易送进了屋,厨房立刻就送来了醒酒汤,花照水简直像是看见了救星,赶紧端给了少爷。   少爷喝完了醒酒汤坐着没动,他也就跪在边上不敢动,好半天这位爷才说话了:“你跪着干什么?”   花照水这回连他的脸色都不敢偷瞄,嗓子还有点哑,说:“我做错了事,不敢起来。”   盛见微哼笑一声,说:“没让你做的事,一件比一件做得漂亮,让你做的,件件都要顶嘴。”   花照水又不知道这话该怎么答了,好半天憋出一句:“只要少爷高兴,我做什么都行。”   盛见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去拿壶热茶来。”   花照水顿时松了口气,起身就快步往门口去。但他刚要碰到门的时候,突然被抓住了后领,身后的人一用力他就跌了下去。   花照水吓得惊叫一声,又开始发抖了,看着他,说:“少、少爷,不是让我去倒茶吗?”   盛见微半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笑说:“我故意的,是不是想赶紧出去?快要逃走又被抓回来感觉怎么样?”   花照水这回真被吓哭了,抱着他的手臂,说:“少爷、少爷……我错了……”   他话音还没落,盛见微就站了起身,拽着他的衣领往里面拖去。 第14章 夜露重   花照水被他拖着走,吓得手脚乱蹬,尖叫着去拽他的手臂,侧腰和后背都被地毯蹭得发疼,话都说不完整了。   盛见微仿佛听不见,一路把他拖到了床边,一撒手自己坐下了,看他哭得脸颊通红,神情竟然还缓和了许多。   花照水赶紧翻身跪好往前爬了两步,去抓他的手,说:“少爷……少爷我错了……”   盛见微啧了一声,摸了摸他带着指痕的脸,语气轻飘飘的,说:“别哭了,是因为怕我才哭的吗?”   花照水赶紧摇头,还在抽泣,说:“少爷,您别生气……我再也不给别人唱了,也不跟别人说、说话了……”   盛见微俯首去翻他的衣领,又把他吓得狠狠一抖,但到底没敢动。就听见这位少爷仿佛带着怜惜的语气,说:“脖子都红了,疼吗?还蹭到哪了?”   花照水现在是被吓懵了,老老实实地答话道:“少爷,腰……有点疼。”   “是吗?可是我看不见,”盛见微盯着他的眼睛,摸着他的脖颈说,“脱了,给我看看,到底哪疼。”   花照水不敢顶嘴,眼泪倒是没停过,听他这么说又吓到了,不确定地叫了声:“少爷……”   盛见微顿时不耐烦起来,猛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说:“快点,不敢给我看吗?是不是在撒谎?”   花照水吓得赶紧去解自己的腰带,还怕万一腰上真的没有什么痕迹怎么办,就抖抖索索地说:“少爷……只是有一点点疼,刚刚被……被地毯蹭得疼。真的,我没说谎。”   盛见微看着他把衣裳解开,手还在抖,掀着衣服下摆,露出腰腹部,自己低头看了看,小心翼翼地说道:“少爷……就是这里,有一点蹭红了……少爷……”   花照水一脸惊慌的表情,一张脸还被人掐得青青紫紫,这会儿自己把衣服撩起来给别人看,很容易让人生起一些暴虐的心思来。   盛见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露出点笑意来,摸了摸他的脸颊,说:“乖。”   花照水紧张兮兮地看着他,现在看他笑,花照水反而更害怕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少、少爷,您还生气吗?”   盛见微抬了一下他的手,让他把衣服又往上掀了一点,看见他的腰侧的确是红了一片,伸手摸了摸。   花照水眼睛里都还蓄着眼泪,被他摸的那两下控制不住的直发抖。   盛见微盯着他看,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说:“过来。”   地上跪了半天的人赶紧起了身,万般小心地坐到了少爷的腿上,掀起来的衣服都不敢放下,还露着那半截腰腹,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腰腹间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盛见微明显很喜欢他这种战战兢兢的乖巧模样,情绪带给人的威压感弱了一些,还伸手帮他整理好了衣服,把他已经松开的腰带抽了出来,慢条斯理地折了折,握在了手心里。   花照水看得都开始屏息了,瞧少爷把腰带折了几道,以为自己要挨打了,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但他这会儿连认错求饶都不敢,只是小心地控制自己的抽泣声,生怕又惹他不高兴。   盛见微一低头就瞧见一双惨兮兮的眼睛,眉头皱了皱,说:“怎么还在哭。”   他说着把那条折好了的腰带一抖,尾端正好垂在花照水的手腕上,盛见微突发奇想,捏住了他的手腕,用这条青色的腰带把他的两只手腕缠在了一起。   这条腰带的颜色,和那对几乎能看见血管的白皙手腕出奇得相称,盛见微还因此多端详了一会儿。他一抬眼就看见那双桃花眼里全是害怕,反而还笑了,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嘴唇,说:“手也绑起来了,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吗?”   花照水愣了片刻,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下意识地舔了一下他的指尖。   这次轮到盛见微呆滞了,他的呼吸声重了起来,指腹用力按住了他的嘴唇,笑说:“还以为你真不懂,看起来挺懂的啊。”   盛见微俯下头跟他说话,嘴唇就贴在他颈侧,低声说:“你知道,在别的屋里,能睡主子外间的都是做什么的吗?”   花照水的手被绑在身前,手掌刚好碰到他的胸口,下意识地推拒了一下,吓得声音发颤,说:“知……知道。”   他在盛家待了这么多年,若说不知道实在是有故作姿态之嫌,从他搬进少爷的外间也没少听别人的风言风语。但他一开始总觉得少爷不过是一时新鲜,可能要不了几天就把他送走了。   盛见微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似乎想说什么,外面突然有人叩门,隔着门说:“盛公子,我们家少爷请您过去一趟,说有事要商量。”   盛见微看了看还跪在脚边的人,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应了一声。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脸颊,把余下的那一截腰带系在了床边,说:“我要出去一趟,你最好乖一点,不要让我回来看见你乱动。”   花照水贴着他的手心,眼睛还是红彤彤的,说:“少爷,我不动。”   花照水目送着少爷出去,却发现他并没有把房门完全关紧,万一有人进来,就会看见自己衣衫不整地被绑在床边,怎么都会让人多想。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盼着少爷早点回来,还是盼着他别再回来。   入夜了就有些冷,这间屋子门窗都没有闭紧,花照水系衣裳的腰带还在他的手腕上,上衣敞着,没多会儿就冷得微微发抖。   而且晚上就吃了两块糖,又被吓又被拖的,早就筋疲力尽了,他趴在床边又冷又困,但也不敢睡,越想越委屈,用衣袖擦了好几回眼泪。   花照水有些颓丧,心想,进了西园当伶人确实能比平常下人多拿点钱,他的银钱都给他娘亲攒起来,就为了哪天凑够五两银子好把自己赎出去。但是眼下为了能让自己活到钱攒够的那一天,也已经是千难万难了。   他手腕也疼,膝盖也疼,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想一开始确实不该为那些流言生气,毕竟马上就要成真的了,好名声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喝的。   他自己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突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被吓得突然清醒了,他蜷着身子,生怕进来的是旁人。   但是门很快就被阖住了,他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回过头看去,果然是少爷回来了,看起来心情不佳。   花照水已经麻木了,反正少爷的心情好与不好,他都得遭罪。   花照水抬头看着他,叫了声少爷。   盛见微坐下了,看他一直发抖,就摸了一下他的脸,摸到一手冰凉,说:“很冷吗?”   花照水就往他身上贴了贴,说:“冷……”   少爷把系在床边的那一头腰带解开了,但是没有解开他的手,只说:“看起来确实挺听话的。”   花照水脑子都不转了,这会儿就觉得少爷身上还是挺暖和的,昏了头的贴他更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到了少爷腿上的,只是觉得他贴在少爷怀里的时候,少爷的那种坏情绪会变好许多。   他感觉到少爷亲了亲他的脸,就大着胆子转过头去也亲了一下少爷的脸。   盛见微大概也没想到他突然会这么主动,勾了勾唇角,还伸手给他揉膝盖,说:“腿疼吗?”   花照水的小腿不受控制地弹了一下,说:“有点疼。”   盛见微低低地笑了一声,凑过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把人咬得发出一声吃痛的低呼。   盛见微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又亲了亲他,感觉到他浑身僵硬,就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说:“嘴张开,咬这么紧干什么?”   花照水很听话地张了嘴,但实在没有经验,只能被动地与他的舌尖纠缠,没多会儿就喘不上气,仰着头去承吻。   少爷的吻法实在是凶残,等被他放开,花照水觉得自己的嘴都木了,反应许久才觉得疼。   盛见微看着他的脸,嗓音有些哑,说:“今天就先饶了你。”   花照水趴在他身前的时候才隐隐发觉,少爷说的饶了他,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花照水脸颊酸痛,被顶得直想吐,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还要被他按着后脑勺吞得更深。   盛见微拽着他的头发,呼吸不太平稳,说:“这么会唱,嘴巴却没那么灵巧。”   花照水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吐了,好在晚上什么也没吃,只是不停干呕,连腹诽他的力气都没了,只希望他快点出去。   好半天少爷又狠狠在他嘴里撞了几下,才让他吐出来,拍了一下他的脸,全弄在了他裸露的小腹上。   盛见微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摸了摸他水淋淋的眼睛,说:“难受吗?”   花照水一被他问,眼泪立刻又掉下来了,很委屈地点了点头。   少爷一伸胳膊把他揽进了怀里,摸了摸他的头顶。花照水马上就要以为少爷要说两句好话安慰他了,就听见那位少爷说:“这才刚开始呢,眼泪省着点用。”   --------------------   定时定错了…… 第15章 吃螃蟹   晚上花照水被少爷抱在怀里睡了一夜,早上起来才发现嘴都肿了,下唇还破了,结了血痂,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摔跤摔的。   他洗漱完了来给少爷梳头,苦着张脸。盛见微从镜子里看见他愁眉不展的,说:“怎么这个表情?”   花照水透过镜子看他一眼,闷闷不乐的,说:“少爷,脸上的痕迹可以遮一遮,但是我的嘴都成这样了,我不敢出门了,肯定有人要取笑我。”   盛见微笑了声,说:“那你就待在屋里,哪也别去了。”   花照水有点惊讶,给他正好了冠,语气很欢快,说:“少爷,你说真的吗?”   “嗯,徐文簇说外面送来了一批螃蟹,说傍晚正好赏月下酒――你不想出门,就待在这儿吧。”   花照水哎了一声,看少爷就要走,说:“少爷,那有我的份吗?”   盛见微回过头拧了一把他的脸,说:“跟着少爷,就有份。”   花照水想了好一会儿,摸了摸自己惨不忍睹的嘴唇,但最后还是败给了大螃蟹,遮遮掩掩地出门了。   这天少爷跟徐家公子同乘,他就跟在马车后面,低着头走路。   果不其然又碰见小八了,花照水吸取了教训,不敢再跟他说话。但是小八太热情,自己凑了过来,絮絮叨叨地关心他:“你回去后盛少爷有没有罚你啊?都是我不好,不该起哄让你唱的,那位本来就脾气不好……你怎么老挡着脸啊?少爷打你了吗?”   花照水用袖子挡了半张脸,赶紧摇了摇头,往马车方向看了看,小声说:“你别跟我说话了,少爷看见了又要不高兴了。”   小八被噎了一下,悻悻地说:“说话也不行了吗?你们少爷好严格。”   花照水就叹了口气,摆摆手,小声又说了一句:“我们少爷生起气来真的要把我吓死了――我不跟你说了,不然回头我又该遭罪了。”   小八说:“没事,你们少爷正忙着跟我们少爷说话呢,顾不上我们,你别这么害怕――你到底怎么了?真挨打了吗?严不严重啊?”   他说着话还来扒拉人家的胳膊,把花照水吓得忙往后躲,只好说:“不是,昨天摔了一跤,磕着脸了,没挨打,你别问了。”   小八立刻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说:“你别不好意思啊,哪个下人没挨过主子打,你让我瞧瞧严不严重,我那有药,好用,不会留疤。你长得这么标致,可不能留疤了。”   花照水被他缠得害怕,不住地往马车那里看,生怕又让少爷看见,自己就要倒霉了。想着少爷生气的样子,花照水索性破罐子破摔,松开了手给他看。   小八这下不扒拉了,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神黏在他的嘴唇上,好半天才艰难地说:“这……摔得挺讨巧。”   花照水有些羞恼地又遮住了自己的嘴,声音闷闷的,说:“看到了吧,不会留疤……”   小八也有点尴尬,罕见地沉默了许久,才转过头跟他说话:“我知道,你也没办法,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花照水捂住了自己的嘴,跟他往马车方向示意,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马车走得不算快,花照水也没觉得多累,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又被一通惊吓加折腾,这会儿困得不行,越走越慢,几乎落在了最后面。小八就也放慢了脚步,关切道:“你不舒服吗?要不要歇一会儿?”   花照水脑子混混沌沌的,摇了摇头,张嘴就说:“都怪少爷,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   小八嘴张了张,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很尴尬地挠着头笑了两声,说:“是……是哈。”   花照水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反正小八是再也没来搭话了,花照水也松了口气,不必老担心被少爷看见又要借题发挥。   但这一路花照水越走越觉得自己被骗了,晚上吃螃蟹,这还不到中午呢!干嘛非要一大早把人带出去。他越想越生气,心说折腾人大半夜,连个懒觉都不给睡!   好不容易熬到了地方,花照水抬眼一看――又是烟花柳巷。这一看花照水就更生气了,心说这哪里是去吃螃蟹,明明就是少爷自己来寻快活。   这动了会儿脑筋好歹驱散了些困意,但他跟在少爷后面没一会儿,只是听他跟人说说笑笑,更觉得困了。   等进了里头的雅间,少爷这才把目光落到他的身上,抬手用折扇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怎么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一点精神都没有。”   花照水半梦半醒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忍了又忍才没有打哈欠,强撑着说:“昨天晚上前半夜我被绑在床跟前,后半夜在伺候少爷,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少爷,我已经尽力把眼睛睁开了。”   盛见微被他逗笑了,拉他过来,手臂环着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说:“这么可怜,那想睡觉吗?”   花照水被他拽的这一下吓到了,这才想起来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好在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庆幸完立刻又觉得不对――少爷是和徐公子一起来的,怎么会没有别人呢!   花照水被他折腾过一回,就自认为已经明白了这位少爷拒人千里之外的外表下,所隐藏的那颗不正经的心,就慢悠悠地往他怀里蹭了蹭,说:“少爷,这不好吧。”   盛见微看他一眼,戏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让你睡觉你还推辞?”   花照水眨了眨眼,说:“少爷,确定是让我去睡觉吗?不是让我伺候您睡觉吗?”   盛见微又敲了他的脑袋,说:“想什么呢?一夜之间,你成长得挺快啊。”   花照水好半天才相信少爷那话确实没有弦外之音,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嗫嚅道:“我当然想睡觉了,但是在这儿睡不太好吧,让别人看见又要说三道四了。”   盛见微往后一指,屏风后面有张矮塌,说:“你在这儿睡会儿,等少爷谈完事情,让人来叫你。”   但花照水并没有露出盛见微意料之中的欢喜表情,反而神色凝重,莫名其妙地问道:“少爷,这是在青楼里吗?”   盛见微一挑眉,说:“是。怎么了?怕少爷要去眠花宿柳?”   花照水又开始神飞九天了,想起来昨天少爷好像说他的嘴不灵巧来着,表情更凝重了,小心翼翼地说:“少爷,我昨天是不是伺候得不好?”   盛见微已经渐渐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什么了,有些不耐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花照水又抓住了他的袖子,诚恳道:“少爷,我会好好学的,您不要把我丢在这儿,别不管我了。”   盛见微终于搞清楚他在想什么了,不免有些无奈,看向他说:“你就这么怕我把你丢在这儿?还是怕我把你卖给人家当小倌?”   花照水又露出一副可怜相,说:“少爷,咱们家也不缺钱,不差我这几两银子吧。”   “你到底为什么有这么多奇思妙想?让你睡个觉你都能想这么多?”盛见微拧了一把他的脸,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说,“还是说,少爷在你心里,就是大恶人一个?”   花照水顿时抿紧了嘴,快速想了想该怎么圆,才说:“还不是少爷之前总说要把我送人,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害怕了。”   “是吗?”盛见微打量了他一圈,看他一脸紧张还是忍不住露了笑,说,“你在里面睡你的觉,我就在旁边那间屋,这总行了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昨天。”花照水一脸不信。   “……你倒是挺记仇。”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脸,说,“那你自己选,在这儿睡觉,或者去我门前站着等。”   花照水看着他,一脸郑重,说:“那我还是在这儿睡觉吧。”   盛见微又乐了,拍了他一下让他从自己腿上下来,说:“别整天疑神疑鬼的,我要想把你卖掉,还能让你这会儿坐我腿上?没脑子。”   花照水轻轻哼了一声,又不敢表现出不满,就掩饰性地低下了头。   等少爷出去,花照水还是满心疑虑地趴在门上偷听了一会儿,确定了少爷确实要在隔壁跟人说话,才放心地去补觉了。   他最近几天都没好好睡觉,一沾床就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是让人压醒的。   花照水睡意朦胧地推了好几下,还陷在睡梦中不想睁眼,直到嘴唇被狠狠咬了一口,才嘶了一声,说:“疼……”   “刚刚还说怕让人卖了,现在睡成这样,把你偷走你都不知道。”   花照水终于听明白了这个声音,一个激灵就要坐起来,发现被人紧紧压在身底下,刚抬了头就无力地摔回了枕头上,看清楚这人是谁,反而松了口气,说:“少爷,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天都黑了,懒虫。”盛见微捏着他的脸颊又亲了一下他的嘴唇,故意说,“为了螃蟹出的门,人家饭都吃完了,你还没醒。”   果不其然,花照水痛心疾首地啊了一声,悲伤地又闭上了眼睛,说:“那我还是别醒了好。”   盛见微笑了一声,亲了亲他的眼睛,说:“这么好骗,确实得小心着,别让人卖了。”   花照水又睁开眼看看他,像是搞明白了,有些不满,小声说:“我最该小心的明明是你……”   他刚咕哝完,又被咬了一口,要不是被压着,他差点疼得蹦起来,哀嚎一声:“好疼啊少爷!别咬我了,咬破了影响我吃螃蟹!”   盛见微无语,抓了一把他的头发,起了身,说:“起来吧,我瞧你的脑子里,除了吃,空空如也。”   --------------------   小花:弱小可怜还能吃(双关)   感觉好像没什么人看,所以暂定一周五更,我休息两天~ 第16章 中秋夜   花照水睡饱了,心里还想着马上就能吃到螃蟹,看起来神采奕奕,走路都昂首挺胸的。   他们穿过了一条葡萄藤架搭起的长廊,太阳刚刚落山不久,晚间尚有余热,此时裹着习习晚风,月明如洗,人亦飘飘然。   刚行至长廊尽头,花照水就眼尖地瞧见前面的石桌上摆满了菜肴,正当中放了个白瓷玉壶,不出意外定是壶好酒。   走近了才发觉下人都退开了,除了他们二人竟然再无旁人。花照水探头看了看,疑惑道:“少爷,徐公子不来吗?”   盛见微已经落座,把装腔作势的折扇放在了一边,说:“今天中秋节,徐公子当然要回家团圆――这满桌子你想吃的螃蟹,怎么还有闲心想别的。”   花照水凑过来,小心问道:“少爷,那我也能坐吗?”   “你要是想站着吃饭,也随你。”   一听这话,花照水立刻坐在了少爷对面,殷勤地给他倒酒,欣喜道:“谢谢少爷,我头一次过节不仅不用干活,还能坐着吃饭。”   盛见微笑了声,用眼神示意他也给他自己倒一杯,说:“那以前都是怎么过的?”   花照水给自己也倒了杯酒,把酒壶放下,抬手摇了一摇袖子,做了个遮面的动作,露出一双眼睛看他,说:“就是这么过的。”   他笑完又露出一些郁闷的神色,说:“等回去,过不了多久又是重阳节了,府里要摆宴,师父肯定要检查我们的功夫,我这么久不练,八成要挨罚了。”   盛见微掰开了蟹壳,递给他,说:“你在我屋里,他还敢罚你?”   花照水受宠若惊地接了螃蟹,说:“谢谢少爷,我还真不会吃,都是跟着少爷才能吃到这个。”   他舀了一勺蟹肉,放在嘴边,说:“少爷是主子,师父是师父,他要罚我,也是在西园,少爷又看不见。而且这个若是不好好练,到时候演砸了,就不是挨罚那么简单了。”   盛见微看着他吃,说:“行了,重阳节再说重阳节的事情,好好吃你的螃蟹,念叨好几天了吧。”   花照水刚咽下去,惊讶道:“我有念叨吗?”   “你没念叨,你旁敲侧击。”   “少爷,我冤枉!”   盛见微见他一脸认真,笑道:“你一路上动不动就说,少爷赏的蟹肉粥好吃,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难道不是旁敲侧击?”   “我只是感念少爷的好!”花照水连勺子都放下了,辩解道,“而且是真的好吃,我才总是说的。”   “行了,逗你的,就你这个脑袋瓜,也想不出这个法子。”   花照水听了前半句刚要拿起勺子,听到后半句又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片刻后恍然大悟,说:“少爷,你又说我笨。您不是嫌我胆子小,就是嫌我笨,昨天还说我嘴……”   他说了一半刹住了,突然想起这不是什么场合都能说的话,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少爷反而笑了,说:“你不是控诉我吗?怎么不说了?害臊?”   花照水抬眼看看他,支吾了一会儿,才说:“那个……我第一次做,哪能这么快就……就会啊。所以,不是因为我笨。”   盛见微大笑,跟他一招手,说:“来这儿。”   花照水已经轻车熟路了,过去就往人怀里一坐,说:“少爷,我觉得这边的点心也好吃。”   “那给你包几盒,带回家去吃。”   花照水立刻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高高兴兴地亲了一下少爷的脸,得意道:“少爷,我这个算旁敲侧击吗?”   盛见微乐不可支,手掌微微用力握了一下他的腰,说:“你这么好学?那晚上教你点别的。”   这话说着说着语气就暧昧了起来,花照水还记得昨天晚上顶嗓子的感觉,不自禁地缩了缩头,说:“少爷,可是我现在喉咙还有点疼,等两天行吗?”   盛见微端起了酒喂他,在他耳边说:“所以今天不用嘴,用点别的。”   花照水就着少爷的手喝了酒,本来脑子还没有转过来弯,又听见他假模假样地问道:“怎么样,少爷对你好吗?”   花照水直觉那肯定比用嘴好不到哪里去,但自己还在人家手里,只好瓮声瓮气道:“少爷对我最好了。”   他这话刚一说完,就觉得耳后有些温热,少爷的吻不一会儿又落在了他的侧颈,弄得他有点痒。   盛见微亲了亲他的耳朵,还故意咬了一下,笑说:“还记得怎么接吻吗?昨天刚教过你。”   花照水心惊:什么时候教我了!你不是上来就咬我吗?   但少爷的吻轻飘飘的,已经落在了他的鼻尖上、嘴唇上,他也没法去回答记得或者不记得了,只是闭上了眼等待即将到来的吻。   但他等了好一会儿,不仅没有昨天晚上那种撕咬般的吻,连刚刚那种轻飘飘的吻也消失了。他心里奇怪,这才睁开了眼,一睁眼就瞧见少爷满眼的笑意,顿时耳根都发热,慌乱地错开了眼神,结结巴巴地说:“怎……怎么了?不……不是说……不是要亲吗?”   盛见微亲了一下他的眼睛,笑说:“看你睫毛一直在抖,还挺可爱的,就多看了一会儿。”   花照水羞恼欲死,推了一把他的胳膊,说:“先……先吃饭吧,待会儿要凉了。”   盛见微逗他逗的心情甚好,也没为难他,很好说话地放他去吃饭了。   今天晚上,花照水不仅是吃饱了下的桌,而且还吃了好几个少爷亲手给掰开的螃蟹,心情十分晴朗。   回屋后,底下伺候的人就提来了热水,伺候完少爷洗澡,花照水才去收拾他自己。刚刚不小心弄湿了头发,穿上衣裳正擦呢,就听见少爷叫他,他只好用手随便顺了几下头发 ,也没来得及整理就进里间去了。   “少爷,您要睡了吗?”   花照水刚走近就被一把揽进了怀里,隔着单薄的里衣跟少爷胸口贴着胸口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体温,顿时耳根又发热了。   盛见微看他木头一样坐在自己怀里,捏了一下他的腰,说:“你就这么僵着?”   花照水看看他,犹犹豫豫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顺势脸也贴在了他的怀里,好像还觉得自己做得不错,说:“少爷,这样行吗?”   盛见微啧了一声,说:“脸藏起来干什么?”   花照水就抬了脸看他,说:“少爷,你太高了,我坐在你腿上也只能碰到这里。”   “笨死了,你不会换个地方抱?”   花照水正抬脸跟他说话,瞬间恍然大悟,终于开窍地伸手抱上了他的脖子,还没来得及邀功就被他凑过来亲住了嘴唇,本来就在抬着头看他,这下更得往上仰头迎合他了。   花照水被他亲得浑身发麻,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后颈,喘息声越来越重,终于因为脖子酸痛忍不住要推他,但立刻被他抓住了手腕,鼻尖碰着鼻尖,连舌尖都被他吮得疼。   好不容易短暂地分开了一会儿,花照水脸色酡红,气息都是乱糟糟的,还要说:“少爷,我脖子疼。”   盛见微咬了他一口:“就属你娇气。”   花照水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他抱了起来,吓得赶紧用腿缠住了他的腰:“这是干什……”   他话都没说完,盛见微又贴了过来,引逗他自己张开嘴来索吻。   花照水浑身都是热的,紧紧缠着他生怕自己被摔下来,亲吻间还能感觉到自己就坐在少爷的手掌上,脸色更红了几分。   盛见微抱着他走到书房的木桌前,松开了手让他坐上去,俯首跟他接吻,看他眼神都涣散,笑了笑,说:“比上次有一点进步。”   花照水还在喘气,嘴唇湿漉漉的,听了他这话还跟着笑了,正想缓口气,又听见他说:“还记得我说的吗?教你个新的。”   花照水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新的”是指什么,就感觉到他的手指挑开了自己的腰带,温热的手掌顺着他的脊柱一路滑下去,激得他忍不住战栗。   “少爷……”花照水手臂挂不住了,转而去抱他的腰,抖着嗓子说,“什么新的?哎……你怎么往下摸……”   盛见微就咬了他的耳朵,又去亲吻他的脸侧,手指一挑腰带落在了桌面上,里衣大敞,让他的整片胸口都敞露着,另一只手就从他的锁骨摸下来,说:“不用嘴的那种,新的法子,不是告诉你了?忘了?”   花照水抖得厉害,听见他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还被他在胸口拧了一把,顿时整个人一颤,又被按着后背贴回少爷的怀里。   “别拧我,疼。”作恶的手指一直没往下走,花照水被他碰了两下就要把他推开,不想去学什么新的了。   盛见微脸色却突然一沉,转而去捏住了他的脸颊,让他抬起脸,看着他的眼睛说:“乖,我现在还是挺喜欢你的,不要做煞风景的事。”   花照水被他这个动作吓到了,赶紧点了点头,眼里几乎含着泪,不知道真是疼的,还是别的什么,可怜地说:“少爷,真的有点疼。”   盛见微低头亲了亲他的嘴唇,手上动作并没有放轻,说:“习惯了就不疼了。”   --------------------   小花无语.jpg 第17章 佛灯归   花照水听他那么说忍不住瑟缩,但不敢再推他,只能在手指上用力,抓紧了他的头发,尽可能地不去拒绝他。   桌面上的杂物都被盛见微随手挥落,纸笔散了一地,花照水的脚尖将将能碰到地面,他脚下就是几张溅上墨的宣纸。夜间有些冷,花照水身上只有一件薄衫,就忍不住往少爷身上贴了贴,好去取暖。   盛见微亲了亲他的脸,问:“还疼吗?”   花照水点头又摇头,小心翼翼道:“少爷,不然我还是用之前的法子吧,我觉得这样好难受。”   他话刚说完,手腕就被捏住了,吓得他瞬间屏息。盛见微用拇指摩挲了一会儿,才看向他,说:“放心,你不用害怕。”   花照水以为他要生气,却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有些惊奇地眨了眨眼,但下一瞬就惊叫了一声,想挪开他乱来的手,但没成功,腿就被他拍了一下。   这一下不算轻,本来盛见微的手劲就大,这回他又没收着力气,花照水腿上就立刻红了起来。   花照水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委屈道:“少爷,你刚刚还说我不用害怕,刚说完就打我。”   盛见微就安抚似的亲了亲他的脸,转而吻住了他的嘴唇。   花照水被吻得晕晕乎乎的,只好抱着他,手臂虚脱地垂下来,忍不住想去抓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捉住了,包裹在他的手心里。   吻完又去咬他的耳朵,不知道盛见微跟他说了什么,他听完顿时脸色都变了,有些哀求地看着他,很可怜地去抱他的手臂。   盛见微神色不动,也不理会他的哀求,只是略带威压地盯着他看。本来花照水的胆子就不大,苦着张脸看他,说话都带着鼻音了,像是在憋眼泪,又叫了一声少爷。   他说着又去抱少爷的手臂,眉头拧着,好像只要眉毛一舒展开,眼泪立刻就要掉下来了。   盛见微看起来也没不是来真的,又回来亲了亲他的脸,瞧他一副可怜相,说:“有这么委屈吗?你还怕这个”   “少爷,”花照水认真地看着他,说,“没有做过的事情我都害怕。”   盛见微乐了,又捏住了他的脚腕,说:“你这个时候脑子倒是开始转了――行,这次就放过你。”   花照水便顺势抱住了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卖乖道:“少爷,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但是那个我实在做不到,不然以后也算了吧。”   “别的没瞧你有长进,讨价还价的本事倒是厉害了不少。”   “少爷,我们今天亲吻的时候,你明明说我比上次有长进了。”   盛见微一哂:“这记得怎么这么清楚。”   花照水还抱着他的脖子,抬起脸看了看他,说:“少爷夸我,我当然得记着。”   盛见微笑了下,突然拉了他一把,花照水重心不稳,忙用手撑了一下,又被一拖拽,没坐稳,躺倒在了桌面上。   花照水有点惊慌,但盛见微又压过来亲他的脸,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又开始晕晕乎乎了。   花照水苦着脸不动了,忍不住哼了几声,手臂撑不住,索性躺倒了。   盛见微哼笑道:“别这么娇气。”   花照水气结,别过头不说话了,心里全是不满,心说,只会说别人娇气。   又过了许久,结果少爷突然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拉起来,轻轻点了一下他的嘴唇。   花照水还没反应过来,只能被动地双手去扶在他的腰上才能勉强保持平衡。   好半天,突然听见他说:“眼睛闭上。”   花照水不疑有他,立刻闭了眼,片刻后整个人都僵住了,对面已经没有动静了他仍然木头一般呆坐着。   沉默了些会儿,盛见微还欣赏了一会儿,才说:“可以睁眼了。”   花照水没睁眼,一副要哭的表情,说:“少爷……”   盛见微笑说:“已经都听你的了,你怎么还委屈上了――睁眼。”   花照水惨兮兮地睁开眼看他,一脸的忍辱负重。   盛见微给他擦了擦脸,又捏住他的脸颊,说:“怎么了,不情不愿的。”   “不是的,”虽然心里的确不情不愿,但是花照水嘴上还是哄他,说,“少爷突然这么弄,吓了我一跳。”   盛见微可能是信了他的话,也没继续为难他,帮他擦了擦脸,又亲了亲他,说:“行了,那少爷哄哄你,抱你去睡觉,行吗?”   花照水见他今天难得的好脾气,就主动伸手去揽他脖颈,说:“谢谢少爷。”   盛见微的手穿过他的膝下,好像没有用力就把他抱了起来,看他一脸困倦,说:“也没做什么,怎么就累了。”   花照水靠在他胸口,说:“太晚了,困了。”   他这话刚说完,竟然就睡着了,盛见微一笑,抱他去了床上,又吹了灯,挨着他睡下了。   其实刚刚花照水并没有很困,毕竟白天睡了很久,但就像吸了什么迷魂香,身体突然就不受控制,外界的声音也完全剥离。   他在梦里走进了茫茫大雾中,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乱走,但他却并不惊慌,像被什么东西推着向前走。   恍惚间他看见一只体型巨大的白孔雀,像一尊佛像伫立在他面前,这白孔雀抖了抖自己的羽毛,突然说话了:“栖谷。”   花照水心内被狠狠一锤,喉头一腥就想呕出血来,晃了晃便站立不稳地瘫坐下去。   那白孔雀身上的金光一收,成了个青年模样,走上前来,盘腿坐在他跟前,表情复杂,看着他说:“想起来了吗?”   花照水愣怔了片刻,有些颓然地点了点头。   可能是把前世今生在脑海里捋了一遭,花照水自己都觉得这趟人间行不忍直视,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宁b清了清嗓子,说:“我有事才来找你――你知道慈悲灯吗?”   花照水略想了想,摇了摇头。   宁b像想起什么,一抚掌,说:“也是,那盏灯三百多年前就丢了,你应该是不知道的,你来这四梵天也不过三百年。”   花照水看着他,说:“是跟我师父有关系吗?”   宁b点头,说:“我早就跟你说过,青渡杀伐气未净,当初神魔大战时元神已有被侵蚀之态。这盏灯就是当初三清天的天尊赐他的,才能让他没在魔气中失了心智。后来这盏灯丢失,他更是不能离开坼雪池,不然――”   宁b顿了顿,神色也有些尴尬,说:“不然就会像你在人间见到的那样,喜怒无常,视人命如草芥。好在他手中的权力并没有太大,若是像上一世做了皇帝,那才是惨祸。”   花照水不解,说:“那为何上一世就不见他这样?这一世就……”   “上一世是他来陪你渡劫,这一世是他自己的劫,这怎么能一样。再说,他上一世还保留了神思,当然不会做出让你惊掉下巴的事来。”   花照水蔫蔫的,瞥他一眼,说:“你……你都知道了?”   宁b再次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坦荡荡,说:“八星盘都爬冰霜了,我不想知道也难。”   八星盘这种神物可以窥见世间万象,但若是闺房秘事,必然盈满水雾。而像青渡神君这种仙术无边的上神,八星盘的反应自然会更强烈些。   也不等花照水尴尬,宁b又说:“先说正事,我是为了慈悲灯才来找你的。当初你还是孤魂在凡间游荡时,能遇见你师父这等上神也算是缘分。那时慈悲灯丢失许久,他下凡间来寻找,正巧把你捡了回去――这盏灯事关重大,那种神物若是让心术不正的道士小妖拿走了,恐怕会酿成大祸。”   “那你这次来,是让我去找灯吗?”   “那倒不是,”宁b接着说,“正是因为慈悲灯已经找到了,我才来找你。”   “找到了?那不是好事吗?等我师父回去,你还给他就是了。”   宁b拧着眉头,说:“灯是找到了,但已经不再是三清天的佛灯了,它变成了一盏枯灯。”   他微一抬手,一盏金光缠身的佛灯便虚虚地浮在他的手掌之上,宁b看了一眼佛灯,叹气道:“佛灯虽在,其中精魄却不知去了何处。我请仙翁寻了一寻,他说佛灯虽枯,但若有妖魔吞吃了其中精魄,或是沾染过气息,必然会受到佛灯感召。而且吞吃了精魄的妖魔似乎就在万巷城,所以我想把这灯给你,瞧一瞧能不能引出与灯魂有关的东西。”   花照水点点头,说:“那若是引来了,我该怎么做?”   宁b一笑,说:“我会盯着的,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把佛灯化成一只吊坠,你戴着就行。”   花照水应下,有些迟疑,说道:“那……你记得把我的记忆继续封锁住,不然我会露馅的……”   “那是自然。”   --------------------   本章已修改(-_-)g 第18章 怪事现   宁b刚回去就看见元虚仙翁就在八星盘边等他,遂上前一作揖,说:“仙翁怎么来这儿了?”   元虚还了礼,问他:“你把慈悲灯给栖谷了吗?”   宁b点头,说:“怎么了,是这灯有什么不妥吗?”   元虚向八星盘望去,又将眼神移了回来,说:“就在刚刚,我突然见这盏佛灯有苏醒之态,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猜想,恐怕是沾了灯魂的妖魔就在距离栖谷不远处。栖谷现今只是凡人身躯,遮不住慈悲灯的神意,我担心其他妖邪找上门来,会扰乱青渡的这一劫。”   “也有理。但如今除了把灯给他,还有什么法子能引出灯魂呢?”   元虚不言,宁b叹了口气,说:“如今什么都没有青渡渡劫重要,但找回慈悲灯亦可以压制他那些乱窜的魔气,都是对他有益的事情,大不了我多盯着,不让他们那边出岔子就是。”   仙翁一时也想不出万全之策,毕竟三百多年了,终于找到慈悲灯,如今灯魂就在附近,此次若是错过,下次再遇上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思虑许久,元虚还是轻叹一声,说:“那便如此吧。”   他们正说着话,八星盘内骤然星云翻滚,宛如一个个黑色雷云漩涡。   宁b大惊,手掌一收一放,丝丝缕缕的白色柔光自掌心而出,缓缓注入八星盘中,过了许久八星盘才安静下来,层云尽散。   伫立一旁的元虚却说了句“不好”,快步走到宁b身边,抬袖一指,说:“你看这是什么?”   宁b顺他的手看过去,瞧见采莲镇上空汇聚了一大团灰黑的雾气,正缓缓下沉。   宁b也惊诧,语气急切道:“这来的也太快了吧!人间现在天都还没亮吧!这些妖邪就等这口吃的吗?”   元虚说:“慈悲灯就算成了枯灯,拿去炼化,也能有助修为,哪等妖邪不想抢――只是这灯,从千素谷寻回,至一路送到四梵天,并未遭遇妖魔,怎么刚刚送到栖谷手中,这些妖邪就闻风而动了?”   宁b火急火燎的,说:“这谁知道,可能是两个神仙在那里渡劫,就格外显眼了吧――不行,我去找逢锦,可能需要下凡给两位护驾了。”   元虚拦住他,说:“别急,先去知会一声凌云山。人间横行的妖魔,还是得凡人来收。不仅顺手送了他们功德,而且也省得四梵天出手。不出事还好,若是闹大了,会给你带来麻烦。”   凌云山是人界第一修道仙山,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他们的掌门人清无天师早已不再是凡人之躯,可随意出入四梵天。   宁b顿时豁然开朗,说:“仙翁说的是,我立刻就去。”   此时的采莲镇晨光刚刚破晓,还能听见高亢悠远的鸡鸣。   盛见微是被花照水来回翻身的动静闹醒的,眼睛也没睁开,伸手就把他揽到了怀里,说:“醒了?”   但他却并没有得到答话,只听怀里的人压抑着哀叫了一声,整个人像煮熟了的虾米一般蜷缩着,浑身发抖。   盛见微以为他是做噩梦,正准备把他叫醒,就看见他抬起脸,满脸都是眼泪,捂着心口,话都说不清楚,手指无力地去抓少爷的胳膊,好半天才说:“少爷,我……我心口疼。”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脸,皱眉道:“突然疼起来的吗?”   花照水点点头,看着可怜得要命,说:“疼……疼醒的。”   盛见微坐起身,让外面的下人去叫大夫,又回来把他的衣裳穿好,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语气都轻了许多,说:“只是心口疼吗?”   花照水脸色惨白,跟他很轻地点了点头。   没多久大夫就赶了过来,坐下开始看诊。徐文簇听说这边火急火燎地找大夫,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也赶紧过来瞧瞧。一走近就看见盛见微站在门口,立刻松了口气,说:“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吓我一跳――这是怎么了?”   徐文簇说着就探头往里看了看,神色变得揶揄,说:“怎么,下手太狠,把人玩坏了?”   盛见微瞥他一眼,眼神又回到了屋内,说:“他说心口疼,疼得直哭,所以我才请大夫来瞧瞧。”   “哦这样啊,”徐文簇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些失望,也往里看了一眼,说,“去瞧瞧吧,怎么了这是?”   盛见微看那大夫已经站了起身,就走了过去,看床上的人还是满面痛苦之色,问道:“他怎么回事?”   大夫叹了口气,说:“他说以往并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我替他看了看,也没弄明白是因为什么,怎么会突然心口剧痛?年纪轻轻的,不该有什么不得了的病才是。”   盛见微一听他说瞧不出来病因,顿时有些不悦,说:“那有什么办法让他不疼了?”   大夫俯下身子写药方,说:“这样吧,先抓点药来喝,瞧瞧能不能有所缓解。”   盛见微又往床上看了一眼,走过去坐在床边,看他脸色越发难看,抓住了他的手,说:“还是很疼吗?”   花照水的眼泪根本止不住,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幅度很小地点点头。盛见微摸了一把他的头发,说:“那先让大夫给你开点药――还想睡一会儿吗?”   花照水的脸颊贴在他的手心,眼泪往鬓角滑,又是汗又是眼泪,头发湿漉漉的,气息都很微弱:“少爷……我疼。”   盛见微明显有些烦躁,伸手拍了拍他,看向门口的下人,说:“别傻站着,拿了药方去抓药,赶紧熬上。”   下人应了声,跟大夫一起走了出去。   门口突然一阵纷繁的脚步声,隐隐有说话声。徐文簇敲了敲门便进了屋,说:“见微,凌云山来人了。”   他话音刚落,一身穿道袍手持拂尘的青年便走了进来,说:“小道见采莲镇有妖气浮动,便一路追踪而来,正巧听徐公子说有位小友身体不适,不知是不是妖魔作祟,可否让小道为这位小友看一看。”   盛见微站起身,说:“有劳。”   这青年道士名叫陆澜宗,是凌云山数一数二的道法精妙。他走至床前,伸手把他胸前挂着的吊坠捉了出来,手心一展,便浮现一道金色灵符,那灵符霎时像活了过来,层层裹住那个佛灯吊坠,金光一缩,便无影无形了。   花照水有些迷茫地看着这位道长的手,待吊坠垂回胸前,他才感觉到那种剜心般的痛楚渐渐弱了,整个人虚脱一般倒了下去。   陆澜宗又多看了一眼吊坠,说:“你这东西不是俗物,可能是灵气太盛,才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我替你加了一道灵符,妖邪就不能近身了。”   花照水点点头,终于缓了过来,说:“多谢道长。”   盛见微走过来,看向他胸口的东西,微微一蹙眉:“你什么时候有这个东西?”   花照水眼神迷惘了一瞬,自己也低头看了看,有些不确定,说:“不是一直都有吗?”   盛见微神色有些不解,但像是也没觉得哪里不合理,就让他躺着,先送陆澜宗出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同样穿着的道士,两人道了别,出了徐府,便要往南去。   另一个道士年纪看起来更小,少年模样,眉心有颗红痣,小声说:“师兄,那个东西我看着,不仅不像俗物,反而像四梵天上的东西呢……”   “的确是不得了的东西,此行正是四梵天的仙人亲自委托的。”陆澜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向他的师弟,说,“乐成,你刚刚可觉得那位小友有什么异象?”   名叫方乐成的小道士挠了挠头,说:“刚刚我在门外,听师兄说,他是招惹了邪物,才会导致心痛如剜。可带着那种东西,寻常邪物应当是近不了身的,又怎么会无声无息地侵入心脉呢?”   陆澜宗摇了摇头,说:“我也觉得奇怪。但那是仙人嘱托,我们只能照办,不好多言――不过,我倒是觉得,正是那吊坠本身在撕扯他。”   “但那吊坠可是神物,寻常人想得都得不来的,又怎么会撕扯他呢?”   方乐成一脸苦恼,正暗自思量,突然间啊了一声,惊骇道:“师兄,不会是那位小友自己就是妖邪吧!”   陆澜宗笑了笑,轻轻一甩拂尘,说:“那倒不是――走吧,先处理了那些不速之客。”   徐府的人都散了,花照水被折腾了一早上,浑身都是冷汗,去洗了澡换了衣裳,才过去吃那顿迟了许久的早饭。   盛见微见他过来,伸手揽住了他的腰,问他:“好了吗?”   花照水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说:“刚刚真的好疼,那位道长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突然就好了。”   “不疼了就行,”盛见微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说,“被你闹死了。”   花照水跟他笑了笑,抱着他亲了一下他的脸,说:“那位道长说,我这个东西会招妖邪,但是他帮我封住了,应该就没事了吧。”   盛见微嗤笑一声,说:“害怕?”   花照水点了点头,说:“少爷,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   “快了,等手边这批货运走,我们就回去。”   花照水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少爷在打着办差的幌子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但他肯定是不敢问的,就很温顺地陪着吃早饭。   安静了许久,花照水想起了另一件事,说:“少爷,刚刚我去洗澡的时候,有人问我少爷是不是太凶了。他们怎么知道少爷……嗯,不是,他们为什么这么问啊?”   盛见微瞥他一眼,说:“吃你的饭。” 第19章 启归程   这几日盛见微明显闲了下来,不再是天天应酬,甚至还带着花照水出去逛了逛。花照水来到这里也有七八天了,但是一次都没有出去逛过,少爷每次出门都要带着他但又不许他乱走,还得在一边等着,憋都要憋死了。   出门逛市集的花照水简直像鸟儿出了笼,整个人都很欢快。少爷不仅给他买了他心心念念的糕点,他看上的小玩意儿像木头做的机关小鸟、糖画也都没落下。   盛见微看他一路上都在逗那个机关小鸟,一戳小鸟就点点头,再一戳就在他手掌上颤巍巍地迈腿,就这个东西还乐此不疲地玩了许久。少爷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就这么好玩?”   花照水抬头看他,暂时把眼神从小鸟身上挪开,有点不好意思,说:“我没见过这种东西,觉得新奇,就忍不住想玩。”   “你这么喜欢,不如回去给你买个真的,给你养着玩。”   花照水听他这么说不仅没露出高兴的模样,反而赶紧摆手,说:“真的小鸟我见过,我在家的时候还经常喂它们呢,不用特意去买。而且,关在笼子里多可怜啊,有的鸟是不能关起来的,没有自由它们会死的。”   这句话又不知道怎么戳到了那位爷,盛见微闻言轻轻哼了声,说:“你可怜关在笼子里的鸟,不如可怜可怜你自己。”   花照水听他语气不太对,顿时没有了玩乐的心思,有点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木头小鸟,解释道:“少爷,我没有别的意思,以前我见过那种鸟,它们如果被抓起来就会绝食。当然也……也有一些小鸟不会,我只是随口一说。”   他说完心惊胆战地偷瞄了少爷一眼,大着胆子去拉他垂在身侧的手,说:“少爷,我嘴笨,不会说话,你别生我的气。”   盛见微反握了一下他的手,看过来,说:“那现在就去买一只,你放在屋里养着。养个会唱的,嗓子漂亮的。”   花照水被他的眼神吓得瑟缩了一下,木讷地点了点头,说:“都听少爷的。”   最后买了只百灵鸟回来,就装在竹制的百灵笼里,花照水抱着它坐上了马车。一路上这只百灵都没出声,花照水担心地看了好几眼,确认它只是懒得叫才放了心。   盛见微看看他,伸手用收起来的折扇隔着笼子去逗那只鸟,问他:“喜欢吗?长得还挺漂亮。”   花照水嗯了一声,有些惴惴不安,说:“喜欢。”   盛见微就抬了眼看他,笑了,用折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脸,说:“我看你怎么有些勉强。”   也不等他答话,少爷又说:“有些鸟就是一辈子该留在笼子里的,想飞出去,恐怕会先得到的是弓箭,而不是自由。”   花照水不敢说话,缩着头去看笼子里的鸟,和那只小百灵面面相觑。   “你当初为什么去做府里的伶人?”   花照水被他问得懵了一下,有些惶然地抬头看他,小心翼翼地答道:“因为……工钱会多一些。”;   “然后呢?攒钱,把自己赎出去?”盛见微的眼神像利剑,把花照水吓住了,嘴唇无措地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盛见微笑了笑,说:“可惜,我喜欢把我想要的东西关在笼子里,就算绝食,也得死在我的笼子里。”   “明白吗?”花照水又被他拍了一下脸颊,此时已经面无血色,只会诚惶诚恐地跟着他的话点头。   笼子里的百灵鸟突然叫了两声,花照水满心木然地看过去,心说,还是别唱了吧,唱来唱去也得待在这里。   本来是高高兴兴地出门,但回来后花照水就一直闷闷不乐,手里握着那只木头小鸟,眼睛却盯着活蹦乱跳的小百灵,把不开心都写在脸上了。   他们院子里的小厮走近了,叫他:“发什么愣呢,你家少爷说明日就启程回家了,你还不去收拾收拾东西。”   “啊?那这只小鸟怎么办?长途劳顿,我怕它死在半路上。”   “那就不带它回去。”少爷刚从门外进来,突然开口道。   花照水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说:“少爷,那把它丢在这儿吗?”   “送给徐公子,交给他去养。”   一旁的小厮上前去把百灵鸟接过来,趁少爷不注意,偷偷跟花照水耳语说:“没事,交给我,我会好好养它的。”   但是花照水心情更差了,只跟他点了点头。   盛见微坐在一边,看他无精打采地去收拾东西,明知故问:“怎么了?当时说不要的是你,现在送人了,怎么还是不高兴?”   花照水回头看着他,难得的露出些除了顺从和畏惧之外的神色。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盯着少爷的脸看了一会儿,才又低下头,说:“还没听到它唱歌呢,就要送走了,有点可惜。”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的眼睛里,说的不是这句?”   花照水垂着头,手上也不动了,反问道:“那我眼睛里说了什么?”   盛见微几步走到他身边,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猜猜――你可能说的是,你就像那只可怜的小鸟。”   花照水眼睛里闪过一丝愕然,赶紧眨了眨眼,没说话。   盛见微突然笑了,说:“知道我跟夫人把你要过来的时候,夫人都跟我说了什么吗?她说你是想要离开盛府的,让我不要把你放得太近。”   他说着顿了顿,眼神有些吓人,说:“不过既然你来都来了,我不点头,你哪也别想去。”   花照水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才颤着嗓子说:“少爷误会了,那是我娘想让我出去,她不想让我做一辈子下人。唱戏也是因为我娘本来就是做这个的,而且多拿的工钱,我也都给拿回去贴补家用了,那么一点钱,哪够我把自己赎回去。”   他说着话,眼神还有些躲闪,生怕少爷不相信似的,又说:“而且出去了,也不一定能比在府里过得好,反正都是唱戏,去哪唱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盛见微看着他惊慌的眼神,摸了摸他的头发,笑说:“你最好是这样。”   花照水刻意讨好地跟他笑了笑,说:“我跟着少爷挺好的,少爷对我也好,我干嘛往外跑。”   盛见微的神情缓和了许多,松开了手,暧昧地摸了一下他的脸,说:“去收拾吧,你不是想回家吗?明天就动身。”   花照水强撑着笑脸,但还是兴致不高,悻悻地点了头。   盛见微也没食言,临走特意给他带了好几包的点心,沉甸甸地上了马车。   一路上花照水也不怎么说话,要么就是应付应付少爷,要么就一直玩他那只木头小鸟,表情呆呆的。   盛见微伸手夺了他的木头小鸟,说:“闹脾气呢?”   花照水还是呆呆的模样,摇了摇头,手里没了东西就揪自己的衣裳,说:“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么?”   花照水抿了抿唇,看过来,说:“我在想,现在少爷喜欢我,愿意对我好,但是哪天不喜欢我了,那我该怎么办?”   盛见微哼了一声,点了点那只木头小鸟的头,说:“我觉得你在想的,应该是哪天我不喜欢你了,就能把你放出府去,是不是?”   花照水沉默了许久,盯着他手里的东西,心里话藏了一半,才说:“我当然希望少爷一直不要烦我,那我就一直都有好日子过。”   盛见微抬手把那只木头鸟扔到了一边,冲他说:“过来。”   花照水的眼睛还是留在那只小鸟身上,慢慢地才看向他,有些紧张地坐到了他怀里,但没有抬头看他,只留给他一个头顶。   盛见微突然抱起他,让他面对着自己跨坐在腿上,把人吓得惊叫一声,手掌按住了他的背,抵着他的额头说:“这么喜欢小鸟,回去让人买一排,就挂在廊檐下,让你天天听着、瞧着,好不好?”   花照水忍不住想往后缩,却被他按着腰背动弹不得,终于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少爷,我们府里的鸟雀够多了,何必特意再去买。”   “当然是有人心思游离了,得时不时敲打一下。不然不让它们住笼子里,给你造个笼子,你住里面,好吗?”   花照水知道他的确是能做出来这种事的,忍不住身上发寒,声音也低了许多,服软道:“少爷,我一直都听话的,少爷不让做的,我也不敢去做。”   “我瞧不见得,”盛见微握住了他的腰,脸上似乎带着笑,说,“你的事情我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你最好别跟我耍小聪明,不然就该那些鸟可怜你了。”   花照水连看他也不敢了,埋着头说不出话。   盛见微却突然收了一身恐吓人的戾气,摸了摸他的脑袋顶,侧头过去亲他的嘴唇。   花照水正战战兢兢呢,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后躲,躲完才发觉不对劲,赶紧抱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去亲他。   盛见微这会儿也没跟他计较,就让他笨拙地亲了一会儿,才笑了:“看起来还是没什么进步。”   花照水脸颊通红,索性闭上了眼睛,被他按着脑袋又亲了一遭,喘不上气也不敢推他,只是模糊不清地挣扎了一会儿,觉得上颚又酥又麻,人都晕晕乎乎了,才被他放开。   --------------------   今天更了,下周三可能更,可能不更 第20章 温泉水   抵达金云城的这天还在下雨,天气阴沉沉的,府里的下人接到了少爷要回府的消息,早早都等在了门口。   马车里花照水还没睡醒,人都还枕在少爷腿上,马车停了下来才缓缓睁开了眼,眼睛像是哭过,脖子上也多了许多红的青的痕迹,衣裳还很凌乱。   盛见微把他的衣服拢好,语气略带训斥,说:“衣服也不穿好,就这样出去见人?”   花照水的腰带都掉在地上,自己弯腰去捡,抿着唇把自己收拾好了,去重新束自己的长发时露出一截手腕,手腕上还有勒出来的红痕,打量下来,瞧他整个人都有些凄惨。   也不管外头的下人在等,里面仍然在不慌不忙地收拾。盛见微还面带笑意地盯着他看,说:“怎么又一脸委屈相?不知道的以为少爷怎么你了。”   要说做了什么也是没有的,出门在外到底不方便。但花照水只觉得自己人都空了,被那位强制性地弄了三回,衣服弄脏了不说,到最后只剩下疼了。那位少爷嘴上说给他点甜头尝尝,实际上就是在折磨人,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那什么小鸟的事情故意报复他。一路上还不敢太大声,又哭又求的都没用,快要把人磨死了。   花照水这会儿嗓子还有点哑,蔫嗒嗒的,说:“没有,我就是有点累。”   “少爷伺候你,你怎么还累?”   花照水无言以对,也不敢顶嘴,生怕这位少爷一时兴起,再做出些什么让人难堪的事情,毕竟这是在家门口,闹出去了万劫不复的可是他自己。   想来想去,花照水只好说:“现在已经好多了,少爷,我们下去吧,人家都在等着呢。”   盛见微也没再为难他,只是捏了捏他的脸,没说什么就下了车。待回去换了衣裳,先去老爷太太那里问安了。   这一趟远门走了有半个多月,难免被太太拉住多说了些话,少爷再回来的时候都已经用过晚膳了,进门没瞧见花照水,看见正在打扫的小厮,问了一句。   小厮答道:“少爷,他说去后面喂鱼,有一会儿了。”   盛见微一皱眉:“下着雨呢,跑出去喂什么鱼?”   他说着就转到池塘边上,有座小凉亭依水而建,远远的就能瞧见有个人在凉亭里趴着睡着了,手里还捏着装鱼食的小瓷碗。盛见微走上前去,把他手里的瓷碗拿掉了,脱了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伸手就把人横抱起来,往屋里去了。   花照水实在睡得太沉了,被放到床上才醒了过来,吓得一个激灵就翻身起来,看见少爷坐在床边,立刻往后缩了缩。   盛见微盯着他,说:“你躲什么?我吃人?”   花照水摇了摇头,开始答非所问,说:“今天……太困了,不知道怎么就在那里睡着了。是少爷抱我回来的吗?”   “也有可能是你自己梦游,游到了我的床上。”   花照水想了想,凑近了些,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少爷淋湿了,是外面还在下雨吗?”   盛见微捉住了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咬了一下他的手指,说:“谁让你下着雨跑出去喂鱼的?”   花照水就跟他笑了下,又问他:“少爷吃饭了吗?”   盛见微嗯了一声:“怎么,你还没吃?”   花照水摇摇头,说:“我吃过了,吃了一碗白粥,还有三个馒头。”   盛见微笑了,摸了摸他的脸,打量他说:“今天怎么格外乖,做坏事了?”   花照水看着他,有点怯怯的,好半天才说:“少爷,我想求您一件事。”   “说。”   “少爷,我已经好久没回过家了,我今天听人说,我娘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想回去看看她。”   “想回家?”盛见微的手指摩挲着他的侧脸,眼神变得有些奇怪,说,“怪不得这么主动,原来是有事相求。”   花照水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他的不悦,忙伸手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肩头,说:“不是的,没有事情求少爷,我也听少爷的话。只是恰巧听到我娘身体不好,所以才来求少爷。”   他说着抬起脸,看着少爷,说:“毕竟除了少爷,我也没有别的人能求了。”   盛见微见他神情诚恳,也没再露出很不高兴的表情,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的腰,说:“那少爷准你假,你怎么报答少爷?”   花照水很轻地叹了口气,才说:“我本来就是少爷的人,怎么做都是少爷说了算。”   盛见微就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抱了起来,仰头亲了亲他的喉结,说:“那先来伺候少爷洗澡吧。”   花照水浑身紧绷,被动地去跟他接吻。少爷院子里有一间独立的室内小温泉,穿过一条没几步路的木制短廊便是那间屋子的入口。   这几步路也让花照水胆战心惊,他的衣襟都大敞着,他甚至感觉到凉风冷雨落在身上的感觉。   很快这种凉意就被室内腾腾的温热水汽所取代,盛见微反手关紧了门。   花照水两条腿有些无力地挂在少爷的腰上,上身的那件里衣也已经落了一半,要掉不掉地挂在胳膊弯上。   盛见微一只手就能托住他,把他抵在门后亲了一会儿,瞧他眼神都恍惚了,笑说:“知道待会儿要干什么吗?”   花照水很急地喘息着,眼睛红红的,跟他点头。   盛见微这一碰花照水就发抖,他在车上被折腾得够惨了,这会儿见少爷又碰,花照水立刻就伸手去拦,一张脸已经被水汽熏红了,头发也有些濡湿,沾在脸上,语带恳求,说:“少爷,不能再弄了。”   盛见微看着他,帮他把脸上的头发拨开,说:“真的不让吗?”   花照水满面哀求地跟他点头。   盛见微被拒绝没生气,反而还笑了,用自己的腰带把他的两只手绑在了背后,亲了亲他的脸颊,说:“你说的,今天谁也不准碰。”   少爷抱着他泡进了水里,他整个人仍然挂在少爷身上,只是全靠少爷扶在他后背的那只手来保持平衡。   盛见微让他后背抵着池壁,花照水突然就尖叫了一声,立刻挣扎起来,本来挂在少爷腰上的两条腿也开始乱蹬。   盛见微就把他从水里托起来,让他坐在了池边,也不等他反应过来,突然很用力地把他翻了过来,一巴掌扇在他的腿根上,顿时那块白皙皮肉就发红发肿。   花照水被打得又尖叫一声,这一巴掌和上次在徐府挨的那一下还不一样,那次是调.情,这次纯粹带着怒气,下手很重。花照水疼得想躲,被他狠狠按住了脑袋,额头就抵在冰凉的地面上。   他听见盛见微在他身后说:“老实点,趁我还有点耐心,我不喜欢见血。”   花照水吓得浑身发抖,颤声说:“我不躲了,少爷,我不敢了。”   盛见微这才把他拉起来,让他跪坐在自己怀里,亲他湿润的眼睛,说:“听话一点,少受点罪不好吗?”   花照水喉咙里带着哭腔,只会点头。他突然浑身一绷,但他不敢再挣扎,只把脸埋在少爷的怀里。   ……   可能是看他还算配合,盛见微亲了亲他,安慰他道:“没事,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盛见微其实是一个极其缺乏耐心的人,不过看到他的反应都不太一样,反而觉得有意思了起来,就故意逗弄他,想多听他叫几声。   花照水被弄得有些难耐,不自觉地想往少爷身上蹭。   …………   盛见微抱着他回到了水池中,可能是热水让人放松,他好半天终于回过神来   他刚喘了口气,忍不住又挣扎起来,后背被池壁硌得发疼。   …………   第二天外面伺候的下人得了吩咐,没敢太早过来,都日上三竿了少爷才叫人过来送茶水。   婢女进了屋就瞧见里头帐子都没拉开,屋里还有些昏暗。   少爷的声音传过来:“拿到这边来。”   婢女赶紧走了过去,就在少爷掀帐子的那一小会儿空当,瞧见了少爷背后的人露出一条手臂,光线不算明亮,但那条手臂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实在太显眼,猝不及防就落到了别人眼里。   少爷听起来心情不错,还在哄人:“喝一口,不让你睁眼,我给你拿着,哭成那样还不喝水?快点,张嘴。”   里面的人明显还没睡醒,似乎在找茶盅在哪,帐子晃了晃,少爷调整了一下位置,说:“往哪找?这边。真乖。”   听起来像是在喂宠物一般。但好在的确心情不错,不然这位少爷哪有耐心哄人好半天。   这杯水哄了一会儿才喝完,婢女去接茶盅时没敢多看,只问:“少爷喝茶吗?”   少爷掀开帘子看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往身后看了一眼,带着笑意问道:“还要喝吗?”   里面的人似乎很不耐烦地晃了晃脑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又要睡了。   少爷也不生气,就说:“下去吧,不喝了。”   婢女忙退出去,就听见少爷的声音隔着帘子传过来:“转过来,这边睡。” 第21章 心思动   花照水都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只迷迷糊糊地记得被喂了一次水,再醒来的时候还被人紧紧揽在怀里。他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换了个办法把少爷闹醒――他故意往人怀里蹭了蹭,手还搂上了人家的腰。   果然他没动两下那边就醒了,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醒了?”   花照水嗯了一声,想把手收回来,却被抓住了手腕,少爷问他:“还疼吗?”   花照水脑袋动了动,声音很低,说:“我现在觉得哪里都疼。”   大概是心心念念的东西吃到了嘴,盛见微现在显得既有耐心,又很好脾气,摸了摸他的腰,问道:“是这儿疼吗?”   花照水被他摸得痒,忍不住躲了一下,又怕他大清早的要找麻烦,就去抓他的手,说:“少爷,什么时辰了?我好饿啊。”   盛见微笑了声,说:“马上就该到午膳的时间了。饿了就起来吧,让人给你弄点东西吃。”   他说着话自己披衣先起了,花照水看着他收拾好出去,才敢坐起身。   但他刚一动,就觉得骨头也疼,皮肉也疼,费了半天劲才穿好了衣裳。心里一片颓然,他心想,这一次都觉得半条命没了,以后要是总待在少爷身边,那是不是得折寿了啊。   过了好一会儿盛见微从外头进来,身后跟着布菜的下人,一眼就瞧见他很没精神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等旁人都出去了,盛见微走过去突然把他打横抱起,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笑说:“干什么呢?不会是又困了吧?”   花照水抓着他的胳膊,脸颊通红,听他问话很羞愧地把脸埋在他怀里,闷声说:“不是……”   “那这是怎么了?”   盛见微说着话把他抱到了饭桌边,正要把他放下,却被他紧紧抱住了脖子,怎么也不愿意撒手。   “少爷,”花照水的脸颊更红了,紧张兮兮地说,“你昨天下手太重了,我疼。”   盛见微瞬间明白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这么可怜,还能走路吗?”   “能是能……”花照水说话声音越来越低,因为羞愧身上都绷紧了,说,“但是没法好好走了。”   盛见微就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喂他喝粥,故意说:“那怎么办?你不是要回家吗?这下可怎么回家?”   花照水一听这话就着急起来,忙说:“少爷,我……我明天回去行不行?应该很快就好了。”   盛见微看着他一脸恳求,又喂他吃了一勺,说:“没说不让你回去,你急什么?在我这儿委屈你了?”   花照水被他喂得急,差点呛到,忙去抓住了他的手,把粥咽了下去才说:“少爷,我只是想我娘了,而且听说她最近总是咳嗽,整夜整夜睡不好,我就有点着急。”   盛见微放了勺子,看着他说:“那你明天回去。我要去宫里值班,晚上也回不来,你可以多待一段时间――但是后天下午之前,我要在这儿看到你,明白吗?”   花照水喜不自胜,忙说:“谢谢少爷!我后天一早就回来。”   盛见微哼笑一声,说:“这么高兴。是高兴能回家,还是高兴不用看到我?”   花照水的笑意僵了僵,忙说:“当然是高兴能回家啦,而且少爷还给了我这么长的假,我就更开心了。”   盛见微不置可否,下巴一扬,让他继续吃饭。   第二天一早少爷就进宫去了,前天晚上盛见微可能看他确实身上没两块好肉,也没为难他,所以花照水早上起来才能生龙活虎的。   他把带回来的糕点都装好了,算了算时间,觉得他娘亲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就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一到家就瞧见阿莺刚准备做晚饭,他把东西放下,欢欢喜喜地叫了声娘。阿莺转过身看见他,先是高兴,又局促起来,埋怨道:“回来怎么不提前说啊,什么东西都没准备,你只能跟娘吃点滋味不太好的东西了。”   “不用准备什么,我就是想回来看看。”花照水说着把装点心的纸包打开,捏了一块走过去,说,“娘,我前段时间跟着少爷去了一趟江南,带回来好多点心,你尝尝可好吃了。”   阿莺正忙着做饭,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笑说:“确实挺好吃的――最近少爷有为难你吗?”   花照水继续把那块糕点喂她吃完,有点不太想说,就敷衍道:“还好吧。”   阿莺转过头来看着他,说:“怎么这个语气?少爷又欺负你了?”   花照水去帮忙把蒸好的花卷端出来,说:“少爷那个脾气,阴晴不定的……就是天天提心吊胆。至于别的,少爷也没亏待我。”   阿莺熬了白粥,盛了两碗出来,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说,怕我担心,但是那位是个什么样的主儿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瞒我又有什么意思。”   她把碗递给他,说:“早知道你回来,给你煮你爱喝的那个莲子甜汤了,但是这个都煮好了,你将就着吃吧。但我煮的不多,我们都只能吃一点了。”   花照水接过来,说:“本来少爷一早就给了我假,但是我想着您肯定还在忙,就只能现在才过来。不过好在我晚上不用着急忙慌地赶回去,少爷今晚在宫里值班,回不来。”   娘儿俩对面坐着吃饭,阿莺又叹了口气,说:“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等银子攒够了,你就出府去,到宋老板那里去。宋老板是个良善人,你到他那里,我放心。”   花照水拿勺子的手顿了顿,瞄了阿莺一眼,试探道:“娘,还差多少钱?”   阿莺一说这个就喜上眉梢,说:“都是你自己争气,你拿来的钱,娘都给你存着了。我前段时间还去问过,我们拿六两银子你就能出去了――现在只差几钱银子,我算了算,应该要不了多久,或者等这个月的工钱一放,你就能去跟太太把卖身契拿回来了。”   花照水没露出什么高兴的神色,反而有些郁郁,勺子在碗里乱搅,说:“那钱给我用了,你们怎么办啊?”   阿莺给他夹菜,笑说:“放心,还有你爹呢,他天天忙得不着家,存了些钱,够我们用了。等你去了宋老板那里,每个月的工钱比府里的多,而且也管吃住。再说了,你在府里唱拿的赏就比别人多,更别提出去了。”   阿莺越说越高兴,碗筷都放下了,又说:“在外面看客们捧,跟主子们捧可是不一样的。看客们喜欢你,你就是天仙下凡;在府里,主子们再喜欢你,你还是奴才。小花,你懂不懂?”   花照水勉强跟她笑了笑,说:“我懂,我当然也想出去。”   阿莺盯着他看,看他眼神闪烁,脸上的笑也掉了下来,说:“那你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难道你自己不想出来了?”   花照水赶紧摆手,说:“怎么会呢,且不说在里面担惊受怕,就你们天天为了我忙活,我也不可能不愿意出来啊。”   “那你怎么这个表情?是有什么难处没告诉娘吗?”   花照水听她这么一问,满腹的委屈就有些难以抑制,鼻子也发酸,说:“娘,我想出来,但是我害怕少爷不放我走。他……他上次还说,他不点头,我哪里都去不成……”   阿莺愣了一会儿,像是有了什么猜想,一时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打量他一眼。   花照水越发觉得难堪,低着头,一口饭也吃不下了。   好半天,阿莺才艰难地开口,问他:“少爷……是不是强迫你做什么了?”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花照水的眼泪就往下掉,又是羞愧又是委屈,自己把衣领往下拉了拉,露出了一脖子的青青紫紫。   阿莺忙过来看他,除了哎哟了一声别的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不停地摸着他的脸,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声音也有些哽咽,说:“你瞧见了吧,你待在这里,这种事情就没法拒绝。我知道你的难处,所以我们更要出去,日日都被人拿捏着,活着还有什么劲?”   花照水去握住她的手,仰脸看着她说:“娘,我真的还能出去吗?我害怕。”   “是怕少爷吗?”   花照水点点头,说:“少爷说的话,从来就不是吓唬人的。若是他不点头,我就出去了,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阿莺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那我们挑一个少爷不在的日子,直接去和夫人说――像这种事情,就算和少爷说了,他也是得去回夫人的,不算逾矩。等你出去了,我就看看少爷生不生气,他要是生气,你就先躲着,等宋老板的班子离开金云城,你就跟着走,到时候谁也找不到你。”   花照水一听到“少爷生气”相关的字眼就忍不住害怕,手都有点抖了,躲在娘亲怀里,说:“真的可以吗?我上次就说了一句小鸟是不能关起来的,他就生了好半天气。本来我以为他已经忘记这件事了,但他今天还真的让人买了好些的百灵和画眉,就挂在廊檐底下,从一早就开始叫,叫得我心里发慌。”   阿莺轻轻拍着他的背,有些咬牙切齿,说:“我们是堂堂正正出去的,又不是偷偷跑的,他凭什么不让人走?再说了,天底下能去的地方这么多,总能躲过他。” 第22章 出府去   少爷说是那天下午回来,但是直到夜深也没见到人,好像是宫里有事被绊住了。他没回来,花照水起先也不敢睡,生怕他找个由头来折磨人。后来宫里传来消息,说今天是回不来了,花照水才算是放下了心,安安稳稳地去睡了。   重阳节临近,他白天就待在西园练功。这段时间都没好好练,功夫全落下了,弄得他没少挨训。不过跟以往比起来还算好的了,教习师父只是象征性的拿藤条抽了他两下,没下狠手。   下午西园来了个不寻常的客人,里里外外气氛都不同了,花照水好奇,就探头看了看,瞧见来人正往这边走,就赶紧缩回了头,假装不知。   引路的教习突然上前拽了拽花照水的胳膊,说:“宋老板要见你,小心点说话。”   花照水点了点头,突然就想起来了那人是谁――正是金云城最出名的角儿,宋云月,宋老板。这位宋老板来找过阿莺几次,每次来都给他带好吃的,为人温和儒雅,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不过这几年不常来了,花照水对他的印象难免就有些模糊。   他进了偏厅看见宋老板坐着等他,忙上前见过,一抬头就瞧见那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他看,弄得花照水有些局促起来。   宋云月跟他笑了笑,拉过他的手,说:“不要紧张,我路过,受云清所托,来看看你――你有十七岁了吧?”   这位宋老板似乎又忘了,阿莺并不想听见别人叫她云清,但是花照水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宋云月就放开了他的手,说:“我刚刚听了一耳朵,你的嗓子很漂亮,和你娘亲年轻时不相上下了――你听过云清唱曲儿吗?”   花照水说:“没有,我娘说她嗓子坏了,唱不成了。”   宋云月带着笑意的眼睛就黯淡了些,从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异样的情感,这种情感使他看起来有些苍老。也好像他有很多话想说。   但这个话题却戛然而止了,宋云月没再多聊阿莺,说:“我这次来,是想跟你们夫人,把你要走――你娘跟我说过,想把你的卖身契赎回来,再去我的班子里。但我想来想去,反正都是要去的,我出面把你买下来,也许能省许多麻烦,你说呢?”   花照水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觉得能出去就好,就弯了弯眼睛,说:“宋老板不嫌我愚笨,愿意买我出去,我当然愿意。”   他在这府里待久了,讨乖的话说过不少,应该是不会有差错的,但不知为什么,宋云月听了他这话,反而有些不太开心,神色更加郁郁了。   宋云月静默了片刻,才说:“我得先去打个招呼,虽然说盛家体面,不做强买强卖的事,应当也不会为难你,但面子上的功夫仍要走一走,你得稍微等个两天。”   花照水应了,看他要走,又开口道:“宋老板,其实……我还有一件事,不知道我娘说没说过。”   宋云月看过来,示意他说。   花照水有些为难,话还没出口,脸颊先红了,嗫嚅了一下,才说:“就是我家这位少爷……能不能不让他知道,我怕少爷生气,我就出不去了。”   宋云月露出了然的神色,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顶,说:“这个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我们绕过他。”   花照水还是有些担心,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我们少爷真的很凶的,我很怕他,真的不会让他发现吧?”   宋云月安抚他道:“放心,他父亲还要给我两分颜面,更何况这位小少爷。你在我这儿,他纵然生气,总不能从我手上生抢吧?”   听了这话花照水才稍微放下了心,又道了谢,送他出去了。   这天晚上花照水从西园回来已经很晚了,他收拾完自己轻手轻脚进了屋,心里还有点暗自庆幸,心想终于不用小心翼翼地伺候半天还得陪睡了。   结果他刚挨着自己的床,就听见里间说话了:“两天没见,你就有新规矩了?”   花照水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勉强打起精神应了一声,往里间去,说:“我以为少爷睡着了,就没敢打扰。”   他说着脱了自己的衣裳,不情不愿地爬上了少爷的床,在里面贴着墙睡下了。   往日他睡得那么靠里,少爷肯定会让他靠过来,或者把他拽过来,但今天竟然一句话也没说,罕见的沉默反而把他弄得不安,而且他心里还藏着事,就自己往少爷身上贴了贴。   盛见微低头看了看他,就撞见他惊慌失措的眼睛,乐了,说:“你成天看见我就这么害怕?”   花照水跟他笑了笑,说:“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天我等了好久,少爷都没回来。”   “没多久。”   “哦……”   花照水觉得他今天似乎不太想多说话,就悻悻地闭了嘴,默默祈祷他一直清心寡欲,别老想动手动脚。   但花照水刚闭上眼睛,准备入睡,突然少爷又说话了:“你上次说,我哪天要是不喜欢你了,你该怎么办。是不是?”   花照水被他突然抛过来的问题吓了一跳,有些惊慌地对上了他的眼睛,嗯了一声。   盛见微笑了一声,手掌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说:“你知道我今天这么晚回来,是在干什么吗?”   花照水想了想,说:“是在宫里忙吧?”   盛见微说:“我在外面看了一座宅子,刚拿下来,就晚了些。”   “宅子?少爷要搬出去住吗?”   “给你的。”   花照水被他这句话惊得睁大了眼,说话都结巴了:“给……给我的?少爷,你是不是喝酒了啊?”   盛见微说:“你闻到酒味了吗?”   花照水还真的凑近了,仔细闻了闻,说:“好像没有……”   盛见微笑了声,说:“你不是害怕吗?宅子比别的什么都踏实吧?明天就把地契给你,你想留就留着,不想要就转手卖了,都随你。”   花照水被他这一出搞懵了,好半天才说:“少爷,您平常赏我,几两银子我都觉得很多了,就那一点我都得攒好几年呢。现在凭空说要给我宅子……太吓人了吧……”   盛见微抓了一下他的手,说:“谁说凭空了?不是说了明天给你地契,这还不信?不然现在就拿给你。”   花照水赶紧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少爷慷慨,但是我不敢要。我若是要了,别人可能还要怀疑这地契是我从少爷那里偷来的呢。”   盛见微又笑了声,说:“你胆子这么小,怎么才能赚大钱?”   “少爷,我也没有什么志向,我只想安安稳稳地生活。”花照水看着他,说,“少爷不要嫌我不灵光就行了。”   盛见微难得地露出了些柔和的神色,说:“我又不要你聪明,你听话就够了。”   花照水脑袋埋在他胸前,突然间又听见了外面的鸟叫,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试探地问了一句:“少爷,外面下雨了吗?要不要把那些小鸟放到别的地方去,我怕把它们淋湿了。”   盛见微不以为意,按住了他乱动的脑袋,说:“就挂在那,不然买它们做什么。”   花照水低低地哦了一声,忍不住叹了口气。   盛见微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顶,说:“你又叹什么气?”   花照水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确实叹了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圆,就没说话。   “地契你不敢要,那我跟你说个秘密,给你一个我的把柄,要不要?”   花照水又被他的话震惊了,不知道他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出奇的不正常。这种话花照水也是不敢听的,当然也不想听,生怕哪天少爷一时兴起灭口怎么办?   他这么一想,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往被子里一缩,大声道:“我不听!少爷你别再吓唬我了!”   盛见微大笑起来,伸手去拽他,说:“你至于吗?吓成这样?”   他说着话,伸手把人禁锢在自己的怀里,凑过去咬人家的耳朵,听人嘶嘶地吸气才住了嘴。   盛见微亲了亲他的脸,笑说:“不敢听是吧,我偏说,看你这个胆小如鼠的往哪里逃。”   花照水又乱叫一通,气极地回头瞪他,说:“少爷,我不想知道你的把柄,你不要告诉我,我又不想害你。”   “我当然知道,你要是想害我,早就不会喘气了。”   花照水又是一缩,说:“少爷,那你别再说了,也别吓唬我了。要是真想赏我,明天给我加碗蟹肉粥就好了。”   盛见微哼了一声:“就这点出息。”   花照水跟他笑了笑,凑过去亲他的嘴唇,说:“我们睡吧。”   第二天少爷很早就出去了,花照水是被人叫起来的,因为西园要练功,他醒晚了,已经迟到好半天了。   他慌慌张张赶到的时候,那个凶巴巴的教习师父没打他也没骂他,让他自己随便练练,还说:“你是赶不上重阳了,不想唱也就回吧。”   花照水以为教习师父真的生气了,吓得忙认错,谁知教习师父说:“行了,宋老板待会儿就来,你准备准备,就能出府了。”   花照水心内一惊,心说宋老板的速度也太快了,明明说要等几天,这才一晚上就办妥了。   他有些心不在焉,想起少爷昨晚还要送他地契,他今天就偷偷溜走了,少爷知道了肯定会暴跳如雷的。   他拐了个弯就进了昨天的偏厅,果然瞧见了宋云月,只好攥了攥拳头,心想反正以后不会再见了,少爷一时生气避免不了,但肯定不能一直生气吧。 第23章 又相逢   最近几天都是阴沉沉的,花照水收拾好东西离开盛府的时候天都要黑了,他跟着宋老板去了戏班子,一路上心都在乱跳,听到一点动静都会吓一跳。   宋老板看他草木皆兵的模样笑了笑,说:“你别这么害怕,他要是真找上门来,你就告诉他,是我硬要把你买走的,他总不能把我怎么样。”   花照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很勉强地笑了笑,但心里仍然七上八下的。   其实他出来后就想了很多种可能,他害怕少爷会找到他,以少爷的脾气,若是找来了,他肯定完蛋了。但要是少爷根本不在意呢?花照水这样自我安慰,但脑子里全都是那些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忍不住毛骨悚然。   他进了宋老板的班子,但没有立刻出来唱,因为阿莺来看过他,说那位虽然碍于老爷夫人的面子没发作,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气得不轻。所以宋老板就让他先躲几天,等那位气消了再出来,省得节外生枝。   花照水待在这儿也战战兢兢的,幸亏阿莺来看了他好几次,才勉强让他心神安定下来。起先同在盛府,娘儿俩相见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出来了反而能常见面了。   他躲了几天,在后台干了几天杂活,听说那位好像没动静了,廊檐下的鸟笼都撤走了,宋云月问了他的意见,就安排他跟着一起练,过两天就上台。   花照水不再心惊肉跳地打听消息,情绪也安稳了下来。他基本功扎实,练了没几天班主就安排他出去唱了。刚开始唱的时候没几句词,唱了七八场词就多了起来,露脸的机会也多了,工钱也跟着变多。   转眼就过了小半个月,花照水觉得待在这里比在府里自由多了,他没事的时候还能出去逛集市。要是搁以前,除了跟在少爷后面转,就是在院子里转,而且别说外面了,就是府里也是有许多地方不能随便走动的。   今天没有排他的场,他就高高兴兴地出去逛了,阿莺的咳嗽还是没好,他准备买点梨子回去给她熬水喝。他买好梨子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串冰糖葫芦,嘴里还咬了一颗,很想给他娘亲带点好吃的回去,但是一想她总是咳嗽,就打消了念头。   他回去的路上远远就瞧见几匹快马疾驰而来,瞧衣裳跟少爷的很像,应该是是羽林军,花照水这个念头一起,吓得就忙往旁边躲。   他躲在一个胭脂摊后面,小心翼翼地探了一点点头出去,看那几匹快马伴随着呼喝声迅速踏过长街。他正看得入神,为首的那人却突然侧了侧头,眼神直直撞过来。   花照水吓得顿时浑身僵硬,即使马上的人只分了那么一眼过来,眼神凉冰冰的,随即便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这是这么多天来,他头一次看见少爷,那个眼神不过是匆匆一瞥,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是一种蔑视,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蔑视。   花照水蹲在人家摊子后面半天没起身,引起了摊主的注意。摊主是个姑娘,年纪稍长,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正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就见他惊弓之鸟一般猛地往后一躲,脑袋哐地撞上了桌子,吃痛地捂住了自己的头。   这一连串的动静把那姑娘也惊呆了,她愣了片刻,蹲在了他面前,关切道:“你没事吧?你刚刚是不是被街上的官兵吓到了?没事的,他们有急差的时候就会从这里经过,不是抓人的。”   花照水还痛得直吸气,还不忘道谢又道歉。他回去的路上还在想,会是什么急差?是不是要出去好几天回不来的急差?   那个眼神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连吃晚饭都无精打采的,阿莺跟他说话他都走神,最后阿莺一叹气,说:“我现在倒不知道,叫你出来,是对还是错了。”   这一句花照水听得清楚,看过去,说:“娘为什么这么说?”   “刚出来就魂不守舍,好不容易瞧你好了点,今天怎么又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你就这么怕他吗?他是当朝兵部尚书家里最受宠的小少爷,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你是什么?一个小伶人罢了,他哪里就非要你不可?干嘛非给自己徒增烦恼?”   这番话把花照水说得脸颊滚烫,悻悻地说了句:“对不起……”   “谁让你跟我道歉了?”阿莺有些气恼,把他熬好的雪梨糖水也放下了,说,“我是想让你高兴一点,你现在难道不比在府里轻松自由吗?我知道那位少爷是个什么脾气,但你都出来了,就好好过你的日子,好吗?”   花照水点点头,应下了,才解释道:“是因为……我今天又看见他了,他还看了我一眼……那个眼神好可怕,我就越想越怕……”   阿莺拍了拍他的手,说:“别多想了,他们那种多情公子,转脸就会忘了的。”   花照水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阿莺叹了口气,说:“我一心想要你出来,就是希望你能自由,能开心,不要做人家的奴才,一辈子受人摆布……只要做个普通人就好,娘也想看你娶妻生子呢。”   花照水模糊不清地应了声,但心里想,我早就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次日花照水唱了好几场,最后一场唱完妆面都还没卸,刚进后台就被班主叫住了,喜气洋洋道:“小花,你倒是挺招人喜欢啊――刚刚有位爷,出手很大方,让你见他一面,就在后面,你去瞧瞧吧。”   花照水知道班子里的规矩,既然班主已经收了人家的钱,那他肯定是没法拒绝的,他只好说:“那我去看看吧。”   班主领着他过去,还安抚他道:“放心,我们都是正经卖唱的,不卖别的,你不用紧张。”   花照水哦了一声,有些神思飘忽。他知道班子里有些受欢迎的角儿,时常有阔公子竞相出价,就为了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宋老板更不用说了,想见他的人多了去了,但见与不见还是宋老板说了算。   其实他现在不太想见什么出手大方的看客,因为有些公子看着体面,却喜欢动手动脚。他才刚来,人微言轻,宋老板虽然照顾他,但也不能事事都麻烦人家。就算被人占便宜,但只要不是太过分的班主一般也不会太拦着。   花照水进去,就瞧见有个人背对他坐着,手指间在玩一把折扇。他顿时停了脚步,扭头就要出去。   班主一把拦住了他,声音急切,小声说:“不是说好的吗?你跑什么?我就在这儿,没事的。”   花照水脑子里嗡嗡乱响,根本不敢出声,只会面带恳求的跟他摇头。   “你们角儿好像不太愿意见我啊。”坐着的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看了过来,表情玩味,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班主赶紧把花照水往回推,说:“爷说的哪里话,他刚来,胆子小,怕自己说错话,所以才躲的――赶紧去,人家就是想跟你聊聊,你躲什么?”   花照水死死揪住自己的衣袖,被推上前去,对上他的眼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盛见微对他一笑,说:“你可了不起了,我得花大价钱才能见你一面。”   花照水快哭了,嗫嚅了半晌,才叫了声:“少爷……”   班主看了看,笑说:“原来是认识啊,那你们聊聊,我在门口,有事叫我。”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花照水慌张地想去拉住他,却被班主推了回来,说:“去聊聊。”   班主刚出去,盛见微猛地掐住了他的脸颊,疼得他登时眼泪就掉了下来。花照水下意识想去拽他的手,又不敢,两只手就无措地在他的手腕边上晃了晃。   盛见微笑了,给他擦了擦眼泪,说:“你记得我说过什么吧?我这个人,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你猜猜,我会做什么?”   “少爷……”花照水抓住了他的手,准备按宋老板教他的来平息这位的怒气,有些含糊不清地说,“是……宋老板买我出来的……出来的急,才……才没来得及……”   “别撒谎了,”盛见微打断了他,说,“你最好少说话,我看你字字句句都是谎话。年纪不大,谎话倒是成篇。”   他说着放开了手,花照水才身上一松,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妆面都要哭花了。   花照水在他面前跪下了,还带着哭腔,说:“少爷要是想见我……我肯定出来,不用……不用花钱来……”   “那怎么能显出我的诚意呢?”盛见微蹲下身子,用折扇抬起了他的下巴,看着他说,“没事,我们慢慢来,我倒是想知道,你还能往哪里跑。”   花照水浑身发抖,说:“少爷要……要是想让我伺候,我愿意的,我出来了,也……也是少爷的人,做什么都可以……”   “那你这样,往外跑什么呢?真可怜,别哭了。”盛见微又摸了摸他的眼睛,说,“我会经常来捧你的场,别太紧张。” 第24章 唱堂会   花照水本来胆子就不大,被这么一吓更是连晚饭都没吃。一夜过去,觉也没睡好,第二天还起了个大早,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洗了好几把脸才勉强清醒过来。   班主瞧他精神头不好,让他唱了两场词少的,第二场快结束的时候,他无意往下一瞥,正瞧见了坐在后面的少爷,很悠哉地晃着扇子,噙着笑看他。这一下把他吓得差点当场忘词。   他下场的时候都踉跄着,生怕这位又到后台等着他。不过好在盛见微好像真的只是来看了场戏,并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   此后几天盛见微没再来,大概是宫里的差事也是比较忙的。但是花照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那一回往后,他根本不敢往台下看。但凡瞥到有个身形像的,或是衣裳相似的,他总觉得是少爷又来了。整个人都紧绷着,他唱也唱不好,干脆告了假,回家休息去了。   阿莺是和花全一起回来的,还买了鱼,要给他炖鱼汤喝。这刚进门就瞧他没精打采地窝在床上,就露了个头顶出来。   阿莺让花全把鱼先放水盆里,自己过去掀他的被子,说:“怎么了?小花你不舒服吗?”   她刚把被子剥开就瞧见他眼睛通红,忍不住去摸他的脸,哎呦了一声,说道:“小祖宗,这又是怎么了?听说你这几天都没什么精神,哪里不舒服吗?要看大夫吗?”   花照水摇了摇头,看着她,说:“娘,我是不是就不该离开盛府?”   阿莺最听不得这种话,顿时就不大高兴,说:“你这又在胡思乱想什么?难不成你就是活该,给人做一辈子的奴才?”   她看着花照水露出很可怜的表情又没法生气了,收了埋怨,只是叹气,说:“那你跟娘说说,是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还是你在那里待得不开心?”   花照水很难堪地别开了头,想了想没说出来:“没什么……”   花全已经开始剖鱼了,在外面喊了一嗓子:“他累了,让他歇歇吧,赶紧洗菜,吃不吃饭了?”   阿莺应了一声,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乖孩子,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宋老板,他会帮你的。那你睡会儿吧,饭好了再叫你。”   花照水点点头,看她给自己掖好被子走出去,眼神才慢慢收回来。他想,与其担惊受怕,不如下次主动些去找少爷,跟他认错服软算了。但他又想起少爷发脾气的模样,整个人立刻又往下缩了一截,自言自语道:“他会把我生吞活剥了的……”   花照水在家休养了几天,精神好了些才回班子,刚一回去班主就迎了上来,问他身体好了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花照水立刻警惕起来,若是没有事,班主是不会这么主动来问候他的,他就模模糊糊地说:“差不多好了。”   班主喜笑颜开,拍了拍他,说:“好了就行。正好啊,你来新活儿了――有看客老爷请你去他家府上唱堂会,酬劳丰厚,你准备准备,三天后就去。”   花照水啊了一声,总有些不详的预感,说:“哪一家啊?”   班主略想了想,说:“在城东南郊,主人家说是座新宅,唱唱堂会添点喜气。”   花照水想了想,盛府在城东东郊,怎么也不可能再是少爷了。他稍微放下了些心,心说唱堂会也好,报酬多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不必心惊肉跳地出来唱园子了,他再这么担惊受怕下去,恐怕就要日日闭门不出了。   到了那天,花照水乘车到了那座新宅,宅子略微偏僻,周遭一片密密的竹林,风过便有阵奇异的声响。他在门口下了马车时四处望了望,心说真的是座新宅,这么阔气的宅子,竟然连个牌匾都没有。   大门推开便发出沉重的吱扭声,放眼一望,宅子空荡荡的几乎没人。   走了好一截只见到两三个步履匆匆的小厮,他们像看不见院里来了个戏班子,低着头看不清神态。庭院里有些冷清,未经洒扫,显出些荒芜之感。许多花草都生长得野蛮,明显无人照料,甚至这院子里到处都静得出奇。但花照水没有多想,只当是新宅刚成,旁的都还没来得及安排。   唱的时候底下坐了没几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像宅子的主人,既不鼓掌也不喝彩,和这庭院一样安静。待一场唱毕,花照水实在没忍住拉住路过的下人问了问:“这宅子的主人今天不来吗?”   那下人跟他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只是眼神空空地望过来,立刻就绕过他离开了,走路都仿佛轻飘飘的。   在院子里都能听见外面的竹林声响,这宅子本就极静,簌簌林响便衬得更为诡异了。花照水被刚刚那人的眼神吓到,呆呆的立在原地半晌没动,直到戏锣敲响,同伴叫他上台,他才回过神来。   那几个听戏的人都木偶一般,从一开始就那样坐着,不出声也不吃茶,看得花照水心里发毛,便悄悄拉住了同行的伶人,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奇怪啊?”   那伶人看了看,疑惑道:“哪里奇怪?”   花照水眼神飘到那几位看客身上,说:“他们就好奇怪,一点声响都没有,坐着一动不动的。”   “小花,你是不是身体还没好啊?”这个伶人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他们不是正聊天呢吗?刚刚还问我话呢――你瞧,这会儿不还在跟我们的人说话?”   花照水回过头去又看,但他怎么看都只能看见这六七个人恍如木偶,哪里动一下了?更别提交谈了。   “好啦,你要是不舒服,待会儿唱完你还是去告几天假,好好休息休息。”   花照水被他拉着就走,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他想,我不会是真疯了吧?他刚上了台,还没说话,突然感觉到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吊坠一热,他忍不住愣了愣,隔着衣服摸了一下。   这吊坠自从被那位道长加了符印,就再没有反应了,时间长了他都把这件事忘了。眼下他觉得这个宅子越发怪异,这东西又很不合时宜地来了动静,实在让他没法不害怕。   他想不然就找个借口,这场不唱了,钱也不要了,还是先离开的好。他本来在低头思忖,这个想法一出立刻就想推脱自己身体不适,但他刚一抬头就正迎上那几人的目光――他们的目光全集中过来,是和那个下人一模一样的,空洞直白的眼神。   花照水被吓得顿时往后一跌,幸亏旁边的伶人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还关切道:“怎么了?”   花照水猛地抓住这人的手,脸色苍白,说:“我……我有点不舒服,头晕。今天要不就不唱了,我们回去吧。”   这伶人为难道:“那可不行啊,钱都收了,班主知道我们没唱,肯定要发火的――现在宋老板又不在金云城,你小心,你也逃不掉。”   可能是看他脸色确实难看,这伶人又说:“不然你先去歇歇,我替你唱了。”   花照水已经开始发抖了,直摇头,说:“不能……不能唱了,我们现在就走!”   这伶人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瞪大了眼,满面惊恐,说:“小……小花,你后面……”   花照水被他的表情吓到,有点呆滞地转过头去。本来看客坐得零零散散,此时不仅那几排桌椅不见了痕迹,而且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或者准确来说,是飘满了。   那些也不能称为“人”了,薄如纸片,原本的衣裳发饰如今都成了黑色的墨迹,往上一望,还能瞧见丝丝缕缕、看不大分明的丝线。   院外的竹林呼啸声更为刺耳,黑云压低,本来明媚的阳光也尽数消失。   花照水吓得呼吸一滞,剩下的几个伶人和乐工也反应过来,顿时尖叫声混成一片,个个都慌不择路地想往外跑。   院子里一团乱麻,个个都在往大门奔去。但那些纸片也并不动,只是恐吓示威一般飘在半空中。   花照水已经开始发抖,明明那些都皮影人一般,但他却能清晰地瞧见他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过来。他深吸了口气,推了身侧的伶人一把,说:“你快点走。”   那伶人也被吓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拉住他,说:“那、那你还站着干嘛!快跑!他们现在都还不会动!”   花照水摇了摇头,说:“他们会动的,我只要走了,他们就会动。”   那伶人不信,硬要拉着他,花照水被拉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那些本来安安静静的纸人立即咻地逼近了三步,无声无息,却把那伶人吓得一声尖叫。   花照水其实也很怕,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还是老实待着会更安全。他大概知道,可能又是因为这个吊坠,但上次那位道长说过,加了符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敢靠近的。   他拉着那个伶人试探性地往后又退了两步,那些纸人立刻便跟上来。他走几步,那些纸人就跟几步,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花照水发现他们暂时并不主动攻击人,胆子还大了些。他身边的伶人也发现了这个规律,就悄声说:“小花,我们悄悄退到门口,是不是就安全了?”   花照水眼睛紧紧盯着那些纸人,也低声说:“我觉得,你还是先跑比较好。”   “那不行,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而且,我都不记得回去的路怎么走了。”   花照水无话可说,只能一点点试探这些纸人。他这样试探了七次之后,不管他再往后退,那些纸人也不再上前了,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但花照水反而紧张起来,果然没多会儿这些纸人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啸叫,霎时如冷刃般扑将上来。   这些纸人铺天盖地,像密集的蜂群,挨上定然会被划出口子。这下怎么看都躲不开了,花照水都能想象自己被他们片成薄片的样子了。   两个人挤在墙根尖叫,但那种压迫感却咻然消失了,好半天花照水才战战兢兢地睁眼偷瞄过去,发现连接纸人的丝线都被斩断了,纸人落在地上,真成了纸片。   他往上一瞧,是个身穿道服手持拂尘的年轻道士,站在围墙上,正好看过来。这张脸花照水不认识,这身衣服他却是认识的。   花照水惊喜地站起身,说:“多谢道长。”   那小道士跟他咧嘴一笑,晃了一下手上的拂尘,说:“小友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花照水歪了歪头,没想起来他是谁,但绝不是给他的吊坠加封印的那位。   他还没想出来,突然被人一拽,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请的花老板,怎么落别人手里了?”   花照水顿时一缩脖子,又听见他说:“这院子怎么跟我的那个也长得一样?”   围墙上的小道士说:“这是傀儡阵,阵法比较简单,所以我们才能这么快找过来。”   “你们?”花照水终于不装哑巴了,开了口,说,“所以这里……是假的?”   小道士抬手在半空中画了个符文,不知念了些什么,这偌大的庭院缓缓化为乌有,他也顺势从围墙上跳了下来,把一旁吓晕的伶人扶起来,笑说:“小友日后要多加小心,最近金云城不安稳――对了,你可能不记得我,上次你见的是我师兄陆澜宗,我叫方乐成。最近料理了不少妖怪,任务有些繁重,我得去找我师兄了,后会有期。”   他说着把那个伶人往肩上一扛,说:“我就把他也送回去了。”   花照水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人就不见了踪影。   “别看了。”   花照水觉得自己有点腿软,有些哭笑不得,说道:“少爷,堂会真的是你啊……”   盛见微哼了一声,揽住了他的腰,说:“走吧,唱错了场,不得补回来?” 第25章 宅院中   小道士把人送了回去,立刻就去追他师兄的脚程,赶上时陆澜宗已经都料理完了,蹲在地上,脚边躺着两只死透了的妖怪.他的手心贴了一张黄符,燃着明火,已经快烧尽了。   方乐成凑过去,蹲在他师兄边上,好奇道:“师兄,你找什么呢?”   黄符的火光彻底消失,只留些许余烬,在落地前就消失了。陆澜宗站起身,说:“仙人交代说,最近可能会有一些妖怪身上有些不寻常的东西,我就找找看,但是这些天料理了十三只大小精怪,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十三只?”方乐成也跟着他站起来,惊讶地环顾了一圈,说,“这才短短几天,竟然有这么多送上门来的,这阵势我还是头一次见。”   陆澜宗有点心不在焉,捻了捻手指,说:“那位仙人对这件事格外上心,以往也很少有四梵天亲自下达指令的情况。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怕不是有不得了的上神在这里吧。”   方乐成挠了挠头,说:“有上神在,更不可能有妖怪敢上门才对吧……”   陆澜宗笑了笑,说:“我也说不清,不知道金云城能不能安稳几天。”   方乐成叹了声长气,说:“那要是一直这样,我们就得一直守着吗?”   “你已经嫌烦了?要是觉得无聊,你可以自己到处逛逛。”   “那也不是,只是觉得这个差事奇怪又没完没了的,看不见头。”   陆澜宗轻轻笑了一声,说:“依我看,这才刚刚开始呢。”   天色昏沉,傀儡阵消失后,那座阔气的院落便只剩下满地杂草。   花照水本想回家去,但没被他看两眼,立刻就屈服了,跟着少爷走了。本来以为他会被带去盛府,但路上觉得方向不大一样。天色都暗下来了,又身处荒郊野外,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待到了目的地,也只能瞧见这座府邸门前挂着的两盏不甚明亮的灯笼。   他跟着少爷进去,走了一段才发现,这里跟刚刚那个院子是一模一样的,顿时有点害怕,去拉紧他的衣袖,紧张兮兮地说:“少爷,这里不是幻象了吧。”   盛见微低头看他一眼,说:“不是。”   花照水还是有点怕,但看他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也不敢再多说话,就默默地跟着他走,心想,那些假人是没有情绪的,他还会生气,应该不是假人。   走到房间跟前,推开门,盛见微没急着往里走,反而停了脚步,转过来看着他,说:“我们是不是有些账该算算?”   花照水一听他说话就哆嗦,抬头看他,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不敢回话,只是带着满眼哀求望着他。   “你挺好玩,”盛见微反而还笑了,拇指按在了他的嘴唇上,把他吓得又是一抖,说,“瞧你刚刚也没哆嗦,这会儿跟我说两句话你哆嗦个没完,我比鬼可怕?”   花照水赶紧摇头,对上他的眼神又缩了缩,没骨气道:“少爷,我知道错了,这次是我不对,不该不打招呼就走了……”   盛见微没听他说完,手上把门一推,说:“进去吧。”   花照水看看他,只好很慢地往里走,还悄悄探头看了看,确认这里的确只是间卧房,才带着满肚子惊恐走了进去。   盛见微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花照水又被关门声吓了一跳,忙转过来看着他,有些手足无措。   盛见微就站在他两三步远的地方,微微侧头,说:“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声音?”刚刚实在是太紧张,花照水一门心思都在察言观色上,也顾不上别的,这会儿听他这么说才仔细去听了听。   他侧耳听了好一会儿,好像是听见了鸟叫。   这宅子本就在深林间,有些鸟叫也不奇怪,因此他一开始并没有在意,但这会儿再听,声音很近,他才明白这鸣叫的鸟就在院子里。   花照水想到了些什么,脸色立刻就变了,有些仓皇地往后退了退。   盛见微走过去推开窗,花照水站在这里刚好能瞧见挂着的几只鸟笼――和当初挂在盛府的鸟笼一模一样。   也不等他从惊愕里缓过神,盛见微又关上了窗,轻轻敲了敲窗棂,说:“现在知道为什么有这座宅子了吗?”   花照水有些站不稳,扶了一下身后的茶桌,说:“是……是少爷新买的那个宅子吗?”   盛见微也没答他的话,只是冲他一招手,说:“到我这儿来。”   花照水走路有点踉跄,刚走到他身边就被他一把捞住,还没冷静下来,就瞧见这个角落里堆着绳子,红色的,看起来应该是很长的一根,盘桓在一起堆积着。   也不等他细看,盛见微就扶着他让他站正了,说:“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一副吓傻了的模样?这么心虚?”   花照水总觉得今天是没法善了了,想着反正跑不掉了,反而主动发问:“少爷,今天晚上我要待在这里吗?”   盛见微挑眉,说:“你觉得呢?”   花照水跟他笑了笑,故意讨好道:“少爷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是吗?”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脸,凑近了说,“那少爷想让你永远待在这儿,你也听话吗?”   “少爷……少爷什么时候叫我,我什么时候就过来,行吗?”   “你还挺滑头,”盛见微笑了一下,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说,“那今天呢?”   花照水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很主动地去亲他的嘴唇,但整个人因为紧张还有些颤抖,很摸不着门地胡乱亲了两下,耳朵就已经红透了。   盛见微笑了声,低声说:“好笨啊。”   花照水紧张地死死抓着他的衣袖,被他亲了一会儿就晕乎起来,只能感觉到被他推搡着倒在了床上。但刚被抽走腰带,花照水立刻就清醒了,下意识地去抓他的手,这个吻又太具侵略性,花照水有点招架不住,没多会儿就被他反抓了手腕,根本无法抵抗。   花照水在他到处流连的吻里急促地喘息着,已经开始意乱情迷,但被他下探的手掌激得一声尖叫,马上就蜷缩起来,不愿意再让他碰。   盛见微的手掌被他紧紧夹在腿间,不太愉快地咬了他一口,说:“腿上还挺有劲。”   明显是过于粗暴的第一次给他留下了些不太好的回忆,花照水抖得更厉害了,仰着头胡乱亲他,哀求道:“少爷,我害怕。”   “怕什么?怕疼?”   花照水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跟他点点头。   盛见微跟他一笑,轻柔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说:“乖,今天我轻一点。”   花照水抿了抿唇,心说反正躲不过去,除了配合一点也没有别的办法,就缓缓松了腿上的劲,但他一动腿,就觉得什么东西坠坠的,忍不住踢蹬了一下。   盛见微捏住了他的小腿,说:“干什么?”   花照水试图坐起身,往自己腿上去看,说:“好像有什么东西缠着我……”   他刚坐起来,就瞧见床尾搭了一截很粗的红绳,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按了回去,只能感觉到脖子上落下了许多细碎的吻。   但他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更加确信自己的脚腕上一定是有什么东西,竟然大着胆子用力把少爷推开,自己趁机往后缩了一截。他蜷着腿,撑着手臂去看,终于能清晰地看见底下到底有什么。   花照水看着刚刚堆在角落的东西就系在自己的脚腕上,整个人空白了好一会儿,才失智一般尖叫起来,拼命地要把这东西甩开。   盛见微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揽进怀里,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颇有耐心,说:“好了,好了,你叫什么?它很软,不会把你弄疼的。”   花照水的眼神从不可置信变成了惊恐,声音都哽住了,急切地去抓他的手,说:“少爷,你干嘛……把它解开,我不要……”   盛见微给他擦了擦眼泪,说:“没事,我又不会虐待你,你这么害怕干什么?”   花照水快被他吓疯了,只会拼命地挣扎,对着脚上的绳子又扯又踢,也不愿意再听他说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得离开这。   盛见微被他挣扎烦了,用手臂紧紧箍住他,抬腿压住了他乱蹬的腿,低头咬他的耳朵,语气不善道:“怎么了?跟我待在一块你就这么不情愿吗?在外面被人占便宜都可以,在我这儿不行?”   花照水挣脱不开,仰着头喘气,头一次用那种充满敌意的语气跟他说话:“我又没有把自己卖给你!”   盛见微低头咬他的侧颈,听他发出吃痛的哀叫才松了口,说:“这还不容易?你这么想把自己卖给我,明天我就跟你的班主把你买回来,这样你满意吗?”   花照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动不动,也没有声响。好半天盛见微感觉到自己的肩膀湿漉漉的,扳过他的脸才瞧见他在哭。   花照水说话有些有气无力,又开始带着商量的口吻,说:“少爷,你不用这样,我也会听话的,我都说了我会听话的。”   他说着闭上了眼,说:“你非要逼死我才行吗?” 第26章 入困境   花照水以前只知道少爷脾气怪,没想到还是个偏执的疯子。   他脚上的红绳不是普通的麻绳,像是浸过了什么油,出奇的柔韧。他摔碎了茶盏,试图用碎片去划断这根绳子,但是绳子纹丝不动,倒是弄得自己一手鲜血。   他有些心力交瘁,手心太疼了,好像太阳穴都跟着突突乱跳,整个人颓然地歪在角落里   盛见微进门就瞧见一地碎瓷,又见他靠坐在墙边,衣服上也都是血,以为他还真寻死了,罕见地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忙冲过去看他,碰到他时瞧见他吃痛微微侧了头,才顿时松了口气。   盛见微伸手把他抱起来,往床边走,说:“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弄成这样?”   花照水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别开了头,不理他。   盛见微把他放在床上,让他坐着,自己蹲在床边给他清理伤口,听他嘶嘶地吸气,头也没抬,说:“你这不是怕疼吗?怕疼还割自己的手?”   床上的人不给反应,盛见微也没在意,看他没穿鞋,又去握他的脚腕,想看看他的脚上有没有划伤。结果他刚碰到,床上的人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猛地往后一躲,满脸警惕地盯着他看。   “我不弄你,过来,我瞧瞧有没有别的地方划伤了。”盛见微没有生气,也没有强行把他拉过来,说话间还颇为耐心。   怪只能怪昨天他把人吓得太狠了,花照水自从发现自己脚上被绑了东西,再也不肯听他说话了,不是情绪崩溃,就是苦苦哀求。盛见微被他磨得没了耐心,连手带脚都绑了起来。   花照水喊得嗓子都哑了,刚开始还在推搡拒绝,后来只剩哀声求饶了。但盛见微憋着火气,把他的嘴也堵上了,看着他一边发抖一边流泪。   这一下搞得太凶,又惊又吓,折腾了人大半夜,把人弄得天不亮就开始发高烧,烧得浑身滚烫,盛见微又匆匆忙忙去找大夫,刚刚才把大夫送走,一回来就瞧他坐在地上,还弄一手血。   可能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盛见微说话动作都温柔了许多,一副事事迁就的模样。   要不是脚上的绳子还在,还被他折腾得到现在还浑身疼痛,花照水就要以为这位是什么大好人了。   盛见微好声哄他过来,重复好多次只是为了瞧瞧伤,但花照水明显受了惊吓,蜷在一角不愿意听他的,一步都不肯挪。   两个人僵持许久,下人在外面敲了敲门,说:“少爷,煮的粥好了,要端进来吗?”   花照水把脸埋在自己的膝盖里,受伤的手缠了白色纱布,有些可怜地垂落着,只让人瞧见一个脑袋顶。   盛见微看了他一眼,起身去开了门,把东西接过来,不让别人进门,就把外面的下人赶走了。   盛见微坐回床边,先把粥放在一边,这回没再劝,伸手就把他整个人抱了过来,这一下又把他吓到了,吓得乱扑腾。但盛见微只是想让他坐近一点,好喂他吃点东西。   花照水怎么都不肯看他,因为哭得太多,脸颊和眼睛都还是红红的。   盛见微把他抱在怀里,拿了粥过来,说:“你不是爱吃蟹肉粥吗?让人剥了两只大螃蟹给你做了这一碗,来,吃一点。”   花照水转过头来看了看碗里的东西,又看了看他,突然眼泪又掉了下来,说:“少爷,你别这样对我,你放了我吧……要是、要是你想让我回盛府,那我就回去,行不行,少爷?”   盛见微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把勺子放在他嘴边,说:“你先吃了。”   花照水就听他的话吃了粥,一边吃一边往下掉眼泪,像是想到了什么,吃了半碗就吃不下去了,靠在他肩膀上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头去看他,说:“少爷,能、能给我解开了吗?”   盛见微放了碗,摸着他的头发,说:“你就这么喜欢在那个班子里?”   “少爷,我学的就是这个,我就靠嗓子吃饭,我没办法的。”花照水似乎看到了些希望,不再跟他对着干,态度又软和了下来。   “在外面被客人动手动脚也是你吃饭的手艺?”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刻薄,花照水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顿时又掉了眼泪,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些,说:“又不是我想的!班主不敢得罪客人,我就敢了吗?少爷从出生就被人捧着,当然不知道我这种下贱的戏子该靠什么过活!”   盛见微看他真叫气着了,一时有些语塞,但盛家小少爷从小到大没说过道歉的话,这会儿单纯想找补,却只说:“你待在我身边,谁敢招惹你,你偏要往外跑,这会儿又冲我发什么脾气。”   花照水明显还想说什么,但一口气没倒过来,开始剧烈地咳嗽,单薄的肩膀抖得可怜,好半天才平息下来。   咳完花照水反而没那么激动了,有些惫懒地倚在他身上,说:“少爷,本来你想对我做什么我都是不敢反抗的,就算我的卖身契拿了回来,但是少爷来叫我做什么,我肯定也是不敢不听的。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把我像小猫小狗一样栓在这里……”   盛见微摸着他的脸,看他在自己手心里闭住了眼睛,思忖片刻,说:“你说听我的话,是真的听我的话吗?长了腿的猫狗一不留神都会跑没影儿,何况是你?”   花照水被他这番话说得心里又是一沉,突然明白为什么少爷今天格外的好脾气――他在看自己捣乱的宠物,不管再闹,都跑不出这间屋子的宠物。他确认了这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不会吝惜自己的耐心。   其实对于少爷强烈的控制欲,花照水并非是毫无察觉,往日他多跟别人说一句话少爷就要生气,他也一直小心谨慎。但是少爷一直都不是好脾气的人,也讨厌自己的东西被人沾染,花照水以为只要自己离开了盛府,不再是他身边的人,少爷就不会再拿捏着他不放。   但现在看他自己的处境,他好像完全误解了些什么。   他到底想要什么?花照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第27章 自由鸟   花照水有些算不清楚时间了,他对白天和黑夜变得有些不够敏感,倒是能看清窗外的鸟笼里又死掉了几只画眉。   他能感觉到少爷似乎变得很忙,很久都没有过来看他一次,只有一些下人来照顾他,每天给他送饭送菜,但那些人不肯抬头看他,更别提能跟他说话。   大概是怕他再次把自己弄伤,连碗筷都换成了木制,屋里连只花瓶都没有。   盛见微每次来,都会先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哄他吃东西,然后抱他,看他崩溃,费劲哄好,再次把人弄崩溃。几乎次次都是如此。   距上次少爷过来,已经过了五天,这两天他听见外面有脚步声都会坐直身子。他在不知道第几次这样做出反应的时候,突然有种后知后觉的恐怖感――他已经开始渴望能够见到少爷了。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一些他独自被关在这里的孤独和恐惧。   他蜷了蜷身子,正在反思这个问题的时候,几天不见的少爷就推门进来了,官服还没有脱,整个人有些风尘仆仆的感觉。   盛见微一进来就瞧见光着脚坐在窗边的花照水,走过来例行抱了抱他,手指搭在他的脚背上,说:“怎么又不穿鞋?”   花照水已经对他的触碰没有什么过激反应了,还在歪着头看外面的鸟,说:“我连房间都出不去,为什么要穿鞋?”   他脚上的这条红绳很长,长到他可以在这间屋子里随意走动,却不足以让他走出这扇门。   盛见微皱了皱眉,说:“如果我让你去院子里走走,你能不能把你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收起来?”   花照水转过头来看他,动了动腿,把他的手指甩落,说:“少爷,你把我关在这里,不就是为了看我这个样子吗?怎么还反过来嫌弃我。”   盛见微盯着他的眼睛,以前这双眼睛里的神采很灵动,会害怕躲闪,也有真诚的欢喜雀跃。而今天,此时此刻,盛见微只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麻木和一闪而过的仇视。   盛见微去握住了他的手,他也不挣脱,另一只手解了腰带,随手一扔,语气好像很疲惫,说:“就在这儿吧,要么你抱我去床上,我不想动。”   盛见微看着他的侧脸,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确实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也突然认可了花照水当初说的那句话:有些鸟,没有自由真的会死。   他还没说话,花照水突然开口了,指着窗外说:“少爷,从这里数,第三只鸟笼,你叫人收拾一下吧。”   盛见微也看过去,说:“那只鸟笼怎么了?”   花照水语气平和,说:“里面的鸟死了。已经好几天了,但是你一直没有来,也不让人跟我说话,鸟的尸体就还在里面。”   盛见微抓着他手背的手指紧了紧,说:“知道了。”   “你想听听外面的事情吗?”盛见微说。   也不等对方回答,他就接着说:“我这么多天没过来,是因为朝堂上出了些事,我爹被十多名官员联名弹劾,我大哥被降了职,昭仪娘娘被禁足,现在只剩下我还能说上两句话。”   花照水看着他,没说话。   盛见微干脆坐在了他脚边,还握着他的手,说:“我上次说要给你一个我的把柄,你现在想要了吗?可以置我于死地的把柄。”   花照水张了张嘴,神色有些松动,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别过了脸。   盛见微笑了笑,说:“记得我上次带你去江南吗?我那次去,是因为我在跟徐家做生意,知道我在做什么生意吗?”   花照水被他吸引了过来,说:“你不是说,徐家是做米面生意的吗?”   “现在利润最大的不是米面,是盐。米或者面,不过是障眼法。”   花照水露出有些吃惊的神情,说:“可是……盐都是官府在管吧,寻常百姓是不能……”   他话说了一半刹住了,眼睛顿时瞪大了,说:“少爷,你不会是在做私盐的生意吧!那个抓住是要杀头的!”   盛见微很喜欢他现在的表情,真情实感地笑了,说:“我当然知道,所以我告诉你,你可以出去揭发我,告诉他们,去查我常去的那家钱庄,还有庆福酒楼,酒楼的账本有作假的部分,就是我做私盐生意的证据。”   花照水目瞪口呆,半天才讷讷地说:“你把我关在这里,我的确恨你,可是不想害死你。我早就说过了。”   盛见微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抵着他的额头,慢条斯理地摸他的头发,像是在做什么不得了的决定。   花照水被他这个样子弄得也有些心慌,没忍住问了问,说:“少爷,老爷为什么会被弹劾啊?”   盛见微说:“树大招风而已。”   花照水不懂朝堂上的事情,就哦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盛见微突然抬起了眼睛,看着他说:“你想让我放你走吗?”   花照水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又听他问:“你就这么讨厌待在我身边吗?”   这次花照水犹豫了好一会儿,抿了抿唇,才说:“少爷,我并没有讨厌你,我只是怕你,我猜不透你的心情,我也不知道到底做什么能让你不对我生气。我是讨厌你把我关在这里,你还不许我跟别人说话。少爷,我是人,不是你的小猫小狗,我讨厌你这样。”   他说着眼睫毛就抖,唇角往下撇,声音也很委屈,被握住的手指也不安地动了动。   盛见微听他说了这么多,却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这次来,他本来有些话想说,但他在这一瞬间改变了主意,他问:“如果我放你出去,你还恨我吗?”   花照水抬起了脸,眼睛已经湿润了,但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就只是盯着他看,没有答话。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脸,露出了些花照水从来没见过的神情,说:“如果你想逃走,最好快一点,别让我找到你。我放你走,你就立刻离开金云城,一天也不要逗留,明白吗?”   花照水露出些疑惑的神情,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他低下头,突然从腰间抽出佩刀,那根看似坚不可摧的红绳就断开了,只剩下一截缠在他的脚腕上。   “你可以走了。”盛见微站起身,背着光站着,看不起表情,语气僵硬。   花照水痴痴地看了半天,站起身时还猛地踉跄了一下,盛见微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直。   “真……真的吗?”花照水抬了好几次腿,反反复复确认自己的脚上的确没有了任何束缚,露出了许多天不见的欣喜神色。   盛见微盯着他看,终于见到了那种熟悉的神采,忍不住又摸了摸他的眼睛,说:“鞋穿上,我待会儿叫人送你回去,你以后……想去哪去哪,我不会再找你了。”   花照水有些不解,大概是觉得他很反常,没忍住瑟缩了一下,说:“少爷,你真的要放我走吗?”   盛见微低下头,嘴唇挨着他的嘴唇,很慢地说:“真的。”   第二个字的半个音节吞进了嘴里,花照水差点没站稳,被他扶住了后背才能专心去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吻。   这段时间花照水被他折磨得身心俱疲,已经不记得上一个认认真真的吻是什么时候了。他只觉得少爷这一次格外温柔,比以往任何一个吻都温柔。没有撕咬,只有令人目眩神迷的酥麻感,花照水情不自禁地去抓他的手臂,仰着头去主动承吻。   花照水被亲得晕头转向,吻完还有些依依不舍,很亲昵地贴在他怀里。   盛见微又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走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花照水看着他,说:“少爷,如果你一直这么好说话,我还是会继续喜欢你的。”   盛见微的眉头一动,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过来,可能是又反应过来,他说的“喜欢”,用到蟹肉粥身上也是一样的,又别开了脸,说:“你在我这这么久,耽误了你赚钱,你亏损的那些我都补给你,放在马车里了,你拿着,走远一点。”   花照水觉得少爷今天很不对劲,他看见少爷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就没忍住问了一句:“少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啊?”   盛见微看过来,明明就是有话要说的模样,但他说:“没有。”   --------------------   第一世已经接近尾声了…… 第28章 凡事了   花照水被送上回家的马车时还满心疑窦,那车夫也不说话,一挥马鞭就疾驰而去。他反应过来,掀开车帘往后看,看见少爷还站在那里,只剩一些模糊的身影。   他刚回家就瞧见鸡飞狗跳的,东西都打了包,一辆马车等在门口,他爹娘正把几个包袱往上放,看见他回来也不怎么惊讶,阿莺冲他一招手,说:“你可算回来了!赶紧的,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我刚刚把眼皮底下的都收了,你去看看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花照水被指派得晕头转向,刚下马车又被塞上了另一驾马车,阿莺还在清点东西都带齐了没有,花全时不时往车窗外看一眼,有些痛惜之色,时不时还要叹口气。   他这左一声右一声的叹息把气氛搞得更加沉重,半天也没有人说话。   “娘,”花照水听了好半晌,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急急忙忙就要走啊?”   阿莺抬头看他,说道:“你不知道吗?盛家要完了。夫人心善,把下人都遣走了,只剩些贴身的丫鬟小子不肯走――唉,不走就只能跟着盛家一起完了,也不要说我们没良心,我们本就命贱,享不了主子们的福,就不吃主子们的苦了。”   花照水想起来少爷说的那些话,还以为盛府只是一时遭了难,但这样说来,情况比他说得要糟糕得多。   他心里沉甸甸的,又问:“到底是怎么了?闹得这么严重?”   阿莺看了看花全,花全又叹了口气,语气也不轻松,说:“老爷被百官联名弹劾,罪名是谋逆。”   “谋逆!”花照水差点跳起来,惊骇道,“那可是要诛九族的!怎么会这样啊?老爷是不是被诬告的啊!”   花全苦笑一声,说:“是不是诬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圣上怎么想。他若觉得是真的,那不是真的也得是真的;他若觉得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也是假的――说来说去,不过是盛家的荣宠到头了。”   花照水脑子里嗡嗡乱响,神色有些怔怔的,把以往对他好的那些张脸在脑子里迟缓地转了转,又问:“那……素雪姐姐是不是没走啊?”   他在大夫人身边待了好几年,素雪对他极好,他还记着素雪喂他吃点心的模样,她对谁都笑盈盈的。   阿莺面露难色,也叹气,说:“她跟了夫人这么多年,主仆情深,怎么都不肯大难临头各自飞,自然是留下了,她是个有情有义的,不过盛府没了,她恐怕也是要让卖了……”   说到这儿阿莺没再往下说,许是无法设想后事,又露出悲戚之色。花照水情绪低沉,讷讷道:“盛府真的要完了吗?”   “宫里那位昭仪娘娘,本来也是非常得宠的,可惜前阵子肚子里的孩子没了,这几天又卷进了什么巫蛊术中,圣上震怒……”阿莺压低了声音,说,“说要赐死呢!”   花全哼了一声,说:“朝堂和后宫向来是分不开的,当官的父亲和弟弟都被扳倒了,后宫里的荣宠也就成了水上浮萍。”   花照水紧张得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角,很小声地问了一句:“他们……都会死吗?”   马车里沉默了些会儿,花全才说:“也许……也许圣上念在盛家数十年的苦劳,愿意网开一面……可能不至于盛家血脉尽断。”   这话他说得没有底气,整个金云城没人不知道,盛家刺了圣上的眼,这是一场为他们安排的局,当权者亲自操刀,什么样的人才能活下来。   那位昭仪当初也是颇得圣眷,可惜入宫数年,也没有子嗣,若是有个一儿半女的,恐怕今日也不至于会被逼到绝路。当日的宠妃如今都能随意赐死,皇上对盛家还能有几分旧情?   气氛实在是太过沉重,阿莺打了个哈哈岔开了话题,去摸了摸花照水的袖子,说:“你这衣裳瞧着都有些短了,你怎么也不说,娘回头给你做身新的。”   她说着又去打量他的裤脚,突然瞧见有截红绳探了些出来,疑惑道:“小花,你这脚上戴的什么?我之前怎么没见过?可不能瞎戴东西。”   花照水这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忙把腿往回收,支吾道:“没……没什么。”说到这个,他反问道:“对了娘,我这么多天没回来,你知道我去哪了吗?”   阿莺说:“我听你们班主说了,你不是到外头给人唱堂会去了嘛。怎么了?以为娘把你忘了吗?”   花照水跟她笑着摇了摇头,说:“没有,我就问问。”他心里想,少爷真是神通广大,把我藏起来这么久竟然没人发现,今天放我走,是不是因为他自身难保,所以才……   他想着也伤感起来,觉得今天一别,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阿莺盯着他的脸,见他神色郁郁,关切道:“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个表情?”   花照水抬脸看她,说:“娘,少爷也会死吗?”   “我也不知道……要看圣意了。怎么,你不是最怕他吗?如今要走,你也舍不得了吗?”   “也不是吧……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些人的生死祸福,好像都在别人的一念之间,纵然像老爷,像少爷,他们这些可以随意处置我们生死的人,现在看来,他们自己性命荣辱也不过是别人的一念之间。这种生死由不得自己的感觉,让我觉得很难过。”   阿莺往他身边坐近了些,揽住了他,轻轻摸着他的头发,叹道:“你倒是个难得的,总被他欺负,如今还要为他伤感,你这个脾性,我倒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了……”   花全咳嗽了几声,说:“行了,无论如何,盛家怕是无力回天了,我们这种人,也操心不了别人。”   宁b刚喝完酒,正坐在八星盘边上打瞌睡,星云骤然翻滚,搅乱了满镜安宁。   一个人影从雾气中走出来,穿过八星盘回到了四梵天。   他又转回身,盯着仍旧雾气缭绕的八星盘看了一会儿,没有立刻离开的打算。   半睡半醒的宁b星君被吓清醒了,噌地站了起来,俯身一见礼,惊讶道:“青、青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盛见微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眼睛依然盯着八星盘,说:“让我看看。”   宁b忙应下了,手掌一放一收,八星盘不再躁动,仿佛被一汪清水洗过,人间百相尽现于其中。   青渡神君刚刚离了凡人躯壳,一时竟没有了神仙的出尘之感,仿佛是个守在奈何桥边的凡人亡魂。   宁b悄悄打量了他几眼,看他神情专注,也往八星盘里望去。   花照水已经有了新去处,他那凡人爹娘开了个茶馆,生意还不错,他正忙前忙后,跟着倒茶结钱呢。   看了好半天,左右也不过是些琐事,宁b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但也不好催促,只好陪着看。   天上这一盏茶的时间,人间已经匆匆过去了数日,花照水每天的生活都没什么不同,他好像也不出去唱了,跟着忙活这个小茶馆,晚上茶馆关了门,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饭,不知道聊了些什么,阿莺突然问他:“小花,你哪来的地契?我收拾你床的时候,瞧你还放在枕头底下。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放枕头底下呢?”   花照水猛地抬起头看她,说:“啊……那个,是、是少爷给的。”   阿莺惊讶道:“他怎么还给这么……的东西,怎么也没听你说过?”   花照水低着头舀自己的粥,表情有些迷茫,说:“我不知道该放哪,他说让我拿去换银钱也行,自己留着也行。我们应该不会再回金云城了……可是,我不太想把它卖掉。”   阿莺看了他一会儿,说:“不想换你就好好收着,只是别乱放了,小心让有心人看见,偷拿了事小,让人告发你跟盛家有染,那才是大事。”   花照水点了点头,好半天才又看向她,说:“娘,我想吃蟹肉粥了。” 第29章 在人间   盛见微默不作声,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要走。宁b匆匆收了八星盘,忙跟了几步,追在他身后问道:“那你这都回来了……要提前把栖谷召回来吗?”   “他渡他的劫,叫他回来干什么?”   宁b心说,这剩下的时间不过是熬日子,该渡的都已经渡过了。但他也没说,又提了佛灯的事情,刚说到那个吊坠,盛见微突然停了脚步,回头看他,说:“佛灯还在栖谷身上?”   “是……是啊,”宁b被他骤变的脸色吓了一跳,忙找补道,“主要是我没想到你回来得这么快,那东西我还没来得及拿回来。”   宁b看他有些不悦,又说:“那……我这就去拿回来,我立刻就去。”   他说着就要开八星盘,盛见微又出声叫住了他,犹豫片刻,说:“我自己去吧。”   宁b的眼神瞬时变得有些玩味,假模假样道:“这种小事,神君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是觉得我办不好事,还是放心不下您那宝贝徒弟啊?”   盛见微眼神凉飕飕的,没说话,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吓得宁b立刻收了腔调,诚恳道:“您想去当然可以,但是不能让他瞧见了,不然死而复生这种事情,我怕吓着他,他现在胆子就那么大一点,再吓出个好歹……”   宁b看他像是更不高兴,悻悻地闭了嘴,见他还真要去,没忍住又说:“我上次去见了他一次,我觉得他的神识好像有些不稳,只是唤醒了他的记忆,他就呕血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盛见微不耐烦地嗯了一声,说:“别废话了,我去去就回。”   宁b想说,你自己还没缓过劲呢,消停会儿吧。但看他那个样子,没敢再劝,只好开了八星盘放他下凡去,这回也不敢偷看了,毕竟这位已经回到了四梵天,偷瞄一眼都会被发现,宁b自知打不过他,可不敢为了些好奇心去冒这个险。   待这位上神的身影彻底淹没在云雾中,宁b轻轻叹了一声:“不知道是红尘纷扰太过迷人眼,还是神仙也难逃红尘劫啊。”   他说完一笑,自己找地方喝酒睡觉去了。   此时距盛家大难已经过去了两年,花照水也早就不住在金云城,全家在一座小镇落了脚,茶馆里整日迎来送往,也还算热闹。   花照水刚从外面晒了茶叶回屋,就听见阿莺叫他。阿莺正坐在里屋查账,算盘打得啪嗒响,看他来才停了停,抬头看他,说:“小花,你今天算错了好几笔账,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花照水蹭了蹭手,神色有些紧张,跟她笑了笑,说:“可能……可能是我没看清楚,我下次一定注意。”   “你别跟我装,心情都挂在脸上,你想什么我还能不知道?”阿莺把他往身边拉了拉,握住了他的手,说,“要是想见什么人,就去吧,外面有一篮子水果,你也拿着。”   “娘……”花照水顿时更加局促了,说,“你都知道了啊……”   “傻死了,就你这点小心思,还想瞒着我,”阿莺轻叹了声,说,“你把少爷当初给你的那点银子都用在这上面了吧?真是难为你了,成日里不声不响的,办事倒比你爹娘强得多。”   花照水张了张嘴,还没说话,阿莺就轻轻推了他一把,说:“去吧,早去早回,别让旁人知道就行。”   花照水就不再多说了,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回去换了身衣裳就出门了。   于是青渡神君刚到凡间,就瞧见了自己的坟墓,墓前摆了一束小花、一篮水果,还有些糕点供奉。   花都是普通的小野花,但是看得出来是认真挑选过的,扎成了一束甚是明亮。但这里有墓却没有碑,毕竟是以谋逆之罪论处的逆贼,如今能安然下葬,已是花了不少功夫的。   花照水正蹲在墓前烧纸钱,神情有些低落,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青渡神君隐去了身形,半蹲在他身侧,才听见他说:“少爷,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拿了我爱吃的,还有一种我爱吃的糖酥,但是我觉得你可能会嫌太甜,就没拿来……”他又自顾自说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有些懊恼道:“少爷,其实我不恨你的,我那时候只是觉得很生气,我没想到那是最后一次见你了……我要是知道会这样,那天就不跟你吵架了。”   盛见微看他眉头紧蹙着,眼睛一眨一眨的,是他一贯要哭的表情。盛见微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看他眼睛有些湿润,竟然伸出手去想摸他的脸,手掌快要贴上去时猛地停在他脸侧,犹疑好一会儿才缓缓收了回去。   青渡神君突然有些恍惚,他此时只觉得自己的确是这墓中人的亡魂,是放不下凡尘俗世,执意飘荡在人间的孤魂。   盛见微静静地待在一侧,看着他抬袖擦自己的眼泪,心里也有些发涩。被无数修道之人日夜参拜的青渡神君在凡人墓前开始悟道,他盯着一张流泪的脸想来想去,最后他给自己的心烦意乱找到了理由:是红尘太爱扰人心。   青渡神君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准备回他的坼雪池去修身养性,结果刚出八星盘就被拦住了,宁b问道:“神君,慈悲灯呢?拿回来了吗?”   神君这才想起来自己跑凡间一趟的正事是什么,可惜的确是把这件事忘干净了,只好绷着脸说:“你去拿吧。”   也不管这位吃力不讨好的星君做出什么表情,转身就走,但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栖谷回来,告诉我一声。”   宁b很想再开一开这位上神的玩笑,毕竟能瞧见青渡这副模样可是稀奇,但他只能强忍住笑意,说:“神君放心,他回来我立刻让他去见你。”   待这位神君踏云而去,半点影子也瞧不见了,宁b才打开了八星盘,带着笑意自言自语道:“栖谷瞧着是朵懵懵懂懂小白花,什么都不懂,做事全凭性子。本想着青渡养一段时间就该嫌他没悟性了。但没想到我们身经百战的堂堂上神就是吃这一套啊,这可太稀奇了。”   宁b越想越高兴,也不在意那位神君光让他开八星盘,去了人间却又不办事的这一茬。只是乐呵呵地想,等栖谷回来,一定全都告诉他!   宁b已经能想象花照水从脸颊红到耳朵根的样子,觉得一下看了两场热闹,越发高兴了,任劳任怨地下凡取佛灯去了。 第30章 躲不过   宁b拿回佛灯就还给了盛见微,青渡神君这几天都在坼雪池悟道,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宁b在他把佛灯收回之前,疑惑地叹了一声,说:“真是奇怪,这灯刚刚我瞧还有些精气神,怎么就这一会儿功夫,它又变得死气沉沉了?难道非得待在人间才行吗?”   盛见微这才抬了眼皮,看了看,说:“你让栖谷戴着这个,不就为了找灯魂吗?怎么,还没找到?”   宁b哎了一声:“灯魂没找到,倒是引来了一些心怀不轨的小妖怪……我都交给凌云山料理了,没事。”   青渡神君闭了眼,眼瞧着又要入定了,宁b摆摆手,也不多说,转身就要走,突然又听他说话了:“那次他闹心口疼,也是因为这个?”   宁b刹了脚步,赶紧辩白道:“这个我也不清楚啊,跟我应该没什么关系。”   盛见微也没应声,宁b等了一会儿,确认他是没什么吩咐了,才悄没声地离开了。掐指一算,花照水的这趟人间劫应该是结束了,脚下的速度立刻也快了起来,心说这位我逗不成,那朵小白花还是可以逗逗玩儿的。   宁b带着看热闹的心赶到八星盘边上时,恰好花照水刚钻出来,还差点摔了一跤,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栖谷回来啦,”宁b笑眯眯地迎上去,一时得意忘形,白孔雀的俩翅膀说着话就扑棱起来了,“这一趟好不好玩啊?”   花照水反应迟钝,甚至忘记躲他的鸟翅膀,被扑了一脸鸟毛,才忙往后躲了几步。   “怎么回事?傻了?”   花照水看看他,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也不搭腔,找了个角落就坐下了,低着头揪自己的衣裳。   “哎,你怎么坐这儿了?你师父可是说了,让你回来就去见他。”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花照水那张脸就更是苦相横生了,瓮声瓮气道:“我不想去。”   宁b往他边上一坐,笑吟吟的,明知故问道:“为什么不想去啊?你不是最听他的话了吗?难得啊,你还有这种时候呢。”   花照水低着头,手上动作恨恨的,小声说:“我不仅不想去,我还不想活了。”   宁b险些笑出声,掩饰性地轻咳道:“历劫而已,不用太往心里去――你师父对你多好啊,人虽然回来了,但还是放心不下你,还不忘进了八星盘瞧瞧去看了看你呢。这几千年,可没有第二个人有这待遇了,你就别垂头丧气了。”   花照水听了这话猛地一抬头,不可置信道:“他还去看我了?”   “是啊,就……你哭坟的时候。”   花照水这会儿不仅耳朵根红,连脖子都红了。宁b看他这个样子,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转过去掩面笑了好一会儿。   花照水羞愤欲死,身形一晃,变回了一枝兰花,还没能看清,这枝兰花就钻到宁b的衣袖上,成了个漂亮的花样,黏上了这个幸灾乐祸的可恶星君。   “哎!你可不能待在我这儿啊!”宁b甩了甩衣袖,无奈道,“青渡待会儿找不着你,他又要算我头上了,你这小孩!你不能害我啊!”   花照水不理他,安安静静做一枝兰花刺绣,钻进他的衣袖怎么哄都不肯出来。   宁b被他搞得头大,总不能硬把他薅出来,刚从八星盘出来难免有些虚弱,这会儿要是把他弄伤了,青渡该更生气了。   “你不出来是吧?那我就带你去见你师父了,让他请你出来。”宁b看哄没用,开始威胁他了。   “别啊……”装了半天刺绣的花照水终于出了声,不情不愿道,“你让我消停一会儿吧,我不想见他。”   “不就是一趟人间历劫,怎么还过不去了呢?”宁b顿时又有了笑脸,隔空跟他说话,“这四梵天上,走过红尘劫的多了去了,什么没见过。你啊,还是见得少,多去几次就不至于这么要死要活了。”   花照水哼了一声,说:“我怎么总觉得,是你故意耍我玩儿呢。”   “天地良心,你这说的什么话!”宁b呼冤道,“我就算以前总逗你,再欺负你,总不敢连你师父一块耍吧!”   说到这宁b又乐了,说:“怎么样,小花儿,现在还觉得你师父是天上地下第一好脾气的神仙吗?”   花照水显然是又让他气着了,也不吱声,衣袖上的那枝兰花悄然转了个向,像是生气的人翻了个身。   宁b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道:“这个你可不能跟我生气吧?我早就说过,他脾气吓人,你不听我的,非说是我打不过你师父就说他坏话,你自己瞧瞧,是我说瞎话吗?还不赶紧出来先给我道歉。”   沉默了好一会儿的花照水开口道:“人间历劫不算数,这个是不是也是你说的?”   宁b语塞了一瞬,无奈道:“你自己不愿意去见他,这会儿还护着他,你到底是跟谁闹脾气?”   他说着就摇了摇袖子,盯着那枝兰花说:“既然你不出来,我得跟你师父交差去,你就好好待着,我送你去坼雪池。”   那兰花刺绣瞬时又变了样,花叶好像都一颤,随即就听见花照水语带恳求,说道:“你让我躲一会儿吧,我见了师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用说什么,等他问你话,你再说,不就成了?”平时鲜少有人能请得动这位懒怠的星君,而今天的星君却格外殷勤,不辞辛劳地来回奔波,就为了瞧瞧这场难得一见的热闹。   没多会儿宁b就兴高采烈地到了坼雪池,瞧见了青渡正在闭目打坐,远远就喊:“青渡神君,小仙不负重托,把你的宝贝徒弟送回来了!”   待他走至跟前,青渡才缓缓睁了眼,略一打量,眼神就落在了宁b的衣袖上。   宁b跟他晃了晃自己的袖子,满面笑意,说:“人就藏在这儿,但他不愿意出来。没办法,他又不听我的,所以我把他送回来,你叫他出来,他一向听你的话,肯定就出来了。”   神君也不着急,问道:“为什么要藏起来?”   藏起来的花照水听见他的声音就开始心慌意乱了,总觉得这话是在问自己,但他实在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只好继续硬着头皮假装听不见。   宁b嘿嘿一笑,接了话,说:“你徒弟你还问我,嗯……可能是脸皮薄吧,听说了你还特意去看他,可能是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这话说完就被神君凉飕飕地瞥了一眼,但宁b看热闹看得正高兴,也不在乎了,而且知道青渡神君这会儿没空理他,就继续怂恿道:“快把他叫出来吧,我可不敢跟他动手,万一磕着碰着,我可赔不起。”   花照水心跳得越来越快,一会儿心说应该在半路上就溜走的!一会儿又想宁b星君真是不够意思,说要把他送回来还真把他送回来了,明明平时请都请不动!   他抓心挠肺了半天,又开始盘算,现在还能不能在师父眼皮子底下偷偷溜走。可惜他还没算出个结果,就听见一声:“栖谷。”   花照水整个心肝肺都跟着颤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应声,正犹犹豫豫呢,又听见他说:“到我这儿来。” 第31章 心愿了   花照水本来还在硬着头皮躲,一听他师父都开口了,只能在宁b玩味的眼神中如赴死一般慢腾腾地钻了出来。   可惜宁b还没能多看一会儿热闹,就被青渡神君用眼神赶走了。只剩下花照水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垂着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来我这里。”青渡看着他,重复了一遍。   照往常来说,他师父这么说了,他马上就贴过去挨着人坐下了。但是今天,花照水一步一挪,磨磨蹭蹭地坐在了师父边上,两人间还留了点距离,整个人看起来诚惶诚恐的。   “渡劫途中,宁b去找过你?”青渡目不斜视,泰然自若地先开口了。   花照水愣了一瞬,忙点头,说:“是,他来跟我说佛灯的事情。”   盛见微嗯了一声,突然抬掌贴在了他的眉心,把他吓得猛地一缩脖子。   “听宁b说你的神识不太稳,我瞧瞧。”大概是瞧见了他的局促,盛见微还解释了一句。   花照水有些尴尬,低低地嗯了一声,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别别扭扭地说:“应该没有吧……我觉得我自己好好的……”   “我瞧着不算太好。”盛见微收回了手,神色严肃起来,说,“你自己感觉不到吗?浑身上下没有一缕仙气是顺的。先前让你每日打坐调息,是不是偷懒了?”   花照水听他语气中略带斥责,忙解释道:“师父,我没有偷懒,我都照做了。可能是去了一趟人间才会这样吧,也许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过来。”   闻言花照水便往他身边挪了挪,就见他抬指轻轻点在自己眉心,随即便有种热热的感知,从眉心一直流到指尖去。今日刚从八星盘出来,花照水本来只觉身上每一块骨头、每一条经脉都不太舒服,这会儿倒是觉得哪哪都顺畅了。   他知道是师父给他渡了灵力,瞬时便把自己的满腔别扭都忘了,感激道:“谢谢师父,我觉得好多了。”   “你这一趟……确实辛苦,多休息一阵子,再进八星盘吧。”盛见微看了一眼天边飞过的白鹤,又转回头来看他,说,“在此之前,我带你去个地方。”   花照水一直都很听他的话,也从来不质疑他的任何决定,晕晕乎乎地就跟着走了,等他们站在凡间的屋檐下时,花照水才有些后知后觉,问道:“师父,你带我来人间干什么?”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青石板湿润,踏在上面的脚步声都有些沉闷。   “走吧。”花照水听他说话,抬头看他,不知道他从哪里变了一把油纸伞出来,罩在头顶,他们走出屋檐,就能听见雨水落在伞面的响声。外面明明是小雨,这样听着,像是雨势变急了。   花照水挨着师父,躲在伞下,看着一些没打伞的行人步履匆匆,急急慌慌地从他们身边经过,还有一些小贩忙着罩油布,一条街似乎都是忙碌的。   他看着,心内越发宁静,还伸出手去接落下的雨水,打湿了手就缩回来甩一甩,他觉得很好玩似的,这个动作反反复复做了好多次。   等他第四次把手缩回来的时候,身边递来了一方手帕,他接了,有些紧张兮兮地擦了擦手,又把弄湿了的手帕捏在手里,抬脸问:“师父,我们要去哪里?”   盛见微没有答他的话,反而问他:“你之前进八星盘,心里都在想什么?”   花照水被问住了,把手里的手帕捏得更皱了,想了好一会儿只是说:“没有想什么吧……我也不记得了。”   “进八星盘,到人间去,对你来说,只是渡劫,对不对?”   花照水略微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说:“师父说,我得渡了红尘劫,尝过人间八苦,修为才能更上一层楼。”   “那你修道又是为了什么?”盛见微放慢了脚步,看着他说。   花照水想了好一会儿,眉头越拧越紧,迟疑道:“修道之人,不都是要这样的吗?凡人修道是为了来日飞升,不老不死;仙人要精进修为,破自己的境,再造自己的境。难道不是吗?”   “自然不是。”盛见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世上哪有那么多本来如此的事情,不过是说的人多了,好像就是理当如此了。但人与人本就千差万别,用一条准绳来要求所有人,是不是过于不近人情了?”   花照水听不明白,又问:“那到底应该是怎么样的?修道,修仙,到底是为了什么?”   盛见微停住了,轻轻点了一下他的心口,说:“为了什么,这种事你要问你自己。”   “可是师父,我不明白,”花照水见他继续向前走,便追了几步跟上了他,说,“别人都说,我悟性差,纵然师父再厉害,也教不好我――如果、如果我是为了师父,这样的理由也可以吗?”   盛见微看向他,笑说:“怎么是为了我?”   花照水脸颊瞬时就红了,被他看了一眼,刚刚的底气消失了,声音也低了下去,说:“别人都说,青渡神君的弟子,就算不能像师父一样厉害,也不能是我这样,几百年都不见长进的……他们说,师父杀得了妖魔,却带不出一个好的徒弟,我不想让别人这么想。”   青渡眼角都带了笑意,说:“可以做一时的理由,但是不能做你一世的理由――得重想。”   花照水想不出来,就故意问他:“师父今天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给自己找个理由吗?”   “不全是。”盛见微带他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前,侧目看他,说,“顺便带你吃点东西。”   青渡神君是第一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用宁b的话来说就是极其的不近人情,如今竟然屈尊降贵带他来吃人间的东西,花照水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看了他师父好几眼,问道:“师父,是真的带我吃东西,不是为了考我什么吧?答错了会被罚吗?”   盛见微空出手拉他上了台阶,那把伞顷刻便消失了,连点水滴都不见,说:“今日不考。”   花照水心说,那今日不考,一定是来日还是要考!算了,来日考便来日考吧,好不容易能跟师父一起下凡来玩,管他来日事呢。   他这么一想还期待了起来,等了好一会儿,小二招呼着上了菜,又风风火火地退了下去,花照水这才去看面前的东西,只用勺子搅了一下便愣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正悠闲喝茶的神君,说:“师、师父,为什么带我来吃蟹肉粥?”   盛见微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并没遮掩,说:“上一遭人间走得不算愉快,你吃了,我也了了一桩心愿。”   花照水心里也有些酸酸的,搅了几下也没往嘴里送,好半天才看他,说:“师父,下一次渡劫,我们还是不要一起了吧。” 第32章 千素谷   虽然在人间时花照水确实非常喜欢蟹肉粥,现今回来了,再吃到还是觉得喜欢,但是师父特地带他来吃,他总觉得心口堵堵的。   这次吃完,盛见微又带他到处逛了逛,一路上没再提渡劫的事情,但花照水吃了教训,暗暗决定,这次渡劫一定要等师父回来了再进八星盘,这回铁定不会再碰见他。花照水总觉得,只要不碰上他,就不会像这次,回来了还总觉得心堵。   花照水觉得他们已经在外面闲逛了许久,本以为师父就要带他回去了,但他们却行至深谷旁,一路上只有些杂草和零落的小野花。他走着不知道被什么绊了,踉跄了一下,盛见微伸手扶住了他,说:“你还记得这里吗?”   花照水扶着他的胳膊站稳了,环顾了一圈,有些迷茫,抬脸问道:“师父,我来过这里吗?”   盛见微说:“这里大变样了,难怪你认不出来――这是千素谷,我就是在前面的那条小溪旁捡到你的,你忘了?”   花照水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看了一圈,有些讶然,说:“确实是大变样了,我记得……以前的千素谷,那边还有一片花海,这里是一小片茂林,还有许多野兔小鹿在这里窜来窜去的呢。”   他说着用手指了指,然而他说的花海和茂林,如今都成了干裂的土地,连那条小溪也干涸了,依水而建的村庄也早就消亡了。   花照水悻悻地收回了手,有些难过,说:“几百年的时间,就会有这样多的变化吗?”   盛见微看看他,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头顶,说:“人间世事,大都如此。”   “师父,”花照水沉默许久,抬头看他,神色有些紧张,说,“我可不可以不去人间历劫了?”   “为什么?”盛见微停住了脚步,看着他说。   花照水踌躇了片刻,说:“做凡人太苦了,我们既然好不容易得了道,成了仙,为什么还非要去再尝那些苦楚?”   盛见微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我觉得,你不只是因为这个,你还有别的原因,对吗?”   花照水神色顿时窘迫起来,低下头说:“……没有了。我只是不想再精进修为了……我觉得那样很累。”   盛见微仍然看着他,语气变得认真,说:“栖谷,不要对我撒谎。”   花照水对上他的眼神,支吾了好一会儿,说:“师父……我也说不清,这次回来后,我总觉得很难过,宁b星君总说,红尘劫是不作数的,生死爱恨都是弹指一挥间,在人间再怎么挣扎求生,回到四梵天,那都不过是须臾之间,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他说着有些不安地乱捻自己的手指,话还没说出口,脸先红了,颇难为情似的,说:“可是……我还是时不时想起来,会觉得很难过――师父,人人都要大道无情,要摒弃凡尘俗念。但您说我本来就没有这些,既然没有,为什么一定要再让我沾染这些呢?”   盛见微揽住他的肩膀,说:“大道无情,并非是真的无情,栖谷,我曾经告诉过你,没有红尘便没有道,你当初只是听了,明白是为什么吗?”   花照水摇摇头,说:“我不明白。”   盛见微笑了笑,推着他向前走,说:“不急,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师父,”花照水回头看他,说,“那大道无情,又是什么?”   “无情,不是断情绝爱,也不是绝灭人情,”盛见微点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更不是你这般生来不懂,便不闻不问。”   “那到底是什么?”花照水有点着急,去拽他的袖子。   “无情,是不偏爱,无私情,也是世间最大的慈悲心。”盛见微跟他笑了笑,说,“没有过私情,没有过偏爱,又怎么能知道你是无情,还是有情?”   花照水被他绕晕了,也不追问了,有些垂头丧气,说:“那师父的意思,剩下几劫,我还是得去吗?”   “也不着急,”盛见微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好好休息,等宁b来叫你。”   花照水听这番话甚是耳熟,当时他因为师父没叫他就独自进了八星盘,还有些气闷。如今再听到这话,他嘴上应了好,心里却想,宁b来叫他,他也要好好拖上一段时间再去,那就不会再跟师父撞上了。   他想着脸上露了笑,说:“师父呢?也要休息一段时间再去吗?”   盛见微说:“我本就是为了修复元神才进的八星盘,如果能早日复原元神,休不休息也没关系。”   花照水哦了一声,想到师父以前受过那么重的伤还在自己第一次渡劫的时候亲自来照看,而他刚刚竟然还说那么不思上进的话,不禁有些后悔,就又开口解释道:“师父,我刚刚说不想再精进修为……不是真的,我只是觉得那些东西说出来很奇怪,所以才没有说的。”   盛见微的眼神落下来,说:“所以是承认你刚刚对我撒谎了?”   花照水很羞愧地点了点头,心虚道:“师父,我头一次撒谎,下次不会了。”   但盛见微没接他的话,只是敲了敲他的肩膀。   师父不说话花照水反而忐忑,他跟了青渡神君几百年,从来没听师父跟自己说过半句重话,除了宁b总欺负他,四梵天上每一位仙人都对他很好,他也从来没受过半分委屈,如今却为了一点点小事说气话。   花照水越想越不安,心说:想给青渡神君做弟子的多了去,师父会不会觉得我悟性低,还不思上进,实在没有教导的余地了,打算哪天把我打发了,不要我了吧。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那边的神君一垂首就瞧见他眼睛红红的望过来,有些不解,说道:“我又没有训斥你,你怎么还一副委屈的模样?”   “师父,你也没有说原谅我。”   盛见微失笑,说:“你倒是理直气壮的。都说严师出高徒,你的修为再不精进,别人更要说是我把你惯坏了。”   花照水一听修为两字就如临大敌,忙道:“我一定好好修行――师父,我要是好好修行也不长进,你会不要我吗?”   盛见微一拍他的背,不太高兴道:“再说些不相干的,就打发你去宁b那里打扫他的鸟窝,扫个三百年。” 第33章 再入世   花照水几乎没见过师父疾言厉色,见他露出了不悦的神态,立刻就闭上了嘴,很乖顺地跟着他回去了。   盛见微带他回到了坼雪池,让他待在自己身边打坐调息,可他坐了没多会儿就困得直点头,几次差点一头摔下去。盛见微叹口气,也不勉强了,扶了他一把,说:“你就在这儿睡吧。”   花照水吓了个激灵,短暂地清醒了一会儿,赶紧坐直了,跟他眨眨眼,自欺欺人道:“师父,我不困。”   盛见微不语,身后却一阵风动,花照水回头一望,是一对巨大的白色鹤翅,乍起挟风而来,随后却轻轻柔柔地裹在了他身上。花照水有些惊奇,他虽然知道师父真身是白鹤,但头一次瞧见师父真身,一时很是新奇,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入手触感柔软,刚刚的压迫之感荡然无存,明显是师父刻意收了那股凌厉阵势。   “师父……”花照水已经贴在了白色鹤翅边上,有些不确定地叫了声。   盛见微看了他一眼,巨大的鹤翅轻柔地将他裹紧了,语气与往常一样,只说:“坼雪池冷,你就睡这里。”   花照水的确困得不行,听他这么说立刻高高兴兴地应了,安然地蜷在师父的庇护之下。快睡着的时候他还在迷迷糊糊地想,师父的翅膀很暖和很软,同样是鸟的翅膀,为什么宁b星君的那对翅膀就那么讨厌呢,只会吓唬他。   他没多会儿就睡着了,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也跟着入了定,风雪与时间似乎都停止了。坼雪池静得仿佛不属于任何生灵。   过了许久,人间大概已经换了好几个年头,不招人待见的宁b星君找来了坼雪池,来了就喊,一声青渡刚喊出口,就被神君一个眼神逼得把话硬是吞了回去。他探头仔细一瞧,顿时不解道:“青渡,真稀奇,今天怎么有闲心晒你的翅膀?”   闻言那只翅膀缓缓移开了些,露出一个藏在底下的毛茸茸的头顶,宁b探头看清了,哦了一长声,还没来得及说出些揶揄的话来,就被青渡神君瞥了眼,还听他低声警告道:“安静点。”   宁b笑了一下,也压低了声音,说:“他怎么还在睡?再为你们开八星盘的时辰都到了――青渡,你什么时候去?”   盛见微侧目看向睡着的人,又很快移开了眼神,说:“再等等。”   “你等等也行,毕竟不急,”宁b也看过去,说,“但栖谷睡的时间也太长了些,他自从这次历劫回来,总让人觉得好像精神没那么好,你给他瞧过了没有?”   盛见微嗯了声,说:“没瞧出什么,也许是历劫太辛苦,损耗了心神。”   宁b若有所思,又说:“我这次来,也是想顺便问问你,佛灯怎么办?遗失的灯魂到底该怎么找回来?”   说起这件事,盛见微倒是又想起一件别的,问道:“当初你把佛灯给他,他当天就有不适,这又是怎么回事?凌云山的小子说的话唬唬凡人还行――是你授意的?”   宁b赶紧撇清关系,呼冤道:“这可不是我干的,我把佛灯给他,只是想着那时他待在你身边,那佛灯又是跟了你上千年,多少亲近你些。让他带着,也许能引出灯魂也说不定――至于他心口疼,我真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若说跟佛灯没关系,他也不至于加了封印就不疼了,若说有关系,我查了许久,也实在不知道这三清天天尊给的神物能怎么害人。”   盛见微沉默片刻,说:“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让他带着了,灯魂若是找不到,便不找了。”   一听这话,宁b顿时急了,说道:“这灯好不容易找回来,且不说找了几百年,就单说这东西,佛灯可是神物,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若是来日因为你遗失了佛灯,而招致祸患,三清天的老几位能饶了你?”宁b看他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无奈道,“你心里就你的小徒弟,他什么委屈都受不得,不让他带着总行了吧,但是灯魂一定得找回来。”   宁b还要顾念还在睡着的栖谷,压低声音暴跳如雷了一番,实在不解气,又说:“你说得倒是轻巧,三清天的东西哪样不是要紧的?就你心大,说弄丢就弄丢了,要不是你那时受了伤,你看那几位天尊跟不跟你计较。”   盛见微不看他,甚至闭上了眼,说:“我知道了。我把他送去仙翁那里,待会儿就进八星盘。”   宁b疑惑道:“你不叫他一起?”   “他不愿意。”盛见微又往自己的翅膀底下看了看,说,“也无妨,他太累了,多睡会儿也好,时辰差不多了你再来叫他。”   宁b半真半假地叹了声,说:“知道了――你在人间少折腾,他也不至于……”   这话还没说完,宁b差点被他掀出去,那人瞧着四平八稳一动不动,猛地一动灵力简直不是闹着玩的。宁b没站稳,往后一跌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坐在地上直哎哟,扶着腰爬起来,恼道:“一句也说不得!小气死了!”   盛见微眼皮也没抬,说:“这次是要去哪里?”   宁b拍了拍自己的衣裳,没好气道:“你去了就知道,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他说着还不解气,嘀嘀咕咕道:“小心歪了轮回,你就做你前一世买的那堆倒霉鸟。”   盛见微听他说着话终于睁了眼,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说:“你知道的真不少,没少看吧?”   宁b脸色一变,自知说漏了嘴,就往外溜达着,说:“八星盘时而抽风,关我什么事。我天天替你办事,你还欺压我,就知道装温柔善良骗你那个不谙世事的小花儿……”   后几句完全在嘀嘀咕咕,宁b到底心虚,也没敢嘴上占便宜,偷偷摸摸地就溜走了。   盛见微坐着不动,能感觉到自己羽翼下温热平稳的呼吸,又坐了好一会儿,那只裹着人的巨大鹤翅缓缓而动,将熟睡的人送至打坐的那人面前。   随即白翅轻轻一抖,便消失无踪,还在睡着的人就轻轻柔柔地落在了青渡神君的怀中。   盛见微拨了一下他额前的头发,起身往仙翁洞府去了。   花照水睡着可能也感觉到了不安稳,两条胳膊很聪明地往上探,挂在了他师父的后颈,还怕自己掉下来似的,很自觉地把自己贴在了对方身上。   盛见微低头看了看他,在原地愣了片刻。   待至仙翁洞府,他将自己徒弟托付给了这位好脾气的老仙翁,找了个地方让他睡下了。盛见微瞧他在这里仍然睡得很沉,眉头皱了皱,对仙翁说道:“若是栖谷醒了,还有劳仙翁替他瞧瞧,看他是不是损耗太过,才一直贪睡。”   仙翁向他颔首,说道:“神君放心。”   盛见微到了八星盘边,就瞧见宁b一脸的苦大仇深,他招呼都不打,二话不说正要往里进,宁b一把拽住他,说:“你确定吗?上次你没叫上栖谷一起,他可不高兴呢。”   盛见微嗯了一声,说:“我也希望,这一世他最好别再遇见我了。”   “哎……”这话音还没落,人就消失在了八星盘的层层云雾中,宁b喊也没喊住,无奈地静等了片刻,见云雾缓缓散去,才动了动手腕,让这八星盘逆着转了一圈。   宁b走近了,自言自语道:“让我瞧瞧,这次投了个什么胎。”   # 第二卷 怨憎会 第34章 第二劫   花照水醒了才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坐起来迷茫了一会儿,才搞明白自己在哪。旁边有个小仙童抱了一把桃花正在往花瓶里放,看见他坐起来,放了花过来打招呼,说:“仙君醒了,仙翁刚刚吩咐了,让您醒了就过去找他。”   “好,”花照水应了声,又问道,“青渡神君呢?他进八星盘了吗?”   “是,进八星盘有好一会儿了。”   花照水点点头,下了床,说:“那麻烦你带我去仙翁那里。”   他去的时候元虚仙翁正站在炼丹炉旁,不知道想什么呢一副入神的模样,跳跃的火光把仙翁的那把白胡子都映红了。   “仙翁,您找我吗?”   元虚侧目看向他,说:“栖谷,你过来。”   待他走到身侧,元虚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说:“这里面的东西是对你修行有益的,一共只有三颗,你现在可以吃一颗,等你历劫回来,再吃第二颗。”   花照水有些不解,迟疑地接了过来,看了看药瓶,又看他。像丹药之类的东西,若是没有师父发话他是不敢乱吃的,就说:“仙翁,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我师父知道吗?”   “不用担心,这是你师父嘱咐的,”元虚看出来他的担忧,说,“你睡了太久,青渡有些担心,就让我帮你看一看。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帮你看过,也许真是历劫耗费的心神太过,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多休息一阵再进八星盘。”   花照水低低地应了声,手里转了转那个白瓷瓶,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说,说来说去,还是得进八星盘。   他正郁闷呢,突然想起来佛灯,就问道:“那我待会儿进八星盘,佛灯还是让我带着吗?”   元虚摇了摇头,说:“不拿了,上次给了你,你就闹不舒服,还是换个法子吧。”   “我没关系的,”花照水想着,要是能帮师父把灯魂找回来,让佛灯恢复原样,对师父修复元神应该也是有帮助的,就说,“大不了像上次那样,给佛灯加个封印,我就没事了。”   “算了吧!就算是你愿意,也有人不愿意。”元虚还没开口,就瞧见宁b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人还没到,话音先至了。   花照水看见他就忍不住往仙翁背后一躲,问道:“谁不愿意啊?”   宁b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说:“自然是你师父啊,他可舍不得你吃一点苦头呢,啧啧啧。”   花照水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热,顿了顿才又问:“那你来,是找我的吗?”   宁b嗯了声:“当然啊,你师父进八星盘好久了,你也该去了。”   花照水看了看仙翁,卖可怜道:“仙翁,我不舒服,我现在不想去。”   “你别装。”仙翁还没开口,就被宁b粗暴地抢了话,“你刚刚不还是生龙活虎的吗?上次进八星盘,我拦都拦不住你,这回是怎么了?请都请不去?”   花照水抓着仙翁的胳膊,躲在人家背后,探了个脑袋出来,说:“我没装,我师父都说了,我不舒服就让我多休息会儿,你干嘛这么凶。”   宁b啧他一声,说:“你装没装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别躲了,躲来躲去你也是得去的,何必呢。早点进去,你早点渡完劫回来,那不好吗?”   元虚被他们两个吵得头疼,无奈道:“行了,栖谷想等一等,你就别催了,这一小会儿也不碍事,再说他的确身子不太爽利,你别总是咄咄逼人的。”   一听仙翁这么说,花照水立刻喜笑颜开,正对上宁b一副吃了哑巴亏的脸色。   “行行行,你们都护着他,”宁b气结,遥遥一指他,说,“再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不去,我就把你扔进去。”   花照水哼了一声,看他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去,又转过头去问仙翁,说:“仙翁,我师父去多久了?在人间有多少年头了?”   仙翁刚转回去看他的炼丹炉,想了想,说:“略算算,该有五六十个年头了吧……哎,我也不太清楚,你回头去问宁b。你别再跟他吵了,待会儿出了我这里,小心他真把你扔进去。”   花照水应了声,毕竟他的确不是这位星君的对手,上次还被这位星君挂在翅膀尖上飞了好几圈,差点把他的魂都吓飞了,还是师父来了,自己才被救下来。可能是那次确实被吓着了,他到现在都还很怕这只白孔雀。   因此纵是万般不情愿,一刻钟眼看就要到了,花照水也怕自己真被扔进八星盘,磨磨蹭蹭地还是去了。   宁b卧在一旁的仙树上,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说:“想好了?”   花照水仰首看他,问道:“我师父去多久了?”   “你老是问这个干什么?上次问是怕遇不上他,这次你左一拖右一拖的,是生怕遇上他?”   花照水语塞,支吾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就是不想去,但又不能不去,就……就问一下。”   宁b嗤笑一声,身形一动,转瞬间便落在了他眼前,抬手去开启八星盘,说:“你放心大胆地去,你师父去了许久,在人间都有六十多个年头了。”   “真的啊?”花照水顿时开心起来,六十多年,这不可能再有什么孽缘了吧。   宁b敷衍地嗯了两声,八星盘缓缓溢出金光,拨开了浓雾,能依稀瞧见错落的村庄和潺潺的溪水。   花照水探头看了看,说:“我怎么没瞧见我师父呢?”   宁b啧了声,说:“七老八十了,你管他呢,快去去去。”   花照水回头看他,瘪了瘪嘴,说:“你可别骗我啊。”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赶紧的。”   花照水哼了声,头也不回地进了八星盘。   宁b见终于把人弄走了,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小花儿,你可不能怪我,你不去,你师父命格中的劫数就迟迟不到,耗死人了。”   他摇了摇头,一转身就遇上了满脸好奇的逢锦,差点吓得原地现原形,怒道:“你偷看什么呢!”   逢锦把手中的酒塞给他,无辜道:“你怎么这样啊,我来给你送酒,碰巧遇上了而已,怎么不识好人心啊。”   宁b一见酒态度就好了许多,掀开闻了闻,立刻露出笑来,说:“行行行,我错怪你了。”   逢锦哎了一声,说:“我刚刚听你说,栖谷不去,青渡的劫数迟迟不到,但青渡去了这么久,都成老头了,还有什么劫可渡啊,马上快寿终正寝了吧。”   “你懂什么,”宁b露出个神秘莫测的笑来,撞了一下他的胳膊,笑说,“那青渡神君都几千岁了,也没见他变成老头。”   逢锦先是不解,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惊奇道:“那这一世他得待到什么时候啊。”   宁b看向八星盘,说:“缘分到了,劫数清了,自然就能回来。”   *   乱石村因西郊乱石丛生,以至于人迹罕至成一奇观而得名。据说西郊深处住着个怪人,深居简出,数十年容颜不改,有人奉其为通灵者,有人却将他视作妖邪。   乱石村深林小山不少,偶有精怪作祟,前几年便有一户人家被妖怪挖心剖腹,一家子七口人,满地鲜血从屋里流到院子外,引来苍蝇蛆虫无数,此后好些天但凡有人从这户人家门前过,都要掩上口鼻。自从这天之后,几乎每日都有人遭妖怪毒手,吓得全村百姓都不得安宁。后来还是有懂行的老人叫去西郊请了这位怪人,不知许了什么酬劳,此后却再也没闹过精怪。   这日正是七月初七,本该是七夕佳节,族长却召了各家男人来祠堂说话。族长神色凝重,抽了一会儿旱烟,才提起了当年的事情,说道:“那位巫师大人当初替我们铲了妖邪之祸,但也讨要了酬劳,如今已过三年,也是我们实现承诺的时候了。”   众人见他神色沉重,不仅也紧张起来,有人按捺不住,问道:“但那位巫师大人到底要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啊。”   族长捋了捋自己的长须,叹道:“当初他要一个孩子,那孩子须得是七月初七、子时三刻出生的孩子,要年满十七岁。当时妖邪之祸横行,为保全众人,我便应允了,只是我翻遍族谱,有三个孩子的确是七月初七出生的,却时辰都不对,而且即使时辰是对的,也并没有满十七岁。那位大人也没有计较,只说等有了,他会自己来讨要的。而昨天,我便收到了他的来信,要我们兑现承诺。”   底下众人顿时骚动起来,议论纷纷,有人高声问道:“那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族长缓缓捋着自己的胡须,扫视一圈,慢声说:“那位巫师大人的确有通灵之能,我翻了族谱,的确遍寻不到,但他说有人在族谱上动了手脚,偷偷改了生辰八字。”   祠堂内外顿时如煮沸的水,听有人道:“这话说得奇怪,谁这么有先见之明,把小孩的生辰八字改掉,我们又不是人人都能通灵!”   村内族人并不算很多,有些人家只有一个孩子,那些家里孩子满了十七岁的,都惶惶不安起来,生怕族长找不到符合巫师要求的孩子,便要随便交出去一个,顿时都应和起来,有人喊:“孩子的命也是命,他要孩子干什么?难不成把小孩子炼药吗?让他换一个要求,我们有的,自然都给他。”   族长不语,只是默默抽他那杆旱烟,把自己拢在烟雾里。   人群吵闹不休,只有一个男人变了脸色,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猎弓。   -------------------- 第二卷 开始~这一劫的小花会稍微野点~顺便讨点海星(??v??) 第35章 多烦扰   这场族会吵闹不休,一听要把孩子送给一个不知是人是妖的东西,哪家会愿意,族长只好散了众人,说要再考虑考虑。   话是这么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何况那个巫师来历不明,且算是对他们有恩,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本事,哪个敢去招惹他。现在人人心中想的,也只是希望那个倒霉承诺别落在自己身上罢了。   男人刚进了家门,就听见里面说说笑笑的,伸手把猎弓挂到了一边,问道:“燕娘,跟孩子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燕娘便看了他一眼,让孩子转了一圈,说:“阿利,你快看,给儿子新做的衣裳,好不好看?小花,这边,给你爹看看。”   这是套适合打猎的衣裳,爽利不累赘,孩子很高兴地显摆了一下,说:“爹,我什么时候能跟着你出去打猎啊?”   “你来,看看这是什么?”阿利没答他的话,手边却多了一架猎弓,递给他,说,“做了好几天,看看,喜欢吗?”   花照水接了过来,宝贝似的摸了好一会儿,眼睛都亮了,说:“太喜欢了!谢谢爹!”   阿利一拍他的后背,说:“去后院试试,哪里不顺手再告诉我。小心点。”   花照水哎了一声,欢欢喜喜地跑出去了。   孩子一出去,阿利就坐在了燕娘边上,说:“你知道今天族长叫我们去,是说什么吗?”   燕娘拿了几块布料,不甚在意道:“不知道――小花最近长得太快了,衣裳要不了三个月就嫌小了,你瞧哪个颜色好看?”   阿利实在没心情,按住她的手,说:“先别说这个了,族长说要把七月初七出生的孩子送给那个西郊的怪人,那人说,只要满了十七岁的――我们小花,可不就是今天刚刚十七?”   燕娘顿时脸色都变了,东西一扔,急道:“凭什么他说要,我们就得给!这是哪门子的半仙?”   阿利示意她噤声,往门外看了一眼,说:“小点声。还不是当初闹精怪的事,族长允诺了他,如今他来要,我们能怎么办?”   燕娘眼泪都蓄在了眼眶,说:“那……总不至于全族就我们小花一个,是七月初七生的吧!”   “但他要的,不只是七月初七这一天的,还要子时三刻出生的。”   这话一出口,燕娘顿时愣住了,眼泪惶然地落了下来,好半天才说出话来:“那……他们……他们知道,小花是……”   “还不知道。”阿利给她擦了擦眼泪,叹息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件事,是明溪悄悄地替我们改了小花的生辰。”   族长已经八十九岁高龄,明溪是他的三女儿,也已经有四十多岁了,村庄里的学堂都是归她管的。她家里也总是从阿利手里买些猎物,阿利是这里最好的猎人,一来二去有了交情,她也很喜欢阿利家的这个小孩,干净又听话,就多关照了些。   “你早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燕娘泪痕未干,一时竟有些愠怒之色。   阿利说:“你先别急,当时明溪去替族长查阅族谱,找来找去,七月初七出生,且是子时三刻的,只有我们家孩子,以族长的性子,定会先把孩子带走,等他到十七岁,立刻就会被送出去。于是她情急之下就改了时辰,才蒙骗了这几年。我起先没告诉你,是不想你担惊受怕,而且我以为,只要改了,就不会再被找上门,但……今日族长说,那个巫师真能通灵,竟然知道是有人改了孩子的生辰八字,我实在忧心。”   燕娘神色迷茫,又手足无措起来,急道:“那……那该怎么办啊,我的孩子,好不容易长大,怎么能随便送给一个……一个不知是人是妖的东西。”   她说着抓住了阿利的手,流着泪说:“那不如,我们走吧,现在就走,躲得远远的,现在就走。”   她说着立刻就要起身,阿利拽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别急,说不定有办法,我也是慌了神,才回来告诉你,不想还是弄得你担惊受怕。”   外面试弓的小孩风风火火闯了进来,声音里都是兴奋:“爹,这个弓真好,哪里都合手!哎……”   他刚说完,就瞧见娘亲正擦眼泪,忙上前去,问道:“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娘怎么哭了。”   燕娘跟他挤出笑来,摸了摸他的脸,说:“娘是想着,你也大了,以前总跟你一起玩的几个孩子陆陆续续成了家,你估计也不能长久留在娘的身边,一想就觉得舍不得。”   花照水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说:“那我不成家不就好了,再说了,就算我出去了,只要是娘想见我,那我怎么也得跑回来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燕娘就更是悲伤,阿利站了起身,挡在她面前,拍了拍花照水的肩膀,说:“走,我瞧瞧你的箭术怎么样,飞过的大雁射的下来吗?”   花照水还想回头看,阿利说:“没事,让她安静一会儿就好了。”   也不等他反应过来,阿利又说:“你待会儿把你学到的本事都使出来给我瞧瞧,要是学到家了,明天就带你去打猎。”   花照水惊喜道:“真的啊?爹,你可得说话算数!”   “当然算数。”   花照水拉弓搭箭瞄后院的靶子,想到可以跟着爹一起去打猎,他就兴奋得不行。阿利却有些心不在焉,他说还有办法,但其实他能有什么办法,凡人只能去欺负凡人,其他的,管他是妖是仙,甚至是邪门一点的似人非人的东西,他们就惹不起了。   阿利扶了一把他的胳膊,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小花,你知道住在西郊的那个怪人吗?”   花照水嗯了一声,说:“但我不是那么相信,当初是他帮我们除了精怪,说不准那个挖心的妖怪就是他呢!”   正说着话,他手上这一箭破风而去,正中靶心。   花照水欢呼了一声,说:“爹!我现在能跟你一起去打猎了吗!”   阿利赞许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可以,明天就带着你。”   花照水还在开心,阿利又问他:“如果那个怪人,说帮助我们的酬劳是要一个孩子,你觉得,我们该不该给他?”   花照水想了想,说:“如果是真的帮了忙,要点酬劳也是应该的,但是……他要孩子干什么?”   阿利揽住他的肩膀,说:“不知道,如果你是那个孩子,你该怎么办?”   花照水跟他笑了笑,语气天真,说:“如果他是要害人性命,那我就背着爹给我做的新弓,磨两只利箭,去杀了他。” 第36章 西郊行   族长书房里的灯烛亮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又叫了众人来商议,但不论怎么说,承诺是一定要兑现的,一时整个祠堂都寂静无声。   一旁侍立的下人来替族长点上旱烟,族长握着旱烟笃笃敲了两声,吐了一口烟雾,看向底下的众人,缓慢道:“你们大家有什么想法?”   有人嚷道:“这说了一上午了,那个巫师到底愿不愿意换个条件?”   明溪上前了一步,说:“这个方才已经说过了,他不愿意。”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如先问问谁愿意把自己的孩子献祭出去,谁可以这么无私地牺牲自己的孩子!”   明溪回头看了族长一眼,片刻后又转回头来,面向众人道:“上次族长也说过了,那位有通灵之术,有人偷改生辰八字一事那位已经知晓了,在今日卯时再次传信来,说要在十日内将那孩子送往西郊,否则……”   她顿了顿,眼神短暂地在阿利脸上停留了一瞬,立刻又移开来,说:“否则,他会再次将剖腹挖心的精怪放回来。”   这话音一落,底下立刻骚动起来,起先就有许多人觉得这个怪人就是弄出那妖怪的始作俑者,如今这话一出口,更是猜测不断。但谁都怕那样的惨状重演,一时议论纷纷,久久安静不下来。   这件事闹了一天也没个结论,也有人带着能拖一天的一天的想法,想着也许时间长了,那人就把这事忘记了。但从第二天开始,开始有人家丢孩子,每天都会有一个孩子莫名消失。眼见就要到十日之约了,这次不用族长召集,祠堂里都挤满了人,丢了孩子的声泪俱下,家里有孩子的满心忧惧。   这次族长都不露面了,只派了底下人来传话,说道:“是谁修改了孩子的生辰谁心里有数,那位巫师大人已经说过了,他要的人不去西郊,这个村子每天都会丢失一个孩子。”   他这些话说完就走,丝毫不给众人争执的机会。   底下又吵闹了好一会,阿利悄悄穿过了人群,出了祠堂来到了池塘边,就看见明溪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便上前跟她说话:“我也正想找你。”   明溪看着他,轻叹一声,说道:“抱歉,我也没有办法了。”   阿利神色不动,说:“不用抱歉,你已经帮了很多忙。这件事我会告诉他,让他自己来选。”   “让他自己选?”明溪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说,“这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阿利露出浅淡的笑意,说:“如果他不愿意去,那我会让燕娘带他走,我去西郊见一见那位的真面目;如果他不怕,他便会自己去。”   明溪被他的话惊呆了,好半天才说:“你让他去,不就是要他的命吗?你们舍得吗?忍心吗?”   阿利摸到了自己腰间挂着的箭袋,说:“他不会想看到别人因为他而送命,他也不会怕。他是我的儿子,我心里清楚。”   明溪语塞,只剩下无奈的叹气声。   阿利回到家中,后院没有儿子的身影,进了屋才听见燕娘的啜泣声,从来没挨过打没听过骂的孩子此时跪在他娘亲旁边,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你跪着干什么?”   一听这声音,燕娘抬起了头,脸上还带着泪痕,恨恨地说:“他是该跪,都是你教的!”说着她看向花照水,怒道:“你觉得自己很英雄是不是?你觉得自己不死不灭是不是?什么话都敢说!”   阿利大概明白了是什么事,也不劝,自己坐下了,看着儿子的头顶,说:“你都知道了。”   花照水点了点头,有些顾虑地看了燕娘一眼,才慢慢地说:“只有我是七月七的子时三刻出生的,那人就是想要我,如果我不去,会死更多的人。”   这话刚一说完,燕娘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又气又伤心,说:“那我也只有一个儿子,你去了,我怎么办?你宅心仁厚,你心怀天地!你了不起!”   花照水被她骂懵了,无措地抬头去看他爹。阿利握住了燕娘的手,说:“你别哭了,去了也不一定就会丢命。”   燕娘更生气了,猛地挣开他的手,说:“你什么意思?那是你儿子,也是我儿子,我不同意!”   阿利轻轻咳了一声,说:“你不管同不同意,先让孩子起来吧,你让他跪多久了?背都挺不直了。”   燕娘这才稍稍不那么激动,看了他好几眼,才说:“我可没让他跪――还不起来,你想把自己跪残了来气我吗?”   花照水踉跄着爬起来,去扶着燕娘的肩膀,说:“娘,你不要生气了。”   燕娘摸了摸他的手背,说:“你们俩合起伙儿来气我,我说话不管用了――你非去不可吗?”   花照水偷瞄了一眼他爹,软着语气说:“娘,那人也没说要我去干嘛,也许并不要我的性命。娘,我答应你,我一定活着回来见你。”   燕娘还没说话,阿利先开口了,说道:“这才几天的时间,就已经有好几个孩子没了踪迹,你让他躲起来,就算真能躲过那个巫师的通灵术,他的良心能安吗?现在只是孩子失踪,下一步也许就是当初一样的血流成河。”   燕娘心里实在不忍,一时没有言语。   十日之期就要到了,花照水就如当初说的那样,背着阿利给他新做的猎弓出门了。西郊野草疯长,直到他的腰畔,明溪带着几个族人送他过来,阿利只能送到西郊外,便止步了。   花照水心内还未意识到也许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还带着些天真的孤勇。明溪嘱咐了他几句,还悄悄塞给他一包药粉,借给他整理衣领的功夫小声说:“如果他要害你,你就把这个东西打开洒在他身上,这个药粉会立刻燃烧起来。如果你能有机会摸清楚逃出来的路线就更好,明白吗?”   花照水收在怀里,跟她点了点头,突然有了些忐忑,问道:“他是人吗?还是什么怪物?”   明溪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也没有见过,但应该不是怪物,他还会写字,每次都是让灵鸟传信过来。我不能再送你了,你自己要当心。”   花照水跟她笑了一下,说:“好。”   待跟随的人都离开,杂草丛生的深林再次恢复了宁静,花照水这才发现,这样茂盛的树林,竟然连鸟兽没有,寂静得让人发怵。   他四下看了看,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你来这里,可不是当猎人的,带着弓箭干什么?”   花照水被吓了一跳,往后踉跄了两步,环顾四周也没瞧见人影,心里突然有些畏惧,虚张声势地回话道:“怎么跟人说话还不现身,我都来了迟早要见的。”   那人似乎是笑了笑,随即花照水便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猛地回首看去,瞧见薄雾中显露出一个人影,声音也从这个方向传来,那人说:“好吧,小猎人。但不是拿着弓箭就能捉到猎物的,比如你现在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小鸟。” 第37章 真面目   花照水闻声看过去,终于看清来人并非什么三头六臂的怪物,穿着相貌都与凡人别无二致,立刻松了口气,胆子又大了起来,看着他说:“这是我爹送我的生辰礼,所以我带着了。你好像也没有说不能带这个。”   盛见微扫了一眼他手里的弓,唇角勾起,说:“你可以带,我对祭品一向比较宽容。”   “祭品?”花照水抿了抿唇,握紧了手里的弓,抬头看他,说,“什么是祭品?”   盛见微揽住他的肩膀,手掌按在他的肩头,微微侧头说道:“他们把你送到这里来,没有告诉你,是来做什么的吗?”   花照水挣扎了一下,但没能挣开,就说:“我不知道――你干嘛要抓着我。”   他这话音刚落,盛见微的手指就从他的脸颊上滑过,激得他又是一颤。   “不知道也没关系,你暂时可以好好活着。”盛见微瞧他色厉内荏的模样忍不住又露了笑意,说,“走吧,去看看你要住的鸟笼子。”   花照水被他推着往前走,有些不满道:“我不是鸟。”   盛见微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牢牢按住他的肩膀,似乎没走多久就出了这片密林,朦胧昏暗的光线霎时就亮堂了起来,眼前是背山依水的小院落,桃花生在溪边,清澈的溪水上还透过院落的篱笆还能瞧见一旁的草地上卧着几只绵羊。   花照水有些震惊,呆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就住在这里吗?”   “不像我住的地方吗?”   花照水轻轻地嗯了一声,说:“这里看起来……很宁静。”   盛见微笑了,说:“我猜猜,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住在黑暗昏沉的山洞里,或者还有一口咕噜噜熬黑色汤药的大锅?”   花照水没忍住笑了起来,神色终于轻松了些,指了指那群小羊,说:“那都是真的羊吗?”   盛见微嗯了声:“你去后院看看。”   他们绕到了后面,就看见一片荷花池,荷花并不算多,还能瞧见几只白色的漂亮天鹅。   花照水惊叹了一声,立刻又去看那几棵桃树,惊奇道:“桃花和荷花,可以同时盛开吗?”   盛见微说:“在我这里就可以。”   花照水仰面看了他一会儿,说:“你不太像是个巫师。”   “那我像什么?”   花照水盯着他想了想,形容不出来,就说:“说不好。”   盛见微说:“你可以随便逛,但是周围的密林不要进,没有我,那里会弥漫着毒瘴,你只要走进去,就会死。”   花照水看了一圈,发现这些密林把他们严严实实地围在其中,完全没有别的路能走。   他本想找到一条能回去的路,趁这人不备就逃走,但这样看来,除了巫师本人,谁也走不出这里。   “那我要是不小心误闯了怎么办?也会死吗?”花照水突然问道。   盛见微轻轻一挑眉,说:“你不会误闯的。”说完就突然凑近了看他的眼睛:“你只会故意闯进去。但那这毒瘴可是不长眼睛的。”   花照水被他的靠近吓得往后踉跄了一步,又立刻故作镇静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祭品。若是祭品死了,你还要再去找一个吗?不过你说了只要一个,可不能违背诺言。”   盛见微像是觉得他很有意思,慢慢地摸了一把他的头发,笑说:“把你的小聪明省着点用,这才是第一天,你想诓我,可以慢慢来。”   “走吧,”盛见微揽着他的肩膀,说,“带你看看你的新家。”   花照水坐在自己的新房间里还有些迷糊,他觉得这个巫师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那些剖腹挖心的怪物的同类。这个巫师长得体面,住的地方也体面,仅凭今日的短暂相处,花照水还没有办法判断他到底是不是那种大恶人。   他安稳住了几天,成天无所事事,没多久就烦了,开始爬高下低,已经弄折了好几枝刚长出来的小桃树。   这天他又要对最高的那棵桃树下手,人刚上到一半,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了下来,吓得他惊叫一声,挣也没挣脱,好好地坐在了人家的手臂上。   反应过来,花照水先生气了,说:“你干嘛,你说这里我可以随便走动的,干嘛吓我。”   盛见微故意颠了他一下,说:“你已经弄坏了我三棵桃树,还把天鹅吓得不敢进池塘。我说你可以随意走动,没说你可以大搞破坏。”   花照水怕摔下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不服气道:“但是这里没有什么好玩的,我无聊。”   “好好珍惜你没事可做的日子吧。”盛见微扶了一把他的腰,看着他说,“给你找事情做的时候,你可别哭。”   花照水还没听明白,突然被捂住了眼睛,再能看见时,已到了一间昏暗的屋子里,自己坐在一张宽大的木椅上。   盛见微点亮了烛火,他才能看清屋内全是绷紧的红线,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在昏暗的灯火下显得有些诡异。   花照水想站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顿时慌了神,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脚都被同样的红线紧紧缚在椅子上,他挣扎了几下,腰腹和胸口也被束缚,此时他就像被裹在蚕茧里,也像落在蛛网上的猎物。   “你……你干嘛绑我,”这间屋子略显阴森,与外面的世外桃源比起来更显恐怖,花照水有些害怕,勉强壮了胆子问他,“你把我绑在这里干什么?就是因为我弄坏了你的桃树吗?”   “我需要一点东西,”盛见微的指腹蹭过他的脸颊,说,“不会要你的性命,就是有点疼,你忍一忍。”   这边话音刚落,花照水就觉得身上的红线仿佛要勒进他的肉里,他艰难地张着口喘气,突然手腕上一阵刺痛,仿佛一根尖锐的针刺进了血管,这种锐痛立刻让他起了一层冷汗。   花照水低叫了两声,难以忍受地想要躲开,但奈何被束缚得太死,他只有手指还能伸直蜷缩。   那种疼痛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反而像是沿着他的小臂向上爬,没多久他就痛得浑身发抖,哀叫道:“疼……这是什么东西……”   盛见微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马上就好。”   但花照水惨叫了一声,用头去撞他的胸口,哀求道:“求你了,好疼……我不敢……不敢再搞破坏了,你放开我……”   盛见微盯着他的手臂,并不理睬他的声声哀求,看那条红线越来越鲜艳,在听见他呼痛的声音都带了凄厉的尾音,才伸手勾住他手腕上的红线,微微一用力,缠住他的红线都没了痕迹。   花照水还没回过神,靠在他怀里发抖,满脸都是眼泪。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笑说:“没事了,好孩子。”   他的身上并没有留下伤痕,但花照水还是心有余悸,被摸着头发安抚,还露出一副颇为依赖的样子靠在对方怀里,然而心里却恨恨地想:等我找到出去的路,就把会燃烧的药粉倒在你身上!把你变成烤地瓜!   --------------------   周二欠的那章,补了……最近太忙太忙了(??? ) 第38章 不消停   花照水被他吓唬了一次消停了好几天,生怕再被借题发挥似的,还主动去给小桃树培土,给池塘里的天鹅喂鱼吃。   这天花照水正蹲在桃树边上拍土,弄得一双手都是泥,身后站了个人也没发觉,还在用手一点点把土拍平。   “不搞破坏了?还来种树?”   花照水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往后一跌坐在了他刚拍好的土上,仰着头看过来,说:“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啊?”   盛见微伸出手去拉他,说:“是你自己没听见。”   花照水看着他,突然灵机一动,手指曲了曲,故意又抓了一把土,才去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来,把湿乎乎的泥土全蹭在了他手上。   他站起来跟盛见微笑了笑,往后一指,说:“弄坏的树我都一棵棵重新种上了,这下你不会再把我拉到那个小黑屋里去了吧。”   盛见微看了一眼自己被蹭得脏兮兮的手掌,说:“不是因为这些树。”   花照水露出震惊的表情:“那是为什么啊?我……我白栽了半天?”   盛见微微微前倾了身子,说:“你忘记了,我说过,你是我的祭品,我需要你的血,明白了吗?”   “血?”花照水平摊开手掌仔细看了看,说:“可是……我为什么没有伤口?”   “那些红线,就能取你的血,不会有伤口。”   花照水有些呆愣,缓慢地收了手掌,仰首看他,说:“那你下次再取我的血,能不能不用那个,用刀把手臂割开也行。”   盛见微挑眉,笑道:“看起来你很怕那个。”   花照水低垂着眼睛,恹恹道:“那个……太疼了,觉得它像是在抽我的筋,哪里是取血。”   盛见微笑了声,说:“你不是嫌无聊吗?每十天你就要进一次那间屋子,你每天可以靠这种恐惧来打发时间。”   “十天?”花照水惊讶道,“你不会是……要把我的血抽干吧。”   “怎么会呢,”盛见微看着他慌张的眼睛,笑说,“虽然你觉得很疼,但只取了你一点点的血,我要的不多,只是你要受点罪。”   盛见微说着摸了一下他的脸,说:“我看你不是很听话,是该让你吃点苦头。”   花照水立刻就感觉到了刚刚的泥土又被他蹭在了自己的脸上,抬袖恨恨地擦了几下,说:“如果我听话,你就能不要我的血了吗?明明就是找借口收拾我罢了。巫师大人,你太小气了吧,你的树我都赔你了,你就不能饶了我吗?”   “血是要取的,但是能让你少受点罪。”   花照水闻言并没有高兴,只是觉得自己就是被故意针对了,脸耷拉着,说:“所以你是故意让我那么疼的。”   盛见微揽着他的肩膀,几乎贴在他的耳边,说:“你乖一点,别总想搞些小动作,我就饶了你。”   花照水被他弄得痒,一个劲的躲,说:“我……我搞什么小动作了?”   “你没有?”盛见微捏住了他的脸颊,说,“敢做不敢当吗?这可不是好孩子。”   花照水对上他的眼神,顿时有些害怕,服软道:“你……你说哪一件?”   “后院的番茄苗,怎么回事?”   “是……是小羊啃的!跟我可没有关系!”   “羊从来不会来这边,我教了它们很久,是不会犯错的,在我这里唯一会犯错的,你猜猜是谁?”   花照水慌了神,脸颊有点疼,去扯他的手,知道辩不过他,就马上认错:“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那里更暖和,就把小羊牵过来了,不是故意的。”   “刚刚为什么不承认?”   “我……我怕你生气……”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也不知道有没有唬住人,但是好在盛见微没再计较,松了手,开始跟他算下一件:“厨房的烟囱,谁堵的?我那几只干活的木傀儡差点都成了柴火。”   花照水这回不敢推卸责任了,垂着头,说:“对不起,不敢了。”   “嘴上说的好听,确实是不糟蹋我的树了,你现在是恨不得把我的房子烧了,房子没烧掉,木傀儡的脸倒是烧掉了半边,你怎么赔我?”   花照水听这话啊了一声,犹疑地问道:“赔……还要赔吗?我……我什么都没有啊,没有东西能赔……”   他越说越小声,不确定道:“那……那我干活抵账可以吗?”   盛见微笑了,说:“不然这样,把你关进那间黑乎乎的屋子里,取三天的血,就一笔勾销,愿意吗?”   花照水一听那间屋子立刻就往后退了退,忙摇头,说:“那……我会死的,我死了,你就没有人能取血了。”   盛见微伸手扣住他的下巴,笑说:“我可以给你吊着命,吊上半个月也不算什么难事。”   “不……不至于吧,”花照水真的害怕了,说,“犯错的代价这么惨重吗?”   盛见微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花照水喉头动了动,也不等他说原谅不原谅了,立刻先发制人,说:“我不敢了,真的。我承认,小羊的尾巴也是被我剪秃的,还把羊毛洒在了你床上和衣服上……厨房那里……我只是想弄点烟,没想烧房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他说话时眼神真诚,好像真被吓着了,但盛见微不相信他的话,摸了摸他的头,说:“你把羊毛弄得哪里都是,现在是不是应该先把我的床收拾干净?”   花照水一副听话的模样,忙点头,说:“我这就去。”   “你要是无聊,去西边那间屋子,里面有书,自己拿去看,消停消停,别再给我找麻烦。”   花照水心虚地笑了笑,说:“我不是故意找麻烦的,就是待着太无聊了,才……才弄成这样。”   盛见微哼笑一声,说:“收一收你的心,你若是表现好,就带你出去玩。”   “真的啊?”花照水喜笑颜开,说,“那出去了,我能去瞧瞧我爹娘吗?我娘肯定担心坏了,我想……”   “不行,”也不等他说完,盛见微就变了脸色,说,“来了我这里,你对于别人来说,已经是个死人了。此后你若死了也就罢了,但若是能好好活着,你见什么人,跟什么待在一起,只能听我的,明白了吗?”   花照水有些愣怔,好一会儿才悻悻地点了头,说:“我知道了。”   花照水偷瞄了他一眼,心说,看来没发现我在他水杯里洒了一把土,下次还这么干。 第39章 看奇书   花照水被打发去书房看书,但他根本不爱看书,乱翻一通又开始捣乱,把摆得整整齐齐的书扔得到处都是,害的那个呆头呆脑的木傀儡跟在他后面一路捡。   祸害了一会儿他也累了,找了个地方席地坐下了,木傀儡还在兢兢业业地收拾满地狼藉,慢悠悠地晃到罪魁祸首旁边,就被这人伸手从怀里抢走了一本,木傀儡卡条了片刻,才从他身边走开。   花照水抢了一本过来,探头探脑了一阵子,用书给自己扇了扇风,扇了一会儿,才随手翻了翻,低头一瞧,就看见“修行之人应静心明气,不可沾染凡尘俗念,否则会使修行尽毁”一行字。   他一瞧见“修行尽毁”几个字就立刻开心起来,腰板都挺直了,长这么大第一次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读书。   待研究清楚,花照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随便撕了张纸,捏了毛笔就开始一行行地写,写着自己还念念有词,写完拎起来仔细检查了一遍,小心翼翼地吹干了墨水,还四处张望了一下,折好了藏在了怀里。   他刚站起来,就跟木傀儡撞了个对脸,花照水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还拍了拍木傀儡的脑袋,小声说:“你可不要告密。”   木傀儡连眼珠子都不动一下,漠然地擦过他继续去收拾被弄出来的新的狼藉。   花照水跑了出去,找了一圈都没看见盛见微的影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那张纸,有些疑惑,他又转去看羊,随手喂了喂羊,有些心不在焉。   他满肚子自己的小九九,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脑袋,抬头一看,才发现那个他遍寻不到的人就坐在一旁的桃树上看书。   花照水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他手里的杏子砸了一下。   花照水站起身往远处躲,冲他喊:“你坐在那里干嘛?”   “你刚刚在找我?”树上的人合了书,半撑着头俯视他。   花照水面不改色地胡说:“我还以为你自己出去了,没有带上我。”   “我为什么要带你?”说话间盛见微就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打量了他几眼,说,“你又动什么坏心思?”   “我已经很老实了,你怎么还污蔑人呢?”花照水撇了撇嘴,回想着自己纸条上的内容,伸出手试探性地去勾住了他的手指,说,“你不是说我听话你就带我出去玩的吗?怎么还说话不算话?”   盛见微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有些惊讶,一用力就把手抽了回来,说:“我看你一肚子坏水,闲着没事去把我的木傀儡修好,就算你将功补过。”   这话说完盛见微就走了,留下花照水有些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说,拉手不能算亲密接触吗?   他又一想,开始还坐过盛见微的手臂,好像也不能算。   花照水想着叹了口气,心说真麻烦,只能试试别的办法了。   在花照水第八次尝试着去身体接触,甚至开始摸人家耳垂的时候,盛见微忍无可忍,拎着他的后领把他扔出了屋。   花照水坐在外面的草地上和几只小羊挤在一起晒太阳,有点百思不得其解,就把自己怀里揣着的那张纸掏了出来,靠在木篱笆上从头到尾又仔细读了一遍,自言自语道:“这个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摸手搂抱应该都不算亲密接触,还摸了他的脖子也不行……就算是能让他的通灵术短暂地失灵也好啊,那就可以走出那片毒瘴遍布的林子了……”   他把自己精心记录的各种方法认真读了一遍,自认为并没有什么问题,又揣了起来,站起来往那间刚刚把自己驱逐出来的屋子看了一眼,有些不解,心想,不就是摸了几下,好小气,还把人扔出来。   花照水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再次精神抖擞,准备继续拿那位巫师试手,只是他还没去敲门,盛见微倒是先出来了,话还没说抬手就拍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我看你真是闲得发疯,明天带你出去玩,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我就把你扔在毒瘴林里,半死不活了再把你捞回来。”   花照水正捂着自己的额头哀嚎呢,一听这话立刻哪都不疼了,惊喜道:“真的啊?那我们去哪里玩?”   盛见微瞥他一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花照水欢呼了一声,又去拉他的袖子,说:“你还算是个好人的!”   “你少烦我,这种错觉你就还能多保留几天。”盛见微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袖子从他指间扯回来,说,“没事不要粘着我。”   花照水看他转身就走,又跟了上去,说:“为什么啊?这里除了我就只有你,你的那些个木疙瘩也不会聊天,我不找你更要闷死了。”   盛见微不理他,进了屋就要关门,花照水硬是跟上去,从门缝要往里挤,说:“你要看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吗?”   “是在你们村子里书摊上买的杂书,你也想看?书房里多的是。”   “不不不,我不想看书,”花照水跟他笑了笑,又继续往里挤,说,“我不烦你了,我发誓!跟你一起看书行吗?”   盛见微也跟他笑了一下,说:“你挤在这儿怎么进来?我门都打不开。”   花照水一听有戏,开开心心地让开了半步,他刚从门板上起来,盛见微立刻啪地一声关上了门,从声音来听,还上了锁。   花照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在外面拍着门板嚷嚷道:“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骗小孩啊!我都说了不烦你,你怎么这么小气啊!”   任他乱喊,里面的人也不应声,没多久那只劈柴的木傀儡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凭借劈了多年柴火的臂力把他从房门口拎走了。   花照水一脸愤懑的坐在池塘边上,随手捡了块石头在水面上打了几个水漂,惊走了正在梳毛的天鹅。   “小气鬼,”花照水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又回头去看,嘀咕道,“有本事就别出来,饿死你。”   他枯坐了一会儿,实在太无聊,绕着那间屋子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扇没上锁的窗子,他也没多想,忙趁着里面的人还没反应,拉开窗户就翻了进去。   他刚转过身,就跟一脸不耐烦的盛见微撞了个脸对脸――怪不得没上锁,这扇窗正对着盛见微的书桌。   花照水坐在人家书桌上有点尴尬,好半天挤了个笑出来,说:“好……好巧。” 第40章 难降服   花照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刚刚怕被发现,鞋也没穿,一条腿还悬在桌子边上晃晃悠悠,盛见微冷眼看了他一会儿,说:“你还不下来?等我抱你?”   “我没有这个意思……”花照水刚解释完,又转了话头,“不然你抱我也行。”   盛见微懒得再看他似的,眼神回到了自己的书上,说:“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   花照水哦了声,垂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慢腾腾地准备再次从窗户爬出去,刚摸到窗户框,又回头看他一眼:“我能待在这儿吗?我发誓,我不发出声音……”   “不行,出去。”   花照水话都没说完,立刻就被拒绝了,他被拒绝后又磨蹭了一会儿,腿假装无意地往人家蹭了一下,踩在了对方的膝盖上,说:“我能从门走出去吗?”   盛见微伸手捏住了他的脚腕,抬眼看他,说:“你到底发什么疯。”   花照水挣了一下,无辜地眨了眨眼,说:“我只是问问,你干嘛老是骂我。”   盛见微撒了手,说:“你不是喜欢爬窗吗?怎么进来的就怎么爬出去。”   “我哪里说喜欢爬窗了,”花照水往他跟前凑了凑,说,“明明是你不让我走门,我迫不得已才爬窗的。”   “或许你应该这么想,”盛见微盯着他的眼睛,说,“我关上了门,意思就是不许你进来。”   花照水也看着他,说:“可是我很无聊,你这里我都逛遍了,实在没有新鲜的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玩啊?我闲得都快长蘑菇了。”   “这就是你总是动手动脚的原因?”   花照水被噎住了,半晌才笑了笑,说:“我就是不想让你专心看书,不可以吗?”   盛见微点了点头,花照水还没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竟然悬空而起了!他被吓得乱叫,手臂乱抓了一通,不知怎么就吊在了盛见微的脖子上,怎么也不撒手。   盛见微本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还是自己栽了进去,一时无语,说:“撒手。”   那股捉弄他的灵力消失了,花照水此时正结结实实地坐在人家腿上,还紧紧搂着人家的脖子。   花照水小心翼翼往下看了看,确认自己不在半空中,松了口气,才说:“你要是想抱我可以直说的,不要这么吓唬我,摔着我怎么办?”   盛见微不看他,也没说话。就在花照水快要觉得自己略胜一筹的时候,后领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拎了起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叫,就再次被扔到了门外。   花照水被扔出来后就坐在他门前不动,自己发了会儿呆,忽然一只彩色的小鸟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很不怕人地啾啾叫了两声。   花照水看着新奇,摸了摸它的小尖喙,见它也没被吓跑,乐道:“你胆子还挺大的。”   他逗这只小鸟玩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明溪说过的“灵鸟”,又开始动不该动的脑筋了。   这小鸟怎么看也跟活生生的小鸟没什么区别,信纸什么的一定是不能像木鸟那样藏在肚子里的,他伸手去挠小鸟的翅膀,这只小鸟还很配合地抖了抖自己的羽毛。   只是他还没摸明白这小东西到底是不是那只灵鸟,它就仿佛听到了什么,仰颈啾鸣了两声,此时盛见微在的那个房间,也将窗户开了半扇,这只彩色小鸟便从花照水的肩膀上飞走了。   花照水被他丢出来几次,本来不想再去烦他,但实在好奇这只小鸟,没忍住跟了过去,但小鸟刚一飞进去,那扇窗就关上了,他只好偷偷摸摸地听墙角。   但听了半天也没什么声儿,还没来得及郁闷,却被门的响声吓得一个激灵。   花照水立刻站直了,笑说:“你……你出来了。”   盛见微看他:“你自己去,还是我把你扔过去?”   花照水啊了一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立刻往后退了好多步,说道:“我不要!”   盛见微也不着急,说:“你不是无聊吗?给你找点事情做做。”   花照水慌了神,转身就跑,但他也没跑出去几步,就被人拦腰扛了起来,这会儿他是没法再给人找茬了,在他肩膀上又踢又叫,嚷道:“没到十天吧!你怎么这样!天天放我的血,我会死的!”   盛见微按住了他乱蹬的腿,说:“听话的小孩,和淘气鬼的待遇本来就不是一样的。”   花照水真的怕那些会吸血的东西,拼了命地挣扎,还是被他又带到了那间黑布隆冬的屋子里。   花照水知道他要干嘛,就死活不从他身上下来,整个人像只八爪鱼缠在他身上,紧紧抱住他,大声哀嚎:“我不要!你说了十天!这还没过半,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盛见微暂时不想跟他动粗,就拽着他的后领,说:“你自己下来,还是我把你扔下来,选一个。”   花照水眼看要完蛋,开始眼泪汪汪地认错:“我不敢了,我不是故意烦你的,我就是太无聊了,只是想让你陪陪我,这次算了行不行?看在我是初犯……”   “你是初犯吗?”   花照水被噎住了,没底气道:“不是……”   “从我身上下来。”   “我不要!”花照水抱得更紧了,继续求饶,“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或者……或者换个方法取血,行不行?我不是不愿意,那些红丝线太可怕了,求求你。”   盛见微哼笑一声,说:“你捣乱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那东西的可怕了?”   花照水开始挤眼泪,哽咽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我爹娘这么久,我只是想回家,你不许我看他们,又不搭理我,屋里屋外连个能说话的活物都没有,你总把我扔出来,我不这样你就不理我。”   盛见微被他这副可怜相搞得有些头疼,说:“你来了没几天,把我这里搞得鸡飞狗跳,我还没跟你算这个帐,你倒是先委屈上了。”   “我跟你比,我不是小孩吗?你为什么要跟小孩斤斤计较?”花照水刚控诉完,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坐在了那张椅子上,立刻开始大叫:“你放开我!”   盛见微把手掌轻轻放在他的头顶上,似乎是在安抚他:“不听话的小孩总得吃点苦头,而且――这间屋子既然进来了,你不喂血,就出不去的。”   花照水这下真掉眼泪了,惊恐道:“真的吗?”   盛见微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乖一点,很快就好。”   花照水又害怕又委屈,凄惨地看了他一眼,说:“我真的……我真的会听话的,求你,能不能不那么疼?”   也许第一次取血把他疼成那样真的是故意的,这次的确没怎么感觉到那种锥心的疼痛,但花照水还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又耍赖又哭诉,非挂在人身上才出了这个门。   盛见微被他磨了这么些天,头一次有点想把他送回家去。   但选中的人是无法更改的,天道已经给他做了选择,盛见微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付这个难处理的小孩。   花照水已经在人耳边哭诉了好半天,盛见微刚刚给他贴了个噤声符,才消停了一会儿。   花照水说不出话,就动手动脚,盛见微忍无可忍,捏住了他的手腕,说:“老实一点,再胡搅蛮缠,我就收回明天带你出去玩的承诺。”   一句话的功夫,花照水不仅不捣乱了,还殷勤地给他研磨,说不了话,表情倒是挺生动。   盛见微也没心思干别的了,只是有些苦恼,心说,我命格里的定数,怎么是这么一个小无赖。 第41章 初来到   盛见微的确没有食言,第二天就带他出了毒瘴林,花照水一路上都在留意,但目前除了跟着这个巫师,好像真的没有别的办法走出这片毒气弥漫的森林。   花照水这次出来不过是多问了两句,就又被他下了噤声符,彻底消停了。说不话只能跟着他,也不知道他又用了什么巫术,不消片刻便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比乱石村热闹得多,街道两边摆满了小摊,叫卖声此起彼伏。   花照水有些眼花缭乱,每次都想乱蹦Q的时候就被拎着领子拽回来,他又说不出话,就一通比划。   盛见微看看他,又看他指着的东西,说:“想吃糖葫芦?”   花照水立刻点头,满眼期待地盯着他看。   “驳回。”盛见微无情地拉着他就要走,根本不去看他哀求的眼睛。   但某人耍赖耍惯了,往人胳膊上一挂,说不出话,就抱着人胳膊乱摇一气,三岁小孩都没他能闹腾。   盛见微盯着他,说:“想说话吗?”   花照水赶紧点头,好像不让他说话简直要了他的小命一般,脸都憋红了。   盛见微摸着他的脸颊,说:“我现在给你的噤声符解开,但你若是再乱跑,我就把你彻底变成哑巴,懂吗?”   花照水把他的胳膊抓得更紧了,讨乖卖巧地跟他点头。   盛见微的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轻一点,花照水立刻就觉得那股压住他舌头的力量消失了,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张了张嘴,才呆呆的啊了一声。   “我也没有一直跟你说话吧,”花照水刚能说话就开始质问他,“你为什么一出来就让我闭嘴,我有这么烦吗?”   盛见微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花照水还想跟他讲讲理,一听冰糖葫芦的叫卖声,又想起了这件事,又冲上去拽他的胳膊,说:“我好久没吃过这个了,求求你,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回去了你就要取我的血,万一一不小心你把我弄死了,我就再也吃不到了。”   盛见微回过头看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几个铜板,扔给他:“去。”   一根糖葫芦算是让他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花照水自己美滋滋地咬下来一个,还殷勤地递到盛见微嘴边,说:“你尝一个嘛,一点也不酸。”   盛见微推开他的手,带他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房,半句话也不说就被小二领着去了房间。   花照水知道在外人面前要少说话,就没作声,低着头吃自己的糖葫芦。   待进了屋关好了门,花照水溜达了一圈,看见他站在窗口往外看,也很好奇地跟了过去,探头探脑道:“你看什么呢?”   这次盛见微也没露出烦他的样子,反而让了些空出来,让他站过来,说:“从这里,你能看见什么?”   花照水就踮了踮脚,张望了一圈,说:“对面是谁家府邸吗?我看见他们院子里的假山了。”   盛见微嗯了一声,说:“那是孙府,他家主人说府上近日像是有不干净的东西,请我来帮忙,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去孙府拜访。”   花照水盯着那个假山顶发了会儿愣,反应过来的时候盛见微已经离开了窗前,坐在茶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花照水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而是不可置信,他几步就冲到盛见微跟前,把他手里的茶杯夺走,仰头喝了,再把空的茶杯塞还给他,生气道:“你根本就不是带我出来玩的!你明明就是来赚钱!你还捎着我!”   茶杯在他手里转了两圈,又被放回了桌上。盛见微看他,说:“一举两得,不好吗?”   花照水急道:“什么一举两得啊!你都不让我离开你半步,你去帮人除妖,又不许我自己去玩,这算什么带我出来玩!”   说着说着他又委屈起来,颓然地往凳子上一坐,说:“你不让我回家,也不许我见我爹娘,但是……当初跟你承诺的是他们又不是我,你救的是所有人,又不是我一个,就算……就算是为了大家,我愿意跟着你,但我怎么也是个人,你既然带我出来,我当然是不想再看那些妖啊怪啊的,你连告诉都不告诉我。”   盛见微皱着眉听他前言不搭后语的控诉完,手里还握着那根只剩下两颗山楂的糖葫芦串,声音委屈的像是马上就要哭了。   “那你想怎么样?”盛见微实在拿他没办法,有些无奈地问了一句。   “我……”花照水看着他,想说见见爹娘,但是想着他肯定不会答应,于是话在嘴边转了几圈,只是说,“我想,你帮别人除完妖,要陪我玩两天,是真的陪我玩,不是顺便。”   盛见微听他这句话说得越来越理直气壮,挑眉道:“你怎么这么多要求,你有没有一点自己受制于人的自觉?”   花照水自己想了想,觉得的确如此,又有些低落,好半天才放软了语气,说:“那……我想多玩两天,行不行?”   盛见微哼笑一声,说:“答应你了。”   花照水立刻喜笑颜开,似乎把刚刚的一肚子委屈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开开心心站起身走到他跟前,举着那根冰糖葫芦,献宝似的,说:“那你尝一口吧,真的好吃。”   盛见微本想拒绝,看瞧他一脸期待的模样,到底没有拒绝他第二次,接过来咬走了一个山楂,把剩下的那一颗还给了他。   但花照水看他吃了仍然没走,还是一脸探究,追问道:“好吃吗?”   盛见微跟他点头,说:“你还想干什么?”   花照水摇摇头,吃了最后一颗,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最后又跑回来,说:“现在时间还早,我在路上听人说,晚上的庙会也很热闹,你能带我去吗?”   盛见微清净惯了,能受邀来到这里大概是对方给的酬劳十分丰厚,他才会这样有耐心。平日里有人的地方如非必要他都不会去,更别提这种人山人海的庙会。   “庙会有什么意思?”   花照水看他神色淡淡,又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大概是不想去的,就转到他背后给他捏了捏肩膀,讨好道:“我还没来过这种热闹地方的庙会呢,就想去看看,我保证不乱跑,行不行?”   盛见微态度坚决:“不去。”   花照水又是说好话又是哀求,绕着他转了好几圈,但怎么都说不动,他也置起气来,在地上一坐,说:“这也不让那也不许,你把我变成香囊挂你你身上算了,那才听话呢。”   盛见微看着他赌气的头顶,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过来。”   花照水回头看看他,像是不大愿意,但对上他的眼神还是乖乖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盛见微食指在他眉心一点,说:“这是追踪符,亥时前必须回来,不然我要罚你了。” 第42章 遇意外   花照水一听他同意了还有点没缓过神,呆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半晌才笑道:“真的啊?我去哪里都可以吗?”   盛见微嗯了声,示意他伸出手,说:“要准时回来。”   花照水就对他伸了手,看见他放了些银子在自己手心里,惊讶道:“我还有零花钱吗?”   “你这一路上看什么都馋――爱买什么买什么,别给我惹事。”   花照水高高兴兴地应了声,转身就要出门,又想起他说孙府闹精怪,突然有点害怕,又回过身问他:“你说孙府有不干净的东西,那这东西会不会别的地方也有啊?”   盛见微有些无奈,说道:“想去玩还害怕?”   花照水点点头,颇实诚道:“毕竟小命只有一条……”   盛见微对他伸出手,手心多了根红丝线,花照水一看这东西立刻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犹疑道:“你……你拿这个干什么?出去玩也得先放点血吗?”   “谁让你放血了,过来,”盛见微看他磨磨蹭蹭半天才走过来,不耐烦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说,“那些红线都已经尝过你的血了,你戴着这个,遇到危险,它会救你一命。”   这根红线缠在了花照水的手腕上,这次是很乖巧地待着,那种让他畏惧的恐惧的束缚感也没有出现。他小心翼翼地盯着看了半天,确定这只是根红丝线,才慢慢放下了心。   “一根红丝线也能救人吗?”花照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盛见微看看他,补充了一句,说:“或者你扯断它,我就能知道。”   “不管我在哪里,你都能知道吗?”花照水眨了眨眼,有些狡黠的意味。   “怎么?试探我?”盛见微头也不抬,说,“你要是想逃跑的话,也可以试试,不过等到我把你抓回来,你能活动的空间,就只剩下那间全是红线的小黑屋了。”   花照水干笑了一声,说:“怎么会呢,我可没打算逃跑。”   他跑到窗边往外看了一眼,瞧有些地方已经开始上灯了,就问道:“我现在能出去玩了吗?”   盛见微嗯了声,依旧不看他,只说:“去。”   花照水出了客栈的门就像出了笼的鸟,看什么都新奇,好像有很久没见过外面世界,一会儿吃个糖画,一会儿买包糖炒栗子,各种新奇的脸谱面具也看了个遍,不知不觉天已经黑透了,不远处还放起了烟花。   他就跟着人群往前去凑热闹,正在看前面的人玩杂耍,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他抬起头看见是个瘦高的男人,生了双眯缝眼,身上还有些香粉味,正在对他笑。   花照水也跟他笑了笑,正要接着往前挤,就被拉住了,那个男人问他:“你自己出来玩吗?”   花照水点了点头,说:“不过我亥时之前要回去。”   他觉得这个人抓他的胳膊抓得很紧,他有些不舒服,挣了几次也没挣脱开,就说:“你别抓着我,我要去前面玩。”   这男人说:“你不是本地人吧?”   花照水迟疑了一下,说:“不是。”   这男人又说:“那你没有来过这里,都不知道哪里好玩,有个地方最有意思,你肯定没去过。”   花照水本来想走,听他这么说又回了头,说:“什么地方?”   男人眯着眼睛笑了笑,说:“我带你去,肯定让你乐不思蜀。”   花照水犹豫了一下,说:“还是不去了吧,现在也不早了,要是玩的时间太久,回家晚了,我就完蛋了。不如你告诉我那个地方在哪,我改天让……让我家里人陪我一起去。”   男人也没继续劝说,就说:“可以,不过去的路比较复杂,我说了你也记不住,不然……哎,那里有家小酒馆,我去借了纸笔,画给你,怎么样?”   花照水顺着他的手就看见了那家小酒馆,觉得也不远,就答应了。   刚坐下那人也不急着给他画,先让老板拿了酒菜,说:“我忙了一天,也没吃上一口饭,正好一起吃一点,你不介意吧?”   花照水说:“我不介意,但我不饿,你吃你的,路线画好了我就走了。”   “别急嘛,”那人给他倒上了酒,说,“会喝酒吧?”   花照水在家里经常会陪他爹喝上几杯,喝得不多,不知道自己的酒量,但总觉得说自己不会喝酒有些丢脸,就说:“会喝,但是家里管得严,不让在外面喝酒。”   “哎,这有什么,你喝两杯,就当陪我,不然我自己吃吃喝喝的,多不好意思。”   花照水还在犹豫,又被他劝了几句,终究是没能拒绝,把杯子里的酒喝尽了,说:“你先给我画吧,画完我就不打扰你吃饭了。”   那人却又给他满上了,说:“喝酒不要这么急,你闻出来这是什么酒了吗?”   花照水哪里懂酒,他爹也是粗人一个,在这种事情上不讲究,自然他也不了解,就说:“不知道,反正都是酒嘛,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这人放了筷子,说,“好酒与劣酒的差别可大了去了,现在有些酒馆为了省钱,在酒里兑水,那滋味,可实在是不好说。”   这男人摇了摇头,自己先喝了,说:“你尝尝这个,是不是味道醇正,丝毫没有寡淡之味。”   花照水被他忽悠着又喝了几杯,觉得实在不能再待,什么地图路线也顾不上了,站起身就要走,却晕晕乎乎地又跌坐回来,眼前的东西都重影了。   对面的男人仍然稳坐,说:“小兄弟,这才喝了几杯,怎么就不行了,酒量太浅了吧。”   花照水再次想站起身,却浑身发软,扑通就倒在了木桌上。他能听见声音,意识也还算清醒,但身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他还没意识到酒水里被人下了药,只是昏昏沉沉地想:我的酒量太差了吧。   他在半昏半醒间看见对面的男人站了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脸,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你看我的眼光,是不是不错,孙府的那位就好这一口,卖给他,肯定值个好价钱。”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另一个声音说道:“你哪里搞到的,这张脸我怎么没印象。”   “听他说是外地人,哎,算了,管他是哪里来的呢,赶紧处理了,别等他家人找来,那就又要多谢烦心事。”   这句话听完花照水就彻底没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人捆得结结实实塞在马车里,眼睛蒙了黑布,嘴也被堵上了。他费劲挣扎了半天,但身上的绳子纹丝不动。   花照水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顿时慌了神,挣扎间一头撞上了车窗,发出一声巨响,他自己也被这一下撞得头晕眼花,痛得直吸气。   外面的人可能是听见了他闹出来的声响,立刻有人进来查看,还坐在了他的身边。   花照水吓得不敢动弹,只觉得有只手摸了自己的脸,随后便听到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她说:“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了。”   花照水听到这话马上偏过了头,避开她的手。   “可惜了,这张小脸我也挺喜欢的,但孙家的大公子出了大价钱,还是钱更可爱些,只能委屈你了。”   花照水的手臂被绑在身后,他胡乱摸索时摸到了自己手腕上的红丝线,立刻灵机一动,蜷起手指想把这根红线扯断,但无奈麻绳实在绑得太紧,他努力了好几次却只是碰倒了红线的边,根本使不上力气去扯断它。   花照水闹出了一脑门的汗,心想,这个巫师的办法一点也不好,不如给个什么咒语,一念就能回去就好了。   他心里东想西想,那个年轻女子见他半天没动静,又说:“怎么了,是吓傻了吗?不过到了那位大公子手里,就算是聪明的,也得被他折腾疯,傻一点也好,少受点罪。”   女子说完见他仍然没有什么反应,不禁觉得有些无趣,干脆解开了蒙眼的黑布,看着他笑说:“我很想看看你的表情,遮着眼睛,都没有灵魂了。”   花照水被蒙了太久,这一能看见还有些不适应,好半天才能正常视物,睁眼就瞧见是个容貌出众的姑娘,相貌和声音一样可以蛊惑人心。   花照水仍然说不出话,只是呜呜了两声,就用眼神乞求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这女子笑说:“让你睁开眼睛你还不满足,我要是让你说话,你嚷嚷怎么办?你要是大喊大叫,外面的那个男人,会进来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这些话也不过是说出来吓唬吓唬他,这女子也挺想跟他说说话,伸手就取走了布团,说:“如你所愿了,你想说什么?”   花照水动了动酸痛的脸颊,才说:“你们要把我卖掉吗?”   女子对他轻轻挑了挑眉,说:“当然啦,你这么好看,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花照水又问:“孙公子……是最近家里闹鬼的那个孙公子吗?”   女子有些惊讶,说:“你知道的不少嘛――那你知不知道,他可是个好男风的,而且是个虐待狂,喜欢漂亮又听话的。不过再听话的,都会变成尸体从他家里拖出来,最后扔到乱葬岗。”   她这番话说得极其无所谓,像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花照水却没考虑自己的处境,还在想,这种人,怪不得家里闹鬼。 第43章 初相赠   花照水跟这个姑娘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会儿话,这姑娘反而有些好奇,说:“你怎么一点也不害怕?你知不知道自己要被卖到哪里去?”   花照水嗯了一声,脑袋很费劲地转了转,问她:“现在什么时辰了?”   姑娘说:“戌时三刻。”   花照水心说,那个巫师说了亥时之前必须得回去,我要是到点没回去他回来找我吗?   但他想了一会儿,又有些发愁,心想,他还说了要是到时间没回去要罚我,这可不是我故意不回去的,不能怪我吧。   一旁坐着的姑娘终于见他露出了些愁苦的神色,笑着摸了一下他的脸,说:“怎么了?突然知道害怕了?”   花照水叹了口气,说:“马上就要亥时了,我没回家,会被算账的。”   这姑娘也不跟他说话了,眼神奇怪地看了他几眼,就钻了出去,外面赶车的是个男人,问她:“干什么呢,少跟他说话。”   “赶路无聊嘛不是,”是那个姑娘的声音,花照水支棱起耳朵开始偷听,又听她说,“孙公子只说要漂亮的,没别的要求吧?”   “什么意思?”   “刚刚我跟他聊了聊天,觉得这孩子,好像脑子有点问题。傻一点的,他不会不认账吧。”   花照水听到这话又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也没心思往下听了,只是心说我有什么问题?   他没用的脑筋动了半天,才继续去蹭自己手腕上的红线,好半天他觉得自己的手指都要抽筋了,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花照水还没反应过来,刚刚那个女子又进来了,二话没说又堵了他的嘴,眼睛也被蒙住了。这姑娘看着细弱,单手把他拎出去却丝毫不费力。   花照水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这两人东拐西拐,才听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我先验验货。”   那女子笑了声,说:“脸蛋好看,你们出那个价不算亏。”   她说着就把花照水脸上的黑布扯开了,说:“瞧瞧,还满意吗?”   花照水一睁眼就看见一张脸凑得很近,吓得往后一闪,但是被绑着又咚地撞到了头,嘶嘶地吸了几口气,眼睛转了转,心说这又是哪啊。   他撞到了头,那个姑娘比他还紧张,忙去看了看,有些埋怨道:“你别吓着他。”   这个验货的下人神色冷漠,说:“你们先等一会儿,我请少爷过来。”   一旁站着未开过口的男人点了点头,待那人走开,他才说:“马上就易手了,你管他干什么?”   这姑娘站起身,低声说:“本来就不聪明,再撞傻了,影响价钱。”   花照水被堵着嘴呜呜了两声,以示抗议。   那个孙公子人模狗样地走了进来,眼睛快要吊到头顶上,屈尊降贵地往地上瞥了两眼,顿时停止了转自己大拇指上的那只扳指,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问道:“就是这个?”   那男人说:“是。”   孙公子捏住了他的下巴,又打量了一遍,笑说:“不错――把钱给他们结清了,送出去。”   那边人刚走,孙公子就摘了他嘴里的布团,说:“看起来你很想说话,现在让你说。”   花照水喘了口气,说:“你府里闹鬼,是不是?”   孙公子有些不悦,捏住了他的下巴,说:“少管点闲事,不然我让你变成鬼。”   “疼疼疼!”花照水被他掐得疼,嚎了几声,才又说,“你还……还请了人来帮你驱鬼!那个巫师明天一早就会过来!”   孙公子变了脸色,骤然松了手,脸色更加阴沉,逼问道:“谁告诉你的?”   花照水盯着他,说:“我是跟着巫师来的!你抓了我,惹他生气,他就不帮你了。”   他这话音刚落,屋内的烛光突然晃了晃,又闪了几次,咻然熄灭了。   孙公子被吓得不轻,刚要叫人,那烛火却又亮起来,只是屋内多了个人。   “惹我生气的恐怕另有其人。”那人蹲下身,眼睛却看向了孙公子,说道,“孙公子,我说明日拜访,你今天迫不及待地绑了我的仆人,是觉得我要的酬金太过昂贵,想要反悔?”   孙公子吓得汗都下来了,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凳子上,忙又扶着桌案站起身,作揖道:“不……不是,是下人不懂事,不知道这是您的人,酬金……酬金我愿意再加,就当赔罪了。”   盛见微看他一眼,却并不言语,手上一动,花照水身上的绳子就脱落了。   花照水手软脚软,想爬起来却没有一点力气,有些无奈地又躺了回去,没什么底气地喊了声:“我……我起不来了。”   盛见微蹲下身子把他抱起来,说:“已经过了亥时。”   花照水软在他怀里,估计是药效仍然没过,有些无力道:“我被人绑走了,不能怪我吧。”   孙公子吓得不轻,呆若木鸡地站着,连这两人怎么消失的都不知道。   花照水被绑了这么久手脚都麻了,被人抱着还直吸气,开始吐苦水,最后还不忘埋怨两句:“你那个红线,我被绑着根本就够不着,我要是能扯断它,就不会超过亥时才回来了。”   “你违背承诺,现在是要反咬一口吗?”   盛见微说着话,手臂力量似乎突然一松,把花照水吓得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申辩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不是故意晚回来的,我被人绑成那样,根本没办法。”   他说着还委屈上了,说:“胳膊痛,腿也痛,那个人刚刚还掐我的脸,脸也好痛。”   盛见微俯下身子把他放在床榻上,弹指间点亮了灯,捏着他的脸看了看,皱着眉头说:“没留下印子――就该让你多吃点苦头。”   花照水有些心虚,问道:“你真的要罚我吗?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刚有个人说要带我去玩,我都拒绝了,就是怕回来太晚,惹你不高兴,只让他给我画个地图……”   说到这他突然刹住了,说:“那个人……好像就是那个人非拉着我喝酒,我才晕了。”   盛见微有些没好气,说:“喝了几杯就晕了?”   花照水仔细回想了一下,说:“两杯,还是三杯?我不记得了。”   “你什么时候能动动脑子?”盛见微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是被人下了药。还路线图,人家把你卖了你还想着玩。”   花照水啊了一声,更心虚了,低下头说:“我真的不知道,我从小到大就没出过村子,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盛见微检查了一下他的手腕,看见勒痕很深,皱眉道:“他们绑你还绑得这么卖力。”   花照水听出来了这话不是好话,但情绪有些低落,说:“绑了好久,觉得手都要断了。”   盛见微起身去取了一瓶药膏过来,在他手腕上推开,慢条斯理道:“今天就算了,回头再算账。”   花照水低着头看他给自己抹药,说:“外面的世界太险恶了,我不敢再乱跑了。”   “外面的世间险恶吗?”盛见微开始给他涂另一只手腕,说,“你觉得你的家乡,那个小村子,就不险恶吗?”   花照水有些不明白,看他涂完了手腕,就积极地去掀自己的裤腿,说:“腿也很痛。”   盛见微把他的裤腿卷上去,看见他的脚腕和小腿都青紫一片,就捏住了他的没有受伤的那一截小腿,开始给他涂药,说:“他们为了自保,把你交出来,你一点也不怨吗?你可能再也不能见你的父母,再也不能过你想要的生活。”   他揉药的力气重了些,花照水嘶了一声,捏了捏他的手臂,等他动作放轻了才说:“我也不知道,我是很想我爹娘,但是明溪姨对我挺好的……再说了,子时三刻出生的,的确只有我一个,你又有通灵之术,我不站出来,他们是不是就得死?”   盛见微手上动作没停,眼睛却盯着他,说:“你是这么想的吗?”   花照水点了点头,看着他涂完了药要走,又拽住他的袖子,说:“所以今天我回来晚,还是要被罚吗?”   盛见微看着他,说:“看我的心情――明天去孙府,早点睡。”   花照水不解:“那个孙公子不像个好人,你还要去帮他吗?”   “不是帮他,不管是精怪还是鬼魂,不该在人间游荡,”盛见微把他坠在自己袖子上的手指掸下去,说,“还是说你受了惊吓,问东问西就是为了找个理由跟我多说两句话?”   花照水撇撇嘴,说:“我只是好奇。”   盛见微不置可否,还没说话又听他惊呼了一声:“对了!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他说着从怀里宝贝似的掏出了一个用手帕层层包裹着的东西,递过来,说:“这是我今天出去玩的时候买的,送给你的,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适合你……虽然是花的你的钱。”   盛见微接过来,把手帕打开看见里面是支白玉发簪,上面雕着一只白鹤,甚是精巧好看。   他看过去的时候,花照水正在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看,撞上了他的目光就有些慌乱道:“你要是……要是不喜欢,给我吧,我只是觉得挺好看……”   盛见微把发簪收了起来,看他一眼,说:“我很喜欢,今天的账就算了。” 第44章 雷雨天   花照水也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好收买,还愣了愣,又问了一遍:“你真的喜欢吗?是不是觉得这个很好看?我刚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很漂亮。”   他的连环问还没得到回答,突然一道闪电,把半间屋都照亮了,随即轰隆一声闷雷,门窗被大风吹得哐哐乱响。   花照水被吓了一跳,猛地一窜,伸手就抱住了对面站着的人的腰,这时大雨已经倾盆而下,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怔怔地说:“怎么突然下雨了?”   盛见微垂眼看着他,说:“我以为你胆子挺大的,怎么还害怕打雷?”   花照水悻悻地收回了手,说:“我七八岁的时候在山里迷路了,正好就是这种天气,又打雷又闪电,还有野兽的叫声,很可怕的。”   “现在也很害怕?”   “有点。”花照水抬头看了看他,有些不好意思,说,“我能跟你一起睡吗?明天还要早起,这样打雷,我睡不着。”   “我可没法让它不打雷。”   花照水已经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说:“你可以睡这么大一块地方,我只睡里面一点点。”   盛见微笑了笑,脱了外衣,在他身侧躺下,说:“那你就乖乖待着,睡相太差就把你丢出去。”   花照水顿时喜笑颜开,侧卧着身子看着他躺下来,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觉得这张脸生得实在是没什么瑕疵,忍不住又问:“我听人说,你不管多少岁容貌都不会变,是真的吗?”   盛见微没有睁眼,只说:“你觉得呢?”   “我都不知道你多少岁,万一你真的只有……三十岁?那就不能算怪人了。”   盛见微没有说话,闭着眼睛假寐。   花照水听外面的雷声又往他身侧贴了贴,还是有些睡不着,就又问:“你到底多少岁?是不能告诉我吗?”   盛见微突然侧过脸来,睁开了眼睛,说:“你是因为年纪小所以总有这么多话要说吗?”   花照水被他盯着有些说不出话,愣怔了些会儿,才说:“雷声太响了,我睡不着。”   盛见微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把他拉过来,捂住了他的耳朵,说:“别再说话了。”   花照水的脸贴着他的胸口,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耳朵热热的,雷声好像真的不是那么清晰了,开始有了困意。   第二天一早,花照水是被人掐了好几把腰给痒醒的,刚一睁眼就是那张脸,贴得太近以至于他都没看清对方是什么表情。   “胳膊,腿,从我身上拿开。”   花照水听了这话才发觉自己手脚都缠在人家身上,把人抱得结结实实,顿时脸颊一热,火速滚到了角落里缩着。   “睡相太差了。”盛见微说完就起身穿衣裳去了。   花照水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还是阴沉着,生怕今晚还要打雷,忙说:“我平常不这样的,昨天……昨天有点冷。”   盛见微瞥了他一眼,说:“起床,待会儿去孙府。”   花照水一听要出门干活,立刻打了个哈欠,一头栽了回去,有气无力道:“我昨天还被绑架了,今天一大早就要出门,我不行。”   “给你一刻钟,加上你的早饭时间,晚了你就饿着肚子出门吧。”   “我非得去吗?”花照水哀嚎一声,抗议道,“我又没有什么用,干嘛非让我去,你再给我贴个那个什么什么符,我不逃跑,真的。”   盛见微不理他,转身就先出去了。   花照水在被窝里打了好几个滚,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   他到楼下的时候盛见微正在吃早饭,他刚坐下就听这人说:“一刻钟就快到了,你太慢了。”   花照水愤愤不平地大口吃了半碗粥,开始信口雌黄:“我的头发都打结了,梳了好半天,你昨天肯定揪我头发了。”   盛见微眼皮都不抬,说:“那你别再求着我陪你睡,看看到底是谁让你的头发打结的。”   花照水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雨,蔫蔫地道:“好吧,可能是我自己。”   盛见微终于看了他一眼,说:“你就这么困?”   花照水刚喝完了粥,捏了个烧麦往嘴里放,无精打采地说:“我被绑了一两个时辰,浑身都很痛,还要一大早被拎起来……当然困啊。”   “还疼?不是跟你涂药了吗?”   “那是什么灵药吗?不就涂了一次。”   盛见微看着他,说:“的确是灵药,做这么一瓶,得十年的功夫。”   花照水吓得摔了没到嘴的半个烧麦,手忙脚乱地捡起来,嘴巴都合不上了,惊讶道:“真的啊?我那只是一点淤青,你怎么给我用这么贵重的药?不会又让我放血来还吧?”   盛见微唇角一勾,说:“我倒是没想到,放血来还,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花照水啊了声,嘀咕道:“但是……真的还有点疼。”他说着把自己的手腕露出来,说,“你瞧,淤痕还没消失呢,我真的没有撒谎。”   盛见微淡淡地嗯了一声,一句多的话都没有。   花照水倒是好奇起那瓶名贵的药膏了,追问道:“那到底是什么做的,要用十年?是有灵芝还是什么珍贵的药材?十年才长一棵?”   盛见微已经吃好了,放下了筷子,看着他说:“这么好奇做什么?想偷秘方?”   花照水跟他笑了笑:“才没有,我这不是感激嘛,没想到我这种小伤你还给我用这么好的药,我不该埋怨你――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早点放我回来,我真的很困,我昨天太倒霉了。”   “你不是倒霉,你是太笨了。”盛见微神色不动,说,“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做什么你都跟着,不骗你骗谁。”   花照水瘪瘪嘴,也放了筷子,说:“我吃好了,快走吧。我都已经被吓到了,你还说我。”   盛见微没作声,起身走到了客栈门外,撑了一把油纸伞,等他跟过来才走进了雨幕,好一会儿突然说:“你知道那瓶药为什么十年才有一瓶吗?”   花照水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盛见微说:“因为我十年才出来买了这一次药。” 第45章 怪绣楼   自此一直到孙府,花照水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生了一路的闷气。   昨天晚上刚打过照面的孙大公子脸色惨白地迎了出来,眼神慌慌张张地转了几圈,见这两个人一个似乎心情很好,一个拉着张脸,有些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这个神出鬼没的巫师到底会不会跟他计较这件事,更加的战战兢兢了。   盛见微像是不记得昨晚见过他,只说:“哪里闹鬼,带我去瞧瞧。”   孙公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敢多说话,忙叫人带路。花照水本来以为会在偏僻的柴房或者假山后面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结果他们到了一座漂亮精致的小绣楼中。   花照水忍不住驻足看了一会儿,心想,一定很贵吧。   盛见微本已经走了过去,见他没有跟上来,回头看他,说:“愣着干什么?”   花照水回过神来,但仍然不想理他,一言不发地跟了上来,脸色冷冰冰的。   孙大公子不敢多嘴,引路的小丫鬟倒口齿伶俐,还过来搭话,说:“是不是累了啊?虽然说着是这里邪门,但白天一般是没事的,进去坐一会儿吧。”   花照水还没来得及说话,盛见微就轻飘飘地接了话:“小孩子闹脾气,不用管他。”   花照水现在听他说话就生气,立刻回嘴道:“我就是累了,我还困。”   盛见微不搭理他,转向孙公子,问道:“这绣楼,应该不是公子的住处吧?”   孙公子也不敢多说话,听他问才答道:“的确不是,以前……以前会在这里养些歌姬,时常办些宴会,大都是在晚上。”   丫鬟接了话,说道:“这里是我们公子宴客的地方,平常还是挺热闹的,不过最近出了些怪事,就没怎么请人过来了。”   盛见微这才仔细看了看这个丫鬟,笑道:“什么怪事,说给我听听。”   丫鬟稍稍收了笑意,说:“最开始是因为绣楼里出现了一具干枯的尸体,官府来人查了几天,验了尸,都觉得怪异,随后又出现了好几起这样的案子,但都没个头绪,于是人人都说不像是凡人所为。”   沉默了许久的孙公子终于说话了:“好了,你去给二位倒茶,我们坐下细聊。”   待丫鬟走开,孙公子引他们进了正厅,花照水缀在他身后,突然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盛见微看他一眼,回首对孙公子说道:“公子稍坐,我们自己转转,不用陪。”   孙公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自己有求于人,也没再追问。   他们进了后花园,面前是一条鹅卵石小径,蜿蜒至花丛深处。花照水很谨慎地四处看了看,示意他靠过来,小声说道:“这个孙公子好奇怪啊。”   “怎么奇怪?”   花照水说:“我昨天见过他,虽然样子的确是他,但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像是一个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真的很奇怪。”   盛见想了想,看着他,又问:“你说说,昨天的他,是什么样的?”   “很凶啊,而且还掐我的脸,一副自己说话不准别人插嘴的模样,但是刚刚他都没有怎么说话,就……很不像昨天的他。”   盛见微微微一挑眉,也伸手捏了一下他的下巴,说:“怎么掐的?”   花照水一听就知道他又在说些有的没的,立刻把他的手拍开,正色道:“我说真的,而且我被那两天绑起来的时候,那个人跟我说,这个孙公子好男风,收罗了人却把人虐待致死,我还想闹鬼会不会是他做的恶事太多了,但是我今天看他,总觉得他跟昨天不一样。”   盛见微点了点头,伸手摸了他的头发,奖励似的,说:“不错,看起来不算很笨。”   花照水懒得跟他计较,打了个哈欠,推开他,说:“反正也不是我的事情,我找个地方睡觉去了,你忙完叫我。”   “找个地方睡觉?”盛见微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你不害怕吗?这里可是闹妖怪,还闹鬼。”   花照水抿了抿唇,抬头看他一眼:“那你给我写个符行不行?给我贴上,我再去睡觉。”   盛见微嗤笑声,说:“我还以为你不怕呢。”   眼看着他满脸不高兴,盛见微也不逗他了,伸手拎了他的手腕,说:“红丝线不是还在吗?放心,这个还是有用的。”   花照水半信半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向他,说:“你真的让我去睡觉啊?”   “你什么意思?”   “你之前都不让我离开你半步的,怎么突然对我这么放心?”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脸,笑道:“还记得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吗?你敢跑,我就把你的血放光。”   花照水往后躲了一下,更不高兴了,悻悻地说:“我说了我没想逃跑,你干嘛总威胁我,我当然知道我跑不掉,你不用一直提醒我。”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却被盛见微抓住了肩,一回头就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有些畏缩地支吾了一下,才说:“怎……怎么了?”   盛见微把他拉过来,手掌附在他的右半边脸上,很慢地蹭了一下,说:“我瞧你不仅不怕我了,还想规训我,胆子挺大的。”   花照水被他摸得轻轻抖了一下,说:“不是……是你总怀疑我,但我真的没有那么想……我连生气都不可以吗?”   盛见微让他抬起脸,看了一会儿,才说:“按理说,应该是不行的――你知道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祭品,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什……什么?”   “见过傀儡娃娃吗?你应该变成那个样子,我说你可以坐下,你就不能站起来,把你的三魂七魄一点点地抽离,养在我的罐子里,慢慢的,都会炼化成我的东西,至于你,就不会再存在了。”   花照水被他这一番话说出了一身冷汗,喉咙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不确定道:“我迟早会变成那个样子吗?”   盛见微看见他这副吓呆的模样反而笑了,说:“那我要看看你还有没有别的价值。”   “别的价值?那你现在没把我变成那样,是因为我有价值吗?”   “不是。”盛见微揽住他往回走,说,“我独居许多年,暂时需要一个解闷的。”   回到正厅后,花照水被他打发去睡觉,但他这会儿怎么都睡不着了,终于认识到这个巫师再装出一副凡人的模样,到底也是个怪物,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怪物。   花照水觉得之前在古书上看到的能够毁他修为的办法还是得继续尝试,明斗肯定是斗不过他的,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又开始在脑子里盘算哪里做过了没有用,哪些可以接着尝试,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他总觉得有人在扯他的头发,还在他身上翻找什么,但他挣扎了几下,怎么也醒不过来,也叫不出声。   他听见有个粗哑的声音说:“这小孩身上有藏什么宝贝吗?你闻来闻去的,干什么呢?”   另一个较像孩子的声音答道:“奇怪,你不觉得他身上有种若有若无的仙气吗?会不会是藏了仙丹妙药在身上?”   “仙丹?那可得好好找找!”   花照水这时像是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惹得他本有些清醒的神思又混沌起来,他有些后知后觉,心想,我不会这么走运,遇上了吸人精气的妖怪了吧。   那两人搜搜找找半天没有结果,那个孩子声音的人有些不耐烦,说:“我不可能闻错!要么就是他吃了仙丹!不如我们把他剖开,吃了他的心,照样也能吸些仙药的灵气。”   粗哑声音犹豫了片刻,说:“你的确从未闻错过,但搜遍了确实没有,反正我们也吃了不少个,多他一个也无妨――不过带走一个活人有些麻烦,不如就在这儿把他的心掏出来,我们也省事。”   另一个人没有异议,一声锐利的风响,便听这孩子声音说道:“让我来把他的心挖出来。”   那只尖刀一般的利爪刚刚触到花照水胸前,那人便凄厉地尖叫了一声,抱着自己的爪子后退了数步。   这一下把他的同伴也吓了一跳,忙去查看他,问道:“怎么了?”   那人的利爪有一截被乍起的金光灼伤,焦黑了一片,喘着粗气说:“不好,我们快走,他身上有高人下的禁制,我刚刚那一下打破了禁制,马上就会被发觉,来日方长,禁制只能下一次,我们还有的是机会!”   另一边的盛见微正听孙公子苦大仇深地倾诉衷肠,却突然感知到花照水手上的红丝线断了,连声招呼都没打,径直赶了过去。   他进了房间就看见大开的窗户,侧目一瞧,躺在榻上的花照水刚醒,额头都是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整个人汗津津的,瞧着格外可怜。   盛见微过去坐在他身侧,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脉息,见没有大碍,才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红丝线都断了。”   花照水好像刚刚回过神的样子,猛地握住了他的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了。 第46章 再返程   盛见微把他扶起来,抬袖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说:“碰到什么东西了?怎么弄成这样?”   花照水沉沉地呼了两口气,还是说不出话,眉头拧得很近,脸上尽是痛苦之色,还抬手虚虚地捂着自己的心口。   盛见微见他衣裳也乱七八糟的,索性把他的衣襟拉开,刚一袒露了胸口,入目便是几道青紫的爪痕,似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盛见微脸色一沉,从怀里掏了个小药瓶,倒了颗丹药,喂到他嘴里,强行合上了他的下巴看着他咽下去,说:“被什么东西挠成这样?你还有力气瞪我?这个药吃下去你会好一点,马上就不疼了。”   花照水歪在他怀里,好半天终于喘上了气,才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听见他们说,要把我的心挖走吃掉……”   他还有些惊魂未定,靠在对方怀里一动也不动。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不该让你睡在这里,走吧,我先带你回去。”   花照水抬头看看他,说:“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不急,我得看看你伤到哪了――还能走路吗?”盛见微又把他的衣裳拢好。   花照水抬了抬胳膊,又绵软地摔回去,说:“好像不能了……”   盛见微也没多说什么,伸手把他抱了起来,说:“那红丝线只能保住你的命,却没法让你毫发无伤,看来那妖怪下了狠手,把你弄成这样。”   花照水回想起仿佛被压制在睡梦中的感觉还有些头晕目眩,缓了一会儿才说:“我就说不要带我过来……只会拖你的后腿,你偏不听。”   盛见微垂眼看了一会儿他的头顶,说:“我没有这么觉得。”   “啊?”花照水还没听清,又觉得一阵目眩,再睁开眼,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客栈。   “这又是什么符啊?”花照水被他放在了床榻上,仍然有些惊奇。   “移形换位符。”盛见微坐在床边,替他拨开散乱的头发,手放在他的胸口,说,“衣服脱了,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了。”   花照水哦了一声,伸手想去解自己的腰带,但他手上也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扯了几下也没扯开,有些无奈道:“你帮我吧,我使不上劲。”   盛见微没什么反应,伸手就挑开了他的腰带,把他的上衣敞开,轻轻地从那处青紫抓痕处抚摸过去。   他的动作太轻,花照水觉得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有些紧张地问道:“我不会死吧?”   盛见微抬眼看他:“害怕了?”   “当然怕啊……”花照水垂目看着他的手,说,“吃了你的药,我真的不疼了,但是我的伤是不是没有好啊?”   “若不是那根红丝线,你的小命都没了,哪能一颗药就治好了。”盛见微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别的伤痕,又替他穿好了衣服,说,“你除了这里疼,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花照水想了想,说:“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这个算吗?”   “没有力气是因为红丝线替你挡了一劫,却没能替你受伤,虽然伤口看起来不算十分严重,但以你的小身板,也得好好治一段时间了。”   盛见微说完看着他,思虑良久,才说:“在这里没法治,我得带你回去,泡几天的药浴,比吃药有用。”   花照水闻言啊了一声,问道:“现在就要回去吗?你的事情办完了吗?”   盛见微说:“我已经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了,回去也无妨。”   但花照水仍然苦着脸,说:“可是你答应要陪我玩的,我什么都没玩到,就要走了吗?”   盛见微显然是没想到,有些人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心里竟然还是玩。一时没忍住,说:“待得你小命差点没了,你还想那些事。”   花照水撇嘴道:“你不是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带我出来,我天天待在你那里,当然想出来玩一玩。”   盛见微看他这个模样还觉得有点可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发,说:“那等你伤养好了,再陪你出来一次,高兴了吗?”   花照水立刻露了笑,说:“真的吗?”   盛见微嗯了声,突然神思一转,说:“之前也没发现这里有吃人心的妖怪,怎么今天恰好就找上你了?”   “我也纳闷呢,”花照水一说这件事声音都小了许多,说,“我听他们说,我身上藏着仙丹妙药,但他们在我身上找了一圈没找到,就说一定是我吃了,说吃了我的心也是一样的,有益于他们修炼。”   盛见微眉头紧皱,盯着他看了一个来回,说:“你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仙器?才招来了妖魔。”   “我哪里有这些东西,你可以搜一搜,一件稍微精巧点的东西都没有,怎么可能有仙器。”   盛见微也犯了难,索性不再想这个问题,只说:“等抓到了那几只妖怪,就能知道了。”   花照水歪着头看他,疑惑道:“你抓妖怪还要抓活的啊?”   “没有妖怪能从我手底下活着出去。”盛见微看着他,说,“为你破一次例。”   花照水听这话跟他傻笑了一下,伸出手想把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但他实在没什么力气,还没碰到就要掉下来。   盛见微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弯下身子让他把手搭在自己的肩上。   花照水愣了愣,说:“我是不是对你很重要啊?”   可能是觉得这个问话有歧义,花照水立刻又重新问了一遍,说:“你们巫师一生是不是只有一个符合你们要求的祭品?所以你不能让我死在别人手里。”   盛见微沉默了好一会儿,把他的手臂塞回被窝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你先睡一会儿,我收拾好就带你回去。”   花照水看他这就要走,忙去抓他的手,急切道:“你去哪啊?”   盛见微回头看他:“不走远。”   花照水不大情愿地缩回了手,说:“那你快点回来,我还是有点害怕。”   盛见微四下看了看,从怀里不知道掏了个什么出来,往手边的一件衣裳上一贴,念了两句咒,再走过来时手上就多了一只棉花小狗。   “你抱着它睡,”盛见微把小狗塞进他的怀里,说,“会好一点吗?” 第47章 棉花狗   花照水抱着那只小狗有点发懵,又抬头看了看他,心说,怎么突然转性了,刚刚还在威胁我呢。   但他也没来得及多想些什么,刚刚不知道盛见微给他吃的什么药,他没多会儿就困得睁不开眼睛,只迷迷瞪瞪地看见一个不甚清晰的身影,就沉沉睡去了。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那座小屋,手里还抱着那只棉花小狗。   这几天花照水觉得这个巫师格外像个人,便又动了想回家的心思,决定挑一个他心情好的时候再试一试。   花照水泡了好几天的药浴,身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人像个中药罐子,浑身都被药浴腌入味了,闻着就苦丝丝的,好在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前几天他老是做噩梦,大晚上的睡不着觉,抱着那只棉花小狗,提着自己的枕头去敲盛见微的门,硬是要跟人家挤挤睡,盛见微不耐烦归不耐烦,但还是让他进了门。   这会儿木傀儡已经做好了饭,正在往桌子上摆,花照水没见到盛见微,就跑出去找他,找了一圈看他在屋里打坐,就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偷窥。半天了也没见里面的人动,花照水看得有些无聊,正想开口叫他去吃饭,就听见里面的人先开口了:“偷看什么呢?”   花照水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不睁眼这样也知道自己在这儿,只好接话道:“我来叫你吃饭。”   盛见微走过来,手搭在他的肩上,说:“身上还疼吗?”   花照水摇摇头,说:“我觉得我都好了,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出去玩啊?”   “再等一段时间吧,”盛见微想也不想,就说,“那两只挠你的妖怪我问过了,但他们自己好像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你身上藏着仙丹妙药,所以为了你的安全起见,这段时间你还是老实待在这里吧。”   花照水顿时有些失落,低低地哦了一声,有些不死心,又问:“那什么时候能出去玩啊?”   盛见微低头看他,说:“急什么,答应你了肯定不会食言的。”   花照水支吾了一下,试探性地问他:“那你下次带我出去玩,去哪里啊?”   “你想去哪?”   “我?我想玩那个木头制的小风车,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盛见微眉头一皱,说:“外面有卖的吧,回头给你买。”   花照水摇摇头,说:“我那个不一样,那是我爹给我做的,比外面卖的精致多了。”   盛见微突然停了脚步,盯着他看,说:“怎么到现在还是没死心?想回家?”   花照水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手足无措,狡辩道:“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来……”   盛见微笑了笑,不再搭理他。   这顿饭花照水吃得心惊胆战,时不时偷瞄他一眼,想为自己辩白两句,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闷着头吃自己的饭。   到木傀儡收拾了饭桌,盛见微都没再跟他说一句话。花照水只好偷偷跟在他后面,一直跟到他要关房门了才赶紧跟了进去,有些尴尬地梭在门口。   盛见微瞥他一眼,说:“你干什么?”   花照水磨磨唧唧地到床边坐下,说:“我……我也在这里睡,我不能进来吗?”   盛见微不搭理他,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花照水踌躇了好半天,才说:“为什么我一说家里的事情你就不高兴啊?我来都来了,又不会逃走。”   盛见微突然转过身盯着他,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动什么脑筋,把你的小心思收一收。”   花照水被噎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嗫嚅道:“我只是想我爹娘,这也不可以吗?我也没说让你送我回家,只是想见见他们,你都能带我出去玩,就不能带我回家一趟吗?”   盛见微只是看了看他,没说话。   花照水气不顺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又想起了自己抄录的那张纸条,又暗暗起了些歪心思。   盛见微再回来的时候发现床上蜷缩着的人似乎睡着了,他还有些惊讶,看这个小孩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以为该收拾收拾回自己房间睡去了,谁知道还赖在这里。   他也没多想,脱了外衣就躺了下来,他刚躺下没多久,就感觉到旁边的人往自己这里贴了贴,他闭着眼睛没管,但没多会儿这人就贴到他身上了。   “你干什么?”盛见微把他开始往自己身上缠的手臂丢开。   花照水不说话,反而抱得更紧,枕头边上还放着那只棉花小狗。   盛见微按住他的腰,不耐道:“你再不老实,就去外面凉快凉快。”   这话说完不仅没有威胁到他,花照水反而更加的蹬鼻子上脸了,一用力整个人都压在了盛见微的身上,两个人眼睛看着眼睛,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花照水有些紧张,喉咙动了动,小声说:“我亲你一下可以吗?”   盛见微的瞳仁似乎都颤了颤,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受到了绵软的触感落在自己的嘴唇上。   花照水亲完就一头扎回了自己被窝里,脸颊烫得吓人,他手抖脚抖地逃避了一会儿,才颤巍巍地伸手去摸自己的棉花小狗,但摸来摸去没摸到,抬头找了一下,发现小狗消失了,又变回了一件衣裳。   花照水盯着衣裳看了半天,确定是当初自己的那只小狗,后知后觉地咧开了嘴角:原来亲密接触是指亲吻啊。   这一夜不知道盛见微睡没睡着,反正罪魁祸首睡得挺香的,还为自己找到了方法更加的容光焕发。   他本来想找那个倒霉巫师再试验一下,但是找来找去没找到他,又转回了卧房,他刚走到床边突然瞧见那只棉花小狗又恢复了原样,顿时几步跑过去,拿起来端详了好半天,又开始发愁了:看起来亲吻只能发挥一小会儿的作用。   但是花照水想从这里逃出去,这么一小会儿可不够用,毕竟那毒瘴林这么大一片,说不准刚跑进去就毒发了。   于是他更加勤奋地去寻找盛见微,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发现他坐在池塘边上喝茶看书,不远处的天鹅在慢条斯理地梳理自己的羽毛。这样的画面看起来和谐多了,毕竟盛见微很容易就能和这种安静祥和的氛围融为一体,而他自己只会闹得鸡飞狗跳。   花照水偷偷摸摸走到他的身后,探头看了看,问道:“你在看什么啊?”   盛见微不搭理他,眼神都没飘过来分毫。   花照水在他身侧坐下,撑着脑袋看他,说:“你是不是生气了啊?我只是亲了你一下,不至于为这个生气吧。”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花照水又站起来,在他身后转了几圈,想着这样可不行,干脆把他手里的书夺走丢开,一跨就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干嘛不理我啊。”   盛见微眉头皱了皱,要把他拉起来推开,但花照水感觉到他要干什么,立刻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趁他不备又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不过这次亲完他没有逃跑,眼睛悄悄地往外瞟了一眼――他把棉花小狗放在后面的石桌上,从这里刚好能看得很清楚。   但他看了好几眼,那只小狗并没有变回一件衣裳。   花照水有些失落,再回过神时就撞上了盛见微的眼神,被盯得一阵心虚,忙低下了头。   盛见微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神色有些晦暗不明,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花照水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说:“我……我只是……”   他很想编一个谎话出来,但是半天什么也没想出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只是觉得你很好亲的样子。”   这话明显又出乎盛见微的意料,他短暂地震惊了一下,神色变得戏谑:“你是不是不懂什么叫亲吻?”   花照水眨了眨眼,心说不就是这样吗?   盛见微搭在他腰上的手略微收紧了,说:“想学学吗?”   花照水余光中似乎看见那只小狗闪了一下,像是他眼花了,他有些走神,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盛见微突然凑上前来,轻轻地挨上了他的嘴唇,只是很浅地亲咬了一会儿,花照水就开始浑身发抖,呼吸急促起来。   盛见微低低地笑了声,说:“你不是很大胆吗?怎么还抖起来了。”   花照水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又被他堵住了嘴。这次花照水感觉到自己的唇缝被舔开,一种陌生酥麻的感觉从嘴唇一直冲到了头顶,他抓住了对方的肩膀,微张着嘴接受这个吻。   花照水觉得上颚酥麻,头晕脑胀的,忍不住在他身上蹭了蹭,想伸手去推开他,却被捏住了手腕,这下是毫无还手之力了。   吻完花照水整个人都软在了他的身上,心情却十分愉悦,半天才缓过了劲,还在问:“这个才叫亲吻吗?你好厉害啊。”   盛见微眉头又是一拧,说:“你现在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吗?”   花照水一抬头看见那只棉花小狗终于变回了衣裳,顿时更加开心,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说:“你可以再亲我一次吗?” 第48章 夜难眠   盛见微见他一脸兴奋,不解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花照水完全沉浸在棉花小狗消失了的喜悦中,整个人都仍然是十分兴奋的状态,也不管他在说什么,马上贴上去就要亲,却被盛见微捏住了脸推开。   花照水正高兴呢,被这种直白的拒绝搞得有点不开心,顿时拉了脸,撇着嘴角看他。   盛见微伸手摸了摸他鬓角垂落的两缕头发,还用手指绕了绕,才收回了手,说:“别闹了,过两天就让你出门。”   花照水盯着他的手指,听他这么说并没有露出特别惊喜的神色,反而不依不饶的,晃了晃他的肩膀,说:“再亲一次吧。”   盛见微挑眉道:“你很喜欢?”   花照水正想点头,但转念一想,不知道这样能让他的巫术失灵多久,于是立刻从他腿上跳下来,抱着那个变回衣服的棉花小狗跑走了。   盛见微被他这一套又搞懵了,刚刚还黏黏糊糊的,转眼间说走就走了,连句解释都不给。   但他只当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也没多去计较,只是决定了晚上要把这个奇奇怪怪的小孩扔回他自己的房间。   花照水这一个下午都在盯着那件衣服看,等着它什么时候会变回来。   天都黑透了这件衣服也没什么动静,外面很安静,还能听见木傀儡做饭时,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花照水看得眼睛都酸了,伸手翻腾了几下,正想这个东西是不是彻底失灵了,他手边就再次出现了那只棉花小狗。   花照水把小狗提起来打量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心说,看来都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根本不能让他的巫术彻底失灵。   花照水现在并不满足于能出去玩一玩了,他想逃离这个地方,但他若只是自己逃走了,乱石村恐怕还是逃不过一劫。以他的能力肯定是斗不过这个不知道有多大本事的巫师,只能从这个小发现来入手了。   到了晚上盛见微把他从自己房间丢出去,他躺在自己床上又翻来覆去睡不着了,总觉得这个办法根本不可行,就算让盛见微的巫术短暂失灵,就算时间长到足够他逃回家,但一旦恢复,不仅他要倒霉,所有族人可能都要倒霉。   花照水越想越发愁,又自暴自弃地想,不如不逃走了,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好歹不会牵连到别人。但他怎么都不甘心,在这里的日子实在太枯燥,而且不知道哪天就丢了小命,实在是太冤了。   他越想越睡不着,又起身去敲盛见微的门,他敲了几下没人理他,但门一推就开了。花照水以为是某人忘记锁门,以为自己捡了漏,高高兴兴地又爬到人家床上去了。   就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候,就对上了一双眼睛,把他吓得一个激灵,往后猛地一缩。   “怎么,你又睡不着?”盛见微的声音不像是被吵醒了,反而像是根本就没睡着。   花照水跟他一笑,理直气壮道:“在这边睡久了,我认床了。”   “那回头我跟你换换,你睡这张床,就不会再大半夜往别人屋里钻了。”   花照水不搭他茬,问道:“你是不是也没有睡着?我不在你旁边,你是不是睡不着?”   盛见微嗤笑一声,说:“少把你自己的事情往别人身上套。”   花照水往他身边贴了贴,抱住了他的胳膊,犹豫了一下,才说:“你是不是很喜欢亲我啊?”   盛见微一副睡着了的样子,不理他。   花照水晃了旁边那人好几下,那边也没反应,他有些不耐烦,就说:“明明就是,你抓着我的手,都不让我躲,你明明就是很喜欢。”说完自己还很小声地补了句“流氓”。   盛见微嘶了声,说:“是谁先厚着脸皮往别人身上蹭的?你先占我的便宜,倒说别人是流氓。”   “你怎么就这句能听见?”花照水像是阴谋得逞,很得意地笑了笑,脸颊几乎贴在他的脖子上,继续说,“我真的睡不着,我满脑子都是那个……嗯……白天……”   他有些不好意思,没继续说,但身侧又没了动静,一副装听不懂的模样,彻底把花照水逼急了。   花照水趴在他耳边小声说:“你再亲我一次,好不好?”   盛见微侧过头来看他,说:“为什么?”   花照水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脸颊有些发烫,说:“我……我挺喜欢的,这总行了吧。”   盛见微终于露了笑,侧过来了身子,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几乎贴上他的鼻尖,低声说:“你得想好,我就算是个怪人,可也是个人,你少招惹我。”   刚刚那么近的距离,花照水以为会有一个吻,结果他只是说了这么一番话,说完就翻了个身,只留下了一个无情无义的背影。   花照水本来就心痒痒,又被他故意的一番撩拨,弄得更睡不着了,盯着他的后背看了好一会儿,有些沮丧地收回了手,准备强行入睡。   但他听着旁边平稳的呼吸声怎么都无法入睡,像油锅里的饭勺来回颠,在床上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身。   估计是他一直不老实,终于旁边躺着的人也躺不住了,又转了个身,看着他说:“你到底睡不睡?”   花照水正生气呢,不高兴道:“我都说了我睡不着,我倒是想睡,这也由不得我吧。”   盛见微看了他一会儿,伸手说:“过来。”   花照水愣了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倒是很自觉地蜷缩到了对方的怀里,还抬起脸去看他。   盛见微轻轻点了一下他的嘴唇,说:“没看出来,你这么嘴馋。”   花照水光被他碰了嘴唇就开始脸颊发热,不自觉地去抓住了他的手,语气都带了些哀求:“你……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盛见微笑了声,终于俯首轻轻挨了一下他的嘴唇,逗弄小动物似的。花照水有些急切,抱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往后躲,呼吸都急促了:“亲……亲一下,不然我睡不着了。”   盛见微没有动作,只是用手指蹭了蹭他的嘴唇,也不说话。   花照水凑得更近了,说:“求你了。”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脑袋,终于给了他一个吻。 第49章 说不清   这几天盛见微看花照水身上的伤还没好清,想等一段时间再让他出去乱晃,就没再提带他出门的事情,本来以为就他这个闲不住的性子,估计又得到处捣乱,闹得鸡犬不宁。但花照水格外老实,甚至开始善待池塘里的天鹅,转性之快让天鹅都没缓过神,还是见到他就扑腾他一身水。   花照水找天鹅玩耍未果,反而弄得浑身都湿了,他很不高兴地去找盛见微告状,瞧见他正在喂羊,二话不说闯了进去,把小羊吓得四处乱跑。   盛见微坐在地上,有些不悦地抬头看他,说:“风风火火的,又干什么?”   “你看啊,”花照水抖了抖自己的衣裳,还能扇出水珠,控诉道,“你养的天鹅,也太坏脾气了吧,我想喂它们吃鱼,它们就这么对我。”   盛见微看他头发梢儿都湿了,就招手让他坐在了自己身侧,捻了捻他的头发,说:“不是你先去招惹它们,它们至于见到你就跑吗?”   花照水盘腿坐着,还轻轻地前后晃着身子,不满道:“我这不是在跟它们好好相处了吗?它们都不领情。”   盛见微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书房看书。”   花照水一听看书俩字就上火,往边上一偏头,躲开了他的手,不高兴道:“我不爱看书,我不想看,你除了让我看书,能不能说点别的。”   “木傀儡都让你画成大花脸了,我还能说什么?我没说的也没见你少干。”盛见微语气悠闲,大概是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发懒。   花照水侧头看了看他,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衣角,被太阳晒了好一会儿,衣服都是温热的。花照水蹭过去,又去玩他的袖口,说:“你上次事情都没有办完就带我回来了,那个孙府的事情你处理完了吗?那个孙公子……”   盛见微去看他摸自己袖口的手,说:“我以为抓了那两只妖怪就结束了,但事情有些复杂,可能还要再去一趟――你想去吗?”   花照水听他问话立刻抬起了头,说:“只要你陪我玩,我当然想去了。”   “那你不害怕精怪鬼神了?”   花照水撇撇嘴,更加用力地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没接他的话,只说:“这个孙什么,到底给了多少报酬,让你为了他东跑西跑的。”   盛见微说:“一定是给了报酬,我才会去管闲事吗?”   花照水看他一眼,正跟他的眼神撞上了,突然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得不是太对,就改口道:“也……也不是吧,你当初不就来救了我们。”   盛见微笑了声,说:“你今天为什么会待在我这里?”   花照水转念一想,那也不是没收报酬,自己可不就是那个报酬,想到这里他立刻不高兴道:“那就没有了,我想不出来了。”   盛见微看见他变了脸色,神色也略正,说:“我只是觉得有意思,想管一管――你上次说,觉得那个孙公子很奇怪,不像是一个人,对不对?”   花照水点了点头,问道:“难道真的不是同一个?”   盛见微看见他额头被阳光下的树影印出了一圈花叶的影子,就用手指点了点,说:“我也没弄清楚,你要是好奇,就和我一起去瞧瞧。”   花照水嗯了一声,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说:“你昨天晚上说,让我搬回自己的房间去睡,我今天就要搬走吗?”   盛见微的眼神从他的额头落到他的眼睛,说:“不然呢?”   “你真的让我走啊?”花照水露出不开心的表情,说,“我昨天都说了不是故意爬到你身上的,我真的睡着了,我发誓。”他说着还伸出了三根手指,一脸真诚道:“我只是睡相不太好,不是纯心想占你便宜。”   盛见微捏住了他的手指,按在了自己的膝盖上,说:“你终于承认是自己睡相不好了,开始说是因为冷,后来说是枕头硬,又怪被子厚,现在不找理由了?”   花照水跟他笑了笑,说:“我都承认了,你就别赶我走了吧,我天天陪你睡觉,突然搬走了,你晚上能睡得着吗?”   “睡不着的另有其人吧。”   花照水有些沮丧,说:“好吧,我自己睡真的睡不着,我会做噩梦。”他说着还晃了晃盛见微的手臂,说:“我保证今天一定尽量不乱动。”   “你前几天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每天都把我的胸口当枕头,谁要信你,小骗子。”   花照水看他一副决绝的模样,觉得自己是非走不可了,只好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回自己房间睡,睡觉前你还能亲了我再睡吗?”   盛见微挑了挑眉:“你什么毛病,亲了就能睡得着觉了?”   花照水认真地点了点头,说:“说起来还是怪你,你不亲我,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盛见微哼笑一声,戳了戳他的心口,说道:“睁着眼睛说瞎话。”   花照水也不害臊,义正言辞道:“反正我要是睡不着,肯定会去找你的,你与其听我大半夜敲门,不如别让我走了吧。”   盛见微神色不动,说道:“不是给了你一只小狗陪睡了吗?抱着它睡也是一样的。”   花照水这才想起来那只被他拿来试探盛见微巫术什么时候会失灵的小狗,这几天他把这件事都抛在脑后了,完全忘记自己要想办法逃出去的事情,竟然是在真的想跟那个巫师亲近。   他这么一想顿时耳朵根都红了,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出息了,还成天不依不饶地缠着人讨吻,却不是出于什么目的,而是真的喜欢跟他亲近。   盛见微见面前这人的脸噌地红透了,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问道:“怎么这个表情,是弄丢了?”   花照水没作声,因为他也不记得自己把那只小狗放到哪里去了,他晚上睡觉有人抱,哪里会去抱棉花小狗。   盛见微见状只当他是弄丢了,便说:“丢了就算了,还想要吗?想要可以再给你一个。”   他说着随手扯了一条手帕出来,不知道捏了个什么符,往手帕上一贴,立刻就变作了一只白色的小狗。   他把小狗递过去,说:“弄丢了我又没怪你,你倒是脸红了,做别的事怎么没羞没臊的。”   花照水瞪他一眼,伸手去接。但这小狗还没到花照水手里,突然就变了回去,只剩下一条白丝绸手帕仍然待在盛见微的掌心。   --------------------   最近很忙,可能更新时间没有那么准,见谅 第50章 岁月老   两个人对着变回原形的手帕都愣住了,花照水突然明白了是因为什么,慢吞吞地抬起头看他,试探性地说道:“这个……怎么回事?”   盛见微神色有些迷茫,握了握手里的手帕,收回了手,说:“可能是符咒错了。”   花照水心跳得很快,看着他的手,说:“那……你再试一次吧。”   盛见微明显有些不明所以,便真的试了一试,也许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盛见微捏咒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待金色的符文钻进了白色的手帕中,按常理来说术法立刻就会生效,但他等了一会儿,只见这条手帕闪了闪金光,却没能变成小狗。   两个人再次沉默了,花照水偷偷瞄了他一眼,看他神色严肃,轻轻咳了一声,说:“你……你怎么这个表情?这是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盛见微像在思虑什么,默不作声地收了手帕,说:“没事,你去玩吧。”   他说完起身就走,有些心不在焉。花照水看着他好像真的巫术失灵了,心里竟然没有那样的欣喜若狂,反而有些担心,就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往日盛见微肯定会发现,这次他都进了那间满是红丝线的小黑屋,回过身关门的时候才看见自己身后跟了个人,后知后觉地看向他,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你不是最怕这间屋子了吗?”   花照水又走近了一步,有些担忧,问道:“你真的没事吗?我有点担心。”   盛见微露出一个随意的笑,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说:“没事。”   但他话是这么说,还是随后就把人支走了,把自己关在那间屋子里直到天都黑透了。   花照水也没什么心思去玩,就在门口来回徘徊,他自己心里也想不明白,若说是亲吻弄得他巫术失灵,但之前亲了那么多次,只是偶尔会失灵一小会儿,这次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看见木傀儡做好了饭也只是张望了一下,又看了看那扇紧闭的门,心里有些烦躁,顺势便席地坐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门打开的声音,花照水立刻回头去看,只是天色昏沉,他仰头也没看清盛见微的表情。也就这时他才发现,院子里竟然还没上灯,往日天色一暗院子里的灯自然就会亮起来,估计是盛见微此时巫术失灵,根本顾不上什么灯了。   盛见微低头就看见他,伸出手去拉他,说:“你坐在这儿干什么?”   花照水就借他的力站了起来,说:“你好久没出来,是怎么了?你是不舒服才变不出来小狗了吗?”   盛见微摇摇头,转瞬间院子里的烛火都亮了起来,花照水这才看清他的脸,见他神色有些疲惫,又说:“你好久没让我去喂血了,你是不是需要我的血才行?”   盛见微笑了,说:“平时一说这个你就恨不得拔腿就跑,今天倒是挺主动――你是怕我出了问题,没法带你出去玩,是不是?”   花照水愣了愣,说:“我没有那么想……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了,我以为你不舒服……你怎么乱揣测别人啊。”   盛见微闻言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另一只手还捏着那块手帕,递到他面前,说:“给你变只小狗。”   他话音刚落,手帕就变成了那只白色小狗。花照水有些惊奇,盯着看了许久,但小狗没再被打回原形,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接了过来,抬头看他,说:“你没事了吗?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看。”   盛见微揽住他的肩膀,说:“没事,不耽误你出去玩。吃饭去吧。”   花照水吃饭的时候一直在走神,他弄不明白盛见微是怎么一回事,说失灵就失灵了,说恢复就恢复了,好像跟他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他这么想心里不仅不沮丧,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他看到盛见微真的变不出小狗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开心,他虽然不懂这些术法都是怎么回事,但有种隐隐的感觉――如果巫师失去了他的巫术,那是不是他的生命也就要走到尽头了?   花照水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去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盛见微感受到他的目光,就开口说道:“你不想搬出去,就接着住在我屋里吧。”   花照水还有点没回过神,低低地应了一声,继续去舀自己的粥。   盛见微好笑道:“拼死拼活不要搬出去的是你吧,怎么听说不用搬走了反而不高兴了?还是说你更想自己睡?”   花照水赶紧摇了摇头,说:“不是,我刚刚走神了。”   盛见微也没深究,吃完饭就离开了。   花照水偷偷跟在他后面,发现他又进了那间小屋,心里那种不太好的预感就越来越浓烈,但左等右等也没看见他出来,实在困得不行,就自己先回去睡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花照水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只手搭上了他的腰,弄得他有点痒,他就挣扎了一下,这一翻身就摸到了身侧的人,贴他很近,对方的一条手臂还紧紧箍在他的腰上。   花照水勉强睁开了眼睛,看向他,模糊不清地说:“你回来了……”   对方嗯了一声,说:“不是说不亲睡不着吗?这不是睡得很香?”   花照水笑了声,手臂缠在他的脖子上,说:“我太困了……那你补一个吧。”   平时盛见微听他说这种话是不太会搭理他的,只会逗一逗他让他自己过来讨,今天却没多说什么,俯首就贴上了他的嘴唇,慢条斯理地亲了他一会儿,随后拍了拍他的脑袋,说:“睡吧。”   花照水有些不满足,又胡乱在他脸上蹭了几下,声音里都是困意,说:“你敷衍我。”   盛见微捏了捏他的脖子,竟然真的又亲了亲他,这次没有那么柔情,花照水有些喘不上气,推了他好几下都没推开,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快被咬掉了,舌尖都麻了才被放开。   花照水这下是清醒了,抓了抓他的头发,说:“你又去干什么了,这么晚了才回来。”   盛见微拍了拍他的背,没有答他的话,只说:“过两天就带你出门,这几天老实一点,不然你出门就要睡觉。”   花照水嗯了声,手在他脸上乱摸了一气,又要睡着了。   他半睡半醒间摸到了盛见微的眉骨,但是他太困了,手指往下滑了一些。他又睁开眼睛去看了看,恍惚间好像看见这个巫师的眼角似乎长了几条细纹。   花照水迷迷瞪瞪的,心想昨天看还是没有的,他昨天还说不会等他自己都老了,这个可恶的巫师还在永葆青春吧。这会儿看怎么就有了细纹。   花照水实在太困了,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梦,还想着明天一定要告诉他自己梦到了什么。 第51章 春光短   花照水半睡半醒还记挂着要跟他说说自己的梦,但次日一睁眼根本不记得这么一回事,继续去讨好池塘里的那几只天鹅去了。   他玩了一圈正碰见刚从那间屋子里出来的盛见微,他立刻就收了玩心,凑过去问:“你怎么又待在那里面?”   盛见微看了看他,说:“你可能也得进去待一会儿。”   花照水啊了一声,第一反应是害怕,但他踌躇了一下,说:“我又得放血了吗?”   盛见微点点头,说:“不会太疼。”   花照水嗯了声,第一次主动地跟着他往里去,又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在里面都干什么吗?”   盛见微引他进了屋,伸手关上了门,示意他坐下,说:“你不是知道吗?最近术法有些不灵光,可能是我懒怠的缘故,所以多用了些时间。”   花照水看着那些红丝线缠上来,害怕得呼吸都放缓了,十分畏惧地闭紧了眼睛,手指紧紧扣在椅子的扶手上。   盛见微蹲在他身前,看着他的眼睛,说:“这么害怕吗?”   花照水稍微睁开了眼睛,紧张道:“还不是你故意吓我,我现在一看到这个东西就害怕……”   盛见微轻轻抚摸着缠绕在他手腕上的红线,说:“这些红线是由我的巫术幻化出的,它们和我是一样的,如今尝过了你的血,它们也是属于你的。”   花照水也低头看了看,紧张道:“那……那你能轻一点吗?取血而已,我不害怕的,只要你别故意折腾我。”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眼睛,说:“你最近这么听话,不折腾你。”   花照水几乎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莫名地安静了下来,只是闷闷的跟他说话:“我总觉得你还有好多事情没告诉我……当然,你不和我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巫术失灵……是不是代表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一痛,他嘶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动弹就被盛见微揽在了怀里。   盛见微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来:“没事,不用担心。”   他说完“不用担心”后笑了一声,戏谑道:“我还以为你会希望我的巫术全都失灵,你就能自由了。”   花照水被他说中了心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总觉得那不是什么好兆头,所以才想问问,你干嘛总说些不相关的。”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好了,可以起来了。”   花照水还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那些红丝线已经从身上撤开了,他惊奇道:“好像真的不疼,我疼不疼你也能操控吗?”   盛见微摇头,说道:“只是你习惯了罢了。”   花照水不太相信他的话,就撇了撇嘴,说:“可是一共也没几次,我就觉得你开始是故意的。”   盛见微也不辩解,仍然蹲在他面前,眼神有些不寻常,手指摸着他的脸,说:“你不是想出去玩吗?明天就带你出去,好吗?去一个你没去过的地方。”   花照水脸上露了笑意,说:“好啊……没去过的地方?你不去处理那个孙府的事情了?”   “上次答应要陪你玩,先兑现承诺,再去办别的事。”   花照水歪头看他,说:“为什么?你什么时候陪我玩都可以,只要你带我出去就行了,我没有那么不讲理。”   盛见微笑了一下,站了起身,对他伸出手,说:“我在这里独自过了许多年,一直都觉得时间是最廉价的东西。但是最近我才发现,上天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没有人可以跳出岁月的束缚。”   花照水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跟着他走出去,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抬脸看着他,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盛见微推开门,室外的阳光霎时扫尽了黑暗,他眯了眯眼,说:“岁月有限,所以还是先办些闲事要紧。”   花照水乐道:“这话好奇怪,岁月的确有限,但为什么不是先办正事,反而先办闲事呢?”   盛见微只是笑了笑,没有答他的话,只说:“乱石村附近没有什么大江大河,这次带你去坐船,好不好?”   花照水立刻便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心道:“好啊!你会带我去海边吗?听说那里有海螺和贝壳,我看书上说,以前的人们还会用贝壳当钱来用呢。”   盛见微笑说:“你不是不爱看书吗?还知道这个。”   花照水反勾了一下他的手指,哼了声,说:“我不爱看正经书罢了。”   这会儿的气氛还算融洽,花照水趴在桌面上看他写字,盯了许久,又想起他娘亲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字的场景,突然有些难过,眼神也变得有些恹恹的。   盛见微抬眼就看见他表情奇怪,说:“又怎么了?这个表情。”   花照水话到了嘴边不太敢说,平时这位脾气再好,对他再宽容,在回家这种事上从不让步,他搞不明白这到底犯了什么忌讳,也不敢随便开口,就只是摇了摇头。   盛见微又看了看他,连笔都放下了,说:“小孩子脾气变得还真快。”   花照水眼神闪躲地看了他好几次,才说:“我不敢说,我怕你生气。”   其实他也不必说了,只要这种话一出口,盛见微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果然露出了不太高兴的模样,说:“我这里很不好吗?你三天两头的心猿意马。”   花照水赶紧摇头,说:“不是……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别的事情都可以答应我,就这一件不可以,我……我不是让你送我回家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盛见微去动手磨墨,动作有些粗鲁,有几滴溅到了桌子上。花照水本来跪在椅子上,这会儿也起了身,走过去把东西接过来,带着些不高兴给他磨墨,有些无精打采道:“不说就不说,你没必要生气吧。”   盛见微就看着他,那种不太愉快的神色渐渐消失了,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说:“你知道那些红丝线是什么东西吗?”   花照水摇了摇头。   盛见微就说:“那些是用我的血炼化的,你给它们喂了血,就意味着――”他说着抓住了身侧人的手腕,手指轻轻蹭过他青色的血管,说:“这里流淌着的血,是你的,也是我的。”   花照水不禁打了个寒颤,他隐隐的好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却又说不清楚,只是有些呆愣地盯着自己的手腕,好半天才顺从地点了点头。   盛见微手上一用力,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抬手摸着他的脸颊,说:“你早就不再属于他们了,别总是去想那些事情,对你没有好处。”   花照水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以往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他有些难过,垂着头没有说话。   盛见微罕见的很主动亲了亲他的嘴唇,说:“你哭什么?来了这么久,我以为你都该明白的。”   花照水这才发现自己掉了眼泪,有些手足无措地抬袖擦了一把,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我去哪里都可以,只有回家不行吗?”   盛见微也伸手给他擦眼泪,说:“我会带你去很多地方,你跟我待在一起不好吗?”   花照水只是盯着他看,一个字也不说。   盛见微被他看了许久,有些不耐烦,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说:“我以前觉得时间还很多,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来,不必着急,但是现在我有点着急了。”   花照水的眼神有些茫然,说:“什么……”   他的尾音被一个突然的吻吞了进去,花照水被吓了一跳,想躲却被他牢牢扣住,只能仰着头去跟他接吻。   花照水本身对他的吻就抗拒不了,没多会儿就顺从起来,甚至主动去迎合他,手臂虚虚地绕在他的脖子上。   盛见微的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腰,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听他颤抖的呼吸,轻声说:“你还记得我上次告诉你的,一个祭品最终的样子应该是什么吗?”   花照水被亲得有些发昏,但提起这个他倒是清醒了许多,迟疑道:“会被抽去魂魄吗……”   盛见微嗯了一声:“这是其中一种办法。”   花照水心里有些悲凉,问道:“你会这么做吗?”   盛见微亲了亲他的鼻尖,说:“我不太想用这种方法――如果我这么做,你就会被永远困在这里,比那些孤魂野鬼还不如。”   花照水靠在他的肩膀上,感受到他声带的震动,听他说:“你想试试另一种吗?”   “另一种是什么?”   盛见微亲吻了一下他湿润的眼睛,说:“你知道在那些道士的修行中,有一种说法叫双修吗?”   花照水不明白,就摇了摇头。   盛见微看着他,摸着他的嘴唇,叹气道:“我本来不想这样做,是你先把我弄脏了。”   花照水咬了他的手指,不高兴道:“我亲了你就是把你弄脏了吗?”   盛见微笑了笑,捏了捏他的嘴唇,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我舍不得抽走你的魂魄,而且已经没有必要了。”   盛见微的语气有些奇怪,让人听不出情绪,他说:“你会是我的最后一个祭品,我还是不献给所谓的天道了。” 第52章 日西沉   花照水啊了一声,说:“什么叫最后一个?”   盛见微握住了他的腰,俯首说:“不说这个了,说点别的。”   花照水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睛盯着他的嘴唇,说:“你还要说什么?”   “刚刚不是说了,”盛见微把他往自己身上按了一下,说,“除了抽走你的魂魄的另一个办法。”   花照水不知道他说的另一个办法是指什么,但莫名地感到害怕,喉咙动了动,说:“什……什么?现在就要吗?”   盛见微嗯了一声,说:“要试试吗?”   花照水突然被他托了起来,吓得惊呼一声,双手都抱住了他的脖子,不确定道:“有这么急吗?”   盛见微并不答话,凑过去亲他的嘴唇,看到他脸颊通红,突然站了起身,花照水双手双脚都缠在他的身上,被他抱着往外走。   花照水很想问一句,但是被他的吻勾走了旁的心思,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卧房也不知道。   “等一下……”花照水推了他一下,呼吸急促,从他怀里抬起头,说,“我喘不上气了。”   盛见微笑了声:“这么笨。”   还没来得及反驳,花照水就坐在了床榻上,他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说:“你抱我抱累了吗?”   盛见微压过来,说:“抱你,倒也不至于累。”   花照水看他凑得很近,紧张道:“你……你又要干什么?还要亲吗?”   盛见微轻笑,吻落到了他的侧颈,低声说:“我在享用我的祭品。”   花照水顿时一缩,忍不住往后面躲。   盛见微抓住了他的脚腕,往自己身下一拖,花照水没有坐稳,惊叫一声仰面躺了下去。   花照水看着他压过来,跟他眼睛对着眼睛,紧张到把手边的床单都抓皱了,气息不稳道:“你……不会咬我吧……”   盛见微像是有些没想到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又被他逗笑了,低下头叼住了他颈侧的皮肉,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说:“就是要咬你。”   花照水还想往后躲,却被他紧紧抓住了手腕,眼神惊慌,跟他商量道:“我……你这太突然了,我害怕……能不能再等两天。”   盛见微打量他,笑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了?”   花照水虽然很多东西没听说过,但对方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再不明白就是装傻了。   他不想撒谎,就有些怯怯地点了点头,说:“我很害怕。”   盛见微没有说话,只给他一个很轻柔的吻,这个吻从他的颈侧流连到他的喉结,轻吻了一会儿。   花照水顿时闷哼一声,腰腹都不自觉地弓了起来。他甚至还能感觉到他的牙齿在有意无意地轻咬。   “别……”花照水难受地想推开他,“你别碰。   盛见微笑说:“那不亲这里。”   很快花照水就知道了他是要换个地方挑逗他。   花照水突然叫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小腿很用力地蹬了两下,才仓皇地要从他身下逃走。   盛见微抽走了他的腰带,抓起他的手绑在了头顶,说:“乖。”   花照水眼泪都要出来了,很急促地喘着气,好半天才骂了他一句:“你就是流氓。”   盛见微笑着看他……   花照水羞愧不已,脸都涨红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盛见微…………   花照水脑子都不太清醒了,听他这么说又是气恼,说:“有什么不一样,你比我多还是怎么着。”   花照水立刻尖叫一声,整个人都弹了一下,叫道:“别咬!”   盛见微笑了声,抬起头凑在他耳边暧昧道:“你说有什么不一样。”   花照水眼睛都红了,还不忘跟他犟嘴:“你让我看看你的,我才不信。”   盛见微也不小气,问道:“是不是不一样?”   花照水以前也没见过别人的,这么一比发现真的不一样,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了看他。   盛见微觉得他这个反应好玩,亲了亲他的脸,说:“没事。”   花照水浑身发抖,哀叫了好一会儿,想推他也推不开,哀求道:“别碰……。”   盛见微凑过去亲他的嘴唇,勾着他的舌头接吻,把他的喘息都吞了进去。   花照水躲在他怀里发抖,抓着他的肩膀缓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又是一抖,哀求道:“不要了……下次补给你,行不行?”   盛见微亲了亲他的脸,说:“我还没做什么呢,你怎么就不要了。”   花照水还没回答他,…………   盛见微吻他的时候很温柔,却一副不容拒绝的阵势。   “很难受吗?”盛见微亲了亲他的眼角,说,“这里呢?”   盛见微看花照水腰腹猛地一弓,笑了笑。   花照水徒劳地去抓他的手臂,整个人抖个不停。   花照水被他完全掌控住,只好顺从地任他乱摸,好一会儿实在受不了,又去抓他的手,眼角还挂着眼泪,说:“可以了吧……”   盛见微笑了笑,说:“这么喜欢吗?”   花照水侧过了头不想说话,整个人就更加紧张了,紧紧抓住了床单,眼睛都不敢睁开。   盛见微欺身上来,把他攥到发白的手指掰开,扣住了他的手指,俯下身说:“没事。”   花照水仰着头跟他接吻,但还是哽咽起来,乱挣扎了一气,也不愿意跟他亲了,还没说话眼泪倒是没停。   盛见微也被他闹出了汗,安抚着亲他的脸。   花照水有些发愣,…………   盛见微生怕他又要闹,还不忘安抚他。   没多会儿花照水就主动抱住了他的脖子讨吻,脸颊又红又热。   盛见微拦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动,笑着咬了咬他的耳朵,说:……   花照水听不进去他的话,只顾着掰他的手。   盛见微看他有些失神,忍不住又去亲他。   花照水实在难受得不行,主动去亲他,哀求道:“求你了。”   盛见微喉头动了动,又俯下身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待两个人收拾干净,天都黑透了,花照水有些没力气,盯着床帘外面亮起来的烛火看了好一会儿。   盛见微把他洗干净才去洗了澡,这会儿头发还有点湿,看着他说:“又在想什么?”   花照水回过神,瞪了他一眼。   盛见微乐了,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还难受吗?”   花照水打了个哈欠,说:“有点累。”   盛见微嗯了声,抱住他,说:“那你睡一会儿,待会儿叫你起来吃饭。”   --------------------   已修改(-ι_- )求波海星(?n?) 第53章   花照水被叫醒的时候还没睡够,应了几声也不起来,再被叫他还伸手把人嘴捂上了,声音哼哼唧唧的,说:“马上,马上就起。”   盛见微把他的手扯开,说道:“这么困吗?我还以为小猎人不应该这么弱呢。”   一听这话花照水总算是睁眼了,颇有怨气地看过去,不高兴道:“你烦不烦啊,我刚刚都说我累了,你不让我睡觉,现在又来嘲讽我。”他说完就把头一蒙,不搭理人了。   盛见微拉了一把他的被子,感觉到他在赌气,笑道:“脾气还挺大。”看他还在生气就不再叫他了,只说:“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你不吃饭,半夜可别饿醒。”   被窝里的脑袋动了动,但仍然没有声音。   盛见微隔着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知道他生着气不愿意服软,就说:“拿过来给你吃,行吗?”   被子里面的人听了这话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花照水再听见他说话,才终于探了头出来,就看见他一脸笑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立刻又不高兴,说:“你笑什么啊。”   盛见微把勺子喂到他嘴边,说:“怎么一觉睡醒脾气这么大?我笑你也生气,跟你说话你也生气。”   花照水闷闷不乐地吃了一口,不想搭理他。   盛见微的心情却很好,一点也不跟他计较,继续喂他,说:“到底怎么了?你说了我才能知道。”   花照水靠在他怀里,抬眼看了看他,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说:“我不舒服。”   盛见微疑惑道:“哪里不舒服?我看看。”说着就放下了碗,伸手去掀他的被子。   花照水哎了好几声,匆忙扯着被子往后躲,脸都红了,急道:“你干嘛啊,怎么还动手。”   盛见微说:“你说不舒服,我给你看看,你躲什么,哪里没看过。”   花照水脸都红透了,一副防备的样子缩在墙角,说:“你为什么就……就给我一件上衣,你故意耍流氓!”   盛见微露出惊讶的表情,说:“今天穿的弄脏了,给你拿的干净衣裳被你洗澡的时候弄水里了,全湿透了,之前洗过的被你前两天满地抓天鹅的时候溅的全是泥。你身上这件还是我的,你倒指控起我来了。”   花照水啊了声,仔细回忆了一下,没底气道:“是吗……”他想了想又说:“那我怎么办啊,我没衣服穿了。”   “还能怎么办,”盛见微又拿起了粥,说,“过来,吃完再说。”   花照水磨磨唧唧地又挪过来,也没那么大脾气了,乖乖地吃完了,有点眼巴巴的看着他。   盛见微笑道:“你怎么又这个表情,跟谁卖可怜呢。”   花照水往他身上贴了贴,笑说:“那什么时候出去玩?”   盛见微故作思忖,说:“没想好,你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不太听话,怕带你出去你要乱跑。”   花照水马上就急了,拽着他的袖子,说:“我没有,我就是不太舒服嘛。”说着还去拽住了他的手,往自己的小腹上放,声音也低了,说:“这里,也不太舒服。”   盛见微的眼神变了变,隔着被子摸了一下,说:“都洗干净了,怎么还难受?”   花照水趁机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半抱住他的腰,小声说:“我就是不舒服。”   盛见微亲了亲他的发顶,说:“你还困不困?”   花照水就抬头看着他,也不说话。   盛见微也不知道干了什么,一只个头较小的木傀儡蹦蹦跳跳的进来了,收拾了碗筷又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还不忘带上了门。   花照水探头看了看,说:“这只小的傀儡我怎么没见过,你给我一只吧。”   盛见微已经脱了外衣,躺了过来,说:“你要这个干什么?”   花照水跟他一笑,狡黠地说道;“我可以让它帮我干活,再告诉你是我做的,那你就不会觉得我不听话了吧。”   盛见微笑了,伸手揽住他,看着他说:“我什么时候让你干活了。”   花照水好像躺在他身边就开始犯困了,脸贴在他胸口,声音越来越低,说:“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出去?”   盛见微摸着他的脸颊,说:“过两天,等你睡够了再去。”   花照水半睡半醒间还笑了,说:“是你睡够了还是我睡够了?”   盛见微有些惊奇地一挑眉,捏了捏他的脸颊,说:“嘴巴还挺厉害。”   花照水有些得意地哼了一声,但没再说话,已经贴在他怀里睡着了。 第54章   花照水这一觉睡得太早,第二天天不亮就醒了,瞪着眼睛去看旁边的人。盛见微也早就醒了,他本来也没有晚起的习惯,一听旁边的人翻身就看了过来,说:“醒了?”   花照水跟他笑了笑,说:“天还没亮。”   盛见微嗯了一声,保持着把他圈在怀里的姿势,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还睡吗?”   花照水摇了摇头,说:“我饿了。”   盛见微说:“让小傀儡做饭去了。”   “你在这里也能使唤他们吗?”花照水探了探头,说,“我想喝水。”   盛见微说:“我在哪里都能使唤他们。”   没多会儿果然一只小的木傀儡就进了屋,还很贴心地把倒好的茶水递到花照水手里,花照水忙坐起身去接,惊奇道:“你给我一只吧,昨天都答应我了。”   盛见微一挑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花照水喝了一口,又问他:“你喝吗?”   盛见微摇摇头,看着他喝完,木傀儡把空茶杯接走,又蹦蹦跳跳地离开了。花照水这才转过头看他,说:“我昨天都跟你要过了,你怎么还赖账。”   “你是要了,但我还没答应你吧,小无赖。”盛见微捏了一下他的脸,侧过身来看他,说,“天还没亮,你再睡会儿吧。”   花照水晃晃脑袋,说:“我睡不着了。”   盛见微也不说话,就静静地摸着他的头发,看他来来回回地翻身,一伸胳膊把他钳制在了怀里,说:“睡不着就起来吧。”   花照水抬眼看着他,说:“现在已经九月了吧。”   盛见微嗯了声,说:“又想吃什么了?”   花照水摇摇头,伸手抱住他,说:“过几天就是我娘的生辰了,我很想她。”   也不等他作出反应,花照水又说:“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让我回家去看看,但总不能想也不让我想吧。”   盛见微没说话,但花照水能感觉到他的不悦,忙说:“我不是故意做你不高兴的事,但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凡人都是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情感的。”   他说完还抬脸瞄了一下盛见微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你不让我见她,我只送封信给她,行不行?求你了。”   盛见微握在他腰上的手掌缓缓收紧,低声说:“我说不行呢?”   花照水抿了抿唇,低眉垂眼的,说:“我只是想让她放心,我没想逃走,也没想离开你,真的一点都不能通融吗?”他说着去晃了晃盛见微的胳膊,说:“我们……那种事情都做过了,你对我到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盛见微嗤笑一声,抬手捏住了他的脸颊,说:“你觉得做了那种事就能跟我谈条件是吗?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你只有两条路,除了这个,就是抽走魂魄被我当蛊虫一样养在罐子里,我对你不忍心,你倒好,想跟我讨价还价。”   花照水看他真的不高兴了,忙去抓他的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我们比之前……更亲密了一点,所以才想求你……”   盛见微脸色阴沉着,不再搭理他,掀了被子穿衣裳去了。   花照水坐起来看着他,有点不知所措,也跟着他起床了。   他们收拾好出来木傀儡都把早饭做好了,盛见微一声不吭,看也不看他一眼。   花照水见他这个态度有点害怕,生怕不仅娘亲见不到,连出去玩的机会都没了。   但他在这个古怪的巫师后面跟了大半天,那人愣是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花照水有点着急了,开始端茶倒水献殷勤,熬了大半天这个人还是一句话也不跟他说。   午后盛见微在书房看书,花照水硬是跟了过去,坐在他不远处盯着他看。花照水实在百无聊赖,就转到了他椅子后面,趴在他的肩膀上看他的书,开始搭话:“你在看什么?”   盛见微抬手就要把他掸下去,却被他躲开了,盛见微收回了手,继续不理他。   花照水故技重施,抬手抽走了他的书,整个人坐在他身上,为防自己被扔下来,先发制人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还心虚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明晃晃地讨好。   盛见微好像也没那么不想理他了,拍了他一下,说:“下来。”   花照水抱得更紧了,说:“我每次一说这个事你就跟我生气,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提这个,你告诉我好不好?你说了,我以后就再也不提了。”   盛见微拎着他的领子眼看又要扔人,花照水赶紧说:“不……不问了,你先撒手,你别不搭理我好不好?我要闷死了。”   盛见微把手指从他衣领上撤下来,说:“你自己出去,还是我请你出去?”   花照水撇了撇嘴,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昨天还……今天就说了一句让你不高兴的,你就翻脸不认人。”   盛见微盯着他,说:“那你想怎么样?”   花照水看了他一会儿,好半天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嘴唇,放软了姿态,说:“你别生气了,我不说了行不行?”   盛见微的脸色好看了许多,但仍然语气生硬:“每次都这么说,回回都明知故犯。”   花照水抱着他还在他身上晃了晃,说:“那我就是不明白嘛,我又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你告诉我,我不就不问了,人都是有好奇心的。”   “你别黏在我身上,”盛见微说话间就要把他揪下来,说,“动不动往人身上窜,小狗似的。”   花照水哎了一声,故意在他身上蹭了蹭,说:“小狗怎么了?”话刚说完,他又灵机一动,趴在他耳边小声说:“主人,你带我出去玩吧,小狗不能闷在屋子里。”   盛见微身上一僵,猛地捂住了他的嘴,说:“什么话都敢说。”   花照水跟他眨了眨眼,不知道他又怎么了。   盛见微一挑眉,说:“想出去玩,表现好就带你出去玩。”   花照水点点头,故意舔了一下他的手心,还跟他弯眼一笑。 第55章 不解情   花照水觉得自己的脸颊都被他扣紧了,有点不适地挣扎了一下,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说:“你又怎么了?”   盛见微扣住了他的手腕,摩挲着他的腕骨,说:“刚刚不是说了吗,你表现得好我就带你出去。”   花照水盯着他看了会儿,明白了过来,面露难色,说道:“可是昨天不是刚表现过吗?你不满意吗?”   盛见微笑了笑,说:“昨天是昨天的,今天是今天的,你还想赖账?”   花照水犹豫了一下,很慢地亲了亲他的嘴唇,说:“亲一下可以吗?”   “你这么大胆,现在就只是亲一下?”   花照水自己低头把腰带扯开了,抬眼看了看他,突恶向胆边生,把自己的腰带挂在了盛见微的脖子上,还松松地打了个结,绳结的另一头拽在自己手里。   盛见微顺着腰带摸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说:“你想干什么?”   花照水想了想,说:“还没想好,先这样吧。”   盛见微的手掌顺着他的腰线摸下去,说:“没见你少吃,怎么身上没二两肉。”   花照水轻轻地抖着,倚在了他身上,说:“肯定是你没好好喂我。”他这话刚说完,就叫了一声,有些无力地趴在他肩头。   “疼吗?”盛见微停了停看他的表情。花照水有些难堪,别开了脸,说:“不疼……现在不疼。”   花照水坐在他的手掌上,张嘴去咬他的耳朵,把喘息声都堵在了嘴里。   过了好一会儿,花照水脸颊都红透了,盛见微才抽回了手,扶着他的腰让他往前倾,还问道:“不会又哭吧?”   花照水是有点害怕的,但听他这么问就忍不住回嘴,说:“哭了……你就能放我走吗?”   盛见微扶着他的腰,听他哀哀地叫了几声,说:“嘴挺硬的,身上倒是挺软。”   花照水双手撑着他的肩膀一点点坐下来,手掌里还缠着那截腰带,故意一收手,那绑在盛见微脖子上的结就紧了许多,一副要勒住他的阵势。   盛见微的确被勒到了,轻轻咳了一声,手上故意用了力,弄得他叫了一声,笑道:“你跟我使坏,小心我也不放过你。”   花照水太被动了,没多久就没了力气,想勒他的心思也渐渐弱了,开始跟他商量,说:“我累了,我能躺着吗?”   盛见微咬了咬他的嘴唇,说:“这么快就累了?刚刚顶嘴的时候不是很有底气吗?”   花照水出了点汗,觉得腰酸得厉害,就倚在他身上,埋怨道:“你干嘛老是跟我斤斤计较的。”   盛见微笑了声,亲了亲他有点湿润的眼睛,说:“你动都不愿意动,我怎么快点放你下来?”   花照水伏在他肩头,很不情愿地哼了几声,很慢地动了动腰,觉得腰眼麻得厉害,立刻就不干了,再也不肯多动一下。   盛见微又笑,扶住他的腿,亲了亲他汗湿的额头,说:“别这么苦大仇深的,不让你来了,行不行?”   待这么一场荒唐结束,花照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任人抱着回去的。   也不知道他生什么气,一直耷拉着脸不说话,洗个澡还要嫌水凉了热了,最后还说:“你还不如木傀儡会给人倒水呢。”   盛见微拧了一下他的脸,也不跟他计较。   花照水又缠着人,跟他到了书房去,把要看书的赶到了一边,自己占据着书桌乱涂乱画。   他正画得起劲,突然手一滑毛笔摔了下去,他就低着身子去捡,刚捡起来一抬头,就看见书桌下面似乎夹着一封信。他偷偷瞄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盛见微,鬼使神差地把这封信抽了出来。   他窝在书桌地下拆开了信,一打开就是熟悉的字迹,花照水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这是明溪的笔迹,他小时候跟她学过写字,绝对不会认错。   盛见微一抬头没看见他,就站起身走过来,看他猫着腰不知道在干什么,就过去摸了他的头发,说:“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花照水猛地躲开了他的手,用那种他从来没见过的眼神注视着他。   花照水冲他晃了晃手里的信,说:“你真的……告诉我娘,说我死了?”   盛见微脸色骤变,伸手就要夺过来,说:“谁准你乱碰我的东西。”   花照水往后一躲,扬手把信扔在他的身上,音调都拔高了:“你一直不让我回家,是因为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死了?你还送过去一个头骨?盛见微,你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   花照水气极,胸口不断起伏着,怒道:“你不让我回去,我不回去就是了,但你为什么要骗我爹娘!我娘现在生着病,都是拜你所赐吧!”   盛见微隔着书桌看他,那封信掉在脚下,语气平静,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在他们那里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才知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花照水气得眼睛都红了,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着,环顾一周,抄起了桌案上的砚台,抬手就朝他扔过去,墨水染了自己一袖子。砚台砸在盛见微身上又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黑色的墨水从盛见微的衣角一直淌到脚边。   盛见微只是冷眼看着,说:“你知道了也好,早点把你想回家的心思收一收,你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了。”   花照水彻底被他气哭了,站在原地瞪着他,好半天才说:“我都已经在这儿了,你为什么还要给我爹娘送……送头骨?”   盛见微轻轻挑眉,说:“他们说死要见尸,我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你根本就不懂,”花照水瘫坐在椅子上,满眼眼泪地盯着他看,“我忘了,你本来就不是人,凡人的感情你当然不懂了。”   盛见微从来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那种恨不得吃人的表情。但盛见微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他这样很新鲜,心内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盛见微走到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腕,看着他衣袖上的墨水,说:“一个头骨而已,就把你气成这样,其实我还可以给他们送点别的。”   盛见微见他别着脸,猛地钳住了他的下巴,逼他转过脸来,说:“还记得当初那个吃人内脏的妖怪吗?你再跟我耍脸色,我就多放几只过去,到时候一定带你回家,好吗?”   花照水的眼神从愤怒变得惊惧,眼泪还没干,忙跟他摇摇头,说:“你答应我们的……我来你这里,你不会……不会再伤害他们……”   “我说过,如果送来的祭品我满意,自然不会为难他们,但你……我现在不太满意了。”他说着就撒了手,好像真的一副厌倦了的表情。   花照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你刚刚还跟我……”   盛见微突然拿来了一盏茶,放在他面前,说:“来,我带你看一看,当初吃人内脏的东西长什么样。”   他说着手掌轻轻盖住杯口,没多会儿就移开了。刚刚的茶水现在看起来如同镜面,里面的画面像是水牢,布满了粗长的铁链。   忽然画面一晃,终于看清了铁链锁着的东西――一只长相怪异的妖怪。那妖怪一张脸上似乎只长了一张嘴,密密麻麻的牙齿看得人头晕目眩。   花照水被他扼住了后颈,几次想后退都被推了回来。   “看清楚了吗?”   花照水有些慌张地看了看他,忙点头。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脸,俯身跟他说话:“不想这个东西放出来,那你最好听话。”   花照水又开始掉眼泪,局促地抓住了他的手,语气中带了哀求:“我会听话的……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娘,我没死,不然她会伤心的,她都生病了……我求你了,我再也不提回家的事了,只要你告诉我爹娘,我还活着,其他我都听你的,行不行?”   盛见微慢慢地摸着他的头发,这种完全掌控的感觉让他心情愉悦,他看着手掌下的人在轻轻颤抖,故意说:“那刚刚你还往我身上砸东西,砚台都让你摔坏了,这怎么办?”   花照水有些心灰意冷,低低地说:“你想让我怎么办?”   盛见微轻轻揉捏他的鬓角,很是从容,说:“不急,慢慢还吧。” 第56章 妥协   花照水一整天情绪都很低落,一句话也不说,叫他来吃饭也就意思意思吃两口就下桌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枕头都抱走了,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盛见微回到房间发现枕头少了一只,只剩下那只白色的棉花小狗倒在床上。他走过去把小狗拿起来,径直去敲花照水的门。   花照水的房间门从里面锁住了,敲了几声他也没回应,盛见微手指一动,门自己就开,他进去没看见人,就在原地想了一下,侧头就看见留了一条缝的衣柜。   他打开衣柜门,就看见某人蜷缩在里面睡着了。他本来心里有些不快,但看见这副情景那些不快就消散了。   盛见微把他抱了出来,只是还没放到床上他就醒了,猛地一惊似的,立刻往后窜,躲在了最里面的墙角,脸埋在手臂里,脸都不肯抬起来。   “之前赶都赶不走你,今天怎么回事?”   花照水不想跟他说话,只觉得这个人戴了好多层面具,让人看不清楚。他现在有点没辙,而且一想起那封信,他就又气又急,但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就更难过了。   盛见微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答,耐心有些耗尽了,说:“过来。”   花照水犹犹豫豫地看了他一眼,可能是被他的神色吓到了,有些不情愿地慢慢地挪了过来。   盛见微捏住他的脖子,让他抬起头来,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说:“你跟我说说,除了回家,除了见你的父母,你还有什么愿望?我不是不能满足你。”   花照水有些惊讶地盯着他看,半晌才说:“我不知道。”   盛见微皱紧了眉头,说:“除了这个你什么都不想要吗?所以饭也不吃,话也不说,闹脾气是吗?”   花照水眼泪都要出来了,去拽他的手,说:“我不是……我不想吃,也不想跟你说话。”   盛见微就这样盯着他看,看他真的哭了,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一副循循善诱的模样,说:“是他们抛弃了你,那个小村子到底有什么好的,你待在我这里,不会有任何人欺负你,如果你想学,我还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术法,这不比你以前的生活有意思吗?”   花照水心里想,明明是你逼我们的。   但他仍然很顺从地被他拍着后背,脸贴在他的身上,很慢地说:“我只是想不明白。”   盛见微的手顿了顿,把棉花小狗塞到他手里,说:“这只小狗给了你,就是你的,不能再给别人――你现在来到我这里,就是我的,别的我要你完全割断。这对你来说很难吗?”   花照水盯着这只小狗,好半天才说:“可它是假的,它不知道自己属于谁,它甚至不属于它自己。”   “那你呢?”盛见微脱口而出,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花照水抬脸看着他,说:“我是属于我自己的,我不属于任何人。”   盛见微的眉头一拧,明显很不高兴,说:“你有选择的权力吗?”   “我没有,”花照水神色又黯淡下去,他捏着小狗的耳朵,低低地说,“你不给我,我就没有。”   这番谈话结束,盛见微没有生气,但看起来也不算高兴,只是晚上强制性地让他搬了回来,但气氛跟之前大不相同了。   花照水不想跟他亲近,被他亲了两下就说困了,垂着头脸都不露。   盛见微看他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烦躁,硬是让他抬起了头,问道:“你到底闹什么?”   花照水眼睛红红的,说:“我都已经跟你好好说了,你又不听我的,我求你你也不会听我的,你还有什么好问的。”   盛见微给他擦了擦眼睛,说:“想给他们写信?”   花照水看着他,像是又燃起了一些希望,嗫嚅着说:“我不写也行……你只要告诉他们,我活得好好的……你不让我回去,我就不回去了……”   盛见微摸着他的睫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既然不打算再回去,为什么还要这么在乎他们的感受,反正过个十年八年,他们就会都忘了。”   “这怎么能说忘就忘了,”花照水说着话眼睛又湿了,说,“我只有这么一个心愿,求你,就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提这种事,我什么都听你的。”   盛见微摸着他的头发,听他真的开始哭了,有些不解,说:“这对你这么重要吗?”   花照水在他怀里默不作声地点头,还在流眼泪,小声说:“你只要……让我知道,他们也好好的,我以后……以后再也不求你带我回家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盛见微看他压抑哭声似的一抖一抖,莫名地觉得不高兴,但他只是摸着身侧的头发,说:“好。”   花照水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挂着眼泪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好半天,才说:“真的吗?你会……你会告诉他们,我还活着吗?”   盛见微想了想,突然打算再让一步,说:“你可以给他们写信,但要给我看过。”   花照水赶紧点头,说:“好……好……”他生怕盛见微反悔似的,又抓住他的手,说:“你真的让我写吗?不是心情好哄我的吧?”   盛见微看着他,说:“看你这个样子,我心情并不好,所以不是哄你。”   花照水跟他眨了眨眼,就不说话了。   盛见微慢慢地摸着他的头发,说:“明天你写完信,我就带你出去,陪你去坐船,行吗?”   花照水点了点头,靠在他怀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睡意,满脑子都是要写点什么能让他们彻底放心,能让他娘亲的病好起来。   盛见微跟他说了一会儿话,发现他好像并没有在听,就掐了一下他的腰,说:“想什么呢?一直走神。”   花照水回过神来,随口说道:“我在想,你如果不会老,但是我顶多活个几十年就会死,那时候你还要找新的祭品吗?”   盛见微沉默了些会儿,说:“不会。”   花照水本来就是随口说的,这会儿听他说不会反而抬起了头,说:“什么不会?”   盛见微看着他的眼睛,说:“不会找别人了。” 第57章 来路远   花照水一早起来就开始写信,写了大半天还没写好,盛见微看他脚边一堆废纸,木傀儡扫着他扔着,把木头疙瘩忙得团团转,就上前问道:“这么难写?你是要编书吗?”   花照水咬着笔头,不知道是没空看他还是不想看他,说:“你好不容易答应我,这可是我唯一的一封信,我当然要好好想想。”   盛见微也不管他,由他去了,等他写好就召了灵鸟过来,把信带走了。   花照水盯着飞走的灵鸟,把手里的毛笔挂起来,惊奇道:“你不是说要看过才允许我送信吗?怎么不看?”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说:“今天不闹脾气了?”   花照水听他问话就垂下了脑袋,说:“我没有跟你闹脾气。”   也不等他再说话,花照水又说:“你不是说,今天就带我出去吗?还算数吗?”   “算数。”盛见微俯下身子,手撑在他的椅背上,说,“不过我想知道,你从昨天到现在,不让抱不让亲,不是闹脾气是在干什么?”   花照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掐自己的手指,说:“不干什么,我就是不想。”   盛见微有些无奈地一挑眉,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花照水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就抬起脸看他,有些敷衍的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说:“这样……可以了吗?”   盛见微皱了皱眉头,说:“你刚刚还说不想,我也没有强迫你做什么吧。”   花照水有些不解,嗫嚅道:“我以为……你是这个意思。”   盛见微看起来有些烦躁,就凑近了,说:“这么喜欢猜别人的心思,怎么还这么敷衍。”   话音刚落,花照水就被他按着脑袋被迫接了一个吻。他觉得盛见微像吃人一样,一直乱啃乱咬,他闭紧了嘴想把压在身上的人推开,结果连手腕也被抓住了,被勾着舌尖吻到满脸通红。   花照水几乎是挣扎着把他推开的,满脸都是不高兴,但也只是看了他一会儿,就要起身走开。   盛见微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说:“你去哪?”   花照水瞄了他一眼,也没敢表达不满,就说:“我饿了……想去找点吃的……”   盛见微手上的力气没撤,按着他不让他起来,说:“还在生气。”   花照水抿了抿唇,说:“没有。”   盛见微有点不习惯,之前他都是主动贴过来,成天都是黏黏糊糊的,这两天简直像变了个人,好像自己干什么都招他嫌弃。   盛见微说:“不生气?不生气一脸都是不高兴?”   花照水悻悻地说:“你把我咬疼了。”   盛见微就伸手摸了摸他的嘴唇,说:“这里疼吗?”   花照水轻轻嗯了声,眼睛有些怯怯地盯着他看。   盛见微俯下身很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说:“别跟我闹脾气了,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花照水有些惊奇地盯着他看,又听见他说:“人的寿命太短了,一晃眼就过去了。”   “你已经比别人多活很多年了,而且……你不是不会老的吗?”   盛见微闻言只是笑了笑,说:“放心,上天在这件事上还是比较公正的。”   他说完也不等花照水再问,去捏了捏他的手指,说:“行了,带你去玩,去吃点你没吃过的东西。”   花照水本来一直闷闷不乐的,直到看见了大海,才真心实意地露出了笑,他从来没见过海,乱石村只有连绵不绝的山,站在最高的山上也看不见山以外的世界。   盛见微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见什么都稀奇,捡了小海螺和小贝壳,都宝贝似的揣起来,一会儿又想去扒拉沙堆里的小螃蟹,但是手上实在没有空的地方了,就都交给盛见微,让他用衣服兜着。   玩了一个多时辰,他才算是玩累了,手上衣服上都是沙子,弄得脏兮兮的。   盛见微不知道从哪里给他变了个布袋子,让他把他的宝贝都装起来。   花照水跑累了,拽着他走路都深一步浅一步的,整个人都要挂在别人身上了。   盛见微看他这个样子,就在他面前蹲下,说:“来,背你。”   花照水本来想拒绝的,但是真的太累了,就顺从地趴在了他的背上,手里还拽着那个布袋子。   两个人一路都没说话,花照水本身记吃不记打,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一直这个样子好像也不太好,就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有点别扭地问他:“你累不累啊?”   盛见微笑了声,故意颠了他一下,说:“你太轻了,能累到谁。”   花照水撇撇嘴,说:“我饿了。”   盛见微嗯了声,说:“我还以为你玩得都忘记饿了。”   “那怎么能忘,”花照水整个人都贴在他背上,说,“我这是头一次来海边,太开心了,没顾上说而已。”   他说着又问:“你说要带我去坐船,什么时候去啊?”   盛见微停了脚步,微微侧头,说:“现在就去吧。”   花照水趴在船头看湖水的时候还很惊奇,盛见微带他去游湖,连午饭都搬到了船上,船舱里这会儿还有些酒香,他刚刚闹着要喝,喝了两杯就晕了,出来透气了。   盛见微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腰,说:“小心掉下去。”   花照水这会儿心情正好,回过头看他,笑说:“那我掉下去你会救我的吧。”   盛见微把他往后拉了拉,说:“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花照水就顺势靠在他怀里,说:“我小时候听从外面回来的人说船啊,海啊,就很好奇,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花照水笑了笑,仰头看他,说:“比我想象的要更好。”   盛见微的手指若有若无的绕着他的头发,说:“下次还想去哪里玩?”   花照水想了想,说:“我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别的地方和我们那里有什么区别。”   盛见微说:“我还可以陪你去几次,你知道了,以后就可以自己去了。”   花照水看着他,说:“你不是说我必须得跟着你吗?怎么又让我自己去了?”   盛见微亲了一下他的眼睛,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花照水被他亲的心里突然跳了一下,但也没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什么端倪,只好不再问了,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凑过去亲了他一会儿,又心情很好地转回去,窝在他怀里,突然惊叫一声,指着湖面,说:“鱼跳出来了!” 第58章 灯油尽   这一天花照水心情好,终于不再摆冷脸了,又变回那种活蹦乱跳的模样。傍晚又开始下雨,雨滴打在屋檐上的声音闷闷的,花照水本来还想晚上出去玩,但他不太喜欢下雨天,就老老实实地闷在房间里了。   这是他第二次和盛见微一起住客栈,不过这次是特意带他出来玩,不是顺便了。   他睁着眼睛听雨声,留了一支烛火,在风里一晃一晃的。盛见微看过来,说:“玩一天了,怎么也不喊困了。”   花照水就贴在他怀里,说:“我以前不喜欢下雨天,雨水会把门口的泥巴路搞得乱七八糟,但是我每天都得从那里走,就会弄得腿上身上都是泥。但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就躺在这里听着,突然觉得雨声也挺好听的。”   盛见微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神色专注,说:“听着雨声更容易困吧?”   花照水转过脸看着他,笑说:“有点。”   他说着又抬起脸,问道:“你为什么特意带我出来玩?弄得我心里有点慌慌的。”   盛见微神色从容,说:“你慌什么?”   花照水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就是有点……”他形容不好,就说:“反正就是有点慌慌的。”   盛见微没说话,静静地摸了一会儿他的头发,好半天才轻声说:“以前我总觉得生命看不到尽头,因此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心急,也从来不知道时光匆匆是什么感觉……这几天却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快到让人抓不住。”   他说着也许是觉得这番话太过不像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侧头一看,怀里的人已经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盛见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第二天花照水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又钻人家怀里了,但是盛见微好像还没醒,他也不敢乱动,就老老实实趴在人家身上等对方醒。   盛见微一睁眼就看见一双眼睛直盯着自己看,他心里跳了一下,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醒这么早。”   花照水动了动脑袋,说:“不早了,我都等你好久了。”   盛见微捏了捏他的后颈,说:“难得见你这么乖。”   花照水嘁了一声,把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还晃了晃,说:“我一直都很乖好不好?”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被盛见微的手吸引了目光。   “你的手……怎么这样了?”花照水有点不敢相信似的,还伸手摸了摸――这只手皮肤松弛,和盛见微那张看起来长生不老的脸一点都不搭,这简直是老人的手。   盛见微慢悠悠地把手抽回来,说:“怎么了?很难看?”   花照水摇摇头,说:“不是……为什么手会这样啊?你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盛见微笑了笑,说:“没事,只是术法最近有些难控制,修行的正常现象,过两天就会缓过来。”   花照水有些半信半疑,好半天又去握住他的手,忧心忡忡道:“不会是因为跟我生气,术法才不稳定的吧?”   盛见微笑了声,说:“你还没有这个能耐。”   “那好吧……”花照水也不像放下心的样子,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说,“下次再不稳定,脸会不会也变成那样啊?”   盛见微的笑意略收了收,说:“不知道。”   花照水又哦了一声,说:“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原来你也有控制不了的事情。”   “很多事情我都控制不了。”   “是吗?比如什么?”   盛见微笑了笑,说:“比如你。”   花照水一缩脑袋,小声说:“我就算了吧,我也不想让你控制。”   盛见微只是笑,说:“今天也不喊饿,起床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花照水又想起那个孙府,他自己实在也好奇,没忍住又问:“那个孙府的事情,你真的不管了吗?”   盛见微头也不抬,说:“你很想知道?”   花照水嗯了声,说:“毕竟我没见过嘛,就……很好奇。”   “我已经去过了,那里不适合带你去。”   花照水一听这话立刻就坐直了,说:“你去过了?什么时候啊?你不是一直都跟我待在一块吗?为什么我不能去啊?”   盛见微皱了皱眉,说:“这么多问题,你慢点问。”   花照水悻悻地又缩回来,说:“那你……一个个回答不就好了。”   盛见微说:“你上次去差点被人把肚子剖开,你说为什么你不能去。”   花照水跟他一笑,说:“那不是有你在吗?那些妖怪被你一根红线就打跑了,我应该没问题吧。”   盛见微神色并不轻松,说:“我招惹过的妖怪,随便来一个都能把你活剥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不去是最好的。”   花照水看他认真起来,也不敢多说什么,就应了一声。但没忍住又问:“可是那里到底是有什么东西啊?”   盛见微无意识地舀着粥,孙府的确是有他应付不了的东西,那东西还能一眼看出来他已是油尽灯枯之象,这件事情让他有些罕见的胆寒,他并不是为自己胆寒――那东西闻了闻他,说:“你身上沾了很香的味道,你是不是得到了什么适合修行的药?或者是什么人?”   盛见微不知道这小孩到底怎么回事,只觉得还是让他老老实实藏起来才是最安全的,让他好好活着,也不枉自己费了这么大劲留下他一条命。   “你想什么呢?”花照水在他跟前挥了挥手,说,“不能告诉我吗?”   盛见微看了看他,说:“不是,只是比较棘手,我也说不好,弄清楚了再告诉你。”   花照水只当是他搪塞,也不问了,盯着还在滴水的屋檐看了好一会儿。 第59章 别无言   花照水最近觉得盛见微怪怪的,他平常总是不见人影,这几天倒是很懒得动似的,不是煮茶就是看着木傀儡蒸糕点。   花照水坐在凉亭里吃着桂花糕,看他倒茶,好不容易空出嘴,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没有事做啊?老是跟我待在一起,以前我一天都找不见你人。”   “该做的事情一件件都去做,那什么时候是个头。”盛见微刚把茶水倒上,木傀儡就蹦蹦跳跳地过来了,把一个白瓷做的小坛子放下,又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这话听着像要养老,”花照水头凑过去看那个小瓷坛子,说,“这是什么东西啊?”   盛见微朝他一抬下巴,说:“打开看看。”   花照水一打开坛子就飘起了些凉凉的雾气,随即就闻到了凉冰冰的甜香味道,他笑道:“冰粥啊!我都想好久了,今天怎么想起来弄给我吃了。”   盛见微把勺子递给他,说:“尝尝吧,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花照水接过来舀了一勺,笑着跟他点了点头,模糊不清地说:“好吃。”   盛见微也跟他笑了一下,说:“咽下去再说话。”   花照水吃着还欠着身子过来喂他,说:“你尝尝吧,真的好吃,其实我也没吃过,就是第一次我们一起出去的时候,我看见别人吃,就好奇。”   盛见微接了这一口,吃完了才问:“当时怎么不跟我要?那也不用等这么久了。”   花照水缩了缩脖子,说:“我不敢嘛,我怕你嫌我麻烦。”   “你从来到这里也没让人省过心,还有这个觉悟?”盛见微看着他,表情没什么变化。   花照水跟他笑笑,说:“好吧,骗你的,我就是心血来潮。”他低头吃了两口,又遇上盛见微的目光,奇怪道:“你怎么老是盯着我看?”   盛见微有些后知后觉地移开了目光,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说:“如果哪天我送你回家,你高兴吗?”   花照水只当他又是试探来试探去,头都没抬,戳着自己的冰粥,说:“我都答应你了,你让我写信,我绝不会再提这件事,我不会毁约背信的。”   “我只是问问,你告诉我就好。”   花照水抬起脸看他,想了想,才说:“我知道你给了我的族人帮助,我来到这里也是理所应当的,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埋怨你,也不会想着能再回到家里,但我只是想偶尔回去看看,我不会背叛你,也不会想着逃跑的。”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像是还怕这话圆不起来,又说:“当然,我都答应你了,我不会再想了,你放心吧。”   盛见微看他一脸紧张,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空荡,好一会儿才说:“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真的只是随便问问,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   花照水点点头,像是不相信他的话,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一副吃不下了的模样。   盛见微看着他,又说:“如果哪天,我放你回去,并且你永远都不用再回到这里来,你……”他顿了顿,才接着说:“你会很开心吗?”   花照水终于认真地看向他,奇怪道:“你头一次说这种话,到底怎么了?我又惹你生气了吗?没有啊,我最近挺乖的吧……”   盛见微摇摇头,说:“我只想听你的回答,没有别的意思。”   花照水看看他,又看看冰粥,犹豫道:“如果你能让我时不时回家住住,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啊……陪着你也挺好的,毕竟你也不吓唬我了,木傀儡也挺好玩的……”   盛见微浅淡地笑了笑,说:“你不是讨厌我吗?怎么又反口了?是怕我生气才撒谎吗?”   “这话可真是太冤枉我了吧!”花照水把勺子都放下了,说,“我一开始是挺讨厌你的,你老是吓唬我,还不理我,但现在……现在不是了……再说了,刚开始你不也烦我嘛……动不动就把我扔出去。”   盛见微笑了起来,冲他招手,说:“来。”   花照水习惯性地就往人腿上坐,还抬脸盯着他看,说:“干嘛?”   他话音未落,盛见微的手指就摸上了他的脸颊,动作极轻,眼神也有些奇怪,弄得花照水心里莫名有些酸涩,他抓了盛见微的手指,问:“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这个表情啊?”   盛见微跟他摇摇头,说:“我只是以为,如果你永远不会再见到我,应该会很开心才对。”   “为什么会这么想?”花照水有些不解,说,“我都习惯跟你待在一起了,只要你别再吓唬我,别动不动跟我生气……”   盛见微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脸颊,说:“要求还挺多。”   他说着神色突然变得认真,低下头看着花照水的眼睛,说:“再亲一次吧。”   这天晚上花照水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身边躺着的人也不见了,他叫了几声也没人应,木傀儡照旧给他送水洗漱,他先把自己收拾了就忙去找人。   他刚出房间门,木傀儡又来送信了,花照水突然心里一跳,有点慌张地接了信,拆开一看的确是盛见微的笔迹,上面说他接到了故友的邀请,走得急,这几天回不来,让花照水回家待几天,等他回来。   花照水想到昨天他神神叨叨的样子,便是一阵心慌,但想着盛见微这么大本事,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但他还是越想越着急,在院子里转悠了好几圈,木傀儡帮他把东西都收拾好了,跟在他身后准备送他回家。   花照水已经走了出去,又回头看了看这个院子,却突然停了脚步,鬼使神差地跑了回来,径直冲向了那间满是红线的小黑屋,他拍了好几下门,发现门的确上了锁。   他不死心地又找了一圈,心说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连送我回家都不亲自来说一声。   但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带着满心疑窦离开了这里。   也许是盛见微撤了术法,这片毒瘴林变回了普通的森林。花照水穿过这片他日日夜夜想逃离的地方,心情却并不轻松,他的心口沉甸甸的,时不时回头张望一眼,总觉得每一眼都像是最后一眼。 第60章 前事现   那只木傀儡把花照水送到毒瘴林外就止步了,呆头呆脑地给他指了一条回家的路,一步也不再往前走了。   花照水盯着木傀儡墨水画出来的两只不太对称的眼睛,心里有些无助,明知道木傀儡不会说话,但还是问它:“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木傀儡僵硬地动了动脑袋,画出来的眼睛连神采都没有,更遑论给他答案。   花照水叹了口气,故作轻松地一摆手说:“那我走了。让我走也不来送我,到时候让我回去可没那么容易。”   那只木傀儡还是呆呆地待在原地,直到花照水的身影彻底消失,它也消失在了森林尽头。   花照水回到家时燕娘正在门口洗菜,抬眼看了看他,没有丝毫惊讶,说道:“回来了啊,去洗洗澡换身衣裳,今晚给你做糖醋鱼吃。”   花照水愣了愣,叫了声“娘”,燕娘又回过头看他,说:“怎么了?几天没回家还拘束上了?”   “几天没回家?”花照水一头雾水,说,“娘,你知道我是去哪了吗?”   燕娘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不是说去姑姑家玩几天嘛,以为几天时间娘就不记得你了?”她说着笑了笑,说:“别贫嘴了,赶紧去换衣裳,不然赶不上吃鱼了。”   花照水哦了声,有点迟缓地进了屋。   他离开了太久,但回到家发现什么都没有变化,一时有些恍惚,觉得那个巫师和那些木傀儡是不是都是自己的幻觉。   他洗完澡换完衣服出来,饭菜都已经摆上了桌子,阿利正在倒酒,燕娘端了甜汤出来,看见他呆楞着,一边往桌子上放,一边招呼他:“小花,你愣什么呢?赶紧来,吃饭了。”   花照水回过神,过来坐下了,阿利递给他一小盏酒,说:“你不是一直都想尝尝酒吗?陪爹喝一点。”   他接过来,但脸上仍然没有露出什么高兴的神色,反而有些郁郁寡欢,问道:“爹,郊外那里住着的怪人……你们不记得他了吗?”   阿利神色有些疑惑,看了看燕娘,又看向他,说:“什么怪人?你说什么呢?是不是你堂哥又给你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了,别听他的,那臭小子一肚子坏水,成天就想着吓唬你。”   燕娘给他盛了碗鸡汤,说:“怎么出去没几天,脸色都不好看了,是不是就顾着疯玩,饭都不好好吃?”   花照水只是点头摇头,其余时间一直沉默着,低着头喝了两口汤,精神越来越恍惚。他心里乱成一片,他想不明白了,明明那些就是他真真切切经历过的事情,人也是他同床共枕的那个人,怎么只有他记得,其他人却都不记得了。这种恐慌感让他难受得紧,他很想勉强装出笑脸但心情实在低沉,就草草吃了饭,称困回去睡觉了。   他的包袱都还没收拾,就很没精神地打开,哗啦往桌子上一倒,一个东西弹了一下掉到了桌子下面。花照水瞥了一眼,看不清是什么,就弯腰去捡,捡起来发现是一只白色的棉花小狗。   花照水盯着小狗看了很久,散乱的东西也没力气收拾了,抱着这只小狗蜷缩着躺在了床上。   他看着棉花小狗,捏着小狗的脸,低声说:“有你在,我就安心了,那不是我的幻觉……但为什么没有人记得他?”   花照水心里空荡荡的,在他爹娘眼里他不过是离开了几天,没有人会相信他所遭遇的一切,他没有地方述说,也没有人能够倾诉。他憋闷得难受,难受得总想掉眼泪。   他跟棉花小狗说了很多话,他觉得小狗没有消失,那说明巫师的术法应该还在,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但这么一想他仍然难受,回忆了好长时间,自言自语道:“我应该没有做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情吧,这几天他对我都挺好的,也不像生我的气……是不是他在这里待腻了,想换个地方生活了……”   这么一想他还是叹气,但他确实太累了,就带着满心忧思睡了过去。   原来毒瘴林深处的那个小院子消失了,那里长出了一棵参天的松树,松树最高处的枝杈上卡着一支格格不入的白鹤发簪。   *   宁b在八星盘前蹲了好长时间,眉头就没舒展过,逢锦带着酒来找他,他都没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能让这位星君愁成这样。   逢锦数次试图打探,都被宁b一个冷眼驳回,他撞到了好几回铁板,索性收起了好奇心,也不问了,坐在宁b边上跟他喝酒,随口聊道:“青渡神君这一世也太费劲了,比上一世耗费的时间长太多了吧。”   宁b还是愁容满面,说:“这一世比较特殊……算算时间,该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八星盘就有了反应,离开四梵天许久的青渡神君终于见到了人影。   宁b立刻起身迎上去,还没开口,盛见微先说话了,说:“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把他的时间流速加快,让他快点回来。”   宁b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一旁站着的逢锦察言观色,识趣地先溜了,身边没了人,宁b马上就跟了上去,压低了声音,说:“你是不是也怀疑了?但你现在让他提前回来有什么意义?”   盛见微神色严肃,说:“不管是不是真的,要让他把剩下的两劫渡完,渡劫完成,他就能有完整的魂魄……谁也夺不走他了。”   “青渡!你别昏了头!”宁b着急得脸都红了,说,“我承认,你们在凡间的事情我看了一些,也算是提醒了我。这几天我突然想起来,失落的佛灯正是在千素谷寻回的,栖谷也是你在那附近捡回来的――青渡,你要想清楚,三清天的天尊若是问起佛灯的事情,你该怎么说?”   盛见微有些心烦意乱,说:“那又怎么样,这说明不了什么。”   “这两世的事情不用我提醒你吧,上一世招惹了多少妖魔?他带着佛灯就心口痛,回来之后就没有精神还嗜睡……”宁b有些不忍,顿了顿才说,“如果是真的,他必须回去,这是他的宿命。”   盛见微眼神可怖,盯着他说:“我说,我要让他渡完剩下的两劫,修复元神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但这件事,我非做不可。”   “渡劫当然可以,你来得及吗?你也看见了,只要他和佛灯待在一起,他的身体就会越来越虚弱。慈悲灯是神物,迟早有一天他会被召回。这不是你能阻拦的。”宁b说完也觉得自己太过狠心,又补了一句,“我当然……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只是提醒你,我怕你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出来。”   盛见微收了紧绷的姿态,回首往八星盘中望了一眼,说:“我知道。”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可我不能放弃他。” 第61章 多歧义   每次渡劫回来就算是盛见微也得调息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原来的状态,但他这次催得火急火燎的,宁b受不了先跳脚了,说:“你能硬撑,栖谷能吗?回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天道让他过了这一劫,他自然能过,若是天道不让……”   他这话没说完,对上那个神君吃人一般的眼神就又咽了下去,气焰熄了些,说:“你瞪我有什么用……你差不多调息好,就去看看他吧,我瞧栖谷不算太好。”   盛见微终于睁眼看他,问道:“他怎么了?”   “你还问我,你这什么臭毛……什么坏习惯,老是搞不告而别,你折腾死他了,”宁b随手一圈,在他面前现了幅会动的图景,说,“你自己说,会回来找他,结果弄这么一出――不是我说,你还不如实话实说,这两世都这么搞,他下回更不想进八星盘了,到时候又丢给我,成天让我给你带孩子。”   盛见微看那幅图景里的人似乎都瘦了些,问道:“人间过了多久了?”   “三年了。”宁b收了法术,说,“而且你走之后,我觉得他在人间的身体状况也越发不好,这样熬着不是办法,劫数已经过了,我会想办法早点让他回来的。”   盛见微嗯了声,眼神有些放空,片刻后说:“我去看看他。”   他说着立刻就起身要宁b开八星盘,宁b仓皇地跟上去,急道:“你这人……你去看看可以,别做不相干的,知道吗?”   盛见微瞥他一眼,没理他。   宁b发现自己这话好像让人误会了,忙又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要私自把他带回来,那会影响八星盘的秩序,给我找麻烦……我可没有别的意思。”   这番话说完感觉更怪了,盛见微连看也不看他了。   宁b赶紧闭了嘴,把这尊大神送走了。   盛见微到人间的时候,正值盛夏的夜晚,蝉鸣声十分聒噪,花照水刚从屋外跟他爹娘吃完西瓜回屋。那只白色的棉花小狗都有些旧了,身上还有缝补过的痕迹,这会儿正老老实实躺在他的被窝里。   花照水穿着短打,两条胳膊露在外面,睁着眼睛看屋顶,一身都是西瓜瓤的甜香味。   他看见盛见微坐在自己床边的时候整个人一动都不动,只是眼睛瞪大了,愣了好半天才猛地坐起来,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盛见微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有些难受,只说:“还在等我吗?”   屋里没点灯,但是今晚月色清亮,盛见微还是清晰地看见他哭了,有些不甚熟练地给他擦了擦眼泪,说:“算了,别熬日子了,我带你回去吧。”   但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花照水突然抱上了他,声音有些哽咽,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不要我了就不要说让我等你。”   盛见微顿时整个人都空白了,手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放,只是拍了拍他的背,说:“别哭了。”   花照水抬起脸看了看他,说:“好奇怪,我怎么觉得你不太一样了。”   盛见微心里有些别扭,生怕他再做出些什么越界的事,此时便急于把他带回去,但那边又抱了上来,说:“你不会真是死了吧?但摸着也是正常的……你到底怎么回事?”   盛见微有点拿他没办法,手慢慢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怎么不一样?”   花照水抬起头看他,说:“我抱你,你好像很不习惯的样子,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好了,”盛见微捂住了他的嘴,说,“别说了,不然你一会儿就要后悔。”   花照水还没来得及发出疑问,只感觉到额头被他一点,立刻像被抽走了力气,整个人都瘫软下去,再回过神来,神魂已经离开了凡人的躯体。   但他仍然靠在盛见微怀里,整个人还有些出神,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好一会儿,叫了声师父,像是有些羞恼,又像是很生气,不太开心地别开了脸。   盛见微想把他放下来,但见他神态恹恹,问道:“你不舒服吗?”   花照水低低地嗯了一声,说:“我没力气。”   盛见微眉头紧皱,说:“我先带你回去吧。”   花照水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说:“师父,你……这一世已经结束了吗?”   盛见微点点头,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说:“没有跟你告别,你生气了吗?”   花照水脸颊有些红,支吾了一会儿,才说:“有点。”   盛见微心里还牵挂着别的事情,只是摸摸他的头发以示安慰,也没有多说些什么。这么一出弄得花照水更加不开心,埋着脸自己生起了闷气。   宁b在看见青渡神君把人抱回来的时候气得差点当场跳起来,急道:“堂堂神君……几千岁了,怎么不守信用啊!说了不能带回来!你是不是看我太闲,存心给我找点事做!”   盛见微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看着怀里的人,话却是对宁b说的:“别吵,这还生气呢。”   宁b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是嘛,徒弟多宝贵啊,生个气也得哄着。堂堂神君,说扰乱秩序就扰乱秩序,我命苦,我累死也活该。”   盛见微像是根本没听见,还问怀里的人:“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吗?”   花照水终于动了动,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宁b终于不聒噪了,也凑过去看,说:“我说什么来着――你师父的意思是,让你待会儿就再进八星盘,你瞧瞧,还能去不能?”   花照水震惊道:“为什么啊?”   盛见微瞥了宁b一眼,语气却很轻,说:“早些渡完劫,也可以早点了却一桩心事。”   花照水不甚情愿,被放到榻上的时候还伸手拽住了盛见微的袖子,说:“师父,我能不能不去凡间了?”   盛见微的眼神骤然锋利起来,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不行。”   花照水被吓得缩了缩头,哦了一声,连问为什么也不敢了。   盛见微看他仍然不太开心,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说:“不想去,是因为我吗?”   花照水的半张脸蒙在被子里,露出双眼睛看他,说:“我每次渡劫都很难受,我不想去了。”   盛见微有些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脸颊,说:“就快结束了。”   往常若是盛见微这样说了,花照水就算心里不太愿意,但也会照做,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觉得委屈,语气也不太好,说:“不去渡劫能怎么样,我之前不都活得好好的……师父,你是不是嫌我修为低,所以我才必须要去渡劫。”   “栖谷,”盛见微刚刚柔和的神色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不悦,也收回了所有安抚性的动作,说,“我认为之前已经和你说得很明白了,你要是再闹脾气,就不必来见我了。”   他说完就要走,花照水忙去拉他的手,但的确没有什么力气,手指只从他的衣角滑过去,什么也没抓住。   “师父!”花照水急急地叫了他一声,本来上一世就一肚子委屈没有消解,这会儿又遭了一回冷脸,这回是真气哭了。眼看是叫也叫不住,他身上也没力气,一使劲就从榻上掉了下来。   他刚一摔下来也没感觉到疼,只是更加委屈,蜷缩着也不动弹,慢慢地觉得自己的胳膊腿都有点疼,但他现在是想动也动不了,他躺在地上的时候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身体里慢慢剥离出去。   往常他都是躲在元虚仙翁的洞府里休养,这次也不例外,还是送药来的小仙童把他扶了起来,转身就出去叫仙翁来看看。   元虚来看他的时候见他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刚刚也大致知道了是怎么回事,还有些纳罕,说:“真是奇怪,青渡也舍得跟你发脾气了。”   这一通折腾花照水是彻底没力气了,表情有些讷讷的,好半天才说:“我师父……他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他不过就呵斥了你一次,你就这么觉得,”元虚只当他是从来没听过青渡的重话,乍一遇见这种事心里还在生气,就说,“那些天天挨骂的,不是要以泪洗面了?”   花照水摇了摇头,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他想,在凡间的时候不管做了什么都可以说是渡劫,都能不作数。可这次师父来接他的时候,那就是青渡神君本人,不是什么凡人躯壳。花照水想着整个人又缩了缩,有点害怕地想:是不是我做了什么冒犯了他,他生我的气了。   他这么一想又要哭了,还有点发抖。他在回来后竟然还在想念那个人的拥抱和吻,看着师父心里却想着一些更亲密的事情,他觉得自己这种肖想已经太过大逆不道。这样想了一圈,他又怕被师父察觉,整个人更加战战兢兢。   元虚眼见着这一会儿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奇怪道:“这怎么了?你不用害怕,他也许只是一时生气,他脾气向来不好,对你已经算是十分宽容温和了,你去跟他说些好话,他就不会再跟你计较了。”   花照水心里却想的不是这个,问道:“那……我什么时候能再进八星盘?”   元虚不解道:“刚刚还说不想再去,这又是怎么了?你的神魂有些不稳,比前两次还要虚弱,你这会儿进八星盘,去了凡间可能会成个残缺不全的人,那日子可就更不好熬了。”   花照水往门外看了看,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垂着头说:“我不想这么待着。”   元虚笑了笑,说:“想见你师父,让人传个话,他肯定会来。别跟他怄气,哪有徒弟不听师父两句骂的。”   花照水还是摇了摇头,说:“还是不见了,我怕我又说错话。”   他说着又看向元虚仙翁,说道:“仙翁,帮帮我吧,我想快点进八星盘。”   “怎么也得养几天,你先睡会儿,醒了我告诉你什么时候能去。”   花照水跟他点了点头,道了谢,这会儿确实很困了,但一想起刚刚盛见微的表情他就心里发怵。   他闭上眼睛还在想,一定是上一世的情绪带了回来,再去一次人间,就可以把这些都忘掉了。 第62章 两为难   休息了一段时间花照水总算有力气走动了,刚能起身就缠着宁b问什么时候能开八星盘,宁b被他缠得烦死了,不理也不行,只能搬出他师父出来,他才算是老实一会儿。   花照水这一段时间都躲在仙翁的洞府里,每天都对着后山的仙鹤发呆,这天正在薅地上星星点点的小花,突然听见了师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身体好些了吗?”   花照水吓得赶紧站起来,转过身看着他,很是拘谨,说:“好些了……”   盛见微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示意他也坐,说:“我听宁b说,你急着进八星盘?”   花照水有些紧张,仓皇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前几天还闹着不愿意再去了。”盛见微看他垂着头,又说,“几天不见,你这么怕我了吗?”   花照水一直捏自己的手,说:“我怕师父还在生我的气。”   盛见微侧过头看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没生你的气,是我太着急,吓着你了。”   “着急?着急让我进八星盘吗?”花照水终于看了过来,有些疑惑,说,“这个不是什么时候去都行吗?”   盛见微没有回答他,只说:“我知道渡劫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你不想再去也是情理之中,但剩下的两劫,一定要去,好吗?”   花照水有些呆愣地点了点头,说:“我会去的。”   盛见微跟他笑了一下,说:“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放下心,我不会不要你的。”   花照水露出委屈的表情,在回到四梵天后第一次跟他师父撒起了娇,往师父身上靠了靠。   盛见微揽住他的肩膀,低声说:“你害怕什么?你是我带回来的,你好与不好,跟我都是在一起的,不用总是怕这个。”   花照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说:“师父……我还有一件事想问……”   “什么?”   “为什么每一劫我都是跟师父一起的?这次我明明隔了好久才进八星盘,为什么还是会碰到?”   盛见微看着他,说:“你不想和我一起渡劫,是吗?”   花照水连忙摇头,嗫嚅道:“也不是不想……只是每一次到最后都不太开心,我不想那样。”   盛见微的手指轻轻敲着他的肩膀,说:“只是这样吗?”   花照水想了一会儿,没敢说他有点分不清渡劫时和回到四梵天的盛见微,只怕这种话说了会让他师父误会,就悻悻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每次渡劫都会这样,可能是当年给你塑法身的时候,我抽了一缕神魂给你,才会如此吧,”盛见微看向他,说,“如果是这样,那也没办法了,不过只剩下两世,就快结束了。”   花照水也抬起头,说:“我不是不想跟师父一起……如果一起到人间去,你能不能等我一起回来……别老是留下我一个人。”   盛见微看了他好一会儿,突然笑起来,摸着他的头发说:“小可怜……在人间的事情我也没法控制,你不要生我的气。”   花照水觉得现在的师父才是他认识的那个青渡神君,心里那口气顿时松了一大半,看着他说:“师父,为什么上次我说你是不是嫌我修为低,你就那么生气?我知道我好像……天资不高,也不算……不算努力,我才……”   “我从来也没想让你变成什么大能,我还活着呢,自然能护得住你。”盛见微语气柔和,眉头的愁思却像是一直没散去。   花照水有些奇怪,说:“师父,你不生我的气,为什么还是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盛见微思忖许久,有些犹豫道:“我有个东西,你帮我拿一会儿。”   他说着手掌摊开,一盏昏暗的佛灯虚虚地悬在他的手掌之上,萦绕着的雾气也有些昏沉。盛见微递过去,说:“你试一试,能握住它吗?”   花照水闻言就伸出了手,很容易就把佛灯握在了手里,盛见微神色紧张,说:“你试一试,喂它一些你的仙力。”   花照水便照做了,在注入仙力的那一瞬间,佛灯像是活了过来,通体发着幽幽的金光,一闪一闪的,近乎贪婪地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盛见微劈手夺回了佛灯,捏了个诀便将佛灯收了起来,看向他,说:“你刚刚有什么感觉?”   花照水还有些恍惚,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心,好半天才说:“师父……我觉得这个东西好像很喜欢我的术法,但是我握着它,就好像力气被抽走了。”   盛见微的神色更加不好看,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说:“那我下次把它放远一点,不碰它了。”   花照水歪着头看他,疑惑道:“师父,怎么了?”   盛见微回过神来,安抚地摸了他的头,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进八星盘没问题吗?”   花照水赶紧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可以去。”他说完还是盯着他师父看,好一会儿才问道:“师父……上一世你到底去哪了?这个能跟我说说吗?我……我还以为你真的会回来找我。”   盛见微说:“那一世我数十年的容貌几乎没有改变,这对于凡人来说是异乎寻常的,但……人终究是逃脱不出天道的束缚,我的苍老比想象中来得更快,死亡也是。”   花照水迟缓地啊了一声,说:“那……你都没有多少时间了,为什么还不让我陪着你?”   “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变老的样子。”   花照水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回答,一时有些语塞,没忍住又问他:“因为不好看吗?”这话说出口,花照水突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忙找补道:“但我们在人间,都是要变老然后死亡的,再过一段时间,我也会变成那样的。”   盛见微跟他笑了笑,说:“那你想跟我一起变老吗?”   花照水跟他眨了眨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这句话有点暧昧,就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但盛见微一副真的在等他的答案的样子,就说:“我当然想啊,下次别再丢下我了,师父。”   盛见微看着他的眼睛,想了很久,问他:“你知道我之前身边有盏佛灯吗?三清天的天尊给我的,叫慈悲灯。”   花照水点点头:“听说过,不就是刚刚师父让我摸的那个吗?”   “你知道那灯是做什么用的吗?”   花照水想了想,不确定道:“我不太清楚……好像说是,只要师父带着那盏灯,心情就会比较平和,是这样吗?”   盛见微嗯了一声,说:“差不多。当初神魔大战,我沾染了太多杀戮之气,时而难以控制自己的心神,全靠那盏灯在身边。”   花照水想起来那盏枯灯昏暗的模样,说:“但是那盏灯的灯魂丢了,是不是就没用了?”   盛见微不答他的话,突然问他:“如果有一天,有人必须修复这盏灯,代价是抽走一个小仙的神魂,才能让佛灯重新活起来,你觉得,这值吗?”   花照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问道:“抽走神魂是什么意思?是以后只能活在佛灯里吗?”   盛见微摇头,说:“回到佛灯里,去做慈悲灯的灯魂,七天后就会被佛灯炼化,永远失去自己的神识,彻底地和佛灯融为一体。”   花照水打了个寒颤,说:“师父……这好像有点残忍吧,那这个佛灯不就像炼丹炉吗?把神魂炼化,和凡间拿童男童女炼药好像没什么差别吧。”   盛见微神色有些苦楚,跟他点了点头。   “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但修仙得道本身就很不容易了,没想到成了神仙结果还是成了药引子,我觉得有点过于残忍。”花照水看向他,又说,“那盏灯很重要吗?师父一定要修好它吗?”   盛见微不知道该怎么说,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花照水突然跟他一笑,说:“师父,我觉得你现在就很好了,并没有传闻里那么凶,也许这盏灯在不在都不重要了。”   “可能只有你自己这么觉得。”盛见微终于跟他展颜一笑。   “怎么会呢,”花照水又往他身上贴了贴,说,“师父,我最喜欢你了。”   盛见微心中滋味更加复杂,垂目看了他许久,才缓缓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你那天被吓成那样,也不生气吗?”   花照水笑了声,靠在他肩膀上,说:“那在人间的时候,你天天吓唬我,还……”   他说着突然想起来一些不太好出口的事情,话头立刻断了,他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就干笑了两声,才说:“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着急,但是师父又没有真的跟我生气,那我也不生气。”   后山的鹤群向西行而去的金乌发出时起时落的长唳,漫天洒遍的金光缀着彩霞,身后是展翅而起的白鹤。   待鹤唳消失,天边的最后一点金色也从盛见微的身侧移到了花照水的肩膀上,仿佛要用日月拉开一道明晦分明的界线。   盛见微看着花照水肩膀上的余晖,一时心内颇为感慨,心想自己这千年来杀伐果断,头一次知道为难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三清天若是得到消息,那必然是要收回灯魂,那些天尊日日闭目,怎么能容得下自己造出的东西被装在了他人塑成的躯壳里。   盛见微想着花照水刚刚答的话,太残忍了。盛见微自己也想,太残忍了,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自己,任由三清天的老顽固去炼化他的神魂都太残忍了。   盛见微第一次这么清醒地认识到,这许多年来,栖谷似乎已经成了他的另一盏佛灯。   # 第三卷 求不得 第63章 第三世   整个启明城都知道宁王是个出了名的情种,只有宁王妃一个妻子,从未纳妾,两人成婚以来十多年没有子嗣,连皇帝都几次三番想替他牵线纳妾,但都被宁王拒绝了。后来听说城外的连玉山上有个寺庙,求子极为灵验,两月前王爷便与王妃上了连玉山烧香,前两天王妃便有了喜讯传来。   王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下人们还因此得了赏,待夜深主子睡下,下人们还围在一起打牌。夏天闷热,这群人就寻了个偏僻的角门,躲在大芭蕉叶边上,瓜子壳从小矮桌铺到石头地上。   一个麻子脸裤腿卷到膝盖,嘴里嚼着薄荷叶,还不忘说闲话:“我们王府这总算有个正儿八经的世子了,王爷也该高兴坏了。”   边上正看牌的短下巴应声道:“那可不是――不过若是个郡主,那王爷的爵位岂不是要落到外人手里了?”   “就算生下的是个郡主,我们王爷的爵也不可能给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说话的人拇指上戴着个大扳指,半眯着眼,颇为轻蔑,说道,“叫声公子都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还敢肖想王爵呢。”   宁王花尚之数年前在外巡军之时,偶然间救下一个孩子,看他会些拳脚,脑子也算聪慧,就带了回来,收为了义子,如今已有十二岁,就住在南院里。   一直没说话的胖子咳了一声,手里还摇着蒲扇,眼睛盯着另一只手上的牌,说:“慎言啊,再怎么说,那也是我们王爷的义子,也是我们的主子,你们这样,也太过不敬。”   麻子脸附和了一句,说:“慎言慎言,那个小主子,人不大,脾气可不小呢,啧啧啧。”   戴大扳指的嘁了一声:“不知道哪来的野小子,天天的摆臭脸给谁看呢,真当自己是正经主子呢。”   胖子不耐烦地打断他们,说:“行了,你们再不服气,人家就是主子,看不出来王爷还是很看好他的吗?小小年纪就带他去过好几次军营,人家有本事就成,哪轮得到你们嚼舌根。”   短下巴的露出些不屑的表情,但没说什么,只是呸地一声吐了嘴里的瓜子壳,招呼道:“行了行了,接着玩儿,管那些闲事干什么。”   来年春末王妃生下了一个小世子,满府上下欢天喜地,到处散喜糖吃,宁王爷守在王妃母子身边,乐得嘴都合不拢,待王妃身体修养好了,两人便抱着孩子再上连玉山还愿去了,还为小世子求了一个平安符,回去后就挂在孩子的床前。   平时南院的不往王妃这边走动,只是每日过来请安,除此之外几乎没有来往,等到小世子长到半岁,宁王特意叫了自己的义子过来这边,让他看在王妃怀里玩闹的小世子,说:“见微,这是你的弟弟,他比你小十二岁,等他长大一些,我希望你们能多在一起玩,他会喜欢你的。”   盛见微看着被逗得咯咯笑的小婴儿,跟宁王点了点头,问道:“我能摸摸他吗?”   “当然可以。”   盛见微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去摸这个几乎没见过面的弟弟,小婴儿肉乎乎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指,还对着他咯咯笑,笑着笑着就开始流口水。   一旁的乳母忙拿了手帕给小世子擦擦脸,笑说:“还是一笑就流口水,有这么高兴吗?”   王妃看向盛见微,说:“见微,你闲的时候可以来和他玩一玩,小孩子很喜欢热闹。”   盛见微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脸上有了些笑意,说:“好。”   他平日里一直将功课排得很满,最近常来东院走动,和王爷王妃的关系也亲近了许多,看着倒真的有些像一家人了。   这天盛见微坐在边上给小世子晃他的小摇车,看他伸着手要抓自己的手里的拨浪鼓,脸上难掩笑意。王妃就坐在一边给小世子缝衣裳,看着像是有什么心事。   没多会儿宁王进了门,身后还跟着太医,王妃立刻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慌张,说:“来了……”   宁王抚了抚她的背,说:“让太医看看。”   盛见微有些不明所以,也站了起来,往边上挪了几步,空出了位置,但也没有开口问。   太医走近查看,伸手捏了捏婴儿的腿,小孩子似乎没有感觉,还在探头看站到了一边去的盛见微,嘴里咿咿呀呀的,好像还没玩够。   王妃整个人都绷紧了,宁王揽着她的肩膀,说:“湘湘,孩子到现在也站不起来吗?”   王妃快要哭了,摇了摇头,说:“刚开始还会乱蹬,挠他的脚还会笑,现在像是根本感觉不到触碰……这是怎么了?也没有给他吃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受过什么伤啊……”   太医检查了一会儿,终于把小世子惹恼了,突然放声大哭起来,王妃赶紧走近了,蹲在孩子身边,握着孩子的小手,低声低气地哄着,又抬头看太医:“太医,孩子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眉头紧锁,看了看站在一边的盛见微,又看了看宁王,盛见微很有眼力见,上前行了礼,就出去了。   太医看着门关上,俯身拱手道:“小世子的腿的确没有什么知觉,来之前臣已经查过了世子吃过的药膳,没查出什么异常,待臣会去翻看一下医术,看看有什么办法。”   盛见微还没回到南院,就看见从东院出来的太医,看了一眼又收回了目光,径直回自己住处了。   他刚回到院子里,就看见丫鬟小子聚在一起聊闲天,那小子手舞足蹈的,说:“听说我们小世子的腿有毛病,站不起来了,我前两天说你们还不信,这太医都请来了,总该信了吧。”   “好好的,腿怎么会有毛病?”   “那谁知道……不过最近那位总去世子屋里待着,谁知道……毕竟我们王爷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这不能吧……那么小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有什么不能的――人心难测啊。”   “不去干活都说什么呢,”跟着盛见微的小子待不住了,见盛见微也不说话,上前去把他们喝散了,又回头看向盛见微,说,“公子,你别往心里去,这些人最爱胡说八道,成天闲出屁了!”   盛见微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往东院方向看了一眼,说:“阿风,他那么小,腿怎么会有问题,他都还没有开始学走路……”   阿风比盛见微年长两岁,挠了挠头,说:“公子,你别想这么多了,可能就是小孩子的小毛病,我从小就生过好几次大病,不都好好的吗?放心,我们小世子可是神仙赐的,一定没事的。”   盛见微没说话,径直回屋了。   之后陆陆续续又请了许多太医,江湖郎中也看了不少,但小世子至今也站不起来。王妃很早就在筹办周岁宴,如今周岁宴在即,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宴会结束,宁王把自己的养子叫了过来,王妃就坐在小世子的摇车旁边,眼神有些空洞。   宁王让盛见微跟着自己坐下,说:“我年岁大了,可是你弟弟还小,如今这腿好像也没有办法了,我只希望以后你大了,能多替我照顾他,毕竟你是他的哥哥,对吧?”   盛见微看见王妃双目无神,又看向宁王,说:“义父,这是我应该做的,您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今天您叫我来,就是为了叮嘱我这件事吗?”   宁王低低地叹了口气,说:“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我也听见了,我想你肯定比我听到的更多,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您也觉得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吗?”   宁王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没有这么觉得,你来陪他玩,他很喜欢你,我都看在眼里,只希望你别因为外人的三言两语,导致你们生了嫌隙。”   盛见微点点头,说:“我知道,我不会的。”   转眼间小世子就长到了十一二岁,盛见微几乎接手了京城巡防,休假的时候就会陪家里的幼弟去玩。   小世子从来都没站起来过,大了些就开始坐轮椅,开始还因为别人能跑能跳自己却不行,而大哭大闹过好几次,后来知道自己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也不再闹了,就是变得郁郁寡欢,成天也不愿意出门。   盛见微在家就陪他做木头风车,借机哄他出门,在来风的时候风车呼呼地转起来,小世子脸上才会露出些笑容。好几次宁王都要替盛见微选个好人家的姑娘,毕竟他年岁也不小了,但是他都拒绝了,只说幼弟还小,外人来照顾他不放心。宁王感念他的一片心意,便也不再催了。   世子的腿一直找不到良医来医治,他自己也成日没什么精神,盛见微就手把手教他射箭,先是给他做弹弓玩,射下了几只白鸽子,他才算是愿意学弓箭。   宁王年轻时征战南北,唯一的亲生儿子却是个残废,军营的许多事情都是盛见微在帮忙,难免多了些闲言碎语,但盛见微并不在意,仍然对待宁王府尽心尽力。   直到小世子年满十七,这个年纪都该谈婚论嫁了,但他双腿不能行走,即使贵为世子,但仍然不大好娶亲。   皇上与宁王向来亲厚,便下了主意想为世子赐婚。宁王在饭桌上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不仅世子脸色变了,盛见微的脸色也变了。   好不容易搪塞过去,待晚上洗漱完,盛见微把他从轮椅上抱到床上去,花照水睁着眼睛看他,说:“你也该成亲了吧。”   盛见微看着他,说:“问这个干什么?”   花照水想坐起身,盛见微伸手去扶他,在他背后垫了枕头,说:“又坐起来干什么?躺着不能说?”   花照水摇摇头,说:“你娶了别人,还能天天陪我吗?”   “谁跟你说我要娶亲了?”   “皇上都要给我赐婚了,你呢?你早就该成亲了吧。”   盛见微捂住他的眼睛,说:“睡觉。”   --------------------   第三世了,求点海星星~ 第64章 纷纷扰   花照水抓住他的手,把自己的眼睛放出来,又问:“我比你小这么多,都有人操心我的婚事了,你呢?肯定有吧。”   “有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花照水瞪他一眼,把他的手一丢,撑着手臂要往下躺,说:“懒得理你。”   盛见微又帮他调整枕头,说:“赶紧睡吧,少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最近都不怎么陪我玩了,是不是真有婚配了?”花照水本来都转开脸了,又看回来,抓着自己的被角,眼睛还在盯着他看。   “你不是懒得理我吗?”盛见微笑了一声,说,“最近在整顿京城巡防,是公务,这样说你能好好睡觉吗?”   花照水瞥他一眼,终于闭上了眼睛,说:“睡了,你出去。”   “好,我叫人进来伺候。”   还不等他走开,花照水又出声了,说:“你为什么天天亲自来伺候我?我的腿真跟你有关系?”   盛见微停住了脚步,转过身看见他仍然闭着眼睛,说:“你觉得呢?”   “我希望不是你。”   盛见微轻轻一挑眉,说:“为什么?”   花照水半眯着眼睛看他一眼,说:“如果是你,我会恨你的。”   盛见微笑了笑,说:“睡吧,这几天我比较忙,不能时常回来,等闲下来,陪你去城外玩。”   花照水勾了勾唇角,但仍然闭着眼睛,没跟他说话。   宁王在朝廷中举足轻重,世子虽然是个半残废,今年也在大理寺挂了个从七品的主簿,算是个闲官。他平常也没有什么事情干,刚开始还装装样子,后来索性装都懒得装了,门都不出。   本来宁王给他安排点事情做,就是想让他别总闷在屋里,但他对自己的腿耿耿于怀,不能听到别人议论他,被人多看一眼都要生气,宁王爷拿他没办法,只好随他去了。   盛见微这几天都不沾家,他自己也不想出门,但实在觉得无聊,恰好武安侯家的世子魏蕴来请他,要是往常他肯定是不去的,这次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他随着魏蕴到了地方才知道是叫他来喝花酒,花照水顿时有些不大高兴,但也不好转身就走,只是脸色不大好看,呆坐着看舞姬跳舞。   魏蕴给他倒了酒,说:“你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看美人跳舞罢了,你成日闷着,出来放松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花照水嗯了声,对着跟着他的侍从说道:“阿彦,你也去歇着吧,不用一直陪着。”   阿彦是宁王给他安排的护卫,跟了他许多年,平时不怎么说话,听他这么说也没有离开,说:“世子玩自己的就好,我不能随便离开。”   花照水摇摇头,知道他是个犟的,也不多说了。   这边刚刚喝了几杯,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的,越闹越近,把屋子里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   魏蕴先回过了头,招手让下人过来,说:“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不消片刻,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就来回禀了,俯首道:“是金吾卫在查人,具体查的什么人,没有打探出来。”   花照水一听金吾卫三个字神色立刻就变了,转瞬之间又好像有些期待之色,问道:“查到哪里了?”   那下人说:“刚刚出去看的时候,还差两间就到我们这里了,这会儿应该就要过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门就被当当地敲了两声,随即来人推开了门,说:“奉命捉拿人犯,我们要搜一下这间屋子,叨扰了。”   这层楼的房间里的客人大多是高官子弟,金吾卫也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还算客气。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闯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搜人。   花照水撑着下巴看向最后进门的人,瞧见他的眼神终于落在了自己这边,还抬手跟他挥了挥。   那人愣了片刻,立刻向这边走过来,垂眼看着他,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花照水跟他笑了笑,说,“你成天忙,难不成我还得等你回来才能出门吗?”   魏蕴左右看了看,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想来宁王府收养的义子就是在金吾卫当差,看来眼前这位就是了。他又听了许多传闻,比如小世子受义子挟制之类的,这么盘算了一番,他立刻站了起来,绕着人看了一圈,说道:“哟,想来阁下就是宁王爷收养的那个……野种?”   他这话一出口,盛见微的眼神才终于挪了过来。盛见微也不动怒,拱手跟他见了礼,说:“武安侯世子,久仰。”   魏蕴见他没反应,又说道:“宁王爷家的世子,想去哪去哪,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盛见微看向轮椅上坐着的人,见那个小东西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便轻轻一挑眉,说道:“世子说的是,我只是随口问问,确实轮不到我管。还有公务在身,先告辞了。”   他说完就要走,花照水喂了一声,说:“这就走了?”   盛见微看向他,说:“走了。”   “晚上回家吗?”   盛见微又回过身来,说:“你现在回家,我晚上就回去。”说完也不管他的反应,立刻就离开了。   花照水嘁了一声,挥挥手叫来阿彦,说:“走吧,我们回府去。”   这一出把魏蕴搞懵了,说:“那不过是个野小子,你这么给他面子?”   花照水笑了声,说:“毕竟他是我哥哥嘛――谢谢招待,先走一步了。”   武安侯世子一头雾水,心说这是装的吧?   花照水回府后等了好一会儿,婢女左一劝右一劝他才去用了晚膳,这时府里已经上了灯,天都黑透了盛见微也没回来。他心情有些不太好,就枯坐着,任谁来叫也不理人。   “又生气了?”   听到这声音花照水终于回了头,眉头拧着,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说:“说是晚上回来,马上天都要亮了吧。”   盛见微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小木盒,说:“忙到现在――给你这个,打开看看。”   花照水不接,盛见微就把东西放在他眼前,替他打开了。这木盒一打开就跳出来一只棉花做的青蛙,青蛙抹了个大红脸,身子底下是一截弹簧,一打开就像是在一跳一跳的。   花照水赌气的眼神终于收了回来,伸手接了,愤愤地戳了一下,还说:“丑死了。”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行了,别生气了,明天不当值,陪你去玩,行吗?”   花照水正用手指戳那只青蛙的脸,抬头看他,脸上露出些不怀好意的笑,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在青楼里?”   盛见微说:“你很想我问问?”   花照水哼了声,说:“你爱问不问。”   盛见微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推回了床边,说:“不早了,睡吧。”   他向往常一样把花照水抱起来放到了床榻上,伸手帮他脱了外衣,花照水却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说:“我不想睡。”   盛见微一副被他找茬找惯了的表情,手上动作不停,说:“不睡觉想干什么?”   花照水见他又是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的样子,不高兴地推搡了他一把,说:“伺候我睡觉是下人做的事,你忙什么?你也是下人?”   盛见微有些无奈,坐在了他床边,帮他把衣服拢好,说:“行,你想说什么?”   花照水拽着他的衣领,说:“你别走了,你陪我睡吧。”   盛见微把他的手扯下去,说:“别闹了。”   “陪我睡觉怎么了?以前你都会陪我睡的。”花照水见自己被推开,更不高兴了,又拽上了他的衣裳。   “现在不一样了,你长大了,再一起睡像什么样子。”盛见微拍了拍他的手背,说,“睡吧,别闹了。”   “你就会这么说!”花照水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说,“我娘身体不好,长时间不在京城,我爹也不怎么管我,你也跟我疏远,那你还回来看我干什么,你出去娶妻生子,省得天天对着我一个废人。”   他说着情绪就激动起来,盛见微握住他乱打的手,说:“王妃身体不好才要找个僻静处好好休养,王爷跟着是因为不放心。他也没有不管你,时常来信问候。再说了,我在这里,他也放心你自己待在府里。”   “行了,你别赌气了,陪你总行了吧?”盛见微见他愤愤的就要掉眼泪,说,“今天在外面碰见你,你不是挺神气的吗?怎么对着我就一个劲耍无赖。”   盛见微脱了衣裳躺在他旁边,看着他说:“王爷他们不在我可以陪你,他们在的话就不行,先说好,你不要到时候又乱发脾气。”   花照水还是气鼓鼓的模样,说:“你什么意思?我天天跟你乱发脾气?你不惹我生气我会发脾气吗?”   盛见微侧过身面对着他,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说:“你还想干什么?这么大了,还得让人哄你睡觉吗?”   花照水把手盖在他的手背上,说:“以前你怎么哄我的?”   盛见微嗤笑一声,说:“以前?那时候你还睡婴儿的小摇车呢,摇一摇就睡了。你想要?让工匠给你做个大的摇摇车。”   花照水打了一下他的手背,说:“我才不要。” 第65章 多疑心   盛见微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一大早就醒了,又怕把这个小祖宗吵醒了又要闹,只好一动不动地闭眼假寐等着他醒。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就听见身侧的人发出一声压抑的低笑,他还没分辨出身侧的人到底醒了没有,花照水就笑了起来,说:“你又这样,干嘛老装睡。”   盛见微翻过身正看见他的眼睛,说:“我哪敢吵醒你,吵醒了又要跟我闹。”   “你少来,”花照水在被子里摸索他的手,好容易找到了,就挤到他的手心底下,说,“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玩吗?今天去吗?”   盛见微嗯了一声,反手捏了捏他的手,说:“之前说过了,带你出城玩,今天就去。”   花照水脑袋往他身上蹭了蹭,说:“我很久没有出过城了,上次出城,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上次?”盛见微看着他的头顶,说,“上次是过年的时候,带你去放烟花。算起来也有半年了。”   花照水说:“你怎么记这么清楚?不过我不想去城外,我想你带我去别的地方。”   “去哪里?”   “不知道,反正不是启明城,也不要启明城附近。”   盛见微犹豫片刻,说:“再等等吧,最近太忙了,要是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我得有半个月的闲空才行。”   “你到底在忙什么啊,”花照水一听他说这种话就很烦,不悦地别开了脸,说,“你不想陪我出去玩就算了,别老是敷衍我。”   “我没有敷衍你,”盛见微摸他的头发,还被他不耐烦地打了手背,又说,“真的太忙了,今天好不容易休假能陪你,你就别赌气了。”   花照水哼了声,说:“那你快点起来啊,还躺着干嘛。”   盛见微也没被他一出出的弄生气,完全习惯了似的,起身自己先穿了衣裳,自己收拾好了又扶他坐起来,一边给他穿外衣一边说:“我听人说,你最近有些腰疼,不是说了,隔一段时间就让人给你按按,长时间坐着,能不腰疼吗?”   花照水伸手穿过袖筒,穿衣服的时候还算是安静,听他这么说表情微妙地变了变,貌似随口说道:“不是你说的吗?之前伺候我的回老家了,前段时间你拨过来的这个按得手重,我用着不习惯――你给我换一个。”   盛见微嗯了声,伸手抱他坐到镜子前,帮他挽起了头发,又说:“伺候得不好你也早点告诉我,怎么还忍着,这可不像你。”   “你天天都不在,我怎么说啊,”花照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说,“再说了,人我已经撵走了,就等你给我再找一个了。”   “撵走了?”盛见微的手顿了顿,往镜子里看他,说,“多久了?一直都没人伺候?”   “没多久……三五天。”   盛见微略皱了皱眉,帮他插上了发簪,说:“你要撵人,也等我回来,这么长时间没个人给你按腰揉腿,等天一凉,有你受罪的。”   花照水看他凑了过来,伸手就把手臂挂在了他脖子上,说:“那你给我按按吧,你新找的那个到底会不会啊,按得我骨头都快断了,再不撵走,我就要被气死了。”   盛见微笑了下,看着他的眼睛,说:“谁还能给你气受。”   花照水撇了撇嘴,说:“你。”   “我怎么气你了,”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那我先给你揉揉,待会儿去吃早饭,行吗?”   花照水点点头,就抱着他的脖子被抱到了矮榻上,他趴在自己的手臂上,回头看了他一眼,说:“你好久没给我按过腰了,你还记得怎么按吗?”   盛见微笑了声,拇指扣在他的后腰上,轻轻按揉了几下,说:“谁不知道我们小世子打小就难缠得要命,别人都不行,非得我亲自伺候才愿意,这我怎么能忘,忘了下次你再闹,可就没人哄了。”   花照水闭上了眼睛,说:“你成天忙忙忙,都把我抛在脑后了,我哪敢跟你这个大忙人闹。”   “又赌气,”盛见微手上力道稍稍重了些,说,“刚闲下来就来陪你,这都没法消气吗?”   花照水嘶了一声,喊了声:“疼!你到底会不会啊。”   盛见微说:“这么久没让人按过,皮肉都是紧的,不使点劲待会儿你的腰照疼。”   “哎呀不按了!”花照水被他按得直哼哼,烦躁得伸手就要把他赶走,结果被他按了回去,不悦道,“你抓我的手干什么,你按得疼,不让你按了。”   “忍着,这会儿不疼,过两天若是下雨了,让你坐都坐不住。”盛见微看他说着还凑过去看他,瞧他气得脸都红了,笑道,“别人按得疼了你就要撵人,这会儿也撵我?”   “我撵得走你吗?”花照水动了动腰,语气间颇为不耐烦,说,“你别按了,按完我更疼了,我要吃饭。”   盛见微手上动作快了一些,在他第三次赶人前停了手,把他抱回了轮椅上。又去叫人打水过来,自己蹲下捏了捏他的腿,看他仍然是毫无感觉的模样,就说:“腿也得时常按一按,说不准时间长了,就能有感觉了。”   花照水打了个哈欠,说:“腿你可以随便按,这个不疼。”   婢女打了水过来,就要伺候洗脸,花照水伸手抢了帕子,说:“我要哥哥给我洗脸,你出去。”   婢女有些无措地看了看盛见微,见他点头,忙退了出去。   花照水不甚高兴地把帕子扔给他,话语间夹枪带棒的,说:“我说话还没有你点头管用,不知道的以为王府你当家了。”   盛见微又去净了净帕子,走过来给他擦脸,说:“谁让你动不动就撵这个撵那个,谁敢招你。”   花照水被他擦得脸都皱着,语气很凶,但见他示意仍然乖乖伸出手让他擦,还说:“你少来,你好大的本事,我爹娘不在,王府上下可不是听你调遣。”   “现在说气话还带冤枉人的。”盛见微拿了东西给他漱口,短暂地堵住了他的嘴。   等到收拾好去吃早饭,路上小世子那张嘴还不放过他,又说:“听说你结交了不少重臣,你想干什么?金吾卫当差不够,还想往上走走?”   “京城巡防遇见的人多,难免需要打通关系,毕竟什么差事都不是仅靠一方的力量就能做好的,公务需要罢了。”盛见微语气都没有什么波动,面上更是波澜不惊。   花照水仰首看了他一眼,哼笑道:“我不如你,我搞不明白。”   “你也不喜欢这些东西,不明白也没什么关系。”   “我爹倒是希望我哪天能长进――你不希望?”花照水的尾音轻飘飘的,貌似不经意间问了出口。   盛见微停了下来,看着他的头顶,说:“又试探我?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没试探,只是疑问,你告诉我是不是就行。”花照水也不看他了,撑着自己的脸颊不知道看哪里。   “没有什么希不希望的,你过得高兴就好,想好好找个差事做也好,想闲云野鹤也好,你喜欢就行。”盛见微继续推着他的轮椅,到了饭厅。   花照水哦了一声,没接他的话,刚进去就笑眯眯地看向侍立的婢女,说:“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吃饭时谁也没有说话,最近天热了,花照水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把筷子丢下了,说:“阿彦,我想出去透透气。”   “你那碗粥就吃了两口,吃饱了吗?”盛见微看他就要出去,把他叫住了。   “我不想吃了,待在这儿烦。”说完也不等盛见微说话,就让阿彦推着出门了。   没多久盛见微也用完了早膳,在后院花圃边上找到了他,看侍女摘了一大把花递到他手里,他就低着头拨弄,脸上没什么表情。   盛见微走过去,示意阿彦让开,自己去给他推轮椅,说:“喜欢花?让人找个花瓶给你插起来,放你房间。”   花照水兴致缺缺,随手一扔,说:“不喜欢。”   盛见微让侍女把花捡起来,说:“早上不还是好好的,这又怎么了?不是说好出城玩吗?我们现在走吧。”   花照水说:“又不是很想去了。”说着他还回头看了盛见微一眼,说:“不让你推,你叫阿彦回来,你忙你自己的去吧。”   盛见微不松手,说:“我今天休假,特意回来陪你的,你怎么说赶人就赶人。”   花照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盛见微嗯了声,说:“你问。”   “之前给我按腰的那个,跟了我几年?”   “有五六年了吧。”   “前两个月,你和我说她回老家去了,对吧?”   盛见微的脚步顿了顿,说:“对,怎么了?”   “真的回老家了吗?”花照水回头看着他说。   盛见微停了下来,对上他的眼神,说:“你怀疑我?我把她调走干什么?她伺候你伺候得好好的。”   “这你怎么还问我,应该问你自己吧。”花照水转回脸,随手去揪露出花圃的花叶。   盛见微走到他面前,蹲下看着他,说:“你听谁说的?”   “你管我听谁说的。”花照水把揪下来的碎花碎叶扬手扔了他一身,说,“这几年我身边的人都被换得差不多了,你爱换哪个换哪个,我又管不了。”   “这就是你把人撵走的真正原因?”盛见微看着他,表情严肃起来。   花照水笑了声,说:“只许你撵我的人,我撵一个你就不乐意了?”   盛见微替他整理了一下盖在腿上的薄毯,说:“你想撵谁都行,但别为了赌气弄得自己不痛快。你不信我,我也没法子,但我都是为了你好。”   花照水看向他,说:“我不信你吗?你自己总把这种话挂在嘴边,是我真不信你,还是你自己做贼心虚?”   盛见微站起身,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今天天气好,带你去城外玩,你小时候最喜欢到小溪边上吃烤肉,还记得吗?”   花照水抬手就把他的手挥开了,说:“你别碰我。”   盛见微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神沉沉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慢慢地放下了他的手,说:“别闹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再耽误,今天就玩不成了。”   花照水被他刚刚那个眼神吓得愣住了,一时没说出话,任他把自己推到了门口,又被他从轮椅上抱起来放进了马车里。   花照水还有些惊魂未定,马车走了许久都没说一句话,盛见微给他倒了杯热茶,说:“喝点水,马车还要走上一会儿。”   花照水伸手接了,满怀心事地喝了两口,才说:“是……去以前你总陪我去的那条小溪吗?”   盛见微说:“那边有片花田,近段时间刚开垦的,我带你去看看,好吗?”   花照水看向他,说:“你生气了吗?”   盛见微跟他笑了笑,说:“生什么气?这样就跟你生气,下一个被你撵走的就是我了。”   他的语气轻快,但花照水的心情却不怎么轻快,他觉得自己好像快要触碰到最接近真正的盛见微的地方了,不免有些呼吸急促,茶盅都有些拿不稳。   盛见微把茶盅接过来,帮他擦了擦手上弄湿的地方,说:“那个之前伺候你的,的确不是自己回老家了,她和府外的人私相授受被抓住了,按照规矩是要被卖给别人家为奴的,但是她伺候你这么多年,还算尽心,我就让她回老家了。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生气,徒增烦心事,没想到这事还让人借题发挥,反而让你不痛快了。”   花照水没说话,他又说:“这件事王妃也是知道的,不是我杜撰,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   花照水低低地哦了声,说:“那你尽快给我再找一个吧,这个的确不合我的心意。”   盛见微笑了声,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再忙也不能慢待你。”   花照水有些困倦了,借他的力躺到了他的腿上,说:“我想睡一会儿。” 第66章 心事显   花照水是被抱下了马车才醒,还有些畏光的往盛见微怀里钻了钻,说:“到了吗?”   盛见微让他坐回了轮椅,用手挡在他眼睛上面遮光,另一只手帮他盖好了腿,说:“到了。睡好了吗?”   花照水缓了一会儿才能睁开眼睛,嗯了声,看了一圈,说:“什么花田?向阳花吗?”   “对,好看吗?这个时间长得正好。”他说着就有侍女送过来一支剪下来的向阳花,他接了放在花照水手里,又说,“我听下人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就想带你出来散散心,现在能高兴点吗?”   花照水把花拿在手里晃了晃,跟他笑了一下,说:“怎么凭空出现了这么大一片花田,我记得之前这里不过是荒地吧。”   盛见微推他往花田深处走走,说:“也不算是凭空,荒地要开垦出来,也是很费功夫的。”   花照水笑了,说:“你的手笔?”   盛见微低头看他,说:“反正这块地闲着也是闲着,你又喜欢这边,就让人种了花,那边还搭了个凉亭,我陪你过去瞧瞧。”   花照水跟他坐在凉亭里,放眼望去全是向阳花,外头日光正盛,亭内倒是凉爽宜人。   伺候的人端来了冰镇好的水果和一些小吃食,就都退下了,只留下他们两人。花照水看得出来他的确用了很多心思,一时有些动摇,不知道自己的怀疑到底合不合理。   盛见微给他剥了葡萄,递到他嘴边,说:“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伤神?”   花照水张嘴接了,跟他笑说:“我在想,你对我这么好,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亲哥哥。”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有没有血缘不重要。”   “在你眼里不重要,在别人眼里可是重要得很。”花照水心安理得地被他投喂,眼睛却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盛见微只是微微一笑,不甚在意道:“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不在乎。”   “那我要是说我在乎呢?”   盛见微的动作一顿,看向他,说:“在乎什么?在乎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花照水笑了下,说:“你干嘛突然这么严肃,我就是随口说的。”   一阵风吹过,飞起了几只蝴蝶,在日光下看着闪闪发光的,花照水看过去,说:“其实我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你是谁,你不要骗我,我就永远不会讨厌你。”   盛见微看着他,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不会害你。”、   “我不想你听你说是为了我好,”花照水声调突然拔高了一些,不耐烦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可以提醒我,可以警告我,但是无权替我做决定,也不能瞒着我哄我去做决定。”   “我没有。”   “我也不知道你有没有。”花照水看着他,有些难过,说道,“我总觉得你越来越不一样了,明明你对我和以前一样好,但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隔阂了。小时候你带我出去放风筝,陪我做木船,现在你给我种花,给我换侍女,看起来都是为我好,但是那不一样了。”   “我现在也可以陪你放风筝,陪你做木船,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心不一样了。”花照水语气中有些斩钉截铁,他轻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说,“我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一样,但我觉得,是你的心不一样了。”   盛见微喉头动了动,没有说话。   “我想问你一件事,”花照水看着他,说,“如果哪天我爹不在了,杀了我你就可以拿到他所有的军权,你会这么做吗?”   盛见微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震惊了一瞬,便立刻答道:“不会。我说了,我不会害你。”   花照水的眼神并没有什么变化,又垂下了头,说:“我说着玩的,我知道你不会,我有点疑神疑鬼了。”   盛见微蹲在他面前,捏了捏他的手,说:“我知道你最近心里不痛快,你想知道的,到时候我会找个机会,都告诉你,我不骗你。”   花照水看着他,认真道:“我爹娘年岁大了,我又是个废人,哥哥,你不会不要我的吧?”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放心,我不会的。”   *   他们回府时天都黑透了,因为在外面已经吃过了,回去后洗了澡换了身衣裳,花照水已经十分困倦,被抱到床上就困得不行了,他看盛见微只是坐在自己床边,便睡意朦胧地问道:“今天还陪我睡吗?”   “今天不行了,”盛见微摸了摸他的鬓发,说,“我要回去当值了,可能明天不能回来陪你吃饭。”   花照水皱了皱眉,说:“你这假休得也太短了……”   盛见微笑了一下,说:“这么短的假都给你了,下次别跟我闹脾气了。”   花照水稍稍别过了脸,说:“那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我尽量早点回来,有事让人过去传个信。”   花照水睁开眼睛看着他,说:“之前那个……真的是因为犯了错被赶走的?”   盛见微点了点头,说:“今天已经让人给你选了个手法好些的,明天就过来。你要是再觉得不合心意,立刻让人去找我,我再给你安排。”   花照水似乎有些将信将疑,但又觉得短暂一见又要好多天瞧不到,心里软了些,只说:“我……我今天要是什么话冤枉了你,你别生我的气。”   盛见微给他掖好了被角,说:“府里乱嚼舌根的也不少,假的真的你也不好分辨,不过这样的人留在你身边,确实带坏风气,不知道是哪个小子,你要是不介意,哪天都撵出去算了。”   花照水有些困,随意地摆了摆手,说:“关他们什么事,跟小厮们没关系……”   “你身边伺候的丫头还都算贴心,多说了两句看在你的面子上就算了,你别总是心肠软,姑息她们。”   花照水笑了声,说:“我身边的都好着呢,你干嘛老盯着他们,就不能是外面的人爱嚼舌根吗?”   盛见微的眼神变了变,带着循循善诱的语气,说:“王府这么大,都能传到你耳朵里,我当然会觉得是你身边伺候的人不检点,我怕他们怠慢你。”   花照水转过脸看他,说:“之前伺候我的那个,是从府里绣坊调来的,当然……”他说着话头突然一顿,立刻打了个哈欠,说:“你怎么还不走啊,我困死了,别跟我说话了。”   盛见微跟他笑了笑,说:“你睡吧,你睡着了我再走。”   花照水模模糊糊地嗯了声,侧过身别过了脸,呼吸声渐渐平稳,好像真的睡着了。   盛见微在他床边静坐了好一会儿,见他真的睡着了,便轻轻地起身准备离开,他都已经走出去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慢慢地走了回来,俯身看着他的脸,在他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才终于离开了。   待房间重新归于宁静,床上本该熟睡的人睁开了眼睛,神色有些呆呆的,好半天才艰难地坐了起来,愣怔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他愣了一会儿,叫了一声:“阿彦。”   阿彦悄没儿声地出现在了他的床前,说:“世子,他走了,已经出了王府。”   “知道了。”花照水神情有些恍惚,缓了会儿才说,“这几天你替我看着绣坊,有什么动静都告诉我。”   “公子,我们看着绣坊干什么?”阿风跟在盛见微的马后,有些不解。   盛见微笑了一下,说:“不仅要看着,顺便帮我查查跟那个……叫什么来着,之前伺候世子的那个侍女。”   “公子,她叫巧云。”   “对,那个巧云跟谁比较交好,再查一查谁最近去见过世子,查清楚。”   “查到了之后呢?直接灭口?”   盛见微一摆手,说:“现在不行,他已经起疑心了,再有动作就要被发现了。盯住就行。”   “公子,我不明白啊,你又不想对世子下手,为什么还要看他看这么紧。”   盛见微瞥了阿风一眼,说:“不看住他,我不放心。”   只余马蹄声和风声,两人安静了一路,盛见微突然又说:“查到了人,顺便查查她有没有什么家人,让她演场戏,你亲自盯着,要演好。”   阿风立刻就会了意,说:“公子放心,这个我最拿手了!”   屋内的烛火闪了闪,花照水还是愣愣地坐着,阿彦上前来要扶他睡下,但他只是让阿彦给他腰后垫了两个枕头,问道:“你说,他对我怎么样?”   阿彦说:“就照往常来看,公子对世子还是很好的,只是他这段时间的手段实在是过于明显了,把世子身边的人几乎换了个干净,我若不是王爷亲自指派的,估计也要被他寻个由头弄走了。”   花照水叹了口气,说:“我也想相信他,但是阿彦,我现在有点害怕了,我爹娘护不了我太久了,如果他想要我的命,我真的没有还手之力。”   “世子放心,我以后会更加小心,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世子。”   花照水苦笑了一下,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我现在开始害怕一些别的事情了,如果他不是想要我的命,那我可能再也没有自由了。”   阿彦说:“他再怎么无礼,也没权力限制世子的出行吧。”   花照水的手指在空中划了一圈,说:“不是那个意思……他换了我身边的人,并不是想把我关在屋里,而是想监视我的一举一动,这不比光明正大地把我关起来更可怕吗?”   阿彦说:“世子,不能总这么被动了,要想想办法,。”   花照水摇了摇头,说:“不急,等这段时间过去,我会想办法的。我被他养得都快忘记了,他才是我要应付的最大的麻烦。” 第67章 诡计多   大概过了将近七天,盛见微才回了一次王府,刚回去就看见花照水在亭子中坐着跟姑娘们说笑,瞧着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他刚走近,那些调笑的姑娘就都站了起身,退让到了一边。花照水脸上的笑意略僵,看了他一眼,说:“大忙人回来了,不去换衣裳跑来我这里吓唬姑娘。”   盛见微说:“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跟世子说。“   待人都走尽了,盛见微才坐下,说:“这个新来的伺候得还满意吗?我让阿风亲自去给你挑的。”   “他亲自?你怎么不亲自给我挑?”花照水也不看他,低着头揪手里的那簇花。   盛见微说:“你要是再不满意,那我去给你挑。”   花照水抬头跟他笑了一下,说:“我开玩笑的,这个还行,比之前的好多了。”   盛见微见他神色缓和,也笑了笑,说:“满意就好――刚刚跟姑娘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花照水看他一眼,说:“没什么。你这次回来,可以待几天?”   盛见微说:“如果没有急差,能待上个两三天。”   花照水哦了声,说:“那你走的时候,也等我睡了再走吗?”   “如果能待到晚上,那就等你睡了再走。”   花照水促狭地笑了笑,凑过去小声说:“那你这次走之前,也要偷偷亲我吗?”   盛见微的神色一僵,花照水笑得更开怀了,指了指自己的额头,说:“我都知道了,你偷偷亲我。”   盛见微抓住他的手,说:“装睡?”   “没有啊,”花照水看着他,说,“我装睡还能瞒过你,看来我很有进步。”   盛见微盯着他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花照水还在笑,说:“你不然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现在的表情,我头一次看见你这个表情,你也有这么心虚的时候啊?”   盛见微还是没说话,花照水略收了调笑的神色,认真了些,说:“我好像真的误会你了,你不会往心里去吧。”   盛见微神色也缓和了许多,说:“我说了不会――你又知道了什么,怎么突然这么想了?”   花照水迟疑了一下,说:“知道了巧云的近况,弄清楚了一些事情,没什么。”   盛见微嗯了声,没有多问,说:“你不误会我,我就能放下心了,省得你跟我生气,还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花照水看了他几眼,悄悄地凑近了,看着他说:“其实你可以不用偷偷地亲我。”   盛见微眉毛一挑,喉咙动了动,说:“什么意思?”   花照水笑嘻嘻地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说:“我不讨厌你这样,但是――你不要让人监视我,不然我就告诉我爹,你对我有不轨之心,你看看他会不会杀了你。”   盛见微笑了下,捏住了他的脸颊,说:“你以前不肯吃药就跟王爷告我的刁状,你再去告状,还有几分可信度?”   “你不信?可以试试啊,”花照水把他的手挥开,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放心,你是王府世子,我哪有权力监视你,我做的都是为了你好,不会害你的。”   花照水的眼睛弯弯的,问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回答了会有杀身之祸吗?”盛见微的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笑意。   不过这会儿花照水并不生气,也笑着说:“看你表现吧。”   盛见微说:“怎么表现?在这儿可不行。”   花照水揽住他的脖子,突然亲了亲他的嘴唇,说:“你好胆小,偷亲都不敢亲这里。”   盛见微呼吸沉了些,说:“我除了怕你生气,我还怕什么?”   花照水又笑:“你要是真的怕我生气,就不该偷亲我。”   “你刚刚也亲了我,扯平了。”   “我那可不是偷亲,怎么扯平?”   盛见微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想怎么扯平?”   花照水思忖了片刻,说:“不知道,但我就是喜欢你欠我,就先这样吧。”   盛见微帮他盖好了腿上的薄毯,说:“天有些凉了,我陪你回屋吧。”   回到屋里花照水一直没说话,盛见微去关住了门窗,回过身时见他像是刚回过神,受了一惊的样子。   盛见微过去摸了摸他的手,说:“手好凉,是冷吗?”   花照水好像被他一碰就会被吓到的样子,有些魂不守舍,说:“你把门窗关这么紧做什么?”   盛见微本来想说风有点大,但见他眼睛里有些说不出的忌惮,就故意说道:“关上门窗,省得被人看到不该看到的。”   花照水有些迟缓地把自己的手从他手心抽出来,说:“你要干什么?”   盛见微凑到他的耳边,清晰地看见他颈侧都紧张地缩了缩,依稀能看见血管。盛见微抬指摸了摸,果然见他颤抖了一下,便说道:“我知道那天你没睡。”   “什么?”花照水有些愕然。   “我看见你的眼睫毛抖了一下,所以我当时就多站了一会儿,我想知道你会做出什么反应,是愤怒,还是觉得恶心。但是你什么反应都没有,还在装作睡着了。”盛见微笑了笑,说,“现在呢,又是在干什么?不会又是试探我吧?”   花照水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但推了他一把,说:“你管我,你偷偷亲我,我被吓到了不行吗?”   盛见微又笑,说:“说这种话的时候不要这么紧张,很容易让人看出破绽。”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是我想说什么,我想问问世子想做什么?想试试我会不会对你做出些什么?还是在周围埋伏了人,一旦我做了什么,就冲出来抓住我?然后堂而皇之地除掉我?”   “你还说我疑神疑鬼,你自己明明更加多疑吧。”花照水跟他笑了一下,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说,“我突然知道这样的事情,我当然会有些适应不了,你怎么还自己想象了一出大戏啊?”   “我没有强迫你适应,你完全可以假装不知道,为什么要挑明?”   “如果我不说,你就什么都不会对我做吗?”花照水握住了他的手,笑说,“你这是第一次偷偷亲我吗?哥哥。”   盛见微眉头紧皱,片刻后又舒展开,说:“既然你这么想,应该也不讨厌吧。”他说着又凑近了,嘴唇几乎挨到花照水的下巴。   花照水紧张得忍不住抬高了脸,被他轻咬了一口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眼睛都不敢睁开。   “睁眼。你胆子这么大,这会儿怎么害怕了?”   花照水睁开眼睛,有些被吓到的样子,说:“你怎么还咬人?”   “连个印子都没有,这都能吓到?”盛见微掰过他的脸看了看,说,“你刚刚不是很主动吗?装的?”   花照水拍开他的手,说:“你不要……离这么近。”   “刚刚是你先凑这么近的吧,”盛见微摸了一下他的嘴唇,说,“怎么还倒打一耙。”   花照水拨开他的手,说:“你别碰……你吃晚饭了吗?”   “在外面吃过了。”   “我也吃过了,我要去洗澡了,你收拾收拾去休息吧,明天再来陪我。”花照水说着就要叫人,却被盛见微拦住了。   盛见微说:“今天不吵着让我陪你睡觉了?”   花照水动作僵了僵,抬头看他,说:“我想着你也该累了,陪我你就没法好好休息了,明天吧。”   盛见微笑了起来,说:“先别急着走,跟我说说,这几天你到底都想了些什么?”   花照水眼神闪躲了一下,说:“你说什么呢?什么想了什么……”   “行了,你别忘了,我是看着你长这么大的,你在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花照水立刻不高兴道:“那你说说吧,我想了什么?”   盛见微打量了他一圈,说:“想跟我亲近……或者说,想做出跟我亲近的模样,但是心里又不舒服,是不是?”   花照水脸上露出一丝愕然,马上又收了起来,别过脸说:“少胡说八道了……我才不想搭理你。”   盛见微摸着他的头发,语气变得柔和起来,说:“别害怕,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用强迫自己,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我比任何人都心疼你,你应该知道的。”   花照水嘴角撇了撇,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笑,但他转过脸时,表情有些复杂,看着盛见微说:“你心疼我,能不能以后不要插那么多眼线在我身边,我还不够听你的话吗?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依靠你了,你还不放心吗?”   盛见微有些惊讶,说:“我什么时候在你身边安插眼线了?不会是……你不会是怀疑我给你安排的下人是监视你的吧?”他说着似乎有些着急,急切道:“我都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还是不信吗?不是我要不要放下心,是要怎么说你才能放下心。”   花照水被他这一出弄得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说:“我又……又没说什么,你干嘛这样,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总看着我……就行了。”   盛见微握紧了他的手,颇为诚挚道:“既然你知道了我的心思,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我绝不强迫你,你也不要因此觉得为难,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尽量不再回来见你,行吗?”   花照水哎了声,神色有些慌乱,说:“我没说不想见你……”   盛见微知道十几年的陪伴对于花照水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双垂着的眼睛里满是胜券在握的神采,但他只是很轻地说:“只要你开心,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 第68章 猜不透   花照水被他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往常也有同床共枕的时候,不过都是各睡各的,今天花照水刚被他揽住腰的时候还有些抗拒,但听他温声在自己耳边说话,很快就放松了下来。   刚开始花照水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后来困得睁不开眼,只是敷衍地嗯了几声,盛见微轻轻摸了摸他的耳垂,就把他吓得一个激灵,反而清醒了。   花照水偏头躲了躲,有些没睡醒,说:“你说什么……”   盛见微的手落了空,慢慢地收了回去,说:“是不是我睡在你身边你不自在?”   花照水啊了声,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反应了一会儿才又贴他近了些,说:“没有……你弄得我痒,我困……”   “是吗?”   花照水半睁开了眼睛,觉得他这种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是太罕见了,心情有些放晴,笑了笑,说:“真的,我还没睡熟呢,你一碰我就痒。”   他说完没见对方做出什么反应,就去握盛见微的手,说:“你现在可以碰一碰我……我睡了你就别动了……”   盛见微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凑过去又亲了他的脸颊,说:“这样也行吗?”   花照水的眼睫很明显地抖了抖,沉默了些会儿才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样?不舒服要告诉我,我不会让你为难的。”盛见微看着他,见他睫毛抖了半天,但是眼睛一直都没有睁开。   花照水埋了埋头,没答他的话,只说:“我想睡了。”   盛见微无声地勾了勾嘴角,伸手给他盖好了被子,说:“睡吧。”   这一夜花照水并没有睡好,他在盛见微不在的这些天里想了很多事情,身边的许多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他这些年太懈怠了,以至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好像已经太晚了。   花照水不得不承认,他太依赖盛见微了,完全没有办法彻底离开这个人,在得知盛见微的心思时竟然有些诡秘的满足感,但内心深处却因为自己的假意逢迎而觉得抗拒,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些什么了。   他不想自己的生活掌控在别人手里,这会让他整日都心惊胆战。但他根本摸不清楚盛见微到底想要什么,自己在他眼里到底又是什么。他的父母如今年岁大了,而他自己仍旧前途未卜,这些都让他不能不心生忧惧。   曾经他也以为自己可以躲在盛见微的庇护下,草草一生也就罢了,可是盛见微近期的所作所为让他心生不安,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闭目遮耳了。   他被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折腾了大半夜,几乎整夜都是半睡半醒,直到天快亮了才好好地睡了会儿。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盛见微已经起了,就坐在窗边看书,动作很轻,生怕吵醒他似的。   盛见微眼尖地瞥见他要坐起身,快步走过来扶他,看了看他,说:“是不是没睡好?眼睛红红的。”   花照水打了个哈欠,说:“有一点,你用过早膳了吗?”   “没有,等你起了一起去。”盛见微说着话就开始帮他穿衣裳。   花照水有些别扭,说道:“你叫下人来伺候就好了,不用亲自动手。”   盛见微笑了笑,说:“什么时候变懂事了,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听他这么说花照水就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被他收拾好去吃早饭了。   吃过早饭花照水说要去湖边钓鱼,侍女在旁边打着扇子,下人看着鱼钩,要钓鱼的世子往竹藤椅上一躺又睡着了。   等他醒的时候下人们都被遣开了,盛公子坐在边上亲自给他打扇子,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花照水像从高处跌落一般惊醒,盛见微看他抖了一下,去拍了拍他的胸口,说:“做噩梦了?”   花照水摇摇头,探头看了一圈,问道:“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了。”   “我把人支开了,想跟你聊一聊。”说着话他扶花照水坐起身,又说,“我知道我可能让你为难了,但我也从未奢求过什么,你能待我如从前我便心满意足了,以后还是保持距离,我不会再招惹你了。”   说完还怕花照水不信似的,又说:“越距之事,就止于昨夜,以后都不会了。这样你能睡个好觉了吗?”   花照水懵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什么意思?”   “你昨晚没睡好,不就是因为我在你旁边吗?以前你愿意缠着我,是因为不知道这些事,现在你知道了,不愿意跟我亲近也是应该的。”   花照水见他神色落寞,有些不忍心,说:“我没有……我昨天只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不是因为……因为你的那些事。”   盛见微说:“我觉得你现在并没有想明白,我应该给你一点时间,让你好好把这些事情都弄明白。”   花照水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说:“你的意思是,不再见我了吗?”   “在你把这些事情想清楚之前,我觉得我还不是不要出现在你面前最好。”这话说完盛见微就站了起来,说,“我不在你眼前,你就不会再烦心了。”   花照水有些目瞪口呆,见他还真要走,一时又急又气,抄起手边的茶盏就朝他扔了过去,怒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要亲近我,我就得跟你亲近,你不想了,转身就走,装什么为我想,你恶不恶心!”   一盏热茶顺着盛见微的衣摆淌下来,他回过身来,说:“我没有不想,是你不想,我给你时间,你又生什么气?”   花照水气得大喘气,把桌案上摆着的水果都掀了,一阵哐当乱响,几乎是吼道:“那你滚吧,滚远点!明明是你随心所欲惯了,你拿捏我惯了,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就一次次试探我的底线,你滚!”   盛见微没动,看着他发狂,等他终于不再乱砸东西,才走过来,蹲在他面前,说:“你不要这样,你说不想我走,我就不会走了,我只是怕你不愿意看到我,与其你赶我走,我不如自己离开,也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他说着凑近了去抱住还在发抖的花照水,手掌扶着他的脑袋,温声说:“好了,别生气了,我听你的,你说让我走我就走,你不想,我就不走了。”   花照水被他安抚了一会儿终于放松了下来,伏在他肩上哭出了声,哽咽着骂了他几句,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盛见微轻轻给他拍着背,说:“怎么还像个小孩似的,一恼了就乱砸东西,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我哪件事没答应过你。”   花照水紧紧抱着他的脖颈,说:“我没想让你走。”   盛见微唇角上扬,仍旧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说:“我知道了,不走了。”   这番话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盛见微心里的那颗种子更快地生根发芽,如今开始疯长。他想要更多的掌控权,花照水在他颈侧抽噎时的热气弄得他脖子痒,心里更痒,这种依恋感让他满足也让他发狂。他当然不可能主动离开,他害怕这个骄纵的小世子冷静下来,他可能就真的要离开了。   好半天才算哄好,花照水也没撒手,好像有些发愣,不骂人也不哭了,但一句话都不说。   盛见微轻抚他的背,说:“心情好点了吗?”   花照水嗯了声,这会儿脑子清醒过来,有种自己中计了的感觉,但他觉得自己说也说不过,干脆不问了,仍然一副反应迟钝的样子,仰脸看着他,说:“你不走了吧?”   盛见微摸摸他的头,说:“你不让我走,我就哪也不去了。”   “真的吗?”   盛见微看着他的眼睛,说:“真的。”   花照水说:“那你别去当差了,就在家里陪我,哪也不去,行不行?”   盛见微笑了下,说:“我这次可以陪你好几天,还不行吗?”   花照水也不跟他多纠缠,知道这个人最会乱绕话题,就不说这个了,反而主动问道:“我总是跟你生气,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吗?”   盛见微有些惊奇地看了看他,说:“最近好喜欢问这种问题,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花照水有些紧张,说:“你可以……现在你可以,做一件越距的事情,我不生气,也不跟你计较。”   盛见微打量了他一遍,玩笑道:“不会说完就反悔,再跟我闹一场吧。”   花照水神色都十分紧张,摇头道:“不会,我说话算数。”   盛见微笑了笑,凑近了看他,说:“你好像很紧张,那你告诉我,哪些越距的事情可以做,哪些不能做,省得吓到你。”   花照水抱着他的手臂都紧绷起来,说:“什么都可以。”   盛见微的手掌握住了他的腰,说:“我想做的很多,但我说了不会强迫你,告诉我你的底线在哪,我不想让你不舒服。”   花照水还是很紧张,知道不应该跟他交底,但还是闭了闭眼,说:“不能……不能脱我的衣服。”   盛见微笑起来,说:“放心,我没有那么想。”   “想吻你,行吗?”   花照水的睫毛又抖了抖,仍然不敢睁眼,但点了点头。   本来花照水以为只是碰一碰嘴唇,但被他舔开齿缝的时候才害怕起来,花照水紧紧抓住了他的头发,好半天才用力推开他,嘴唇水淋淋的,低喘着说:“我……我喘不上气了。”   盛见微十分珍爱地吻了吻他的眼睛,说:“好吧,下次教你。” 第69章   这几天盛见微待在王府里,几乎和他寸步不离,第一晚睡在一起还有些心惊胆战,第二天就好了许多。花照水确认他不会在自己不同意的情况下做任何过分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如履薄冰般的心情了。   午睡后花照水待在书房写写画画,弄得衣袖上都是墨痕,自己还一副恍然不觉的模样。   盛见微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从他身后用指腹擦了一下他的脸颊,说:“弄得脸上都是。”   花照水被吓了一跳,正画着的那枝兰花被横空来了一条杠,正从中间截断了。花照水把笔一扔,回头瞪他,说:“你干嘛啊,吓我一跳,我画半天的东西被你弄坏了。”   盛见微又摸了一下他的脸颊,说:“给你送水果来的,瞧你脸上都是墨,就想帮你擦擦,不是故意吓你。”   花照水有点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画,伸手想补两笔看看能不能补救,但是这一笔实在是太巧,这个角度上再添一下就成了一个明晃晃的叉。他补救无果,赌气地把笔扔了,往后一跌不说话了。   盛见微就靠在他手边,看他生气了,又哄道:“坏了重新画一张,我陪你。”   花照水不乐意,说:“不画了。”   “不画了?那我给你画一张,行不行?”盛见微说着就把他抱了起来,自己坐上了椅子,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还好心地给他调整了坐姿。   “你干嘛啊!”花照水被他禁锢在怀里有点动弹不得,更不高兴了,说,“你赔我的画,非让我坐在这儿干嘛。”   盛见微换了张画纸,让他捏住笔,笑说:“我想陪你,你是不是也得陪陪我?”   “你什么无赖啊,”花照水不从,要把笔丢掉,烦道,“我不画,你放我下来。”   盛见微俯首亲了亲他的脸颊,看他愣住,说:“不画也行,做点别的。”   花照水瞪着他看,色厉内荏道:“干什么?”   “昨天还说要教你,今天你就忘了?”盛见微说着话故意摸了摸他的嘴唇,看着他满脸警惕,有些忍不住想笑。   花照水张嘴就咬住了他的手指,没太使劲就又松开了,别开了脸说:“我不想学。”   “真生气了?那我画一张赔你,行不行?”盛见微说着就拿了笔,还没画呢,花照水又把他手里的笔抢走了,不高兴道:“你不会是真来找我画画的吧,到底要干什么?”   “我都说了,要教你你也不愿意,赔你画你也不要,那你说说吧,你想干什么?”盛见微看他仰着脸,抬指摸了摸他的下巴。   花照水缩了一下,不自在道:“你都抱着我了,我能想什么。”   盛见微跟他展示了一下被他咬的手指,说:“我抱着你你还咬我呢,跟谁学的,像只野猫。”   花照水笑了一下,说:“那也不能是野猫吧,我不是家猫吗?”   盛见微也乐了,俯首跟他贴得很近,呼吸声都交织在一起,轻声说:“好吧,家猫也有爱亮爪子的。”   花照水呼吸声渐重,眼神乱飘,最终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盛见微却突然坐直了,轻抚了一下他的后背,说:“不想画画,那带你出去走走,想去哪?”   花照水有片刻的呆愣,反应过来后顿时恼怒起来,说:“你故意的吧。”   盛见微眼神无辜,说:“怎么了?又想画画了?”   花照水别过头不理他,盛见微就捏着他的脸颊让他把脸转回来,笑说:“想要什么你要告诉我,不然我怎么能知道。”   “烦死你了。”花照水啪地把他的手打掉,推了他一把,怒气冲冲的,说,“你放我下来,别碰我。”   盛见微握住他的腰,不让他动,还调笑道:“你跟我说说,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都行。”   花照水被他气得够呛,死也不打算理他,一味的要把他的手掰开。   盛见微也不逗他了,把他往怀里一带,摸了摸他的发顶,安抚道:“好了,别生气。”   花照水拉着脸也不看他,但也没坚持太久就被他拽了回去,感觉到脸颊被亲了亲才缓和了神色。   “刚刚说要教你,你说不愿意学,我不让你学了,怎么还生上气了。”盛见微笑着摸他的脸,看他脸颊红起来,还用指腹蹭了蹭,给了他一个台阶,说,“不教你了,你让我亲一下,行吗?”   花照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垂着眼睛也不看他。盛见微俯首过去吻他,听他很急促地喘气,扶住了他的脑袋,说:“亲你的时候不要憋着气,有这么紧张吗?”   花照水又瞪了他一眼,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紧紧抓着他衣服,很笨拙地被他勾着走,但又很沉迷似的,闭着眼睛仰着脸跟他亲,被摸了摸头发还主动往他怀里贴了贴,完全不记得刚刚自己还在赶人走。   吻完盛见微看了看他,替他捋了捋鬓边的碎发,说:“还生我的气吗?”   花照水还没回过神,只看了他一眼,就把头一埋不说话了。   --------------------   不要太在意这一世be还是he吧,反正最后会he的 第70章   花照水本来在书房是要平心静气的,结果跟盛见微生生学了一个下午的不三不四的东西,被他摆弄到最后浑身都没了力气,但衣服确实还在好好待着。   花照水意识到不让脱衣服对于这个人来说并没有什么约束力,他隔着衣服也把人折腾得够呛,就不愿意再跟他待在一起了,刚刚又出了些汗,马上就要洗澡换衣服。   盛见微握着他的手,一副没玩够的样子,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捏他的手心,说:“大下午的洗澡,世子这么讲究。”   “怪谁啊,”花照水瞪他一眼,说,“不行,我要再加一条,你不能用手碰我。”   “不用手,也行。”盛见微亲了亲他汗湿的额头,说,“行,放你去洗澡,不然又要发脾气了。”   “你别亲我。”花照水敏捷地觉察到他话里的不对劲,推了他一下,说,“今天也不准亲我,哪都不准碰我。”   “刚教完就翻脸不认人了,别动,”盛见微按住他的手,说,“不会今晚还要把我赶走睡吧,我可就这么两天假,说不准哪天半夜就被叫走了,连声招呼都来不及跟你打。”   花照水挣扎的动作都停了,看了他一会儿,又别过脸,说:“我没说赶你走啊,你要是愿意,爱去哪去哪,我才不管。”   “是吗?上次又撒娇又卖可怜的是谁?就为了让我陪他睡觉。”   花照水靠在他怀里不动,说:“你快点让人给我备水,别动手动脚的。”   “行,需要我亲自伺候你洗澡吗?”   花照水立刻警惕起来,斩钉截铁道:“不需要。”   洗完澡天都黑了,花照水穿得松松垮垮的,头发都散着,盛见微让人进去给他送晚饭的时候侍女正给他梳头。   盛见微把人都赶走了,自己接过了梳子慢条斯理地给他梳上了,说:“洗完了,饿了吧,让人给你做了莲叶羹和虾饺,去吃一点。”   花照水不让他梳了,抢走了梳子,往边上一扔,说:“不想吃。”   盛见微替他拢了拢头发,把他推到了饭桌边,自顾自地拿起了勺子喂到他嘴边,说:“吃一口。”   “说了不想吃,我困了,要睡了,你出去吧。”   盛见微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说:“又怎么了,我不碰你,你吃了饭我就走,不在你这儿睡。”   花照水看了他一眼,伸手接了碗过来,说:“我自己会吃,我的手没残废。”   盛见微嗯了声,把勺子也递给了他,说:“你吃吧,我就不在这儿烦你了。”   花照水低着头吃粥,看也不看他。   等盛见微出去了,花照水就把勺子放下了,阿彦悄没声地进了屋,说:“世子,王爷两天后就回来了,这些事情要处理干净了。”   花照水点点头,看着这桌饭菜突然又烦躁起来,把碗往后一推,说:“让人把这些东西都拿走,看着就烦。”   阿彦应了声,等侍女把东西都撤了,阿彦才说:“要让厨房重新做一份吗?我记得您之前挺爱吃这些东西的,现在是不是觉得不合胃口了?”   花照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的心思是不是特别好猜?”   阿彦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一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答,就没说话。   花照水托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终于说话:“你叫人请公子来一趟。”   盛见微来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似乎已经很是习惯这位小世子的脾气,看他坐在床上,就站在他面前,说:“怎么了?听说你晚饭一口没吃,现在饿了吗?我叫人给你做。”   花照水摇摇头,看起来不像是刚刚发完脾气,脸上还带着笑,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说:“你来陪我躺一会儿。”   盛见微二话没说就脱了外衣坐在他身侧,问:“要躺下吗?”   花照水挪过去靠在他怀里,抬脸看了看他,说:“先这样,等会儿再睡。”   盛见微看着他的眼睛,笑说:“怎么觉得你在憋什么坏招。”   花照水抬手去抱住他的脖子,声音很低,说:“我今天又跟你发脾气了,其实我还是挺喜欢你亲我的。”   盛见微有些惊奇地看着他,说:“所以这个时候把我招来,就为了说这个?”   花照水摇摇头,手臂用了点力气,把自己又往他怀里挪了挪,脑袋靠在他胸口,手垂下来去握住他的手指,说:“当然不是。”   “那你想干什么?我都奉陪。”   花照水的手放在他的小腹上,抬头看着他,亲了亲他的嘴唇,眼神有些殷切地盯着他看。   盛见微笑了笑,抬手扶住他的半边脸,说:“想要这个?”   花照水轻轻地嗯了一声。   盛见微不疑有他,俯首给了他一个深吻,吻着他就感觉到这个小东西的手在乱摸,呼吸不自觉地重了许多。   盛见微握住他的手腕,说:“干什么?”   花照水就盯着他看,眼神还挺无辜,说:“怎么了?不亲了吗?”   盛见微有些无奈,看他仰着头很急切的样子,只好又贴了回去,盛见微被他撩拨得喉头发紧,听他也开始不自然地喘息,身上都热了起来。   吻了好一会儿,花照水脸颊通红,手还在不老实,满脸不知所措的表情,说:“怎么变大了?”   盛见微难耐地咬了咬牙,说:“你说怎么回事?”   花照水立刻收回了手,说:“我不知道。”   盛见微按住他想往后躲的脑袋,俯首去啃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也往下乱摸,伏在他肩颈旁笑说:“你怎么也鼓鼓囊囊的?”   花照水跟他笑了笑,说:“哥哥,你帮帮我。”   盛见微轻轻咬了咬他喉间的一小块软肉,感觉到他的腰都在发抖,手隔着他的衣服蹭了一会儿,听他压抑着哼了几声,终于不再抖了。   盛见微翻身压在他身上,看着他有些没回过神的眼睛,说:“高兴了?”   花照水还是跟他笑,说:“高兴了,我要换衣服,你回去吧。”   盛见微眉头一皱,说:“你让我现在回去?”   花照水往后躲了躲,说:“不是你说的,晚上不跟我睡,我只是想跟你亲一下,现在亲完了,你可以走了。”   盛见微这会儿的眼神变得有些可怕,花照水看着他的手放在自己领口的时候吓了一跳,但他只是帮自己拢了拢衣服,语气甚至十分平稳,说:“那你睡吧。”   花照水往下瞄了一眼,顿时有些紧张地往后缩了缩。   盛见微还乐了,重重地摸了一把他的脸,说:“你等着。” 第71章   花照水撩拨完他其实是有些心虚的,第二天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发脾气了,罕见的十分安静。   小世子有一大爱好就是钓鱼,但是每次都是看着别人钓鱼自己犯困,这天的天气有些阴沉,还起了风,花照水就躺在湖边的贵妃椅上睡着了。   他这一天都躲着盛见微走,这会儿睡着了就躲不掉了,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张薄毯,他抬手扯了扯,问道:“钓到鱼了吗?”   “钓了三条鲤鱼,世子爷看看?”   花照水被这个声音吓了一个激灵,差点从躺椅上摔下去,还是被盛见微伸手捞回来的。   “做噩梦了?吓成这样?”   花照水还提着心呢,就装没睡醒,往他怀里一倒,说:“你吓死我了。”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还没睡够?听说你昨天晚上睡得挺好的,这会儿又困了?”   花照水一听这话里面的意思就觉得不对劲,就说:“也没有吧,我一直都这样。”   盛见微突然咬了一下他的耳朵,吓得他尖叫一声也没躲开,只好缩着头不动了。   盛见微笑说:“干嘛这么害怕,你不是挺威风吗?昨天赶我走的时候不也挺理直气壮吗?”   花照水不说话,闭着眼装听不见。   盛见微又咬了一下他的耳朵,说:“不说话就算了,你自己玩吧。”   说完他还真要走,花照水就拉住了他的袖子,看着他说:“你生气了?”   盛见微看着他,也不说话了。   花照水往他这里挪了挪,说:“昨天我就想逗逗你,谁让你下午弄坏我的画,就当你赔我的画了,别这么小气。”   盛见微凑近了跟他咬耳朵,说:“我昨天可是一晚上没睡好,你怎么补偿我?”   花照水看了他一会儿,凑过去亲他的嘴唇,说:“你可以亲我,我今天不跟你生气,行吗?”   “就这样?”   花照水脸都红了,说:“你还想怎么样啊?都说了不跟你生气。”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脸,笑说:“马上就急了,还说不生气,你骗我的吧。”   花照水确实被他弄生气了,但是刚刚才说过不生气,只好憋了回去,说:“我没有。”   “没有就行,不过你跟人赔礼道歉不应该加一点筹码吗?这样看起来没什么诚意。”   花照水看了他一会儿,犹犹豫豫地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说:“这样也可以……但是不能放到衣服里面。”   盛见微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收了手,说:“没意思,又不是来找你说这个的。”他说完就站了起身,说:“陪你吃过午饭我就要回去当差了,你也不用这么别别扭扭的,没事。”   花照水又懵了,慌忙去拽他的手,说:“你干嘛啊,刚刚不还好好的。”   “我看你跟我待在一起不怎么高兴,总弄得你不高兴也没意思,算了。”   “我没有不高兴。”花照水有点着急起来,挣扎着坐起身,说,“你怎么总这样啊,忽冷忽热的,反过来又说是我不理你,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盛见微说:“你成天这样防着我也挺累的,我只是不想让你不高兴。”   花照水眼圈都红了,他心里清楚盛见微是故意这么说的,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反而被他牵着走。花照水咬着牙看他,说:“你才是没意思,动不动就这么搞,你自己怎么想的你自己清楚,你想要什么你也自己清楚,别跟我装得像个好人!”   盛见微神色有些难过,说:“我当然知道,我想要的我一辈子都得不到,我也没有办法,除了能让你高兴一点,我也没有别的能做了。”   眼见花照水又要摔东西,盛见微先按住了他的手,说:“好了,你别生气,我不这么说了,以后都不说了。”   花照水被他弄得又开始掉眼泪,咬着牙也不出声,只是身上还在发抖。   盛见微抚了抚他的后背,说:“听话,没事了,别哭了。”   好半天他终于不抖了,盛见微才说:“你昨天跟我耍坏招,我真是一晚上睡不着觉,今天来了你还一副不想见我的样子,我才会那么说,你别生气了。”   花照水终于抬脸看他,说:“那你待会儿真的要走吗?”   盛见微抬手给他擦眼泪,说:“刚刚说的是气话,还可以再住一晚,你能不哭了吗?怎么越长大越爱哭了。”   花照水在他身上蹭了蹭,说:“你抱我回房间去。”   回到房间花照水也不说话,抱着他的腰动也不动,好半天才说:“我们能好好说会儿话吗?”   盛见微嗯了声,说:“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你总是这么说,你明明心里什么都清楚,却非要我求着你你才满意。”   “你长这么大,我可没听你开口求过谁?”   花照水抬眼看他,说:“你能不能不要故意岔开话题?”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你想让我怎么办?总有一天我留不住你的,我怕你哪天就不需要我了,我想离你远一点,但你每次都发脾气、哭,你让我怎么办?”   花照水坐起身跟他面对面,看着他说:“真的吗?”   盛见微又抬手摸了摸他的眼睛,说:“真的。”   花照水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说:“我不想让你走,我都说了好多次了。”   盛见微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说:“怎么觉得你这段时间瘦了些,为了跟我闹脾气饭都不吃了。”   “不是,我心情不好,吃不下。”   “为什么心情不好?”   花照水不再抱他,直起身子看他,说:“我害怕。”   盛见微就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我不骗你,你下次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我不会骗你。”   花照水点点头,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说:“我暂时还不想跟你做更亲密的事情,可以吗?”   盛见微的喉头动了动,又抱了抱他,说:“当然可以。”   花照水用手指绕他的头发,说:“我爹快回来了,你不要太明显,被他发现你就完了。”   盛见微突然笑了一下,眼神有些奇怪,但花照水还伏在他的肩膀上恍然不觉,只听见他说:“我知道。”   --------------------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跑我文下面刷长评成就,看见我都劝删了,本来就没几条评论,还拿我当工具,真的会生气的好吧,看见满屏的加油就更生气了,对加油俩字过敏(主要是最近萎了写不出来亲密戏更生气了 第72章 风雨前   盛见微刚回去当差,魏蕴就又来请花照水去喝酒,还请了好几个纨绔,不过这次没去青楼,找了个正儿八经的酒楼摆了宴席,但魏蕴就是个爱玩的性子,少了舞姬美人肯定是不行的。   他们一群人最爱打听宫里宫外的事情,相府的公子喝了几盏酒,故弄玄虚道:“我觉得啊,估计京城要出点大事了。”   他身侧的人嘘了他一声,说:“大事大事,天子脚下,件件都是大事。”   魏蕴倒是来了劲,说:“什么大事?现在风平浪静的,还能有什么大事?”   “你们知道吧,皇上有自己的暗卫,没人知道都是谁,但据说他们左侧胸口上都有一个青色的狼头刺青。”   “你哪听说的?皇上的暗卫什么样能让我们知道?”   “当然是他们有动作了我才会知道啊。”   他这么一说酒桌上的人都来了兴趣,问道:“你什么本事啊,那些暗卫的动作能让你知道?”   相府公子清了清嗓子,说:“我当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只是听说真的有人见过胸口有狼头刺青的人了,一身劲装,武功很高,怀里揣着密文,盖着我们皇上的私印!你们说,这真不真?”   “武功很高那还能让人看见他怀里的密文?太扯了吧。”   相府公子哎了声,低声道:“听说里面有人出卖了暗卫,那位勃然大怒,正查呢,所以我才能知道。”   其余人唏嘘了一会儿,但只当是饭后谈资,说了些别的东西马上就把这件事忘记了。   花照水最近都没什么精神,喝了几杯也不怎么说话,舞姬过来劝酒他也照喝,还被人哄着绕着胳膊喝了好几杯。   跟盛见微待在一起的时候不停地想他在想什么,他到底想做什么,总是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但每次他欲擒故纵,花照水还老是中招,前一天想好的应对方式总是被他的阴晴不定搞得一团糟。   酒过几巡那几个都陆续告辞了,魏蕴跟花照水一样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还在陪着坐,看他没精打采的,还凑过去给他倒酒,说:“你怎么回事啊?没睡好吗?瞧着比上次瘦了一圈,什么事啊给你愁成这样?”   花照水趴在桌子上转了转杯子,说:“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天热了,没胃口。”   魏蕴神神秘秘地戳了戳他的胳膊,说:“给你找点乐子,我瞧你对这些人没什么兴趣,有个好的你要不要?长得好看,还算干净,清风馆出来的。”   清风馆是专培养小倌儿的,有些达官贵人好男风,要的人不仅要知情知趣,还要懂些诗书,因此近些年多了许多颇有风度的倌儿。   花照水本来想拒绝,但转念一想,终于看向他,说:“什么样的?”   魏蕴见他来了兴趣,更加眉飞色舞,说:“生得挺拔,长得很俊俏,像个习武的,不过你放心,温驯得很,很听话。”   花照水坐直了身子,说:“在哪呢?给我瞧瞧。”   魏蕴就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了,没多会儿就瞧见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青年进了屋,那青年眉眼都很俊朗,花照水看着他走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身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说:“回世子,我叫穆汀,汀州的汀。”   “汀,名字挺特别的。”花照水露了笑,说,“瞧着挺体面的,念过书吗?”   穆汀看向他,很快又垂下了视线,说:“回世子,念过一点。”   魏蕴站在穆汀身后,看向花照水,笑说:“怎么样,我说他生得不错吧,清风馆这几年变妖了,这种的可太少了。”   花照水看着穆汀的脸,却意外的从他脸上看到些别人的影子,恍惚了一瞬,才说:“生得还有几分英气。”   魏蕴溜达过来,跟他嘀咕,说:“不过你不是说宁王爷要回府了吗?你不好带人回去,我替你跟清风馆说好,你什么时候想见他都行。”   花照水嗯了一声,眼睛仍然盯着穆汀看,突然说:“你过来。”   穆汀忙起身,过来跪在了他面前,垂头等他的话。   花照水说:“你抬起脸。”他伸出手遮住了穆汀的眼睛。花照水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还真的有点像他。”   那双眼睛里不会有这种战战兢兢的神色,那双眼睛永远是居高临下的。   魏蕴没听清,说:“你说什么?哦,你是不是也觉得他的这张嘴长得好看?看着正正经经的,嘴巴长得倒是有点风情。”   花照水撤回了手,说:“是挺好看的,那辛苦你替我打声招呼。”他又转向穆汀说:“明天我去找你。”   穆汀跟他磕了头,就先被打发回去了。花照水心里揣着事,就没多坐,叫阿彦陪他回府了。   回去后两三天没见宁王回来,后来才收到了宁王的信,说遇到了一点事情,暂时回不来,可能还得半个月。花照水回了信,正好闲着无聊,就叫人去把穆汀接到府里来。   阿彦有点担心,说:“世子,这不太好吧,王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花照水穿得随便,斜坐着给自己倒酒,刚刚他才让人去传穆汀过来,听阿彦这么说,他就笑道:“我倒是不怕他知道,毕竟这府里的眼睛耳朵,都归一个人管。”   阿彦明白了他在说什么,还是觉得这事十分不靠谱,说道:“世子,您平时怎么玩王爷肯定不会管,但是把这种人带到府里来,不说王爷,公子肯定要生气,他一生气,让王爷知道了不就不好办了。”   花照水扬手把手里酒杯扔了出去,落在地毯上一声闷响,阿彦忙闭了嘴,没敢再说话。   “他生气能怎么样?他还能罚我不成?大不了让他告诉我爹去――他应该也不敢。”   说着话穆汀就过来了,花照水让阿彦下去,招手示意穆汀坐到自己身边,颇亲昵地给他倒酒,穆汀低着头接了酒,身子伏得很低。   花照水跟他说了好半天话他都是这副模样,看的花照水心里莫名有些烦躁,说:“坐直了跟我说话。”   穆汀直起身子,仍然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花照水看了他一会儿,觉得实在不太像,有点兴致缺缺,就跟他闲聊了几句,别的什么也没做,连手都没碰一下。   没多会儿阿彦急急慌慌地敲了门闯进来,说:“世子,公子回来了!那个谁,快点过来我把你带出去。”   “去哪?”花照水脸上不以为然,说,“你别操心了,就让他呆在这里,我跟人玩玩怎么了,他管得也太宽了。”   阿彦着急上火的,凑过来跟他耳语,说:“您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说不定一怒之下杀了他也是有可能的,还是先让他躲躲吧。”   “放心,不会的。”花照水置若罔闻,铁了心要把人留在这儿。   阿彦见劝说不动,只好退了出去。   没多会儿盛见微就推门进来了,衣裳也没换,一身官服,佩刀还在腰上挂着――这是他头一次瞧见盛见微带着佩刀就进了他的房间。   花照水撞上他的眼神心里颤了颤,但语气故作平静道:“你不是刚去当差没两天吗?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忙啊?”   盛见微盯着跪坐在一旁的穆汀,说:“滚出去。”   穆汀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看花照水的眼神,花照水皱了皱眉,说:“我请来的人,你说滚出去就滚出去?”   盛见微握紧了身侧的刀,眼神骇人,说:“你别惹我生气,让他出去。”   穆汀夹在中间快吓死了,紧张地看了花照水好几眼,花照水生怕盛见微真会一生气把人砍了,只好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安抚道:“你先出去,回头再找你。”   等到穆汀出去,屋里的气氛更加凝固,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花照水换了个坐姿,用手撑着下巴看他,说:“哥哥,你会不会跟我爹告状啊?我就带回来这么一次,下次我出去玩,不往家里带了,行吗?”   盛见微压抑半天的怒气顿时被点燃了,快步走过来伸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说:“你想干什么?”   花照水吓得一滞,下意识地抬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说:“你干什么?哪个王爷公子不跟人玩玩的?你有必要……”   他话还没说完,盛见微突然收紧了手指,花照水喘不上气,惊恐地挣扎了起来,但没多久盛见微的就松了手,看着他捂着胸口喘气,说:“我在问你,你想干什么?我走之前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照水蜷缩着喘息了好一会儿,脖颈上多了几道红色的手指印,看向他,说:“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愿意跟谁玩就跟谁玩,你不要管得太宽了。”   盛见微摘了佩刀,手臂撑在他身侧,整个人几乎压在他的身上,说:“你说不想跟我做亲密的事情,所以跟别人就可以,是这样吗?”   花照水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只是突然觉得,我长这么大都在听你的,我看别人都能这么做,我不行吗?”   盛见微明显在压抑自己的怒气,忍了好一会儿才说:“可是我们不是好好聊过吗?你不喜欢我总跟你忽冷忽热,我说我不会了,现在你是玩够了,说甩手就甩手是吗?”   花照水从来没在他眼里看到这种恐惧的情绪,顿时乱跳的心安定了许多,还要扬着笑脸跟他说话:“你为什么这么说啊?我喜欢跟你在一起,跟我想跟别人一起玩不冲突吧?哥哥,我很喜欢你的。”   盛见微听他这么说额头都要暴青筋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说:“这种事只有一次,别再去找那个小倌儿,不然我杀了他,你听明白了吗?”他说完没忍住又问:“你碰他了吗?”   花照水看他这个表情都快忍不住笑了,但他就是不答这个问题,还伸手抱住盛见微的脖子,说:“你是想我了所以才跑回来看我的吗?”   盛见微握住他肩膀的手都在发抖,说:“你回答我的问题。”   花照水跟他笑了笑,想推开他,说:“你上次不是说,只要我开心你做什么都可以吗?你现在能为了我容忍他吗?”   “他真的这么合你的心意吗?”   花照水笑了一下,说:“还行,挺听话的,起码不会惹我生气。”   盛见微眼神幽深地盯着他看,好半天重重地摸了一下他的头发,说:“看来我还是高估我自己了,那没办法了,你等我几天吧。”   花照水有些不明所以,说:“什么等你几天?”   盛见微看着他,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真的想让我容忍他的存在吗?还是说你刚刚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花照水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但还是嘴硬道:“你不要这么小气。”   盛见微又摸了摸他的头发,说:“先走了。”   --------------------   这章很想叫:作大死 第73章 大变动   花照水接下来几天都没能再见到盛见微,这几天时间花照水倒是想开了,觉得他们的关系本来就不该这么维持下去,现在能断干净对他们都好,这么一想他反而觉得豁然开朗。   宁王说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但才七八天就传来消息要回府,花照水有好几个月没见到自己爹娘,也很挂心王妃的身体。这次宁王回来倒像是瞒着别人的,还是从王府的角门进来的。   花照水看来许久没看见他娘亲,就问道:“爹,我娘没回来吗?”   宁王神色凝重,让他到书房再说话。   到了书房宁王交给他一方私印,说:“这是我的私印,你拿着,万一遇上什么事情,可以请你的几个叔伯帮忙,看见这个印他们就明白了。”   花照水吓到了,说:“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给我这个?出什么事了吗?”   宁王叹了口气,说:“我掌控军权太久了,宫里那位早就坐不住了,近些天听说有人递了匿名信弹劾我,不知道安生日子还有几天――这事我也早有预感,前段时间就称病交出了大部分的兵权,不过现在看来,交出兵权,反而是让自己陷入险境了。”   花照水有些着急,说道:“皇上不想让您手握兵权,您如今都交还了,皇上还要赶尽杀绝不成吗?”   宁王无奈一笑,说:“在这世上,只有死人是没有威胁的。”他说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我也以为能护你一辈子,但是眼下危机重重,我不希望你冒险,你母亲不愿意离开我,我也不愿意离开她,我们已经在一起一辈子了,你是我们最后的一点念想,我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如果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想你能好好活下去。”   花照水有些无措,说:“可是我……我要逃一辈子吗?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你放心,你跟着见微,他会好好护着你的,你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会不管你的。”   “如果你都出事了,他还能好好的吗?”   宁王无奈一笑,说:“我会想办法的,我把这些事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到时候手足无措,你已经长大了,要知道,只有好好活着才会有其他的希望出现。”   花照水离开书房的时候还是神情恍惚,他这段时间其实并非没有听说这些事情,但他太过自负,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降临到他自己的头上,从来没有放在心里,如今听他爹亲口说了,除了满心的不真实感,甚至连恐惧的情绪都还没能滋生。   不过皇上的圣旨来得比他想象中更快,暂时将他们圈禁在王府里。宁王一大把年纪,戎马一生,将近晚年却进了大牢。   花照水越发焦躁不安,他觉得情况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糟糕,开始总和他一起喝酒的那几个连音都没了,生怕挨着他们沾上晦气。   在有风声时宁王已经遣散了一大批下人,现在的王府冷清得吓人,花照水本来就容易睡不着觉,这下接连几个晚上都不合眼,眼底都有些发青了。   入夜突然有人进了他的房间,花照水下意识去摸枕头底下藏着的匕首,那人却按住了他的手腕,说:“别怕,是我。”   花照水顿时瘫软下来,倒在他的怀里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盛见微摸着他的头发,说:“没事,你睡一会儿吧,醒了什么都好了。”   花照水不说话,只是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盛见微擦了擦他脸上的眼泪,又说:“睡一会儿,我在这儿看着你。”   花照水抓住他的袖子,说:“我爹……你能想想办法吗?他年纪大了,身体真的吃不消。”   盛见微俯首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放心,我会想想办法的,你睡一会儿吧。瞧你瘦的,衣服感觉都是空荡荡的。”   花照水抬脸看他,终于嗯了一声,睁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躺回去睡下了。   花照水觉得自己这一觉睡得好沉,好像睡了好久好久,头昏昏沉沉的。他挣扎着睁开眼,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紧紧握着,但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木香,心里安定了许多,仍然有些没睡醒,问道:“你没去当差吗?”   盛见微就躺在他身侧,几乎贴在他耳边,说:“没有,怕你醒了要害怕。”   花照水往他怀里钻了钻,说:“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睡了好久?”   “听说你好几天没睡觉,多睡会儿好。”   花照水把头埋在他怀里又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看他,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说:“好多天没见到你……”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不对劲,撑着手臂要坐起身,说:“这是哪?我不是在房间吗?”   盛见微抱住他,说:“别着急,听我跟你慢慢说。”   花照水满心都是强烈的不安,身上都开始发抖,眼睛都瞪大了,声音有些颤抖,说:“你说。”   “皇上圣心已决,王府今天一早就被抄了家,看在王爷王妃年事已高只是流放,其余家眷奴仆大多被变卖为奴。宁王府已经不存在了。”   花照水眼神空洞,说:“那我呢?”   “我找了个跟你身形差不多的死囚犯,佯装发疯,已经自尽了,他自尽时打翻了灯油,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你没事了,别怕。”   花照水这会儿哭都哭不出来,脑子却突然清醒起来,看着他说:“那你呢?你没事吗?”   盛见微握住他的手,说:“王爷替我想好了,早就跟我断绝了关系,所以我并未受到牵连。”   花照水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奇怪的笑,说:“我们圣上可是出了名的斩草除根,我爹对你有恩,你被他抚养十多年,皇上竟然就因为一个断绝关系就能放过你?”   盛见微神色肃然起来,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照水笑了声,说:“我没什么意思,我现在家破人亡,我可能脑子不太正常,你见谅。”   盛见微抓住他的手,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我把你骗出来,也是王爷的意思,你不要怪我。”   说着盛见微垂下头,亲了亲他的手背,又说:“如果能让你心里好受点,你怪我也没关系。”   花照水摇摇头,说:“你能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吗?你先出去。”   盛见微抱紧了他,又亲了亲他的发顶,说:“好,我去给你打点水洗洗脸,一天没吃东西了,得吃一点。”   花照水没说话,躺下用枕头盖住了脸。   他这一觉睡到了次日下午,又放他自己待了许久,等盛见微再来敲门的时候外面已经有些黑了,他的眼睛红红的,像个木偶一样乖乖地被擦洗,不说话也不动。   花照水看他把饭菜递到嘴边,没有张嘴接过来,说:“他们是被流放到北方极寒之地了吗?我娘身体本来就不好,我爹打仗留下了不少旧伤,稍微冷一点就会疼痛难忍,他们一路上肯定免不了吃苦,我真的很害怕……”   盛见微说:“你放心,我已经打点过了,会让他们好过一点的,你先吃一点,别总这么伤神,身体受不了。”   花照水眼睛盯着他看,张嘴吃了几口,又说:“我现在在哪?”   “城郊,比较隐蔽,等风头过去我带你离开京城。你不是一直都想去外面看看吗?我带你去。”   花照水苦笑一声,说:“原来想离开京城,必须得先变成一个死人。”   盛见微喂他吃了一碗,说:“你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我怕太油腻的让你难受,就弄了白粥,除了这个你还想吃什么吗?   花照水摇摇头,说:“等风头过去,我能去看看我爹娘吗?”   盛见微面露难色,说:“我尽量帮你,好吗?不过要等机会。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出门了,你这张脸太多人见过了。”   花照水有些筋疲力尽地倒在他身上,跟他点了点头。   盛见微轻轻抚着他的背,胡乱亲了亲他的颈侧,说:“好了,我这几天都不走,你别害怕。”   花照水抱紧了他,声音哽咽:“我好像做了场噩梦,这要是噩梦就好了。”   他白天睡得太多,加上伤心,晚上睡不着只会抱着人哭,烛火亮了一夜,盛见微就紧紧抱着他,时不时给他擦擦眼泪,心跳却越来越快。   盛见微说:“我会陪着你的,你别害怕。”   他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这个小世子存在的人了,他有些餍足地在怀里人的脖颈里亲了亲。他听着花照水颇为无助的哭声,才觉得那颗患得患失的心落到了实处。 第74章 消隔阂   花照水被他在这个小院子里养了半个多月,盛见微看他无聊给他养了一笼兔子,就放在后院草地上散养,花照水每天要么浇浇花,要么就是喂喂兔子。   盛见微来看他的时候他就坐在草地上发呆,兔子卧在他的怀里,还有几只在他边上活蹦乱跳的。   “不晒吗坐在这儿?”盛见微过去用手给他挡了挡太阳,说,“今天回来得有点晚了,你饿了吗?”   花照水看看他,说:“你不是说要让阿彦回来吗?这么多天了,还不行吗?”   “多一个人知道这个地方,你就会多一分危险,所以这件事……”   “阿彦不会害我的。”   “那我就会害你吗?”   花照水突然就说不出话了,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说着自己又垂下了头,说:“我只是太寂寞了,在这里没有人跟我说话,我只能眼巴巴地等你回来,我从来没过过这样的日子。”   盛见微俯身抱他,说:“我知道,但是阿彦是王爷的人,就算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但也被盯得很紧,我现在也在风口浪尖上,不敢有太大动作,不然我连你也保不住了。”   花照水伏在他肩上,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很为难,那我不说了。”   这段时间这个骄纵的小世子身上的傲气都快被磨平了,盛见微喜欢他这种不得不依附自己的样子,但看他这种模样却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些说不出的酸楚。   盛见微看着他的眼睛,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他也没什么反应,很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只在嘴唇被轻轻咬着的时候才会皱皱眉头。要是以前,花照水肯定会小题大做地责怪他,故意摆出生气的样子,然后让他补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吻。   盛见微突然焦躁起来,按着他咬上了他的嘴唇,这次力道不轻,花照水痛得挣扎了一下,却被他强硬地搂抱着,被咬了几下眼泪都掉下来了。   听见他吸气盛见微才后知后觉地放开了他,看他下嘴唇明显有些肿了,忙跟他道歉:“是不是咬疼了?好几天没亲你了,没收住,对不住,别哭了。”   但花照水什么也没说,任由他给自己擦眼泪。   盛见微抱了他好一会儿,看他似乎平静了下来,才说:“饿了吗?去吃饭吧。”   花照水靠在他胸口,说:“我对你来说是不是太累赘了?我本来就是个废人,注定了这辈子就这样了,以前好歹能受我爹的庇护,做一辈子的纨绔子弟也没什么不好,但是现在什么都没了,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这么觉得,”盛见微摸着他的头发,说,“我们是一样的,我也只有你了,你能陪在我身边,对于我来说已经很好了。”   也不等他说话,盛见微说:“我已经向皇上上了折子,请求外调,到时候就能带你离开京城,陪你去别的地方,好不好?你别总这么郁郁寡欢的,身体都熬坏了。”   “外调?你在京城当差当得好好的,现在外调不就等于自毁前程吗?现在要是走了,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盛见微摸着他的头发,说:“这里对你来说就是个伤心地,我想带你去别的地方养养身子,什么前程,都没有你重要。”   花照水的睫毛颤了颤,有点控制不住地掉了眼泪,头一次为自己的百般猜疑感到了愧疚。花照水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说:“不用的,我会尽量多吃一点,你不用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盛见微抱住他,说:“折子已经递上去了,现在你说不想也来不及了,你就听我的吧。去哪我都想好了,去江南水乡,那里最适合养身体,在那置办个宅子,等你身体好一点,给你开个糕点铺,你不就喜欢吃这种东西,让你成天泡在那种香味里面。”   花照水听他这么说哭得更凶了,好半天才止住,带着鼻音说:“好。”   晚饭时花照水很听话的多吃了点,两个人一起喂了兔子,等到把兔子都赶回笼子,花照水已经困得直打哈欠了。   盛见微抱他去洗澡的时候他都快睡着了,花照水平常洗澡是不让他帮忙的,今天泡在热水里脸颊很红,竟然主动问他:“你要一起吗?”   盛见微给他拿衣服的手都顿了顿,隔着一道屏风看了许久,才说:“看你困的,赶紧洗了我抱你去睡觉。”   花照水在那边哦了一声,被裹着抱回去的时候发梢还是湿漉漉的,盛见微给他擦了擦,俯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先睡,我马上就好。”   花照水就闭了眼睛等他,许久终于听见他的动静,他去吹熄了蜡烛,走到床边拉好了帐子,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   花照水感受到他的温度,往他怀里钻了钻,摸到了他赤裸的上半身,小声说:“你身上好热。”   盛见微侧过身子搂住他的腰,说:“还没睡?”   花照水嗯了声,摸索着亲了亲他的下巴,亲昵地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蹭,说:“这几天没怎么见到你,想你了。”   盛见微的呼吸都沉重了一些,贴过去吻住他,有些急躁地勾住了他的舌尖,亲了一会儿两个人都热了起来。盛见微抵住他的额头,说:“今天把你咬疼了,现在还疼吗?”   花照水说不清楚话,只是摇了摇头,有些难耐地往他身上蹭了蹭。   盛见微手掌顺着他的脖颈摸下去,探到他的胸前捻了捻有些凹陷的那一点,刚摸了两下花照水就想往后躲,难受地推拒了起来。   盛见微把他抱得很紧,不让他往后躲,还俯首咬他的耳朵,说:“别动,我看你挺有感觉的,习惯了就不难受了。”   之前他们亲吻时盛见微隔着衣服捏他,他的反应都会很大,每次都是碰了几下花照水就不让动了。今天花照水被他的胳膊紧紧抱住,躲也躲不开,一边仰着头跟他接吻,一边急促地喘息着。   花照水无措地去抓他的手,央求道:“不要了,换个地方,你弄得我心里都是痒痒的。”   盛见微不仅不理会他的央求,还埋头去咬住了他的另一边,听他近乎尖叫地喊了一声。盛见微又舔又咬,另一侧还被故意掐了两下,花照水难受地直在他身上蹭。   盛见微好半天终于去吻他的嘴唇,说:“还难受吗?”   花照水眼睛湿湿地看向他,说:“难受。”   盛见微笑了声,亲了亲他的脸颊,说:“受不了还招惹我,你想不想睡了?”   “你不是一直都想吗?”花照水抓住了他的手,声音有些怯怯的,说,“我想给你。”   在黑暗中盛见微的喉头动了动,但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乖,但你身体还没好全,不敢折腾你,下次吧。”   花照水那双眼睛在黑暗里好像还是亮晶晶的,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盛见微有些忍不住,于是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说:“睡吧。”   花照水似乎有些不解,一时半会有点睡不着,没忍住问他:“你不想要我吗?”   盛见微把他抱紧了些,说:“现在跟你做那种事,像是趁人之危,等等吧,等你好起来。”说着盛见微亲了亲他的额头,说:“就算那些身外名都没了,但你对我来说还是一样的,明白吗?”   花照水又有点想哭,低低地嗯了一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以前总跟你说一些很过分的话。”   盛见微笑了声,说:“行了,我没放在心上。”   花照水把脸贴在他的怀里,说:“我们以前好像把那些事情都变得复杂了。”   “你指什么?”   花照水抬脸看他,说:“比如你故意气我。”   盛见微挑了挑眉,说:“什么时候?”   “好多次,故意装作要走得远远的,其实每次都要管我的闲事。”   盛见微笑了,说:“什么闲事,你把小倌儿往家里带这种?”   花照水跟他眨了眨眼,说:“其实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我对他没兴趣。”   “没兴趣都把人带回家?那你有兴趣还得了?”   花照水听他话里带了讥讽,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手臂,说:“真的,哥哥,没骗你。”   盛见微捏了捏他的脸,说:“认错态度一点都不诚恳。”   “我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要认错?”   盛见微听他还理直气壮起来,觉得他终于有了些之前的样子,心情也愉悦了许多,说:“没做错?你不是口口声声让我为了你容忍他的存在吗?这种要求是不是你自己提的?”   花照水顿时心虚起来,把脸埋在他怀里,说:“那是说着玩的,你天天气我,我就想气气你,不是真的那么想。”   他越说声音越小,说完还讨好地去扣紧了盛见微的手指,说:“你真生气了吗?”   盛见微哼了一声,说:“你自己想,要是我跟你说这种话,你得屋顶都掀了吧,这会儿还好意思问我是不是生气了。”   花照水自己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就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说:“我错了,哥哥,你别生气。”   盛见微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笑说:“别闹了,快点睡。”   # 番外 第75章 【日常番外】游海   近些年的四梵天越发无聊,花照水几次三番想偷偷溜到人间去玩,但是宁b早早就休假去了,八星盘很长时间没再打开过了。花照水几次三番找寻未果,只好苦恼地坐在原来八星盘在的地方发愁。   “干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花照水一抬头就看见盛见微站在自己面前,手还在薅地上乱窜的仙草精,说:“师父,我想出去玩,宁b去哪了啊。”   “想出去玩?想去哪?”盛见微坐在他边上,看着他说,“你可以来跟我说。”   花照水的眼睛亮了亮,凑过去拽他的袖子,说:“去哪都行,我快闷死了,师父,你带我去哪我就去哪。”   “那去南海吧,最近海里的珍珠很多,不过得你自己去找。”   花照水立刻跳了起来,说:“好啊,我们现在就去吧。”   盛见微没动,抬眼看着他,说:“跟我待在这儿修行就这么无聊吗?三天两头想往外跑。”   花照水扑回来抱住他,说:“你一打坐就不理我,我当然无聊了。”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背,按了一下他脊背上的骨头,说:“谁让你不好好修行,离开八星盘哪都去不了。”   花照水被他按得有点痒,赶紧起了身,说:“不是你说的吗?双修可以增进修为,那我不就可以偷偷懒吗?”   “你跟我双修就为了偷懒?”   花照水噎住了,说:“为什么话题突然变了……”说着他又开始拽盛见微的袖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快点走吧,我天天都快被关疯了。我终于知道人间话本里面,仙女为什么都要偷偷下凡了,还是人间比较好玩。”   盛见微被他拽着走,无奈道:“怎么,你也想去人间寻一段良缘?”   花照水回头瞪他,说:“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老爱曲解我。”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毕竟渡劫好几次都是你,我上哪寻良缘,横竖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你嫌我耽误你寻良缘了?”   花照水再次失语,有点气恼了,说:“你好烦啊,我就不是那个意思,你干嘛老是咄咄逼人的。”   盛见微摸了他的头发,说:“想来人间玩,你想的到去求别人,怎么不来求求我?”   花照水跟他眨了眨眼,说:“我怕你说我不务正业,又要盯着我修行,那我跑都跑不掉了。”   盛见微失笑,说:“哪次抓着你去打个坐,你都能捣半天乱,好意思说这个话吗?”   正说着话,脚下流云突然急速地往后退去,花照水吓得赶紧抱紧了他的腰,说:“反正我就是这么不思进取,你要是后悔跟我双修,你就找别人去……”   这话还没说完,花照水就被敲了脑袋,嗷了一声,说:“干嘛啊。”   “再胡说八道,待会儿被欺负了我可不管你。”   花照水还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等到了南海,他正兴高采烈翻贝壳呢,就被突然翻起的水浪打了个踉跄,还没站起来就看见一个女娃娃捏着长枪,抬手又是一个大浪,花照水连呛几口水,惊慌失措地喊了声师父,结果看见他一脸看戏的表情,这才知道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女娃看着不大,手上的功夫确实不弱,随便翻翻手腕就是一个能闷死人的大浪,花照水根本打不过她,十分狼狈地躲到了他师父身后,埋怨道:“我快被她淹死了,你怎么不管我!”   “那是南海的小公主,瞧着年纪小,但是法术很厉害。”   花照水拧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满脸怨气道:“我感受到了,不用你说。”   眼看着那小公主执着长枪就追了上来,花照水吓得叫了一声,紧紧抱着他师父的腰,说:“师父救我救我!她好凶啊!”   盛见微八风不动,一副还要把他推出去历练的模样,花照水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抱着他死活不撒手,脑子转得飞快,忙说:“我错了我错了,我刚刚就是随口瞎说的,我错了。”   “哪句是瞎说的?”   “让你找别人那句……她过来了!怎么又翻浪啊!”   盛见微一抬手,翻滚的两人高的水浪就静止在了半空中,随后缓缓退下,又回到海里。   那个穷追不舍的小公主还没来得及发飙,海水里又冒出来个长着两缕长长白色胡须的老者,佝偻着背,拱手道:“不知道神君亲临,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盛见微用余光瞥了一下才死死藏在自己身后的那人的脑袋顶,唇角一勾,说:“无妨,小孩子闹着玩,不用在意。”   等海面归于平静,花照水就坐在海边扒拉刚刚幸存的一个贝壳,盛见微蹲下问他:“有珍珠吗?”   花照水不理他,还转了个方向,一副还在生气的样子。   盛见微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说:“还生气了?”   花照水说:“不敢。”   盛见微笑了声,把手掌递到他面前,一打开里面卧着一颗很大的黑珍珠,说:“给你,别生气了。”   花照水看了看珍珠,又看了看他,最终还是敌不过珍珠的诱惑,抓了过来,说:“好吧,看在它的面子上。”   盛见微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他那一身的湿漉漉顿时就消失了,花照水后知后觉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说:“你还能把衣服烤干?”   盛见微说:“行了,带你去吃蟹肉粥。”   花照水撇撇嘴,说:“你别跟我提蟹肉粥。”   盛见微一挑眉,说:“那不吃了?”   花照水抓了一下他的手,说:“吃。”   --------------------   总有人说这篇文虐,虽然我不觉得,但还是写个番外吧~ 第76章 再尝试   这几天盛见微闲了下来,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带他走了,花照水看着屋里的东西都打了包,奇怪道:“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盛见微正在给他按腰,说:“等我把差事交接完,我们就走。”   花照水趴在榻上回过脸看了看他,很想问阿彦能不能回来,但是又怕他要多想,忍了又忍没敢说。   盛见微感受到他犹疑的目光,问道:“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吗?”   花照水想了想,问道:“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情?”   盛见微看他一眼:“我瞒你什么?”   “阿彦……阿彦还活着吗?你是不是怕我难过,所以才不告诉我?”   盛见微故意挠了一下他的腰,说:“他好好的,现在盯着我的人也不少,所以一时半会儿没法把他带到你面前,不是哄你。”   花照水嗯了声,听他的意思是暂时还是见不到阿彦,便有些低落,说:“等我们去了江南,我是不是更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盛见微盯着他看了会儿,说:“我答应过你,不会食言的,放心。”   花照水往后伸着胳膊想去握他的手,但是摸索了一会儿没摸到,盛见微主动往前挪了挪,握住他乱晃的手,蹲在他面前,说:“怎么了?”   花照水那双眼睛亮亮的,满怀期待地看着他,说:“等到去了江南,我就能出去了吗?我可以去集市上玩吗?”   盛见微笑了笑,说:“你不是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地方吗?”   花照水晃了晃他的手,说:“现在想了,我还想去庙会看表演,放烟花,哥哥,我可以去吗?”   盛见微眼神沉了沉,去抱住了他,说:“那边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我会陪你去。”   花照水嗯了一声,说:“我每天待在这里好无聊啊,你不在的时候我就更难过了,我想要阿彦回来不是故意为难你,我只是很想有人能一直陪着我说说话,我一个人待着就很害怕。”   “我知道。”盛见微拍了拍他的后背,说,“过两天我们就走,去了江南,就能有更多时间陪着你,不会总是让你一个人待着了。”   两天后一早,天都还没亮,两个人就备好了马车准备离开京城。花照水还没睡醒,迷迷瞪瞪地被他裹着毯子抱到了马车上。马车里面很宽敞,盛见微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看他睁着眼睛,说:“怎么不睡了?”   花照水瞪着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突然挣扎着坐了起来,说:“我想看看。”   盛见微就把车窗上的帘子掀开了一角,说:“想看什么?”   花照水看着飞速后退的沿途树木和围墙,好半天才说:“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想再看看。”   盛见微把他揽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发顶,说:“没事,都会好起来的。”   花照水轻轻地嗯了一声,说:“皇上是同意你外调了吗?还是给你降职了?”   盛见微说:“王府出事了,他也有想把我调走的心思在,我主动提出外调反而是给了他方便,你不用担心。”   花照水就点了点头,卧在他的怀里,说:“我到现在还是觉得像在做梦一样,我的家……就像被白蚁蛀空的大坝一样,我还没意识到,突然就倒塌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盛见微缓缓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说:“别想了,你睡一觉,醒了一切都能重新开始,好吗?”   花照水闭上了眼睛,靠在他的怀里,说:“好。”   到了江南后,盛见微似乎真的清闲了许多,置办的宅子临湖,湖心有个小亭子,平日闲着盛见微就带他在小亭子里消暑。   他们的住处是没有下人伺候的,件件都是盛见微亲力亲为,做好的饭菜让下人放在饭厅,才把花照水推出来。花照水总被他伺候还有些过意不去,看着他给自己夹菜,说:“其实很多事情我可以自己做的,你不想让下人进来,我自己也可以。”   盛见微说:“我不是不想让他们进来,是怕被人认出你。”   花照水不明白他为什么特意解释一遍,愣怔了片刻,说:“我知道,这种话你已经说过好多次了,我明白的,我只是不想麻烦你太多。”   盛见微拿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会儿,看着他说:“我知道你想出去玩,但是我还没想好怎么掩人耳目,我真的害怕出现什么意外,就再委屈你几天,好不好?”   花照水有些惶恐地点点头,说:“我知道。”   即使住在这里比之前的小院子好得多,能活动的范围也变大了,但是花照水还是闷得厉害,前两天盛见微给他抱了只小狗回来,小狗的额头有一撮白色的毛,大眼睛又黑又亮,很黏人还很乖。有小狗陪着,花照水的心情才好了一点。   夏天已经快要过去了,傍晚的风却仍然带着暖意,今天盛见微回来得晚了些,花照水一直很听他的话,下人来送饭菜的时候他都不会露面,这次盛见微不在,他本来以为可能要等他回来才能吃上饭了,但到了晚膳时间就听见有人敲了门,他刚刚躲进里间,却瞧这人很眼熟,就探头出去看,一看竟然是阿风,顿时喜出望外。   花照水瞬间便忘了盛见微的叮嘱,自己摇着轮椅出来了,说:“阿风?你一直在这里吗?怎么我都没看见你?”   阿风可能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来,忙低下头说:“世子,公子叮嘱过,让世子少见外人,以防万一。”   花照水很久没见过盛见微以外的人了,有些开心过头,说:“你不能算外人吧,你都跟了他这么多年。阿风,你知道阿彦去哪里了吗?他还活着吗?”   阿风有些为难,犹豫了片刻,说:“我不知道。”   花照水看着他的脸色才想起来盛见微好像不喜欢自己总问别人,顿时有些担心起来,说:“我跟你说的,你不会告诉他吧?我不是怀疑他,我只是很想知道阿彦怎么样了,我很担心。”   阿风不肯再说,拱手就要走,花照水又把他叫住了,说:“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世子了,不能再要求你做什么,但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这个也不能告诉我吗?”   阿风又看了他一眼,看见他满眼恳切有些不忍心,说:“世子,我真的不知道,当初那件事之后,我也没再见到他了。”   说完这句话阿风赶趟儿似的,赶紧告辞出去了。   花照水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在想,盛见微不让他见生人也就算了,连阿风也不能多说两句话吗?   花照水顿时有些心慌,看着晚饭怎么都吃不下去,这么长时间他头一次觉得自己被养成了宠物,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可以得到拥抱和亲吻。他逐渐失去了一切的控制权,并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盛见微回来的时候花照水仍然在发呆,盛见微带着一身的酒气,坐在他面前,问道:“怎么没吃饭?”   花照水看向他,说:“我吃不下。”   “你见到阿风了?”   花照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笑了一下,说:“见到了,还跟他说话了,不可以吗?”   盛见微皱了皱眉头,说:“你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我没有生气啊。”花照水有些疲惫地趴在桌子上,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你生过气了,我都快忘了以前总跟你生气是什么感觉了。”   花照水说着又看向他,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厉害的,我也觉得你挺厉害的,那些兔子我没法养好,你就可以,人也是一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照水无奈地闭上了眼睛,说:“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好累,每天都过着被软禁一样的日子,觉得活不活着也就这样了。”   盛见微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抓住了他的手腕,说:“你觉得我是在软禁你吗?”   花照水不看他也不说话,像是睡着了一样。   盛见微把他拽到怀里,抱得很紧,说:“我只是怕你被别人伤害,我不想失去你,我只是太过小心翼翼了,对不起。”   花照水被迫靠在他的肩膀上不作声地掉了眼泪,说:“那阿彦呢?你说要让我见他,可是这么久了,我连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阿风来了也不愿意跟我说话,是你不让他跟我说话的吗?我只能跟你在一起,只能听你说话,只能和你说话,是这样吗?”   盛见微不住地抚摸着他的后背,说:“你跟我待在一起不好吗?这里什么都有,我永远不会害你,也不会离开你,你只有我一个人不够吗?”   花照水闭上了眼睛,说:“你说要带我出去玩,只是哄哄我吗?”   盛见微用脸颊摩挲着他的侧脸,说:“我真的打算陪你出去的,只是我害怕,我害怕万一有人认出了你,那该怎么办?你会死的。”   花照水说:“反正这样也是生不如死。”   盛见微突然从他身后按住了他的脖颈,说:“只面对我就让你生不如死吗?”   花照水想推开他,但挣脱了几下也没成功,有些着急了,说:“你不要抱我这么紧,我想自己待着。”   盛见微按在他脖子上的手掌没卸力,另一只手按在他的后背上,只要稍稍用点力气,就能让他动弹不得。   花照水又想推开他,但还是没挣脱开,也不再尝试了,终于没忍住发出哽咽的声音。盛见微听见他哭,这才松了手,忙给他擦眼泪,说:“怎么了,怎么了?”   花照水挥开他的手,说:“我现在只有你了,你还是不满意吗?我除了依靠你还能怎么办?你到底害怕的是什么?真的是你自己说的那样吗?”   盛见微被他问得懵住了片刻,声音艰涩,说:“当然……”   花照水捧住他的脸,手还有些颤抖,很慢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说:“那你不要这样了,行吗?我真的很害怕。” 第77章 有缓和   盛见微被他安抚得安静了一会儿,好半天才抱紧了他,说:“过两天,过两天就带你出去玩,好吗?”   花照水眼睛还是湿的,主动伸手抱住了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说:“我饿了。”   盛见微亲了亲他的发顶,说:“让人把饭菜热热,我陪你吃一点。”   花照水点点头,在等热饭菜的空当里,花照水趴在他衣服上闻了闻,说:“你喝酒了?”   “喝了一点。”   花照水看着他,说:“我好久没喝酒了,能让我也喝一点吗?”   盛见微说:“瞧你最近身体好些了,那就少喝一点,不能像之前那样喝。”   “就喝三杯行吗?”   他说完看盛见微皱了皱眉头,就忙说:“两杯,哥哥,两杯可以吗?”   盛见微捏了一下他的脸,说:“撒娇的时候叫哥哥,使坏的时候也叫哥哥,那能怎么办,就喝两杯,待会儿不准加量。”   花照水就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说:“我保证。”   但是等喝完了这两杯,花照水就坐不住了,眼巴巴地盯着还满当当的酒壶,心不在焉地戳自己碗里的饭,说:“拿了这么多酒,你自己喝不完吧。”   盛见微好笑地看看他,说:“谁说非要喝完,你好好吃饭吧,刚刚还保证了,要反悔?”   花照水有点难过地把眼神移回去,没忍住又说:“哥哥,再喝一杯,求求你了,就一杯行吗?”   盛见微把自己的酒杯推远了些,说:“我不喝了,你也别要了,行不行?”   花照水点点头,但下一瞬就趁他不注意去抢他的酒杯,盛见微眼疾手快地夺走了,花照水身形不稳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身上,因为倒得太彻底了,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   盛见微趁他不备仰头喝了那盏酒,正要跟他笑。结果花照水抱住他的脖子去亲他,亲得极其急躁,盛见微要忙着扶住他的腰怕他摔下去,还要应对他这个报复性的吻。   亲了好一会儿花照水终于累了,盛见微抱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看着他因为酒意而有些发红的脸颊,没忍住亲了一下,说:“不闹了?”   花照水在他身上蹭了蹭,说:“哥哥,你抱我洗澡去吧。”   盛见微看着他的眼睛,还在慢条斯理地抚摸他的头发,说:“你不生气了?”   花照水跟他笑了笑,说:“你亲亲我,我就不生气了。”   盛见微俯首吻了吻他的嘴唇,说:“闹一身汗,去洗澡吧。”   这回洗澡的时候花照水死死抓着他不让他走,盛见微弄了一身都是水,伸手把他弄湿的头发都捋起来,说:“你确定要让我陪你?”   花照水还有些酒意没退,整个人湿漉漉的抱住他的脖子不撒手,胡乱地亲他的脸,说:“你不想吗?”花照水说着就拽他的领口,盛见微有些意乱情迷,被他抱住脖子整个人都要却突然清醒过来,忙按住了他的手,亲了亲他的额头,说:“乖,你先洗,泡在水里小心着凉了。”   花照水歪了歪头,说:“为什么啊?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盛见微抹掉了他脸上的水,说:“你身体好了没多久,刚刚又喝了酒,我怕你着凉,你听话。”   花照水有些似懂非懂,但没再缠着他。   等两个人都洗好了,花照水有些快睡着了,看他先去吹了灯,不解道:“干嘛啊,这么早就吹灯了?”   盛见微侧卧在他旁边,抬手把他揽进自己的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说:“我觉得这样更好。”   花照水有些不太乐意地嗯了声,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上,说:“可是这样我都看不见你了。”   “我怎么能看见你这双眼睛,亮晶晶的。”   花照水笑了声,往他怀里钻了钻,说:“反正也看不见,你能跟我好好说会儿话吗?”   盛见微用下巴摩挲他的头顶,说:“你说。”   花照水亲了亲他的脖子,说:“我觉得我想说的你都明白,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不让人跟我说话,也不让我见别的人,你明明都知道的,我长这么大跟很多人一起玩,跟很多人喝过酒,见过很多好看的、有趣的,但是我只喜欢你,你应该知道的吧。”   盛见微摸他头发的手都停了下来,愣了好半天,艰涩的声音才从黑暗中传来:“你喜欢我吗?”   花照水仰头想看清他的表情,但拉上了床帐后实在是太黑了,只能依稀看见他的五官。盛见微被他盯着,呼吸都放轻了,才听见他说:“你不知道吗?”   盛见微说:“我不知道。”   花照水疑惑道:“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跟你睡在一起,为什么要被你抱,跟你亲吻。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跟我做这些的。”   他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你不会还是觉得我和那个小倌儿有什么吧?我都解释过了,真的没有,而且……当时会把他带回去,也是因为他的鼻子和嘴巴都有些像你。”   盛见微的呼吸顿时又急促了起来,像是在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般,说:“眼睛不像吗?”   “不像,不仅眼睛长得不像,眼神也不像,他总是畏畏缩缩的,一点也不像你。”   盛见微失笑,下一瞬就抱紧了他,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花照水用手指绕他的头发,说:“你觉得我不喜欢你,那为什么还要跟我这样?”   盛见微有些胡乱地亲吻他的脸颊,说:“我不知道。”   花照水摸着他的脸,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盛见微凑过去亲他的脖子,花照水仰了仰头,手指摸着他的头发,呼吸有些不平稳,说:“现在要吗?”   盛见微的吻已经流连到了他的锁骨,说:“害怕吗?”   花照水抱住了他的脖子,说:“有一点点。”   盛见微笑了声,手掌钻进了他的衣服里面,抚摸着他的侧腰,说:“现在可不能反悔了。”   花照水挺了挺腰,有些难受地往他身上贴了贴,说:“我不反悔。”   他的吻落在胸口的时候花照水立刻弹了一下,很想把他的脑袋推开,但是想起来刚刚才说过不反悔,就只好去抓他的头发。   盛见微听见他难耐地哼了几声,抬起脸看他,说:“还有那么难受吗?”   花照水脸颊都红透了,好在黑暗里看不分明,实在嗫嚅着说:“你还没好吗?”   盛见微抓住他的手让他自己往下探,说:“明明挺喜欢,你自己摸一下。”   花照水有些羞愧,把脸埋在他的怀里不愿意露头。   盛见微摸向他的腿根,说:“这里会有感觉吗?”   花照水瑟缩了一下,说:“痒。”   盛见微又往下摸,快到膝盖的时候花照水就完全感觉不到了,有点沮丧地握住他的手,说:“真的没有感觉了,动都动不了。”   盛见微手底下的两条腿软绵绵的,像充实了的棉花,他很怜爱地亲了亲花照水的脸颊,说:“那你都得听我的了,害怕吗?”   花照水摇摇头,说:“你别问了……你碰的我有点难受。”   盛见微一边吻他一边……,花照水啊了一声,剩下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嘴里,他的腰抖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能说话,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汗。   他头一次觉得如果自己的腿是好好的,可能要忍不住踢人了。可是他的腿除了腿根处颤个不停,什么都做不了,上半身又被完全压制着,他难受得躲也都不开,没一会儿就忙说:“够了够了。”   盛见微停了手,说:“这就不行了?”   花照水咬住了他的肩膀,模模糊糊地说:“我难受。”   盛见微扶住他的背,让他坐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花照水本来就没什么力气,有点害怕得倒在他的肩膀上不动了。   盛见微笑了笑,亲了亲他的后颈,说:“吓成这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花照水抱住他,说:“不然我还是躺着吧。”   ……整个人又趴回他的肩膀上,说:“我不要了,我害怕。”   ……   盛见微被他逗乐了,说:“别害怕。”   没多会儿盛见微听他的声音都拐了弯,还故意问他:“还难受吗?”   花照水汗津津的,咬着嘴唇忍了好一会儿,还是说:“难受。”   “这么难伺候。”花照水紧张地抱紧了他,被弄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后盛见微又问:“真的难受吗?”   花照水害怕了,去亲他的脸颊,说:“哥哥,我不难受了。”   盛见微奖励一般回吻他,说:“那喜欢吗?”   花照水脑子都转不动了,只会跟着他的话说,听他问喜不喜欢,花照水就说:“喜欢。”   没多会儿花照水就说腰疼,就被他扶着又躺了回去。   ……   盛见微只是将手放在上面,说:“碰什么?”   ……   盛见微抱住他的时候他还在哭,就摸摸他的脸说:“好了,别哭了。”   花照水嗓子都哑了,满脸都是眼泪,恨恨地看他一眼,说:“再也不想理你了。” 第78章 【日常番外】奇术   自从上次南海一游,花照水倍感挫折,头一次觉得好好修行也是必要的,最近罕见的发奋图强,成天一头扎到坼雪池就不出来,有些小仙童闹哄哄地要过来找他玩,但是青渡神君都好些天没瞧见自己这个转性了的徒弟,一时也很好奇,往里面寻他去了。   也不知道花照水怎么藏的,盛见微都一番好找,找到他的时候他衣衫不整的,把外衣罩在头上,一脸生无可恋地倒在地上。   盛见微乍看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走火入魔了,但又一想,以他的道法根本跨不进去走火入魔的门槛,就慢悠悠地转到他边上,挨着他坐下了,说:“不是说要奋发图强吗?现在是在干嘛?偷懒睡觉?”   花照水抬眼看他,有点可怜,说:“师父,我好像练岔了,怎么办啊?”   盛见微去点了一下他的眉心,说:“怎么练茬了?我看你挺好的,气息也很平稳。”   花照水慢悠悠地把脑袋挪到他腿上,枕着他的腿,抬眼看他,说:“师父,我应该不是妖怪吧?你用兰花给我塑的法身,那我的原形是花儿吗?”   盛见微纳闷地看着他,说:“当然不是,我法座旁的兰花怎么能是妖邪之物,你想什么呢?”   花照水一脸哀伤,说:“那我应该不会修行着就现原形吧?”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你怎么这么多想法,到底怎么了?”   花照水还紧紧用衣服罩着自己的脑袋,可怜兮兮地往他怀里钻了钻,说:“师父,我好像变异了。”   盛见微没忍住笑了声,说:“你还能变成什么?兰花会长成喇叭花吗?”   花照水看了他好几眼,忧心忡忡地说:“我要是再也变不回去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盛见微扯了扯他蒙在头上的衣服,说:“盖着什么呢?让我瞧瞧。”   花照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一脸凄惨地把衣服拿开,他刚一拿开,就瞧见他乱蓬蓬的头发中间不知道怎么回事长了一枝蔫儿吧唧的小兰花。   盛见微有些纳罕,伸手碰了碰,那兰花还害羞似的往后一躲。盛见微乐了,说:“这是怎么回事?好像真是同一枝,你长本事了,是不是修行太累了不如做一朵小花?自己都能做主了。”   花照水都快愁死了,还听他打趣自己,生气地把整个脑袋都罩上了,说话也瓮声瓮气的:“你还取笑我,反正这样也没法见人了,你也出去,不想理你了。”   盛见微一边乐一边把他往自己怀里拽,摸着他的脑袋说:“行了别生气了,来我瞧瞧,你这是怎么回事?”   花照水这才让他动手,有气无力道:“我也不知道,我就好好打坐呢,觉得脑袋上什么东西乱颤,还以为怎么坼雪池里还有蝴蝶呢……结果一摸就是这个东西。”   盛见微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伸手摸了好几回,说:“这花怎么蔫成这样了?刚开始就是这样吗?”   花照水也伸手摸了摸,说:“好像不是吧,刚开始吓死我了,它还乱颤,活得一样。”   他情绪激动起来,这花也颤颤地站直了,盛见微笑了声,盯着这朵花,说:“没事,待会儿就好了,不耽误你出去玩。”   “真的吗?我还以为再也变不回去了。”花照水一听他这么说,不疑有他,立刻开心起来,头上的那朵小兰花也终于不蔫了,还摇摇晃晃起来。   盛见微发现了这花似乎完全随着他的心情变化,忍不住又逗他,说:“骗你的。”   花照水一惊:“什么骗我的?”   盛见微皱了皱眉头,指他脑袋上的东西,说:“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果然那朵小花迅速地蔫了下去,花照水一副要哭的模样,故意正色道:“你怎么这样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盛见微实在乐不可支,伸手摸了摸,说:“这也太有意思了,不然你留着它吧,挺好玩的。”   花照水完全不理解他在说什么,一脸迷茫:“师父,我这好不了成什么了?宁b看见肯定要取笑我。”一想到这个花照水更难过了,脸往他怀里一扎,说:“我怎么办啊,你还笑,我都愁死了你还笑。”   盛见微笑说:“我活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种事情,实在新鲜,看来你还是有些天道机缘在的,毕竟别人想要这个东西都没有呢。”   花照水把他又要上来乱摸的手打开,不高兴道:“天道机缘放在这儿合适吗?你头顶长朵花试试,就会说风凉话。你别摸了,有这么好玩吗?”   他头顶那朵小花张牙舞爪地乱舞了一会儿,又变成了蔫蔫的模样,盛见微看他真的害怕,也不逗他了,说:“这个小花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花照水趴在他腿上,说话哼哼唧唧的,说:“有好几天了,想了好多办法它都没消失。”   “那怎么不来找我?”   花照水挪了挪位置,看向他,说:“我不敢出去――再说了,你来了就知道笑笑笑,你也没帮我啊。”   盛见微忍不住又想乐,但看他脑袋上的那朵小花愤怒得都快飞起来了,就忍了忍,说:“别生气了,你一生气那朵小花就往下抖花瓣,总共也没几片,抖没了可能会影响你。”   花照水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我会把头发掉光吗?”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脸,笑说:“不知道。”   花照水又生气了,说:“别人都说你厉害,结果一问三不知,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就会骗我。”   盛见微盯着他的小花打量了好一会儿,说:“我想看看你的这朵小花还能做出什么反应,我好知道怎么帮你,对吧?”   那朵小花也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不动了。花照水说:“这样就能帮我吗?”   盛见微轻轻一挑眉,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花照水有些紧张,说:“怎……怎么试?”   盛见微凑过去亲他的嘴唇,花照水被吓得闭紧了眼睛,仰着头跟他亲了一会儿,感觉到他离开,才慢慢睁了眼睛,看见他一脸认真,紧张兮兮地问道:“你看什么呢?”   盛见微把眼神挪回来,说:“还以为被亲的时候那朵小花做出的反应应该合拢花瓣,结果开得更灿烂了,你很开心啊?”   花照水的脸噌地红了,急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盛见微笑着指了一下他脑袋顶上的花,说:“看吧,花瓣都合拢了。”   几天后这朵花就消失了,但花照水还是没消气,变回了原身缩着好几天不搭理他,盛见微最后还是答应陪他去人间玩才把人哄出来。 第79章 疑云现   花照水说不理他,第二天还真的不理他,听他说话都三心二意的。盛见微有些无奈,说:“你不是说不反悔吗?怎么还真生气了。”   花照水躺在躺椅上逗小狗,压根不搭理他。花照水摸摸它的耳朵它就嗷嗷叫两声,还往人身上蹭蹭要摸。他对着小狗就喜笑颜开的,对着盛见微就是冷面冷心的。   盛见微刚开始还在旁边陪他玩,但实在是被冷落了太久,忍无可忍伸手把小狗拎走了,说:“你等会儿跟它玩。一天了,我又在这儿陪了这么久了,真不理我啊?”   花照水看着小狗迷茫地看了一圈,然后跑远去追蝴蝶了,瞥了他一眼,说:“我说不反悔,但没让你这么折腾人。”   盛见微笑,把自己那只被咬的牙印未消的手递到他面前,说:“你都给我咬成这样了,这都不算扯平吗?”   花照水盯着他的手看了一会儿,又啪地把他的手拍掉,说:“谁让你捂我的嘴的,你活该。”   盛见微收回了手,就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看他又要躲,快他一步把他揽在了怀里,说:“行了,都生一天气了,消消火吧。”   花照水伸手去卷他的发梢,故意扯了他一下,低着头说:“也没有那么生气。”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脖子,说:“那怎么不理我?”   花照水也跟着他的手摸向了自己的脖子,自己用手指蹭了蹭,说:“你还摸,我觉得哪里都疼。”   盛见微就看了看,说:“有点红。”说着他还贴过来亲了一下,说:“就这样也疼?”   花照水把他的脑袋推开,脸颊顿时红了起来,说:“你昨天都咬我了,还装。”   “咬哪里了,我看看。”他说着还真要动手查查,花照水忙按住他的手,说:“我不要你看。”   “我不看看怎么知道你疼不疼?”   花照水死死按住他的手,说:“你别弄我。”   盛见微也不逗他了,说:“明天城东有烟花会,想去吗?”   花照水的眼睛都亮了亮,脸色顿时都不一样了,开心道:“你要陪我去吗?”   盛见微说:“高处看烟花更好,城东有座高阁楼,我们去那里,好吗?”   花照水都忘记自己多久没出去过了,这会儿听他这么一说满脸都是兴奋,说:“当然好啊,我都好久没出去玩了,去哪都行。”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这样你能高兴点吗?”   花照水兴高采烈地亲了他一下,说:“高兴。”   盛见微摸着他的头发,说:“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人不会太多,但你坐在阁楼上能看见下面的人群,可以吗?”   花照水看了看他,说:“能出去就好了,别的都没关系。”   盛见微贴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说:“你确实太久没出去了,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以后只要你说,我能做到的都答应你,好吗?”   花照水看他这个样子还有些不习惯,忍不住往后抽了抽手,说:“我知道你是怕我被人认出来,毕竟京城的事情闹得还挺大的,我都知道的,你不用这样……上次是太生气了,你都不让人跟我说话。”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盛见微俯首亲了亲他的手背,说,“我们慢慢来,好吗?”   花照水有些心软,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我还想吃桂花糕,你明天能给我买吗?”   “好,明天陪你一起去买,想吃什么都行。”   花照水就揽住他的脖子跟他说悄悄话:“想吃什么都行,那喝酒行吗?”   盛见微笑了笑,说:“酒量不好还贪嘴,喝了好撒酒疯?”   花照水也笑,说:“昨天就喝了两杯,今天不喝了,明天能多喝一杯吗?”   盛见微说:“在外面喝?可别在外面撒酒疯,拽都拽不回来。”   花照水撇嘴,说:“我酒品还可以吧,没有这么撒过酒疯吧。”   “那是当然,跟小倌儿喝酒都能做正人君子,酒品的确不错。”   花照水看他又说这件事,有些促狭地笑了笑,说:“你怎么这么介意啊,我都说了什么都没有,而且是因为他像你,这都不行啊?”   盛见微哼了声,说:“你非要跟我说这个吗?”   “明明是你先提的。”   盛见微眼见就要不高兴,花照水忙亲了他一下,说:“不提了不提了,哥哥,我的小狗跑哪里去了,你快帮我去找找。”   盛见微说:“你不是成天跟它黏在一起吗?你喊一声说不定就找到了。”   花照水乐不可支,说:“怎么这话听着酸酸的,小狗的醋你也要吃一吃啊,说出去太丢人了吧。”   盛见微捏了他的嘴唇以示警告。   花照水又想起了什么,说:“哥哥,我记得你跟我说这院子后面是有温泉的,我上次去看了一次,但是我一个人好像不太行,你今天能陪我去吗?”   盛见微别过脸往后看了看,说:“我都忘记了还有这个东西,但是今天不行,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可能没法陪你,我叫两个伺候的陪你去。”   花照水纳罕道:“你不是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吗?怎么放心让别人照顾我?”   盛见微勾了勾嘴角,但总让人觉得这不是笑,他说:“你不是烦我总不让你见别人吗?也该让你热闹热闹,万一给你憋出什么问题,那我可怎么办?”   花照水总觉得他怪怪的,但看他有点没精神,就转移了注意力,问他:“你最近很累吗?怎么瞧着恹恹的?”   盛见微摇了摇头,说:“这段时间没怎么处理公事,现在一股脑地扑过来就有点累,没事,不影响明天陪你去玩。”   花照水看了他一会儿,说:“那你这么忙,今晚是不是要很晚才能回来睡觉啊?”   盛见微说:“我尽量早点过去陪你,不用等我。”   盛见微说忙,这几天的确都没怎么见到人,他的确也派遣了几个灵巧的下人过来伺候,其中有个小话痨,是个年龄不大的小子,当着盛见微的面一个字都没有,跟了花照水几天,摸清了他的脾性,成天说些有的没的。   花照水以前很不喜欢话多的下人,但是这几天他头一次觉得能一直听见别人说话是这么开心的事情,自己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一说起来,他就想打探家里的消息,这件事似乎不怎么能在盛见微面前提,一说他就要疑神疑鬼,弄得人有些心力交瘁。   这几天花照水有些睡不好,就把屋里的熏香换了,那话多的小子一边给他清理香炉一边说:“公子,这个新的熏香好些没有?先前的那个确实重了些。”   花照水嗯了声,说:“好多了,听说京城的达官贵人爱用那种熏香,我确实是有点用不惯。”   那小子把新香放进去,嘿嘿笑了两声,说:“也不全是吧,有些公子小姐更喜欢淡雅些的。”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京城?”   “京城没去过,但是知道些。”   花照水坐直了,说:“那前些日子发生的大事你也知道吗?”   “您是说宁王府的事情?哎!我听说过,宁王手握重兵,有些功高盖主了,宫里那位早就想处置他,听说早好多年就在他身边安眼线了,说不定哪个宁王亲近的人就是别人的眼睛也说不定――公子,香点好了,我给您把安神汤拿过来。” 第80章 舍不得   第二天盛见微很早就回来了,信守承诺要陪他去看烟花,但见花照水没有前一天有精神,问道:“怎么了?昨天没睡好?”   花照水又像以前一样在湖边看着下人钓鱼,今天倒是没睡着,一副有心事的样子,盛见微开口说话他才回过神,还有些愣怔地看了盛见微一会儿,才说:“你今天回来得好早,还以为又要很晚才能看见你。”   盛见微把他盖在腿上的薄毯往上拉了拉,说:“答应了要陪你出去,就提前回来了。最近天有些凉了,别在湖边睡觉了,小心着凉了。”   花照水问他:“只有今天有烟花会吗?”   盛见微说:“会连续办三天,今天刚开始,明天还想去吗?我可以陪你。”   花照水笑了下,说:“你不是说你每天都忙吗?还能再为我腾出一天的时间?”   “本来就答应了要多陪你的,”盛见微握住他的手,说,“手好凉,先回屋吧,去换件衣裳我陪你出门。”   花照水嗯了一声,揽着他的脖子被他抱了回去,这一路上盛见微不管跟他说什么,他都答得很简略,甚至是很敷衍。盛见微觉察到他情绪不太对劲,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回了屋刚帮他把外衣脱了,花照水就不让他动了。   盛见微有些不明所以,说:“怎么了?天快黑了,等烟花会开始,人就多起来,再晚点出去马车可要被堵在街上了。”   花照水的眼睛盯着他看,默不作声地把里衣的腰带也解开了,盛见微迎着他的眼神,按住了他的手,说:“换件外衣就行,要是冷的话直接加一件就好,脱里面的衣服干什么?”   花照水自顾自地把衣裳脱了,伸手去抱住了他的脖子,说:“既然你明天也能陪我,那我们明天去吧。”   盛见微有些不解,但还没问,花照水就主动凑过来亲他的嘴唇,盛见微便忍不住贴在了他的胸口,很轻很浅地亲了一会儿,盛见微才有些隐隐的不安,问道:“不是一直都想出去玩吗?怎么今天又反悔不去了?”   花照水抱着他说:“好几天没跟你好好说说话了,今天你先陪我吧,好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平静,甚至有些死寂,弄得盛见微心里有些慌乱,情不自禁地握紧了他的手,说:“你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花照水拉住他的手让他也坐到床上,凑过去亲他的脸,手上已经挑掉了他的腰带,手掌往他衣服里钻,说:“你最近好忙,都没跟我亲近,什么时候才能闲下来。”   盛见微握住他的手腕,呼吸沉沉,说:“就快了,忙完这几天,我天天陪你。”   花照水轻咬他的喉结,还说:“离开启明城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盛见微握住了他的腰,说:“不骗你。是生我的气了吗?”   花照水被他捏住了手腕没法再乱摸,就挣了挣,说:“你今天好好陪我,我就不生气。”   盛见微手上的力气卸了些,但仍然没有松手,跟他笑了笑,说:“我哪次没有好好陪你?”   花照水晃了晃手腕,说:“我好不容易主动一次,你怎么还不让啊?你不喜欢吗?”   盛见微眼神幽幽地盯着他看,慢慢地松开了手,说:“喜欢。”   花照水扯开了他的衣襟,一边跟他亲吻一边脱了他的外衣,到了要脱里衣的时候花照水反而不动了,伏在他胸口好一会儿,才说:“今天也要先把灯吹了吗?”   盛见微看着他的头顶,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不想的话,就留着吧。”   花照水的手指抓住了他的里衣的衣襟,但好半天都没有动,闭着眼睛说:“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盛见微搂着他的腰,手指轻轻地扣紧,说:“本来是没有的,但是我觉得我应该有些什么话跟你说。”   花照水抬起头看他,说:“那你想说什么?”   盛见微盯着他的眼睛,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我爱你。”   花照水睫毛很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垂下了眼睛,说:“没有别的了吗?”   盛见微笑了声,说:“我以为你会说你也爱我。”   花照水抿了抿唇没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凝固,盛见微似乎有些窘迫,便说:“不是说要主动一回吗?怎么不动了?害怕吗?”   花照水缓缓地去扯他的衣领,说:“好像每次都是你看我,我一次都没看过你。”   盛见微笑了笑,说:“希望你看了不会嫌弃我。”   花照水掀开他的里衣,触目便是好几处刺眼的烙伤疤痕,花照水惊叫了一声,愣了半天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盛见微脱了上衣,光是能看到的地方就有七八处疤痕,胸口和左侧肋骨,以及右侧小腹是几块方形的烙铁疤痕,还间杂着刀伤箭伤,新旧不一,看着极为}人。   盛见微慢慢地把自己的衣服穿回来,遮住了疤痕,说:“吓到了?”   花照水看着都觉得疼,差点掉眼泪,说:“这都是怎么搞的?怎么还有烙铁的疤痕?”   “几年前的事情了,卷入一些案子,被调查了,那时候留下的,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盛见微说起来云淡风轻,眼睛却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看。   花照水抬起脸看他,说:“你不给我看,是因为这些疤吗?”   盛见微轻轻地嗯了一声,说:“就知道会吓到你。”   花照水又抱住他,声音哽哽的,说:“除了这个,你真的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吗?”   “本来加上这一件,有两件事情没有告诉你,但是刚刚都已经告诉你了。”   花照水听他这话乍听还有些不明白,醒过神来后知后觉地脸颊一红,但心中卸下了一块大石,长舒了一口气后反而哭了起来。   盛见微有些无措,忙给他擦眼泪,说:“怎么哭了?”   花照水紧紧抱住他,眼泪还没止住,但语气终于轻快了许多,说:“想到要出去看烟花,高兴的。”   盛见微笑了声,说:“你说的明天再去,今天不是让我陪你吗?出尔反尔可不是好习惯。”   花照水往他怀里钻了钻,说:“马上就要入秋了,明明才过了几个月,我却觉得好像过了半辈子。”   盛见微用下巴轻轻摩挲他的头顶,说:“能这样一辈子就好了,我想陪你的时间能再久一点。”   花照水笑了笑,说:“那怎么办啊,你已经比我多活了十几年。”   盛见微把他抱得更紧了,说:“我以前看书上有些人为了长生不老,什么蠢事都去干,我那时候不明白,一直活着有什么好的,人活一天就要多一份忧愁多一份负担,这样的长生不老有什么好念念不忘的。但是我现在好像明白了。”   花照水仰脸看他,说:“明白了什么?”   盛见微看着他,说:“人间太美好,我舍不得走了。” 第81章 看烟花   第二天两个人一起出去看烟花,天黑透了,街上还全是人,盛见微带他到城东的高阁楼上去,他们坐在亭子里喝酒,这会儿还没有烟花的时候能看清楚天上的星星。   这里的确很清净,只有阿风守在外面,几乎不会有别人进来打扰。花照水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还缠着要多喝两杯酒,盛见微看他高兴,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很大方的让他多喝了几杯。   等到烟花会开始的时候,花照水已经有点晕晕乎乎了,靠在盛见微的肩膀上往外看,说:“我好久没看过烟花了,好像也很久没见过月亮了。”   “哪里都有月亮,怎么会很久没见过月亮。”   花照水眼神有些恍惚,想了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整天都待在一个小院子里,只能看见那么一小块的天空,我只知道那段时间里的日头很毒,都忘记了月亮是什么样子的。”   盛见微亲了亲他的头顶,说:“以后只要你想,想去哪我都陪你,好吗?”   花照水笑了声,说:“你怎么转性了?你不就喜欢独占着我吗?”   盛见微用脸颊轻轻蹭他的头发,说:“你不是不喜欢吗?”   “我不喜欢你就不做了吗?哥哥,你这样我有点不习惯。”花照水说着话还伸手抱他的脖子,很是亲昵。   盛见微说:“我说过了,想和你好好过一辈子,我不想你烦我。”   花照水看了他一会儿,往下一缩头,说:“别总说一辈子一辈子的,好肉麻。”   盛见微俯首吻了吻他的额头,说:“真的,前面那些年我总会觉得活着太累了,但是现在我总想以后以后。”他说着顿了顿,看了花照水的眼睛,说:“你会想以后吗?”   花照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半天才说:“明天再说明天的事情吧。”   恰好这时烟花在天边炸开,于是谁也没有再说话,看着灿烂的烟花盛开又迅速凋落,盛见微侧过头看花照水,看见那些他的侧脸被那些火光印得发亮,又很快隐入黑暗中,心内难免觉得怆然。花照水这时突然开口说话:“烟花很好看,但是不长久,就只有眼睛能看到的这么一小会儿,之后就会变成灰烬了。”   盛见微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揪在了一起,定定地盯着他看,还没说话,花照水又说:“你说,烟花在天上绽放的那一瞬间,会以为自己是星星吗?”   盛见微扭过头去看仍在不断绽放又凋落的烟花,胸口的郁气让他有些透不过气,好半天才说:“就算能做一瞬间的星星,也算不错了。”   花照水笑了笑,说:“可烟花就是烟花,它做不成星星。”   盛见微有些紧张地看过来,说:“你不是来看烟花吗?说星星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想这么说,可能是喝多了。”花照水说着就低头又喝了一口酒,说,“烟花很好,星星也很好,都很好。”   盛见微就坐在他身边,离他这么近,却头一次觉得看不清他,听不清他,觉得他好像变得有些遥远,不仅与当初那个王府小世子剥离开,也与曾经的他自己也剥离开。盛见微也头一次觉得害怕,他觉得他好像与自己的所求背道而驰了,但他已经跑了太远,现在想悬崖勒马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盛见微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说:“你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花照水也不惊讶,托着下巴看过来,说:“一夕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的至亲,我的朋友,我的地位和我拥有过的一切荣耀,全都化成了灰烬,这段时间我想了特别多,哥哥,起初只觉得很痛苦,我没有那么想活着,但现在又不一样了,我每天都很害怕,活得战战兢兢,你现在跟我说一辈子,我应该怎么想。”   盛见微半天说不出话,嗓音有点哑:“你不相信我吗?”   花照水轻轻摇了摇头,说:“应该不是吧,你知道的,我只有你了。”他说着去握住了盛见微的手,说:“我愿意相信你,哥哥,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盛见微的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伸手抱住了他,说:“我不骗你。”   花照水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说:“如果真能有一辈子的话,我希望你能多陪我,不要再让我一个人待着了。”   盛见微心里一麻,嗯了声,说:“那以后少喝点酒吧,能活得久一点。”   花照水也嗤嗤地笑,说:“那我多喝点,你少喝点。”   盛见微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关顾着说话了,再不看,烟花就要放完了。”   花照水说:“明天不是还有一天吗?你都说了,我想来你会陪我的,不反悔吧?”   盛见微笑了笑,说:“不反悔。”说罢给摸着花照水的脸,说:“明明才过了几个月,我却总觉得你好像长大了好几岁。”   花照水摸着他的手背,说:“几个月吗?我倒是觉得好像过了好多年。”   盛见微看着他,蹭了蹭他的鼻尖,轻轻地贴上了他的嘴唇。花照水仰着脸跟他接吻,天边又是一声炸裂的烟花声响,花照水分了心,别过头去看,说:“这个烟花比刚刚的都大。”   盛见微没亲够,有些不满,有一下没一下的亲他的脸颊,说:“最后一个了,当然不一样。”   花照水哦了声,说:“这么快就结束了,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盛见微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把脸转回来,俯首要吻他:“结束了,你别再走神了。”   花照水笑了声,还没说话,就被他的吻截断了话头。花照水只好抱住了他的脖子,仰着头继续这个吻,亲吻的间隙花照水还说:“明天不想来这里了,能去别的地方吗?”   盛见微啄他的嘴唇,说:“你想去哪里?”   “这里不太好玩,只有烟花,都没有别的东西。”   盛见微摸着他的头发,说:“那边有家茶馆,每天下午都有说书人来讲故事,你想去听一听吗?”   花照水的眼睛一亮,说:“好啊,那下下次可以带我去听戏吗?我好久没去过了。”   “之前不是让人来家里给你唱吗?不喜欢?”   花照水笑了笑,说:“可是我想去戏楼听,哥哥,可以吗?”   盛见微把自己的斗篷披在他身上,把他领口系紧了,说:“你说什么都行。” 第82章 来得及   第二天盛见微带他去茶馆听书,两个人在楼上包了间雅间,花照水一直探头探脑的,盛见微按住了他好几次,说:“怎么了,想下去玩吗?”   花照水犹疑地看着他,说:“坐在这儿都没有氛围,我想坐在底下听。”   盛见微有点犹豫,看了看他,说:“这里这么不好吗?”   花照水看出来他不太想让自己去人多的地方,就说:“也没有很不好,以前我出去听书,虽然不是混在人群里,但也坐在下面,没有在上面听过书,有点不习惯罢了。”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又想了一会儿,才说:“下次吧,好吗?这会儿正说着呢,不好挪位置。”   花照水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跟他笑了笑,说:“没事,马上就要讲完了,就坐在这儿吧。”   这次听完书花照水的心情反而没有来之前好了,临走时甚至有些昏昏欲睡,盛见微摸他的脸,说:“这个故事这么无聊吗?都要睡着了。”   花照水自然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不甚清醒道:“不是……昨天没睡好,走吧,我们回去补觉。”   盛见微抱他,低头咬了咬他的耳朵,低声说:“你确定让我跟你一起补觉?”   花照水嗤嗤笑着推他,说:“你别动我,我自己补觉,你爱干嘛干嘛去。”   盛见微把他抱上了马车,亲了亲他的额头,说:“你忘了你昨天还说,昨天欠的今天来补,怎么这会儿就让我爱干嘛干嘛去。”   花照水上了马车反而没那么困了,枕在他的大腿上仰脸看他,说:“什么啊,我不记得了,你有证据吗?”   “你不记得,我记得就行,要什么证据。”   花照水侧了侧身,很适时的打了个哈欠,说:“你少来,我这几天都没睡好,春困秋乏你懂不懂,你还整夜整夜不让人睡,弄得我白天都没精神。”   盛见微捏他的脸颊,说:“这几天有点冷了,你自己睡着睡着往我怀里钻,这也能怪我?”   花照水不看他,捏住了他的手指,说:“你少狡辩了,我抱你一下,你也可以抱我嘛,哪有抱着抱着手伸到人家衣服里面去的。”   盛见微乐不可支,说:“行行行,我不闹你了。”他说着慢悠悠地抚着花照水的头发,说:“你不是说想听戏吗?但是得等几天,行不行?这两天有点急事,等我办完就回来陪你,好吗?”   花照水脸上的笑意淡了,声音也低了下去,说:“你不是说能多陪我吗?才陪了我几天啊,又要忙又要忙。”   盛见微握紧了他的手,说:“真的,这些事忙完就好,我不在家的时候让阿风跟着你,你想出门也可以,这样行吗?”   花照水有些惊奇,抬脸看着他,说:“你让我自己出门?”   “阿风会跟着的,我放心。”   “你把阿风给了我,你怎么办?”   盛见微笑说:“可信的人当然还是去保护你我更放心,我自己可以――那你能不生气了吗?我把阿风都给你了。”   花照水笑了一下,垂着眼睛想了想,说:“阿彦的身手和阿风比起来不知道怎么样,我觉得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盛见微上翘的唇角有些僵住了,半晌才说:“阿彦……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再等等,我尽快让他回来。”   花照水笑了笑,说:“我提他,你不生气了吗?”   盛见微说:“我知道你只是想念他,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花照水抬手去摸他的脸,说:“已经是秋天了,我父母的消息,阿彦的消息,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也不敢问你,你现在能跟我说说吗?我真的很想他们,哥哥。”   盛见微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这段时间忙得晕头转向的,没有去探查,再给我几天时间,他们的情形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花照水嗯了一声,但明显有些失落,说:“有时候心里总会不安,这么一大家子人,说没就没了,只有我还在苟且偷生,我心里觉得愧疚。”   “但能保全你一个,已经是王爷最大的心愿了。”盛见微俯下身亲他的额头,说,“只要你相信我,我什么都能为你做,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花照水又露出那种迷茫的眼神,好半天才应声,说:“我会好好活着的。”   自从说了这件事后,花照水明显感觉到他有些紧张兮兮的,他忙碌了几天回到家,洗了澡就非要抱着人睡觉,花照水看他确实有些憔悴,就没拒绝,让他生生抱着睡了大半天,等他睡好了天都黑透了。   花照水当然睡不着,还窝在他怀里窝得胳膊都麻了,刚能动就嘶嘶地去揉自己的胳膊,说:“你还困吗?”   盛见微看了看外面,说:“这么晚了吗?”   花照水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声,说:“还说呢,我中午饭都没吃,饿死了。”   盛见微听他这么说赶紧翻身起来,穿了衣服先让人传饭,然后才回过头抱他,说:“本来今天都打算好了的,要带你去听戏,结果一觉睡过去了,明天吧,好不好?最近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占用我的时间,就陪你,行吗?”   花照水笑着推了推他,说:“哎呀,你现在让我去我都不去,我饿死了,就想吃饭。”   待吃过饭,两个人也都不困,就倚在窗边赏月喝茶,这次盛见微倒是主动提起阿彦,说:“我已经派人过去打点了,等安排妥当就把他接过来。”   花照水急切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过得很辛苦啊?有没有受伤?”   盛见微示意他不要激动,说:“他一切都好,吃了些苦,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不过人好好的,你放心好了,我答应了要把他送到你身边,就不会食言的。”   花照水的雀跃都写在脸上了,说:“那就好,我真怕再也见不到他了,最近想起他,总觉得以前对他不够好,心里愧疚,等他来到这里,我一定对他更好。”   盛见微举起茶盏喝茶,眼睛看着窗外的月亮,说:“应该来得及。”   --------------------   谁啊,更新时间这么阴间 第83章 怀疑虑   盛见微这几天又不着家,花照水满心都惦记着阿彦,但又怕说多了又要惹得他多想,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好不容易等到听戏的这天,花照水早早就准备好了要出门,盛见微才刚回家不久,花照水还在等他换衣服。   盛见微换好衣服出来见他急不可耐的模样,笑说:“就这么着急?”   花照水去握他的手,说:“当然着急了,我好久没去听过戏了,都不知道外面都爱唱些什么了。”   盛见微陪他上了马车,还摸着他的手,说:“瞧你挺兴奋的,怎么手这么凉?没加衣服?”   最近下了几场雨,天越来越凉了,但是花照水嫌穿得多难受,每次都不听劝,能穿一件绝不穿两件,这会儿听他这么问也不答话,自顾自的说:“我想吃桂花糕,你给我买了吗?”   盛见微嗯了声,说:“买好了,现在要吃吗?”   花照水往他身上一倒,说:“要,你买了怎么还不给我。”   盛见微按住他的肩膀,手掌托着他的下巴不让他动,另一只手伸进他的领口,把花照水吓得猛地一缩。盛见微按住他,说:“别乱动,我瞧瞧你穿了几件。”   花照水忙去捏他的手,说:“今天也不冷啊,我就少穿了一件,真的,穿那么多赶紧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盛见微才不听他狡辩,继续往里摸,花照水被他摸得痒,说:“我都招了,你怎么还碰我啊,真的就少穿了一件,下次不敢了,行不行?”   盛见微看起来是数清楚了,确认他确实没撒谎,才又帮他理好了衣领,说:“每次嘴上说不敢了,就没见过你不敢干的事。”   花照水哼了声,坐着掰他的手指,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干嘛总管这么多啊,我冷不冷我能不知道吗?”   盛见微顺势就去捏他的脸颊,说:“我觉得你就是个小孩,前阵子是谁不听劝,非要在湖边睡觉,结果伤风了好几天,头痛得直哼哼。”   花照水抱住他的腰,说:“那次是不小心睡着了,我是真想钓鱼来着的,谁知道这么久都没钓到,我才觉得困了。”   “少装做你没干过这事的样子,钓鱼是说钓就能钓到的吗?”盛见微说着把他的衣领又拢了拢,说,“前几天我不在家,出去玩了吗?”   花照水点点头,说:“阿风陪我出去逛了逛,你说不能去的地方一个也没去,我买了些吃的就回来了。”   盛见微摸着他的头发,说:“我知道你听话。”   花照水就靠在他的身上被他摸头发,突然又有些难言的郁闷之气,但又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只好垂着眼睛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又咽了回去。   到了戏楼,花照水以往听戏是必定要自己点一出的,但是今天看台上都开唱了也没说自己想听什么,出了奇的安静。   盛见微看他不闹反而觉得不习惯,问道:“今天不点戏了?”   花照水看他一眼,眼神又回到台上,说:“这个也挺好听的,不想点了。”   盛见微又看他一眼,才说:“喜欢就好。”   听到一半阿风突然进来跟盛见微耳语了什么,盛见微让他退下后看向花照水,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花照水抬脸看着他,说:“是有什么急事吗?”   盛见微俯首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是个同僚,等去打个招呼,马上就回来,我让阿风就守在外面,没事。”   花照水就点了点头,说:“我在这儿没事,你把阿风带走也行。”   盛见微跟他笑了笑,转身就出去了。   他这一走,花照水也有些心神不宁,就自己到了雅间门口,看见了守在门前的阿风,说:“我想去外面透透气,你陪我过去吧。”   阿风犹豫了一下,花照水就指了指走廊拐角处的小亭子,说:“就在那里,我不让你走远,行吗?”   阿风这才推着他往前去,轮椅的轮子在木制地板上压出清脆的嘎吱声。花照水自己凭栏吹了会儿风,阿风就来劝了:“公子说今天风大,世子还是稍微坐坐就回去吧。”   花照水嗯了一声,说:“马上,我喝杯茶总行吧。”   阿风点点头,拦住了路过的小厮,没多久就有人来送茶水。   花照水正百无聊赖的敲着手底下的石桌,抬眼看向倒茶的人,顿时一惊,那人赶紧示意他噤声,花照水抿了抿唇,看向阿风,又自己摇着轮椅往栏杆边近了几步,扬手把手里的串珠扔了下去,随即惊呼一声:“阿风!我的串珠掉下去了!你去帮我拿回来。”   阿风快步走过来,看看他,说:“我马上叫人去捡。”   “你现在就去,下面人这么多,给我踩坏了怎么办?你家公子送给我的,弄丢了他又要跟我生气,你快点去。”   阿风有些为难,对不远处的侍从吩咐了两句,便纵身一跳,从三层楼高的戏楼一跃而下,给他捡串珠去了。   花照水看了一圈,去拿茶盏时手上一抖,茶水立刻泼了一地,花照水惊叫一声,说:“你怎么连杯茶都拿不好啊?”   侍从听见动静忙过来查看,就瞧见倒茶的小厮蹲在地上给他擦溅上水的衣摆,还没开口问,花照水就一脸不耐烦地赶人:“你们看什么啊,他弄湿了我的衣服,我让他收拾干净,不行吗?你们围过来干什么?走开。”   侍从见他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也没敢多问,只是往蹲着的人身上瞄了几眼,就又退开了。   花照水压低声音说道:“阿彦?你怎么会在这里?”   蹲着给他擦衣摆的人脸上多了一道长长的刀疤,也低声说:“世子,宁王府的事情是被人陷害,我找了许久才找到这里来,我听说王府被抄家后,盛公子几乎数次进宫面圣,我还没查明是什么缘由,只能请世子小心。”   花照水愣住了,就见他站起来重新倒茶,就又问:“他没有找你吗?”   阿彦倒茶的手一顿,说:“最近想要杀我的倒是不少。”   他倒完茶,收了东西就要走,花照水忙说:“我住在东郊他的宅子里。”   阿彦匆匆一点头,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匆匆离开了。   阿彦刚走开,阿风就拿着他的串珠回来了,说:“差点就找不到了,底下人来人往的,还好没让人踩坏。”   花照水接过来,在手里转了几圈,有些心不在焉,说:“我们回去吧。”   阿风帮他系紧了披风,说:“夜深风大,是该进屋了。” 第84章 不相知   花照水还没回到雅间,就在门口碰见了盛见微,盛见微的脸色不太好看,快走两步上前来,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眼睛看着阿风,说:“去哪了?”   阿风刚张开嘴,花照水就先说话了:“里面有点闷,我让阿风陪我出来透透气,就在那里,没有走远。”   盛见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缓和了些,说:“我不是质问你,只是随便问问。”   花照水跟他嗯了一声,摆摆手让阿风推他进去,说:“快点吧,都要散场了。”   他们进去没多久戏就唱完了,眼见着要到了散场的时候,盛见微见他没动,就凑过去看他,说:“怎么了,还想再听一场吗?”   花照水眼神不动,说:“不是,只是觉得很有意思,刚进来的时候热热闹闹的,这会儿唱完了各自散去,还觉得有些凄凉。”   盛见微俯下身拉住了他的手,说:“怎么了?平常都高高兴兴的,今天怎么颇多感触?”   花照水侧脸看他,说:“只是觉得那句老话说的不错,人生如戏,人与人的迎来送往也不过如此,戏唱完了,看客也好,戏中人也好,都该散了。”   也不等盛见微做出什么反应,花照水就打了个哈欠,笑说:“可能是困了,又说了些有的没的,哥哥,走吧,我们回去。”   一路上还算相安无事,回去后花照水洗了澡就先睡了,盛见微近些日子本就疑神疑鬼,又叫了阿风细细问了一遍,问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惴惴不安地回到了卧房。   回去时花照水还睁着眼睛,盛见微就躺在他身侧握住他的手,说:“不是说困了吗,怎么还不睡?”   花照水轻轻嗯了声,说:“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花照水侧过脸来看他,笑了笑,说:“我在想,万一哪天我惹你生气了,你会不会做一些让我害怕的事情。越想越担心,就睡不着了。”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但盛见微心中本就不安,被他左一番右一番的言语挑逗,弄得越发心烦意乱,语气也有些不善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今天净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弄得别人心神不宁,你看着就开心。”   花照水别开脸,说:“我待在你身边,你自然心神不宁,自己心里有事,还来埋怨别人说话夹枪带棒。”   他这话音刚落,盛见微猛地坐了起身,俯首看着他,说:“我心里有什么事?你说给我听听,我恨不得把心都挖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花照水几乎被他压住,有些本能的胆怯,但仍然回嘴道:“我就这么一说,你怎么还生气了?不会是被说中了才生气吧?哥哥,我都说了我相信你,你怎么还不依不饶的,你想让我怎么样?我也把心挖给你?”   盛见微被他气得够呛,猛砸了一下床面,花照水吓得一缩,反应过来也恼了,说:“你生气砸床干什么?你这拳头落在我身上不更解气吗?”   盛见微一把扼住他的喉咙,说:“你少说两句,我说过了,我不想跟你生气。”   花照水下意识地去掰他的手腕,登时脸都白了,还在跟他吵:“有本事你掐死我,你这么喜欢把人玩弄在股掌之间,我死在你手里你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盛见微顿时安静下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花照水感觉到脖子上的钳制松了些,有些后怕的往后缩了缩。盛见微紧紧盯着他,说:“你今天遇到什么人了?”   花照水心里一跳,说:“你说什么呢?”   盛见微神色有些可怖,死死盯着他看,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但是只瞧见他十分惊惧,心内更是不快,突然捏住了他的脸,说:“放你飞了几天,你的心都跟着飞了,你还是哪里都不要去了,我看着才放心。”   花照水瞪大了眼,抬手就推他,怒道:“你关我关得还不够吗?一有不顺遂你心意的你就这样,你滚开!”   盛见微捏住他乱挥的手,一用力按在了他的头顶,用膝盖压住他的大腿,死死的压制住他。花照水这会儿是真害怕了,忙侧过头去躲他落下来的吻。盛见微空着的那只手又捏住了他的脸颊,他只能被迫去接受这个吻。   盛见微心里憋着怒气,连亲吻都十分粗鲁,花照水躲也躲不开,没多会儿就被他咬哭了。   盛见微听见他哭,才终于平静了些,很轻柔地亲了亲他的脸颊,说:“乖,你跟我说说,你到底见到什么人了?还是听到了什么?”   花照水抿着唇不说话,别过脸不肯看他。   盛见微慢悠悠的给他擦了擦眼泪,说:“你为什么非要去听别人说了什么?你一直都不相信我,是不是?”   花照水闭上了眼睛,说:“那你有事情瞒着我吗?”   盛见微不说话,花照水等了半天没等到他说话,就看过来,说:“我只是想知道,当初的事情,跟你有没有关系,你不肯说,那我也不能一直问你啊,你生气了我又要遭殃。”   盛见微神情有些悲伤,说:“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可怕吗?我想尽办法想让你高兴,结果换来你的战战兢兢是吗?我说我爱你,不是骗你。”   花照水又别开脸,挣了挣手腕,说:“你的爱我可要不起,你放开我。”   盛见微被他这句话弄得呆楞住了,片刻后猛地一捏他的脸颊,听到他的痛呼声,问道:“你非要这样吗?你一定要这样吗?”   花照水挣扎着看向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是我想要这样吗?不是你逼我的吗!”   盛见微的神色从震惊变得暴怒,不知道随手从哪里扯了一截长丝带,把他的手腕牢牢捆住,坐直了身子先脱了自己的上衣。   花照水吓呆了,反应过来胡乱挣扎了一气,惊惧道:“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盛见微手掌挑开了他的衣襟,俯下身亲他,说:“别总说些不高兴的事情,我看你最近有些力气过剩了,是不是因为我没好好陪你?”   花照水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但连蜷缩起来都做不到,只是在他手底下发抖。   盛见微话都不说了,默不作声的拿了东西过来,看见花照水吓得快哭了,把从他身上扒下来的里衣随手盖在了他的眼睛上,花照水这会儿看也看不见,动也动不了,有些无措地发着抖。   盛见微俯下身亲了亲他露出来的嘴唇,说:“我们没少做这种事吧,你怎么这么害怕?”   若是往常,花照水跟他撒个娇就算过去了,但花照水到现在都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一句话也不肯说,盛见微本就憋着火,也没跟他客气。   花照水的腿是个摆设,只有胡乱地挺腰才能纾解这种过度激烈的感受。   盛见微把他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刚被碰两下他就受不了想叫,但他犯犟死死咬着牙不吭声,盛见微连他的腰也压得动弹不得,没多会儿就闹得都是汗。   盛见微俯身咬他的下巴,说:“你跟我犟什么?现在不叫,待会儿也不让你叫。”   花照水身上抖了抖,终于害怕了,抖着嗓子叫他:“哥哥,我不要……”   盛见微俯下身亲他,说:“那你告诉我,你今天遇见谁了?说了什么?”   花照水嘴唇无声地张合,片刻后才说:“我没有……见到什么人。”   盛见微嗯了一声,说:“那好吧,我等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你再告诉我吧。”   花照水把盖在脸上的那件衣服都弄湿了,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折腾了好几回实在撑不住,一边哭一边说手腕疼。   盛见微把他抱紧了,说:“想让我给你解开吗?”   花照水带着很重的鼻音嗯了一声。   盛见微就轻轻咬了他的耳朵,说:“那你说你爱我。”   花照水愣了愣,一时没有回答他,盛见微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手掌按上了他的小腹,花照水顿时又是一抖,又说“不要了”。   花照水歪了歪头,有些疲惫,说:“我爱你。”   --------------------   儿童节快乐~ 第85章 瞒不住   花照水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迷迷糊糊要水喝,睁开眼看见的是脸生的侍女,正把水喂到他嘴边。花照水看了一圈,没看见盛见微人,就低头先喝了水,问道:“大人去哪了?”   侍女发出沙哑的啊啊声,然后摇了摇头。花照水眉头一皱,说:“你不会说话?”   侍女又忙点点头,用手势问他还要不要喝水。花照水顿时心烦意乱,但嗓子干哑得难受,就又喝了一杯,等侍女退下他又躺了回去,心里更加凄凉,以前就算是吵嘴,也不会在醒来后看不见人。   他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事情,竟然就这样又睡着了,再醒来是听见了门外有声音,等他缓过神盛见微已经坐到了床边。花照水看他脸上似乎有些怒色,就往后缩了缩。   盛见微伸手想拉他起来,说:“早饭也没吃,伺候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就说了他们两句,吓着你了?”   花照水没去迎他的手,反而躲了一下,说起话还是有点干涩:“不怪他们。”   盛见微听他声音不对劲,就忙去给他倒了杯水递过来,说:“嗓子疼吗?”   花照水别开脸不接,盛见微的手悬在空中,有些不知所措地往后缩了缩,说:“喝一口吧,来。”   花照水整个人都侧过了身,留给他一个后脑勺,闷闷地说:“你把伺候的下人都换掉了。”   盛见微默不作声地仰头把水杯里的水喝光了,有些焦躁地在手指间转了转瓷杯,说:“新换的做事麻利些。”   “特意换了不会说话的给我?”   盛见微回过身把茶杯放回桌子上,说:“给你换了安静些的,省得烦你。”   花照水瞪着眼睛看着床榻里面的墙面,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盛见微凑过来,说:“后悔什么?”   花照水仍然一动不动,哑着嗓子笑了一声,说:“你后悔放养我了,你觉得我这种人,更适合圈养。”   盛见微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你最近有些爱胡思乱想,好好休息几天吧。”   花照水往底下一埋头,躲开了他的手,蒙住了头,声音更闷了:“我是不是不能再出门了?”   盛见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花照水不说话,好半天突然问他:“你不是说找到阿彦了吗?你能让我见见他吗?”   盛见微说:“过几天,我就带他来见你。”   “是吗?”花照水露出了半张脸,说,“带他来见我,活的还是死的?”   盛见微眉头一拧,说:“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什么意思,随便问问。我忘了,您应该没养过会说话的宠物。”   盛见微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听见他语气里都是嘲讽,伸手去扳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看着他说:“你还没闹够吗?”   花照水盯着他的眼睛,慢悠悠地把自己的两只手从被窝里掏出来,并着递到他面前,说:“那怎么办,你再把我绑起来算了,反正我不会听你的,实在不行你可以打我,打服了我就听你的。”   盛见微额头青筋直跳,牢牢抓住他的手,咬着牙说:“我没想那么对你。”   花照水瞥了他一眼,说:“那你出去吧,我想再睡会儿。”   盛见微抓着他的手不放,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告诉我行不行?我快被你逼疯了。”   花照水想把手抽回来但是用不上劲,只好回过头瞪他,说:“我早就说了,我要你把阿彦给我,但你每天都在一拖再拖,我什么都看不到,我怎么知道你是在找他还是杀他!”   盛见微手上猛地一使劲,把他往自己身边一拽,眼神骇人,说:“你听谁说的这种话?”   花照水自暴自弃地闭上眼,一副打死不说话的模样。   盛见微被他弄得一阵火起,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每次想跟你好好说会儿话,你就不乐意开口,你想让我怎么办?”   花照水眼睫毛颤了颤,随即就开始掉眼泪,喉咙里发出哽咽的声音,盛见微终于撒开了手,火气也弱了,用手背给他擦眼泪,说:“你……别哭了,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那些想法,我不想跟你总是这个样子,你能明白吗?”   花照水又藏在被窝里不理他,两个人都没说话,好半天花照水才伸出自己的一截手腕,上面还留着青紫的勒痕,说:“这就是你沟通的方式吗?”   盛见微伸手摸了摸,有点心疼,说:“还疼吗?”   花照水又把手缩回来,闷着脸不说话了。   盛见微就坐在他身边,隔着被子去握他的手,说:“我昨天是太凶了,我跟你道歉,你不要生我的气了,行吗?”   花照水露出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说:“那你还要把我关在屋里吗?”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这都过了午饭的点了,起来吃点东西吧,好不好?”   花照水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没再说话,任由他把自己扶起来,一动不动地让他擦脸,等到收拾好了,下人也摆好了饭菜,花照水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眼睛还有点红肿,瞧着很可怜。   盛见微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睛,说:“眼睛疼吗?”   花照水本来在乖乖吃饭,听他问话还有些怔怔的,抬脸看着他,好半天才说:“有一点。”   盛见微起身站在他身后抱住他的腰,说:“我不想让你不开心,你有什么话好好跟我说说,行吗?”   花照水低着头喝粥,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跟他嗯了声,又说:“我只是想见见阿彦。”   盛见微亲了亲他的头顶,正想说话,花照水又说:“你告诉我,他到底在哪?我现在不见他也行,哥哥,我求你。”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脸,说:“他……我本来让人找到了,但是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上话,人就不见了,我跟你保证,没有骗你。”   花照水想了想,说:“什么时候?”   “前几天,没多久。”盛见微贴着他的脸颊,悄悄瞥了他的表情。   花照水就嗯了声,说:“我知道了,你找到他要告诉我。”   盛见微就亲了亲他的脸,说:“你还生我的气吗?”   花照水由他去亲,没有回答,只是推了推他,说:“饭要凉了,你吃不吃了?”   盛见微抱着他的手僵了僵,愣了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胳膊,说:“那吃饭吧。”   吃过饭盛见微蹲着给他擦药,看他一句话也不说,又觉得有些心慌,主动跟他搭话:“这里还疼不疼?有点红。”   花照水自己摸了摸脖子,说:“还行,我都习惯了。”   盛见微抬头看他,说:“还生气吗?”   花照水手指间在缠一截丝带,语气不冷不热的,说:“你每次都这样,冲我发脾气,然后问我生不生气,我还敢生气吗?”   盛见微去握他的手,说:“我也不想这样,但你让我怎么办?你说什么你都三分信七分疑,我怎么说你都不愿意信,你相信别人说的任何一句话,就是不相信我……我想跟你好好的在一起,我不想让我们之间有太多其他的事情,你明白吗?”   花照水垂着眼睛看他,说:“我也说过很多次,我只有你了,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对我到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昨天说让我哪里都不要去,今天就把下人都换了个底儿掉,你真的是一时在气头上吗?你心里怎么想的我猜不透,也不想猜了,我们就这样吧,谁也没法好过。”   盛见微还没说话,就听见外面一阵吵闹,紧接着就是打斗的声音,他看了一眼花照水,说:“我去看看。”   花照水却有什么直觉似的,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说:“我害怕。”   盛见微的神色顿时缓和了许多,站起身抱住了他,说:“没事的,这里很安全,我只是出去看一眼,马上就回来。”   但花照水不仅不松手,还把他抱得更紧了,说:“阿风在外面,你就别出去了。”   盛见微也隐约觉得不对劲,甚至还听见了什么叫喊声,有些心慌起来,就拍了拍他的背,说:“缠斗这么久了,这里的侍卫身手没那么好,我怕他一个人应付不来,我去看看就回来。”   他这话刚说完,外面的动静就小了许多,像是已经把人降伏了,花照水抬脸看了看他,说:“是不是有刺客?刺杀你的?”   盛见微有些心不在焉,往门外看了看,说:“我也不知道。”   花照水说:“我也想看看,好像已经抓住了,哥哥,我能看看吗?”   盛见微正在犹豫,就听见阿风敲了门:“公子,刚刚发现这个人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已经拿下了,您要出来看看吗?”   花照水心里十分不安稳,也顾不上刚刚还在跟他吵架,晃了晃他的胳膊,说:“我本来哪都去不了,我就在门口看一眼,我听你的,我不出去,行吗?”   盛见微看他满眼恳切,只好点了头,推他到门前,打开门看见那人蒙着脸,被按在院子里。   花照水看向他的眼睛,心里顿时一沉,那人也看过来,叫了声:“世子。” 第86章 曲将散   听见这个声音阿风才回过神来,伸手就扯掉了底下那人蒙脸的东西,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盛见微也愣住了,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花照水,见他怔怔的,忙问:“你怎么在这儿?”   被抓住的这人正是阿彦,他眼神愤愤地看过来,说:“我为什么在这儿?你不应该问问你自己吗?问问你自己为什么派去的人没能杀了我,还让我一路找到这里来。”   盛见微皱了皱眉,突然看向花照水,说:“你是不是已经见过他了?在戏楼?”   花照水神色淡淡的,说:“他不就在你面前了,你问我干什么?”   阿风忙让其他人都下去,上前一步说:“世子,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不知道是他……”   “行了,”阿彦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说,“世子都在你们手里,还有什么好装的,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   花照水看向盛见微,说:“是你派人要杀他吗?”   盛见微抿了抿唇,说:“反正你只相信他,我说没有你会信吗?”   花照水胸口发闷,抬手捂了捂,说:“我分不清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也不知道该信谁。”   阿彦猛地挣了一下,说:“世子,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他要杀我吗!”阿彦看向盛见微,字字如刀:“有人亲眼看见你去过私牢――不知道公子身上是不是有烙铁的疤痕?”   花照水眼皮狠狠一跳,看向阿彦,说:“这是什么意思?”   阿彦笑了声,说:“皇家暗卫身上的刺青,除了烙掉,别的办法都没用,而那天和你待在一起的,是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你跟他在公务上没有任何交集,为什么那天会和你一起来到深牢里?公子,你能解释一下吗?”   阿彦说着又想起了什么,说:“我算了一下时间,那疤痕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半年,不然请位大夫来看看,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盛见微看向花照水,说:“我跟你解释过了,当时是配合调查……”   “配合调查也会动刑吗?”花照水声音凉飕飕的,自嘲似的笑了笑,说,“我当时真的很怕在你身上看见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所以我看见是疤痕反而很开心,就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如果你当初卷进了什么要动刑的案子里,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爹也该知道。”   盛见微有些慌了神,想去握他的手,花照水却躲开了,看向阿彦,说:“你确定是他想杀你吗?”   阿彦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世子一定还活着,就四处打听,给他写了封信,想回到世子身边,但自从那天以后,我就被一路追杀。”阿彦说着看了看盛见微,说:“会这么巧吗?盛大人?”   盛见微说:“这与我无关,我为什么要杀你?”   阿彦耸了耸肩,说:“我本来也想不明白,担心现在想明白了。”他说着看向花照水,说:“在戏楼我的确见到了世子,看你把他守得那么紧,像看管犯人一样,我就明白,你应该是不想让我回到他身边的,他身边的旧人,有你一个就够了。”   盛见微的脸色不大好看,又下意识地去看花照水,花照水仍然是那副表情,又问:“你今天冒险来找我,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吧。”   阿彦挣开阿风压制他的手臂,站起身说:“我记得当初王爷把他捡回家时,说他以前是武行里出身的,武行办不下去,他就只能四处漂泊,王爷看他合眼缘就带了回来。”   花照水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阿彦说:“虽然刺青已经看不到了,往来信件估计也是阅后即焚,但有一样东西一定在――一枚私印,每个皇室暗卫都会有的私印。”   阿彦看向他,说:“你敢承认吗?从你第一次见到王爷就是皇上布下的局,这些年你待在王府,要做的就是搞垮王爷,让宁王府毁于一旦,有些暗卫会用数十年参与一个局,你的局已解,你就迫不及待地去交换条件,用外调并且永远不转为明处,带走了我们世子,是不是?”   花照水的眼神都放空了,此时才有些迟钝地想,皇上的眼线遍布天下,伪造死亡这种低劣的技俩怎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阿彦看向花照水,说:“世子,如果他是真的想保护你,我宁愿你永远不知道这些事情,但我觉得与其过着这种被人成天关在屋子里的日子,那还不如都说出来。”   花照水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很慢地抬眼去看盛见微,说:“那你愿意让我找一找吗?那枚私印。”   盛见微脸色很难看,说:“不用找了。”他看向阿风,说:“你们都先下去吧。”   待院子里重新归于宁静,盛见微半蹲在他脚边,说:“我一出生……就注定了要做别人的棋子,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尽力去弥补,所以我把你带了出来,我可以一辈子生活在暗处,只要……”   “你有没有想过,”花照水把被他握住的手抽出来,说,“我本来不用过这样的日子的。”   盛见微说:“就算不是我,还会有别人,皇上铁了心要除掉宁王,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如果你不听他的,会怎么样?会死吗?”   盛见微愣了愣,说:“没有用处的棋子会成为弃子。”   花照水闭了闭眼,说:“我爹娘对你不好吗?你做那些事的时候,不会有一点的犹豫吗?”   盛见微又想去握住他的手,急切道:“我说了,就算我不做,迟早还会有别人……”盛见微有些无力,放弃了解释,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能走别的路。”   花照水脸色苍白,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本来就不该走到一起,我们之间除了互相折磨,还能剩下什么。”   盛见微几乎跪在他面前,伸出手去抱他,说:“我一直不说,是我害怕,我不想你恨我,我也不想失去你,你知道的,我真的爱你。”   花照水推了他一下,很无力地说:“我也是。”   盛见微愣住了,猛地抬起头,说:“你说什么?”   花照水怔怔地掉眼泪,说:“其实你不用一直试探我,我很早就喜欢你,但你一直忽远忽近的,我就害怕了,我怕你觉得我是个怪人。我们把所有事情都变得太复杂了,本来我们面前只有一条丝线,现在变成了千丝万缕,把我们缠得束手束脚,说话做事再也没法遵从本心了。”   盛见微有些手足无措,亲了亲他的手背,说:“只要你心里有我,什么都没关系,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好不好?”   花照水呼吸有些急促,开始剧烈地咳嗽,盛见微忙给他递过去手帕,站起身给他拍背,说:“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别激动。”   花照水咳完,白色的手帕上都是血,嘴唇也染红了。盛见微吓了一大跳,手足无措地摸着他的脸,说:“这是怎么了?我去请大夫。”   花照水拉住他,还笑了,说:“最近看着院子里的树叶都快掉光了,我就总觉得我好像快死了,但除了胸口闷也没什么别的症状,现在看来,临死的人总是能预感到自己的死期的。”   盛见微声音都在发抖,胡乱给他擦了擦,说:“瞎说,你是一时生气,叫大夫来看看就好了。”   说完就忙让人去请大夫,连轮椅也不要了,把人赶紧抱回了屋里。   花照水呼吸声越来越沉,眼神空荡荡的,手被他紧紧握住,说:“其实我也不想恨你,我知道你身不由己,但是我也不能原谅你。你身不由己,我也身不由己。”   盛见微坐在床头抱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听花照水叹了口气,说:“如果你早几年说爱我,你不逼我我也会说我爱你的。这段时间过得太累了,我每天都好想一觉醒来就能回到王府里,就常常做梦,梦见你偷偷亲我的那次,我没有装睡,睁开眼睛把你吓一跳……”他说着又咳嗽起来,然后就歪歪头不说了。   盛见微这么多年头一次觉得有些后悔,有些慌张地亲他的脸,说:“我是太怕你恨我了,我不知道……”   说着话大夫进来了,盛见微擦了一下眼睛,忙让开让大夫看,大夫看完拉他到一边去,说:“咯血是因为气急攻心,但瞧着这位小公子似乎郁郁很久了,有些郁结于心,心病也是病。不知道小公子最近用膳用得多吗?”   盛见微皱着眉,说:“吃得很少,总说没有胃口。”   大夫叹了口气,说:“先开些药吃着吧,若是愿意吃饭了就没有什么大事。”   大夫没说后半句,盛见微心里却明白,更觉得心口沉闷,送走大夫就坐在花照水床边发呆。   花照水迷迷糊糊地看见他,说:“我是不是真要死了,你这个表情。”   盛见微回过神来,忙说:“大夫说好好吃饭就行,你别瞎想了。”   花照水就不说话,盯着床帐看了好半天,才开口道:“其实你那些事我多少猜到了,我只是想听你说,可你总是骗我。”   盛见微俯下身亲他的额头,说:“我再也不骗你了,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再也不拦着你了,好吗?”   花照水像是认定自己没有几天好活了,也不想再说什么,就靠在他怀里,说:“其实我很想好好跟你在一起,我也不想总是怀疑你……”   他话还没说完,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脸色变得铁青,像是突然被人猛击了一拳。   此时的四梵天上乱成了一锅粥,三清天突然派来了使者,不知怎么将那盏枯灯拿到了手里,已经到了八星盘旁。   宁b吓得原形都被逼出来了,支棱着两只鸟翅膀挡在八星盘前,急道:“有什么话等他们回来再说,八星盘里历劫本就极为损耗心神,这会儿要是再强行召回,你就算把他收了也做不成灯魂了。”   三清天的使者面无表情,说道:“天尊说了,你们放任慈悲灯入世太久了,沾染了俗世,才是彻底回不去了。”   宁b死活不让开,说:“你们想把灯魂召回去可以,但青渡抽了自己的一缕神魂给他,你们不在意是否会伤到灯魂,但是伤到了青渡可就罪过大了。”   使者一皱眉,说:“青渡神君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为什么还要抽自己的神魂,他应该知道,三清天送出的东西,不该随意处置。”   这人说着话手中佛灯的金光一闪,宁b明显感觉到八星盘里也跟着一颤,忙叫道:“手下留情!他马上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怎么着都行!你强行把他召回来,会魂飞魄散的!破坏了灯魂,你看天尊计不计较!”   使者想了想,停了手,说:“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他若是不回来,照天尊的意思,是不必计较后果的。” 第87章 无解法   花照水的身体状况突然急转直下,请了好些大夫来看都说是衰颓之状,但除了长期的郁结于心也看不出什么来,只能说命该如此。   眼看着已经过了深秋,到了冬天,花照水已经瘦得有些脱相,时不时就会呕血,但查了许多次都查不出是怎么回事。盛见微这才真是要发疯了,公务什么的都抛到了一边,看着他那双越来越无神的眼睛着急得茶饭不思。   今年的初雪来得比往年都早,先是细细碎碎的,后来不仅没变成雨水融进土里,雪势反而大了起来。花照水已经卧床很长时间了,今天看盛见微进屋,眼睛盯着他的肩膀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下雪了。”   盛见微握住他的手,说:“是下雪了,你想出去看看吗?”   花照水一直都没有什么精神,今天却点了点头,罕见的对什么东西有了兴趣。盛见微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推他出去看雪。   花照水待在廊檐底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抬头说:“你陪我去下面走走吧。”   盛见微刚要撑伞,花照水又说:“不要伞,待一小会儿就回来。”   盛见微只好紧了紧他的围巾,陪他走到了院子里。不一会儿两个人的头顶都白了,盛见微蹲在他身边,摸了摸他的脸,说:“过一段时间才是真正下雪的时候,到时候雪深了,还能堆个大雪人,到时候再陪你出来玩。”   花照水嘴唇有点发红,侧过头去贴住他的脸颊,说:“我不想吃药了,整天嘴里都是苦的。”   “那不吃了,”盛见微亲吻他冰凉的嘴唇,说,“冷不冷,我们回去吧。”   花照水抬手抱住他,说:“你抱我回去吧。”   盛见微嗯了一声,抱他起来,就听见他说:“你说,人真的会有来世吗?”   “有的吧。”   花照水就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觉得,这好像是我的最后一世了,之前总是心里有怨,可能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现在只觉得很遗憾。从我出生你就在我身边,但我们却没有开开心心的在一起待过一天,现在才觉得什么叫人生苦短。”   盛见微走得很慢,看见他把手掌放在自己的头顶上,感觉到他轻轻抓了一下,才说:“怎么了?”   花照水说:“如果真有来世,我不想再生在京城了。”   盛见微说:“那你还想再遇见我吗?”   花照水的手还在摸他湿漉漉的头发,说:“如果下辈子只做乡野村夫,我们是不是就可以真的一起白头了。”   花照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被人从八星盘中拽出来的,踉跄半步就摔得爬不起来,宁b终于收了鸟翅膀,一脑门都是冷汗,凑过去扶他,小声说:“谢天谢地,总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就真完蛋了。”   花照水还没缓过神,胸口钝钝地发痛,喘了好半天仍然是说不出话,先呕了口血出来。   宁b忙抚上他的后背,替他稳住了气息,说:“还好吗?”   花照水有些迷茫地看向拿着佛灯的使者,说:“那不是我师父的灯吗?怎么在他手里?他是谁啊?”   宁b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师父没告诉你吗?”   “告诉我什么?”   花照水这会儿还没缓过神,根本站不起来,索性就坐着准备调息,但是宁b一把薅住了他,说:“这个人,是三清天天尊派来的使者,来收回灯魂的。”   花照水莫名地心颤了一下,刚看向那使者,那人就走了过来,说:“既然回来了,就走吧。”   “去……去哪啊?”花照水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拽住了宁b的袖子,说,“我师父还没回来呢,他要带我去哪?”   宁b叹了口气,看向使者,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跟他说明白了你再把他带走,可以吗?”   使者似乎有些不解,说:“你自己偷偷逃出佛灯,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宁b无奈道:“可他就是不知道啊,不知者不罪吧。这个我没必要骗你,反正你迟早要把他带走的,他都已经回来了,在你眼皮子底下给点时间也无妨吧。”   使者看了看他们,便不说话了。   宁b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了又想才把那些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花照水一脸的不可思议,又去看使者手里的佛灯,说:“我就是丢失的灯魂?”   宁b嗯了一声,又跟他耳语:“我们现在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他们不给我面子,总得给你师父面子,等他回来,看看能不能有转圜的余地,你别害怕。”   花照水一时半会还没搞明白,只是问:“我师父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为什么都没告诉我?”   宁b又拍了拍他的背,说:“他想带你历完这几劫,你就能有完整的魂魄,那样就不能被收回佛灯里了,只是这还差一劫,他们已经找上了门……”   花照水依稀搞明白了些,心里更加慌乱,回头去看八星盘,又说:“我师父什么时候能回来?”   宁b也跟着去看,啧了一声,说:“这我也不知道啊,还忙着发疯呢,我倒是想把他叫回来,但我没这个本事啊。”   他们这边说着话,那边的使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手上佛灯一闪,花照水就捂着胸口痛呼一声。宁b忙扶了他一把,看向使者说道:“有话好好说,干嘛总动手啊,你看他这样能成什么祸害?天天心思都不在修行上,有必要逼得这么紧吗?”   使者仍旧没有什么表情,说:“这是天尊的意思,星君若是有什么意见,我可以代为转达。”   宁b顿时噎住了,看向花照水,说:“放心,他们一时半会不会真把你塞回去的……”   但花照水显然听不进去他的话,整个人都心烦意乱的,又问:“如果我回到佛灯里,是不是什么都忘了,就像当初我什么都不记得一样。”   宁b犹豫了片刻,说:“也许是吧。”   花照水很失落,说:“我本来就是佛灯的一部分,是该回去,但是我还没见到我师父,这一走,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们刚说了没两句,使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又说:“天尊还在等着,是你自己跟我走,还是我把你的魂魄抽出来带走,你自己选一个。”   花照水眼泪都要出来了,跪在使者面前,说:“我想再见我师父一面,再让我等一会儿行不行?我见到他说两句话就行。”   使者手里的佛灯又开始隐隐的发出金光,花照水的心口像被什么紧紧抓住一般,痛得冷汗都下来了。   宁b又去看八星盘,满面急切地拽住了花照水,说:“都说了别动手,他在你面前不过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辈,何必总是对他动手,他们师徒数年,就让他说句话都不行吗?”   使者说:“这是天尊的命令,耽误了时间,谁都担待不起。别说是星君你,就算是青渡神君本人在此,我想他也不敢违背天尊的意思。”   花照水眼看是等不来他师父了,一想刚刚人间的那一面竟然要成最后一面,就忍不住想掉眼泪,自己抬袖擦了擦眼睛,看向使者,说:“我会跟你走的,我只是有一件事想求你。我的法身是我师父法座旁的一枝兰花,等我的魂魄回到慈悲灯中,你能不能把这枝兰花也还给我师父,就算缘分已尽,兰花也跟我再没有什么关系,我……我还是想能有个最像我的东西留在他身边。”   使者冷眼看着,说:“可以。”   花照水又去看宁b,说:“我本来有句话想跟他说的,但是现在看是说不成了,我就这么一句话,求你一定告诉他。”   宁b本来以为灯魂的事情不至于严重到真要把栖谷炼化的地步,但目前看来三清天那位是要动真格的了。青渡以往都太多不羁,那几位天尊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肯定是要借此机会敲打他的。   想到这里宁b只剩下叹气,说:“我一定告诉他。”   花照水悄声说罢,又往八星盘看了一眼,人间又是一度春秋。万事万物都在不停流转,只有他自己,再也没有新的春花冬雪可看了。   花照水站起身,说:“早知道真是最后一世,我就作弊了。”   宁b看着他,说:“作什么弊?”   花照水笑了笑,说:“给我一点记忆,就不会困在凡世为我们设定的囚笼里,这么痛苦地过完了一世。”他顿了顿,又说:“我好像明白这一劫想告诉我什么了――人世间太多贪欲,诸事都想求一求,到最后才发现自己走的尽是弯路,回首一看,发现与自己所求早就南辕北辙,所去甚远。”   “你是悟了什么?”   花照水痴痴地看了一会儿八星盘中的人影,笑了笑,才说:“珍惜眼前人。”   他说完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摆了摆手,说:“我脑子太笨了,悟不成道了,回去做一缕灯魂也没什么不好。”   说完就走到了使者身边,回头看了宁b一眼,说:“我走了。”   三清天来了使者本就不是一件小事,八星盘周遭其实早就藏满了人,偷偷看了许久,待使者离开,这些精怪仙子才冒了出来,七嘴八舌还夹杂着叹气声。   宁b都要烦死了,把人都撵走了,呆坐在八星盘前,自言自语道:“青渡啊青渡,几世下来你还不如你的小徒弟有长进,再不回来,徒弟就真没了。”   逢锦这会儿也凑了过来,说:“仙翁好像想办法去了,看看能不能让青渡早些回来。”   宁b无精打采的,说:“我早就知道是躲不掉的,现在这个局面,青渡回来能怎么办?天尊那脾气,能把他一起贬到凡间干苦力去,他回来也没什么用了。”   逢锦纳罕道:“那你刚刚还一直要等青渡回来?”   宁b又长叹一口气,说:“这么多年的情分在呢,怎么也该让他们再见一面吧――在人间纠缠这么多世,到头来倒是九九归一了。”   --------------------   快完结了吼 第88章 多烦忧   花照水被使者带去了三清天,他本来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炼进灯里了,但他不仅没看见灯在哪,还被使者转手交给了一个小仙童,待在一间像密室一般的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简直像被关禁闭。   这么一关也不知道关了多久,他心里惦记着旁人,更加坐立难安,但三清天上又不需要送茶送饭,他连那个小仙童的面都见不到几次。   花照水就想着,估计那个小仙童再来,就是自己要回到佛灯的时候了。因此他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看见那个小仙童出现,吓得猛地往后一跌。   小仙童八风不动,胳膊上搭着拂尘,说:“天尊说了,让你待在这里是希望你洗一洗心中的杂念,你被俗世沾染了太多不该有的心思,现在已经不再是合格的灯魂了。”   花照水愣了愣,还有点开心地往前蹭了蹭,说:“那……我要是不合格的话,我能回去吗?”   仙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天尊说,他只给你三柱香的时间,若是还这般浮躁,就只能先将你丢尽炼丹炉炼干净,再回到佛灯中了。”   花照水顿时脸色都变了,小心翼翼道:“扔进炼丹炉是什么意思?”   仙童终于有了一点点表情,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花照水又往后缩了缩,说:“把我扔进去就能让我重新做人吗?”   仙童晃了晃手里的拂尘,像是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说:“那当然,天尊的那口炼丹炉,别说你了,就是你师父,都能洗一遍骨头。”   花照水哭丧着脸,说:“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吧,我刚从人间回来,往日里但凡从八星盘里走一遭,都要修养好一段时间的,我都还没缓过神――我尽量不乱想了,多给我点时间吧。”   小仙童跟他露出了笑,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见你师父。”   花照水听他这么说还以为他要帮自己了,满怀期待地问道:“我就是因为没见到他,所以总是心神不定,若是让我见师父一面,我一定……”   “你行啦,”小仙童打断他,说,“想都别想,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   说着仙童还凑近了,低声说:“我都能看出来,天尊更是心如明镜,佛灯是天尊的东西,你也是他的,不要总想些不相干的――要是惹恼了他,青渡神君弄丢佛灯的账可还没算,小心一并都发作起来,那可就惨了。”   花照水又蔫蔫地坐回去,说:“等我回到佛灯里,就不会记得他了,那也没关系。”他说着又问:“天尊会把佛灯再赐给我师父吗?”   仙童摇摇头,说:“不知道,但是天尊因为这件事已经不太高兴了,我瞧着有点悬。”   花照水就垂着头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怪不得每一世都是有缘无分的,看来都是注定的。”   小仙童轻咳一声,又恢复了正经样子,说:“好好静心,时辰到了我会再来找你的。”   花照水往地上一瘫,有气无力道:“我再胡思乱想一小会儿。”   还在人间待着的那个已经疯得差不多了,刚开始死活不让下葬,最后还是阿彦一脚踹开了房门,气急败坏地把人骂出来的。   宁b这段时间也烦得不行,守在八星盘前什么也不能做,但又不能插手人间的事情,没法让他提前回来,只能火急火燎地等着。普通凡人的寿命都不能随意篡改,更何况是去渡劫的神仙。   逢锦最近忙得根本没空来看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就见一地鸟毛,惊讶道:“你怎么回事?快掉成秃鸟了。”   宁b变回了原身,一脸沧桑,说:“我发愁,就掉毛。”说着这只白孔雀慢慢转头看了逢锦一眼,说:“你不是挺忙的,凡间这么多人红鸾星动啊,什么日子。”   逢锦哎了一声,说:“这不是又到七夕了,求姻缘的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山盟海誓的吵得我头疼。”   宁b硕大的鸟背都笼罩着不爽的气息,幽幽道:“天打雷劈也是你的活儿吗?”   逢锦摆摆手,说:“我可不管那个,再说了,违背诺言的多了去了,一个个劈得劈到什么时候。”说着他又探头过来,说:“青渡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徒弟可就没了。”   “我上哪知道,他每一世都这个德行,死劲折腾,来不及了才幡然醒悟,这下好了,人都没了,就剩他自己发疯,折腾不到别人了。”宁b的不爽再次转移回了盛见微身上,不满道:“这叫也叫不回来,你能不能给他道雷,劈死算了。”   逢锦瞪大了眼睛,说:“那我可要遭天谴了,我可不干。”   他们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宁b的眼睛转了转,说:“今天没带酒来?”   逢锦哦了一声,一伸手,一壶酒就卧在他手心里,说:“差点忘了,当然带了酒。”   那只大鸟顿时变回了人形,火急火燎地把酒抢了过来,仰头先闷了一大口,开始倒苦水:“这下好了,历劫也没历完,栖谷也保不住了,他回来还有的他疯呢。”   逢锦坐在边上,说:“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栖谷已经不是当初的一缕孤魂了,他有血有肉的,还非要炼化了,这种行为有违天道吧。”   “你说天道不天道的有什么用?栖谷是灯魂也是事实,天尊要回去也没办法,只是看他要怎么处置了,天尊若是心软,放他一马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青渡以前的那个臭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天尊好不容易抓住他的小辫子,肯定趁机给他好看。”   宁b越说越发愁,叹了口气,只说:“只是可怜我们小栖谷……”   “栖谷怎么了?”他们正说着话,连八星盘动了都没发现,乍起的声音吓得宁b当场又掉了两根毛,鸟翅膀都还没收起来,忙站起身说:“你可算回来了,愁死我了。”   盛见微刚刚历劫回来,法术还有些没恢复,一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宁b说完脸色立刻就变了,有些生气道:“我的人,他凭什么说带走就带走。”   宁b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忙拦住了他,说:“你不会打算就这样去要人吧?我告诉你,天尊的确不会把你炼成灯油,但栖谷可还在那呢,本来天尊就对你弄丢佛灯的事情心怀不满,你再这样闯过去,栖谷可真没救了。”   盛见微平静下来,说:“我去见见他。”   宁b拍了拍他,说:“你注意态度啊,千万别再惹那位生气了,那位不过就是希望你驯服一些,可能服个软就没事了也说不定。”   盛见微心烦意乱到了极限,还没从人间的糟心事中缓过神,就要面对另一桩糟心事,实在是没法完全的心平气和。   但他心里挂念着花照水,到了三清天见到了守门的仙使,他话还没说,天尊的使者就从里面出来了,见过礼说:“天尊知道神君已经回到了四梵天,也知道神君肯定会来求见,但天尊说,佛灯的魂魄不能随意散落他处,待灯魂归位,天尊自然会见您的。”   盛见微顿时面露不悦,说:“就算他是灯魂,那也是我的徒弟,我只想多问一句,天尊都不肯见吗?”   使者不卑不亢,说道:“这是天尊的意思,我也做不了主,还请神君不要为难我。”   盛见微心里正着急,不肯走,又说:“那我若是不走呢,我就在这里等,等到天尊愿意见我为止。”   使者微微皱眉,凑近了轻声说:“神君还是先回吧,您的那个小徒弟暂时没什么事,这会儿天尊说了不见您等也是没有用的,反而惹他不高兴,何必呢。”   盛见微说:“那他现在在哪?”   使者摇摇头,说:“神君还是先回吧。”   盛见微并非不知道天尊的脾气,只是担忧已经胜过了理智。但这会儿听使者这么说,心里安定了些许,只好无功而返。   宁b见他回来,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说:“我就说吧,去了也是碰一鼻子灰。”   宁b看了看他的脸色,咳了咳,说:“你该知道的,天尊下的决定,一般都不会改变,他若是这么好说话,当年仙魔大战之后,现在就不会只有他还能安然无恙地坐镇三清天了。”   盛见微很少露出这种迷茫的神态,好半天才说:“那该怎么办?栖谷在人间走了这么多次,要是真被抽出魂魄,那太遭罪了。”   宁b也叹气,看向他,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青渡,你也糊涂,天尊是什么人,他会允许你随便处置他的东西吗?到头来受苦的不还是栖谷。”   盛见微看他一眼,说:“是他碰佛灯的那次我才知道,并非是早就知道。”   宁b不可思议道:“不是吧,当年那佛灯陪你了这么长时间,你连气息都分辨不出来吗?”   盛见微摇摇头,说:“当时没有,后来想想,可能是他跟我的时间太长了,连气息都相似,我才察觉不出来。”   宁b无奈道:“就算……他也应该会把佛灯再送给你的……”   盛见微说:“灯魂是灯魂,栖谷是栖谷,那不一样。”   宁b烦躁道:“我知道不一样,那现在怎么办,他都不肯见你,不然你去他门口跪个几百年试试?”   本来宁b只是随口一说,但没想到盛见微认真地看过来,说:“可行吗?”   宁b被他噎住了,一挥袖子,说:“我瞎说的啊,你怎么还当真。”宁b还托腮想了想:“要是你元神全都恢复了,说不定还能去跟他闹一闹,不过闹翻了三清天可是大罪,还是算了,闹赢了也没用。”   说着宁b突然问他:“走了这么多趟人间,你的元神应该复原得差不多了吧。”   盛见微现在整个人都不在状态,听他说元神,就把元神琴召了出来,随手一抚,看也不看,说:“应该是吧。”   宁b不敢碰,就凑过去看了看,看了好几圈,有些不确定地看向他,说:“青渡,你的琴是已经修好了吗?” 第89章 做交易   盛见微有些没缓过神,根本没注意听他说话,随口应道:“还有一劫没有渡完,应该还差一点吧。”   “你倒是看一眼,”宁b围着琴转了好几圈,激动道,“琴弦都回来了,看着像没什么事了,跟之前的一模一样。”   盛见微这才把眼神收了回来,看了看自己的琴,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伸手摸了好几次,才疑惑道:“好像的确已经复原了……”   宁b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凑过来看他,说:“你别好像啊,你自己的元神你不知道?”   盛见微终于静下心开始打坐,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说:“找不到缺口了,真的复原了。”   宁b几乎跳起来,说:“这是不是代表,你的五劫八苦已经全都结束了?”   盛见微还是有些疑惑,说:“明明还剩最后一劫……”他说着顿了顿,说:“最后一劫……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宁b的眼睛都亮了,兴奋道:“既然你的元神已经复原,那栖谷的魂魄也许已经完整了,完整的魂魄是不能拿来炼灯魂的。”   他说着开始团团转,说:“我们都知道了,天尊不会不知道的,但他也没放栖谷回来,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盛见微却没什么表情,还有些郁郁,轻轻抚摸着他的那把琴,说:“我的确到了最后一劫,但栖谷这次并不和我在一起,而且已经回了四梵天,他可能并没有……”   宁b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后知后觉地又把手撤回来,给他拍了拍,说:“看不出来啊,我们青渡神君还有这么不知所措的时候,怎么,在人间做的坏事太多,这会儿怕遭报应了?”   他说着还故意打趣盛见微,又说:“你这么担心,前两劫回来,为什么不问问?你也会害怕了?”   盛见微瞥了他一眼,说:“我倒是不怕自己遭报应。”   宁b啧了好几声,说:“那可不是嘛,你怕什么报应――但报应在栖谷身上,我看你害不害怕。”他说完生怕盛见微要发作,立刻转移了话题,说:“到底是不是,我觉得还得见了栖谷才能知道。”   好在盛见微正心烦,也没跟他计较,只说:“天尊不肯见我,更不可能让栖谷见我,你说得轻巧。”   宁b往他身边一坐,说:“如果栖谷的魂魄真的已经完整,那天尊就算心中再多不满也不会真把他炼化了。”   盛见微眼神都没斜一下,说:“我再去求见一次,他本来就是我种的因,也该由我去受这个果。”   宁b看他要走,连忙叫住了他,说:“其实我还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盛见微说:“什么?”   宁b笑了笑,说:“栖谷被天尊的使者带走前其实有句话要跟你说的,但是没等到,让我转告一下,你现在要听吗?”   盛见微愣了愣,说:“等我见到他,让他亲口告诉我吧。”   宁b又乐了,说:“刚刚还束手束脚的,怎么突然有了信心,我还没说他要说的是什么呢。”   盛见微看过来,说:“不管是什么,我都想见到他之后再说。”   宁b说:“但若是见不到,你怎么办?”   盛见微摆摆手,没有答他的话,已经走远了。   花照水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还在两眼无神地关禁闭,直到仙童进来他才猛地坐直了,一脸紧张道:“时间……时间已经到了吗?”   仙童一点头,说:“我怎么看你,好像比之前更加心思躁动了?”   花照水心里一咯噔,满心都是完蛋了,说话都支支吾吾的,说:“我的修为一直都不高,也没有什么道心,所以总是管不住自己……”   仙童打量了他一会儿,说:“青渡神君前不久来过了。”   花照水顿时精神焕发,问道:“我师父来了?他说什么了?他没有要来见我吗?”   仙童说:“他想求见天尊,但是天尊不肯见,他便又回去了。”   花照水有些低落地哦了一声,说:“天尊连我师父都不肯见吗?”   仙童说:“明知你是灯魂,却仍然要带你去凡间历劫,这可真不像青渡神君能做出来的事情。”   花照水有些不解,说:“为什么?”   仙童说:“青渡神君出了名的无情神仙,万物对他来说都是蝼蚁,既然知道你迟早是要回到佛灯中的,就不该再插手,但他刚刚又来求见天尊了,真是奇怪。”   花照水脸颊都热了热,说:“我师父……他现在也在这里吗?”   仙童往外看了看,花照水也不知道隔着这个厚墙壁他看到了什么,但他好像的确看到了,回过头说:“应该要去见天尊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花照水甚至站了起身,有些激动道:“我想见见我师父,就说一句话,行不行?我保证,就说一句话,我马上就回来,可以吗?”   仙童按了一下他的肩膀,说:“我都和你说过了,不可以。没有天尊的命令,你哪里也不能去。”   他说着还打量了花照水一圈,说:“慈悲灯的灯魂是很有佛性的,我怎么看你并没有什么慧根的样子。”   花照水很沮丧地跌回了蒲团上,自暴自弃道:“我也不敢相信我是灯魂啊,我就是不太聪明,也不用功。”   仙童露出一副满是好奇的模样,说:“那青渡神君会罚你吗?”   花照水歪了歪头,说:“没有啊,他为什么要罚我?”   仙童不可思议道:“我以为青渡神君该是很严厉的神仙,你都不好好修炼,他不会修理你吗?比如丢到妖谷待上个半个月?”   妖谷里镇压了数不清的大小妖魔,修为一般的弟子经常被放进去历练,不过大多是待上三四个时辰就够受的了,要是真被扔进去半个月,不死也要脱层皮。   花照水听他这么说吓得打了个寒噤,说:“以我的修为,扔进去两天就被吃得不剩骨头了吧。”   仙童仍然不能理解,说:“把你扔进去,你就不敢偷懒了,修为一定会突飞猛进的。”   花照水打量了他一圈,说:“你好了解的样子,是被丢进去过吗?”   仙童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说:“我曾经在里面待过两个月,受了一点小伤。”   花照水立刻对他充满了敬意,说:“你这么厉害啊,不过你是犯了什么错,被扔进去两个月啊?”   仙童得意的神色凝固了,咳了咳说:“日常修炼中偷懒。”   花照水顿时大惊失色:“偷个懒就扔进去两个月,要是我,我得在那待一辈子。”   仙童于是又露出那种不解的神色,说:“所以我不理解,你成天偷懒不上进,我以为以青渡神君的脾气,该没少挨罚,你怎么一副没吃过苦头的样子。”   花照水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心想在天上是没吃过苦头,在人间可是没少吃啊……   但他只是这么想了想,没好意思说,只是含糊道:“可能我师父并没有传闻中那样凶神恶煞吧。”   仙童满脸不相信,说:“也许是吧。”   花照水又开始探头探脑,说:“我师父来都来了,我都不能见他一面吗?”   仙童一挥拂尘,制止他继续向前走,说:“我问你一个问题。”   花照水心里正着急,有些心不在焉,说:“什么?”   仙童正色道:“如果你不用回到佛灯中,你高不高兴?”   花照水看向他,说:“不用回到佛灯里……那当然高兴啊。”   仙童又说:“那如果你面前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回到佛灯,将之前的所有事情都忘记,继续待在你师父身边,第二是不用回到佛灯,但从此以后你不能再见你师父,你之前的朋友都不能再见。我问你,你选哪一个?”   花照水看他神色肃然,有点紧张,说:“你是问着玩儿的,还是来真的啊?”   仙童说:“随便问问。”但他紧接着又说:“可我希望你认真回答。”   花照水局促地揪住自己的衣袖,说:“这个回答,会决定我今天能不能见我师父吗?”   仙童说:“不会。”   花照水这才松了口气,说:“你这两个选择都很难啊,我能想想吗?”   仙童点点头,不知道又在往哪里看,说:“你慢慢想,不急。”   此时的盛见微已经到了天尊面前,天尊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阖着眼打坐。   盛见微捏了捏手指,在他面前跪下了,说:“我知道没有及时送回灯魂是我的过失,但栖谷如今魂魄俱全,已经不能再炼化回去了。”   天尊这才掀起眼皮看了看他,说:“真是稀奇,上千年了,你头一回屈膝,就为了你那个小徒弟?”   盛见微说:“当初是我将他带回来,他叫我几百年的师父,我也应当有个做师父的样子,他是我种下的因,天尊若是定要为此事找个说法,我替他受过也是应当的。”   天尊沉沉地笑了两声,说:“可天道要他来偿还,你又能怎么办呢?”   盛见微已经没有了什么情绪,整个人都平静下来,说:“天尊想从我身上拿走什么,只要能换回栖谷,拿走便是。”   天尊的笑容消失了,幽幽道:“青渡,这几趟人间一走,你变了许多。”   盛见微看向他,说:“凡夫俗子都不能十年如一日,更何况是我。”   天尊哼了声,说:“这话还成了夸奖你的了。”   正说着话,刚刚还跟花照水待在一起的仙童走上前来见了礼,又到了天尊身侧,跟他说了些什么。   天尊听完摸了好半天自己的长须,突然大笑起来,看向盛见微,说:“你想换,那我给你机会去换。” 第90章 长别离   仙童跑来问了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就一直都没有再回来,花照水自己待了很久,越待心里越忐忑,他总觉得仙童问的问题不像是随口一说,但他答都答了,只能老老实实等着。   花照水在蒲团上缩成了一团,实在太过紧张,没绷住变回了一枝兰花,蔫巴巴地倒在蒲团上。   仙童进来的时候乍一看没见到他人,还吓了一跳,定睛一瞧才放下心,走过去说:“让你静静心,你怎么把法身都静出来了――快出来,有话跟你说。”   花照水听他说话就开始害怕了,不情不愿地变了回来,说:“还有什么话要说?”   仙童说:“你这段时间就留在这里修行,什么时候天尊点头,你什么时候就能走了。”   花照水不可思议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让我走吗?可是……我选的不是这个……”   “我都说了,跟你选什么没关系。”   花照水还是不相信,说:“真的没关系吗?那为什么你问完我,我就能走了?”   仙童一甩拂尘,说:“谁说你现在可以走了,让你好好修行,什么时候天尊满意了,你才能走。”   花照水啊了声,说:“天尊怎么……这个也要管啊……”   仙童哼了一声,说:“慈悲灯可是神物,你既然魂魄的一部分是灯魂,当然不能给天尊丢脸。天尊说青渡神君太过放纵你,才把你养成不思进取的模样。”   花照水有些惭愧,说:“也不完全是我师父的错……”他说着又一抬头,说:“对了,我师父跟天尊说什么了?他还在这儿吗?”   仙童不知道为什么露出很戏谑的神色,说:“你想知道为什么天尊愿意放过你吗?”   花照水顿时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喉头紧张地上下动了动,说:“是因为师父给我求情了吗?”   仙童嗯了声,说:“不止如此呢,青渡神君答应用自己的千年修为换你――啧,太感天动地了,原来青渡神君这么疼你。”   花照水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说:“用千年修为换我,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就是神仙不当了,贬去人间做凡人了。”仙童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花照水吓呆了,反应过来站都站不稳了,忙去拽仙童的衣裳,说:“我不要,我都说了我不选那个!我想见天尊,你带我去见见他吧。”   仙童一脸纳闷,说:“你不用被炼进灯里不好吗?青渡神君又不会有什么事,去了人间,大不了再修行个百年千年,到时候就能回来了,你怕什么。”   花照水连忙摇头,说:“我不要,你不知道,在人间走几遭实在是太苦了,而且千年修为哪是说回来就能回来的……你带我去见天尊吧,我怎么样都行,我不要他换我。”   小仙童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他一遍,说:“那你不害怕炼丹炉了?”   花照水眼神闪了闪,说:“怕还是怕的……”   “那你还要去见天尊吗?”   花照水点了点头,说:“既然跟我有关系,我也不想一直躲在后面,师父对我很好,我不想连累他。”   小仙童一点头,突然变得好说话了,说:“那走吧,你自己当着天尊的面儿说吧。”   花照水其实心里是很怕的,他哪见过这种阵仗,此时带着一种要慷慨赴死的心情跟在仙童身后,连周遭什么样子都没心情打量了。   他们刚到天尊的门外,仙童通报的时候花照水就开始腿抖了,仙童回头看他一眼,好笑道:“这么害怕,还要进去吗?”   花照水还是点头,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刚进去就看见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头顶盘旋着两只青鸟,膝上卧着一只通身雪白的神兽,这老者还在轻轻抚摸神兽的脊背。   花照水突然觉得这位天尊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可怕,但那老者的眼神刚落在他身上,花照水就腿一软,扑通跪下了。   站在他身侧的仙童没忍住笑了声,说:“天尊,他说有话要说,我就把他带过来了。”   花照水站也站不起来,索性就跪着了,声音都发着抖,说:“我……我不想让我师父换我……我愿意做灯魂,怎么样都行……”   他刚说了没两句,就听天尊哼笑道:“你们师徒倒是有意思,跑来我这里讨价还价。”   花照水本来就瑟瑟发抖,有些无措地去看旁边的仙童,但仙童一本正经地站在一旁,动都不动一下。   花照水只好硬着头皮开口,说:“如果……如果天尊看不上我去做灯魂,我愿意被贬到人间……替我师父……”   天尊说:“以你的修为,能在那里活几天?到时候青渡该说我欺负你一个小辈了。”   花照水有些不解,心说贬到人间修为不是都废了吗,跟他的修为高低有什么关系。   他还没想明白,就听天尊说:“三百年而已,换你一条命,对于他来说不亏。”   花照水更疑惑了,说:“什么三百年……”   天尊看向装屋柱子的仙童,仙童终于开了口,说:“神君被派遣到北海坐镇镇妖塔,三百年后就能回来。”   花照水啊了几声,说:“可是,他说……”   仙童不让他接着说,接话道:“镇妖塔里关押的都是不得了的大妖,寻常在那里坐镇的神仙不到百年就要换一次,不然真是受不了,但是青渡神君为了你,甘愿在那里待三百年,足见神君的有情有义,以神君的本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就别来叨扰天尊了。”   天尊看过来,幽幽地闭上了眼睛,但在他头顶盘旋的青鸟突然飞了过来,啄了一下仙童的脑袋,又飞了回去。   仙童哎呦了一声,揉了揉自己的头,笑说:“那不打扰天尊休息了――走吧,我带你回去。”   回去的路上想了半天花照水才搞明白,不高兴道:“你干嘛骗我啊,万一把天尊惹生气了怎么办?”   仙童摆摆手,说:“你不是好好的嘛,生什么气。”   花照水有点闷闷不乐的,说:“要等三百年我才能见到我师父吗?”   仙童嗯了声:“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的。”   花照水更低落了,说:“那我呢,也不能回去吗?必须留在这里?”   “那是自然,在这里你得好好修行,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下一次妖谷,来检查你到底有没有偷懒。”   花照水整个人都蔫巴了,低低地哦了一声,说:“可是那些妖怪我打不过怎么办?我会死在妖谷里吗?”   仙童说:“不会,会有人跟着你们的,不过只有在生命危险的时候才会出现,其他时候都要靠你自己了。”   花照水又叹了口气,话都不想说了。   仙童看看他,说:“多长点本事不好吗?等再见到青渡神君,他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是吗?”花照水一听又提到他师父,心情更加郁闷了。   仙童大概是看他有点可怜,就说:“其实修行也不是没有捷径可以走的,你想知道吗?”   花照水其实不太感兴趣,但想想自己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就只好问了一句:“什么?”   仙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双修啊。”   “双……”花照水把这个词溜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脸噌地红了,说,“你瞎说什么呢。”   仙童说:“我可没有瞎说,不过你现在待在天尊这里,他肯定不会让你随便跟人结道侣的,毕竟青渡神君还是你师父,你有什么话,还得他做主。”   花照水耳朵根子都红了,说:“天尊还用听我师父的?”   “都说了,你是他的徒弟,本来就该他做主,再说了,你别看青渡神君这次服了软,平日里硬气着呢,天尊才拿他没办法,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的。”   仙童说着话头又一转:“不过结道侣这种事要慎重,指不定碰到什么人呢。”   花照水看他这表情感觉有故事,问道:“怎么说?”   “之前就有一位仙姑,跟不知道哪来的小仙结了道侣,仙姑的道行已经很高了,完全是那个小仙占了便宜,结果那人就是图谋不轨,夺了仙姑的内丹,就逃得没影儿了。”   花照水很是震惊,说:“仙姑的道行这么高了,为什么还要跟人结道侣啊?”   仙童说:“修行之路太长太寂寞,遇上稍有些善解人意的便觉得是命中注定。道心再稳,总也敌不过一瞬的风花雪月。”   花照水说:“那仙姑呢……”   “魂飞魄散了,”仙童轻轻叹了口气,说,“没了内丹,还被那个中山狼软禁起来,寻常小妖即刻就没命了,仙姑这么高的道行也没能撑多长时间。”   花照水若有所思地哦了声,心情更沉重了,就没有说话。   突然仙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的语重心长,说:“我跟你说双修能走捷径的确不错,但你可不要动这个心思,你若有个道行高的道侣自然能省去很多麻烦,但对方若是心怀不轨,你可就没命了。”   花照水愣了愣,说:“我没这么想。”   仙童说:“我就觉得你好像很好骗的样子,叮嘱一下。”   花照水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   等到了地方,仙童又说:“你可以随便出入,但是不能离开三清天。别愁眉苦脸的,多少人想来这里修行都没机会呢。”   花照水很难过,说:“我在这里静不下心。”   仙童不理他,说:“习惯了就好。”   花照水又拽住他,说:“反正我师父都不在四梵天了,我想回坼雪池。”   仙童说:“不行,老实呆着。”说罢猛地一回头:“你说你想回哪?”   花照水说:“坼雪池啊,我一直都在那里修行的。”   仙童表情有些扭曲,说:“那不是青渡神君的道场吗?你为什么一直在那里修行?”   花照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惊讶,不解道:“我师父让的,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仙童好不容易控制了自己的神情,说,“我记得青渡神君的道场,只有很幸运的仙鹤才能偶尔去蹭蹭仙气吧。”   花照水想了想,说:“好像是。”   “那你呢?你随便就能进出?”   花照水看他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往后退了退,说:“我一直都待在那……”   仙童顿时一脸的痛心疾首,说:“你一直待在那里修行?还能修成这样?”   “我……一般都在睡觉……”   花照水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有些怯怯的,因为他感觉这个仙童要发飙了。   “伤风败俗!”仙童面目狰狞了半天,才愤愤地说道,“你睡在神君的道场里,跟与他同床共枕有什么区别?”   --------------------   小花:同床共枕?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吗?(疑惑歪头.jpg) 第91章 多波折   花照水在这里待了一段时间,本以为天尊的修为都已经到了这个境界,在这里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结果现在才知道,以前在四梵天,他过的才是真正的神仙日子。他本来就在修行之事上不上心,师父偶尔说上两句,但都不是疾言厉色的,他也不当回事,现在来了这里,跟人间修行的道观倒是差不多,规矩森严不说,还真的把他扔到妖谷里历练去了。   刚开始确实是很不习惯,毕竟他从来没觉得当了神仙还要这么辛苦,后来想想镇守镇妖塔那么凶险,自己不过是和些小妖小怪打架,不该总这么唉声叹气的。   这段时间本来就是那个仙童跟着他的,但好像上次说了坼雪池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把仙童惹恼了,最近花照水总觉得身上缠绕着若有若无的幽怨眼神。   等他再从妖谷出来,仙童终于主动过来跟他说话:“我还以为你连那种小妖怪都打不过呢,没想到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看来坼雪池的确很有灵气。”   花照水生怕他又要满脸幽怨,赶紧岔开话题,说:“我都没算过日子,人间已经过去多少年了?”   仙童戏谑地看他一眼,说:“着什么急,要是三百年轻轻松松的就过去,怎么让你长记性。”   花照水低眉垂眼的,又是一副很低落的样子,仙童才说:“一百年都还没到呢,你多下几次妖谷,说不准三百年就是一眨眼的事了。”   但这么说了花照水仍然不太开心,说:“上次去人间历劫,其实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和我师父说的,但是那位使者真的很凶,我连面儿都没见上,就把我带到这儿来了,而且他在这儿的时候你也不让我见他,所以就难免一直牵挂。”   仙童看了他一会儿,说:“我倒是听说了青渡神君下凡历劫的事情,如今他的元神琴都已经复原了,那些人间俗事该断的也要断干净吧。”   花照水眨了眨眼睛,说:“元神琴……已经修好了吗?不是还有最后一劫没渡吗?这么快就复原了?”   仙童倒是有些惊讶,说:“你不知道吗?那你是不是也不知道你自己也已经渡完劫,不再是一缕孤魂了,而是真正拥有三魂六魄的神魂了。”   花照水震惊了一会儿,才说:“所以天尊放过我,是因为我是彻底不能再做灯魂了?那我师父为什么……”   仙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会被怎么处置,还是要看天尊的意思,天尊若是执意不放你,就算你不能做灯魂,也能做点别的,你若是被留下了,可能再也见不到你师父了。”   花照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不太开心道:“镇妖塔到底在什么地方?很远吗?”   “说是在北海,其实还要再往北去,在北海的尽头,可以说是极北之地了。”仙童说。   花照水吃惊道:“极北?那是不是很冷啊?”   仙童想了想,说:“怎么说呢,那块地方像是不属于任何一界,是块放逐之地,没有日光,也没有雨没有雪,寸草不生,满地风沙。至于冷不冷,我也不知道,听说时而像块炭火,时而又像冰封雪原。”说完他又哎了声,说:“毕竟是关押那些大妖怪的地方,怎么可能四季如春,让他们好过呢。”   花照水忧心忡忡的,说:“在那个地方坐镇的神仙不也和受刑一般?到底是折磨谁啊?”   仙童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说:“那个地方时有暴动,不是修为高的神仙还很难压制,青渡神君道行高,对于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花照水哦了声,说:“他本来不用去这种地方的。”   仙童凑过来,小声说:“其实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早点离开这里,你想不想知道?”   花照水的眼睛顿时都亮了亮,说:“真的吗?”   仙童又说:“但是就算你能早点离开,你不还是见不到你师父嘛,在四梵天等和在这里等,有什么不一样?”   花照水想了想,说:“我不可以去找他吗?”   仙童惊奇地看过来,说:“你真想去啊?那种地方可不是好待的。”   花照水还有点高兴,说:“没说不许去就行。”说完又问:“那你说的,能早点离开的办法是什么?”   仙童咳了一声,说:“还是跟妖谷有关系,你现在还怕那个地方吗?”   花照水说:“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只是越往里面好像就越难一点,还是可以应付的。”   仙童有些不可思议,说:“你倒是适应得挺快,越往里面确实越难一些,你要是想早点离开,就要走到妖谷最深处去,那里有一棵千年老树,它的果实是绿色的,树上有一只蛇妖,非常机警,旁边的山洞里不知道会有什么妖怪出没,你要在它们的眼皮子底下,从那棵树上带回一颗果子。”   花照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只要拿到果子,我就能走了,是这个意思吗?”   仙童看他毅然决然的表情,忙又说:“一般来说没有人会闲着没事干这个,但确实很危险,如果你因为这个遇到生命危险,肯定会有人救你,但若是救额是你,必然会惊动天尊,你想好要怎么跟他说吗?”   花照水说:“天尊无事不知,我那点小心思怎么能瞒过他,既然有这么一条规矩在,我去试一试也无妨吧?”   仙童反而有些慌了,说:“最深处的妖怪可不是好对付的,你想好了吗?有这条规矩是不错,但就是因为它的难度太高,才会成为所谓的捷径,你懂吗?”   花照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放心,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一定不把你供出来。”   仙童哎了一声:“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妖谷深处的地界,小仙们寻常历练是不会往那里去的,你去了很有可能孤立无援,而且我都说了,会有人救你,但可能都被打得奄奄一息了才会有人来救你――你真不怕啊?”   花照水想了想,说:“有一点,但是我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还是想试一试,你放心,是我自己执意要去的,你不用因为这个有什么歉疚感。”   仙童想起他第一次下妖谷的那个样子,一副有去无回的表情,这才过了多长时间,胆子倒变大了。于是仙童也不劝他了,只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倾囊相授。   也许真是无知者无畏,花照水之后下妖谷就去找那棵千年老树,头几次都在半路上遇上搞不定的大妖怪,根本就没摸到地方就被揍回来了。   本来以为挨过几次狠的,这股斗志就该熄灭了,花照水反而斗越勇了,看的仙童都有点害怕了。要是下妖谷的次数当作修行勤奋的标准来算的话,花照水一定是稳居第一。   花照水上次碰到个不知道是什么变的大妖怪,血液是青黑的,被它的血溅到身上就像碰到了热油,花照水除了别的伤口,胳膊上也被烫伤了一大块,还没好全呢这人又跃跃欲试想再下一次妖谷了。   仙童本来就是天尊派来监督他的,结果谁想到人家已经需要被监督休息的地步了,弄得仙童更头疼了,生怕他出点什么事自己真不好交代。   花照水的左臂还缠着纱布,右手还在摆弄刚领来的仙器,自己碎碎念:“我知道该怎么躲开了,用仙剑距离太近了,换成弩就好很多,你觉得呢?”   仙童一脸疲惫,说:“我觉得你应该消停几天。”   “为什么啊?”花照水终于抬头看他,说,“你之前还说我偷懒不好好修行,我勤快了你又让我消停。”   “你这是勤快吗?你是在跟谁赌气吧。下妖谷有你这么下的吗?都说了那个难度很高,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你何必呢?”   花照水不动作,也不说话,眼神放空了一会儿,说:“可我不想这么干等着,三百年太长了,我这么闲坐着,心里就空落落的,总会想以前的事情,还会想人间的事情,觉得很多事情明明可以走向一个更好的结局,可我们把它弄得一团糟……这么一想,我就更想见到他了。”   仙童盯着他看,说:“人间的许多事大多都以遗憾收场,凡人几乎都只有一次机会,尽管入了轮回,但还是会犯之前犯过的错。人的欲念太多,而世上诸事本就不能事事如意,因此才有那么多的阴差阳错。但是你不一样,人间事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场劫,你只要不再走之前走过的路不就行了。”   花照水认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说:“可我觉得神仙和凡人有时候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如果神仙就能真的无欲无求,那个仙姑就不会被夺走了内丹,死在自己心爱人的手里。”   仙童说:“人成了仙成了神,还要用无尽的余生去寻求自己的道心,想四大皆空,哪那么容易。”   花照水点点头,说:“既然如此,神仙其实也只有一次机会,毕竟无论是神还是人,心都只有一颗而已。”   仙童说:“那你也要去找一找你的道心吗?”   花照水按住了自己的心口,说:“道心太难找了,要用很长时间,但是要和谁一起去找,我好像有答案了。” 第92章 戏中人   人间的三百年每天都要看着日出日落数着过,盛见微守着镇妖塔,觉得日子格外的漫长,北海的尽头要再向北去,才能看见这么一座镇妖塔。镇妖塔的煞气太重,方圆千里都是戈壁,每天只有不尽的风沙。   镇妖塔这一整片都是灰蒙蒙的,即使能看见太阳,也像是隔了千层黄色的纱布,也是灰蒙蒙的。镇妖塔很多时候都不太平,大妖小妖都要造反,盛见微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不那么无聊,剩余的时间都是坐在对面的山顶上无所事事。但他来了没多长时间,里面的妖怪大概是知道造反只会被揍,消停了很多,盛见微就更没有事情可做了。   刚开始盛见微还要算日子,后来发现人间的百年实在太漫长,算了更觉得难熬,索性不再去记。距离他来这里过了多少年盛见微真的记不清了,只是每天都穿着黑色的斗篷把自己当成一座石像。   这天的太阳要落山了,盛见微看着最后一丝光亮藏入大海,却突然回头看见一道人影,他在这里见惯了莫名蹿出来的小妖小怪,也没有当回事,往常这种小精怪远远的就能感觉到上神的气息,自己就会避开,他也懒得去收拾这种修为低的妖怪。   但他再次回头去看的时候,那道人影反而越来越近了,丝毫没有要避开他的意思。这个场景倒让他想起了当初在千素谷捡到那只小游魂时,旁的孤魂野鬼都知道该避着什么人,不然一不小心就要魂飞魄散,他什么都不懂,还要跟着人转悠。   盛见微这么想了一会儿,手心里已经亮起的白光又消失了,甚至还闭上了眼睛,想着算了。   盛见微明显感觉到那个小东西就停在那里不动了,等了许久动都不动一下,盛见微心想,难不成是我感觉错了?也许并不是什么小精怪。   他想着就抬眼望过去,看见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人影,愣了好半天,才看见那个人飞奔过来,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还在乱喊:“师父真是你啊,我看了好半天,好怕是我认错了,万一是什么妖怪,我就完蛋了。”   盛见微有些没缓过神,第一个想法是:“三百年已经到了吗?”   花照水已经冲过来抱上了,抬头看着他,说:“没有呢,还有一百多年,但是天尊放我走了,他允许我来找你,还给了我引路符,不然我还真找不到,这也太远了。”   盛见微皱了皱眉头,说:“你胆子也太大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敢自己往这里跑?”   花照水被他的语气吓住了,慢吞吞地把手收回去,说:“我路上很小心的……”   说着话突然乍起一阵狂风,卷着碎石黄沙就飞舞起来,盛见微忙把他往怀里一拽,用斗篷蒙住了他,说:“天尊怎么肯放你出来?”   花照水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感觉到这阵风走远了,才说:“本来说的是要去妖谷深处摘一颗果子,可是我去了很多次,实在是太难了,可能他看我可怜,就放我走了吧。”   “妖谷?”盛见微捏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脸,才看见他的右侧脸颊还有一道没有好全的伤口,有些无奈道,“我都没舍得让你去妖谷,现在你倒是能自己往妖谷深处摸了。”   花照水就跟他笑了笑,抬脸很认真地看着他,说:“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这么久。”   盛见微心里一动,只嗯了一声。又听见他说:“我太想你了。”   盛见微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头发,说:“这里的日子不好过,我叫人送你回四梵天。”   花照水说:“师父,这是命令吗?”   盛见微愣了愣,说:“不,是我的建议。”   “那我不走。”花照水有点委屈,说,“我费了好大劲才到这里来,而且……天尊愿意放我走,是因为我说了,剩下的一百多年,我愿意陪你待在这里。”   盛见微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给他擦了擦脸,说:“弄得灰头土脸的,你在这里待着,每天都要吃沙子。”   “我又不怕吃沙子,反正我不走。”   盛见微失笑,还不等他说什么,花照水又问:“那你的住处在哪里啊?师父,你带我去看看吧。“   盛见微往全是土半根草都没有的土坡一指,说:“就在这儿。”   花照水愣住了,看了半天,才确认这里确实是除了土什么都没有,顿时不高兴了,说:“他们太过分了吧!”   盛见微又摸了摸他的头发,笑说:“逗你的,我带你去看看。”   花照水眨了眨眼,有些没缓过神就被他拉走了。还在想,怎么觉得师父和在人间的时候有一点像了。   花照水跟着他进山洞的时候又是一阵震惊,心说堂堂青渡神君竟然沦落到要住山洞。   但再往里走却又不一样了,花照水站在门前愣了许久,才带着些怒气地说:“你刚刚还跟我说在这里要天天吃沙子,你怎么还有个小院子啊,还有……”他说着凑到边上去看,指控道:“还有小池塘,里面还有鱼呢!”   盛见微也挺新奇似的,打开门往里看了看,说:“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花照水一脸的不信,还带着幽怨神色。   盛见微倚在门边,说:“这里也是我的道场,但这里到底能变成什么样子并不完全是由我来决定的,等你也有自己的道场了,你就知道了。”   花照水现在就认为他是觉得自己待着潇洒快活,所以才不想让自己待在这儿,此时心情非常不好,往池塘边上一坐,拔了根长长的草叶去拨弄水,怪气道:“对呀,我还不能造道场,反正也不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盛见微走过来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镇妖塔要没日没夜地看管,我很少来这里,上次来过一趟,的确不是这个样子的,你见过坼雪池,该知道的,我的道场里不该有凡人的摆件。”   花照水看他蹲下身子跟自己说话,看着他的眼睛,态度也缓和了许多,说:“这里的确像个凡人住的地方……”   盛见微摸了一下他脸上的伤口,说:“可能是你一来,我的凡心就动了。”   花照水的脸颊噌的开始发热,也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盛见微就拉他起来,说:“既然是凡人住的地方,里面也可以洗个澡,你去洗一洗,一身都是沙子。”   花照水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不放心道:“那你现在还要去看着镇妖塔吗?”   盛见微不知道捏了个什么诀,池塘的水面顿时变成了一面水镜,能清晰地看见镇妖塔周遭的情形。盛见微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说:“我在这儿也能看见,不走,你去吧。”   花照水这才高兴了些,刚要进去,突然又说:“师父,我没有衣服。”   盛见微好笑地看向他,说:“你都能自己下这么多次妖谷,还能一个人摸到这里来,现在连身衣裳都搞不定吗?”   花照水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连忙关上门躲进去了。   等他洗好澡出来,院子里都亮了灯,抬头还能看见一轮明亮的圆月。花照水惊奇道:“我听说这里是看不见月亮的,没想到不仅能看到,还这么亮。”   盛见微转过头看他,说:“这是在我道场里的月亮,并不是你认为的那个。”   花照水穿了件白色的长衫,头发随意一挽,就在他身边坐下了,看着小石桌上多了酒菜,惊奇道:“师父,你越来越像个凡人了,以前你都不碰这些的。”   “你不是就喜欢这些凡人的东西吗?你这么辛苦跑过来,总不能现在就逼你去打坐。”   花照水听他这么说又想起了别的事情,说:“如果我在坼雪池好好修行,是不是就和偷吃了仙丹差不多?”   盛见微看向他,说:“如果是在坼雪池好好修行,是会比自己修行要好很多,但若是像你那样,日日打盹,就没什么用了。”   花照水咬着筷子,说:“我睡觉……你不是也默许了嘛,我怎么知道那样不好……”   盛见微笑道:“你见谁光靠睡觉就能精进修为的,这个还要我教你吗?”   花照水心虚,不敢还嘴,怒饮了几大杯,随后坐着都摇摇晃晃的,盛见微上手扶了他一把,说:“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喝酒吗?”   花照水晕乎乎的,伸手抱着他的脖子,借着酒意什么都敢说:“你小气。”   盛见微也不跟他计较,说:“劝你喝酒的那几个,个个都是酒鬼,就你喝两口就要倒的德行,非被他们灌倒不可。”   花照水不想听他说这个,不依不饶地挂在他身上,说:“不想听,我还不够听你的话吗?你说了不让喝,我也没喝过啊。”   花照水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手也不老实,盛见微按住他的手,按着扣在他的身后,说:“下次还是不能让你喝,喝多了就要撒酒疯。”   花照水挣脱不开,张嘴对着他的脖子咬了一口,咬得盛见微嘶了一声。   花照水说:“你别说话,不想听你说话……”   盛见微无奈道:“我没说话。”   花照水把脸埋在他脖颈间,说:“想听的你又不说,不想听的你一直说说说……”   盛见微放开了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背,说:“那你想听什么?”   花照水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眼睛亮亮的盯着他看,说:“我刚刚来的时候,我说我想你了。”   盛见微喉头动了动,说嗯。   花照水像是晕乎乎的样子,慢悠悠地蹭过去贴住了他的鼻尖,说:“可是你好像没有说想我。”   盛见微呼吸都放缓了,好半天才摸着他的头发,说:“我在这里看着太阳升起,直到月亮下山,就算是一天过去了,我以前从来不算日子,但是现在我每天有意无意都要去想。”   花照水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在催促他继续说。盛见微就说:“我每天都在算时间,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去见你。”   花照水还处于醉酒的状态,似乎有些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盛见微用手指去绕他的头发,说:“本来以为不过是几场红尘劫,但如今我已经成了戏中人。” 第93章 忘红尘   第二天花照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相极差地窝在别人怀里,脑子还有点没转过来弯,很迟钝地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旁边躺着的人是谁,立刻吓得猛地就要坐起身。   但他还没坐起来,就被拉了回去,听旁边的人说:“不睡了?”   花照水脸埋在盛见微的胸口,有点结巴,说:“不……不睡了。”   盛见微看不见他的表情,觉得很好笑,说:“昨天喝完酒看你胆子挺大的,现在怎么头都不抬?”   昨天花照水其实并不算断片,只是酒劲上了头,连带着嘴巴都没个把门,这会儿提起来有些心虚,支支吾吾了半天,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盛见微摸着他的头发,说:“我记得宁b说,你有话想跟我说,你现在愿意说一说吗?”   花照水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这么一回事,脸颊又开始发热了,说:“他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我想听你说。”   花照水沉默了一会儿,说:“那我们可以先说点别的吗?”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后颈,说:“你想说点什么?”   花照水抬起脸看他,说:“是关于在人间的事情,我可以说吗?”   盛见微看着他,说:“可以。”   花照水说:“我们的最后一劫,我回来后想了很多,我想,如果从一开始就不要猜忌来猜忌去,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盛见微说:“你觉得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花照水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但想起之前的许多事情,总觉得遗憾更多一点,所以有时候会去想,如果换一种方式……”他说着突然停住了,看向盛见微,有些紧张道:“不过人间的事情,不作数的,是不是?”   盛见微笑了笑,说:“那些事情都是你真真切切经历过的,怎么能不作数?”   花照水看向他,欲言又止。   盛见微说:“既然之前的事情对你来说颇多遗憾,那就避开那些你觉得错误的路,也许就不会重蹈覆辙。”   花照水点点头,说:“那你呢?师父,你会想这些吗?”   盛见微嗯了声,说:“我在想,要不要就从头再来一次。”   “从头再来?”花照水有点害怕,说,“不会要再进一次八星盘吧。”   盛见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抛开俗世所赋予的身份,重新再来一次,不需要八星盘。”   花照水好像听懂了他的意思,有些呆愣地盯着他看,好半天才说:“真的可以吗?”   盛见微说:“你想试试吗?”   花照水有点紧张,情不自禁往被子里缩了缩,像往常一样只露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道:“想……”   “那就别往底下躲了,”盛见微把他盖住脸的被子扯开,很轻地亲了亲他的额头,说,“不用害怕。”   花照水顿时面红耳赤,索性闭上了眼睛,感觉他的吻又落在自己的脸颊上,呼吸更加急促起来。   盛见微突然咬了咬他的耳朵,说:“眼睛闭这么紧干什么?这么紧张?”   花照水很慢地睁开了眼睛,还是有些紧张,说:“我感觉怪怪的……”   “什么怪?”   花照水看着他,眼神怯怯的,说:“我总觉得,凡间的你和回来之后的你不一样,所以总觉得怪怪的。”   “哪里不一样?”盛见微笑了笑,说,“是因为回来后,你要叫我一声师父,所以心里总有顾虑,是这个意思吗?”   花照水抿了抿唇,说:“也许是吧。”   盛见微轻柔地摸着他的头发,说:“那再喝点酒壮胆?”   花照水撇嘴道:“我不要。”   盛见微叹了口气,说:“看来是我太心急了,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慢慢来。”   他说着就要起身,花照水忙拉住他,急切道:“你去哪啊?”   “镇妖塔我托人照看着,本来是想陪你的,但你心里别扭,就改天吧。”   花照水牢牢拽住了他的衣裳,带着乞求的语气说:“都说陪我了,就不去了吧。”   盛见微坐在床边看他,笑说:“我陪着你,你说觉得怪怪的,我要走,你又不让,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   花照水往他身边爬了两步,抱住了他的腰,头枕在他的腿上,说:“其实也不是……只是去历劫的这几次,每一次都不太愉快,我就有点害怕,你离我太近我也有点害怕……”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脑袋,说:“会和之前不一样的,你想试试吗?”   花照水抬脸看着他,还是有点犹豫。盛见微又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那你相信我吗?”   花照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盛见微就拉他起来,让他面对着自己坐在自己身上,握住了他的手,说:“主动权都在你手里,这样会好一点吗?”   花照水从八星盘出来后是第一次跟他做这么亲密的动作,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慌慌张张地嗯了一声。   盛见微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让他低下头来,很轻柔地吻了吻他的嘴唇,说:“没事,可以慢慢来。”   花照水把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右手被他抓在手里,是随时都能挣脱的力度,花照水有些放松下来,也凑过去亲了他的嘴唇,但停留的时间太长,被轻轻咬了一口。   花照水下意识地往后缩,盛见微忙抚摸了他的背,安抚道:“连这个也不记得了?”   “记得。”花照水心跳飞快,紧张到再次吻过去的时候都还在发抖。盛见微没再干涉他,很有耐心地等他缓和情绪。   花照水终于知道张嘴的时候才算是不那么紧张,有些久违地接了一个很亲密的长吻。吻完花照水脸颊更红了,问他:“我会不会太慢了?”   盛见微摇摇头,手指插在他的发间轻轻抚摸着,说:“我说了,你可以慢慢来。人间的事情我自己回想起来都会觉得可怕,如果是现在的你面对那样的我,你也会那么害怕吗?”   花照水想了想,很实诚地点了头。   盛见微又说:“但你现在是神仙,而我只是一个凡人,你为什么还要怕?”   “话是这么说,”花照水伸手抱住他,说,“但是我能怎么办啊?你是凡人的时候我总不能用法术欺负你吧,太不道德了。”   盛见微被他逗乐了,拍了拍他的背,说:“那还是慢慢来吧。”   花照水看着他,说:“其实我没关系的,可能是刚回来还不是很习惯,不用一直让我来。”   盛见微抵着他的额头,说:“我不想你怕我,我希望你能爱我。”   花照水脑子里顿时又嗡嗡响了一会儿,十分羞赧地往他怀里一扎,好半天都没露头。盛见微既不催他也不叫他,仍然是带着安抚意味抚摸他的背。   过了一会儿花照水才抬头,说:“师父,我不懂,我觉得不管是在四梵天,还是在这里,你都对我很好脾气,为什么在人间就会变得那么喜怒无常?”   盛见微沉默了些会儿,说:“成为了神,那些不好的东西会被有意地压抑住,而八星盘就是要你去做一个彻头彻尾的人,人有贪念喜暴虐,而我本身就有这些东西,一进了八星盘就原形毕露了。”但说完后盛见微又补充了一句,说:“现在不会了,对于我来说,现在才是真正的我。”   花照水嗯了声,靠在他胸口,说:“我知道。”   盛见微看着他的头顶,说:“那现在好一点吗?”   花照水就坐了起来,又凑过去亲他的嘴唇,但是亲了好一会儿,嘴唇都是水淋淋的,花照水就有些无措起来,求救般望过去,说:“不会了……”   盛见微被他这个表情逗得忍不住笑,瞧他一副马上要生气的模样,才摸了摸他的脖子,说:“那你要让我来吗?”   花照水点了点头,说:“我真的好很多了,现在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盛见微嗯了声,手指就挑开了他的衣裳,抚摸着他的小腹,说:“这样可以吗?”   花照水被他摸得弯了下腰,手指抓紧了他的肩膀,点了点头。   盛见微每动一下都要问问他,花照水被问到第三次有点忍不了,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说:“你不要问我了,我都说了可以……”   盛见微就不再问了,轻吻流连至他的胸口,看他腰软得整个人都倒在自己身上,说:“刚开始呢,怎么就不行了?”   花照水从他身上起来了一点,说:“我想躺着。”   盛见微也没多说什么,顺着他的意思换了位置,俯下身亲他的脸颊,说:“太懒了吧。”   花照水跟他笑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说:“我喜欢你亲我。”   盛见微抚摸了一会儿他的脸颊,说:“如果待会儿想让我停下来,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花照水抿了抿唇,知道他说的是道名,有点不太好意思,说:“可以吗?”   盛见微笑说:“你不是叫过吗?怎么还害臊起来了。”   花照水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说:“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盛见微……   花照水臊得厉害,别开了脸。   盛见微就凑过来亲他的嘴唇,花照水下意识地想挣扎,难耐的喘息声都被压在了吻里。   花照水都被亲得晕头转向了还不忘去抓他的手。   盛见微就真不动了,跟他耳语,说:“疼吗?”   花照水身上一抖,看向他,说:“不……不疼。”   盛见微亲他的脸颊,说:“真的很好找。”   花照水还没问是什么很好找,就叫了声,缩着腰就要往上逃,但又被他牢牢扣住,动都动不了。   花照水这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有些羞恼地看向他,开始翻旧账:“好找……那你第一次的时候弄得我那么疼。”   盛见微亲他,说:“那时候……你看起来太好欺负了,吓唬一下就哭,把你弄哭很好玩。”   花照水一边发抖一边咬牙切齿,但没多久就没力气咬牙切齿了。   …………   花照水缓过神,紧张地在他背上挠了一道,说:“也……也不是很疼。”   盛见微就亲了亲他,又试了一次,这次花照水没有喊疼,但眼泪先下来了。好半天总算是磨合得差不多了,花照水也没那么害怕,叫声都拐弯了。   …………   盛见微俯下身亲吻他的后背,很守承诺地听了他的话。   花照水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去拽他的手臂,说:“我累了。”   盛见微不说话,只是亲了亲他的额头。   花照水心里有些不安,又去晃了晃他,说:“我累了。”   花照水看他好像还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就抱住了他的胳膊,说:“青渡,我累了。”   盛见微又俯首亲了亲他,说:“去洗个澡吧。” 第94章 完结章   花照水第二天醒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外面昏暗得看不清,但盛见微的道场中却能把阳光看得分明。   花照水一睁眼就惊了一下,他下意识以为盛见微已经回到镇妖塔了,立刻就要坐起来,却被旁边的人伸手抱住了,问:“做噩梦了?”   花照水看了他一会儿,往他怀里缩了缩,才摇了摇头,说:“你不用去看着镇妖塔吗?”   “本来该去的,”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但你没醒,我总不能先走。”   “为什么不能走啊?”花照水抬眼看着他,还有点没睡醒的样子。   盛见微笑了笑,说:“那你说说,你刚刚一醒就找什么呢?”   花照水这会儿反应还有点慢,后知后觉被他发现了,就也笑了笑,说:“也没关系啊,我可以过去找你。”   盛见微拍了拍他的头,说:“待在人间难免会有凡人的习惯,想吃点东西吗?”   花照水往外看了看,说:“什么时辰了啊,感觉已经过了早膳的时间了。”   “何止呢,都快要吃午饭了。”盛见微又捏他的手,说,“昨天看你困成那样,就知道你起不来,也没叫你。”   花照水哼了声,说:“明明是你一直不让人睡觉,不然我才不会起不来。”   盛见微嗯了声,声音很柔和,说:“那我只能麻烦别人再替我顶顶班,陪你吃完午饭再去。”   花照水疑惑道:“你又抓谁过来帮忙啊?”   盛见微冲他一挑眉,说:“附近庙里的小神,不是很熟。”   花照水笑起来,说:“不熟你怎么抓到他的?”   “反正他的庙里也没香火,我给了他棵仙草。”   花照水一听仙草,看起来就没那么开心了,说:“你经常拿仙草送人吗?”   盛见微看他表情变了,有些不解,说:“仙草而已,四梵天遍地都是,只是对于他们这些小神小仙来说是珍品罢了。”   “也是,”花照水看起来更不高兴了,说,“那我和仙草也没什么区别嘛,也遍地都是。”   盛见微顿时明白过来,有些无奈,说:“你又瞎想什么呢?胡思乱想的毛病就没见你改过。”   花照水一脸不高兴,把他伸过来要捏脸的手也挥开了。   “你怎么能和仙草一样呢?虽说你的法身是棵兰花,那也是长在我法座旁千年的兰花,和那些随处可见的花草怎么能一样?”盛见微知道不跟他说清楚,他自己是肯定想不明白的,又说,“你本来是慈悲灯的灯魂,也陪伴了我千年,你来到我身边是天道的机缘,你是独一无二的。”   花照水好像不生气了,看了看他,说:“是吗?”   盛见微看他这个较真的样子觉得可爱很想笑,但怕笑了他又要来气,就抱了抱他,说:“还有力气生气,看来还是不够饿。”   花照水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感觉头顶被轻轻吻了一下,顿时什么气都没有了。   吃过午饭,花照水跟着他一起去守镇压塔,盛见微给了他一件和自己身上这件一模一样的黑色斗篷,镇妖塔周围的风沙从不停息,就那么站上一会儿就能被沙子埋住。   他们坐在山顶隔着重重的黄色沙雾看日落,等太阳彻底消失便陷入无边的黑暗中,去等第二天太阳的辉光洒在海面。   花照水有些不适应那么漫长的黑暗,盛见微就把他包在自己的怀里,手心里跳跃着一团柔和的白光,花照水就伸手去抓,每次抓住就会像握住了雾气,凉丝丝的散开了。   就这么乐此不疲地玩了许久,花照水才抬头看他,说:“师父,我好久没看见你的翅膀了。”   盛见微手心里的光像只发光的鸟儿,轻飘飘地飞起来,徘徊在他们的头顶。盛见微看向他,说:“现在想看吗?”   花照水忙摇头,说:“这里全是沙子,等回去了你再给我看。”   盛见微笑了笑,说:“我也不怕沙子。”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花照水就看见了那对雪白的鹤翅,轻柔地裹住了自己。花照水伸手摸了摸,有些喜不自胜,但有些担心地问道:“会不会太招摇啊?在这个地方露出法身。”   盛见微说:“无妨。”   花照水紧紧靠在他怀里,说:“我又想睡觉了。”   盛见微俯首亲他的脸颊,说:“太阳就要出来了,先别睡。”   花照水就往远处的海面看去,果然瞧见微弱的光亮逐渐透过迷雾,天边也亮了起来。   终于摆脱了那种仿佛透不过气的黑暗,花照水心情大好,说:“我好像都没有看过日出,原来日出这么好看。”   盛见微慢慢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说:“这里全是黄沙和雾气,以后带你去更好的地方看日出。”   花照水开心地抬头看他,说:“师父,结束了我们可以不回四梵天吗?”   盛见微说:“带你去人间游历,你不是最怕闷着了吗?”   花照水差点从他怀里跳起来欢呼,克制了一下,又问:“哪里的日出最好看啊?”   盛见微想了想,说:“以前我也没怎么留意过,只是听说了几个地方,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你来评判一下哪里最好看。”   花照水应了声,此时太阳已经全部露出了海面,两个人安静了许久,花照水又说:“其实我觉得这里的日出也挺好看的,说不定等都看过一遍,我还是觉得这里的好看。”   盛见微抬眼望去,大半日光仍然笼罩在灰雾中,就问道:“为什么?”   花照水抬脸看他,笑说:“这里的黑夜太漫长了,但是我们一起看到了日出,不管这里的日出是不是灰蒙蒙的,我都喜欢。”   盛见微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说:“这里的每一个夜晚都是这样的,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很长的时间,你害怕吗?”   花照水缩在他的翅膀里,摇了摇头,说:“我都睡在神君的翅膀底下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说着突然直起了身子,伸手去抱住了盛见微的脖颈,主动去亲了亲他从嘴唇,说:“要不要庆祝一下日出?”   盛见微喉头动了动,裹住他的翅膀突然收紧,把他拉得更近了。盛见微看见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又看了看他的嘴唇,说:“是要庆祝一下。”   花照水如愿以偿得到了一个吻,盯着他半天没说话,又黏黏糊糊地抱上去,说:“师父,我以后一定好好修行。”   盛见微还没从刚刚的亲热中回过神,就被他的话弄得愣了愣,说:“怎么了?”   花照水说:“如果我不好好修行,是不是就不能活得那么久,那我就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了。”   盛见微摸着他的后背,说:“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已经活了太久了,说不定哪一天就是我的大限,而你还是个年轻的神仙。”   花照水有些不知所措,说:“会这样吗?师父,你都不能提前预知自己什么时候就……”   盛见微说:“没有人能算准自己的命数。”   花照水又抱住他,说:“那怎么办啊,我不想那样。”   盛见微仍然在轻柔地抚摸他的背,说:“生死有命,无论人还是神,终究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你要学会接受这一切。”   花照水不说话,只是趴在他的身上。   盛见微也安静了些会儿,说:“你想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吗?”   花照水没有犹豫,说:“想。”   盛见微又问他:“人间的那些事你已经不介怀了吗?还会怕我吗?”   说到这个花照水终于抬起头,看着他说:“我觉得你昨天有欺骗我。”   盛见微不解道:“我骗你什么?”   花照水扒拉了自己的领子,指着自己脖子上的掐痕和牙印,说:“你这些习惯明明和在人间的时候一样嘛,你昨天还哄我说你已经不那个样子了,是不是骗我?”   盛见微有些哑口无言,好半天也说出一句话。   花照水可能没见过青渡神君也有说不出道理的时候,也装不出生气的样子了,笑说:“我没有因为这个生气,相反,我一点也不害怕了。”   盛见微松了口气,伸手摸了摸,问道:“疼吗?”   花照水缩了缩脖子,说:“还好吧……你也没有弄得很过分。”他说完看向盛见微,说:“我只是想说,在人间的时候很多事情太复杂,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知道你的想法,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我就没什么害怕的了。”   盛见微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头一次弄明白了他害怕的根源,忍不住亲吻了他的额头,又说:“我记得你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我,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花照水又脸红起来,说:“那时候……我以为我要被炼化了才说的,现在又不会了,能不说了吗?”   盛见微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说:“我只是想知道那时候你想了些什么,我一直在等你亲口告诉我。”   花照水看着他的眼睛实在没法拒绝,就说:“我说……如果……如果我还能有来生的话,我想……我想和师父共修长生。”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又被亲吻了一下额头,他听见盛见微说:“那你愿意做我的道侣吗?”   花照水愣了愣,立刻喜笑颜开,说:“真的吗?”   盛见微嗯了声,说:“我很早就想问你,但是心里有些顾虑,如今听你这么说,我们也可以尘埃落定了吧。”   花照水又扑过去抱住他,说:“我愿意。”   盛见微摸着他的头发,说:“人生八苦,倒是一剂试真药。”   花照水又往海面上看去,说:“没关系,太阳已经出来了。”   -------------------- 正文完结啦~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有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说,有想法就写 第95章 番外一 往事   盛见微刚把这个小游魂捡回来的时候还没有给他塑法身,在四梵天上没有法身是非常危险的,也许只要被哪只精灵啃一口就要魂飞魄散了。于是花照水自从来到四梵天就没有离开过青渡神君的身边,成天都待在坼雪池里修行。   青渡神君本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但自从捡了个徒弟回来,待在坼雪池的时间也越发长了起来。   花照水做游魂时无拘无束惯了,刚来四梵天十分不习惯,也不知道怎么就多了个师父,这个师父还是个不得了的上神,他也不敢造次,每日都跟着师父勤修苦练,连个盹儿都不敢打,但十分沉默少言,遇上问话眼睛都不敢抬起来,花照水直到这个时候仍然觉得自己的小命捏在对方手中。   他来到四梵天也跟着师父出过几趟门,旁人看他的眼神都像看一个新鲜玩意儿,好像从没有把他真正的看作是青渡神君唯一的弟子。   花照水在四梵天修行了一百年,终于得了法身,塑了法身他就不用只能依靠师父才能出门了,但他仍然战战兢兢,事事报备。   盛见微当了千年的无情神仙,看见这么大胆的游魂只觉得新奇,又合眼缘,就给自己收了个徒弟。盛见微收完有些觉得太过冲动,但上神的承诺不能轻易收回,他也好生教养,不曾懈怠。但这个小徒弟养了许久,盛见微总觉得喂不熟,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盛见微见花照水很喜欢往元虚仙翁的洞府里跑,不明白那个炼丹药的地方有什么吸引人的,旁的小仙都巴不得能进坼雪池修行,他倒好,成天没日没夜地往外跑。   花照水没多久就发现仙翁的洞府多了个不速之客,偷偷摸摸地跟仙翁耳语,说:“我师父最近怎么总来这里?仙翁,您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说吗?”   仙翁摇摇头,笑说:“我若是都这么多冗杂事务,你也不会愿意总待在这里了。”   花照水跟他笑了笑,又说:“我师父总不跟我说话,好像只要坐下就立刻入定,我实在是太无聊了。”   仙翁往外看了一眼,说:“那他既然都来了,你还不去跟你师父说说话?”   花照水一缩脖子,说:“我不敢,我害怕,我最近都没有好好修行,我怕他生气。”   盛见微往元虚的洞府里跑了五次,花照水终于不再来了。元虚仙翁就靠这个小花儿解闷,还生生被这位上神排挤走了,十分无奈道:“小徒弟都吓跑了,神君还不回自己的道场去。”   盛见微不解,说:“我把他吓跑了?”   仙翁捋了捋自己的长须,说道:“你成日里不说也不笑,他当然害怕。栖谷在外面自由惯了,如今锁在四梵天,心里总是会有些意见的。”   盛见微一皱眉头,说:“四梵天是多少修道之人一生的追求,怎么反而让他不痛快了?”   仙翁笑道:“你问过他到底想要什么吗?”   盛见微看了看他,神色有些迷茫。   仙翁没见过他这个模样,稀奇地打量了些会儿,说:“想让他与你亲近,方法多的是,神君活了上千年,怎么还看不透一朵小兰花的心思。”   盛见微静坐了片刻,突然有些后知后觉的羞惭――多少人想做青渡神君的弟子都还求而不得,如今他竟然耗费许多心力去参悟这朵小花儿的想法。   花照水自从不去仙翁的洞府后,就在四梵天到处游荡,盛见微很少能看见他的人影儿,这回竟然早早就看见他老老实实地待在坼雪池打坐,就走近了,正想夸奖一句,却看见他低着头不知道愤愤地在地上画什么。   盛见微看了一会儿,说:“干什么呢?”   花照水吓得立刻站了起来,说:“师父……我没干什么……”   盛见微打量了他一眼,说:“被人欺负了?”   花照水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说:“有只白孔雀,他用翅膀推我。”   盛见微弯了弯嘴角,说:“爱喝酒的白孔雀?”   花照水点了点头,有些惊慌地瞥了眼他的表情,认错道:“师父,我以后不乱跑了,我老是给你丢脸。”   盛见微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   花照水还没反应过来,刚刚还耀武扬威的白孔雀已经被挂到了神君殿的屋檐上,气急败坏地在屋檐边上乱叫。   花照水心情大好,欣赏了一会儿手下败将,说:“师父,你不生我的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   花照水就喜笑颜开,说:“你不生气就好。”   青渡神君自此才发现,想赢得这个小徒弟的好感其实也很容易,又陪他去人间玩了几圈,才终于有了些被依赖的感觉。   这段时间他过于放纵自己的徒弟,不知不觉间似乎已经落后别人许多,宁b趁机来嘲讽他:“那谁的徒弟那么差的资质都能开自己的道场了,你家小花儿除了吃就是睡,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师父。”   盛见微说:“他很快就能赶上。”   宁b故意刻薄道:“赶上什么赶上,人家早几十年都自己出去游历了,怎么赶?”   盛见微看他一眼:“出去游历?”   “那当然啊,都拥有自己的道场了,还不出去游历,要等什么时候?”   盛见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花照水这段时间被要求好好修行,但有时候忍不住打瞌睡,这天没坐多久就往他师父身边蹭了蹭,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盛见微看着他乱晃的头顶,扶了他一下,让他枕在自己腿上,说:“困就睡一会儿吧。”   花照水赶紧坐直了,说:“我……我没困。”   盛见微拍了拍他的背,说:“修行的事情不急,你睡吧。” 第96章 番外二 小花招   盛见微陪着花照水游历一段时间的人间,后被四梵天召回,花照水一回四梵天就像回到了笼子里的鸟,每天都眼巴巴地希望盛见微快点忙完再陪他出去玩。   宁b好久不开八星盘,每天一路过那里就看见一朵花儿蹲在边上不知道在等什么,溜达过去看了一圈,说:“怎么了这是?被你师父赶出来了?”   花照水感觉自己都要长草了,看见他立刻想要站起来,结果因为脚麻往后一跌摔了一跤。   宁b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看他气得干脆不站起来了,只好蹲下来跟他说话:“怎么了?你师父不陪你玩?只好来找我了?”   花照水坐在地上,说:“我想去人间玩,他忙得很,没空陪我,借八星盘用一用。”   宁b啧了声,摸了一把他的脑袋,说:“有人撑腰了不起了啊,跟我说话都这么硬气――我不给你开,回去吧。”   花照水把他的手挥开,说:“就给我开一下能怎么样,我……我去了人间买酒回来给你,行不行?”   宁b哼了声,说:“少来啊,青渡已经警告过我了,说不能随便放你下界,不然他还要跟我算账,少拖我下水。”   花照水一脸郁闷,马上就要变回一朵兰花接着自闭去了。   宁b笑看了一会儿,说:“不就是他总不理你嘛,多大点事,我教你一招,你要不要试试?保准有用。”   花照水终于抬头看他,说:“什么招?真的有用吗?你不会害我吧。”   “我能怎么害你?你师父又不会跟你计较,你怕什么?”说完宁b就神秘兮兮的让他靠近些,小声耳语了几句,说:“都记住了吧?”   花照水有些犹豫,说:“这样真的行吗?他会不会生气?”   宁b说:“不会,真不高兴了你说点好话不就过去了?这还用我教你?”   花照水在心里权衡了半晌,最终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盛见微自知这些天冷落了他,打算陪他出去玩玩,一回来没找到人,后来发现又去仙翁洞府的后山喂鹤去了。本以为仙童通报过,花照水就该活蹦乱跳地扑过来了,结果他说要喂鹤,晚点回去。   青渡神君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耐心地等他玩好回来,好不容易看见人影,盛见微刚走近就闻到他身上全是其他鹤的味道,顿时不大高兴,但瞧他还算开心,只好压下,问他:“后山这么好玩吗?”   花照水嗯了一声,眼神都不给他一个,径直走向神君殿,自己找了个地方就要睡下。   盛见微从身后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脸颊,说:“玩也这么累吗?喂鹤确实不容易,下次不要去了。”   花照水还是只嗯了一声,状似无意地把被他亲过的地方用袖子擦了擦。   盛见微压抑半天的不快顿时一股脑冲上来,看他又要走,有些不高兴道:“又去哪?”   花照水看了他一眼,说:“干嘛啊这么凶。”   盛见微愣了一会儿,压抑住自己的不快,又亲了亲他的额头,说:“我闲下来,陪你去玩,好吗?”   花照水哦了声,又用袖子蹭了蹭额头。盛见微差点被气出原形,抓住了他的手腕,说:“栖谷――别动,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花照水听他这个语气就缩了缩脖子,继续嘴硬道:“没怎么啊。”   盛见微也不放手,把花照水盯得腿都软了,没顶住这种压力,立刻全都招了。   盛见微眯了眯眼,控制了半天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出口,俯首咬了他一口,说:“不要谁的馊主意都听。”   花照水怯怯地点了点头,说:“你别这个表情,我好害怕。”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我最近是太忙,不是故意冷落你。”   花照水忙点头:“我知道。”   盛见微往他身上贴了贴,手指勾了勾他的腰带,说:“明知故犯,什么罪?”   花照水呼吸都要停止了,结巴了半天,说:“真……真的要跟我算账吗?”   盛见微已经在亲他的脖子了,花照水就抱住他,说:“那好吧……”   --------------------   生孩子写不了放过我……想点别的……顺便打个广告:隔壁新文预收,感兴趣的朋友点点收藏~ 第97章 番外三 幻术   花照水一直玩心很重,怎么都不愿意在同一个地方待很久,盛见微不太明白,他既然曾经是慈悲灯的灯魂,理应更有定力一些,怎么会心性一直都如事事好奇的孩童一般。   但这个问题花照水自己都不明白,后来他又把问题抛回去,说:“我当初只是灯魂而已,从一出现就跟着你了,肯定是你的原因啊,干嘛总问我。”   盛见微被他呛了一下,又觉得他好像说的也有道理,归根到底是被那句“从一出现就跟着你”哄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有求必应。   花照水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再去一次妖谷,原因就是想起自己好像一直都没能摘到妖谷深处的那颗果子,他有些不服气,觉得以自己如今的修为应该是易如反掌了吧。   盛见微听了他的这个想法,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你的确是今时不同往日,但想摸进妖谷最深处总是要吃苦头的,你愿意去,我当然不拦你。”   花照水想了想,说:“那个蛇妖我能打得过吗?”   盛见微说:“五成胜算。”   花照水立刻不高兴了,说:“你怎么知道几成胜算?你和它打过?”   盛见微眼皮都不抬,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说:“那条蛇妖,是我抓回来的。”   花照水扶住了自己的下巴,立刻想到了省力的法子,蹭过去说:“那你陪我去吧,我就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果子,我好奇死了。”   还不等盛见微的眼神扫过来,花照水就轻车熟路地举手发誓:“这次去完,我保证让你消停几天。”   盛见微反正也闲着没事,看他这么诚心诚意地请求了,就随便答应了。   这次去妖谷花照水毫无体验感,众妖大老远就感知到了上神的气息,纷纷躲避,花照水以前来觉得是生死一线,这次来像是野外踏青。   直到妖谷深处都是一路畅通,花照水甚至有些困了,要不是因为他没见过妖谷深处长什么样子,马上就要偷懒变成兰花刺绣藏到他师父的袖子上。   刚一看见那棵长着奇果的高树,花照水就听见蛇吐信子的声音,身上顿时一凛,往他师父后面藏了藏。   “青渡,我们许多年不见了。”   不知道哪里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妩媚的女人,花照水探头看了看,看见一条黑色巨蟒盘在树干上,金色竖瞳发着光。   盛见微神色如常,说:“我徒弟想摘一颗这树上的果子,我带他过来看看。”   巨蟒还在嘶嘶地吐着蛇信子,声音又变成沙哑的男声:“你是来这里郊游吗?”   盛见微只是一抬手,手里就多了一颗长相奇异的果子,侧头递给花照水,说:“拿好了。”   蛇妖见自己被忽视,发出一声吼叫,盛见微抬掌一挡,巨蟒便被什么猛地往后掀去。盛见微点了点花照水的背,说:“没看够?”   花照水抱着那颗果子,赶紧摇了摇头,说:“师父,你好厉害。”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头发,带他回到了四梵天。   花照水拿到了果子的确不再总缠着他要出门,但又多了个疑问:“这个能不能吃啊?”   盛见微拿过来看了看,觉得让他吃一口也没什么关系,就说:“实在好奇的话,那你就尝一口。”   花照水得了鼓励,兴高采烈地啃了一口,嚼了两下就跑走吐出去了,苦着脸说:“好难吃,又酸又苦的。”   盛见微嗯了声,说:“妖谷里长的果子怎么可能好吃。”   花照水气道:“那你还让我吃。”   “我告诉你难吃你肯定还是想尝尝,你试了就不惦记了。”   花照水听完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很气,嘴里还是那种又酸又苦的味道,简直像在人间喝了一大口苦药,他恶向胆边生,立刻凑过去亲盛见微,抱着他不撒手。   盛见微也明白过来他想干什么,欣然接受了这个有些发苦的吻。   最近他们玩了一些新鲜的东西,花照水很喜欢那对暖和的翅膀,盛见微就会用翅膀把他裹在自己的怀里,抵着他汗湿的额头听他的声音。   这天也是这样,两个人就要进入正题,花照水却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脸色惨白,说:“我肚子痛。”   盛见微不理解,说:“还没进去,你叫太早了吧。”   花照水瞪了他一眼,说:“不是……坠坠的,你摸摸。”   盛见微摸了摸他的肚子,有些不正经地往下滑了滑,说:“哪里?”   花照水快要被他气死了,啪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说:“你烦死了,真的肚子痛。”   盛见微看他生气了,就认真地看了看,但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说:“只是肚子痛吗?”   花照水有点难以启齿,脸红红的,拉他的手摸自己的小腹,说:“感觉肚子鼓起来了,你摸不到吗?”   盛见微摸了摸,除了最近吃的太多有了些肉感,小腹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捏了个诀,正想点他一下,突然想明白了是为什么,就悄没声地收了法术,问他:“是觉得里面的东西在动吗?”   花照水赶紧点了点头,说:“像……像那个……”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盛见微差点没绷住笑,把他抱紧了,说:“是不是上次看见后山的仙鹤孵化小鹤,自己瞎想呢,你的原身又不是鸟。”   花照水有点迷茫,说:“可你是啊。”   盛见微乐不可支,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说:“那我帮你检查一下。”   ………………………………………………   后来花照水也知道是因为吃了一口妖谷的果子而出现了幻觉,他神秘兮兮地去问了仙翁,仙翁倒是没有什么吃惊的表情,说:“这种低级幻术,你师父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不必这么紧张。”   盛见微也不知道仙翁跟他的小徒弟说了什么,反正这次被冷淡的时间出奇得长。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