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妻非贤》全集 作者:生当如樗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 001、仙女下凡? 《拊掌录》上有词曰“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今夜的金陵城月黑风高,四下里是一片寂静,莫说是人就连秦淮河畔柳树上的鸟儿,路旁草丛里的虫儿,水里的鱼儿都睡得沉了,只余湍湍的流水声点缀着沉寂的深夜。 河岸边的柳枝被风吹起,黑影时时掠过得兴客店飞挑如勾的檐角,衬得整座客店如同一个打盹的巨人。 “啊---” 一道模糊却尖锐的惊呼声自远而近地传来,睡在得兴客店后院马棚草铺上的石大川蓦地睁开了一双纯良黑黝的大眼,直盯着稻草覆盖的棚顶,正自好奇这惊呼声听着怎么像是从天上传来呢?记得这马棚上可是空空如也的呀! “砰”地一声巨响,不知甚么东西砸破了棚顶落在了他的身边,石大川刚半起了身子,伴着尖锐的惨呼,“砰”一下怀里竟多出具香软的身子。 石大川瞬时间吓得都不敢呼吸了,僵着身子一动不动,目不转晴地瞧着眼前被极微弱的亮光勾勒出模糊侧脸。心里有个声音不住地说:“仙子,仙子,仙子居然掉进自己怀里了!” “头,没破!胳膊,还在!腿,痛痛痛!”路漫离在自己身上一通乱摸后发现自己竟然只是脚扭伤而已,激动得热泪盈眶:“老天爷你对我太好了,从爆炸的飞机上掉下来我居然没缺胳膊短腿的!谢谢佛主、谢谢上帝、谢谢玉皇大帝!” 路漫离狂拜过满天神佛后才发觉这地方黑得出奇,仰着小脑袋四下乱瞅:“这甚么地方能黑成这样,难不成是全城停电!”她嘀咕着低了头手到处摸了起来,奇怪,怎么会有个垫子,硬绷绷的却又有点软,咦?还会动,会动! “啊!”路漫离像被蝎子蛰了似的惊跳起来,紧接着响起一声更凄亮的惨叫:“我的脚!痛死了,痛死了!” 石大川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凭着微弱的光亮伸手向路漫离扶去:“仙子---” 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把路漫离吓了一大跳,单脚向后蹦哒,冲着空气摆起两只秀气的拳头哆嗦道:“我可是跆拳道黑带,你敢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路漫离一句话还没嚷完,却已云开雾散,夜空上露出圆圆的满月洒下近乎乳白的清辉。路漫离眼珠乱转,触目所及皆是堆得比墙还高的稻草,前头不远处还拴着好几匹马,“这,这,这是甚么地方?”路漫离越看越是疑惑,隐隐觉着发生了件大事! 一听“仙子”开口相问,石大川连忙答道:“这里是金陵城最大的客店,得兴楼!” 路漫离循声地移动着眸光,但见月色下站着个健壮如熊的男子,乍见之下她陡然生出几分惊惶,颤声问道:“你,你,你是甚么人?” “俺,俺,俺是长天镖局的杂役,俺叫石大川!”借着月色石大川看清了人“仙子”的形容,娇小的身子上穿着单薄且奇怪的衣衫,细腻如白瓷的脸庞上有一双灿然如星的大眼睛,这会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 只是一眼,石大川方方正正的黑脸悄然染了朵红云,回身捞起铺在棉袍递到她的面前:“这个给你!”哎,可怜的仙子落到凡间也跟凡人一样呢! 路漫离疑惑的眸光在他的脸上和手上来来回回,这个男子虽然高壮得吓人,可却一脸忠厚老实的样子,一双乌黑的眼睛甚至都不敢往自己身上瞟。 路漫离看他的黑炭似的脸上泛着可爱的红云,嘴角忍不住弯了弯,想不到到坠个机居然能碰上这么个古董级的老实头! 苦董,等等!路漫离的眸光再次向石大川扫去,且不说这家伙的穿着,就是那头上怎么还抓着个鬏鬏呢!这也太潮了点吧?! “这是哪里啊?”路漫离溜着眼珠地四下张望,心里哀嚎道:“老天爷,你不是这么玩我的吧!我虽然喜欢看穿越小说,可不代表我愿意亲身体验啊!”就在她埋怨完老天爷时,突地喷嚏连连,一时间涕泪齐下好不狼狈! “这里是得兴客店的后院。”石大川边回答“仙子”的问题边把自己的棉袍披到“仙子”身上,然后飞快地跑到了棚外,声音忐忑:“夜里凉,会冻着的。” 路漫离轻拢着身上的棉袍,微眯起眼打量着这个傻大个宽阔如山的背影,他把棉袍给了自己,他身上仅着一件薄薄的单衣,在这寒意森森的晚上,身姿却依旧挺拔如松。 而他的面目,此时想起虽有几分土气,然也是浓眉大眼,鼻梁挺直,正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憨憨傻傻老实头一枚,这样的男子会让她很有安全感。 虽然帅哥很养眼可是竞争激烈啊,自己绝对是丢人堆里立即被淹没的平凡人,跟美女抢帅哥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啊!何况,对路漫离这个懒鬼来说,抢东西、抢人都太花力气了! 这家伙虽然呆呆傻傻的且一脸土气,但是从开才的举动看即体贴又很有绅士风度。而且看他黑成那样估计没几个姑娘看得上他,没人抢多省力气。她一面想一面朝石大川瞪去:“喂,不要傻站着过来扶下啦!” 石大川站在棚外看“仙子”跳得很辛苦,本就想上前搀扶一把。只是不大敢正在犹豫间,听“仙子”呼唤,忙不迭地上前搀扶。不过他除了大手扶在路漫离的胳膊上,其他的部位可是一点都没挨着。 路漫离心里不住阴笑道:“傻大个,你就乖乖地给我做牛做马吧,哈哈哈---”也不知是不是她得意过了头,老天爷看不过突然寒风吹过,她不禁抖了几抖。 石大川感觉到她的颤抖,立马说道:“我去叫店小二开一间客房吧!” 路漫离转头瞪着他木愣的方脸,挑眉问道:“你有银子?” 石大川老实地点了点头,道:“有八两,是走这趟镖的钱,因为这趟镖用的时日长,少镖头就先发一半,刚才吃完晚饭林大哥给俺的。” 路漫离扯了扯嘴角,无语望天这是甚么人啊,自己不过随口问一句,你不用答得那么详细好吧!看来以后要牢牢看住了他,不然他被人骗了自己靠谁去呀! 石大川却以为她是怕钱不够,连忙道:“仙子放心,这里一间上屋一晚上有二两银子就够了!” “仙子?上房!”路漫离的调门呈直线上升,敢情自己被这傻大个把自己当做了仙子了!在他仅着单衣的身躯上扫了个来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想问他“大哥,你是不是光长身子不长脑子啊?从上头掉下来的就是仙子哇?就算是吧,我这个仙子跟你萍水相逢都算不上,至于开豪华套间么!看你这样也是穷人一枚呀!” “不用,随便间客房就行了!”都被人家称做仙子了,还是有留点善心吧。 “噢。”石大川捡起草铺上的一柄黑漆漆的长刀,扶着漫离就要往前头去,路漫离赶紧叫住他:“包,包,我的包!” 石大川傻愣愣在地上四处张望,硬是忽略草铺边上的那个耐克的黑色旅行包,路漫离再次无语望天,无奈道:“草铺边上的就是了!” 石大川那双大眼随声看去,眼眸中流露出诧异愣了愣神,将路漫离扶到木柱旁靠着,然后大步一迈旅行包已挎在了他的肩上。 “仙子---” “停!”路漫离猛地抬掌挡在他面前:“我叫路漫离,你可以叫我路姑娘,漫离姑娘,离姑娘,就是不准再叫仙子!”再被这傻大个“仙子、仙子”地叫下去,自己保不齐就要吐出来了! “噢。”石大川傻傻地应了声道:“离姑娘,你这包袱还真是奇特,俺从来都没见过呢!” “呵呵---”路漫离冲他干笑了两声,心道你没见过,你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何止这一样! “砰砰”的敲门声吵醒了熟睡的店小二,他披了衣服起来不悦地问道:“谁呀,这大半夜的!” “小二哥,我想要间客房。” 店小二摸出火折子点了油灯开门出来,见是长天镖局的那名杂役,他在店里住了三晚,睡的是马棚吃的不是汤面就是馒头,这会倒要起客房来了。 小二一双精光闪闪的势利眼在石大川身上转了个圈,语气不屑地道:“你不是一直睡马棚守镖车的么!客房,你住得起么?” 石大川嚅了嚅嘴,不大好意思地道:“不是俺住,是给这位姑娘的。” 店小二举灯照了照,这才看见他还扶着个容貌平平地女人,身上披着男人的外袍,意味深长的眸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语气暧昧:“你甚么时候弄了这么个小娘皮来呀!” 路漫离横眼轻哧,懒得搭理这尖嘴猴腮。 “你,莫要胡说!”石大川绷直了脸上的线条,老实的面容沉了下来倒了几分威势。 店小二却没有丝豪的怯意,“嘿嘿”笑了两声,眼眸里满是轻鄙:“只剩楼上那间上等客房了,怎样?要么?” “要,当然要!”石大川毫不思索地答道。 “要?”店小二伸手摊到石大川面前:“先拿十两银子来!” “噢,好!”石大川问也不问的就要掏银子。 “等一下!”路漫离摁住石大川的掏钱的手跳到他身前,一对疏淡的细眉向上一挑,问店小二道:“凭甚么要十两呀?” 店小二被她颇有气势地问得一怔,然不过眨眼间他换上鄙夷地嘴脸,叫道:“质钱,质钱!你懂不懂,交不起的话就睡通铺吧,谁耐烦跟你们嗦!” 你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漫离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质钱不就压金么住一晚上二两,压金居然给我翻了五倍,这不摆明欺负人啊!。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02、声东击西 路漫离两只瞪得跟探照灯似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店小二,手却伸到石大川面前:“钱拿出来!” “噢。”石大川慌不迭地把钱袋放到路漫离手上,却换来她的一个冷瞪,真是个老实头,叫你拿钱就拿钱! 路漫离解开钱袋,白晃晃的银子在店小二眼前一过,得意洋洋地问道:“知道这是甚么?” 店小二早在银光轻晃的那一瞬间换上了谄媚的笑脸:“哎哟,看您说的,谁还能不认得银子!” 路漫离亲和一笑,从钱袋里取了块碎银子正要丢给店小二,突然听得“哐哐”捶得山响的敲门声! “开门,开门!”粗暴凶悍的叫门声在深夜里分外骇人,路漫离抖了个激灵缩到了石大川绷紧的腰板后。店小二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挨上前去开门手才碰到门栓“哐啷”声巨响,店门已被踹开,店小二被门反弹在地上。 三四个手提朴刀短皂褐裤的大汉抢了进来,当先一人提起店小二张着血盆大口喷着浊气问道:“你店里可是住着长天镖局的人?” 店小二被吼得脸色发青,身子抖若风中颤叶,两片唇哆哆嗦嗦的哪里还说得出句话来。漫离情不自禁地把身子往石大川身后再缩了缩,揪着石大川单衣的手已沁出了冷汗。 “俺就是长天镖局的,大晚上的各位大哥有啥事呢!” 漫离手里突然一空,眼瞅着傻大个阔步向前,手伸出一半想叫他回来,声音还没喊出来她人已闪到了柱子后头了。两眼死盯着石大川的背影,眉头打成了死结嘴里嘀咕骂道:“你个傻大个还真是一块笨石头!你以为你块头大就不怕黑社会了!你有见过公牛敢招惹野狼的么!” 那大汉围着石大川转了一圈,嘴角捎着轻鄙,语气刻薄:“长天镖局是不是要关张了,怎么连叫花也收来做镖师呢!”他话没讲完那群那汉子已然哄堂大笑。 “住嘴!”突地从头顶上冒出声怒喝,众不抬头望去,但见名身形俊拔的青年提剑自胡梯下急步而下,他身后还跟着一群劲装结束怒意勃发的镖师。 “我长天镖局岂是你这种人可以提起的!” 那汉子倒也有几分胆气,对着这些实力明显强过自己的镖师依旧没有丝毫的胆怯,冷泠笑道:“长天镖局好了不起啊!”说话间那大汉突地从人后拽出个烂泥似的人掼到青年面前,道:“这家伙是你们镖局的吧?” 青年扫了眼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家伙,点头道:“是又如何?” “这家伙在咱们赌坊输了整一百两银子,如今还差着五十两,你看是我把他的手砍了,还是你替他把钱还上。” 那青年厌恶地扫过地上那人,剑眉微蹙,他身后的镖师早递上了钱袋,青手随手掷出:“这些应该足够了吧!” 那汉子掂了掂手里的钱袋,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拱手道:“咱们兄弟就不打扰诸位歇息了。”说罢扬长而去。 “大川!”那青年忽地厉声唤道。 “在。”石大川赶紧应声上前。 青年转过头怒目而视,冷声喝问道:“我是怎么交待你的?” 石大川倒也不婆妈,拱手认错道:“是俺没看住林大哥,请少镖头责罚!” “等一下!”漫离见这些像是正道人物没啥危险,便拐着脚出来替石大川报不平:“犯错的又不是石头,你为甚么罚他!” “我长天镖局的事与姑娘好像没甚么关系吧!”青年谛视着漫离,语气微凉。 “石头的事就是我的事!” “噢,是么?”青年略带嘲讽地笑问:“那敢问姑娘与大川是甚么关系呀?” “我跟他是甚么关系与你又有甚么关系?”漫离极顺溜地顶了回去。 青年闻言一怔不免多看了漫离两眼,清清秀秀的样子,眸子里偏透着股彪悍的劲头。 石大川扯着漫离的衣袖,小声说道:“离姑娘,是俺不对!俺答应少镖头要看住了林大哥的,可是俺连他啥时候出去的都不晓得!” “你给我闭嘴!”漫离忍不住冲他吼道,还真没见过老实成这样的人,难道连个借口都不会给自己找么! “少镖头是吧!”漫离调整了下自己的气息,向那青年问道:“我想请问下,那个姓林的住在哪里?” 青年稍是一愕,旋即回道:“自然是住在后院的通铺里。” “那通铺里可还有其他的镖师?” 青年隐约猜到她的用意,却不屑撒谎,皱眉答道:“那间通铺住得全是咱们镖局的镖师。” 漫离得意一笑,道:“一屋子的镖师都没看住那个姓林的,少镖头却来怪罪睡在马棚里的石头,这未免太欺负人了吧!” “哼!”青年从鼻头喷了出口怒气,突然“嗖”地声,一柄飞刀破空而来直取二人面门且劲道甚疾。伴着路漫离的惊叫,石大川飞跃而起挡在漫离身前,猿臂伸展竟接下了这柄飞刀。 他的身后的漫离被吓丢了三魂六魄,一双手在石大川身上四处察看:“石头,你伤着哪了?” “俺没事!”当众被一个姑娘家半抱着,石大川倏地红了黑脸,想要避开脚却不听使唤。 青年取下刀刃上书信,展开一看,但见上书着一行潦草的字迹“长天镖局不过如此!” 青年心下一惊,忙奔向后院而去,此时院中哪里还有镖车的影子,连旗也被铰成碎布丢弃在地上了。 漫离只扫了一眼,便知这个拽得二五八万似的镖局不知得罪了甚么地头蛇,人家故意上门拆台了来了!前头讨债后头铰镖旗,好一招声东击西! 可是她偏要啧舌道:“这下好了,要赔老本了!” 她的声音本是极小,只是此时夜深人静,且那青年又是个练家子,这一句话哪里逃得过他的耳朵,他羞忿气恼之下已顾不得长天镖局少镖头的身份,抢步上前喝问漫离:“你胡说甚么!” 漫离被他的凶狠的恶相吓得赶紧缩回脑袋,石大川挺身拦道:“少镖头,离姑娘有口无心的。” 青年震愕地盯着石大川,这家伙素来老实从来为敢抬着眼同自己说话的,今朝倒也一而再再而三的拦下自己。 “石大川,老林的事情我可以不同你计较,可镖车被人劫了,总是你的不是!” 石大川不及答言,漫离又探出脑袋叫嚣道:“怎么又成了石头的不是了,你当那些镖师是死人啊!” “离姑娘。”扫见众人黑沉的脸色,石大川连忙回身解释道:“镖车是空的,所以少镖头才让俺照看着的!” “那你一直都睡马棚看镖车?”漫离挑眉问道,怒气在心口间聚集,石大川还不知死活的点了点头。 漫离怒气勃勃地瞪过石大川,一把推开他,拐着脚上前两步,下巴冲那青年扬了扬,问道:“凭甚么镖师最差的都可以睡通铺,石头就只能睡马棚啊! 以前石头没人管由你们欺负,现在这块石头归姑奶奶所有了,咱们可要把帐好好算下! “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镖师!”青年负手而立,傲态尽显,嘴角还有淡淡的轻鄙。 “就算他不是镖师,可他也是人啊,怎么可以让他和畜生一起睡!难不成你长天镖局历来都是把人当畜生看得么!”漫离疏眉轻挑,亮晶晶的眸子得意的瞅着青年黑了又黑的脸庞。哼,跟姑奶奶斗嘴,气不死你!想当年姑奶奶可是连续三年夺得最佳辩手称号! “离姑娘。”石大川扯了扯漫离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道:“这真是俺错了,俺不该离开后院的。” “你的意思是不该救我喽!”漫离瞪着双大眼,臭石头你要是敢答应,我就卷跑你所有的家当! “不是,不是―”石大川两只蒲扇似的大手摆跟电风扇似的,晚秋深夜他仅着一件单衣,额头还渗出汗来。 “哼,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本来漫离看石大川急成这样,也不想再跟他们计较下去,免得石大川难做。可是那青年这句酸溜溜的古文却戳到了漫离的痛脚,一个大女人如何忍得这句话! 她倏然回身笑眯了眼,面相像足了使坏的狐狸:“敢情少镖头的娘是个男人!哎哟哟,没想到啊堂堂长天镖局总镖头竟有龙阳之好!” “你!”那青年俊颜犯黑,极怒之下“锵”一声抽出腰间三尺青锋,直指着路漫离:“我叫你胡说八道!” 路漫离早吓得傻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石大川手中的黑刃大刀铮然出鞘,正挡住了那青年的长剑,只听得“锵”地一声响,登时火星四射。 “少镖头!”一声低沉的吼声偏仿若闷雷。 那青年愣看着石大川怒到惊搐的黑脸,心底蓦地掠过一丝凉意,却故做镇定,道:“石大川,你敢跟我动手!” “你敢伤离姑娘,俺就敢动手!”石大川的回答毫无迟疑,不仅震住了院中众位镖师,就连他身后的路漫天离也是微微一怔,看来这块石头待自己可不是一般的好。 “哼哼―”青年冷笑着收回了剑,道:“原来你是被这妖精迷住了!” 他的长剑一回鞘,石大川脸上的怒意瞬然退却,讷讷地辩道:“离姑娘不是妖精。” 那青年冷冷一笑,俊眸扫过漫离,向石大川道:“我也不罚你,你只把这里收拾干净就是了。” 说着便要回房,却路漫离一个箭步拦了下来:“-----”。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03、咱们不干了! 漫离一个箭步拦下了那青年,笑嘻嘻地道:“少镖头你五十两银子都给得不眨眼---”边说边将伸手到青年面前:“我们石头剩下的工钱也都给了吧!” 那青年星眸凝霖:“从来就没听过这样的规矩!咱们先付一半,已是破例!” “不就几两银子么!”漫离高声叫了起来:“五十两丢出去,你眼都不眨一下,几两银子你倒认较的那么清楚,怎么你们长镖局只会欺软怕硬么!” 三更半夜的,漫离高扬的叫声那叫一个响彻云宵,那青年的面上乌云罩顶,在漫离第二次开口前,从荷包里摸出块银子也不看多少,就丢了过去:“我就当打发叫花子了!” 漫离接了银子,虽不知道多少,却比石头荷包里的都大块呢!因此好心情的不同那青年计较。 那青年自漫离身行过,看她笑得财迷,万分鄙夷地轻哧了一声,领着他那一大串尾巴傲然退场! 石大川凑上前,嘀咕道:“离姑娘,你不该---” “甚么!”漫离随手就把银子塞进了荷包,虽然她不知道这块银子有多少,可是应该是不只八两的,这要让石头看到了,还不得追上前还钱去啊! 石大川却纠结在漫离要工钱的事情上:“你不该硬逼着少镖头支工钱的!” 漫离懒得在这个问题上跟他多废唇舌,做势撸袖子:“你的少镖头不是让你这里收拾了么,赶紧的,收拾完了好回屋睡觉!” “我来就行了!”石大川赶紧拦下漫离:“夜里风凉你又伤了脚,要好好歇息才是!”他边说边将漫离往外推。 “那你收拾完了一定要回屋里陪我!”漫离微仰着头直视着他的黑亮的眸子,在这个初识不久的男子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对黑夜的恐惧。 石大川点了点头,“俺做完就上去。” 得到了他的保证,漫离才随着店小二进客店去。 店小二引着她踏上陈旧的木楼梯,嘎吱嘎吱的声音挠得漫离心慌的厉害,惟恐木梯在下一刻倒塌。好容易随着店小二上了楼行至客舍前,伙计伸手推门虽说没有点灯,可是漫离借着窗外如水的月色,隐约能看出这间屋子的雅致,只怕不比上北京那间五星级的宅门客栈差。 待得店小二点亮了戳灯,漫离更是张口张舌。偌大的屋子被一架雕着八仙过海的纱橱隔成里外两间,如梦似幻的轻帘纱幔垂若云雾,橱外帘边摆着一张美人榻,正对着雕花大窗,窗上糊着烟霞似的窗纱,正中间是一张嵌着理石的大圆桌。 “姑娘,请。” 路漫离勉强闭了嘴,迷迷糊糊地随店小二进了门行至纱橱内,又听店小二道:“姑娘可要沐浴?” “啊?”漫离看着眼前的雕花大床,一时间回不了神,“沐浴?” “是啊,咱们这上房里可是备了浴桶的。” 漫离乌溜溜的眼眸一转,见角落里竖扇梅兰竹菊的屏风,里头隐隐有一个大桶,漫离虽然很想体验把沐浴的感觉,可是一想到这个浴桶有N多人用过,不禁摇了摇头,“不用了。”说着便往雕花大床里扑了去,突然又坐起叫道:“等一下!” 店小二本已走到门边,听得她开言便问道:“姑娘还有甚么吩咐?” “再拿一床铺盖,打壶滚水来。” “好勒。”店小放下旅行包,答应出了门。不大会便提了壶滚水,抱了床褥子回来了:“姑娘,这放哪呢?” “放外间榻上。” 店小二放了褥子、滚水退身出去。当房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漫离心里陡然升起阵恐慌,心脏扑通通地直跳,她深吸了口不停地告诉自己:“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石头---”她边嘀咕着边将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原本空荡荡的梳妆台此时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漫离给自己倒了滚水洗了脸、敷了脸,然后对着模糊不清的铜镜,营养水、润肤露、眼霜、晚霜,一层层地往脸上招呼。有事可做的时候,她的脑子便会暂停下,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吓自己,这不她抹着脸油还蛮自得的:“还好店里打折我多买了几瓶,不然可怎么办哟!” 终于抹完了脸,漫离从包里拿出件在上海买的长款羽绒服穿上身又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轻啜了两口身子立时暖和了许多。再次环顾这间精致的屋子的时候,她隐隐地觉着有些不对,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方扶额道:“人出国会有时差,为么我穿越也会有时差呢!” 这女人折腾到这会,才想起自己是上午九点上的飞机,刚吃完早餐飞机就炸了! 突然“咣”响了下,吓得漫离一哆嗦眼珠子四处乱溜,虽说她不信鬼可这会自己都穿越了,鬼这种事说不定--- 然后又是“哗”的一声,她凝神细听了会,发现那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她闭着眼大着胆子推开窗户,睁开一只眼眸转了四处乱瞄,看到下头有个模糊的身影,咦?看着咋这么眼熟呢! 等这个近视眼再睁开了另一只眸子,才瞅明白不就是石大川么!原来这间屋子的下头便是后院。 “石头。”大晚上的漫离不也太大声,只轻轻地唤了一句。 没想到石大川竟然听到了,丢下手里的活奔到楼下仰头看着她:“离姑娘,你咋不睡呢?” “睡不着!”不知为何看见他漫离便觉着心安。 “那你把窗户关了,夜里风凉呢!” “不用,我穿了厚衣服不觉着冷,而且这会也没甚么风。”漫离爬在窗台上脑袋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甜甜的笑问道:“石头,你哪里人!“ “沧州。”石大川边收拾干活,边答话 “石头,你为甚么请我住这么好的客舍?” “你是个姑娘家,总不好睡在马棚里呀。”石大川回答得理所当然。 漫离的眸光轻闪,恶做剧的问道:“你是不是对所有姑娘都这么好呀!” 正在忙乱的石大川身子猛地一僵,他实在很想否认,可怜他却从来没说过谎话,背着漫离闷闷地回道:“俺也没碰到过甚么姑娘---” “格格”的轻笑在深夜里分外清脆:“那就是喽!” “不是!”石大川转过身望着二楼窗内那张柔和的小脸,很是纠结的否认,他就是不想让漫离以为她和旁人一样。 漫离却笑得更清脆了,却忽然转了话题:“石头,你讨媳妇了么?” 石大川借着做事逃开漫离那双亮晶晶星眸:“没有,俺穷得只剩一身衣裳谁肯嫁俺呀!” “那你可有钟意的姑娘?” 石大川蓦地愣住了,眼前蓦地浮起漫离秀气的脸庞,方方正正的黑脸上腾地升起两朵红云,颤抖的嘴唇哆嗦出句有生以来的第一句谎言:“没有。” “没有?”路漫离微微上扬的语调透着怀疑:“你今年多大了呀,难道从来没喜欢过哪个姑娘么?” “俺今年二十三。” “甚么!”路漫离蹭地下站了起来,指着石大川不可置信地道:“你,你,你居然小了我五岁!” 漫离话音才落,不知从哪间屋子传出怒骂声:“小俩口说情话,自已关着屋子说,这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了!” 路漫离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问:“石头,你快做完了没?” 石大川回了她一个口形:“快了!” 漫离笑了笑掩上了窗户,拿起最钟爱的《鲁滨逊漂流记》坐在美人榻上等石大川回来。夜很静,但她却不在恐惧。 漫离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她只记得看书然后就昏昏沉沉了。但此时她是被一阵叫嚷声吵醒的,她蜷缩在温温的被褥里,四下瞧了瞧,虽隔着厚厚的床幔,她也能隐约地看到外头明媚的阳光,漫离伸了个懒腰冰冷的双脚不自觉地缩了上来,可她身上那微薄的热气根本无法温暖冰块似的双脚。 “你再拦着,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外头的吵嚷越发的大了起来,漫离皱了皱两道平直的一字眉,披了石大川的棉袍下床,跳到窗前推窗往下一看,却见石大川拽着昨晚那青年的胳膊苦苦哀求:“少镖头,你不要赶俺走,俺能做好些事的!” 那青年忿忿地甩开胳膊上的糙手,俊颜绷得跟块铁板般,质问的语气没有给石大川留一丝喘息的机会:“你能做好些事?看人守东西这种你都做不好,你还能做好甚么!” “大川,你啊别再缠着少镖头了,少镖头算是仁厚的了,看你一个人孤伶伶地可怜,每每走镖就叫你做杂役。可昨晚上你事情没做好不说,还敢同少镖头动手。少镖头没叫你把钱还来就不错了!”众镖师看着是在解劝,可话里话外都是在挖苦报怨。 石大川也不理会他们只拦下那青年,恳求道:“少镖头,俺真的能做好些事的,俺---” 青年盯着石大川,忽然勾起抹浅笑:“那你告诉我,你会做甚么呀?” “俺会赶车、刷马、做饭---” 青年斜了斜嘴角,满脸不屑道:“你以我长天镖局会请不到杂役?” “可是,可是俺收的钱比旁人少许多呢!”憋红了脸石大川才挤出句话来。 “那是因为你不仅事情做得比旁人差,吃得还比旁人多!”青年倒是极顺溜地的丢出冷言。 石大川低了头不知该再说甚么了,青年踩蹬上马,俯视着石大川凉凉地问道:“你真想留下来?” 石大川闻声倏地抬起脑袋点头,不想那青年却微微一笑,从齿缝中蹦出两个字:“做梦!” 在众镖师的哄堂大笑下,石大川就像个被主人遗弃的狗狗般,气得路漫离几乎捉狂,冲着下头一声大喝:“你个混帐王八蛋!”喊完“砰”一声关了窗子,转身拐着脚蹭蹭奔下楼冲至院中,拦住了正准备离开的镖队,一把将石大川拽到身后,秀眸中的两丛火焰直灼着每个镖师的笑脸。 最后漫离燃着汹汹怒火的眸光落在那青年面上,指着他的鼻头噼里啪啦地开骂:“你个有爹生没娘教混帐东西!你要跟我家石头一样的出身,早就饿死几百回了,不就是命好投胎在有钱人家么,得意甚么?穿得人模狗样的你身上的东西哪一样是自己赚回来的?不过是骗吃混喝的纨绔子弟!长天镖局很了不起么!就算是啊,也是你父祖有本事,你嚣张甚么!有本事把自己扒光去赚身衣服回呀!仗着祖辈余荫,尾巴就敢翘到了天上去!哼,我真替你先祖悲哀,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败家子来!” “你!”那青年长那么大,头一次被个女人这么指着鼻教训,脸上黑一阵白一阵。 漫离叉腰仰头的顶回去:“我说错么,败家子!”丢下重重一声冷哼,漫离拉着石大川快步回客店里去,远远丢过句话来:“败家子,现在是我家石头不做你生意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04、甭想骗我 “离姑娘,离姑娘---”石大川在胡梯口停了脚步,黑黝黝的脸膛泛着暗暗的红晕:“你,我,我---” “怎么样啊!”路漫离不耐地反问。 在路漫离的怒视下,石大川好容易憋出一句话:“少镖头人其实不错,他就是有些不高兴,你让俺再去求求情吧!” 看着石大川可怜兮兮的模样,路漫离气不打一处来,“那种人还叫不错!那甚么人才算坏人啊!” 石大川很老实的回答道:“昨晚那些人就不是好人!” “啊!”漫离尖叫一声,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气极之下她浑然忘了自己还伤着脚,用力一跺登时痛得惊叫了起来:“啊---”。 “离姑娘!”石大川急忙抢上前,扶住漫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路漫离扶着石大川的胳膊,脚一落地,痛得倒吸口冷气:“不行,不行,走不了!” 石大川皱了皱眉,一把她捞了起来,抱着她大踏步地往屋里去。 漫离坐在床边上石才川蹲着身子卷她的裤脚,将她纤巧白腻的小脚搁在他的膝盖上,脚踝已经肿的比馒头还大! 他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揉着她红肿发青的脚踝,两道浓眉紧紧蹙起,担忧责备的话语脱口而出:“你伤了脚,还到处乱跑甚么!” 虽然石大川的手劲很是轻柔,漫离却还是痛得直呲牙,不住叫道:“轻一点,轻一点---” 石大川见她痛得都快哭出来了,两道浓眉几乎拧成了死结,方方正正的脸上阴云密布,“你躺着,我去请大夫来。”言罢人已冲出门去了,快速得叫漫离来不及阻止。 她只得揉着脚嘀咕道:“扭个脚而已,至于请大夫么!”谁想她话音落了没一会,石大川就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路漫离看着他奇怪地问道。 “俺在门口遇见小二哥,让他替俺去请了。离姑娘想吃啥俺去给你拿。” 路漫离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想了想道:“拿一些清淡的小点和粥来就行了。”自己早餐素来吃燕麦的,不过现在还是喝粥吧! 趁着石大川拿吃食的工夫,漫离洗漱了,她还在抹脸呢,透过铜镜见石大川竟端了满满一托盘的东西进来,后头还跟着个小二也端了一大托盘!看得漫离瞪目结舌:“你拿那么多来做甚么?” 石大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掌柜的报了好些清淡的吃食,俺又不知道你喜欢吃啥,就各样都拿了些来。” 漫离闻言一怔心里登时暖暖的,在那个世界何曾有人这般傻傻地温暖地待自己。 “你吃过了么?“漫离正要起身,石大川就赶到近前扶住了她。 “俺,吃过了!”石大川暗红着脸再次撒谎。 哎,老实的石大川认识路漫离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撒了二次谎了。 路漫离冷眼扫过石大川红的跟烧着了的炭似的方脸,微不可闻的叹道,真是个老实孩子了,说个谎至于脸红成这样么! “一小盅肉粥、两个烧卖、一根油条,有这三样就成了,其余的都拿走吧!” 才刚摆好桌子的店小二为难道:“姑娘,这些吃食是不能退的!” “我碰都没碰过,为甚么不能退?”路漫离挑眉反问,其实她也不是那么难说话的人,只是昨晚上的那个“十两质钱”的印象太过深刻了,所以一句话不对,立时就挑眉反问! 而这个店小二却不知他们的底细,心想着能住上等客房的,总不是自己能得罪的,因此苦着脸道:“姑娘这些东西都出了笼了,怎么好再端回去呢!这真要端回去了,还不的小人自己赔钱呢!” “----”漫离张了嘴话还没出口,石大川已抢道:“不打紧的,你吃不了给我就好了!” “你不是吃过了么?还吃得下这么些?”路漫离扭头瞪着他,石大川稍褪了颜色的黑脸又是潮红了起来。 “俺,俺,俺骗了姑娘---”他的大脑袋有气无力的垂了下来,看在路漫离眼里,十足像个做错了事等待惩罚的呆小孩子。 “算了,算了。”路漫离挥手打发了店小二,在桌旁坐下,睨了眼石大川:“怎么?还要我请你啊?” 石大川傻了下,便笑呵呵地在漫离身边坐了下来,那些个水晶包、蟹黄饺、鸳鸯卷、螺丝转、玫瑰酥、翡翠烧麦之类的小点眨眼的工夫就被他消灭了大半,漫离的粥却还剩着小半碗。 “喝口豆汁吧!”看他吃得都噎住了,路漫离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将一碗热豆汁推到他面前去。 他一边灌着豆汁,一边甚直冲漫离咧嘴笑道:“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呢!不光是好吃模样儿也俊!” 路漫离的眸光中泄出抹惊讶,这样的吃食在她看来很是一般的,粥熬得不够浓、烧麦的馅不够糯、油条虽然酥脆可颜色却不够金黄。 可是石大川乌亮的的眼眸中却闪显出兴奋与喜,漫离心里不禁一酸,低了眉眼:“果然是自己要求太高了么?” “怎么了离姑娘?”石大川口里塞着吃食,含糊不清的问道:“脚又痛了么?” “来,把这个烧麦吃了。”漫离注意到他好像很喜欢这个烧麦,于是把自己吃剩下的那个也推到了他的面前,反正自己也吃了五六分饱了。 “离姑娘,你不吃么?”石大川睁乌溜溜的眼眸看着漫离,眼神纯真的像小狗狗般:“这个东西香香软软的,好吃的很呢!” 漫离伸手差点摸上他的大脑袋,亏得反映的快中途改道,往他精壮的胳膊狠狠一拧:“叫你吃你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 路漫离话音未落,听得外头有人敲门道:“大爷,大夫请来了。” “来了。”石大川立时跳了起来去开门。 紧接着“砰”的一声响,路漫离转头看去,但见石大川弯着腰呲牙咧嘴地揉着膝盖,蹦跳着到门边开了门,迎进来一个身材佝偻、背着药箱老汉。 请老汉进来坐了,石大川才扶着漫离在榻上坐,又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裤腿卷了起来,露出她肿得跟镘头似能脚踝。 老头子一双老鼠眼盯着漫离的脚踝看了半晌,突然伸手将她的脚一搬。 “啊---”登时痛得漫离惊声尖叫。 “大夫轻一些,轻一些---”石大川焦急的嗓音招来老头儿的一记白眼:“你媳妇这是叫给你听呢,还当真呢!” “喂,老头儿,你哪只眼看到我是他媳妇?”漫离叉腰吼道,本来她对这种误会是豪不在意的,可是看到石大川那张可以去生火的红炭脸,她居然也不好意思了起来。 “大夫,你可莫胡说,俺,她,这个---” “好了,好了!”老头儿挥手打断了石大川的结巴,丢了几张膏药给他:“没伤着筋骨,这个膏药每天贴一张,三日之内保管就好了。”老头儿边说边要去背药箱,石大川却抢先一步先背了:“老大夫俺送你。” 那老头却瞪着眼摊手到石大川面前:“三两银子拿来先!” “甚么!”漫离又跳了起来,指着那老头的鼻子开口就骂:“你那药镶金了还是嵌银,居然一两银子一张!” “离姑娘---”石大川真怕她冲上打人,连忙回到她身旁劝道:“你的脚---” 他话才出口手里的膏药已被漫离抢了去,丢还给那老头了:“三两银子,姑奶奶有三两银子可以买多少猪脚来以形补形了?还贴你这狗屁膏药!” 那老头也不回嘴收起那几张膏药,手伸到漫离面前:“承惠半两诊金!” “你!”路漫离气得牙齿“格格”直响,她虽然不太清楚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可是二两银子就能住那么好的屋子,而且还包早中晚三餐,那半两银子的诊金绝对不便宜了! “离姑娘---”石大川有些委屈地看着漫离:“俺们总不能不给诊金呢!” “哼!”路漫离重重地哼了声,指使着石大川把放在旅行包里的钱袋给拿了来,翻了半日拣了块最小的碎银子问石大川:“这是多少的?” 石大川老实答道:“不到一两。” “那就是比半两还多喽!”路漫离转过头眯眼笑着向那老头道:“老丈你也看到了实在是没有半两的,不如这样你卖我一张膏药,我呢也就不要你找钱了---” “哼!”老头同样地一声冷哼,僵住了漫离的笑脸:“你想得倒美,我这膏药是祖传的秘方,从来就是卖一两银子一张,就没卖过第二个价!” 漫离将那小块碎银子收回钱袋,道:“那没办法了,石头你让掌柜的先替我们垫付这半两诊金吧。” “哼!”又是一声冷哼,那老大夫背着药箱愤愤而去,石大川赶忙追了上去:“老丈我送你!” 一老一少出了房门,漫离还能隐约听见老头的声音:“小子, 这种刻薄小气的丫头娶不过的,看你也是老实孩子,将来还不被她欺负死喽---” “臭老头!”漫离歪在榻上,嘀嘀咕咕地骂道:“我不给你骗就是刻薄小气啊!甚么大夫,要我看就是个专会骗钱的蒙古大夫,还祖传秘方呢,骗骗石头那种傻孩子还行,想骗我窗户都没有---” 漫离边骂着坐回榻上接着翻《鲁滨逊漂流记》,然而书翻过了厚厚一叠去。石大川却依旧还没有回来。漫离心里隐隐地生出些不安:“那小子十八相送啊,怎么还不回来!” 说话间她蹦跳着到门口张望,然而木廊上空荡悄静所有的门都紧闭着,好像这世界只剩自己一个了。 漫离越等心越凉,望着那空荡荡的楼道,一股寒意夹着恐惧打心底漫涌而上。难道那小子丢下自己追直赶镖队去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05、夜市(上) 这个念头只在漫离心头闪了一下,心口突地泛起一阵冷冷的揪痛,原本还红润的脸色登时灰白一片。她揪着衣领甚至不也大口吸气,冷颤着蹲下了身子,大滴大滴的眼泪掉了下来,低低的嗓音自唇间溢出:“臭老天你又玩我!玩死了我,你有甚么好处拿么?” 漫离的声音伴着她身子的滑落,渐至无声。 冷,一如即往的冷。 就要离开了么?漫离很想扯起抹微笑同这个陌生的世界道别,可惜她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自己的生死根本不会有人挂念,恐怕只有掌柜的会一丝烦心吧,店里死了人总不是好事! 我不想孤孤单单的死在这里啊!一滴温热的泪水,顺着眼角而下没入发鬓,好像回去啊!虽然和小亦闹翻了,可是自己的葬礼她一定会来参加的,每年清明她应该也会来看自己。 “离姑娘---” 好温暖啊,是谁在叫我呀?漫离晕晕乎乎地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不自觉的偎了过去,恨不得把自己埋入这温暖之中,可是这到底是谁呢?为甚么他的声音比小亦的还要惊惶?难道这个世上除了小亦还有第二个关心自己么? 斜斜地夕阳透过窗棂,在淡青色的床幔上勾出一个男子浓浓的剪影。 漫离缓缓的睁开眼眸,望着淡青的床顶人有些恍惚,这是哪里?她记得自己是坐在飞机上,然后--- “离姑娘。”一股浓郁的药味直钻了鼻内,耳边是男子低沉而又轻柔的嗓音。 “谁?”漫离转头看去,一张憨厚的国字脸占满了她眼眸。 石大川见她只管盯着自己发呆,把药搁在床边上,轻轻地将她扶起让她倚在自己怀里,轻声哄道:“离姑娘,吃药了。” “吃药?”漫离还没从那阵恍惚中回过神,一股苦涩涌入口中,呛得她眼泪都下来了:“咳咳,咳咳---” 漫离虽然很想别过头去,可是却被一双大手牢牢固定住:“离姑娘,俺晓得这药很苦,你就忍一忍吧!” 一碗汤药下去,漫离算是清醒过来了!可惜她还没甚么气力,只能恨恨地瞪着寻个浓眉大眼的傻大个,表达着自己的怒意。 “刚才你跑哪里去了?” 虽然石大川对她问的这个问题很是不解,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俺去送老丈了呀!” “送人?”漫离却不信他,阴沉着冷笑:“你送人到家里去吧!” “是啊!”石大川居然还点头道:“俺见老丈的药箱很重,就替他背着,他家又有点远所以俺索性就把他送到家!” 他不是不要自己,不是要离开,只是送人,只是送人! 漫离的胸口蓦地被略带着酸楚的温暖包裹着,眼眸一热,眼泪不受控制地直往下掉。 这可把石大川吓傻,围着漫离急得直问:“身子不舒服?脚又痛了?---” 漫离却只是摇头,把个石大川急得抓耳挠腮的。 “药太苦了!”哭得舒坦了的漫离终于找到了借口。 这咱借口旁人不信,可是石大川却是深信不疑地:“那俺给你买点糖,吃了糖就不苦了。” “我要糖水青梅、蜜汁葡萄!”漫离弱弱的嗓音有些委屈些撒娇:“我还要金桔饼、梨脯、水蜜枣、蜜饯海棠、冰糖藕片---”她一口气报了四、五样出来。 石大川忙道:“慢些,你再说一遍!” 路漫离丢了个白眼,又说了一遍,石大川则是两眼望天,掰着指头很努力的记下来,又轻手轻脚地把润娘放平,给她拽实被角,“你等会,我请小二哥买去。”说着便走到门外大声唤道:“小二哥,小二哥---” 漫离听他一样样地数给店小二,苍白的脸上浮起暖暖的笑意,仿若盛开在阳光下一朵白色雏菊。 看来这个傻大个还算是细心的,知道要守着自己。 夕阳一点点的落下,昏沉的夜色自天际边拢上。 碧纱橱里的两杆戳灯摇曳出柔暖的光亮,漫离歪在迎枕上看《鲁滨逊漂流记》石大川则坐在床尾,轻轻地揉着她的脚踝:“掌柜的说了,这个药酒很管用的,揉个三天包管就好了。” “是么---”脚踝被他揉得有些发烫了倒没那么痛了,漫离丢了书伸手打着哈欠,只稍一用力,心口又是一阵抽痛, “砰,砰砰―” 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大爷,蜜饯都买来了。” “噢,来了。”石大川四下里看了看,没找着擦手的东西,便往自己身上一抹,看得漫离直摇头,真是个邋遢鬼! 石大川捧着个油纸包笑呵呵地走到床边:“离姑娘,你瞧瞧可都买对了么?” 漫离探头一看,但见油纸包里盛满五颜六色的各式蜜饯,红的枣,白的藕,黄的桔、青的梅。她轻咬着上唇,往石大川胳膊上一拧,“傻瓜!”泪珠子便扑簌簌地往下掉了。 “哎呀,怎么又哭了!”漫离的眼泪总能把石大川吓得手足无措:“不喜欢么?还是俺买错?离姑娘你别哭呀!俺,俺这就去买过---”他急急地转身往外而去。 “回来!”石大川匆忙的脚步被一道清柔的嗓音叫住:“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喜欢了?” 石大川讷讷地回过身,“可是,可是,你哭了---” 漫离一眼瞪过去,石大川便自动消音了。漫离拈了枚金桔送进口里,嗯,真的很甜! 太阳上山、太阳下山,日子在汤汤药药升腾的雾气里飘散而去,眨眼漫离在这个上等间里住了三天了,脚上的扭伤在石大川一日三次的揉搓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至于心口痛的毛病,反正过去了也就无所谓了。 漫离几次想要找掌柜来换间屋子,都被石大川拦下来,理由是她的身子还没好,得在这里静养! 可是再这么住下去,那十几两银子可就没了! 这一日吃过晚饭已是起更时分,漫离爬在纱橱内的窗口上看街面上路人川流不息,她在屋里憋了几天了,自然向往外头的热闹。可石大川死活不同意她出门,不过漫离有绝招,坐在那里静静的抹泪,不大一会石大川便缴械投降了。 初更时分正是金陵城最热闹的时候,四处都是灯烛萤煌,沿着淮河的淮堤大街上更是商埠林立摊贩云集,店铺门口那一杆杆高挑的灯笼,仿若一群飞散的流萤。 挑着担子的小货郎穿梭在人流之中,嘈杂的人声伴着不绝于耳的叫买声,隐隐的还有箫鼓之声从停在淮河上张灯结彩的花楼中传出,种种繁华比二十一世纪有过之而不无及。 路漫离这个初来乍到“外乡人”看得眼花缭乱,像一条滑溜的泥鳅般在人海中穿梭。一时停在卖果子的摊前流口水,一时又钻去看钗环之类的小物件,石大川紧跟在她在身旁,一边替她挡去来往的人流,一边小心的看着她惟恐走散了。只逛了不到半个时辰,石大川的额头上就隐隐地显出汗意了。 “嗳,看看啦看看啦,苏记衣铺新出的衣裳便宜卖啦!”男子高昂的叫卖声把站在胭脂铺前的路漫离的视钱吸引了过去。 “石头,你们这儿不是裁了布自己做衣裳的么?怎么还有卖衣裳的?”路漫离大学的专业就是历史,而且她自己又对古代史比较感兴趣,对古代的一些生活细节还是了解些的,按说古人一般都是做衣服的! “怎么没有,就是在乡间逢年过节的也要买两身新衣裳穿,自己做的怎比得上买得好看呢!” 路漫离微张着嘴望着石大川,喃喃自语道:“宋朝的经济还真是发达呀!” “甚么宋朝?”这回换石大川发傻了 “啊?”石大川呆样惊到了漫离,据她所知中国绝大多数的朝代是实行宵禁禁制度的,所以当她看到这么热闹繁华的夜市时,主观上便认定自己是穿到宋朝来了,可是这会看石大川迷茫的样子,她的眉梢抖了两抖,凑到石大川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当今皇帝姓啥你知道不!” “知道啊!”石大川回答的理所当然,看了看周边压低了嗓音道:“姓言哪!”说着又拽着漫离的胳膊,极慎重地道:“不过你可别随别问旁人,这可是大不敬呢!” 而漫离被他那句“姓言哪!”给震得出神了,脑子里飞快地过着古代史,过了一遍、二遍、三遍,然后她郁闷了,中国古代压根就没有姓言的皇帝,穿就穿了,居然还穿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朝代来。 “哎----”漫离不自觉地叹了口气,神情有些黯然。 “咋了,身子不舒服么?” 看着石大川关切的眼神,再看看这热闹的夜市,她拽着拳头道:“管你是不是宋朝,穿哪不是穿呢!”言毕,大步流星地朝苏记成衣铺走了去。 苏记成衣铺莫说在金陵城,就是在整个江南也是数一数数二的,可是石大川不知道,漫离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这条裙子要多少银子。”漫离虽然也很喜欢那些手感轻柔绫罗绸缎,可是想其布料的实用性以及自己的口袋里的存粮,她还是挑了一条好似棉布做的水蓝色长裙开口。 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小伙计笑回道:“姑娘真是好眼光本来是要二两银子的,不过今晚上特价出卖,只要一两四钱银子―” “一两四钱银子!”漫离艰难的反问:“就这一么条破布裙子要一两四钱银子!” 这一下店伙计也变了脸色:“破布裙子,姑娘是外地来的吧!”店伙计轻鄙地在漫离身上一溜:“你去打听打听,整个江南道的成衣铺子,有比咱们苏记还叫得响的名号么!就算它真是一破布裙子,也比姑娘这一身要值钱许多!” 漫离一怔,赶情自己糊里糊涂地杀进一了家名牌店呢!不过名牌店又怎样,就你这服务态度本姑娘今天还真得教训教训你。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06、夜市(下) “噢,原来苏记成衣铺是专门卖破布褴衫的呀!”漫离的歪声怪调偏还飙得老高,那是二十一世纪唱K练出来的嗓门,不敢说多洪亮那绝对跟喊话喇叭有得一拼。 闹哄哄的店铺登时静了下来,那些正在买衣衫的小姑娘、大姑娘,小媳妇、大媳妇眸光齐齐扫向漫离。 “你,你胡说甚么!”店伙计铁青着脸喝问。 漫离一脸无辜地道:“哎哟我一个外乡人知道甚么输记、赢记,明明是你说这里专卖破布褴衫的呀。” “我甚么时候说过了!”店伙计几乎要跳脚了。而其他几个伙计看情况不对,赶紧上来帮忙: “你要买就买,不买就赶紧走人。若是想要寻不痛快可是找错地方了!” 漫离嘿嘿一笑,冷声道:“还真是店大欺客呀,两句话没说就往外头赶客人,你们就是这么做买卖的?” 店伙计听得话风不对,一齐拥上前赶人道:“咱们怎么做买卖还轮不着你个丫头来说道,赶紧给我走---” 漫离倒被这声势吓得往后一缩,把石大川推到前头,大声嚷道:“打人了,打人了!” 她这么一喊,店门口倒真围了些个路人过来,指指点点的。 那几个店伙计见人多了起来又是着急又是气恼,红着脸拢上前喝道:“臭丫头你混说甚么呢,咱们甚么时候---” 他们一上前,漫离突然尖叫了起来:“救命啊!” 这一嗓子还真霹雳一声震天地啊!铺子里的人无不被她吓变了面色,几个胆小的姑娘家又往角落里缩了缩,而无处角落可缩的姑娘们,则是有多远躲多远! “离姑娘!” 石大川听她叫凄厉声还真以为她有甚危险,一转回头,却被漫离的水眸一瞪,拧着他的胳膊低声恐吓道:“干甚么,给我摆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出来!” “俺---”石大川看着漫离瞪得溜圆的眼眸,‘不会’两个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那几店伙计面面相觑一番,虽说眼前这个大个子看上去忠厚老实,可他背上背着一柄长刀甚是骇人,他们正犹疑踌躇着,门帘挑起走来一个五十来往的老者,他穿一身直缝宽衫,头戴一顶遮尘暖帽,平板的脸上刻满了道道皱纹,细眉细眼的连声音也份外尖刻:“怎么了?” “掌柜的,这丫头上门闹事呢!”店伙计们齐整着漫离道。 那掌柜也不搭理他们,只向旁的客人做了圈揖,道:“惊扰了各位夫人、姑娘真是对不住!”说完转回身冷着眼在漫离他二人面上一扫,喝令众伙计道:“给我打出去!” “是!”店伙计们齐声一应,当着掌柜的面倒是无一人退缩,变戏法似的摸出了棍棒直向二人挥来。 “哇啊啊---” 漫离的怪叫声未绝,忽发现自己竟腾空而起,于是尖叫声飙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她潜意识地扎进一个温暖的胸膛,绵长灼热的鼻息奇妙安抚了她的惊恐,稍定了心神才发现居然是石大川抱着自己在屋顶上奔跃。 “你,你,你居然会轻功!”漫离哆嗦着嘴唇,不敢置信的盯着他的黑亮淳厚的眼眸。 “呃?”石大川在僻静的拐角处落下,挠着发根纳闷地问道:“啥是轻功?” 漫离睁大了一双水眸,张口结舌地瞪着一脸迷茫的石大川,吧叽了几下嘴,实在不晓得说甚么好。挥了挥手大踏步地朝灯火辉煌的街市行去。 这一次她学乖了那些雕梁画栋,彩灯萤煌的铺子一律无视,只拣摆在街市上的小摊贩逛。 “阿婆,这是甚么呀?”漫离在一家摆满各式瓶瓶罐罐的小摊前停了下来,拿起一只形若鸡子的青白瓷小盖盅细细地瞧着。 “这是用茶油熬制的面膏子,有桃花、茉莉、玫瑰、兰花、桂花好些香味,涂在面上保管你的 小脸同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滑嫩,而且还香喷喷的!” 漫离眨巴眨巴大眼睛,自言自语道:“这是甚么时代呢?居然还有脸油买!”揭开一只小盖盅,里头琥珀色的膏体看着很是细腻就不晓得擦在脸上滋不滋润。只是这香味,漫离皱了皱秀气的眉尖,合上盖子,“阿婆,有没有不香的呀?” “你说甚么?”老太太显然是以为自己耳背听差,姑娘们买这些物什不就是为了把自己弄的香喷喷的么! “我说有没有不香的!” “哎哟,不香的谁买呀!” “那有没有淡些的?”漫离在摊子上挑挑拣拣,闻了好几样都不合心意。 “淡些的呀!”老太太从瓶罐中拣出一只天青釉的小瓷盒子:“这是兰花味的,是所有香味里最淡的了。” “是么!”漫离接过来闻了闻,忽地侧身送到石大川的鼻前:“你闻着怎么样?” 石大川倏地红了脸,嗫嚅着嘴道:“你喜欢就好!” 看着他黑中泛红的脸,漫离存心逗他,当下微微地侧了身,低下头羞怯怯地道:“人家怕你不喜欢这个味道么!” “不管你抹啥香俺都喜欢的!”石大川情急之下,蹦出一句大实话,登时间他连脖子也都通红了,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里去。 漫离“扑哧”一笑,问那老太道:“阿婆,这个几多钱呢?” “看姑娘喜欢就便宜些,给五百钱吧!” 老太太说得很爽快的样子,漫离心里却算起了帐,住上等客店一晚上才二两银子,这小小一瓶油膏子要五百钱! “这么贵啊,那算了!” 漫离毫不犹疑地放下手中的小盖盅转身就走,石大川才想说“喜欢就买么”那老太已唤住二人:“小姑娘怎么那般的性急,价钱好商量的么!” 漫离回身站定蹙着秀眉道:“太贵了!”言下之意就是这价钱贵得我价都不愿还了。 老太做了多年买卖自然听出了话外之音,问道:“那依姑娘几多好呢?” “两百钱!” “哎哟,那老太婆可要蚀本了!” 听着老太毫不迟疑的反驳,漫离知道自己踩到了她的底线,走近摊前,道:“那阿婆给个价吧。” “两百八!” “两百三。” “哎哟,小姑娘这个价拿不到的么!” “阿婆,你可不可以让我试一试呀?”漫离只是这么一问,倒不指望这个时代有试用装。 不想那老太却答:“有的,有的。”边说边拿出一个小白瓷盒子,取下头上的银簪挑了点子在漫离的手背上。 “这是没有加香料的,专给客人试用的。” 漫离的无名指打着转将那绿豆大点的油膏抹开来,“虽然不好推,但蛮滋润的,这么点点就能抹一个手背!” 头先两句话老太是听不懂,可最后那句却是听懂了,当下眉开眼笑地道:“老太婆做这买卖做了几十年了,就是城里那些富家姑娘官家千金都爱跟老太婆买胭脂水粉呢。” “是蛮不错的,一口价五百个钱两瓶怎么样!” 老太听了先是一怔,回神想了想,道:“罢了,姑娘那么识货,老太婆少赚点就少赚点吧!” 老太一面将东西包起来,一面向石大川努眼道:“后生,这个媳妇讨得过的!” 漫离倒没甚么,正要掏钱的石大川身子一僵,手上的钱袋险些掉到地上。 “阿婆,你莫取笑他了,他是我小弟。”漫离接过包好的油膏,试图解救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石大川,结果石大川却不领情,低着头辩驳道:“俺,俺不是!” 漫离瞪了他一眼,听那老太太笑道:“后生,还得用点心啊!” 这下换了漫离有些微涩意,瞪了石大川一眼扭身便走,石大川慌心跟了上去偷眼瞥着漫离,见她绷着脸心下就着慌了:“离姑娘,你不要生气!俺错了,俺给你赔不是!”边说他边就当街给漫离做起揖来了,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哎呀,你做甚么呀!”漫离扫了扫四周看热闹的人群,绯红着脸拉起他道:“你是要故意出我的丑么!” “俺,俺只是想赔个不是---”高高壮壮的石大川被娇小的漫离训得像孩子。 一双乌溜圆的大眼睛,让人想起狗狗淳朴的可爱,路漫离哪里还舍得再说他半句重话,牵了他糙暖的大手,笑嗔道:“傻瓜!” 逛不得几步漫离看见前头有几家卖成衣的摊子,便牵着石大川挤了过去,但见一摊子衣衫红黄蓝绿橙的好不鲜艳,但拿在手上细看之下,便会发现那颜色有些糙。 漫离挑拣了几件颜色清淡的衣裙,同摊主一番讨价还价后,以六百钱的价钱拿下了三件襦袄两条长裙。转身离去时,忽瞥见旁边的摊子码着几捆布,于是又拉着石大川钻了过来。 早年小表妹玩COS自己可帮她做了不少衣服,不过那会是用缝纫机,现在改成针钱,想来做两件简单的长袍问题应该不大。 “老大哥,你这布怎么卖呢?”路漫离扯着匹藏青色的粗棉布问道, 摊主是个五十余岁的精瘦老汉,他正同一名滚圆的妇人争着价,听得甜糯糯的嗓音不由回过头来,但见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姑娘笑盈盈地站在摊前,语气立时温和了许多:“你手里那个十八文一尺。” “十八文啊!”漫离扯着那匹布的布头在灯下细看。 她以为冲着那一声“老大哥”摊主总会降一两个钱,没想到那老汉却道:“姑娘,你瞧瞧那布 多厚实呢,裁成衣衫顶人家好两件呢!” 漫离又扯起一匹蓝灰色的问道:“那这个呢?” “也是十八文。” 漫离扯着两匹布对比来对比去,感觉手感和厚度都差不多,便回身问石大川道:“你喜欢哪个颜色?” “啊?”石大川正纳闷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扯这么灰扑扑的布,听她问自己便大着胆子道:“俺觉着那匹好!” 路漫离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眉梢跳了跳,那个颜色貌似叫桃红吧?这孩子的眼光还真奇怪呢! 漫离将那匹桃红色罩在石大川魁伟的身躯上,挑眉问道:“你确定这样比较好看?” 石大川涨红着脸,盯着漫离的小脸半晌出不了声,低头间瞅见自己身上了嫩红,赶紧地扯开,呐呐道:“俺,俺以为你是给自已买呢!”。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07、妖孽现身 漫离瞪了他一眼,手里的布换成了蓝灰色,继续在石大川身上比划,嘴里嘟嚷着:“我不是已经买了衣裙了么!” 石大川看着漫离的小手在自己身上忙碌着,一股酸热直涌上眼眸:“这是,这是头一次有人给俺裁布料做衣裳呢!” 漫离的手微微一顿,眸底滑过抹涩意,抬起头却伸手敲在他的脑壳上骂道:“你少装可怜,难不成你是光着身子长那么大的!” “不是,俺都是到旧衣铺里拣两件穿的。”石大川睁着大眼睛一点都不觉着委屈。 漫离将蓝灰、藏青两色棉布全丢给摊主,“老大哥我扯两匹布,算我便宜些吧。” 老汉瞅着他二人,笑嘻嘻地向石大川道:“后生有福气呢,这女娃真是知道心疼人。” 漫离看到石大川黑炭似的脸再次红了,不禁摇了摇头,这孩子还真是单纯,一晚上红了N多次脸了。 “老大哥,到底怎样算呢!” “看你这女娃,又体贴男人嘴巴也甜,十四文钱给你吧!”说完他怕漫离再还价,赶紧补了一句道:“这可是最低的价了!” 漫离把两匹布都丢给摊主道:“我也不晓得要裁几多,老大哥看着他的身材裁吧。” 包了布料漫离又在街市上买了针钱、小吃之类的小玩艺,二人直晃到月上中天灯火阑珊方回客店去。二人才踏在客店大门,抬就见掌柜站在柜台后拨算盘记帐。 漫离眼珠一转,倏地冲上前,趴在柜台上道:“掌柜的,我要换房!” “不行!”石大川一听她要换房,张嘴就给她否定了。 “闭嘴!”漫离回头瞪着石大川,教训道:“你以为你很有钱啊,就这么几天工夫吃药、住店,你那十几两银子已经花出去小一半啦!” 石大川难得被训了还抬着头:“就是把银子都用光了,也不能换房!” 掌柜先前一听她要换房,心里实着惊了下,以为她又来找自己的不自在了!这个女人在店里住了五日,是茶也不对菜也不好,顿顿饭她都有诸多的挑剔。害自己听见她的声音就打弯走。 可这下掌柜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个超难讲话的女人要没钱了!真是苍天有眼,她也会有山穷水尽的一天!掌柜不自觉地挺直了腰,面上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 “你以为你谁呀!”漫离叉腰吼道:“没钱了人还不赶你出门!” “可是―”石大川苦着脸道:“大夫说你要好好休息的,屋子不好的话你会休息不好的!” 漫离又何尝不知道他是为自己,想当初他睡得可是马棚啊! “离姑娘,咱客店虽说是金陵最大,可也有专门为穷苦人家准备的通铺!” 漫离猛然回头,一记眼刀直插入向掌柜那双绿豆眼,抬着下巴扬声质问道:“你让姑奶奶睡通铺?” “姑娘不是手头紧么!”掌柜笑得有些落井下石。 漫离摆起最灿烂的笑脸:“掌柜的,你这样子好像叫做幸灾乐祸吧!” 掌柜被她抢白的有些下不来台,沉着道:“咱们店里除了通铺,没空的屋子了!”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辚辚车声。漫离他们不由都回头看去,但见一辆马车在店门前停了下来,从马车上跳下两三个劲衣结束的汉子,摆好了踏脚凳,车前青绸软帘打起,从车里走出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 待他步入店堂,众人看清了相貌无不露出惊艳的神情,但见那公子神清骨秀面若冠玉,微熏的桃花眼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漫离的眸光无意间与那贵公子眼眸交会了下,一道冰寒直刺眸底,漫离不禁打了个寒噤! 掌柜早哈着腰上前侍候:“公子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呢?” 那贵公子身旁的仆从瞪眼道:“这个时候自然是住店了。” 漫离不失时机地摇头叹道:“可惜啊,这家客店除了通铺再无客舍了!” 掌柜冲她狠狠一瞪,下意识地往额头抹了把:“公子爷您别听那泼妇胡说,咱们店里还有好些上房。” “喂,掌柜的!”漫离碰上个贵公子,还不逮住这个机会好闹一闹掌柜:“我刚才说要换房,你还说就只剩通铺了!不带你这样的做买卖的!” 掌柜恨得牙根直痒痒,可当着那公子的面他又不敢嚣张,咬着牙道:“我说的是没有便宜的客舍!” “当真没有?”漫离把小脸凑过去,挑眉威胁道:“你可想清楚了,万一等会再个客人,知道的说掌柜年纪大了闹糊涂,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得兴楼做买卖不老实呢!” 家仆待要上前将那女人呵斥开,却被顾宗训拦了下来。这个女人倒是蛮有点意思的,明明有点怕自己却还拦在这里同掌柜的胡搅蛮缠,如果说她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那么这个法子他还蛮欣赏的,至少比从前那些女人装楚楚可怜来得有意思多了! 不过她身旁的那个男人,顾宗训微眯了眯眼,他背上那把长刀倒是有点不凡。 “姑娘,你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换间便宜点的客舍么!” 漫离微凉的眸光倏一下从掌柜脸上转到那张俊容上,口里不善道:“这与公子有甚么相干?”漫离凭着在二十一世纪无数相亲积累下来的看人经验,直接断定眼前这个帅到如此妖孽的男人绝不是甚么好鸟! 路漫离不逊的语气惹得那个奴仆怒目相向,顾宗训却好脾气地弯了弯嘴角,路漫离承认这个笑容用沉鱼落雁来形容一点也不过份,不过小人就小人,哪怕笑得跟天仙一样还是小人! “现下时候不早了,在下赶了一天的路实在是困乏的很,如果姑娘不介意这一晚的房钱,就由在下替姑娘付吧!” 漫离眸中的防备立时升到最高级别:“这位公子,你我萍水相逢,这怕是不大好吧!” “姑娘这话错了,所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谁还没有个不方便的时候!” “那么---”漫离低头想了想,现在省钱是当务之急,但是也不能凭白的占这种小人便宜,因此漫离极利索将左腕上银镯子褪了下来丢给顾宗训:“这东西虽不值钱,好歹是银的,就当是卖给公子吧。” 顾宗训手里摩挲着还带着温香体温的银镯,清浅的眸光追着漫离的身影直至不见,眉宇间轻晃过一丝浅笑,如雁渡寒潭没留下丝毫的痕迹。 回到屋里漫离才觉着脚踝处又隐隐做痛,人也觉着有些疲倦。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可这细小的动作却没逃过石大川那又黑溜溜的眸子。 “脚又疼了?”他在床沿坐着,温热的大掌在漫离的脚踝处轻轻的按揉着,那丝丝入扣的暖意熨贴着漫离的身与心,疼痛和疲惫便也不那明显了。 “离姑娘,明朝俺去把那个镯子要回来吧。” 漫离已是头脑昏沉眼皮饧涩,勉强问道:“为甚么?” “不为甚么,他拿着你的东西俺心里就不舒坦!”这回石大川倒是实话实说,可惜路漫离已沉沉睡去,压根就没听见! 次日漫离起了个大早,看得石大川好生纳闷:“离姑娘你起那么早做甚么?” 路漫离横了眼石大川,收拾着东西道:“你忘了昨晚那个人了?” 经她一提醒,石大川拍着脑袋叫道:“对了,俺得去跟他要镯子!” “站住!”漫离有些发晕,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要甚么镯子呀?” “就是你昨晚上给他的那个银镯子,俺去要回来!” “等等,难道你想白住一晚上?”这孩子啥时候也厚脸皮起来了。 石大川的回答叫漫离险些想要动粗:“俺们还有钱!” 路漫离深吸了口气,确定自己不会破口大骂才开口道:“你知道你还有多少钱么?” 石大川很老实的摇了摇头。 “那你知道这里离沧洲有多远么?”其实漫离并不知道有多远,只是凭着他跟着镖队走一趟镖能有十几两银子的入帐猜测,至少不会太近! 结果石大川巨老实的回答道:“如果不骑马的话,少说也要一个月。” “一个月。”漫离笑得很是灿烂,石大川却觉得心头有点发毛。 “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要吃、要住,难道都不用花钱么!”最终漫离没能忍住,后半句话狂吼而出! 石大川被吼得缩了脑袋,小声地道:“俺,俺可以做短工赚钱的!” 漫离不想花费气力时间继续骂下去,毕竟趁早躲开那个小人才是正事。 “我现在下去买点吃的,如果我回来你还没收拾好--”漫离握着粉拳在石大川面是前晃道:“我就把你胳膊上的肉一块块给揪下来,听见没!” 石大川睁着无辜的大眼,点了点头。 漫离跟小二买了十个馒头、十个鸡蛋、一包酱牛肉、一小坛子酸菜,结了帐又打听了马市车行的位置。一转身却见“妖孽”的仆从自楼梯上下来。漫离倏地闪到柱子后头暗暗切齿,这妖孽咋起得这么早呢! “小二,备一些清淡些粥点送上来。”那仆从倒没下来,而是站在楼梯口上吩咐了句,便转身回去。 听到上头关门的声音,漫离才从柱子后走出来,冲二楼翻了个白眼撇嘴嘀咕道:“一个奴仆也这么大架子!” 当她抱着一大包吃的回到屋里时,石大川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看她了买这些东西很是不解:“离姑娘,早上你吃这个!” 路漫离横扫了他一眼,把油纸包了塞进了石大川的包袱里,道:“这是路上的干粮!”言毕,开了门探头探脑的张望着,石大川却出了房门。 “喂---” 漫离喊了声,忙捂了嘴跟上前去。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08、难逃五指山 曦微的晨光洒在静静的街道上,青石板上泛起油亮的幽光,应和着清晨朦朦的雾蔼。 顾宗训站在窗前,隔着细密繁复的窗棂看那道纤细的身影在屋檐小跑,逃难似的迅速没入晨曦。他精致的眉眼间带着比这晨光还微淡的笑意,这个女人真是特别,难道昨晚上她真的只是想要换屋子? 路漫离拽着石大川在屋檐急行,奢望借着屋檐挡去自己的行踪,却不晓得自已的一举一动皆落入旁人的眼中。 “离姑娘,你是不是没结帐呢?”对于路漫离近乎偷溜的行为,石大川想了许久,这是他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路漫离对于这种白痴问题,压根懒得搭理,于是石大川把她的沉默就当成了默认,立时站住了脚:“离姑娘,咱们虽然没啥钱,可也不能赖别人的钱!” 他不肯走路漫离是无论如何也拉不动的,深吸了口气,回过身看着他极力地放缓语气:“你觉得客堂上那几个伙计是瞎子么!” 石大川认真地回忆了下,然后,摇头! “所以,我没付钱的话---” 看着漫离瞬间盛开的笑脸,石大川心头又开始发毛了。 果然下瞬间--- “他会让我们离开么!” 漫离吼得他一脸的唾沫星子。 “离姑娘,对不起!”石大川低头认错。 而路漫离也没有再继续教育下去,因为如果可以,她是很想躲过这笔帐的! “豆花,香喷喷热乎乎的豆花---” 路漫离的鼻子闻声而动,一翻侦察过后,锁定大路旁的一条小巷,拽着石大川就杀奔过去。 逼仄的弄堂里,两根竹杆撑起小小的棚子,腾腾地白雾升起一朵又一朵的蘑菇云。一个年逾五旬的老汉边抹着桌子,边喊:“豆花,香喷喷热乎乎的豆花---” 豆花是漫离儿时的最爱,可惜随着城市的变化,豆花不是装入了塑料杯让人们便于带走,便是盛在一次性的塑料碗中假装卫生。漫离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用瓷碗盛的豆花了。因此,她有些小小的激动。 “老丈,来两碗豆花!” 老汉摊子摆出来还没一会,就来了两个客人,欢喜的眉开眼笑,盛了两碗满满的豆花上来,上面洒了厚厚的一层红糖! “老丈,除了豆花你还做别的么?”漫离喝着豆花,眼睛四下里乱溜,一碗豆花不要说石大川,就是自己都不够吃呢! “还有水晶包子,给你们来一笼?” 漫离想了想,道:“来三笼。” “好勒!”老汉答应的又快又脆,眨眼的工夫包子已送上了桌。 三笼水晶包硬生生把漫离的眼睛给瞅直了,薄薄的皮子晶莹剔透,里头包裹着五颜六色,脆绿的是葱花、粉红的是肉丁、嫩黄的是姜末、黝黑的是香菇--- “离姑娘,这包子的皮咋是透明的呢?”石大川盯着三笼包子,恨不得把它们瞅出个窟窿来。 “不透明怎么叫水晶包!”漫离睥了石大川一眼,从筷筒里抽了双筷子递到他手上:“别看了,再看你也看不出它是怎做的。这东西得趁热吃!” 石大川憨笑着接过筷子,挟起一个就往大嘴里送去,吧叽着嘴只会说“好吃,好吃!” 漫离掩嘴一笑,将扣在桌上的小碟子翻开一个,勺了些葱姜蒜泥在碟里,又淋了些香油白醋。再轻轻挟起个水晶包沾了沾,送到石大川嘴边,柔声道:“试试!” 石大川红着张黑脸,讷讷道:“我自己来。” “张嘴!”漫离突地厉声一喝,石大川老老实实的张了嘴,任漫离将水晶包塞入自己的大口中。 老汉在旁看得摇头直笑,石大川羞得只管低下那颗大脑袋,漫离却没事人一样。 三笼十五个包子,漫离就着豆花,两个水晶包下肚就觉得撑了。剩下的十三个包子,石大川一口一个,却好像还没吃饱的样子。漫离随口再叫了一笼。 老汉登时扫过惊诧的眸光:“还要!” 石大川的悄悄扯了扯漫离的衣襟,小声道:“离姑娘,俺是不是吃太多了!” 漫离没有搭理他,向老汉笑道:“没办法我这个兄弟就是食量大,那手心大水晶包哪里够他塞肚子啊!” 老汉闻言向张眼向石大川扫去,嘴里嘀咕着:“还真是个大块头!”与此同时老汉又将一笼热腾腾地水晶包端上了桌。 石大川盯着桌底,就是不动筷子,漫离挑眉问道:“怎么,要我喂你?” “不是!”石大川连忙摆手,悄悄地指了指还在偷瞧的老汉:“他总瞧着俺,俺---” 漫离不等他说完,挟起个水晶包就塞进了他的大嘴里,可是她塞得太里头了,登时把石大川给卡住了刹时间面红耳赤。漫离吓白了脸,赶紧转到他背后抱着他的腰一次次地用力挤压,且焦急地问道:“怎么样,出来了没?” 那老汉也被吓着,端了碗豆汁上来:“喝点豆汁试试。” 好容易把那个惹祸的包子给弄了出来,石大川一张黑炭脸已是面红目赤,端起豆汁一饮而尽,傻笑道:“没事了,没事了!”低哑的嗓音几乎都发不出声来,却还不忘安抚惶恐中的漫离。 漫离看他这样子,也没了逗弄他的心情,付过钱拉着他沿着街道直向南城而去。 “俺们应该走北门出城才是呢!”石大川的抱着包袱,伸手指遥指北方。 “跟我走就是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石大川张了张嘴,老老实实地跟在漫离后头。两刻钟后二人已置身于马市了。 说是马市,其实多这里多是些骡子和驴,偶尔才能瞧见一两匹老弱病残的马。 “离姑娘,你咋晓得这里有马市呢!”一进了马市,石大川就兴奋的像个孩子,就是一匹老得掉毛的马也能让他眼睛放光,抱着马脖子恋恋不舍的,叫漫离看得隐隐的有些心疼。 “我怎么晓得,当然是问来得呀!”漫离跟在他身后,语调有些低沉。对这个时代的男子的而言,马可以说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小车吧,很少有男人不为它着迷吧! “走那么远的路,咱们总要买匹马代步啊!”漫离也不晓得这句话咋就从嘴里蹦了出来,她原本只是打算弄辆便宜的骡车的啊! “买马!”石大川纯良黝黑的眸子几乎要冒出星星来:“俺们真的要买马么!” 漫离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拒绝那双可爱的眼眸,傻兮兮地再次点头:“是啊,买马!” 结果,与漫离的设想差了十万八千里!十两银子,按得兴楼伙计的说法弄辆一般般骡车是没问题的,可是现在--- 漫离看着那匹瘦得只剩骨架的老黑马,悔恨的巨浪一次次拍打着她脆弱的心灵! 可是看着石大川好像孩子得到糖果般的喜悦,抱着马脖子跟马嘀嘀咕咕的样子,漫离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吧,毕竟钱都是他赚的! 可是光有马不行啊,就它那老身子板,它有力气驮,漫离还嫌它那一身骨头咯的慌呢!于是乎漫离再次鼓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烦得那家掌柜差点晕死过去。最后没半法,不知从那个犄角旮旯里整出辆没窗没门的破车给他们套上,勉勉强强算是一辆马车了。 就这,可把石大川乐坏了,赶着马车嘴里直嘀咕:“俺有车了,俺有车了---” 巳时时分,晚秋金脆的阳光豪爽地铺洒下来,官道上一辆破旧而干净的马车自南而北的行来,赶车的是个傻乐傻乐的黑大个。没有车帘的车厢里坐着个唉声叹气的纤细女子。 路漫离啊路漫离,你居然这么不冷静!居然花十两银子,弄了这么匹老弱病残的破马来,但愿这匹马脚力不错,能赶在钱花光之前赶回沧州! 伴着摇晃的马车,漫离昏昏欲睡。 “吁----”突然一个急刹,把漫离的瞌睡全吓跑了。她探身向外一看,但见一辆双辕马车横拦在前,车厢里走出个锦衣华服的青年公子,向石大川抱拳道:“兄台,还真巧啊!” 石大川讷讷的不知如何答言,漫离两手抱胸坐在车里,瞅着那“妖孽”,冷笑道:“巧?公子难道不是故意追我们的!” “姑娘可是冤枉在下了,顾某并不知姑娘已然离店,就算在下晓得,姑娘走哪条路在下又怎能知道呢!”顾宗训一点点靠近漫离,漫离甚么可以看清他眼角处淡淡的笑纹。 其实路漫离还真是冤枉了他,虽然顾宗训对路漫离有小小兴趣,倒还不至于特地追这上来。不过此时漫离已将他列入了“黑名单”他的所做所为,在漫离看来都是别有深意! 漫离才不相信自己会和这个“妖孽”偶遇呢!她蹙着眉头向后退了两步,与眼前的“妖孽”保持一米的距离,学着武侠片里大侠,抱拳道:“那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言毕,搭着石大川粗壮的胳膊上了车:“走了!” “等等!”顾宗训拦在车前,问道:“不知姑娘往哪里去呀!” 石大川先前看他接近漫离已很是不高兴,这会又被他拦下来,从未有过怒意袭上心头,不等漫离开口,他已绷着脸叫道:“这与公子不相干吧!” 顾宗训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路漫离身上,闻言移回了眸光,细细打量起眼前这名看黑壮憨傻的汉子,方方正正的面相,一看就是老实人。若说有甚么特别,就是他背上那长长的布包上,若是自己料得不差,应是一把长刀吧,没想到这个老实头居然也算是个江湖人。 当下顾宗训轻笑着拱手道:“在下顾宗训,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石大川本就老实,人家这么客客气气的一行礼,他再有不快也不好意思不回人家话:“俺叫石大川。” “原来是石兄,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即然遇上了咱们不如结伴而行,也可打发打发路上寂寥!” 顾宗训这倒不是客气话,他是真的觉得车厢里的女子很有意思! “这---”石大川回头望向漫离:“离姑娘?” 漫离睇眄着他那两匹高头俊马,再望了眼一条道到底的官道,跑不过又躲不掉,不答应能怎样啊!。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09、与妖孽同行 两辆马车三匹马不徐不缓地行驶在官道上,顾宗训一直坐在车辕上和石大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石大川本来就嘴笨得要死,向来只会问一句答一句。而他又很不喜欢这个顾宗训,因此顾宗训的问话,他都只是嗯啊的答应。难为顾宗训自言自语的,居然也说了大半天。 漫离本来是靠在车厢里闭目假寐,偏偏那个顾宗训像个苍蝇似的,在外头嗡嗡地吵个不停,闹得她心烦意乱!漫离念着昨晚上的房钱好歹是他给的,所谓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因此一忍再忍,可是那个顾宗训却没完没了的! 终于漫离忍无可忍,扒着车窗叫道:“顾公子,你就不能消停会么!” 顾宗训得意的笑道:“姑娘终于肯跟我讲话了么?” 漫离抖了抖眉梢,强忍下吐粗口的冲动,丢了个白眼过去大声挖苦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顾宗训的仆从们一个个黑了脸,怒目相向:“你说甚么!” 不过顾宗训脸皮的厚度与他们显然不是一个级别的,因为他硬是把这句话当夸赞了:“这么说来,在下是姑娘见过最特别的人喽!” 漫离很想丢他一句“人至贱则天下无敌!”但是考虑到对付他这种脸皮厚度堪比城墙的无耻之徒,最好的办法是----装聋做哑!所以漫离硬生生把那句话给咽回了肚子里去,往车壁上一靠,闭目养神去也! 被人忽视了的顾宗训,心情却是出奇的好。因为他实在是很久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女子了!明明是气得半死,却理智的选择闭嘴。顾宗训很是好奇,这个女人到底可以忍到怎样! “石兄,你怎会与离姑娘结伴而行的?”顾宗训掉转矛头,杀奔石大川,据他观察,他俩个虽然行为亲密,却不像是旧识,当然更不像私奔! “俺---”石大川说不来谎话,却又不想告诉顾宗训自己与路漫离不过是萍水相逢。因此,俺了个半天,也挤出半个字的下文。 他的迟疑叫顾宗训看出了些许苗头,大胆猜测道:“石兄与离姑娘应是相识不久吧!” “你咋晓得呢?”老实人就是老实人,被人一诈就套出了实情。 漫离虽然合着双目,可顾宗训那得逞的奸笑却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嘀咕着骂了句:“真是个石头脑袋!” 初战告捷的顾宗训,再接再厉希望能成石大川口中套出更的情况:“石兄,你这是送离姑娘回乡,还是?” 也许是顾宗训适才的得意太过明显了,木讷的石大川也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骗了。因此,这一回石大川想了许久,最后他选择回避这个问题:“俺们回沧州!” “沧州!”顾宗训那双桃花猛地放出光来,“我也是去沧州!” “啊?”石大川此时的脸色要有多纠结就有多纠结,恨不能把“沧州”两个字打得粉碎,然后咽到肚子里去! 漫离在车厢里已经气得麻木了!算了,自己不就是看石头傻憨憨的敦厚样子么! “这还真是有缘呢!路上偶遇,居然也能撞见同路之人!”顾宗训冲着马车的车窗高声说道,他就是要让车里的女人听见,也们将会有一段很长的旅途用来相处。 路漫离则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深吸了两口气,努力保持闭目养神的姿态。不过石大川却忽然觉得,身后升起一股寒意,冷得他手一哆嗦,缰绳抖了两抖,那匹又黑又瘦又掉毛的老马估计也感觉到了这股冷意,居然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不过他俩个还没来得及高兴,顾宗训的马车已赶了上来,那两匹俊马甚至还冲漫离他们的老马喷了两声香鼻,大概的意思是,小样就你这样还想甩掉咱们! “石兄,时候不早了,咱们找一处地方歇歇脚,吃点东西吧!” 石大川自认识了漫离后,无论大事小情一律交由漫离决定,歇脚这样的“大事”自然也是要漫离说了才算的,因此他稍稍回了头,征询道:“离姑娘?” 漫离瞅了瞅顾宗训的马车,又抬头望了望天,太阳高悬在头顶,还真是正午时分! “再走一段吧,看能不能碰到茶摊子。” 漫离这话是对着石大川说的,可是应话的却是顾宗训:“也好,毕竟露天席地的总不大方便。” 对于顾宗训的厚脸皮,漫离已由先前的战略性忽视转变成彻底的无视了。 两辆车沿着官道又行了两三刻钟,遥见前头挑着一面幌子,隐约瞧见幌子上写着一个“茶”字。自早起吃过几个小晶包,这一路行来,石大川连口水都没喝,早是饥渴劳乏了解。因此不由驱马小跑了起来,顾宗训自是不会落在他们后面,两辆车齐头并进,交睫间那茶摊已在眼前。 摆茶摊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他们忽见来了这么群身形魁伟的汉子,心里不免有些打鼓,可是买卖又不能不做,那后生大着胆子行出来招呼:“各位大爷,是吃茶歇脚,还是要用些饭菜。” 顾宗训那些仆从,一齐翻身下马,不耐烦地打发道:“这个时候,自是要些饭菜,你有甚好酒好菜只管端上来!” 后生被他们这一嗓子吼吓得退了两步,恰巧漫离拿着油纸包,搭着石大川的手从车上跳下来,:“掌柜的,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放在笼屉上蒸一蒸,茶就不用了,弄壶温温热的水来,再打个清淡些的汤就是了。” 那后生连忙答应着,迎二人进摊子坐下,那媳妇机伶地倒了温水来了,石大川抱着茶碗连灌了三下。 顾宗训也下了车,厚脸皮的在漫离这桌坐下,殷勤问道:“姑娘可是嫌这野店的茶水粗糙?我车上备着上好的小凤团,姑娘要不要试一试?” 漫离好茶,可是在二十一世纪,龙凤团茶已然绝迹。因此,她一听到“小凤团”这三个字,两眼就忍不住放光。 顾宗训浅浅地笑着,漫离眸中一闪而过的光华,自是逃不过他的法眼:“日新,把车里的小凤团并茶炉子一并取了来。” 看顾宗训行云流水般的烹茗手艺,漫离不得不承认是件很享受的事情。尤其当一股淳厚浓沉的茶香,随着袅袅升腾的雾气,徐徐地钻入鼻间,漫离不由自主闭上眼,深吸了两口气。 “这茶的香味离姑闻着觉得如何?” 突如其来的问话,将漫离从茶香中拉了出来,她陡然睁开了眼,朝顾宗训虚应一笑:“茶是不错。” “那姑娘的意思是---”顾宗训俊俏的眉梢轻漾开薄如云翳的浅笑,迎着午时的光影晃得漫离有些眼晕:“我这个人不怎样么喽!” 被人道破了言下之意,漫离不免有些讪讪,冲着顾宗训咧了咧嘴,腹诽道,妖孽也就算了,还拿出来显摆,惟恐人家不晓得你的本事么! “姑娘,你的吃食都蒸得了。”茶摊掌柜端着个粗糙的托盘上来,里头有一个粗瓷大盘盛着几个白面馒头,另还有一碟卤牛肉,至于鸡蛋则在托盘里乱滚。 漫离眼珠子一转,从兜里摸出几个钱丢个茶摊掌柜,也不管够不够,端着托盘向顾宗训说了句:“顾公子慢用,我们先行一步!”说着直接奔上了车。 茶摊掌柜这才回过神来,喊道:“姑娘,还有汤呢!” “给那位公子吧!”漫离头也不回的丢过这么句话来。 “公子!”顾宗训的那几个仆从倒有心拦阻,却被顾宗训挡了下来,他微眯起的桃花眼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拿起小小的茶盏,将茶一饮而尽,逃跑?这么傻的事,可不像这个女人会做的事呢!估计她是怕自己受不了这茶的诱惑,可又不想占了自己的好处,这才索性避开的吧。 “石头,停停停,别跪下--”漫离扒着车门,脸色有些苍白的急声喝止,再让他这样颠下去,自己保不住就范要吐出来了。 “可是,不跑快些,姓顾的那家伙会赶上来的啊!” 漫离屈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个暴栗:“就凭这匹老马,你还想跑过人家!” 石大川摸了摸脑门,有些不服气地嘀咕:“明明是你先跑的---” “我是不想对着那个妖孽吃饭啊!”漫离给了他一记白眼:“进来吃饭!” 反正这条官道笔直到底,连个弯都不带拐的,就放老黑马自由一下,它爱怎么走就怎么走吧! 石大川老老实实的噢了一声,弯腰钻进车厢,他还没坐稳,脑门上又被敲了一记:“为啥又敲我!” 漫离却将剥了一半的鸡蛋递到他面前:“喏,给你!”看着他扁着大嘴,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声张的样子,强忍住笑开始胡扯:“在我的家乡,用鸡蛋敲人脑袋是喜欢的表现!” “是么?”大半个鸡蛋都在石大川的嘴里,他这一张嘴,就看见里头黄黄白白的,可是很奇怪漫离一点都不觉得恶心。 “当然---”然字还没说完,漫离的脑门上也鸡蛋敲了一下。这就叫自做自受么!漫离极度无语,石大川却绯红着脸,也将剥了一半的鸡蛋递到漫离面前。 小樗原本是打算二更的,可是小樗的存稿太少了,所以还是一更吧,等小樗手头富裕了一定会二更的! 亲们就多收藏、推荐吧! 指不定小樗一激动,又二更了呢!。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10、学着相信 两人刚喂饱了肚子,石大川还没来得及出去驾车,顾宗训一行已赶了上来。 “离姑娘,你是特意等在下么?” 短短半日的工夫对顾宗训的厚脸皮,漫离已经做到视若无睹,连白眼都懒丢了,因见太阳已转到身后了,她便坐到车辕上陪石大川一起赶车。 暮秋的阳光,带着包裹糖果的玻璃纸一般的金黄,映衬着官道旁多彩的山峦,红枫绿樟,如画的秋野,仿似一张从远方寄来的名信片。漫离不自觉地将脑袋靠在石大川宽厚的肩膀上,嘴里莫名地轻哼起一首粤语老歌:“淡淡野花香,烟雾盖似梦乡,别后故乡千里外,那世事变模样,池塘有鸳鸯,心若醉两情长---” 石大川本是一动不动的僵坐着,甚到连呼吸都放得极小心,可是漫离的歌声太过悲伤,虽然词他听不大懂,可曲调中流露出的浓浓哀伤,却让他粗糙的心一阵揪紧。 “离姑娘,这是你的家乡话么?” 下半句歌词陡然哽在了漫离的咽喉间。她一直以为自己对二十一世纪并没有太多的留恋,毕竟在那个世界自己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就连唯一的朋友也放弃了自己。满世界的旅行,只是害怕待在那个熟悉的城市,可如今自己为甚么会哼出这样的歌词?在听到“家乡”这两个字的时候,甚至还有眼泪落下,直隐没在石大川宽厚的肩上。 “石头,我也许再也回不了!”想到或许要永远告别二十一世纪,漫离低低的语调充满了忧伤。 石大川万分讨厌漫离这个样子,因为会有很奇怪闷痛从心头弥散开来,因此他的两道浓眉几乎拧成了结,很是不悦地道:“回不去就不回嘛!” “可是,那里有我熟悉的一切,有我的朋友---”漫离突然停住了话,闭上眼,泪水再次滑落,朋友,还是么? 一股又酸又闷的灼热自心底直透脑门,使得石大川大嗓门地说了句:“这里有俺啊!” 漫离惊愕地望着他的线条分明的侧脸,就连顾宗训也看了过来,石大川后知后觉地脸红了,低着头讷讷地道:“离姑娘,俺会对你好的!” 相信么? 漫离在心里问自己,嘴角牵扯了淡淡的浅笑,她明白自己终究是不大相信的,可是此时当下的温暖却让她无比眷恋。她拉过石大川的胳膊,将自己圈在他的怀里,用只有他俩个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哼:“你说的我都会相信,因为我完全信任你,细腻的喜欢,毛毯般的厚重感,晒过太阳熟悉的安全感,分享热汤,我们两支汤匙一个碗,左心房暖暖的好保暖---” 伴着漫离细细的歌声,石大川的黑炭脸一点点燃烧了起来,嘴角却挂着憨憨而甜蜜的傻笑 顾宗训为了能和漫离搭话套近乎,一直坐在车辕上,可惜石大川健硕身躯将漫离挡得只剩片湖蓝色的裙角,所以他并不晓得漫离已靠在了石大川的肩头上,,也没能听见漫离细微的歌声。然面石大川适才的那两句话,以及他现下红如炭火般的面庞,还有嘴角幸福的傻笑,漫离对他说了甚么,一点也不能难猜。 顾宗训清淡如云絮的眸光轻羽般掠石大川的侧脸,眉角微不可的见的往上略挑,扶着车辕坐回了车厢,他才不会坐在车辕上吃灰尘,看他俩人卿卿我我。因此后半晌一路上倒是详静,只偶有漫离的笑语或歌声传进顾宗训的耳中,而他在本绷成直线的嘴角,渐渐地有了些弧度,这个女人真的很特别! 两辆车悠哉悠哉地晃荡,因此当他们赶到程桥集时已近一更时分,这程桥集原只是个驿站,因毗邻金陵又在官道上,人来客往的渐成了一座驿镇,虽比不得金陵繁华,却也颇是热闹。 漫离一入城门就见狭窄的街市上灯笼高挑,晚风轻送宛如点点流萤,街道两旁也是摆满摊档,叫卖声不绝于耳,再加人流攒动,本就狭仄的街道更显拥堵。 “石头,就近找一家客店歇下吧!”漫离讨厌人多,之前金陵的夜市还因着新奇让她不至于太过反感,然而现下这般嘈杂喧闹直令她眼冒金星。 “那,俺们就在这家客店将就一晚吧!”石大川在拐角处的一家小客店门前停下了车。 漫离控出车厢一瞧,桅杆下悬着一溜四盏灯笼,上书“如家客店”四个大字,漫离扯了扯嘴角,嘀咕了一句:“这里居然也有如家!” 店伙计见有客人上门,甩着帕子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客倌,里头请。您别咱们店堂小,却是客舍干净饭菜新鲜,在这程桥集也是小有名气的。” “你们的店那么小,我这马车停哪里呢?”这家客店看上去跟二十一世纪的青年旅舍差不多,漫离真怀疑他们有院子停放马车么! “客倌,您放心---”店伙计话说到一半,顾宗训的随从自人海中挤过来,冲漫离抱拳道:“咱们公子请姑娘过去同住!” 漫离歪了脑袋,很是认真地问石大川:“石头,你说住哪里?” 依石大川事事替漫离着想的秉性,虽然他不喜欢顾宗训,可还是会选他那一边,因为顾宗训拣的客店定是上好的,这样漫离就能住得舒服些,大夫吩咐过漫离需要好好的休养。 可在开口前的那一瞬间,他的石头脑袋突然开窍了,居然看懂了漫离眸中的真意。他向那名仆从抱拳道:“多多谢过你家公子,只是那种上好的客店俺们住不起!” 那名随从先是一愣,旋即便露出轻鄙的神情:“即是咱们公子爷相请,离姑娘的房钱自不用石相公操心。” “不用了!”饶是石大川的脾气温和也被他激起了不悦:“俺们与你家公子道上偶然相逢,不敢承他这么大的情!”说罢牵了漫离的手大踏步的进了客店。 那随从直待他二人进了客店,方回过神,忿忿地冲他二人的背影啐了句:“不识好歹!”拂袖而去。 这如家客店的店堂虽然不大只摆着三四张方桌,却是坐无虚席,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招得石大川的肚子打雷般的轰响,店里喧闹旁人自是听不见,可紧挨在他身边的漫离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看来中午的那几个馒头对他而言还是不够啊! “客倌,您的车已在院里停放好了,这是您的牌号,您收好了,走的时候凭牌号领车。” 虽然石大川是男的,刚才又是他拿的主意,可是店伙计的眼光却份外精准,那个牌号还是递到了漫离手里。 漫离心里很是赞佩这家客店的主人,想得那么周到,难怪买卖好啦! “给我们开一间上房,再弄些你们店里拿手的饭菜来!” 店伙计一面引着他二人上楼,一面笑道:“姑娘说笑了,我们这样的小店客舍都是一样的。”说着推开了一间客舍的房门:“就是这边的屋子对着巷子清静些。” 店伙计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漫离随后进了门,但见小小的一间屋子,一床、一柜、一桌三椅再配个脸盆架,石大川这样的的大个子转身已有点困难了。 漫离不禁皱起了眉头,“伙计,再开一间房吧!” “哎哟,真对不住,就只剩这一间了,还是适才刚退的。” 此时石大川的肚子又是咕噜一阵响,漫离只得挥手打发伙计道:“赶紧拿些吃的喝的来!” “马上就来!”店伙计显然也听到了那一声怪响,忍着满脸的笑退了出去,不大会工夫,就端了饭菜上来。 石大川真是饿坏了,哗啦哗啦地扒了三大碗饭下去。吃过饭,漫离又叫伙计打了些热水来,俩人都洗了过脸,因没有梳妆台,石大川便成了她的活动支架,专门给她递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而石大川每日都守在她边上看她涂涂抹抹,因此那些瓶瓶罐罐的顺序记得可牢了,没一样递错的。 待漫离完成了抹脸这一项大工程后,她又从包里翻出布匹针线,拿着支油性笔在石大川肩膀胳膊上笔划。 “离姑娘,你做啥呢?” 漫离捉过石大川的大手,在上头写下两组数字,又扯了根线量过石大川的腰身:“做啥,给你做衣服呗!” “给俺做衣服!”石大川两只大眼睛登时变成了闪亮的星星:“你真的要给俺做衣服!” 漫离懒得搭激动的石大川,把布匹铺在桌上拿着油性笔在布上画样子,她还指望今晚上能画出衣样来,这样明天在车上就有事做了。而且她一想到石大川能穿着自己做的衣服,心里就不停地有幸福的小泡泡冒出来! 可惜她很久没做过传统服装了,手生的不得了。画了两笔就不晓得怎么办了,丢了笔斜眼在石大川身上扫了个来回,叉腰站定下巴一抬,很干脆地命令道:“脱衣服!” “啊?”石大川立时红了脸,急退了两步,不过这屋子太小了,他这一退缫簧就坐到了床上,睁着无辜的大眼很委屈地低唤:“离姑娘,这,不大好吧!” “甚么好不好的,叫你脱你就脱!”看着纯良如小狗般的石大川,漫离化身狼人,逼上前三下五除二的扒了石大川的外袍。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11、人不对,东西就不对 天虽大亮却是阴沉沉,厚重的铅云仿似就压在头顶上,绵绵的细雨湿润着空荡荡的街道。一个高大的身影自街角一家糕点铺走出来,冒着细雨急急赶路。 他一直低着头,小心的护着怀里的油纸包,惟恐被雨水打湿了丁点。 “石大爷,咱们店里备了粥点且天又下着雨,你怎么还出去买呢!”店伙计刚从楼上送了早饭下来,见石大川冒雨冲进来,很是殷勤地上来给石大川抹拭身上的水迹。 石大川憨笑着挡开店伙计随手抹上来的白帕子:“离姑娘喜欢精巧的糕点,这是准备给她在路上吃的。” 店伙计微微一愣,旋即笑道:“石大爷真是细致体贴呢,咱们店里有刚蒸得的大糖包,给大爷端一盘子上去?” “俺先上去瞧瞧离姑娘起身了没---”石大川三步并两步的蹿上了楼。 漫离严严密密地缩在水蓝色的被褥里,只一颗脑袋歪在枕上,白晰且泛红的脸庞在被角上蹭了蹭,眼睛还未睁开,嘴角却勾起小小的甜甜的弧度。 自从穿到这个世界,有了石头以后,漫离每一个晚上都睡得极安稳,再也没有发生过睁着眼睛等天亮的事情。不过几天的时间,失眠就成了过去式。 漫离挪了挪身子,将脸蛋全埋进被褥里,想起昨晚上石大川被硬拽上床的窘样,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那傻小子当时脸红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其实也不过是让他歪在床上打盹罢了。 “离姑娘,离姑娘---” 帐外传来石大川小心翼翼的低唤,漫离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嘟喃着问:“甚么时候了?” “应该过了辰时正刻了吧,你若不想起,俺就让店伙计晚些再送吃的来。” 漫离想了想,过了辰时正刻,不就是八点多了。当初闲着无聊,为了显示自己有文化,漫离特地去背过十二时辰,没想到啊居然还真能用上。 她抻了抻腰披袄起身:“算了,反正也睡不着了!”从羽绒服的袋子里摸出头绳,随手扒了两下头发,把长长的卷发扎成了一个马尾,从壶里倒了盅茶水漱口,见桌子上的保温杯居然是空的,眉梢一挑:“水呢?” 漫离早上有个习惯,要空腹喝一杯温水。来到这个世界后,晾开水的任务石大川很自觉地接了过去。因此每天早上漫离一起来,就能喝到不冷不热的开水。可是今天石大川跑出去买糕点了,把晾水这件事给忘了。 “对不住,俺忘了!”石大川低着头惶惶地扰着头发根。 漫离忍着笑,沉声斥道:“还不去!” 石大川愣了下,操起保温杯就冲了出去。待他回来,漫离已站在窗前呼吸着新鲜空气,伸展着筋骨。 “离姑娘对不住,水要晾一下---”石大川将还冒着热水的开水放在桌上,低头搭脑的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漫离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该死,真他妈的烫!扫了眼桌上的油纸包:“那是甚么?” 石大川寻声看去,将油纸包捧到漫离眼前:“俺知道你吃不惯馒头,俺听人说有家糕点不错,俺就买了一些,你可以当晌午饭吃!” 漫离看着红香白腻的糕点,眸中蓦地升起一股热意,从来就不曾有人这般细致的对待过自己,何况还是个粗野的傻小子。漫离忍了又忍,可是眼中的酸涩却怎么也压不下去:“笨石头!”骂了一声,人已扑到石大川的怀里,就相信他一回吧,为甚么一定要那么坚强呢! 漫离突如其来的眼泪,却把石大川吓懵了,一双手也不知放哪里才好,僵硬着身板急声赔着不是:“离姑娘,俺做错了甚么,你就骂俺打俺都使得,你别哭呀!” “臭石头都是你招我的,还不让我哭,我就哭,就哭!”漫离突然伸了两臂圈抱着石大川的腰身,脸埋在他温暖壮实的胸口,还真哭得万分的委屈了! 石大川自然不敢回嘴,只能应和着道:“你想哭就哭吧!”然后他继续当木桩。 漫离一边哭着一边在腹诽,笨石头你那双手是装饰呀,就不会抱一抱我啊! “石大爷,石大爷---” 店伙计的敲门声拯救了险些被泪水淹没的石大川。 “来了!”石大川轻轻推开漫离:“俺去开门!” 只是没想到房门一打开,除了店伙计,还有一名顾宗训的仆从。 “在下奉我家公子之命,给离姑娘送些吃食!”那名仆从直接越过石大川进得屋来,将食盒放在桌上,从里头拿出一样样精致的吃食,豆青釉瓷碗里的鸡米粥、玫瑰紫色的小碟里盛着乳白的银丝卷、青灰瓷盘码着五香驴肉。 石大川站在门边,看那仆从一样样地往外拿,方方正正的面上布满了失落,手里的油纸包藏到了身后。漫离面无表情的喝着水,待那名仆从把东西都摆完了,漫离的一口喝干了已不太烫的水,手伸向石大川:“拿来!” 那名仆从好奇的看向石大川,而他也是一头雾水:“甚么呀?” 漫离睁圆了两眼,瞪着石大川:“怎么?那个糕点我现在不能吃么?” 石大川瞅了瞅桌上精致的碗碟,攥在手里的油纸包往身后藏得更了,口气酸溜溜地:“可是,顾公子送了那么些好吃---” 他话还没说完,漫离一步迈到他面前胳膊一伸,石大川压根就不躲,就怕碰撞到漫离的细胳膊。 抢到了油纸包,漫离攥着小拳头敲着石大川的脑袋高昂的声音教训:“臭石头,居然敢顶嘴了!”她边说边拈了糕点送进嘴里,闭着眼微点着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好像她口中是天下地双的美食。 “离姑娘!”那名仆从的脸黑得堪比锅底:“咱们公子一片真心,姑娘为何这般不领情!” 漫离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不耐道:“东西再好,人不对,终究只是垃圾!” 那名仆从嘴角抽搐了两下,甩袖忿忿而去。 漫离又拈了块梅花糕送进口中,闭目赞道:“甜而不腻,不错不错!” 石大川生性梗直却不是笨蛋,漫离适才的那个态度以及最后那句一话,都明白无误的表达了一个意思,宁可要石大川买的粗糙糕点,也不稀罕顾宗训的精致美食。其中的深意,石大川不敢想,却忍不住要想,一时间好像有千万句话在胸口翻腾,可是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圈,却又咽了回去。 石大川阴晴不定的脸色自然没逃过漫离的眼神,她放下糕点,逼到石大川面前,身子紧贴着身子,呼吸相闻,漫离忽地凑到石大川耳边,吐气如兰:“石头,你是不是喜欢我?” 漫离轻羽般的语气拂拭过石大川的耳廓,石大川健壮如牛的身躯登时僵硬成石。漫离强忍下笑,盯视着魂游天外石大川,轻叹道:“不应声,就不是了喽!” 石大川张了张嘴,沙哑的嗓子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本来说你喜欢我的话,我就喜欢你一下---”漫离稍稍站开了些,摆出遗憾的神情:“现在,算了!” “我就喜欢你”这五个字仿若平地响起的一声惊雷,震得石大川完全石化,两只眼瞪得比牛眼似的。 漫离“算了”二字才一出口,双手蓦地一暖,微微地还有些痛。 “俺,可以喜欢你么?”石大川紧张地盯着漫离,问得分外卑微。 漫离瞅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被他大掌包裹着双手,疼痛又明显了些,心里却甜甜的,真是个傻瓜,喜欢一个人还要问可不可以。 “傻瓜,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那有可不可以的!” “可是,俺是个穷小子,配不上离姑娘!”石大川撒了手,低下了脑袋,语气里满是气馁沮丧。 漫离的心陡然一软,只觉着溢了满腔的酸楚,伸了食指一下下恶狠狠地戳在他的硬实的胸膛上:“你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只听阿离的话,只爱护阿离,只给阿离欺负!倘若敢犯---”漫离虎着小脸凶巴巴地瞪视着石大川,猛地探出两手揪住他的一对耳朵:“我就把你的耳朵给揪下来!听见没!” 耳朵被揪得通红,石大川却呵呵地傻乐着点头。漫离倒有些心疼了松了手替他轻轻地揉着,嗔怪道:“你个傻瓜都不会痛得么!” 石大川却只一味地笑,突地飞红着脸,放在喉咙底唤了声:“阿离。” 可惜声音太小,漫离根本没听清,挑眉问道:“说甚么呢?” 石大川连脖子都红了,憋了好一会“阿离”二个字才轻轻地从他的口中吐出。 于是漫离傻眼了,敢情这孩子就为这两个字化身关公啊!看着他烧着了炭似的脸,漫离心头一动,逗他道:“不要告诉我你从来没唤过姑娘家的名字!” 结果石大川很老实的说:“俺叫过!” 漫离眯起了眼,阴森森地问道:“噢?唤过谁的呀?” 可惜石大川压根没感觉到危险,傻笑着回答:“俺妹子,叶儿!” “妹子?”漫离眼睛又眯起了三分:“亲妹子?” 可怜的石大川此时才发觉事情不对,却又不敢撒谎:“不是,俺跟叶儿打小就认识---” “石大川!”漫离一声怒吼,惊得石大川连忙认错:“俺错了,俺错了!” 漫离对着石大川瞪了许久,眼珠子都瞪累了,方才哼了声抢出门去! 石大川赶紧拧了东西跟了上去,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可又不敢问,结过了账,垂头丧气地驾了车过来,伸手想扶漫离上车,就被漫离挥手打开,自己撑着车辕爬上了车。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12、遇袭 漫离双手抱膝地蜷坐在车厢里,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石大川山一样的背影,恨不能瞪出两个火窟窿来。这块臭石头居然有一个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这个四个字一出现在脑海中,漫离的心就成了一颗酸萝卜,憋了一腔的郁忿偏又发作不得,只能在心里咬牙切齿:“叶儿妹子,还妹子呢,叫得真是亲热!” 妹子!这两个字惊到了漫离,那不是比石头还小?漫离眼前陡然浮现出一个明艳鲜嫩的萝莉的俏脸!瞬时间,她所有火气都化为乌有,只剩满腹酸楚,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宝,终究还是别人的! 坐在车辕上驾车的石大川一直都被漫离的怒意灼烤着,一路行来他始终苦着脸皱着两道浓眉思忖,自己到底哪里做了!可陡然间后背的灼热居然消失了,难道自己总不赔礼,她不想再理自己了?一念及此,石大川登时慌了神,半回了头很是焦急地道:“阿离,俺错了!你别生气,不然你骂俺两句吧!” 漫离瞅关着他愁苦的侧脸,自相遇以来他给自己的点点滴滴的温暖从心底破土而出,漫离想起小亦总挂在口上的一句话,恋就明恋年纪一大把了还玩甚么暗恋呢,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如果这块石头真的喜欢小萝莉,自己也好趁早打算不是! “石头啊,你说你错了,那你错在哪里呀?”漫离挪到车辕上,紧挨在石大川身边。虽然是笑语盈盈,可是石大川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也不是是被漫离吓的,还是不习惯与女子亲近至此。一张脸憋得跟烧着的炭似的,棱角分明的嘴唇挪了几下,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石大川这样的表现,漫离很是满意,至少表示他还不曾与人这般亲近过。于是厚脸皮的老巫婆又贴近了几分,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微仰着头对着他红透的耳朵轻呵着问:“那,你的叶儿妹子,有没有这般靠在你身上过?” “没有!”石大川猛地转过脸,急冲冲地叫道,就怕答得慢了叫漫离起疑。 漫离坐正了身子,嗤声道:“只怕是夜里做梦都想着你叶儿妹子这般靠在自己身上吧!” 石大川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和哭腔:“俺没有,真的没有!” “那----”漫离又贴了过去,笑得风情万种:“你喜不喜欢我这般靠着你?” 石大川那张黑脸再次点着,连握着缰绳的大手也微微地泛起红潮:“俺,俺,俺---” 他俺了个半天也没俺出个所以然来,漫离不耐烦了:“不喜欢就把我推开啊!” 石大川呆了好一会,居然颤抖着手圈过了漫离的腰身,飞红着脸声音也有些发颤:“俺只听阿离的话,只爱护阿离,只给阿离欺负!” 石大川的声音很小而且打着颤,偏偏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落在漫离的心湖,荡起圈圈涟漪,眸中酸酸涩涩,喉咙底好像卡了团东西似的,半晌出不了声,脑袋轻轻地倚在他的肩头,一滴温热的泪珠迅速滑落,漫离深吸了几口气,方压住了喉咙里的哽咽:“石头,以后你的肩膀也只准给我靠!” 石大川微低了头,他灼热的鼻息喷了漫离一脑门,清楚沉重地嗯了一声:“俺只给阿离靠!” 刹时间,漫离的心被塞得满满,从未有过的充实满足,好像都要溢出来了,眼泪更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石头,你不准食言!” 石大川没有应答,只是大着胆子紧紧了胳膊。 漫离握住他干燥温暖的大手,又轻哼起小曲:“都可以是真的,你说的我都会相信,因为我完全信任你,细腻的喜欢,你手掌的厚实感,甚么困难都觉得有希望,----” “离姑娘!”两个人太过专注于彼此,不知何时顾宗训已赶了上来,满脸轻淡的笑意:“怎么我清早送去的糕点不合姑娘的胃口么?” 漫离一点好心情全被他破坏了,横睨了他一眼,向石大川道:“我坐进去了!” 看着他俩亲密无间的样子,顾宗训也不为逆,依旧浅笑如云,转向石大川道:“听说石兄早上给离姑娘备的糕点,离姑娘很喜欢,不知可否告知在下?” 他话音才落,忽听“咻”地一声,箭影骤闪,紧接着“咄”的一声,一支利箭直钉入顾宗训马车的车架上,箭尾兀自颤抖不已。 石大川的黑马被惊得扬蹄厮叫,若不是石大川紧紧控住马缰,连车也要被马掀翻了,漫离惨白脸扒着车门问道:“怎么了?” “进去!”石大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肃,背上的长刀已握在手上。 顾宗训游目四顾,凛然说道:“哪一位朋友,不妨出来一见!” 他话音未落,一彪人马从道旁闪出,马上骑者个个黑色劲装打扮,只露出一对杀气腾腾的眸子,手执明晃晃的朴刀闪着骇人寒光。漫离倒吸一口冷气两脚一软,跌回了车里! 顾宗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语气平常得好像是做一桩无关紧要的买卖:“不知顾某这一趟买卖,对方开价几何呀?” 领头那汉子策马出列,赞道:“顾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若不是我拿人钱财在先,还真要同顾三公子交个朋友!” “现在交也不迟啊!”顾宗训身旁那些仆从,个个肌肉紧绷,攥紧手中剑柄,可是顾宗训却还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领头那汉子哼一声,陡然冷了语调:“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命!”言毕,他朴刀一扬纵马杀来。 顾宗训那些仆从皆拔剑迎敌,瞬时间,寂静的官道上刀光血影。对于只在电视里见识过这种场面的漫离来说,可真是惊骇无比,她死死地攥着石大川的衣角,浑身止不住的打颤。 石大川温暖的大掌包裹住漫离那双冷得跟冰一样的小手,言语镇定:“别怕,没事的!” 石大川话才说了,就有两三名劲装汉子本着不留一个活口的专业精神,杀奔过来。一时间寒光乱闪,杀气逼人,漫离上下牙齿格格直打架,恨不能自己晕过去了才好! 漫离正吓得发呆,突然“锵”一巨响震耳欲聋,数刃相交火星四溅,那几名汉子皆被震退数步!石大川手执一柄丈余长的黑刃长刀,C然如神的护在车前。 那几名汉子都是刀口上讨生活的人,被石大川一挡,虽然有些出乎意料,然只须臾之间便回过神来,挥舞着朴刀再次攻上。吃了先前那点小亏,他们手上招式便更见狠辣,招招要取人性命! 漫离吓得浑身发颤,石大川倒很是沉稳,一柄长刀大开大合,随随便便的挡开恶狼般的刀刃。而且他只守不攻,一招一式均给敌手留了回旋的余地。 这几个汉子久战不下,又有三两人加入了战团,石大川依旧稳若泰山,却把车里的漫离看得胆颤心惊,厉声怒骂:“笨石头,你做甚么呢!不想要命啦!” 漫离这道怒吼引来一名黑衣人的注意,猛地向她扑杀而来,眼见得朴刀劈下。漫离吓得魂不附体,满脑子都是赶紧逃,赶紧逃,可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朴刀劈到眼前,一道乌黑堪堪赶到,硬生生挡下了那柄朴刀! 却原来是石大川的长刀挡住了那柄寒气森森的白刃,黑衣人见机不可失,登时间蜂拥而上,挥刀直扑石大川后心!漫离几乎吓停了心跳,尖声叫道:“石头,后面!” 石大川听身后有风,便知有人来袭,可是现下自己若是躲开,漫离势必受伤,无奈之下长刀斜劈下去,漫离眼前登时一片血红,偷袭她的那名黑衣人胸前被斜划了一刀,血如泉涌。 漫离头一次见识这般血淋淋场景,面色刹白如雪,捂着嘴极速地缩进了车厢。 那些黑衣人不愧是职业级的杀手,石大川只是耽误一刀的时间,待他回身时白刃齐下,石大川又不肯下杀手,又要护着身后的漫离,过得数十招后渐渐的不支了。 突然一名黑衣趁着石大川稍不留神,竟然抢上了车辕,石大川大惊之下,顾不是身后群敌环伺,转身蹿上车辕,左臂长伸抓了那人的衣领就向外掼去。 临阵对敌,他居然将后背留个敌人!黑衣人被他唬住的同时,也认清了他的弱点,一拥而上径向漫离攻来! 石大川为了护住漫离下手不在容情,虽不取人性命,刀过处却也能带起道道殷红。于是越来越多的黑衣人围攻了上来,不大会工夫石大川身上便添了几道刀伤,只不大严重。 那些黑衣人武艺不弱,又采用车轮战术,久战之下,石大川的防守漏洞越来越多。 蓦地寒光一闪,石大川的左胳膊立时血如泉涌。漫离缩在车子的角落里,紧紧捂住嘴睁大了眼,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可是胸口一阵阵的揪痛,渐渐地让她喘不上气,漫离紧咬着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视着面前的打斗,心里反复喝令自己:“路漫离你不可以晕倒,绝不可以!” 在石大川陷于苦战之际,漫离忽听得身旁一声暴喝,就见顾宗训的马车趁着围攻的人少,竟突围而出! 漫离此时也顾不得甚么道义,立时扬声大喊:“顾宗训跑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13、勾引 漫离话音未落,便有数名黑衣追赶上前。包围圈少了数人,漫离终于能看清石大川了,他左边的衣袖已然被血浸透,原本黝黑的脸庞也显出隐隐的惨白。 漫离知道再这般缠斗下去,石大川定要吃大亏的,因此也顾不得害怕,深吸了两口气,哆嗦着手脚颤微微地爬上车辕,拽起缰绳全力一抖,大喝道:“驾!” 黑马虽然是年纪老迈,可这一下冲出去,速度还是很快,一下就漫离甩进了车里。而那个已不成形的包围圈也被冲出散了,石大川瞅准机会跃上车辕,接过漫离手中的缰绳用力抽打着马臀,不敢向前,转向旁边的野径而去。 老黑马倒有些通人性,知道此时是主人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竟是撒开四蹄不要命的狂奔!而那些黑衣人踩蹬上马,正想追上去,就听头领在前面喝道:“追顾宗训要紧!” 那几名黑衣人朝石大川跑走了方向恨恨地看了两眼,甚不情愿地策马追赶顾宗训去了。 野径远不如官道平坦,马又跑得急,漫离的心肝脾胃几乎都要被颠出来了,然她一声不吭,只紧紧的捉住车窗,惨白的唇瓣被牙齿咬出了丝丝血迹。 就在漫离感觉自己要散架的时候,老黑马终于停了下来,石大川跳下车辕,立马上前看视漫离:“阿离,你没受伤吧!” 漫离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眼泪先是默默流淌,吓得石大川以为她受了伤,阴沉着脸拉着她一通细看,漫离却突然扑入他的怀中放声大哭。 “臭石头,你吓死我了!” 石大川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惨白着张脸,伸了右臂轻抚着漫离的后背微笑着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还没事呢!”漫离离了他的胸膛,瞅着他左臂上的伤口,哽咽道:“这么大的伤口!”她边说边伸了两手慌乱的摁住伤口,可眨眼间便沾了满手血腥,稍稍退去的泪水再次汹涌而:“怎么办,血根本就止不住!” “没事的,没事的!”石大川一边宽慰着漫离,一边自袍摆上扯了条布下来,在胳膊上一绕,然后牙咬着布头右手一拉,就绑紧在胳膊上了。 “阿离,俺们先离开这里!”石大川扶着漫离在车里坐好,然后自己跃上车辕,驾车寻找出路。 两人沿着荒径走了许久,最终在一处小溪流边停了下来。 漫离将手上的血污洗净,又将自己的洗脸巾打湿了,硬把石大川拽上了车,硬逼他脱了衣裳! 然后,漫离看直了眼,为么他的腹肌是八块的! 可当漫离看见石大川手臂上那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时,她吸就是不是口水了而是泪水! “傻石头---”漫离一开口,眼泪就忍不住的往下掉!一双手颤抖着,不敢用一丝一毫的力气,就怕弄疼了他! 石大川却笑了笑道:“不碍的!”他从包袱里摸出一瓶金创药:“这药还是林大哥出发前给的,没想到还真能用上!” 漫离劈手夺过药瓶,急急得往伤口上倒去,直倒了小半瓶才勉强止住了喷泉般往外冒的血,又从自己襦袄的内衬里扯了干净些的布条给石大川裹住伤口。 然后又将他身上其他的伤口也都一一清洗了,幸好伤得都不深,不然剩下这半瓶药还不够使呢! 当然在清洗的伤口的过程中,漫离还是忍不住小小揩了点油! 刚给石大川清理了伤口,漫离就听得两声“咕噜咕噜”的雷响,石大川有些病白的面上浮起两抹酡红,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漫离正想开口取笑他,不想自己的肚子也发出了同样的声响! “俺去抓两条鱼来,给你烤鱼吃---” “不准动!”漫离唬着脸,大声喝住准备下车的石大川:“你当自己无敌铁金钢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想下河抓鱼!” 石大川低头搭脑的嘟喃:“你不是不喜欢啃馒头么,恰好在溪边么---”话尾在漫离的瞪视下自动掐断。 “你给我坐着就行了!”漫离边说边从旅行包里取出油纸包,看着里又冷又硬的馒头,不由皱了眉头,这东西怎么吃噢! 正自犯难之际,漫离眸一斜,扫见旁边有些枯枝干草,她跳下车捡了把枝草丢在溪边的小石滩上,一抬身就见石大川也在做,才想开口骂人,石大川却抢在她前头道:“这点小事不花气力的!” 漫离知道让他坐看自己忙实在是太难为他了,于是也就由他去了,俩个人拣了刻把钟丢在石滩上也有一大堆了,石大川又去拣了几根湿湿的粗木棍来做成了支架,然后取出火折子将柴草堆点了起来。 漫离挑了几根带尖头的树枝把馒头穿了起来,搁在木架上烤,卤牛肉则放在馒头上,鸡蛋就直接丢进了火堆里! 也许是太饿了这一顿饭漫离吃得份外香甜,撑下去两个馒头,一个鸡蛋后,抱着滚圆的肚子瘫在车上打着饱嗝。石大川用保温杯打了溪水来递到漫离手上,适才塞下去那么些干巴巴的东西,漫离也真是有点渴了,接过保温杯咕嘟咕嘟灌了两口冷水下去,结果她胃里立马就反酸了,一个劲儿地打着胀气嗝! 石大川微拧着眉问道:“阿离,很难受么?不然我给你揉揉肚子吧!” 经过适才一翻生死,石大川的脸皮倒是厚了一些,敢说出给漫离揉肚子的话来了。 漫离打着嗝瞅着他犹自惨白的面色,眉眼一挑,吼道:“赶紧回官道上找家客店投宿啦!” “噢!”漫离嗓门一大,石大川就不敢再做声了,老老实实地赶他的车。 漫离瞅着这天,太阳已经一点点开始西斜了,薄薄的阳光不带一点温暖,要是露宿郊外的话,还不得冻死个人啊!况且那个石头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万一再着了凉--- 马车在山里兜来转去,太阳渐渐落下了山头,阳光也淡成了橘黄色,漫离心头一阵阵地着急,不耐地问道:“找着路没有啊?” “俺---”石大川四下张望了一圈,入目皆是荒草丛生,哪里有半点官道的影子。 漫离听他又是半天憋不出句话来,探出车窗向外一瞧,竟比原先还要荒芜!漫闭眼做了两次深呼吸,方才开口问石大川:“你还能找着原先那地方么?”如果没有记错,那里好像有个很小的山洞! “溪边么?”石大川疑惑地问道:“回去做啥?咱们不是要找客店么?” 漫离往他脑袋上敲了个暴栗:“你觉着这荒郊野外的会有客店么!回去啦!” 石大川一如既往的噢了声,掉转马头往回走,终于在太阳下山之前,赶回了溪边! 漫离找着了那个山洞,却发现里头阴湿的厉害,地上都是湿的,根本没办法将就。还是石大川有经验,弄了些枯草铺在车里,再把漫离买来做衣袍的厚布给铺上,倒也软和。 等他们做完这些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寒冷如期而至,幸好他们还有一堆暖意融融的篝火。 二人吃过了东西坐在篝火边取暖,漫离看着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语气很轻地赞叹:“真美!” 石大川的眸光痴痴落在漫离被火光映得绯红的脸上,傻傻地应和:“嗯,是很好看!” 漫离没想到这傻石头居然也懂得看星星,一回头却发现他的黑眸专注地看着自己,联想到他适才的那句话,漫离略微的有些羞涩,然更多的则是甜蜜。 她靠了过去,赖在石大川地温暖的胸膛上,抬了脸被夜色渲染得有些迷朦的眼眸淡淡地落在他线条分明的脸上,声音低媚:“是星星很好看,还是我很好看!” 二人靠得得极近,呼出的气息融为一体。石大川一动不动,脑子里空白着一片,连脸都忘了红了,只是下意识地伸出胳膊圈住了漫离的细腰。 漫离也有些犯晕,眼里只有石大川那棱角分明的唇瓣。 柔软而微凉触感,漫离不觉舔了一下,紧接着脑子“轰”地炸了,这是,亲吻! 漫离猛地推开了石大川,怔怔地看着显然还未回神石大川,数秒前的情形在脑中重现,自己一点点凑上前,然后--- 虽然漫离素来口无遮拦,可她也只是纸上谈兵。没想到居然被石头勾引了去,原来是计划是勾引他的呢!漫离抬头看了看皎洁了月亮,心里哀叹月色太美也是种错啊! 漫离尴尬地清清了嗓子,转身逃回车上,扯过羽绒袄捂了脸,呜呜地踢着腿。 石大川的神智渐渐回笼,一遍遍地回想着刚才的情影,不由伸手轻抚上自己的嘴角,上头还带着淡淡香甜,瞬时间好像浑身的血都涌上了脑袋,脸红得好像能滴出血来似的。 漫离这个厚脸皮的女人在车里扑腾了两下,就消化了自己被勾引的事实,从羽绒袄里伸出脑袋,被一阵冷风吹起一个激灵,猛然想起那块石头还在外头吹冷风呢!搁在平时也就算了,这小子才刚流了那么多血,又没好好休息,这一夜冷风吹下来还了得。正想开口叫他进来,一想石头估计不会老老实实的听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石头----”柔媚的声音里带了三分娇羞,三分柔弱,三分可怜,漫离自己都忍不住恶寒了一把! 可惜石大川还陷在适才的突发事件中,对着火堆嘿嘿地傻笑,压根就没听见漫离的声音。漫离咬咬牙再次用那个声音恶心了自己一把,结果石大川依旧不动如山! 漫离攥了攥拳头,气沉丹田大吼一声:“臭石头,你给我滚过来!”。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14、把马车当家一样的布置 漫离平地一声吼,终于震醒了石大川,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三步并两步的行到车前,含含糊糊地问道:“阿离,啥事?”没办法,人脸皮没漫离的厚,还不好意思着呢! 漫离睁着滴溜圆的眼睛,抱着羽绒袄,可怜兮兮的瞅着石大川:“石头,好冷啊!” “那---”石大川向着四周瞧了瞧:“俺再去给你弄点蓬草来!” 虽然漫离没指望他说,“我抱着你”之类的话,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个老实头! “不用了,你想办法把车窗,车门给封了就成!” “这样啊!”石大川终于爬上了车四下瞅了瞅,挠着脑袋正想办法,漫离已翻出在先前买得厚布并自己的一件T恤塞到石大川手里:“用这个!” 石大川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突然跳下了车,不大会他居然拿着长刀走了过来,漫离连忙往车里缩了缩,颤声问道:“石头,你做甚么?”难道这孩子是狼人来的,满月之夜就会玩变身?可是---- 漫离向车窗外望去,今天不是满月的说好吧! 幸好石大川看了看手中的长刀,又跑开了。漫离一口大气还没喘均,他又拿了块超大的鹅卵石爬上了车! 紧接着响起哐哐的声音,借着月色,漫离清楚地看见,他捉着那块超大的鹅卵石不知把甚么东西钉入车壁,眨眼的工夫就封住两扇车窗,然后他又挠起了脑袋,瞅着漫离道:“车门用啥挡呢?” 漫离拥着羽绒袄靠在车壁上,封住了车窗果然暖和了许多:“把你身上那件破袍子脱下来挡啊!” “对呀!”石大川立时动手脱下了来,哐哐地给钉到了车门上。 “笨蛋!”漫离在心底骂了一句,这傻小子肯定没打算留在车上,也不知道给自己留件袍子取暖,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漫离越想越气,看着他的背影,恨不得上去咬他两口! “这下不会透风了!颠簸了一日,你早些歇着!”说着石大川揭了车门前的袍子就要下车。 趁着袍子揭起时透进来的月光,漫离猛地捉住石大川的胳膊:“哪里去?” “俺,俺到外头守着!” 漫离挑眉怒喝:“不准去!” “可是---”石大川委委屈屈的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这么快你就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话啦!”漫离知道想要留下这个傻石头,非得用强硬的手段不可! “不是的!”果然石大川愧疚地点下了头:“只是俺们挤在一辆车里,好像,好像---” 漫离不等他说完,猛地将他一拽,石大川这个大块头“砰”地一跌坐下来。漫离二话不说,凑上前抱住了他的腰,脸埋在他温暖的腰间很舒服地蹭了蹭:“真暖和!”说着,抬头凶巴巴地恐吓石大川道:“不准下车,听见没有!” 可怜石大川被她这么一抱,完全石化!漫离说甚么他压根就没听见,漫离见他不做声,伸手就在他腰上用力一拧:“跟你说话呢,不准下车,听到没!” 石大川好容易褪下去的红潮再次袭来,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其实不用漫离说,现在他也不舍得离开了。 漫离得到了他的应承,打了两个哈欠,便紧靠着石大川沉沉睡去。黑暗中石大川的一双眼眸透别的明亮,痴痴地盯着漫离的睡颜,不自觉伸出了手,轻抚上她腻白的脸颊,久久不曾放手。 漫离从未睡得如此安稳过,睁开眼后,夜晚于她而言就是空白一片。漫离挪了挪身子,突然发现身边居然空了,猛地起揭了袍子往外一看,石大川居然坐在火堆旁烤鱼! 登时一股怒火自漫离心底喷涌而出,摔了袍子冲下车直奔石大川而来! “阿离,你醒了,洗了脸来吃鱼!”清晨金脆的阳光洒在石大川黝黑的脸膛上,气色居然就比昨天好多了! 漫离扁了扁嘴,自去溪边洗漱,嘴里嘀咕道:“这孩子是啥构造呀,赶上超人了都!” 漫离刚刷了牙,石大川就把保温杯递到她面前,漫离摆摆手道:“太冷了,不喝。” “是热水!” “热水?”漫离接过来喝了一口,果然温温的:“你怎么弄的?”难道这孩子会啥内功心法,冷水在手里握上一阵,就能变成了热水?! “昨晚上俺把这杯子灌满了水埋在火底下,早上拿出来的时候都滚汤呢!” 果然这世上没有那么惊悚的内功!把冷水变成热水,那还不得把人都烧死了! 漫离喝着水,抬手摸了摸石大川脸颊,笑着称赞道:“我的石头真聪明!” 然后她如愿以偿地看到石大穿那张脸由黑转红! “哈哈----”漫离在心里乐开了花:“这日子真是太美好了!” 填饱了肚子,漫离硬逼着石大川把羽绒服给套上了。幸好颜色是黑的,石川套着倒不显得太怪,只是像大人穿了小孩的衣服。 今天他们的运气不错,在山里转了没一会,就遇上了个老樵夫,在他指点下很快就找着了官道,然后赶了小半天的路,终于在近午时分赶到了一个小镇。 镇子虽然小,可因着在官道边,人来客往的倒很是热闹!而石大川奇怪的穿着自是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所以石大川那张脸自进了镇子就一直红着。 漫离逼着石大川先去看了大夫,确定他没甚么事后,又拽着他找到了家买卖不错的摊档,又是鸡又是肉的要了一桌子的大荤!而且还恶狠狠地盯着他啃完了两个鸡腿! 结了账漫离向摊主打听道:“大哥,小镇里谁能给车子装上车帘子呀?”今早上漫离才发现,昨晚上石大川是拿小石子打钉子使,应得一时的急,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不才走了一上午,车窗上那件T恤就掉了下来。 那摊主才收了漫离好几百个大钱,回答起问题来那叫一敞亮爽快:“街尾有家车马铺,专门赁车的,你去那儿问问!” “多谢大哥啊!”漫离朝那摊主挥了挥手,车子已向街尾驶去。 所谓的车马铺子,其实就是小小一个院落,里头停放着几辆车,看上去不比漫离他们的强多少,而沿墙搭的棚子下不是骡子就是驴,一根马毛都没见着。 店里伙计见他们拉着辆马车进来,虽然纳闷,却还是上前招呼:“客倌赁车么?” 漫离瞥了他一眼,指着自已的马车问道:“你们能不能帮我把车帘子给装上!” 那伙计跟着漫离的手瞧去,陪笑道:“咱们还没做过这样的买卖呢!” 漫离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问道:“你们这里一日的凭钱是多少?” “这要看是甚么车。”伙计不知她的意思,但还是一脸职业性的微笑着回答。 “一般的。” 伙计伸了手比划道:“八十个钱!” “成!”漫离也不还价,只说:“你们帮我把车帘弄上,我就当赁了你们一日车。” 那伙计一听,还有这好事!赶紧着就应承下来了!车马铺里随便拉一个车把式出来,都是个修车的好手,弄个车帘子给他挂上又有甚么难的! 要说这伙计也算是个实诚人,特地拿了各式的料子给漫离挑拣,漫离最后选中了匹淡青色油布和两张同色的油纸。那伙计招呼着三两个人,不大会工夫就给弄好了,前后都没二刻钟 漫离钻在车里细细的瞧着,问道:“这不会被风就掉了吧!” 那几个车把式登时唬了脸,那个伙计也有些不高兴:“姑娘到外头打听打听,咱们顺风车马行做买卖是实诚的!” 漫离斜了斜嘴,有些不情愿的给了钱,反正这东西好不好使,一时半会的也瞧不出来,也不指望他真能用多少年,能顶到沧州就成! 从车马铺出来,漫离又拉着石大川逛起了市集,小镇就是小,一条只容一辆双辕马车通行的街市,用不了一刻钟就走到了底。不过卖的东西倒还是齐全,漫离不仅买了几只瓦罐,就是碗筷之类的都没放过,甚至连柴米油盐都买了,还备了些不容易坏的干货。 因为买的东西实在是多,最后漫离不得不花了十个大钱买下了米铺里那个停满灰的大木箱。漫离和石大川好容易把箱子给抹干净了,又跟掌柜要了张油纸铺在箱底。 他们那辆车没别的甚么好处,就是胜在够宽敞,一个箱子摆上去,居然也不显得挤,漫离甚至觉得像车厢里多出了个小桌子,可是看着光秃秃的桌面,漫离又满市集里找漂亮的适合做桌布的布匹! 总之漫离是将这辆车当做一个移动的家,她是打算吃住都在车上结决,毕竟他们所剩的银子已经不多了。如果接下来的一个月天天住客栈,那点钱估计是撑不到沧州的。 等他们把东西都买齐收拾好,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了。 “阿离,俺们今晚就在这镇上歇吧!”石大川驾着马车理所当然的道,在他看来昨晚让漫离在野外睡了一宿,已是千万个不该了! 漫离坐在焕然一新,布置得跟家一样温馨的马车上,幸福温暖从心里满溢而出。听得石大川的问话,想也不想地回道:“不了,咱们接着赶路!” “可是---”石大川揭了帘幄探了脑袋进来道:“如此一来,俺们今晚上又得露宿了!” 漫离甜甜地笑着,眼眸不自觉地就瞟到石大川的钱条分明的嘴唇上,身子猛地向前一探,着着实实地亲了上去!。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15、城门擒贼 “我就是喜欢靠着你睡,舒服!”漫离这个厚脸皮的女人,反正被勾引了一次,也就不再乎第二次,第三次了! 可怜的石大川再次石化中,直愣愣地瞧着漫离,直至后头有人骂骂咧咧说他们挡了道,石大川才堪堪的回神,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退出帘幄,满脑子里都是漫离那香甜柔软的吻。 信马由缰的结果就是当石大川清醒过来,发现天已全黑,而他们已离那个小镇二十来里地了。 官道旁的小林子里燃着一堆熊熊篝火,篝火架子上搁着个瓦罐,从罐口处升起阵阵白雾。火堆旁坐着一男一女,那壮得跟熊一样的男子,像个做了事的孩子乖乖地缩在那身形娇小的女子身旁,连声赔不是:“阿离,对不起,俺今天又让你睡野地里了!” 漫离压根没听清他说些甚么,只专心致致地熬着鸡蛋香菇汤,这树菇就是刚才采的,漫离是不明白有没有毒啦,不过石大川很肯定没有,漫离当然是相信他的! 这不,越熬这香味就浓厚,闻着香味肚子都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石头来尝尝看,应该很鲜的!”漫离盛了一碗汤小心地端给石大川。 “阿离!”石大川对着她的侧影,很是感动地唤了一句。 漫离正拿着双筷子左右开弓,想把瓦罐里的鸡蛋给叉起来,不耐地斜了一眼过去:“干么!汤不好喝?我告诉你,就算是不好喝也给我一滴不剩的喝掉!”她一面说一面将刚叉上来的鸡蛋塞进石大川的嘴里,这石头流了那么多血,可该好好补补! 石大川接过筷子,嘴里还吃着鸡蛋就含含糊糊地道:“你待俺真好!” 漫离专心的喝着碗里的汤,面色黯沉。多久没有人说自己好了,连小亦都说自己是个冷情的人,说她待人的好都太过理智,总是适可而止。漫离承认自己是理智的,因为自己不会在凌晨陪小亦一起吃火锅,不会在接到她一通电话后就飞奔到另一个城市,不会在她受伤的时候说好听的,她口中说出的话永远是冰冷而清醒的。 因为漫离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孩子了,也失去心疼自己的人,再苦再痛都要自己承受,所以她对待人或事必需要理性!没人心疼的眼泪流了也是白流!可如今,自己为甚么会选择相信,与石头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啊。 “阿离,阿离,阿离---” 石大川有些焦急的声音唤回了漫离飘远了的神智。 “怎么了?” 石大川有些担忧地问道:“阿离,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 漫离微仰起脸,眸中笑意点点,任由石大川憨厚而又土气的脸庞占满自己的眼眸。她伸手轻抚上眼前这张老实的黑面,看着石大川的脸一点点的变红,却没有躲开自己的手,漫离突地扎进他的怀中,深深地吸着他身上特有的温暖的安稳的气息。 总以为自己坚强到无坚不摧,小亦也是这么说的。漫离甚至都忘了,自己其实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她一直在等一个郭靖般的憨厚男子,虽然没有甜言蜜语,也玩不来浪漫情调,可是他会像座山一样矗立在那里,给你最有力最持久最安稳的依靠。而石大川就是这样的男子。 石大川这老实孩子在被漫离调戏过两次后,脸皮的厚度以及胆子的大小明显提高了一个档次,这不两只胳膊紧紧地圈住了怀中的人儿。 “石头---”漫离在石大川的怀里蹭了蹭,嘟喃道:“我累了,抱我上车睡觉!” “可是,你还没洗脸漱口呢!” 石头就是石头,说出的话要有多煞风景就有多煞风景!可是听在漫离的耳朵里却份外甜蜜,这傻石头有必要把这些小规矩记得这么牢么! 漫离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今天累了不想洗!” “那,那俺抱你上车歇着吧!” “嗯。”漫离的脑袋在他怀里点了点,两只纤细的胳膊已圈在他的脖颈上。 秋末冬初的夜晚寒意逼人,风,呜咽如哭。漫离蜷在石大川温暖的怀抱里,睡得分外安稳,安稳得像刚刚出生了婴孩。 赶路的日子很是简单,简单到只有四个字-----晓行夜宿。 只是他们多宿在野外,宿在自己的马车上。只有漫离想洗澡了,才会花钱住一晚上客栈,因此赶了十多日的路,却没有花着甚么钱。 这一日时近正午二人行至一座大州府,可是不知何故,城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 漫离自从把石大川的袍子做好后,只要太阳不太晒,她基本上都坐在车辕上陪石大川说话解闷。可是此时日当中天,而且还是正对着脸晒。因此漫离一直都缩在车厢里看她的《鲁宾逊漂流记》。 可是她左等车子不动,右等车子还不动。终于耐心耗尽,呼拉下掀起帘子,冲着石大川就嚷:“石头,你做甚么呢!” 石大川知道她是极怕晒的,一见她伸出脑袋,赶紧两只手搭在她的头顶上,替她挡日头,一面又轻嗔道:“这么大的日头,你出来做啥?” 漫离一面享受着全皮的遮阳伞,一央引颈向前望去,远远的见城门紧闭,两边还站满了身披甲胄,腰悬跨刀的兵士。车旁那些等候进城的人们小声的议论着。 “听说昨晚朋来客店又出了人命大案?这回又是谁呢?” “听说是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刚投宿到客店,就---” “不过这一次凶手倒是被衙役们堵着了,这会正在城里围捕,所以才关着城门不让进出。” “那人抓着了!可还真是吓人,他手上都结果了五六条性命了,再抓不着谁还敢来咱们济宁府啊!” “听说那凶手都是一刀致命的!” “可不是么,五六条性命也就是几刀子的事!” 自从那石大川受伤后,漫离一听到打打杀杀的事就忍不住胆颤心惊,虽然石大川身手不错,可是万一又碰到上次那种不留活口的作风,岂不是凭白受累,况且圣人也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她扯了扯石大川的袖子,略有些惶恐:“石头,我们绕道吧!” “你不是说今朝要挑个好些的客店好好洗一洗么!”刚才她还念唠着身上都痒痒。 漫离杏眼一瞪,石大川立时不敢垂了脑袋。 向来只要漫离一挑眉,石大川就只有听话的份,可这一次,他还没来得及点头,旁边又有嘀咕:“那贼人也够胆大的了,前些日子衙门为了逮他,可是给出的六十两的赏银呢!” “六十两,就是六百两也要有命拿才行呢,况且那贼人都落在衙役们的手上了,哪里还有你拿赏银的机会。” 石大川听得有六十两的赏银,插嘴问道:“是不是保逮着那贼人,衙门就给六十两的赏银啊!” 众人闻声回头,看石大川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正想开口相劝,漫离往他的胳膊上下死劲一掐,怒声道:“我绕道走,你没听到么!” 旁边众人看这般凶悍的女子,不由都瘪了瘪嘴,可是石大川早是习以为常了,漫离那点力气掐在身上压根就不痛,好吧,就算痛石大川也无所谓的。 “可是,有了六十两银子,你就可以天天的住好客店了!”石大川还在盘算着,如果拿到了这六十两赏银,还可以给漫离买两身上好的皮裘,因为她实在是很怕冷,每天晚上抱着她,她的手脚都给冰一样的!而沧州绝对比这里要冷上许多。 “我说了绕道!”漫离两道平直的细眉几乎竖了起来,瞪着石大川有些咬牙道:“你就不听我的话了么!”石大川打的甚么主意,漫离是一清二楚,可是她绝不准许他为了自己过得舒服些,就去拼命!不,应该说不论甚么情况,她都不准石大川去拼命,因为只是想到他受伤流血,漫离的身子就一阵阵地发冷。 旁人听得石大川的话,皆是面露鄙夷,半讽半侃地笑道:“后生人,你就别做梦了,那贼人可是一刀就能要了你的性命的。再说了如今他已被衙役们围住了,你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拿不着那六十两的赏银了!” 众人话音才落,忽从城里传来兵刃相交之声,紧接着一道人影突地跃上了城楼,但见他手中白刃翻飞,所到之处皆是腥风血雨。而他每杀一人皆掼下城来,须臾间,城墙上已垒了四五名守城将士的尸身。 城下一众百姓早是惊呼着四下逃散,而城门外的那些兵士也只能仰着脑袋傻看,一点办法都没有! 漫离紧紧地拽着石大川的胳膊,声音打着颤:“石头,愣着做啥赶紧走啊!” “阿离我去帮帮他们!”石大川说话间已抽出了他那柄黑刃长刀,人倏一下奔了出去! 漫离急得大嚷:“臭石头你给我回来!” 她喊声刚落,石大川人已在城墙下了,脚在几名兵士的脑袋点了点,稍一借力就蹿上了城墙。只见他黑刃伸展,从那贼人的白刃下抢出了一名军士。 漫离甚么也顾不上了,只知道紧紧地跟在石大川身边,因此她自己怎么下了马车,又是如何奔近城墙的,她是一无所知,只是睁着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城墙上的打斗,每一次兵刃相交漫离都揪紧衣领,以至于她那不长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她却浑然不觉!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石头,你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小樗在这里给亲们赔礼了,小樗错了,昨天居然断更!。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16、水漫金山 不过十余招,石大川就制服了贼人。可漫离却觉得这个过程无比漫长,当她看到石大川那柄长刀抵在那人咽候上的时候,紧绷的神经一松,整个人虚软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下。 石大川在城墙上陡然斜见漫离像被抽了骨似的软下去,胸口蓦地一恸,甚么也顾不得了,飞身而下直奔到漫离身边,疾声唤道:“阿离!” 漫离却一直陷于恍惚之中,软软地依在石大川的怀里,石大川连唤了数声也不见她回应,抱起她就向城里飞奔而去,嘶声大吼道:“找大夫,找大夫---” 结果漫离被他硬生生地吼回了神,待看清了眼前的人,抱着他放声大哭了起来。石大川被她哭得揪心揪肺的,偏偏嘴笨的他只会拥着漫离,连声的赔着不是。 漫离哭了一通,把心里的惶恐是哭没了,可是火气也上来了!两只手在石头身上四处乱拧,下手那叫一个狠啊!拧得石大川这个皮糙肉厚的傻大个都忍不住躲闪了起来,漫离蓦地揪住他的耳朵,双眉倒立,面目狰狞:“你还敢躲!” 石大川被她揪得直咧嘴,急急认错:“不敢,不敢!” 漫离越看越火,猛地拽开他的衣襟,冲着他古铜色的宽厚肩膀就是一口! 石大川被她咬得微微嘶牙,却一动都不敢动。漫离下口不轻,直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来。可当一股腥甜涌入嘴中,她又心疼不舍了,松了嘴抬眸瞅着他黝黑方正的脸:“傻石头,都不痛得么!” “痛啊!”石大川那双纯良的眼眸陡然深沉了起来:“但是只要阿离能消气,再痛一些也无不打紧!” 漫离看着他肩膀上印着的两弯红红的牙印,一股邪火又蹿了起:“笨石头你都不会躲得么,都出血了!” “没事!”石大川放下了漫离,伸手随便在肩上抹了抹,整好了衣襟道:“这点小伤有啥要紧的。” “可是----”漫离看他这般胡乱应付伤口,脱口便道:“万一破伤风了怎么办!” 石大川眨了眨眼,问道:“你说啥?” 漫离咬牙往他脑门上一戳,道:“拉上车了,进城再说!” “噢。”石大川乖乖地牵了马车赶上快步而去的漫离。 两人刚进了城门,远远地就有人冲他们嚷道:“壮士,留步!” 漫离眯着眼寻声望,但见一名瘦精精,身着官袍,五十来岁的老者气喘吁吁地向自己赶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班跟他一样瘦得竹杆似的灰头土脸的衙役。 漫离倏冷了脸色,要不是为帮家伙没用,哪里用石头冒险!因此她来了个视若无睹恍若未闻,拽着石大川就走。 “阿离,那老丈好像是在叫俺们呢!” 漫离头都没回,只丢过来一句:“不是!” 石大川知道自己今朝已然惹她动了大怒,自然不敢再说甚么,只是乖乖地跟在漫离身后。 济宁府知府的余大人,见前头那一男一女,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又大喊了两声壮士,漫离是不会理他的,石大川是不敢理他的!所以这两个人是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的! 于是济宁府的街市上就出现了这么副情像,知府大人带着一班衙役追在两个外乡人身后,任凭知府大人喊破了喉咙,人硬是连头都不带回的。 追了一阵喊了几声,余大人算是明白了,人家不是没听见,是故意不搭理自己呢! 要说呢,这位余大人也算是个老实的好人。这要是换一个位大人,肯定是觉得石大川持才傲物,不把自己这位知府大人放在眼里!可这位余大人的想法呢,却是比较特别,漫离他们越不搭理他,他越是激动,这是碰上了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侠哇! 因此他也不敢追得太紧了,惟恐大侠倏一下就跑了,大侠的飞上城墙的本事,那可是有很多目击证人的! 漫离这边呢,也不敢太无视身后的官老爷了,虽然石大川身手好,真的闹翻了不打出济宁府!可是为着赌一口气把自己和石头置于险地这种事,漫离是绝对不干的。 所以呢漫离在一家像模像样的客店前停了下来,仰头一看“祥福客店”很好,只要不是朋来客店就行! 可怜余老头领着班衙役,缩在在拐角那里,眼见他们把马车交给伙计牵进院中,才提了袍子三步并两步的赶了进去。 “壮士,请受老夫一拜!” 刚坐下没一会的石大川登时惊跳了起来:“老丈,这怎么使得!” 浑身瘦得没二两肉的余老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感激涕淋道:“若不是壮士,老夫定然拿不住那贼人,介时上头怪罪下来老夫这把老骨头可怎么当得起啊!” 漫离老神在在地坐着吃茶,凉凉的眸光在他身上扫了好几个来回,忖度着这老头的心思。 “大人言重了,这都是俺应该做的。”石大川这会早就忘了那六十赏银的事,其实他就是记得,也不会觉得自己该来,毕竟他只是“帮”衙门逮住贼人而已。 可是这不代表漫离也忘了,她搁下茶盅,凑近余老头,挑了挑右边的眉梢,道:“我听说衙门里可是放出了六十两的赏银,就是不知还做不做数呀!” 余老头眨了两下绿豆眼,虽然他本就打算把银子给石大川,可是漫离这么直接的问出口,却是令他很是不悦。当下站直了身子,摆起了官威:“敢问姑娘是何人啊?” 漫离以为他不想给钱,面色陡然凝寒:“我是谁又有甚么打紧,我家石头力斗贼人,最后将他擒下,可是全城百姓亲眼目睹的,难道大人看咱们是外地人,就想昧下那六十两银子不成!” “糊说!”余老头蓦地一声暴喝,皱得跟核桃似的脸胀得通红,颔下的山羊胡也都气得直哆嗦。他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最是看得信诺,何曾被人这般置疑过,当下自怀里掏出个荷包,砰一下扔在桌上:“六十两银子,拿去!” 漫离立时两眼放光,一把将那荷包捉在手上,扯开了个小口,往里头一看,口水差点就流了下来,还真是白花花的银子呢! 余老头万分鄙夷地扫过漫离那见钱眼开的丑像,向石大川道:“像壮士这般有本事的汉子,为何同这种粗鄙妇人结伴而行?正所谓大丈夫何患无妻,这种贪财势利的小人----” “喂,你够了!”漫离猛地将石大川拽到身后,冲余老头嚣张地叫道:“我粗鄙、我势利、我贪财关你哪门子事啊!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还父母官呢,为人怎么这么厚道呀!” 当然漫离之所以敢这么说,也是看准了这老头是个读书读迂的,只要不太过份,他还不至于拉自己进去吃牢饭。 石大川见那些衙役皆怒形于色,惟恐漫离吃了亏,轻轻将漫离向后一拨,人已挡在她的身前。 漫离不由感叹,如果石头不愿意,自己是根本就拉不动他啊! 石大川蹙着两道浓眉,嘴张了闭,闭了张,好半会才憋出一句:“阿离是很好很好很好的!”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漫离鼻子一酸,也不管还有那么些人看着,抱着石大川的后背,就哭了起来:“臭石头、烂石头、破石头、坏石头,你是故意招我眼泪的么!” “俺---”要说在这世上石大川最怕甚么,漫离的眼泪保守估计前三是没问题的。这不漫离一哭,他就手足无措了,苦着张脸很小心的转了身,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俺不是故意的,阿离你不开心就拧俺,或者再咬俺一口也成,就是别再哭了!” 石大川这番说辞,气得余老头直摇头跺脚,恨恨地道:“昂藏七尺男儿竟然甘愿受制于一妇人!你那一身功夫也是白练了,也算老夫瞎了眼,还当你是个汉子!” 石大川哄漫离都来不及,哪里有空搭理他。余老头骂了一通,见人家压根不在乎,气得山羊胡乱颤了一翻重重地哼了声,拂袖而去!就是那些衙役临去前,也都冲石大川啐了两口。 漫离见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眼泪跟自来水的似的说收就收住,手一挥道:“伙计开间上房!” 店伙计应了声,麻溜地赶上前来领路,这两位怀里可揣着六十两银子呢! 不错,漫离这眼泪流的是半真半假。石大川的话是让她很窝心不假,只是当她撞上石大川坚实的后背,脑中就盘算开了,六十两银子已经拿到了手,而自己和这个老头彼此都很不对眼,但是他好赖是个官,漫离还真不大敢得罪的太狠了。好吧,既然不能气走他,那就恶心走他吧! 所以才会有了“水漫金山”那一幕! 漫离的情绪转变的如此之快,令得石大川很是纳闷:“阿离你咋---” 漫离跟在店伙计后头已上了楼梯,回头挑眉道:“怎么,你想我接着哭?”这种高深的问题,漫离是不指望这块石头能想明白的! “不是,不是!”石大川吓得连忙摆手。 “不是还是拧着包跟上来!” “噢!”石大川挎起两个包,像个小弟般的跟了上去。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17、一碗红糖水 有了六十两银子,漫离领着石大川好好的腐败了一把,也让这块傻石头好好见识了下甚么是作!饭前先来三道冷盘,分别是卤鹅肝、香糟鸭信、白切羊羔肉。 鹅肝不准切得大过小指,且要入口即化!鸭信切成小指粗细,吃到口中得有点嚼劲。羊羔肉么要片得跟纸一样,且是六分肥四分瘦! 至于茶水,店伙计说他们店里的葡萄春酒远近闻名,漫离仔细打听了,果然所谓葡萄春酒就是葡萄酒,自然是要一壶。这还不算完,漫闻又折腾着伙计弄了两个白如玉薄如纸的小酒杯来,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么,没有夜光杯弄个上等的白瓷酒杯总是要的。 主菜上漫离顾及到超大胃的石大川,给他叫了个山药炖鸡、一份梅花蒸饺。然后照着伙计报的菜单随意点了几道菜,分别是绣球燕菜、三丝鱼翅、云片猴头菇、凤眼竹荪。 最后又要拨丝山药、玻璃丸子、桂花白糖藕三道甜点。这一路菜点下来已用了小半个时辰,石大川早饿趴在桌子上来了。 可漫离还不紧不慢地问了句:“鱼翅该不会给我散的吧!” 店伙计正待要退出屋去,听得这句话,立时站住了脚,躬身陪笑道:“瞧您说的,咱们这么大一家店,怎么敢给客人上散翅可全是整只排翅呢,不信你去厨里瞧瞧!” 漫离挥了挥手:“信你就是了,赶紧先把冷盘跟蒸饺送上来!” 店伙计瞅了眼趴在桌上的石大川,偷笑着一溜烟地就去了。 等两个人吃饱喝足,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了,可是漫离还是拉着石大川逛街去了,不逛不行啊!这十多日下来,车里的柴米油盐都消耗得差不多了,非得添置些不可了,不然往后就得天天住客店了。 一来漫离是喜欢自己动手做些吃的,二来虽然现在有钱了,偶奢侈一把可以接受,但总不能天天上客店奢侈吧。况且看石大川这个样子,家里肯定是揭不开窝的,总得留点钱过日子吧! 结果两人一上街市,才发现石大川现在在济宁府百姓的心目中,绝对是位英雄啊。毕竟城墙擒贼是大家伙都瞧见的,可是客店受气那一幕瞧见的人就不多了! 所以两人一圈街晃下来钱没花多少,东西倒没少拿回来。当然石大川是不肯白拿人家东西的,可是钱全在漫离手上,况且漫离眼一瞪,他就不敢做声了。 最后,他只能很郁卒地跟在漫离身后拿东西。 “阿离,俺们还是把钱还给他们吧,白拿人家东西总是不好!” 这话石大川在回客店的路上,颠来倒去的说,害得漫离想装没听见都不行!好吧,既然如此就别怪我用忽悠神功了! “人家为甚么要送我们东西?”漫离回身站定,一脸正经地问道。 “因为俺捉帮官府捉住那个凶手。” “那么你帮官府,是不是也算帮了济宁的百姓?” 石大川想了好一会,不确定地道:“好像,算是吧!” 漫离肯定道:“怎么叫好像,根本就啊!知府大人是济宁的父母官,你帮了人家爹娘的大忙,人家送你点东西表示感谢是不是应该啊?” “可是帮人家的忙,是不应该收礼的!”施恩不望报的道理,石大川还是知道的。 漫离稳了稳神,继续忽悠:“圣人云‘让,懿行也,过则为足恭、为曲礼,多出机心。’明白意思不?” 石大川很老实的摇了摇头。 “意思是,人家诚心诚意的送你一点东西表示感谢,你硬是不收,人家就会想了,你这是故作清高姿态呢,还是瞧不上这点东西!” “不不不!”石大川连连摆手:“俺没那意思!” 漫离拉住他乱摆的大手:“我知道你没那意思,可别人不知道呀。所以啊,不该客气的时候就别瞎客气,不然反倒招得人家不高兴!” 被漫离这么胡扯了一番,石大川那简简单单的脑子,早是浆糊一团了,压根就忘了自己拿了六十两赏银的事! 漫离看他傻兮兮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暗道:“总算忽悠过去了!”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漫离改变了原本在这里停留休整几天的打算,次日一早,就催促着石大川赶路。 可是石大川却坚持说,要给她买两身皮裘回来,因为昨天没来得及! 石大川的心意漫离很是感动。可是皮裘,漫离一想到那大把大把的银子,不免有点肉疼,毕竟那东西不是非卖不可啊!自己虽然怕冷,可不还有件羽绒袄么,至于石大川,中午日头暖和些他就燥得出汗,皮裘他是绝对用不上滴! “石头,我不是用一件鸭绒的袄子么,又添甚么皮裘。”漫离试着打消石大川的这个念头。 可惜这一次石大川份外坚持:“你的手每时每刻都是冰的,沧州可要比这里冷上了许多了。况且现在还只是初冬,到了寒冬腊月的,你没有皮裘可怎么过呢。” “我不是有你这个恒温大火炉么!”漫离赖皮的粘了上去,两手圈在他的脖子像个孩子般的撒娇。 石大川虽然红了脸,却还是坚持着:“俺又不可能一时不离的陪着你!” 漫离忽地想起这十几日来他们露宿野外时,他常打些山鸡野兔啥的回来加餐,脑筋一转,问道:“石头,你会打猎是吧?” 石大川那简单的脑子哪里转得过漫离,傻愣愣的点了点头。 漫离眨了眨眼:“那咱们家里连一张皮毛都没有么?” “有是有,可是---” 听见一个“有”字,漫离即刻打断他的话:“我不管,我只穿你猎来的皮毛!” “可是,越往北就越冷了,俺怕你的身子受不住呢----” “我不是有你么!”漫离整个人都挂在了石大川身上,头歪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廓呵气如兰:“到家后你不能时时陪我,可路上还是可以的啊!” 于是石大川再次被忽悠了,傻呵呵地拧着大包小包下楼地套车去也! 再次上路,车厢里垫得可就不是干蓬草了,而一位大婶送得暖乎乎的厚棉褥子了。漫离歪在车上,吃着冰糖粉藕,喝着青茶,看着小说,最主要的是除了书以外,其他全是人送的! 哇哈哈,漫离真要大笑三声,这日子太舒服了! 自从收了六十银子后,漫离发现赏金猎人这个职业好像蛮适合石头的,他的身手实在是太好了!那会儿在城墙下漫离只顾着担心了,事情过去后回头细想想,好像石头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就擒住了那贼人。 既然有那么好的资源,不用就太浪费了!而且他们现在还是很需要钱的!再说了他们穿州过府的,又不在哪里停留,就算是得罪了地头蛇,也没地找他们寻仇不是! 所以啊,赏金猎人这个职业根本就是为石头量身打造的! 当然追捕的对象漫离可是严格审察过的,那些江洋大盗、连环杀手、朝庭钦犯那是绝对不行的,衙门就是给千百万漫离都不让会让石大川去干的! 钱是很要紧,可是钱和石头根本就不具可比性! 所以,石大川捉得都是些小偷小摸,虽然给的赏银不高,可胜在安全啊!况且跟其它工作相比,收入还是不错的么!这不,一路过来他们手头都有小一百两了! 漫离每天就缩在车里数钱,都数得有点傻了!完全忘了有位亲戚这两天应该会上门拜访的事! 这日一早石大川忽地发现,漫离惨白着脸缩在被褥里,把他吓得魂都没了:“阿离,你咋了呀?” 漫离虽然向来喜欢在口头上调戏调戏石大川,而且也付诸了行动。可是让她跟一个大男人说自己大姨妈来了,她还是有点开不了口,因此她往被褥里钻了钻,道:“没事,你找个镇店给我弄点红糖水就行!” 石大川糊乱应了声,连袍子都没披就钻出了车子,驾车行上官道,向下一个镇店赶去。 漫离在车里晕晕乎乎的睡着,突然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紧接着被冷风一吹,登时清醒了不少,睁眼一瞧,发现石大川正抱着自己往一间店铺行去,而那家店铺旁边的灯幌上悬着“广济医馆”四个大字。 漫离大惊:“石头,我不要看大夫啊!”天啊,谁会因为大姨妈来了看大夫的,真要是进去给大夫一搭脉,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在石大川看来漫离是那种宁可病着也不看大夫吃药的人,所以他根本就不听漫离的,只管抱着漫离大步流星的进了医馆。 这间医馆有些冷清,只有一老一少两个人,老头六十来岁,倒也算是鹤发童颜,坐在大案子边上拿着卷书在看。一个青衣小童坐在药材堆旁,抱着个擂钵在那捣药。 “大夫,你快给她瞧瞧,今早上突然脸色就白得吓人。”石大川不给漫离一点反抗的机会,往那老者面前一坐,一只胳膊圈定住不老实的漫离,一只手已把漫离的手腕给摁到老大夫的案上。 那老头一双贼亮的眼眸不紧不慢地从书卷上移开,在他二人面上打了个来回。 眼见那枯枝似的手指就要搭在脉上了,漫离急中生智,大叫道:“大夫,其实我只需要一碗红糖水就成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18、石大奔 漫离心想,这意思表达的够明白了吧!不要说大夫了,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明白了。 当然石大川是不会有这种常识的,因此他难得的沉了脸训斥漫离:“阿离别糊闹,让大夫好好的把脉!” 可那老头完全无视漫离哀求的眸光,面无表情的将三根手指搭在了漫离的脉上。 漫离眼一闭心中哀叹道,又遇上个蒙古大夫,连红糖水的暗示都听不懂,难怪门庭冷落! 过了良久,老头有些低哑的声音突地扎入漫离的耳中:“姑娘身患宿疾----” 漫离陡然睁开了眼,冷如冰刃的的眸光,直刺入那老头闪着精光的眸中:“那又如何?” 老头捋着颔下的山羊胡,似笑非笑地道:“姑娘素来畏寒怕冷,莫说吃性寒之物,就是冷茶凉水下去身子也会不适。而癸水来时犹严重,只怕将来----”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用你来说!”漫离倏地抽回了手,面色无比阴沉。 漫离承认自已自私,虽然就算石大川知道自己无法做母亲,多半也不会离开她。可是她就是怕,她好容易才遇上了这么一个傻瓜,好容易才相信了他,万一他知道后选择离开,那么自己还能相信甚么! 因此她宁愿将来真相揭穿后,石大川因自己欺瞒的而离开。到时她至少还可以骗自己说,石大川的离开,不是因自己不能做母亲! “阿离!”石大川上扬的声调表示他真的有些恼了:“你让大夫把话说完啊,真要有病俺们就治呀!” 老头的眸光从漫离的阴沉的面上,移到石大川带着薄怒的黑脸,捋须微笑道:“她的病需长期调养,如今么----”老头眸角余光凉凉地扫过漫离,揶揄道:“她真的只需一碗红糖水!” 石大川还是不信:“可她连唇上都失了血色---” 老头不等石大川说完就挥手高声打断道:“你媳妇身子又弱,又癸水来了,你还指望她面比桃花不成!” 石大川登时化身成一块烧红的炭,漫离只觉着一阵阵热意扑面而来,一时间悲忿莫名,这老家伙绝对故意的! “石头,我们走!”敢笑话我家石头,姑奶奶就赖你的诊金! 而石大川此时脑中是空白一片,绝对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那个青小童原本想追上去讨诊金的,可看了看自家老爷子那奸笑,非常识趣地回去继续捣药! 直到车子驶出一条街,石大川才想起:“阿离,俺们有给诊金么?” 漫离眼睛都不眨回答:“给了!” 既然大夫说漫离需要一碗红糖水,石大川自然不敢怠慢,驾着车在一家酒楼前停下,系好了缰绳,抱了漫离就往店里去。 漫离虽然很喜欢石大川温暖的怀抱,可是这一个个都对她侧目而视,着实让她有点受不了:“石头,放我下来!” 石大川却恍若未闻,抱着漫离在角落里坐下,招来伙计吩咐:“先端一碗热热的红糖水。” 漫离被伙计完全明了的笑眸一扫,很难得的红了脸,这个爱脸红的石头怎么这话就说得那么溜呢?难道是被自己带坏了? 店伙计麻利地端了红糖水上来,漫离又点几样家常吃食,石大川却补充道:“有狗肉么?” 没等店伙计回答,漫离一口红糖水就喷了出来,石大川赶紧伸手过去抹净她嘴边的糖水,漫离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刚才说甚么?” 石大川稍怔了怔,“大夫不是说你畏寒,吃两只狗下去,保管你好很多呢!” 漫离瞅着石大川,艰难地道:“还两只?!” 石大川点头道:“是啊,这天气是吃狗的肉最好的时候!” 店伙计还在旁添油加醋道:“咱们店里亲进了几只小乳狗,如今还剩着一只----” “停!”漫离猛地抬手挡住店伙计的脸,胸腔里的恶心一阵阵地翻涌,最后忍不住弯下身捂着嘴直接干呕了起来。石大川边拍着她的背脊,边担忧道:“好好的,怎么又恶心了!是不是这红糖水不干净啊!” 店伙计听了不乐意了:“大爷,你可不能坏咱们的名声呀!” 漫离好容易才止住干呕,回身一把揪住石大川的衣领,恶狠狠地道:“以后不准吃狗肉!绝对不准!” “为,为啥?”石大川被她恐吓得莫名其妙。 漫离下把一抬:“因为狗狗是我的最喜欢的动物!”她话音未落,忽听有人叫道:“捉住它,捉住它!” 循声看去,但见一只圆滚滚的小乳狗在从后厨不要命地冲了出来,很灵活地穿过桌椅人腿等障碍,满店里的人都笑呵呵地看着热闹,不时的指点着那追狗的小厮:“那里,那里!” 小狗眼见的就要冲出酒楼大门了,却被一名五大三粗的大汉一脚踩住了绑在它脖子上的绳尾。 那大汉揪住它后脑的皮,将它拧了起来,骂道:“你个小杂种,倒有两分本事!”说着就将它丢还给追得从后厨追出来的小厮,恶狠狠道:“看好喽,再跑了你这个月的工钱都不够赔!” 小厮连连答应,回身就给那小狗一记大巴掌:“小杂种,你敢再跑,等会让你死都死得不痛快。” 小乳狗好似知道难道命运,一动不动的任由小厮捉着,溜圆乌黑的大眼眸里闪着点点泪光,可怜又助的样子看得漫离一阵阵有揪心,眼见那小厮就要进后厨了,漫离陡地大叫一声:“等一下!” 那小厮听得声音,颠颠地走了过来:“客倌,这可是咱们店里最后一只乳狗了,你要是看着满意----” “给我看看!”漫离猛地伸手抱小狗抱了过来,小家伙抬头瞧了她一眼,呜呜的低哮中带着明显的哀求,漫离轻轻的抚着小家伙的脑袋,向那小厮道:“这狗我要了!” “啊?”小厮一时有些发懵:“那我这就是去给客倌杀狗去?”小厮指了指后厨,眸子却瞅着漫离怀里的小家伙。 小乳狗一听见“杀狗”两个字,小小的身子明显的抖了两下,漫离抱着它的手不由紧了一紧:“我要活的,多少钱?” 小厮为难的瞅了瞅旁边那名伙计,这时那名壮汉行了过来,牛眼的眸子在面上一转,不耐地问道:“啥事?” “这位客倌要买狗!” 壮汉登时吼道:“那还不赶紧进去杀狗啊!” “可是,她要活的!” “活的!”壮汉掉过头打量着漫离,看漫离对小狗那般温柔的样子,啥都不用说立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甚是豪爽地道:“要活的也行,反正都是卖,要活的咱们还省些事!” “真的么?”漫离原本已做好了被人宰的心里准备,没想到店家居然这么好说话,因此赶紧着问:“那多少钱呢?” 那壮汉也没怎么想,大手一挥道:“五十个钱,狗你就带走!” 漫离将小乳狗往石大川怀里一丢,利索的付了钱。然后拉着石大川就走,惟恐店家反悔了! 因为多了个小家伙,漫离他们在小镇里住一晚,给小家伙洗个澡,喂点肉粥。那小家伙一直都粘在漫离身边,到了晚上甚至还和漫离同床共枕,看得石大川很有些吃味。 次日用过早饭,石大川扶漫离上车时发现,漫离的手居然是热的,而这些全是那小家伙的功劳,石大川突然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因此整个上午都只闷闷的驾着马车,而漫离只顾着在车里同小家伙玩,也没发现石大川的低落。 “石头。”漫离突然钻了出来,坐到石大川的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问道:“你说给小家伙取甚么名字好呢?” “随便!”石大川听她张口就是有关小狗的事,心里更郁闷了,于是语气里的沉闷明显到漫离无法忽略。 “怎么了?”漫离坐正了身子,伸着脑袋盯着石大川问道。 石大川不知如何发表达自己的情绪,况且他就是知道,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吃一只小狗的醋,因此闷闷地答了句:“没啥!” 漫离盯着他好一会,发现他的眉头始终是皱着,嘴角也搭拉着,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说啊!”漫离缠着石大川再次问道。 石大川还是那句:“没啥!” 于是漫离不高兴了,往他胳膊上使劲一拧:“你还学会骗人了,明明一脸的不高兴,还说没甚么!” 石大川也不敢躲,只是很委屈地道:“真的没啥,俺只是觉着心里堵得慌。” “心里堵得慌?”漫离眯眼瞅着石大川,思忖了好一会,突然想起昨晚上临睡前,他下死眼狠狠地剜了两眼,粘在自己睡得喷香身边的小家伙。 原来这块石头是吃醋了,漫离缩着身子偷笑了两声,突然趴到石大川身上,对着他那微嘟起的嘴,叭叽亲了一口! 石大川吓得险些没跌下车去,好容易坐稳了,还不忘四下里瞧瞧:“阿离,叫人家看见会说你闲话的!” 漫离亮晶晶的眸子如两颗星星般,直盯着石大川那双黑亮的眼眸,一字一顿道:“石头,在这个世界上对我而言,你是最重要的!” 漫离曾经信奉,如果你在乎一个男人,那么千万不要让他明白你有多么在乎。可是现在漫离却很想让石大川知道,在这个世上,她只在乎他,也只有他! 石大川握缰绳的手暴起了青筋,低着头憋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阿离,俺会对你好的。” “我知道!”漫离噙着甜甜地微笑,靠在石大川的肩上:“石头,你说奔儿这个名字怎么样?” “啊?”石大川一时没反应过来:“甚么奔儿?” 漫离把下巴尖顶在石大川肩上:“你忘了,昨天在酒楼里小家伙多能跑啊!” 石大川嘿嘿傻笑了两声:“只要是阿离取的名字,都好!” “嗯,我也觉得石大奔这个名字不错!” 石大川皱了脸,略带了抗议的意味道:“狗崽子还要有姓啊!” “当然喽!”漫离理所当然地说:“它是我们石家的狗啊!” 石大川些些的不满,被“我们石家”四个字给冲的七零八落,他一想到漫离会成自己媳妇,就情不自禁地咧嘴傻笑,然后那张黑炭似的脸就火烧火烧的。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19、到家了! 在那个世界的时候,漫离一直很羡慕北方的寒冷,她的说法是天冷就可以用厚厚的棉袄将自己裹起来,这样就会很有安全感。可是自打进了北方的地界,漫离这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直嚷冻得受不了! 漫离把买来的襦袄全穿在了身上,最外头还套着羽绒袄,可依旧冷得骨头都微微的有些发疼。石大川见她冷这样,也顾不上心疼马了,每日都挥鞭子急急地赶路,好快些到家里。 紧赶慢赶的过了三天,终于这日早上石大川说,晌午前就能到家了。漫离缩在车里,怀里抱着小奔儿这个天然的恒温的暖手煲,心里却一阵阵的发虚。二人自南而北的一路行来,石大川从未提过家人一句,漫离猜测这孩子估计是没爹没娘,当初长天镖局的人不是说“看你一个人可怜”么。 可是万一呢 之前漫离一直在回避家人这个问题,可如今已经是避无可避了,晌午就能到家,现在--- 漫离将车幔挑起一条Q,探出脑袋,瞅了瞅天上的日头,差不多是十点多钟的样子了,按时辰是怎么说来着,嗯,应该是巳时正刻了。 所以啊,还是捉紧最后的时间打探清楚吧! 漫离从车幔里探出小个身子试探地问道:“石头,要是你爹娘不喜欢我怎么办啊?” “爹娘?”石大川头都没回:“俺是师父从路边拣回来的,没有爹娘。” 漫离长吁了口气,果然自己的猜测没有错,等下!师父! 漫离一颗心又吊了起来,就石头这老实孩子,师父的话还不比圣旨还圣旨呀! “石头我警告你,就算你师父不喜欢我,你也不准不要我!”漫离恶狠狠地恐吓,石大川却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阿离也有怕的呀!” 漫离两手很熟练的往他胳膊上一拧“臭石头,不准笑!” 石大川笑过一阵,安抚漫离道:“你放心,师父一定喜欢你的!” “为甚么?”虽然石大川说得很肯定,可是漫离还是很不安。 “因为师父临终告诉俺说,找媳妇一定要找个对自己好的!阿离对俺很好很好啊,所以师父一定会喜欢阿离的!” 听到“临终”两个字,漫离险些大笑出声。老天爷你对我也太好了吧,送个我一个憨厚老实的石头不算,这个石头居然还是无亲无故的,这往后还不就由自己揉圆搓扁啊! 漫离正高兴着,无意瞥见石大川的脸上有淡淡的悲伤,不由在心里怨怪自己道,路漫离你这个女人真是太恶毒了!石头的师父死翘翘了,你居然高兴成这样!好歹那也是把石头养大的人啊! “阿离快瞧,往前头那条小路叉进去,再走不远就到家了!” 漫离沿着石大川的手指看去,很是费了一番眼力,才在荒草丛中看到一条羊肠小径! “驾!”石大川抖了抖缰绳,鞭子甩得啪啪直响,马车瞬时跑得快了起来,不难看出他的确是归心似箭! 漫离原以为拐过去走不多远就能到了,不想先是行了一段异常坎坷的野径,然后又穿过了一片小林子,再又淌过条浅浅小溪,又爬上了个小山坡,终于在晌午前,一个篱笆倾倒破败的小院子出现在漫离眼前! 漫离一手抱着奔儿,一手扶着石大川的胳膊从车上跳了下来,阳光明媚。院子里地矗立三两间小小的破败的土坯茅草屋,屋子小也就算了,可是连门都没有,这就太夸张了吧,至于窗户就更不用说了!漫离扯了扯嘴角,这根本就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弃屋么! 漫离侧转身子,指着那破屋子,问道:“石头,你肯定这是你家?” 石大川正准备把箱子从车厢里抬出来,回头望了眼自己的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俺有近一年没回来了,所以这屋子有点破败了,可是不要紧,俺马上就会收拾好的!” 漫离挑了挑眉梢,再瞧了瞧结满蛛丝的窗户,以及那黑洞洞的大门,登进扶额叹道,这哪里是有点破,根本是十分、非常的破好吧!再想着晚上居然要睡在这样的屋子里,漫离不禁打了个寒噤,算了,还是睡车里的好! 石大川把箱子抬进了屋,不知从哪里摸把笤帚出来,站在门边上冲漫离挥手道:“你到车里等着,站在这里可要吃灰呢!” 漫离是不知道那屋里有多脏,可是石大川只进去那么一会,就沾了一身的灰。漫离不由捂着嘴,退回了车上吃零食看小说去了,这种脏活累活还是交给那个粗蛮有力的石头来做好了! 然而漫离高估了石大川做家务的能力,她在车里等了一个下午,石大川也从那破屋子里进进出出了无数趟,可是那茅草屋一点变干净的迹象都没有! 眼见的日头西斜,漫离终于忍不住了,她跳下车站在门口向屋里一探头,浑身是灰的石大川就钻了出来:“阿离,你来做甚么!里头灰大会呛着你的!” 漫离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说马上就能收拾好么,你瞧瞧,日头都要下山啦!” “俺----”石大川才说了一个字,突然从他肚子里传出阵“咕噜咕噜”的雷响,漫离这才想起来,这个傻石头边午饭都还没吃呢! “家里有大锅子么?”算了,还是自己来吧,照他这么折腾下去晚饭都不用吃了! 石大川被漫离问得一怔,旋即点了点头道:“有的!”说着转身跑回屋里,从里头端出个老大老大的铁锅。漫离看石大川都用两只手抬,估摸着这口锅老重老重了,所以即便大门敞开也没被偷走! 眼见石大川要把那口铁锅给搬到自己面前,漫离忙挥手道:“去,到溪水里洗净了来!” 石大川稍稍一顿,“噢”了一声,老老实实的洗锅去了! 趁着石大川洗锅的工夫,漫离在屋子的周边捡了些干柴、鹅卵石,勉强累了个小灶。起身向下一张望,隐约能看见个人影,漫离叹了声,大声喊道:“石头,盛一锅子水来!” “好的!”石大川二话没有,端了一锅子水就奔了回来。 漫离取出火折子点燃了柴堆,石大川穿上了鞋,蹲到漫离身边,垂头丧气地道:“阿离对不起,都是俺没用,害你到了家了都不能进屋!” 漫离一见他靠近,连忙挥手道:“过去些过去此,看你那一身的灰!” 石大川头一次被漫离给嫌弃,登时就傻在那里,可怜兮兮地往一边挪了挪,漫离往灶里送了两把柴,见石大川呆呆地蹲在一边,拿起柴火朝他丢去:“傻蹲着做甚么!去多捡些干柴来呀!” “噢!”石大川无力的应了声,漫离只当他收拾了一下午累着了。 当石大川弄了一大捆干柴回来的时候,锅里的水早就烧开了,漫离挑了根比较粗的柴伙,裹上给石大川做衣裳剩下的布料,伸进锅里当刷子使! 石大川睁大了眼眸,不由靠近了些,赞道:“阿离你真聪明,居然能想到这样洗锅子!”说着,发现自己靠得太近了,赶紧又离开了两步。 漫离只搅了几下,就觉着两只胳膊酸痛不已,又见石大川蓦地躲开了两步,还以他是想躲懒,登时怒喝道:“臭石头,你躲甚么!” “啊?”石大川抬眸瞅着漫离,很委屈地道:“是你让俺蹲远些的!” “我甚么时候----”漫离吼到一半想起,适才自己的确是让他离远些,可是漫离向来是那种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霸道家伙,想她认错那是不太可能的,当下她柴火棍一丢,两手插腰,眯着眼道:“怎么着,我叫你离远些,就叫不到你过来了是吧!” “不是,不是!”石大川惊惶地凑上了前:“俺是以为俺听说错了!” 漫离斜了他一眼,把柴火棍丢给他道:“接着洗,我不说停不准停!” “呜---” 漫离坐在火堆边上捶着手臂,突然听到奔儿可怜的呜呜声,回头一看,原来小家伙趴在车门边上试探着想往下跳,但车子太高了它不敢跳,毛茸茸的脑袋往下瞅瞅,退后了两步。 漫离走过去把它抱在怀里,又从旅行包里取了些新卖的糕点喂它,看小家伙狠吞虎咽的,漫离点了点他黑黑的小鼻头道:“奔儿是不是饿了呀!” 石大川听了丢了柴火棍道:“俺先去叉鱼---” “洗你的锅子!”漫离不等他说完,就先喝断了。喂奔儿吃过了糕点,漫离让石大川换过了一锅水接着烧,石大川很想问她烧那么大锅水做啥,只是话到嘴边打了个弯,又咽了回去。 终于 “阿离,水开了!” 漫离远远的瞅了一眼,道:“你端进去把身上洗洗!” “这,这,这水是给俺洗浴用的?”石大川又感动结巴。 “赶紧的去!”漫离依旧没好气:“一身的灰,害我跟奔儿都没地位靠了!” 经过这大半个月的相处,石大川的脸皮厚了不少,漫离这种轻度调戏,倒不至于让他闹个大红脸了,因此他只是很不好意思的扯了袖子端了一锅子热水进屋里去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20、石头是祸害?! 待石大川洗完了从屋里出来,夜色已浓,漫离缩着身子守在透着暖暖火光的灶前,灶上的砂钵里咕噜着喷香的鲜菇咸蛋粥。 “小气奔儿!”漫离边搓手边冲坐在对面的奔儿皱了皱脸:“让我捂下手会怎么样。我要不是给你炖粥,会冷成这样么!” 漫离适才又是洗米又是洗鲜菇的,一双手早冻得通红了,才抹了油膏她也不敢就凑到火边去烤,怕一冷一热的太厉害手会受不了。而奔儿被她冰了一下,自然躲得老远了。漫离只好不时地将手放到嘴边哈一哈,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哈出的气都是冷的了。 “洗东西为啥不叫俺,瞧你一双手都冻成啥样了!”石大川行到漫离身边坐了下,握住她冻得跟冰一样的双手,心疼得直皱眉头。 漫离下意识地依进他的怀抱,所有的寒冷瞬时间消散无形,而石大川粗壮的胳膊也很自然的圈紧了她的腰身。漫离依在石大川的胸前,深深地吸了两口气,满腔满肺都是他温暖沉稳的气息,又在他的胸前蹭了蹭:“你不是饿了么,所以我就早点把粥炖上啊!” 石大川心头一暖,一时间酸酸甜甜的说不出是甚么滋味,只是圈在她腰身间的手臂紧了一紧:“阿离,你真好!” 漫离弯着嘴角往他怀里钻了钻,稍一抬眸,发现高悬在夜空的那弯新月,如一个害羞的小姑娘躲在片薄薄的云纱后偷瞧着他们,乳白的月色洒在溪水里,偏荡出莹莹波光。忽然一句歌词从漫离唇瓣间溜了出来:“那样的月色太美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很你一起到白头!” 石大川完全的怔住了,好半晌才挤出一声低唤:“阿离,真的么?” 漫离给了他一个暴栗,佯怒道:“甚么真的假的,盛粥啦!” 石大川揉了揉脑门,不敢再问,乖乖地拿碗盛粥。 漫离长吁了口气,轻敲着自己的脑袋,在喉咙底嘀咕:“路漫离你再想嫁,也不要唱出来好不好,都不嫌丢人噢!” 鉴于茅草屋还属于废弃屋,两人一狗填饱肚子后,依旧爬回了车厢里,其实漫离觉得睡车厢还是蛮不错的,因为可以紧紧的挨着石头么!可漫离偏偏舍不得他耷拉着张脸,所以呢还是赶紧把两茅草屋收拾出来是正经! 第二天早饭过后,漫离抱着奔儿先勘察了下现场,两间半的屋子,内屋的门上悬着灰扑扑的门帘,乍眼一看还以为是个吊死鬼呢! 至于右边拐过去的那半拉砌着个灶台,石大川那口大铁锅估计就是从这上头端下来的。灶台边还搁着个大水缸,估计也是因为太重了,才得以和铁锅幸存了下来! 漫离在屋里转了个圈,就这两间半屋子,撑死了也就二十出头的平方。经过石大川昨天一个下午的清扫,屋里也算是干净了,至少没有明显的灰尘和蛛丝。 只是堂屋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些缺胳膊断腿的桌椅,再加上门窗都破烂不堪,尤其是那窗户还剩着半扇,要死不活的搭在窗框上,在这些破烂的点缀下,这两间屋子很有做鬼屋的潜质! “把家里这些破烂都给我劈了,还有那挂门帘赶紧扯了!” 石大川标志性的噢了一声,甩开胳膊就开干,不大会工夫整间屋子虽说不上像模像样,至少不像鬼屋了! “阿离,你真能干,只说一句话就抵我干半天了!”看着明显宽敞了许多的屋子,石大川由衷地称赞。 漫离踱到内屋门口,向里一张望,没想到里头还挺敞亮的,大片大片金脆的朝阳从没遮没拦的东窗铺洒进来。南窗下有张乌漆麻黑的木板床,一想到那里曾被无数小动物光临过,漫离打心底升起一阵恶寒! “好了,咱们先进城去!”漫离掉头就往屋外走去。 “进城?”石大川跟在漫离身后,一头雾水地问道:“不是说收拾屋子么?” 漫离站住脚,猛地转了个身,翻了记白眼:“一个空屋子你收拾甚么呀!” 石大川挠了挠脑袋,扶着漫离上了车,刚一抖缰绳,忽听漫离叫道:“等一下,你把屋里的箱子搬到车上来!”漫离才信这屋子原本就这么空荡荡的,一定是附近人家看主人不在家,总过来顺手牵羊,于是就顺成这个样子的。 那个箱子里的东西虽然不值钱,可里头的东西都还是用得上的,没道理便宜别人吧! 两人迎着金灿灿的朝阳,驾着马车没用上一个时辰,就进了沧州城。这沧州虽地处边陲及不上金陵繁华,却也是北地边陲数一数二的大市镇,市集上也是店肆林立摊贩绵延。 拥挤的人流中甚至时不时的冒出几个少数民族,当然这只是路漫离对他们的称呼,她虽然喜欢历史可是古代游牧民族还是不了解的。而看这些人从容随意的和街边小贩讨价还价,显然在沧州已然住得许久了。 漫离抱着奔儿一会瞅人,一会瞅东西的,一会再跟人讨价还价两句,不光是眼睛忙就连嘴皮子也是忙个不停。而石大川牵着马车,跟在她后头在人流中穿梭,更是累出了一额头的汗!不过一上午的忙碌还是很有成果的,因马车被漫离塞得是满满当当的。 柴米油盐各样生熟吃食,诸如此类的东西自不用说,就是针头线脑锅碗瓢盆之类,日常要用的各式物件漫离也都基本买齐了。还又扯了几匹上好的厚棉布。甚至连人家准备丢掉的破锅烂筐她也都一齐收了回来! 噢,对了,还有两株才刚抽了水仙! 出城的路上漫离坐在车辕上,手里还举着串冰糖葫芦,不时的硬逼着石大川咬上一口! 就在快出城门的时候,漫离无意间瞥见街旁一家买皮货的店铺,突然想起石大川说家里攒着些皮毛,可就那屋子空荡荡的,何曾有一根毛的影子? 石头,你攒的皮毛藏哪里了?”但愿石头藏东西藏得够隐秘! “那些东西都是叶儿替俺收着的。” 不错不错,还知道把贵重物**给朋友保管。漫离的心才放到一半,陡然又提了上来,咬着牙问道:“你把毛皮都放在叶儿那里!” 石大川点了点头:“是啊,整个村子里俺只跟叶儿比较熟。” 漫离伸手往石大川胳膊上用力一掐,手里的糖葫芦朝前指着:“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把东西给我拿回来!” 石大川被她凶得有些发怔,过了会回过神:“阿离,你莫要生气。今日时候不早了,明天取去成不!” 漫离眼一睁,眉一挑,反问道:“你说呢?” 石大川低头道:“俺现在就去!” “嗯!”漫离抬了胳膊摸了摸石大川的脑袋:“这才是我的好石头!” 柳叶儿的家其实离石头那破屋子不远,说起来都还是同一个村的,只是柳家显然是住在村里,而石头呢,绝对是住在角落的角落里。 马车一驶近村子,村里不论男妇老少都在路边指指点点的嘀咕,面上还有些害怕的神情。隐隐约约的有两句话飘到漫离耳中。 “那个祸害怎么又回来了?” “就是就是,好容易老的死了,小的走了,还以为他会死在外头,怎么又回来了!咱们村里怕是又要遭殃了!” 漫离本来还说不跟这帮人计较,可是看着石大川缩头缩脑的样子,心里的火气蹭蹭地就往上冒。伸手就往他后脑勺拍了一大巴掌:“你给我坐直了,一个大男人躲甚么躲呀!” 接着突地站在了车辕上,这可把石大川给吓着,赶紧勒住马缰,跳下车辕扶着漫离,急急说道:“阿离你快下来,看跌了怎么办!” “闭嘴!”漫离吼住了石大川,又横眉怒目的往那些村民面上一扫:“怎么不喜欢石头啊!有本事就站出来说呀,背后嘀咕算甚么东西!” “阿离!”石大川瞅了瞅身后那群村民,有些惶惶地看向漫离。 漫离剜了他一眼,继续冲那些村民吼道:“怎么,不敢啊!” “说就说,有啥不敢的啊!”突然人群里站出一个身形健壮的汉子指着石大川:“当初俺们好心收留他,没想到他身上却带着疫病,他倒是命贱活过来了,俺们村里好些个小娃子却被他给害死了!之后旱涝不断,还碰上了地牛翻身,他还害得俺们不够惨么!” 这汉子一带头,村民七嘴八舌的围了上来,甚至还哄赶起他们来了。 面对这些气势汹汹的村民,漫离也没了办法。眼见村民们越围越紧,漫离跳下车“锵”地一声,将石大川的黑刃长刀给抽了出来!结果,那柄长刀重得无比离谱,漫离刚一抽出来,又是“锵”地一声响,刀刃重重地砸在地上,登时火星蹦溅! 然而四周还是安静了下来! 漫离弯着腰,抬起溜溜的眸子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看那些村民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她心里小小得意了一把,终究是朴实的劳动人民,剑锋所指无不避让! 漫离索性将长刀当拐杖般柱着,站直了身子道:“我们只是到柳家拿点东西,拿了立时就走!” “臭丫头,你胡说甚么,俺柳家几时有这祸害的东西了!” 漫离循声望去,原来是刚才挑头的那汉子,漫离站没站像的抖着条腿,冲那汉子贼笑道:“有没有拿,叫你妹子来一问便知!” 柳大狠命啐了一口,若不是石大川眼疾手快,那一口唾沫可就要啐在漫离身上了。 “你打甚么算盘当俺不知道呢,不就是瞧俺妹子长得标致就起了歪心,假借着给俺们家帮忙,瞅着空就跟叶儿套近乎!俺告诉你,你才做梦了!” 漫离回身怒瞪着石大川,阴森森地问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21、与村民的争执 亲们,端午节快乐! 小樗晚上还会再送上二更!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石大川吓得脸都青了,连连摆手道:“阿离,俺没有俺真的没有!只是村里只有叶儿肯同俺说两句话,所以偶尔碰着了俺就帮她打些柴甚么的!”说着又转向柳大苦道:“柳大哥,俺真的是存了些皮行在叶儿那里,你若不信时,只管叫叶儿来一问便知!” 柳大猛然想起月前自己从妹子屋里翻出好些皮毛,拿到沧州可卖了个好价钱,回来叶儿跟自己哭闹了一整天,原来那些东西是这个祸害的!他虽有几分心虚,面上却装出一副原来如此的忿恨,指着石大川向众村民叫嚷道:“瞧见没,瞧见没!这祸害还说不是为着叶儿,张嘴就叫俺叶出来!” “柳大哥,俺不是,真不是---”石大川都急得结巴了,又怕漫离真信了柳大的话,回过身扯着漫离的胳膊万分焦惶地道:“阿离,俺没有,俺真的没有----” 柳大哪里肯给他辩驳的机会,冷声抢断道:“还没有呢,也不知是哪一个张嘴就要叫俺妹子来!” 围观的村民中有几个后生人,心里也都想着柳叶儿,偏偏柳叶儿对他们都不如对石大川来得亲厚,心里早存着怨气,这会自是帮着柳大刻薄石大川:“别打量旁人都是傻的,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谁!” “可不是么,成天围着叶儿妹子殷瞧殷勤勤的,也不瞧自己甚么模样,也配围着叶儿打转!” “我们家石头不配,难道你这个三寸矮丁配得上!”漫离猛地拽开石大川,叉腰上前,毫不留情的戳那矮壮后生的痛脚,说完斜挑起嘴角,翻了记白眼道:“再说了,取个名叫柳叶儿,还真当自己就是小家碧玉了!连个面都不敢露,怕是长得跟母夜叉差不多吧!” “胡说!” 漫离随口说的两句话轻易挑起柳大等人的怒意,他们个个面带怒容的围逼上来,石大川边向众人赔着不是,边就要拉漫离就要上车离开,不想脑门却吃漫离一记暴栗! “笨石头,你气死我了!”吼完,漫离猛地甩开石大川,挺身在柳大面前站定:“你那妹子天仙也好,无盐也罢,咱们都没兴趣。你只把咱们的皮毛还来就行!” “没有!”柳大言出如钉,铁胳膊一挥,眼见就要打到漫离面上了,突然漫离周身一暖,原来已被石大川护在怀中。 石大川一手圈定漫离,另一手紧紧钳住柳大的手腕,憨厚的黑脸绷得跟块铁板似的,柳大觉着骨头都叫他捏碎了,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只能硬生生的挺着。 小奔儿也从车里蹦了出来,冲着那些村民狂声嘶吼! 石大川原本纯良温厚的黑眸此时怒意灼灼,瞪得众村民不自觉地向退了两步,可怜柳大被他紧紧钳住,半步都退不了,只得咬牙硬挺道:“你待要怎样!” 石大川重重地哼了声,甩开柳大的手腕,把柳大甩得一个踉跄!扶着漫离上了车,语声温柔:“阿离,明朝俺进城去给你买一件吧。” 漫离点点头,冲他甜甜一笑:“好啊!”漫离知道刚才那一下子是真吓到了石大川,况且看柳大那样,那些皮毛多半是要不回来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回去收拾屋子。这天色可是不早了,这晚上要是再睡车厢,石头还不得愧疚出内伤来啊。 漫离一笑,石大川天大的火气都化成了轻烟,欢欢喜喜的嗯了声,将漫离抱上了车辕,自己随后跳上,一勒马缰,掉头而去。 就在马车掉头的一刹那,漫离蓦地瞥见不远处的树后,站着一个身形柔美的少女,怀里还抱着一个大包裹。就漫离那小近视眼,眯了又眯,也没能瞧清那姑娘的长相,不过猜也猜得到,那姑娘多半就是传说中的柳叶儿! 当然漫离并没有提醒石大川,毕竟漫离打心底希望,这两个最好能隔个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她怎么可能还创造机会让他两个见面呢! 当车驶出村落时,漫离回头瞧了瞧,果然就见那小姑娘怯怯行出两步,却很快的被柳大给拽了回去,一步一回头的小模样还真惹人怜爱呢! 漫离瘪了瘪嘴,往石大川怀里钻去,闷闷地问道:“石头,你说是我好看还是你那个叶儿妹子好看?”好吧她承认,她吃醋了,吃一个都还没看清样子的小丫头的醋。 石大川红了黑脸,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漫离睁着双亮晶晶地眸子一瞬不瞬地瞅着他,最终忍不住笑道:“就算你觉得我好看,也不用脸红成这样吧!” “阿离,你怎么知道俺在想啥呢!”石大川万般惊讶地望向漫离,然话一出口,脸却更红了。 漫离抱紧了他的胳膊,浅笑着催促道:“快点回去了啦!” 夕阳西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不时有轻快的小调随风吹送,冬日的傍晚也份外温暖了起来。 其实石大川的小院与村落也就隔着个不高的小山包,因为驾着车不好走山路,所以才从官道上拐了个大弯。 因此待他们回到家,天色已暗沉了下来,漫离先就让石大川把屋那张令她无比恶寒的破床给弄了出来,床板拆了刚好当门板! 等石大川把破床弄了出去,漫离又支使着他把拣来的那口破锅装些柴火端进屋里来,火一点着,整个屋子是又亮堂又暖和。 “阿离,你真聪明!”石大川的一张黑脸被火光印得通红,憨憨地傻笑直烫入漫离心底。面上突地火烧一般,也不知是被火盆薰得,还是因为石头那双眸子映着火光份外熠烁的原故。 漫离背转身,挡去了面上的暗红:“去,把那破筐也拿进来!” 听得石大川出去了,漫离方才吁了口气,翻出原本铺在车里的棉褥毡子挨着北墙铺在地上,再在上头铺上今天新买藕合色床褥,她还不及坐上享受。一道黑影抢先蹿了上去! 漫离定睛一看,却是小奔儿圆滚滚的小身子在褥子上撒泼打滚!小家伙刚才跟进跟出的不说,又趴在火盆子边烤了半天的火,因此一蹿上去,簇新的褥子上立时显出几个灰扑扑的印子。 “你给我下来!”漫离叉腰怒吼,可惜小奔儿不是石头,虽然也睁着乌溜回圆的大眼睛瞧她,却半点听话的意思都没有,甚至又把它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又往褥子上蹭了蹭,嘴里还发“呜呜”的感觉很舒服的声音。 “石大奔!”漫离怒吼声险些没氢屋顶给揭了,小家伙依旧只当没听见,倒是把石大川吓得不轻,扛着破筐就冲了进来:“漫离,咋了?” 说来也怪了,石大川一进来,小家伙哧溜地溜下了铺子,老老实实地在火盆边呆着。 漫离先瞅了瞅小奔儿,再看看石大川,突地伸手揪住了石大川的耳朵:“你是不是背着我欺负了小奔儿了?” “没,没有啊!”石大川赶紧把筐子放下,两手护住耳朵:“俺怎么会欺负它呢!” “那为甚么小奔儿这么怕你!” “俺,俺也不知道哇!” 小奔儿趴在火堆边上,看石大川被漫离整得那狼狈样,小尾巴摇得那叫一个欢快啊! 两个人好容易把东西都收拾摆放好,窗户也都用油纸糊上了,就连内屋也挂上了厚厚的粗布帘子,小小的屋子围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冷风,只有红红的火光温暖着漫离的身心。 漫离坐火盆边,砂钵里是喷香的酱肉咸蛋饭,盘里是金黄油亮的烧烤鸡。小奔儿趴在她的脚边流着哈拉子,石大川坐一边正给它改狗窝。窗台上还有两碗才刚抽出绿芽的水仙。 屋子很小很简陋,却让漫离感觉很是踏实安稳,心底的幸福几乎要满溢而出。 夜晚的小山窝里风声啸啸,那一窗暖暖的灯火,使得冷寂的山窝透出家的淡淡温馨。 夜色渐沉,小奔儿也蜷着毛茸茸的身体在它自己的小窝里睡它分外安稳。漫离换了睡衣缩在被褥里,探头探脑的向门口张望,嘴里嘀咕着:“这天真冻死个人,臭石头,怎么还不进来呢!” 话音刚落,石大川就抱着一捆干蓬草进来。 “你做甚么?” 这块笨石头居然想跟自己分床睡! “俺----” 石大川一张嘴,就被漫离斥了回去:“谁准你自己别铺铺子的?” “那---”石大川瞅着漫离有些无措地问道:“俺睡哪儿呀?” “你说睡哪呢?你给我上来!”漫离脸一沉,眉一挑,石大川就乖乖地挪了过去,嘴上还辩道:“阿离,这样不成的!” “闭嘴!原先不就是这么睡的。” “那是因着赶路,没法子才---”石大川坐在铺子上,就是不肯睡上去。 漫离眼珠子一转,笑盈盈地挨上前,把冰冷的一双手探进他的怀中,果然把那个傻石头冷得打了个激灵,赶紧圈住她:“阿离,你怎么这么冰呢!” 漫离偷笑着顺势赖进他的怀中,可怜兮兮地道:“石头,没有你我会冻死的!” “可是---”石大川还在犹豫,当然他不是出于甚么礼法上的顾及。实在近这一个月来,每夜抱着漫离他自己就没睡安稳过,身子总是火烧火燎的。 好容易说睡到屋子里了,又烧着火盆,自己终于可以脱离火海了,没想到漫离的身子还是那么的冰!难道这个冬天都要抱着她睡么!想到这里,石大川的嘴巴不自觉地咧出抹傻笑。 “石头!”漫离在他怀里蹭了蹭,接着装可怜:“真的很冷啊!” 感觉着漫离身上的寒意,石大川甚么想法都没了,只剩浓浓的心疼不舍,“那,俺陪你睡。” 漫离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噢耶”了声,暗自道:“色诱成功!”。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22、初次交锋(二更奉上) 传说中的二更啊! 呜呜---小樗的存稿啊! 晚上小樗一定要码出一更来,不然存严重不足! 漫离是被脚下阵阵涌起的冰冷给冻醒过来的!她睁开眼四下一瞧,如水一般的阳光透窗而来,洒了一地淡淡的朝晖,窗台上那点新绿越发的鲜嫩了。小奔儿整个身子都缩在棉袍里,只剩它的毛茸茸的脑袋搭在外头,睡得呼呼的! 而石大川却已不知哪里去了。 火盆子里架着几块大石头,上头的砂钵冒着丝丝的热气。漫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虽然她很想赖到日上三更,可是脚下的冰冷让她实在无法再躺下去了。 “你个破石头,一大清早的跑哪里去了!”漫离嘴里抱怨着,不情不愿的披衣起身。 漫离梳洗抹脸过后,把长长的卷发编成两根简单的麻花辫,裹了方素淡的头巾,喝着石大川给她备好的温水,缓步踱出了屋子。 前两天没注意瞧,她这会才发现小茅屋居然正对着连绵起伏的山峦!虽已是初冬时节,却依旧是映了漫离满眼的翠绿。松涛阵阵,倒是便宜了漫离这个近视眼,不用瞧就是知道对面山峦多是松树。 漫离一手横抱于胸前,把保温杯晃得跟盛了红酒的高脚杯一般,摇头晃脑地呤诵:“叠嶂西驰,万马回旋,众山欲东吾庐小,在龙蛇影外,风雨声中。争先见面重重。看爽气、朝来三数峰。似谢家子弟,衣冠磊落;相如庭户,车骑雍容。我觉其间,雄深雅健,如对文章太史公。-----” 漫离正吟意兴高昂,却被一道软绵绵的声音打断:“大川哥在家么?”循声回头看去,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抱着个大包袱在屋门外探头探脑!虽然不认得,可用膝盖想也知道她是谁了。 漫离眯起了眼,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不把自己看在眼里啊!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头,口气不甚友好地问道:“你谁呀? 柳叶儿回头瞥了眼漫离,低着头就要走:“大川哥不在的话,我就先走了。” “站住!”漫离猛然厉声喝住,她冷似冰锥的眸光直钉向小丫头红艳艳的脸庞:“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这丫头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柳家虽只是个农户人家,柳老头却是村里私塾的教书先生,柳叶儿即是家中幺女又生得聪明,倒是比她大哥多识了两个字念得两句书。 相貌清俊又知书识礼的姑娘,在村里可就她这一个,因此打小就被长辈们夸着同辈们捧着,所以啊她心气难免就高傲了些。 她昨日亲见了漫离那副凶悍的样子,心中自是觉漫离粗鄙不堪,况且漫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与石大川那般亲昵,她更是认定漫离是个轻浮女子,心里更是看她不起。 因此刚才进了院子,明明看她站在边上,也当没有看到。 漫离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蛮清高的人,活了近三十年了,能让她看入了眼的人也没几个,当然啦其实她自己也不怎么样,说到底她就是因为不怎么样才清高么! 可万没想到哇!穿越了一把,居然被一个小丫头给鄙视了! 柳叶儿细长的媚眼冷冷的掠过漫离极是平常的面容,轻启朱唇:“姐姐,做客要有做客的样子才是!” 漫离微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干笑了两声,道:“你凭甚么说我是客人。” 柳叶儿端庄一笑,“大川哥人心眼好,不管是谁只要有了难处他都肯帮忙。想来姐姐也是无处可去,大川哥才收留姐姐的。可是姐姐,你总不能因着大川哥老实,就反客为主了!” 她的一席话倒叫漫离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这张小嘴是中看又中用啊!” 柳叶儿在漫离笑眸的逼视下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漫离在那边十数年炼就的精明,在短暂的惊愕过后悉数回笼。柳叶儿的那一小步又岂能逃过她的法眼,面上是微微地笑着,却突然伸出手夺过柳叶儿怀里的包袱。 抖开一看,是一件用狼皮做的男装皮袍。登时一股气恼直涌上心头,这丫头还抢起自己的活来了! “哟,连衣服都做上了!你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还给我!”柳叶儿陡然红了细嫩的瓜子脸,就是不知是急得还是羞的。挥着双手就扑上来抢夺! 漫离没想到这个柳叶儿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看着娇滴滴的,嘴皮子利索不说,就是力气也比自己大了好些。想想也是啊,自己这个从来不运动的宅女怎么敌得过做惯家事的小丫头! 两人拉扯吵嚷之时,小奔儿听见声音,从屋里冲出来咆哮助阵,可惜却无改变漫离落败的战局! 然而就在漫离不小时跌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剧情狗血了!硬生生让石大川撞上了这个场面! “阿离!”石大川丢了柴禾,冲上前很是疼惜的扶起漫离,看见她手掌的擦伤,更是皱紧了两道浓眉:“进屋里去,俺给你把伤口洗一洗!” 柳叶儿呆愣在旁,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石大川居然因为这个相貌平平的坏女人,对自己视若无睹!她怎甘心受此冷落,语带娇羞,委屈巴巴地唤了一声:“大川哥!” 石大川这个一根肠通到底的傻小子,只要有漫离在,他的眼里就只容得下一个人。更何况他一进院子就见漫离跌在地上,眼里心上就只剩疼惜,还真是没注意院子里有其他人。 柳叶儿这么一唤,他才转过头,惊讶道:“叶儿,你也在啊!” 柳叶儿捉紧机会抖开手里的袍子,道:“大川哥,你瞧这是我给你做的袍子,你试试合不合身吧!” “阿嚏,阿嚏,阿嚏---”漫离“刚刚好”打了好几个喷嚏,石大川长臂一伸,拿过袍子直接就披在了漫离身上,“叶儿妹子多谢你了,这袍子送得真是时候。”话没说了,大手已伸抚上漫离的额头:“是不是昨夜里冻着了,怎么都打起喷嚏来了。” 看着柳叶儿又青又红的小脸,漫离故意在石大川怀里蹭了蹭,撒娇道:“石头,我的手好痛啊!” “俺们进屋去,弄点水先洗洗伤口!”石大川边说边就圈着漫离进屋里去了,完全把柳叶儿给忘了。 倒是漫离回首招呼她道:“叶儿妹子,进屋里坐呀!” 柳叶儿俏丽的小脸早恨得青灰一片,重重地哼了声,跺着脚转身忿忿去了。 漫离嘴角微微斜起,小丫头跟我斗! 石大川极是温柔小心的给漫离清洗着伤口,不时的还嘟起嘴吹一吹。漫离瞧着他,突然俯下身在石大川的脖子根上咬了一口。 “哎哟,阿离你干啥咬俺!” “你骗我!”漫离言词笃定。 石大川委屈地辩道:“俺没有。” “还说没有,你那个叶儿妹子可比我好看多了!瓜子脸、小嘴巴、高鼻梁,还有那一双媚眼简直会勾人!”见过了柳叶儿后,漫离真的很不安,身边搁着那么个俏生生的小萝莉,石头凭甚么选自己啊。 就自己这长相,也就勉强算是清秀,跟那小美人一比,差距可不是一点点啊!何况自己肯定不如那丫头温柔贤慧的,一天二天也许石头还能忍,可是天长日久的,难保就不被那小丫头给勾了去呀! 漫离越想就越害怕,越想越伤心,眼泪叭嗒叭嗒的就往下掉。哭得石大川万分的心疼,却又说不出劝慰的话。原本他近一年没见过柳叶儿,她的像貌在脑海中已是模模糊糊了,自是见觉着漫离好看! 可适才打了个照面,石大川这不会说谎的老实孩子,还真说不出“你比叶儿好看”的假话来,因此他只能伸了双臂紧紧的拥住漫离,结果漫离却在他的里哭得无比伤心! 石大川抚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嘴里嘀咕道:“她好不好看,跟俺们有甚么关系呢?” 漫离抽噎着离开了石大川温暖的怀抱,眼角带泪却很是平静地道:“她喜欢你!”漫离虽然害怕,可是她决不允许自己在感情上选择逃避。她可以为这个男人生,为这个男人死,无论这个男人爱不爱自己! 但是倘若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感情有丁点的不确定,那么她就只有离开,也许独自在这个世上生存会很艰辛,但是总好过跟别人乞讨爱情! 石大川张大了嘴,纯良的黑眸直望着漫离,过得许久,他低下了头,就在漫离的心开始发冷的时候,石大川喃喃地道:“可是,可是,俺只把她当妹子。” “是么?现在是妹子,将来呢?”漫离的音比着数九的坚冰还要冷还要硬,她的心却在颤抖,缩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着,指甲陷入伤口,疼痛令她维持住了面上的冷静。 的确她是极度缺少安全感、自卑又自私的女人,小亦对她的放弃更令无法全心的去依赖一个人。一月来的朝夕相对,石大川给了她无数温暖,然而只是见了柳叶儿一面,她对石大川的信心就完全崩塌了! 石大川是木讷是笨,却不是无感。漫离的不安他虽不是很明白,却也感觉到一些,只是他许不来甚么诺言,只是用温暖的大掌紧紧包裹住漫离冰块般的小手,黑眸深深地望进漫离的眸底,字字清晰地道:“俺答应过阿离,只听阿离话,只爱护阿离,只给阿离欺负,俺答应了就要做到,一定要做到!” 漫离扑哧一笑眼泪却滑落下来,扑进石大川的怀中,两手圈在他的脖颈上,泪如雨下! 突然,石大川动了动鼻子。 “啥味道?”。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23、旧相识 “好像是粥糊了!”漫离赖在石大川身上,抽噎着无所谓的道。 “甚么!”石大川却是一惊,连忙扶开漫离转身往砂里一看,里头已全是黑糊,他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子,线条分明的黑脸不自觉地垮了下来。 “石头,对不起啊,我吃过粥之后忘了把钵子拿下来了。”漫离盯着石大川的背影故意说道。即便石大川给了她笃定的保证,她还是要在这种小事上试探。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她就是忍不住。 “没事,没事!”石大川连忙回身摆手,“你吃过了就好,俺去把钵子洗了。”说着他垫了厚巾子就要端砂钵子出去。 “等一下!”漫离喊住石大川,站到他身直勾勾地瞅着他问:“你吃过了?” “啊?”石大川微张大了嘴,连连点头道结巴道:“吃,吃过,吃过了!” 漫离哭到红肿的双眼,噙着模糊的浅笑,突然伸手往石大川胳膊上狠命拧去,陡然唬了脸喝责:“你这个石头,现在骗我是越骗溜了是吧!” “俺----”被拆穿谎言的石大川像个做错落事的孩子似的,低头不语。 要说这两人说起来还真是一对儿,漫离一掉眼泪,石大川就手足无措。同样,石大川一摆出愧疚的神情,漫离就心疼得不行! “好了好了,你趁热把钵子浸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漫离边说边挽起袖子,盛了一大海碗面粉,再往面粉里敲了个鸡蛋倒了些水,和成了面糊,又切了些葱花下去。再到厨里把昨天买回来的小铁锅洗了,烧上火倒上油,“嘶啦”声将面糊泼了下去,小屋里登时就飘起了股喷香! “阿离,这是啥?真香啊!”石大川同小奔儿候在一边,四只眼睛直直的瞅着锅里金黄金黄的摊饼。 漫离熟练地将锅里的摊饼翻了个身,洒了两颗盐花,挥舞着木铲指挥道:“去,拿个盘来!” 石大川颠颠地端着粗瓷大盘过来,看着金灿灿着摊饼,深深吸了一口,闭目赞道:“真香!” “来,尝尝!”漫离挟了一大片饼塞进石大川口中,问道:“好吃吧?” 石大川嗫着嘴含含糊糊道:“这是俺吃过了的最好的饼了!” “汪,汪汪---”小奔儿早就急得在石头的脚边打转了,看漫离居然先喂了石它,气得大叫了起来! 漫离剜了它一眼,把锅里的碎屑全扫到小奔儿的破碗里:“你这小吃货,成天就知道吃!” 小家伙才不管漫离骂甚么呢,摇着菊花似的尾巴,摆着肥硕的小屁屁,飞快的奔到碗边,跟饿了许久似的大吃特吃起来。 石大川胡乱塞了几口饼下去,背了长刀,起身道:“俺去山里瞧瞧,打些野兔山鸡回来,晚上俺们也好加个菜!” “等等!”漫离连忙放了筷子,拦了他道:“我再去给你摊张饼带上!” “不用---” 漫离眼一瞪,石大川的话尾就吞回了肚子里。 摊好了饼,漫离又把昨晚上剩下的那些烤鸡肉全给石大川包上,送他出了篱笆,不放心的嘱咐道:“不管有没有打着东西,天黑前你必需给我回来,听见没!” 石大川很是无所谓的笑道:“放心,那山里俺打小就走惯的,熟悉得不得了!” “可是天黑了,我会担心,我会怕!”漫离替他整了整衣服,瞪着眼道。 “俺---”石大川莫名地红了脸,突然伸手抱住漫离:“俺一定会在天黑前回来的,你等俺!”说完,掉头就冲出了篱笆,向山上一溜烟的跑去。 漫离站在篱笆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送丈夫出门的妻子。念头只在脑海中闪了那么一下,满心的甜蜜仿佛要溢了出来。 凭着石大川身手,每次上山打猎都是满载而归。漫离本来还准备买些猪肉回来做咸肉,这下可是不用了。他们家两个大瓦罐里已塞满了各式各样腌制的野味。 既然存货充足了,石大川也就不再上山了。在家里修修篱笆,又给老黑马搭了个马棚,不时的再到山边打些柴禾。日子倏倏地就过去了。 当飘起第一场雪的时候,他们家厨里的柴禾已堆了三大堆了! 漫离打小生长在南方,从来未见过下得如此大的雪,纷纷扬扬的大雪甚至迷蒙了双眼,对面的山峦早隐去了痕迹!漫离几次想到院里堆雪人,都被石大川给拦了下来,这会他在屋顶上铲雪,漫离悄悄跑到院子里同小奔儿玩起了雪。 石大川在屋顶扫着雪,听见声音,向下一望,漫离正抓了一团雪就往小奔儿打去,小奔儿这些日子天天好吃好喝的,再不是当初那个小可怜了,站起来也能到人膝盖骨了,哪里容得漫离欺负,它虽没有手,两只后腿狂刨两下,就溅了漫离一身的雪! “大奔!”石大川一声低喝,引得地上一人一狗都仰起了头,奔儿瞄了一眼,撒丫子就跑得没影了!也不知跑哪里躲骂去了,反正这带都让它野熟了! “你身子虚寒,连凉水喝下去都会返酸的,还要雪地里疯玩!这么大的人又不是孩子,怎么俺眼一会没留意,你就跑出来了!” 自打那大夫说漫离身子虚寒,需要长期调养,石大川甚么事都可以听漫离的,惟独跟她身体有关的事,石大川就不肯有一丝半点的退让妥协! 自从屋子收拾好以后,漫离不要说喝凉水,她是连冷水都没碰过!不论甚么东西都是石大川洗的,就连她的衣服,除了内衣裤是她自己用热水洗的外,其他的就全是石头洗的。 石大川边说边就将漫离冻得通红的手紧紧的握在掌中,拉了她就进屋里去。 当然石大川是不敢也不舍得凶漫离的,但他会像个小老头般唠叨个没完,如果漫离显示出一点不耐的神情,他便会很委屈的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因此一进了屋,漫离就抢先道:“石头,咱们甚么时候进城一趟吧,家里米呀面的都快没了。”这要是不把话题赶紧叉开,肯定得被他个念到头大! “俺也想等下过了这场雪,趁着年关城里活多,俺去找些散工来做,也好趁年前给你扯点布做两身新衣裳过年!” 今天早上漫离突然想吃饺子,石大川特地跑到村落里买了些猪肉回来,这会正在洗大白菜呢。 漫离点点头道:“嗯,这样也好,到时我和你一起进城,省得你又被人骗!” 石大川张了张嘴,很想说叫她留在家里。可转念一想漫离很久都没出门逛逛去了,趁着自己进城让她好好逛逛,买些合意喜欢的东西。 至夜雪兀自扬扬洒洒地下着,不想到了次日,天地间却是一片霁日朗朗。 两人吃过早饭,留了奔儿看家,驾着马车就往沧州城里赶。说起来他俩个也真是运气好,正赶上十五的集市,沧州可比他们上回来热闹多了,沿街摆满了小摊子,马车压根就走不去,他们只得把花了几个钱把马车寄放在一家小茶铺那里,要说这掌柜也算有生意头脑了,他那茶铺外头可停了不止一辆车呢! 漫离其实是不喜欢人多的,她之所以跟石大川进城,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让他找到活儿做!做散工即赚不到钱,还得受人家的气。就像先前他在长天镖局做杂役,跑这么远一趟镖,统共才十六两银子!还吃得不好睡得不好的! 再说了,他真要进城干活儿了,自己岂不是要孤孤单单的守在家里了!最、最、最主要的是,他们手头上还有七十来两银子,照他们这么过日子法,莫说过完这个冬天,就是过个三年五载的也不是问题,那还得可着劲的花呢! 所以呢找啥活儿么! 只是石大川这孩子老实,你让他在家坐吃山空,他一定会觉得是天大的罪过,因此漫离这才跟了来,她打定了主意,不论这小子找着甚么活儿,她都要给挑出不好来!总之一个原则,再好的活儿哪怕人倒贴钱,也要挑出个不好来! 然而漫离在市集里晃了半天,石大川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头,找活的事儿他一个字都没提。漫离虽感到诧异,却也忍住了没问,万一这么一问,他跑去找活了,自己不是没事找事么! 漫离心在不焉的在市集上晃着,偶尔也踱进街旁的铺子里瞧瞧,只是大半条街市逛下来,除了粮油米面之类的东西,再给石大川扯了点布料做衣裳外,漫离自己是甚么都没买。 她正准备拐到菜市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招呼:“离姑娘!” 漫离闻声一愣,这世界上还有认识自己的人?回首看去,一群壮汉簇拥着两名锦衣华服的青年公子,从一座朱大户里行出来。漫离那近视眼眯了又眯,直待人行得近了才看清了形容,心下登时惨呼:“怎么就遇上这两个人了呢!” 石大川倒是在他们刚打招呼的时候就看清了,只因漫离没有走,所以他也就站着了。这会那二人行到面前,一身貂锦华裘衬着日光好鲜明夺目,尤其是那张笑脸,几乎比着明媚的阳光还要灿烂上几分。石大川低了头,讷讷地稍稍退了几步,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漫离身后。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24、讨债 “离姑娘,别来无恙吧?”顾宗训冠玉似的面庞带着浅笑的行到二人近前。 漫离小嘴一斜:“别来无恙!这话你也好意思问出来!” “是你,泼妇!”彭彦刚才的注意力全在石大川身上,走得近了才认出顾宗训口中的“离姑娘”竟是数月前在金陵得兴客店令自己万分难堪的泼妇,立时惊愕地叫出了声! 漫离也认出了他来,心道还真是倒了大霉了,难得出趟门居然碰上败家子和妖孽! 不过,漫离的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既然老天安排了这场相遇,不下狠手宰他一刀,怎么对得起老天爷的苦心! “既然遇上了顾三公子,我们就把那笔账算一算吧!” “泼妇----”彭彦才一张口,就被顾宗训抬手阻了,“不知离姑娘这话是从何说起!” 漫离白眼都懒得向彭彦丢,直盯着顾宗训,笑道:“就从金陵城外的官道上说起!” 顾宗训不急不徐道:“离姑娘,上回那事虽说是我拖累了你们,可是最后你喊的那一声,我也没跟你计较不是!” “顾三公子,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漫离的身子向前微趋,面上虽还笑着,却透出阴森的冷意:“也不知是谁拿我们家石头做挡箭牌使,如今使完了就不认账了!难道我家石头那一刀就白挨了不成?” 顾宗训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向石大川看去,抱拳道:“上次多亏得石兄了,小弟再此谢过了!” 石大川因心里闷闷的一直在漫离身后发呆,忽然听见有人同自己说话,脑子里是一团的糊涂,再又听得一个“谢”字,习惯性的抱了拳就要回说“好说,好说!”却被漫离一记眼刀给瞪住了。 漫离心里直咬牙,妖孽就是妖孽,居然也迂回到石头那里去了!她正要开口,又听彭彦在那里不阴不阳的笑道:“我说石大川,你了太没见过女人了吧,这么个泼妇就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至于么!” 彭彦一口一个泼妇的,石大川早就听得皱眉头了,一步抢到漫离身前,绷着张黑脸却只会说:“阿离,阿离,阿离很好的!” “很好---”彭彦俊眉一挑不怀好意地问道:“怎么个好法呀?” “很,很好就,就是,很好-----”石大川结结巴巴的,除了很好嘴里就蹦不出第二个词来! 看他一张黑脸涨得通红,那些汉子早是轰笑了起来,就连顾宗训都低头轻笑。漫离猛地拽开石大川,抬着下巴冲彭彦:“我的好,只给我的石头,你再好奇也没有用!” “你----” 彭彦气青了脸,手指着漫离才要回嘴,漫天却越过了他,向顾宗训道:“顾三公子难道你以为,一个谢字就算完了么!人不能小气成这样吧!” “噢,那依离姑娘怎样呢?”顾宗训不知何故,就是喜欢看她这般谋算人的精明样子,因此挑着俊眉,饶有兴味地问道。 “我想想!”漫离两眼望天掰着指头算了半天,道:“我们家石头帮衙门抓一个通缉犯最高的是六十两,低的是十几两。那些杀手算六十两一个决不为过,只是石头毕竟没逮着他们,所以就算三十两一个,那天围攻石头的具体有多少人我也记不清了,但是被石头砍翻一个,最后去追的你两个,我也不讹你算五个人就是了!再加上石头挨了一刀汤药费三十两,承惠一百八十两银子!”漫离边说边就摊了手掌在顾宗训面前。 “泼妇,你想钱想疯了吧!”彭彦几乎要跳起脚来了:“一百八十两,你不去抢!” 石大川也被漫离那“一百八十两”的数字给吓到了,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阿离,这不大好吧!” 漫离回身瞪了眼石大川,尖尖的手指戳在他的胸口上,扬声说道:“有甚么不好的,难道你的小命还不值一百八十两银子!再说了,百余两银子我们累死累活也难赚到,可是----”漫离转了身,笑盈盈地向顾宗训道:“对顾三公子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顾宗训微微颔首,“的确,百余银子与我而言不值甚么,只是我身上并没带那么多银子,如果离姑娘愿意不妨同我回去取去。” “不用了!”漫离想也不想摆了摆手,指着前头一家小小的茶肆道:“我们在那里等就成了。” 顾宗训的眸子顺着她的手扫去,笑问道:“离姑娘不用在下写个欠条么,万一在下跑了---” “呵呵!”漫离假笑着打断顾宗训的话:“沧州顾三公子能为了区区百余两银子就落跑么,传了出去顾三公子的颜面还要不要!”漫离压根就不清楚这个妖孽的来历,只是能让人花钱买了那么些杀手来要他的命,他总不会是寻常人家吧! 顾宗训吩咐仆从道“郑魁,你到家里取一百八十两银票来了!”说完摆了个请的手势:“离姑娘这么相信在下,在下就姑娘吃杯茶如何!” “三哥,你还要跟这个见钱眼开的泼妇吃茶!”彭彦指着漫离,忍不住大声叫嚷! “阿离不是泼妇!”石大川同样大声的顶了回去,结果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小彭!”顾宗训难得的沉了脸:“你好歹是长天镖局的少镖头,在街市上这般吵吵嚷嚷成甚么样子!” 漫离冷笑数声,拉了石大川的手掉头就走! “离姑娘!”顾宗训出声拦住:“难道这点薄面都不给在下么!” 漫离站住脚半回了身子,阴笑着丢过一句:“我们这种没样子的人,怎么配跟顾三公子一齐吃茶!”说罢拉着石大川大步而去。 顾宗训微微一愕,旋即笑叹着摇了摇头,这个女人还真是小气到不行,只是无意间捎带着说了那家伙一句半句,她就甩冷脸!看着她渐隐于人流的纤细背影,不禁有些羡慕起石大川那个傻小子,从来都没有人这般细心的护卫过自己呢! “等一下!”石大川突然挣开了漫离的手回转身向顾宗训道:“俺只要一百五十两就好了----” “喂,石头。”不等石大川说完,漫离用力将他一拽,压低了声音怒问:“为甚么只要一百五十两!” 石大川憨笑着拍了拍漫离的手,又向顾宗训道:“顾公子,你把漫离的那个银锣子还给俺们吧,那三十两就当俺们买镯子的钱。”他一见着顾宗训就想起这镯子的事来,只是被他们一闹又忘,总算在临走前想了起来。 漫离和顾宗训皆是一愣,没想到这个呆石头居然还记得那个银镯子! “傻石头,那个镯子哪里值三十两银子啦!”虽然那个银镯漫离戴了许多年,可三十两,当年好像也只是花百把块钱吧! 石大川却坚定地道:“俺不想让别人收着你的东西!” 漫离闻言为之一愕,小脸悄悄的染了抹红晕,这个石头的感情表达还真是特别啊。漫离敛了羞涩倚在石大川身旁,向顾宗道:“顾三公子,可听清了就照我家石头说吧。” 顾宗训没有答应,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在茶楼里等着了。”说完漫离毫无迟疑地抬脚便走。 彭彦悄悄地向顾宗训瞄去,他依旧望着漫离去的方向,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样的神情,不用说他也能猜着自己的顾三哥是对这女人上心了!他可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三哥到底瞧上那泼妇哪一点了? 论相貌,比着三哥家里那些侍妾差得不知哪里去了!而且也不会打扮,瞧瞧她那身装扮,两条松松散散的大辫子,头上裹块素帕就当是装饰了,身上更是一素到底,外头还套着男人的皮袍,好看是说不上了,勉强不算难看而已! 性情就够不用说了,说她是泼妇都还轻了,应该用悍妇这个词才恰当! 彭彦眼珠一转,凑上前道:“三哥,用不用小弟教训下那呆小子。” 顾宗训回眸望了他一眼,“不准为难离姑娘!” 彭彦笑呵呵地道:“我哪里敢为难那个泼---”妇字还没出口,就收到了顾宗训的一记眼刀,彭彦忙换了语调:“三哥放心,我只是教训教训那姓石的小子!顺便好让三哥亲近亲近离姑娘。” 顾宗训冠玉似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的期待,丢下一句:“不要玩得太过了!”言毕迈步而去。 彭彦抬手来近一名仆从,对他附耳低语一番,那名仆从领命而去。彭彦的面上露露贼贼的坏笑,泼妇我整不了你,整整那个石头让你心痛下了也是好的! 今日是十五大集市,又正好是晌午时分,陶陶居里可是人满为患,漫离拽着石大川进了店门,游目四下一扫,还真是坐无虚席!这种情况,当年在老肯家可碰上过不少次,想要坐到位置,眼要尖脚要快,这不一桌人屁股才离了椅子没一毫米,漫离已拉着石大川赤溜下钻了过去。 堪堪坐定,漫离便招手叫道:“伙计,收拾桌子!” 店伙计远远的应了声“来了”却半天都没人过来,对着一桌子残羹剩饭等了又等,漫离再次拍桌子扬声大嚷:“这家店的伙计,死光了么!” 这一声嚷倒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眸光,当然也引来了一名店伙计,“客倌,真对不住,今日实在是太忙了。”他边说边麻利的收拾了碗筷,又殷勤地问道:“客倌来点甚么?” 漫离举目四下一溜,看入眼中的竟是些大鱼大肉,并没有甚么精致吃食,想了想点了几道家常菜,又嘱咐着店伙计赶紧上菜。因他二人点的菜都容易,不大会工夫就全端上了桌。 两人晃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了。尤其是石大川早上那点东西也就是骗骗肚子,他早是饿得眼睛都有些花了,肉馒头一上桌,他也顾不得烫,捉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漫离也有些饿了,可是看着盘里有些发黄的肉馒头,一下就没了胃口了,再拿起来咬了一口,微微的有些发酸苦涩。漫离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肉馒头,管伙计要了碗米饭就着份金钩白菜小口小口的吃着。 石大川一气塞了三个肉馒头下去,肚子里总算有点底了,见漫离小口地扒来着米饭,知道她吃不惯这些,扯了个鸡腿放进她碗中:“阿离,吃个鸡翅膀!”说着又叫伙计道:“弄点佐料、大酱跟醋来!” 看着碗中肥肥的鸡翅膀,漫离的眼泪险些就掉了下来,这傻石头,平日看着粗枝大叶的,偶尔细心一次还真让人心头酸酸甜甜的! 此时店中的客人渐渐的去了,店伙计也略闲了些听见招呼,应了声麻溜的转身往后厨里去。不一会就端了葱姜蒜末等几样小碟上来,漫离正在这里配料,门口忽拉拉涌进来一拨豪奴,当中拥着个身形魁壮的面目粗陋的锦服大汉!。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25、太岁来找茬! 掌柜一见了这架式,赶紧从柜台后头迎了出来,哈腰赔笑:“杜衙内,今朝您老怎么屈驾小店了!”话音未落,就嚷着叫店伙计准备个上好的雅间。 那个杜衙内领着他那帮豪奴,大摇大摆的走进店堂,用他那小细眼瞟了掌柜一眼,道:“今朝大爷就坐大堂!”说罢,拣了张正当间一张桌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这帮人一进店门,客堂上的客人纷纷结账走人,眨眼的工夫,店堂上就剩漫离这一桌了。漫离看了看桌上的大肥鸡,实在是舍不得就这么走了,毕竟石大川才刚开始吃呢。 可是--- 她张眼一看,那些伙计可都围在那甚么杜衙内的桌边上,她可不想为了打包一只白切鸡就引起太岁的注意!所以,还是悄无声息地把这只鸡吃完了再悄悄地走人吧! “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给大爷端出来,不然可对不起咱这水晶杯!” 漫离偷眼瞧去,心里“切”了一声,甚么水晶杯不就一玻璃么!搁在那个世界超市里满架的随你挑!可是在这里,玻璃还真是个稀罕物,姓杜的一拿出来,掌柜同一众店伙计可都睁大了眼。 “杜衙内,你可是拿好,这要是砸了,小老儿可是担不起哟!”掌柜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护在桌沿,心想这个混天魔王今天是不是故意来故意找自己的茬呀。 不错,这个身形壮硕粗陋无文的大汉名字偏偏很斯文,谁让人家有个进士出身的爹呢。 店伙计打了酒来正要给他倒上,却被他推了个踉跄,骂道:“就你这混小子也配给大爷斟酒,大爷答应杯子都不答应!去,把那桌的小姑娘给爷请过来!” 掌柜顺着杜淳的手眸光落在了漫离身上,心里万分肯定这个魔王今天就是来跟自己过不去的。 “还是小老儿服侍衙内吧---” 掌柜的话未说完,就被杜淳照脸啐了一口:“你个老不休也配服侍大爷!”说完随手将老掌柜一掼,若不是店伙计机伶扶住,掌柜那把老骨头多半要散了架呢。 漫离万没想到就自己这长相居然还能被调戏了,这也太没天理了吧,还小姑娘呢,自己这年纪绝对能让他叫三声姐姐都富余。 石头彤云罩顶的沉着张黑脸,若不是漫离死死地摁住他,他早冲上去动手了。漫离素来是欺善怕恶欺软怕硬的,像他这种官家子弟,可不是自己这种升斗小民惹得起的!她利索地从袋里摸出块碎银,现在她也管不了是多少了,往桌子上一搁,拉了石大川就往外走,我惹不起躲得起吧。 只是她显然想错了,有些人是你躲都是躲不起的! “咱们衙内想请姑娘过去吃一杯水酒,难道姑娘这点薄面都不给!”几名豪奴两手叉腰地将漫离二人拦了下来,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让开!”石大川伸手将漫离拽到身后,一张黑脸绷得跟铁板似的,一声低吼颇有些气势。只是杜家是谁呀,能怕了他这区区一个穷小子! 众豪奴磨拳擦掌地逼近前道:“不让又如何!” 石大川攥起拳头正要挥过去,漫离突地冲上来挡在石头身前,:“喝酒是吧,我喝就是了!”了字还没咽下去,她人已冲到杜淳的桌旁,倒了满满一杯子酒,一仰脖子喝得精光,放了杯子一抹嘴道:“这杯酒就当我同交衙内交个朋友了!” 这种霸王似的人得顺着他来,不就喝酒么,想当年漫离玩叛逆还真没少泡酒吧,虽称不上千杯不醉,酒量可也不是一点点!今天只要能把这家伙灌趴下,危机就算是解除了。 漫离的行为还真叫杜淳有些傻眼,待漫离说完了,他才渐渐合起张大了的嘴,拍手道:“爽快!只是莽汉们才这般牛饮,姑娘这般的细致的人儿,可不该是细啜慢品才是---”杜淳一边说一边就伸手去揽漫离的肩膀,只是手连衣角都还没碰着,就被人一拳给挥趴在桌子上,紧接着“哐啷”一声,那个水晶杯已摔得粉碎! 所有人都傻了眼,漫离更是被人拖着就走。 杜淳好容易捂着脸直起了身子,怒吼道:“还不把那小给爷往死里打呀!” 众豪奴应声而上,将石大川团团围住,瞬时拳脚如雨点落下,也不分清哪个是哪个的。 漫离早被石大川给推了出去,这会站在掌柜伙计们一边,心里直后悔,早知道会惹上这么个大麻烦,不要说一只鸡了,就是十只鸡也都扔了。 再看向杜淳,原本粗陋的脸庞挨了一拳,又怒意勃勃的更显得狰狞可怖,漫离是不担心石头在拳脚上吃亏了,那几个家伙哪里能是石头的对手,只是这个杜衙内,到底是甚么来头啊! 漫离正准备向掌柜的打听,那六七个豪奴已被石头打趴在了地上,呻吟不止,石大川大步走过来,可把杜淳吓得不轻,摆起两只肥大的拳头,颤声叫道:“你,你,你知道我是谁么!” 石大川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拉了漫离转身就往外走。 一路上石大川都阴沉个脸,漫离还在猜杜淳的来头,因此也皱着眉头。行出两条街后,漫离叹了声心道,管他是谁,以后没事少来城里就是了,我还不信他能满世界找石头。就在漫离以为危机过去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阵橐橐靴声,又听有人叫道:“就是前那小子,兄弟们给我拿下他!” 漫离回头一望,险些没晕过,几十号凶神恶煞挎着腰刀的衙役朝自己冲了过来。石大川也是一惊,背起漫离撒腿就跑。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满城里都是衙役,在衙役的围追堵截之下,他二人终于被堵死在小巷之中。 望了望前后两拨衙役,石大川缓缓放下漫离,附耳低声道:“等会俺会打出条路来,你瞅准机会就跑,听见没!” 漫离点了点头,沉声应道:“知道了。”今天这情况两人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所以自己一定要跑掉,不然谁来救石头! 你说让石头丢下自己先跑,可能么? 危难关头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性,只有冷静才让自己渡过难关。 眼见着众衙役步步逼近,石大川突然发难,抢过一名衙役的跨刀直劈出去,小巷里登时一片刀光。 漫离冷静地躲在一旁,全没有上回官道遇袭时的惊惶,睁着双大眼找逃跑的时机,突然石头踹翻了几个衙役,回头冲漫离大叫道:“阿离,快跑!” 其实不用石大川说,漫离已然朝那个缺口冲去!身后兵刃相交之声渐渐远去,多少次漫离想掉头回去,她都咬牙忍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远,直到实在是踹不过气了,才在一处墙角停了下来。她一停下来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先时她还使命忍住,可渐渐的她溜着墙角蹲了下来,蜷缩着身子不住的颤抖。惨白的面上满是泪痕,细牙紧咬着全无血色的下唇,心里翻来滚去地道:“路漫离,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你不能哭不能乱!” 当她扶着墙壁缓缓地站起身,恰见石大川浑身血污的被一众衙役捆锁着从眼前行过。漫离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痕,挺了挺身子,步履平稳地向陶陶居行去。 漫离赶到茶楼门口时,掌柜正送人出来,漫离眯眼一瞅,正是顾宗训先前差去取钱的家仆----郑魁,她急忙跑上前:“我要见你们公子!” 郑魁奉命送银子来,谁知他俩个人不在了,他正高兴自己能昧下这笔银子,不想漫离却撞了上来因见只她一人,心里打定主意,这笔钱非昧下不可!这会听她说要见自家公子,不免有些做贼心虚,“你见我家公子做甚?” 漫离退了一步,闪着寒芒的眸光在郑魁健壮的身板上来来回回的扫视,看得郑魁心底直发毛,“姑娘要是没事,我可就先走了!”说着越过漫离大步离去,心想若是那个大家伙来了,自己未必就走得了! 这个郑魁应该是给自己送钱来的,可是他却匆忙离去,打得甚么算盘漫离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你若领我去见你家公了,那笔银子我就送给你!”漫离笔直地站着,柔和的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脆朗嗓声明明白白地送进了郑魁的耳朵。 郑魁站住了脚,狞笑道:“我现在拿着银子走了,你又能把我怎样!” 漫离缓缓回身,面上浅笑微荡:“我是不能怎样,但是万一我再遇上你家公子,你说你会怎样?” 郑魁陡然黑了脸,阴森森地道:“为了点银子,赔上了性命可不值当!” 郑魁虽然不至于为了百余两银子就动手杀人,可真叫这女人把事情捅到公子爷那里,自己怕是没甚么好果子吃,瞬时间倒真是起了杀心! “是不值当!”漫离嘴角噙着浅笑,一步一步逼到郑魁面前,低声道:“可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见了,你以为那个石头会善罢甘休么!” 漫离清淡的眸光直直地钉在他横肉满布的面上,她在赌,赌他还不知道石头被捉的事,老天爷,你一定要站在我这一边啊! 果然郑魁渐渐地缓了脸色,漫离不着痕迹松了口气,接着道:“况且现在只要你带我去见你家公子,银子就是你的了,你又何必舍易就难,做杀人灭口的勾当!” “那我怎么知道,你见了公子不揭穿我!” 漫离微微一笑,反问道:“只要你把那只银镯还来,我拿甚么来揭穿你?”。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26、向妖孽低头! 漫离惶惶不安地坐在顾家别苑花园别致的小花厅里,虽然当地摆着的大铜熏笼里燃着暖暖的炭火,可漫离却还是阵阵地发冷,手心更是冷汗直冒。她不时的行至门边探望,几次想出去寻顾宗训,都被守在屋里的小丫头拦了下来:“姑娘你且坐着用些糕点,公子爷等会就来了。” 漫离强迫自己在圈椅上坐下,叹了声,合目定神,一遍遍梳理自己的思路,那个杜衙内能调动那么些衙役,身份已不用去猜了。在沧州城自己认得的也就只有败家子和妖孽。自己和败家子没有交情不说,甚至是交恶,就算自己求上门去,他也未必会帮忙。 可是妖孽就不一样了,他对自己很有那么点心思,求一求他还是有可能的,只是要付出甚么代价---- 漫离合着双眼,嘴角弯起抹冷冷的弧线,只要石头平安,甚么代价都不值一提。 一念及此,漫离陡然睁开眼眸,瞬那之间漫离忽地明白事情的原由,看来自己还真没求错人啊! 顾宗训步进花厅,就见漫离坐在圈椅上冷冷的笑着,旁边案几上的糕点一动也没动。 “怎么,这些糕点不合离姑娘的胃口?” 漫离转头瞧了他一眼,款款站起身来行礼:“顾三公子,请你救一救石头。” “噢,石兄怎么了?” 顾宗训佯装不知,漫离也只得将事情的原委细细道来。听完后,顾宗训坐在圈椅上细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案几,漫离心里虽然着急,却默坐静候。 终于顾宗训开口了,“你可知杜衙内是甚么人么?” 漫离微垂着头,柔和的灯烛勾勒出她纤细的侧影:“顾三公子,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找上门来。只要你能把石头救出来,我甚么都答应。”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漫离冰冷的眼眸直直地钉在顾宗训俊秀的容颜上。 “离姑娘,你当我顾某是甚么人!”顾宗训猛地站起身,斯文的俊颜显出些阴森:“你要是这么说,那么请恕顾某无能为力!”说罢,抬脚便要离去。 “顾公子!”漫离飞快地拦在顾宗训面前,声带哽咽地道:“我也是急昏了头,整个沧州府我能求的也只有你,求你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救救石头吧!” 漫离边说眼泪就边往下掉,见顾宗训不做声,做势就要跪下磕头。顾宗训慌忙伸手扶住,见她满脸泪痕的又是心疼又是酸涩,还从未有人这般担心过自己啊!顾宗训叹了一声,道:“离姑娘,你这是何必呢!” “顾公子,我实在是没办法了,石头倘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一世人都不会安心的----”一言未了,漫离已哽咽到无法言语。她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好像自己救石大川只是为了报恩。 指望人办事,总要给人一点盼头才是。不然顾宗训又怎么肯替自己去救石头呢! 顾宗训苦涩一笑,这个女人为了那个傻大个还真是不管不顾了,只怕自己说要她留下,她也会应承吧!苦涩再度袭上心头,明知她说的全是假话,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升起点点希望:“离姑娘你先别担心,虽然杜衙内是杜刺使的独子,然依你所说毕竟不是甚么大事,我想杜衙内也不过是捉了石兄去消消恶气,绝不会伤了他的性命的。如今天色已晚,明天一早我就去找杜衙内,总不过是花几个钱的事。现在---”顾宗训将漫离摁到桌边,一挥手,就有人端了一盅燕窝粥上来:“尝尝这个粥还合胃口么!” 不要说燕窝粥,就是龙肉漫离现在也吃不出甚么味道来,可是为了讨好顾宗训,她还是带着浅淡虚弱的笑意,机械地将一勺勺燕窝粥送进嘴里。 顾宗训看在眼里苦在心里,也不愿再看她虚假至极的笑脸,借故离开。 漫离吃过了粥,由几个丫头领到客房歇息。这间客房不难看出是精心布置过的,屋子早被地炕熏暖暖的,锦褥绣被也被汤壶子烤得热乎乎的,绣屏后还放了一桶热腾腾的洗澡水,就连换洗衣物都给她准备好了,全是滑不溜手的绵缎。 漫离打发了丫头,自己宽衣解带后泡进桶里,长长的吁了口气,奔波了一天漫离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散了架。漫离身体很累,脑子里却异常的清晰,忽拉下从桶里站起身,抹干了水迹,穿了里衣服躺在暖暖的被褥里,睁着两只眼睛听外头风声啸啸。漫离整个人空得厉害。各种可怕的想像纷至沓来,被鞭子抽、被铁烙、上夹棍,总之一幕幕血腥的场面在她脑中不停的翻滚,一想到石头血淋淋的样子,恐惧就像条血蛭紧咬在她心头。 觉是肯定睡不成了,漫离索性披了石头的那件皮袍,坐在窗边看月色如水。想起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晚上,其实也就才过了几个月而已,可为甚么却像过了一世那么久。 漫离很清楚自己不是个好人,她敬佩曹操王熙凤的厉辣手段,在她看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只因在那个世界她小老百姓一个,实在没甚么事让她去不择手段。而如今为了石头,这个比自己还重要的人,她是没有甚么是不可以做的! 在窗边坐了一夜,漫离脸色不免有些暗沉泛青。早上漫离洗漱过后,顾宗训过来见她脸色不好,是一满脸的忧心,漫离再三表示自己只是没有睡好,顾宗训才稍稍放心了些,再三嘱咐过丫头后,方恋恋不舍的出门去了。 顾宗训一走,漫离就坐到妆前给自己扑了点粉,上了点胭脂,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面色红润,漫离强勾起抹笑意,披了皮袍揣了银子也出门去了。 因为顾宗训没有特别交待不准漫离出去,所以那些小丫头也不也硬拦,漫离又再三再四保证一定在她们公子爷回来之前回来,那些小丫头也只有放行了。 漫离先往市集上弄了些好酒好肉用个食盒提着,又到成衣铺里买了件厚袍子,才向路人打听着刺使府大牢的方位。漫离且行且问的,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到了大牢的大栅门。漫离在墙角掠了掠头发,满脸堆笑的向一众狱卒走过去:“几位大哥辛苦了。”她边说边掏出银子往他们手上塞去:“小小意思,两位大哥千万不要嫌弃。” 狱卒们掂了掂手中的银子,互视一笑,心想这个女人倒很是上道啊! “来看谁呀?”一个狱卒问着漫离,另有一个就去开门了。 漫离怕直接报石头的名字,会被拦下来,毕竟他得罪的是刺使的儿子,万一那个杜衙内传了话下来不让人探监呢。说不得只好借顾宗训的名头使一使,在她心里石头的牢狱之灾不就是他搞得鬼么! “是谁我也说不大清楚。咱们顾公子差我来瞧昨日傍晚关进来的一个小子,好像隐约听着姓石。” “来看他呀!”众狱卒嘿嘿一笑,“想不着顾三公子还会差人业,亏得昨晚上咱们兄弟好好招呼了他一顿!” 漫离听得心头直打颤勉强稳住身子,跟在狱卒后头进了大牢,阴冷的霉味熏得漫离直欲做呕,温暖的阳光被又高又小的窗户挤压后,又剩一道灰朦朦的光束。 狱卒领着漫离行到一间牢房外,拿铁锁敲了敲木栅门:“石大川,有人瞧你来了!” 漫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缩在墙角一身破烂血污的人会是自己的石头,这不过一夜的工夫呀! “大哥,麻烦你把门开一开吧。”漫离又掏了些银子塞到那狱卒手里,她的声音忍不住带了些颤音。 那狱卒只要有银子收,自然是答应的,反正这小子又不是甚么重犯。 狱门才开了条缝,漫离就急不可耐的钻了进去,也不管狱卒还在边,奔到石大川身边抱着他急唤:“石头,石头,你怎么样啊?”一言未了,眼泪扑籁籁地掉了下来。 其实石大川也没甚么大碍,只是昨晚上挨了半晚上的拳脚又两顿饭没吃,精神上有些不济罢了。他正缩在墙角打盹呢,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身边哭,睁眼一看,吓了好大一跳:“阿离,你怎么来了!” 听石大川应了声,漫离一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扑到他怀里放声痛哭,原本她还想着在石大川面前装坚强,事实证明要在他面前忍住眼泪,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阿离,别抱我着呀---”石大川抬着两只手,焦急道:“俺身上又是泥又是血的,看弄脏了你。” “我就要抱着,就要抱着!”漫离哭嚷着,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何时起只要能赖在他的怀里,自己便会觉着安心。 哭痛快了,漫离从食盒里拿了些肉馒头酱牛肉来,石大川两顿饭没吃,见着这些还不狼吞虎咽的呀。 漫离又把食盒交给那狱卒道:“大哥们当差也辛苦,一点酒肉只当是我一点心意。” 那狱卒又有的吃又有的拿,脸上早是乐开了花:“你只管同他叙着,管保没人来吵你!”说着便提了食盒出去了。 待石大川吃饱,漫离又让他把那件袍子给换了下来,又腻在一起说了好些话,直到那狱卒拧着饭桶进来派晌午午,漫离才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开。 “石头,你忍耐几日,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人出去的!”临去前,漫离拉着石大川的手再三再四的说。 派饭的那名狱卒,见他俩个这般依依不舍的,猥琐地笑了笑:“姑娘你放心,咱们兄弟也都是仗义的人,你这般识趣,咱们也不会为难这小子。” 漫离回身向他笑道:“那就有劳诸位大哥了,得空我再来谢过诸位大哥。” 那狱卒听了更是喜笑颜开,趁机拉了漫离的手:“那敢情好,咱们兄弟也沾沾便宜!” 漫离忍着恶心陪着笑,脚下便随那狱卒往外行去,亏得是背对着石大川,不然又有得闹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27、自由的价钱 漫离随着狱卒刚出了狱门,顶头就撞见姓杜的陪着顾宗训几人往这里走来,漫离的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 顾宗训见着漫离也是一愣,还不及做声,杜淳浓眉倒竖,喝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漫离见了他三人,直恨不能上咬他们几口,却不得不继续和顾宗训玩暧昧:“我来瞧瞧石头,毕竟也是因着我他才会被关进来的。”有求于人,就不得不低头啊! 顾宗训一双桃花眼在漫离身上转了转,向杜淳道:“杜衙内,人你已经关了一天了,就当给我个薄面放了石兄吧!”他突然来这一下,杜淳还真不知怎么接茬,傻傻地望向了彭彦。 而彭彦当着漫离的面,自然不好给他出主意,眼珠子四下乱转,就是不看杜淳。 杜淳求救无门又不甘愿就这么放人,说真的,长这么在还真没人往他脸上挥过拳头,可是顾宗训开了口不放又不行,正自犯难,自家的小厮救了他:“顾公子,咱们衙内也不是不放人,那水晶杯可是咱们衙内还了六百两银子买回来的---” “就是就是!”杜淳赶紧接过话头:“砸了我六百两的水晶杯难道不用赔么!” “你关着他,他就能赔你六百两了么?”顾宗训阴沉着脸瞪视着杜淳,冷声果决道:“我替他赔!” 杜、彭两人张口结舌,尤其是杜淳听见顾宗训要替石大川赔钱,连做戏都忘了:“顾三哥,我怎么能要你的----” 他话说了一半被彭彦一脚踢醒,扫了眼漫离,一股邪火没处发泄,只能冲那几个狱卒恨恨地叫嚷道:“还傻站着做甚么,去把人给放出来呀!” 狱卒们忙不迭的应声进去,漫离向他三人屈身一礼:“多谢顾公子了。” 顾宗训身挺如松,冷冷一笑,道:“谢就不用谢了,你给我立张立字据吧。” “对对对,六百两银子呢,断没白送人的道理。”杜、彭二人边应合着边让小厮们备了纸笔来,顾宗训以人背为桌,写了张欠据,“离姑娘,过来签个名吧!” 漫离走上前将那字据看了一遍,提笔正要签名,石大川恰巧从狱里出来,只当她要签甚么卖身文契,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一声:“阿离!”两步赶上前抢了漫离手中的笔,一张黑脸绷得跟铁板似的:“你答应他们甚么了!” 说着将漫离护到身后,恶狠狠地冲那三人道:“你们只冲俺来就是,别折腾阿离!” 顾宗训冷哼一声,转过身不屑与石大川说话,杜淳跳脚骂道:“你是个甚么东西,大爷认真要冲你去你当得起么!若不是顾三哥替你求情,你以为你就能出来了。大爷不关到你老死都不算完!” 彭彦抬着下巴冲石大川道:“你瞎嚷嚷甚么!顾三哥不仅替你求情,还替你还了六百两银子的债,不然你以为打了杜衙内,还砸了人的水晶杯这般轻轻巧巧地就出来了。” 石大川听他二人这么一说,拱起手就要赔礼,现在漫离不敢回驳他们,可也舍不得让石头给他们赔不是,上前一步道:“欠据呢,拿来我签字。” 小厮捧着欠据正要送去,顾宗训突然拦住:“离姑娘,这字好像应该让石兄来签吧!” “顾公子,你不觉由我来签更好么?”漫离拦下石大川,一语道破顾宗训的心思,他不就是想借这欠据和自己扯上点瓜葛么。 顾宗训微微一愕,旋即笑赞道:“离姑娘真是聪明过人。” 漫离回之一笑,在欠据上签下大名:“我哪里敢当聪明二字,顾公子你随便出个招,我就只能乖乖就犯。只是这种手段未免太过下做一点!” 即猜中了顾宗训的心思,漫离口下哪里还会再有半点退让。 顾宗训倒是一点不恼,只是调侃道“离姑娘你也不差,这脸可比书翻得快多了。” 漫离冷哼了声,拉了石大川扬长而去。看得杜、彭两人连连啧舌:“这女人,桥拆得够快啊!就不怕咱们再把那傻石头给关了?” 顾宗训目送着二人去远,唇边淡笑无痕:“她还真是精明啊,一旦看穿了我的心思,一丝温情都不给我留啊。” 杜淳努力睁大两只绿豆眼,不解道:“她凭甚么这么笃定啊?” “你真是个猪脑子!”彭彦狠狠地敲了他一脑门:“三哥为甚么要那女人写欠据啊,不就是借着机会亲近她。可是咱们要是再去寻那傻石头的不是,岂不反把她给推远了!” 杜淳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那顾三哥准备天天上门讨债么?” 彭彦翻了个白眼,暗暗叹息:“天啊,这个笨得跟猪一样的人,为甚么是我兄弟啊!” 顾宗训神秘一笑,眸光再次投向漫离离去的方向。 漫离一离了大牢,拽着石大川就直奔医馆,待石头看过大夫抓了药,她才丢了石大川在医馆,自己到集市上买东西去,没办法昨天买的全都丢了! 因此两人驾着马车折腾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若不是月华如水,还真是要看不清路了,突然一个黑影突然蹿了出来,把漫离吓了一跳,定睛瞧去原来是奔儿! “对不起啊奔儿,我们回来晚了。”漫离跳下车半弯了腰,摸着奔儿的大脑袋:“你很饿了吧,等一会,马上就有得吃了!” 石大川也下了车,拉着马车跟在漫离身后,奔儿紧挨在漫离脚边,亦步亦趋。 一进了家门,漫离先就从水缸里舀了水给石头烧洗澡水,再切了块腊肉,拌了点面,下了一锅热乎乎的疙瘩汤。忙到天将二更时候,终于一切都安顿好了,奔儿也在它的小窝里睡得乎乎的了。 漫离逼着石大川上了地铺,又硬扒了他的衣服,本是准备给他上药的,可一看见他身上大片大片的淤青和伤口,倏地就红了眼眸,泪珠子叭叭地往下掉。 石大川忙掩了衣襟,粗糙的大手轻拭去漫离的泪珠:“不碍的,只一点皮肉伤罢了!” “不碍,不碍,你就会说不碍!”漫离哭嚷着伸手拧去:“都伤成这样了还说不碍,要怎么样才算有碍呀!”她在石大川胳膊上拧了一下,想起他浑都是伤又心疼不来,于是眼泪落得更凶了。 石大川被她哭得心乱如麻,展臂圈她入怀,又不知说甚么才好,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过得好一会漫离才渐渐止了哭声,两手圈上他的脖颈,身子贴着身子,头倚在他的温暖厚实的胸前,轻声说道:“石头,我们---” “咋样?”石大川紧紧的拥着漫离,一双大手潜意识的不老实了起来。 漫离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低声闷道:“我们,成亲吧!” 她声音虽然低闷,可在这万籁俱静的夜里,石大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登时僵硬了身子,微张嘴一脸震惊的样子。 漫离在他怀里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回声,不由抬了头望向他:“石头,发甚么呆啊,你是不是不想娶我啊!” “啊,你说啥?”石大川根本就没完全回神。 “我说,我要嫁给你啊!”漫离戳着他的胸口,一字一字咬得分外清晰。 石大川一双黑眸深深探入漫离的眸底,声音低哑:“阿离,真的么?”数月来他多少回想向漫离提亲,可是终究只敢在心底想想,不敢说出口来,不想今日漫离竟提了出来。瞬时间,自己朝思暮想的愿望竟然就成了真。他狂喜之下只觉浑身飘荡,如升云雾只怕这是自己做的美梦,因此双眸盯着漫离一瞬不瞬,就怕一眨眼梦便醒了。 饶是漫离脸皮厚得跟城墙有得一拼,也被他那双深沉的眸子看红了脸,微微地点了点头:“这还有假的么!”她话音一落,石大川突然抱她立起身,将她向上一抛,又轻轻接住拥入怀中,声音还带着颤,不住唤道:“阿离,阿离,阿离----” 漫离在他怀中,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咕噜了一句:“傻瓜!” 石大川养过几日,身上那小伤连影儿都没了。令得漫离再次感叹,这家伙的身体真是很超人! 这日一早俩人用过了早饭,驾着马车进城去买成亲要用的物什。午错时候,俩人有说有笑的回到家,却见顾宗训负手立在院外,奔儿蹲在篱笆内,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顾宗训听见车声,回身过向他二人道:“回来了?”语气随和得好像他们是一家人似的。 “你来做甚么?” 漫离的声音却冷得像冰一样。石大川紧挨在漫离身边,一脸的防备。 顾宗训微微一笑,道:“我是来找石兄的。” “找石头?”漫离冰冷的眸光带着防备和探究向顾宗训看去:“你有甚么事,跟我说就是了。”真让他跟傻石头说,天知道他会不会卖了石头。 顾宗训却直看向石大川:“石兄,你跟人说话还要离姑娘同意么--” “姓顾的!”漫离怒声喊断:“石头,你别听他!”这个妖孽居然挑拔石头和自己的感情,真是太过份了。漫离正要请他赶紧滚,石大川憨声说道:“俺答应了阿离,要听她的话。” 漫离得意的向顾宗训看去,“顾公子,有话你就说吧。” 顾宗训看着壮硕高大的石大川像个乖孩子似的站在漫离身后,恍然有些明白漫离的选择了,有一个人全心全意、毫无条件的信任你,或许真的很幸福。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28、石头的打算 “我要说的话可是很长,你们不请我进去坐坐?” “那你就长话短说!”漫离恨不得一脚踹这个妖孽下山,哪里肯请他进屋里去坐。 顾宗训也不以为逆,依旧笑盈盈地道:“那好,我就长话短说,三日后我有几箱东西要送回京城,我希望石兄能帮忙走一趟!” “你跟那个败家子不是很熟,他们家不是开镖局的么,你让他走一趟不就结了,何必来找石头!”漫离想也不想的就顶了回去,谁知道这个妖孽又玩甚么花样! “只要石兄帮我走一趟,那六百两银子就一笔勾销!”这个提意还真是诱惑人,听得漫离眼睛一亮,石大川已急声问道:“当真么?”石大川心想,若果真能一次还清了,他就不能再以这个为借口来找阿离。 顾宗训笑了笑,道:“自然当真的!” 石大川正想要应下,却被漫离猛地拽到了后头,六百两银子对漫离的诱惑只是一瞬间,冷静下来后漫离的对他的防备更甚了:“顾公子你当我们是傻的么,走甚么镖呢,一趟走下来一镖师就有六百两银子?” 顾宗训笑道:“其中自然是讲了几分情义的---” “不用了!”不等顾宗训说完,漫离抬手断了他的话:“我们与顾公子之间实在谈不上甚么情义,不敢承这么大份情,所以,顾公子,请回!” 昨日在大牢外,顾宗训让自己签下欠据不就是能找个借口上门来么,这才一天呢怎么就改主意了!他的突然转变,漫离心里可是打着鼓呢,再说了自己也离不开石头。 即使被人下了逐客令,顾宗训还是很有风度的笑着:“石兄,你好好想一想,从这里到京城来回不过二十来日的事情,你完全可以赶在年前回来,到时候就可以同离姑娘过个松快的年了!” “你听不懂人话么,我说了我们不承你的情啊!”漫离惟恐石头动心,嘴上嚷着手里也不闲着,推搡着顾宗训就把他往外赶,奔儿也冲他狂声大吠。 顾宗训的仆从正要上来帮忙,却被他用眼神制止,难得这个女人跟肯自己有肢体接触,当然要好好享受一下。 推搡了几下,漫离就从顾宗训得意的笑脸上看出了他的坏心思,停了手道:“你再不走,我可放狗了!” 奔儿应合着狂吠不止,顾宗训笑了笑:“今日时候不早,我且回去,石兄你好好想想!”说完不等漫离开骂,他已跳上了车,仆从缰绳一抖,马车顺着山坡转瞬就没影了! 漫离一回身,却发现石大川瞅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怔忡恍神,上前往他胳膊上狠狠一拧:“石头,我告诉你不准去,听见没!” “可是----”石大川一张嘴,漫离一双清眸就瞪了起来,石大川便讷讷不敢再言。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石大川说上山打些野味拣些柴禾到城里卖钱,漫离正给奔儿弄吃的,只当他是急着想攒钱还债,因此也太在意随口答应了声,给他揣了些铜钱:“晌午饭要好好吃,不准省钱!” 石大川讷讷地应了声,也不知是甚么时候就走了。漫离喂完了奔儿,才隐隐的觉着不对劲,石头哪一次出门前不是跟自己嗦一大堆,甚么不要下冷水,要洗碗筷的话一定要烧了热水,或者等他回再洗。还会把灶头点起来,把家里的水缸灌满,哪怕水其实很满,他也要灌得满满的才放心。 可是今天他居然闷声不响的就走了!实在是太不寻常了,漫离两道细长的一字眉打了个精巧细致的小结,这个石头多半是进城里去找那妖孽了!她披了皮袍嘱咐奔儿看家,便急急的往城里赶去,但愿能拦下那石头。 暖日当空,整座沧州城被烤得暖烘烘的,街市上人来人往好不闹热,石大川一路打听着寻到顾家别苑外,站在大门对面踌躇了好半晌,方迈上一步石阶,进门处列坐的那几名劲装结束的汉子一齐站了起来,冲石大川轰撵呼喝道:“哪里来的花子,敢讨到咱们家来了,走走走,别站脏了爷的地!”众人边说边就将石大川往外推搡,急得石大川直嚷:“俺是来找你们三公子的!” 那些汉子听了又是笑又骂:“就凭你着烂模样,也配见咱们公子!” 正闹的时候,后头突响起一声喝问:“做甚么呢?” 那些汉子闻声一望,忙都堆起了笑脸,迎上前:“小彭爷可来了,咱们公子正等着呢!” 彭彦张着冷眼向他们脸一扫,最后眸光落在石大川身上:“你来讨打么?” “俺,俺---”也不知石大川是被彭彦训惯了,还是本性老实,彭彦这一开口,他就结巴着说不出话来。倒是那些守门的汉子取笑他道:“这花子说是来见咱们公子呢!” 不等他们说完,就被彭彦一记冷眼瞪回去了,又向石大川丢了下几个字:“跟我来!” 石大川愣了一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意,慌忙跟了上去。 那几个守门的汉子面面相觑,自家公子爷甚么时候认得这种穷小子了! 石大川跟在彭彦身后进了别苑大门,眼前所邮屋宇皆轩昂壮丽,一条青石铺就的宽阔甬路直接近仪门。彭彦一进得门,早有小厮接了出来见礼问好,彭彦边向里走边就同他们说笑。 内里有个小厮与彭彦甚是相熟,瞥了石大川两眼,大着胆子道:“小彭爷,这位兄弟是你新收的仆从?” 彭彦这才发现石大川还跟在身后,俊眉一皱,很是厌恶地打发道:“去,到门房里候着!” 石大川愣了一下就有人来领他往门房去了,结果这一等就是近半个时辰,连个招呼的人影都没有! 也亏得石大川性情憨厚老实,坐在阴冷的门房里也不焦燥,也不气恼,就直挺挺地坐在横登上等着。外头那些守门的汉子冲着他指指点点,不时的窃笑低语,弄得石大川很不好意思,只好微微的侧了身。 他刚一转过身,就听后头有细细嗓子叫道:“喂,大个子,咱们公子爷叫你进去呢。” 石大川回身一看,门房外站着个形容俊秀的青衣小厮,一脸不耐地叫道。 石大川忙站起身随那小厮行去,也不知过了几道门,只觉那些屋宇院墙、游廊花木都跟画上的一样,看在眼里有说不出的好看。石大川正东张西望之际,小厮已领他进了一个小院,站在屋前的腊梅树下向内回禀:“公子爷,人带到了。” 里头半晌没声,突然门前暖帘揭了起来,探出半张明艳甜美的脸蛋:“石大爷,请进来吧。” 石大川虽然满心里都是漫离,可还是被这姑娘的美貌给震住了,这姑娘可不知比柳叶儿美貌出多少倍呢!一想到柳叶儿,石大川的脑海中突地浮现起漫离眼泪汪汪的样子,立时便收回了眸光,心里暗自喝责教训自己,石头你怎么就敢这么直勾勾地看别个姑娘,叫阿离知道她又要伤心了! 弄影见他突然沉了脸色,不由好生奇怪,再看他竟站着不动,只得再请道:“石大爷,快请进吧!” 石大川沉沉应答应了声,低着头快步钻过了暖帘。 屋子里顾、彭二人坐在炕上下象棋,石大川对此是一窍不通,只是瞥见彭彦的红子已剩着不多了,而彭彦也皱着眉头,踌躇着不知走哪一步好。 顾宗训见石大川进来了,立时起身笑着让坐,又吩咐道婢子道:“弄影,还不给石大爷倒一盏热茶来。” 彭彦好容易走了一步自认绝妙的好棋,一抬眼却发现对面的顾宗训不见,便唤道:“三哥,且下完这局棋再同他说话不迟!” 顾宗训只往棋局上斜眸一扫,修长的手指将已方的“车”一推到底:“将军!” 彭彦登时就傻眼了,半晌做声不得,花弄影恰好倒了茶来,见他这样不由“格格”一笑:“也没见过棋下得这么臭,偏又这么好的!” “我----”彭┐要分辩两句,可一对上她的笑眼,就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能自己生着闷气! “好了,好了,石兄还在这里呢,你们倒只顾着自己说笑。”顾宗训笑斥了二人,转向石大川道:“石兄此来可是想通了,愿意帮我走一趟京城?” 老实说石大川是很不愿去的,可是六百两银子,实在是太大了!如果那欠据上签的是自己的名字也还罢了,可偏偏签的又是漫离的名字,顾宗训真要计较起来,漫离可是一点好都讨不到。 最主要的是他不愿顾宗训总去找漫离,能一次解决了这事,与他撇清了最好。只是走一趟京城要二十多天,丢漫离一个人在家,他也放心不下,正想着如何开口跟顾宗训说带漫离一齐去。 彭彦挑着眉梢冷冷地抢先道:“你还不赶紧应承下来,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走一趟京城就有六百两入账。” 石大川思量再三,道:“俺答应了,你是不是真的就把那六百两的欠据还给俺?“ 顾宗训微微一笑:“你启程那日,我便把那六百两的欠据还你,如何?” “那俺,俺,俺想----”石大川还没想出个结果来,忽听外头传来一声高叫:“姓顾的,你给我出来!” 一听这声音,石大川线条分明的脸上登时露出惶惧之色,彭彦斜了斜嘴角,嘴里嘀咕着“泼妇”两字,花弄影则很是好奇地望向自家公子,顾宗训温柔一笑,揭了暖帘步出了屋子!。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29、病 “离姑娘,这般着急找在下有甚么事么?”顾宗训挥退了围追在漫离身后的家仆,轻言细语的问道。 漫离冷眼瞪着顾宗训,开门见山的道:“我家石头呢?” 顾宗训微微一笑:“离姑娘,你家的人怎么到我这里来找呢!” 漫离也不理他,游目四顾,陡然扬声道:“石大川,你出不出来!” 一言未了,石大川已老老实实地从屋里挨了出来,一副做错事的样子:“阿离----” 漫离长眉一竖,厉声喝道:“你给我过来!” 石大川乖乖地行到漫离身边,低着脑袋道:“阿离,你不要生气---” “你还会怕我生气么!”漫离不等他说完,伸手就往他的胳膊上拧去,彭彦跟在后头出来,恰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替石大川呲了呲牙,“泼妇就是泼妇!” 漫离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计较,拽了石大川的手转身就往外去:“回去!” “阿离!”石大川却站住了脚不肯走,面上有些为难:“俺---” 这还是石大川头一次不听自己的话。漫离被他娇惯得久了,突然被他当众驳回,登时便觉得有些委屈了。况且又因着担心他,从家里急急忙忙的赶了十几里路来找他,可能是赶得太急了,两只脚痛得都立不住了,而胸口也微微的有些抽痛。 心里又委屈,脚底胸口又痛,两下里一撞,漫离的眼眶不受控制的泛起了微红。 石大川一见她微红了眼眶,便手忙脚乱了起来,不住声地赔着不是,彭、顾二人只管站在边上看戏,尤其是彭彦嘴角勾着抹幸灾乐祸。 花弄影在屋里见石大川不住地做揖赔礼,漫离只是不理,想着自己也是个女孩家,容易说话便走了出来劝道:“离姑娘,且先进屋吃口茶吧---” 谁想漫离一见着她,连退了几步。恨恨地剜了石大川一眼,捂着胸口掉头往外冲。 这可把石大川吓坏了,自认识漫离以来,她只要不高兴了,对自己从来是张嘴便骂抬手便打的,从未没试过丢下自己掉头走人的。一时间他不禁有些呆愣住了,直待漫离将要行出院落,他方回过神,两步赶上拉了漫离的胳膊,焦急地道:“阿离,你生气了打俺骂俺都行,就别不理俺呀!” 漫离瞪着石大川拉住自己胳膊的大掌,冷冰冰地低喝:“放手!”漫离承认自己这气是生的莫名其妙,可这个丫头太过夺目了,真的跟仙子一样。自己与她相比用天差地别来形容都是客气的!况且自己又是这么个破烂身子。 她心底因自卑而导致的不安登时汹涌而出,她明知石大川与这丫头没甚么关系,却忍不住要想!只因不愿让顾、彭二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她才强忍着不质问不落泪,可是若再不离去,胸口的渐渐清晰的痛楚一定会让自己狼狈不堪,她不想让外人看见,更不想让石头看见! 石大川却攥得更紧了些,甚至还回顶道:“不放!” 彭彦自是乐得在旁看热闹,花弄影隐约猜到漫离气恼的原故,倒也不好再说甚么,只缩在顾彭二人的后头。顾宗训心里虽是希望漫离同石大川闹上一场,可他也知道今天真要闹得僵了,石大川的京城之行铁定无法成行,因着这个原故,只得上前劝道:“离姑娘,有话进去慢慢说---” 谁想漫离压根不搭理他,只是瞪着石大川阴沉沉地问道:“你放不放手?” “阿离。”石大川可怜兮兮地唤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漫离的胳膊。 石大川一松手,漫离便逃也似的冲出了院落。石大川稍稍迟疑了一会,迈步跟了上去。 目送他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院落,彭彦有些幸灾乐祸地凑到顾宗训身旁笑道:“三哥,看来你这步要成废棋了。” 顾宗训却浅浅笑道:“只下了半局棋,说甚么都还为时过早!” 漫离跌跌撞撞地冲出了顾家别苑的大门,便再也忍不住胸口袭来的阵阵冰冷与抽痛,一闪身拐进僻静的小巷,挨着角落蹲了下来,两臂抱紧了自己,瑟缩着身子呜呜的哭了起来,像是一只受了伤又被主人遗弃的小猫似的。 她知道自己这是无理取闹,可她就是害怕,怕有一天石头会不要自己。在那边的世界,她不相信会有人爱不完整的自己,所以她也不去爱任何人。 然而却偏偏遇见了这个傻石头,他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好,让漫离第一次觉得也许自己也是可以拥有爱情的。只是长年累积下来的对人对爱的不信任,令得她稍有风吹草动就怀疑起石大川的真心。 更令她感到害怕的是,只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自己已经无法失去石头了,只要一想到他会离开,心口的抽痛便越发的明显。渐渐的,脸色泛起了青灰,胸口的气也喘不上来了,身体也开始发冷。 漫离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这具病败的身体,就因为它,自己不敢相信爱,也不敢爱人。偏偏自己跟这具身体那么有缘,就算是穿越她还是要跟这具身体捆绑在一起! 石大川追出大门却没了漫离身影,立时就慌了神,像一头疯牛似的在市集上横冲直撞的找人。经过个小巷口时,见围着一群人他本是不在意的,却隐约听见有人议论:“这人怎么会倒在这里,看她那脸色,不是死了吧!” 听得这话石大川猛地顿住了脚,急急拨开人群挤进小巷,而眼前的情形几乎吓停了他的心跳。漫离了无生息的倒在巷子里,莫说脸色,就是一双手也发白得吓人。石大川整个好似被一桶冰水浇了个透心凉,冷得胸口阵阵闷痛好似要炸开了一般。 他站在巷口怔了一会,艰难地迈出步子,紧接着陡然冲上前扶起漫离,触手一片冰冷,石大川连呼吸都放轻了,打横抱起漫离就冲出了小巷:“阿离,俺不会让了你有事的!”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里带了哽咽。 围观的人群兀自在后头指指点点,柳叶儿站在人群里,盛满恨意的眸光直追着石大川的身影,直至他消失在前头拐角,她的依旧紧咬着下唇不放。 漫离迷糊之间隐约听到石大川的声音,很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却好似有千斤重,无论她怎样努力,眼前都只是一片漆黑。 石大川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大夫,可当他看见顾家别苑大门的时候,瞬时改了主意,抱着漫离就往里冲。 那些守门的汉子虽认得了石大川,见他冲上来依旧站起身拦阻。石大川此时惶急万分,哪里容得他们拦阻,一脚踹翻了三四个汉子,抱着漫离直冲进大门,口中扬声大喊:“顾宗训,快去找大夫!”他知道依顾宗训的能力,一定会给漫离找来城里最好的大夫。 那些守门的汉子皆被他凶狠的怒容震住了,他先前神情分明只是一个老实的傻小子,断没想到他动起怒来竟是这般雷霆震动! 石大川抱着漫离一路冲进内院,间或有家仆意欲拦阻,或是被他金刚怒目的样子吓退,或是被他踹开,总之待顾宗训三人赶出来时,石大川身后跟了一群顾家家仆,却无一人赶靠近上前。 “她怎么了?”顾宗训一眼就看见石大川怀里那个气息奄奄的的漫离,刚才她不是还好好的么! “你快去请大夫啊!”石大川见他还只管站着发呆,焦急的黑眸里渐聚起了水气。这倒叫彭、顾二人有些纳罕!这个傻大个,还真是吓得不轻! “石大爷你别急,先把离姑娘抱进屋里去!”花弄影边说边就打起暧帘。 石大川抱着漫离进了屋,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大掌握着她冰冷的小手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 “石大爷,你让我看看离姑娘!”花弄影在旁轻地声劝道。 石大川的眸光在她身上略一停留,不由置疑道:“你?你成么?可别在这里充本事,害了阿离!”他大概知道漫离这是旧疾犯了。当初那个老大夫所说的“宿疾”是甚么意思,他是不太明白,可是后头那句要“需长期调养”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他知道漫离这旧疾是很难治好的,再说现下她又病得这般凶险,而眼前这个姑娘看去也不过才十八九岁年纪,叫他如何敢信! “石大爷,放心我一定能治---” 花弄影话未说完,彭彦在旁怒声嚷道:“姓石的,你说谁充本事呢!” 花弄影面色微微一沉,不悦道:“小彭爷,你替我去药房把金针的盒子拿来!” “可是----”彭彦还待再说,却听顾宗训沉声喝斥道:“你还不快去!” 彭彦恨恨地瞪了眼全副心思都在漫离那里的石大川,悻悻而去。顾宗训又问花弄影道:“她怎么样,很要紧么?”顾宗训自打认得漫离以来,她一直是喳喳呼呼的,从没想过她也会这般苍白安静的躺在那里,静得好像下一瞬便会消失似的。 消失这个词在脑海中一闪过,顾宗训心头禁不住微微轻颤,如果她真的就这么消失,只是这么想,胸腔里便荡起一阵沁骨的阴冷。 花弄影先看了看漫离的脸色,又扒开她的眼睑瞧了瞧,再凑到她鼻前听了听她呼吸,最后才坐下来搭脉,“离姑娘这多半是惊悸之症,想是适才过于悲忿才会病发的。” 石大川一听登时跪在床边啪啪啪的猛打起自己耳光,嘴里还骂道:“你混蛋,你该死,把阿离害成这样,你真不是东西!” 花弄影见他如此先是一惊,张口想劝却不知如何劝起。顾宗训冷冷的站在一旁,恨不得他把掌掴至死才好,哪里又会劝止他。 他每一次下手都极重,须臾之间的他那张方脸便由肿而破,他一双大掌早是沾鲜血,就连衣袍上也溅上了点点腥红。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30、石头求婚啦! 花弄影看他打得这般凶狠实在不忍,开口劝道:“石大爷,你再这么打下去,等会离姑娘醒来看见鲜血淋淋的样子岂不又惹她伤心!” 果然一提漫离,石大川便住了手,看着自己一手的血污,再看了看床上静躺着的漫离,两行热泪倏然滚下,嘴里喃喃道:“阿离,你醒来醒来啊,你别吓俺啊!” 花弄影看着不由心头一酸,“石大爷,你放心离姑娘不会有事的!” “真的么?”石大川的眼眸牢牢地粘在漫离惨白的面上,不舍得移开半点。 花弄影劝慰道:“石大爷,你让开些,好让我离姑娘把一把脉。” 石大川挪了挪了身子,突然伸出两手死死扳住花弄影的肩头,面露狰狞地问道:“你真的能治好阿离么?” 彭彦恰取了针回来,一进门便见石大川凶神恶刹地抓着花弄影,陡然大喝一声:“姓石的,你给我放手!”话音未落,拳头已到石大川面前。 石大川蓦地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挡下拳头,顺手一带,就牢牢扣住了彭彦的手腕。 彭彦还待要再打,顾宗训怒声喝道:“够了,把金针交出来,你俩个出去打!” 石大川这才意识到自己拿住的人是彭彦,赶紧松了手,赔礼道:“少镖头,俺,俺不是有心的!” 彭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断没想到石大川竟能如此轻易的拿住了自己,而且还是在花弄影面前,这一口恶气他如何咽得下去,将金针自怀中丢出,怒气冲冲地向石大川叫道:“刚才是我一时不察才会被你拿住了,来咱们到外头再打过。” 石大川摇了摇头坐回床边,看着漫离道:“俺要在这里守着阿离,不然她醒来见不着俺,她会害怕的。” 彭彦不及开口,花弄影已道:“你们都出去。我替离姑娘施针,你们在这里可不大方便。” 顾宗训锦袖下的手掌攥紧了拳,面上阴沉一片,冷冷地瞥了眼床上的漫离,转身就走份外绝决。一个女人罢了,自己何至于就真的担心了。 花弄影波光轻荡的眸光追着顾宗训出了房门,眸中藏着丝微不可见的悲伤。 彭彦尚还一动不动的瞪着石大川,顾宗训行出门外,冷厉地唤道出:“小彭,你还不去瞧瞧镖车装得怎么样了!” “来了!”彭┖藓薜刎嗔搜凼大川:“你给我记着!”他撂完狠话便急急地赶了出去。 石大川一心全在漫离身上,压根没听见彭彦的话,“那,那俺在门口等着!”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漫离,不情不愿地往外行去,一脚迈出了门槛,又回身道:“好了就叫俺!” 花弄影忍不住笑道:“放心,我施完针就请大爷进来。” 石大川说在门口等着,还真就是老老实实的在门口等着,一步都不离开。日头渐渐西斜,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两顿饭没有吃,肚子早咕噜咕噜打起了雷,石大川却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 花弄影施完了针长吁了口气,怔怔地坐在床边凝望苍白的漫离,细长的一字眉微微蹙起时,衬着这张清秀的小脸的确有点楚楚可怜的意味,但也就仅此而已! 府中的那些侍妾哪一个不比她好,也不光是相貌上,性情家世个个都比她强。也不见公子爷对谁上心过,公子爷偏偏对她动了真心,这是为甚么?而她甚至---- 酸酸涩涩的妒忌像一根树藤慢慢地揪紧的她的心,如果公子爷知道了她无法孕育子嗣会怎么样? 窗外有个人影晃过花弄影的眼角,不用猜就知道是谁,想来那个傻大个还不知道这个女人的秘密吧!如果他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呢? 花弄影娇美如花的面浮起淡淡的浅笑,起身步出屋子。石大川一见她出来,连忙凑上前问道:“阿离怎么样了?” 花弄影低垂着头,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样子,着实把石大川吓得不轻,声音里都带着颤:“到底怎样啊?” “离姑娘性命上倒是没甚大碍,但是----” 石大川听得漫离性命无碍,余者便都不在心上了,丢开花弄景快步抢进屋里,将至床边时他突然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到近前在漫离身边坐下。 他刚想去握漫离的手,却发现自己手上还带着血污,起身至床头脸盆,在铜盆里洗净手用布巾擦干后,再又坐回床边。花弄影站在门边看着,以为他会立时就会握住漫离的和,可是他却两手捧在嘴边哈了气,又搓了搓,“姑娘,阿离甚么时候会醒啊?”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月夜丝丝袅袅的纤云,好似风一吹就散了。花弄影有些微的怔忡,这个莽夫居然也会这般的轻柔。 石大川没听到她的回答,又慌张了起来,回过头焦急地问道:“姑娘,阿离真的没事么?” “放心,没事的!”花弄影突然失了试探石大川的心情,看他这副傻样子,就算知道也不会有甚么大的改变吧。但是公子爷呢,花弄影竟有期待起来了。 “那阿离甚么时候会醒呢?” 花弄影转身正要离开,身后的石大川却不依不饶的追问。她强压下心中的厌烦,回身温柔说道:“我去给离姑娘煎药,吃了药再让她好好歇一晚,明朝自来就醒了。” “多谢姑娘了!”石大川此时已握住漫离的手轻轻的揉搓着,还不时地贴到他自己的脸颊上。 花弄影陡地沉了脸色,这个看似粗莽的汉子,原来也可以细心至此,怕冰着她,就把手掌搓暖和再去握她的手!石大川脸上的温柔蓦刺痛了花弄影的眼,一时间没能克制住怒气甩帘而去。 床边案几上燃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小小的屋子里满是昏黄,腊梅幽幽的冷香透窗而来,地上铜火盆里的炭火亦是明明灭灭的喘气着,已透不出甚么暖意。床上的漫离苍白病弱,石大川身影投射在墙上,却宛如一座大山,静静的守护着漫离。 夜半时分,小厮终于端了汤药来。石大川小心翼翼扶起漫离,极耐心地细细地吹凉了药,再一点点的给漫离灌了下去,喂完药轻轻拭去她嘴角上的药汁,再缓缓的将她放平掖好被角。 他的每一动作每一个神情都满含着柔柔的深情,仿佛床上的那个女子是他的希世奇珍。顾宗训立在窗外,一点一滴全看在眼中,锦袖中的手又不自觉握紧了。他故意不让家仆给石大川送吃的,以为他还趁着漫离昏迷出去找点吃的,至少找人要点吃的,谁想他竟是一步都不离开,他不是胃口极大的么,他不是一天都没吃喝了么! 一天没有吃喝,自己的夜饭又何尝吃了!顾宗训无奈地牵了牵挂满苦涩的嘴角,眸光透过窗纱,痴痴地落在漫离那被石大川遮挡了大半的惨白面容上。 漫离迷迷糊糊地,觉得浑身使不了一丝的力气,身子也冰凉冰凉的,就眼皮也沉重异常,她费了好大的力才睁开了一道缝。 淡青色的床帐藕缎的被褥,隔着帐子能看到外头精致的木制家具,这不是那个简陋却温暖的家,而且石头也不在身边!漫离猛地坐了起身,心里一慌,胸口又是一阵抽痛,她捂着胸口深深吸了两口气,挣扎着正要下床,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阿离!” 石大川三步并两步的冲到床前,突地将漫离拥进怀里,不住地唤道:“阿离,阿离,阿离---” 漫离倚在熟悉的怀抱里,感受着他的温暖,心自然就安稳了,昨日的种种便也渐渐回到脑海中。明知石头跟那天仙似的小姑娘没甚么,可漫离心里就是疙瘩着,用力挣开他的怀抱,绷起还惨白着的脸,问道:“石头,你说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天仙一样的姑娘了?” 石大川纯良的黑眸直直地盯着漫离,渐渐深沉,大掌紧紧握住漫离的凉凉的小手:“阿离,俺们成亲吧!” “啊?”漫离一时有些愣神,回过味来后,旋即抽手转身,借着怒气掩饰自己的羞涩:“我问你话呢,你少转移话题!” “阿离。”石大川扳回漫离的身子,强迫她面对着自己:“俺要娶你,是真的!” 漫离微仰头望着眼前这个神情认真的男子,心里有个声音在不住的叫嚷,告诉他吧,告诉他吧,漫离稍稍闭了闭眼,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沉稳:“石头,我有件事要跟你说,说完了,你再决定要不要娶我----” “俺不要听!”石大川鲜有的打断了漫离的话,长臂一收便将她重新圈入怀中:“不管怎样俺都要娶你,除非----”话说到一半石大川的声音突地低了下来:“除非,阿离不要俺了。” “咳咳----” 两声轻咳令石大川微赧了脸,却又很是不舍的松开了怀里的人儿。 顾宗训站在门边,脸上是面具般的浅笑:“离姑娘觉着身子怎么样了?” 漫离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便沉了脸:“多谢三公子挂心,我已经好很多了。” “如此甚好,我就不多留二位了!” 漫离微微一愕,转过头打量起顾宗训,妖孽这是怎么了?原以为他会借着自己生病强留下自己,怎么反倒一大早就来赶人了! 不管他打得甚么算盘,早点离开这里总是好事:“多谢顾公子收留我们一晚,我们这就走!” 漫离边说边在石大川的帮助下穿好了衣袄,石大川瞅了瞅外头阴沉沉的天:“阿离,这天怕是要下大雪了,俺们---” “石头。”漫天向顾宗训扫了一眼,道:“我们走快一些就是了,应该能赶到下雪前到家的!”她边说边就缓缓起身,由石大川搀扶着出了厢房。 他们前脚才跨出去,顾宗训就在后头叫道:“且慢!”。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31、漫离的隐密 小樗晚上有约,所以今天这章提前更了! 漫离勾起抹放心的笑容,他真要就这么放自己走了,自己那还不得日夜都提心吊胆啊!他即喊住了自己,那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好过成天防备着过日子。因而她缓缓回转身,笑问道:“顾公子,还有甚么事?” “我刚才忘说了,等一下弄影会把丸药和药方拿了来,你们稍等一会。”顾宗训满意地看着漫离渐沉的脸色,和瞪视着自己的怒眸,唇边掠一丝笑意,这下够出乎她的意料了吧。 铅灰色的天空上彤云密布,小院里寒风凛冽,“阿离,俺们进屋里坐着等吧!”石大川用壮硕的身体替漫离挡住寒风,惟恐她被风吹一丝半点。 漫离依旧怒目瞪视着顾宗训,直恨不能把他脸上的浅淡如水的微笑给扯下来踩到脚下跺个稀料!可最终不过是冷冷哼了声,径自进屋罢了。不想顾宗训也微笑着跟了进来:“对了,离姑娘,咱们是不是把账算一算!”顾宗训略提袍摆,风度翩翩地在漫离对面落坐。 石大川把那一海碗温水端给漫离,又拿了铜盆过来让她漱过口。顾宗训看在眼里,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敛了去。漫离看他绷了脸色,嘴角扯不住地弯了起来,喝了一小口温水问道:“我们与顾公子之间还有账没清么?” “头一件我想问问离姑娘,那六百两银子你准备怎么还?既然姑娘不领我的情,那么我也无需白送甚么人情,利银就照着市面上的算。” 漫离小口小口地喝着温水,道:“我们先还一百五十两,剩下的四百五十两,每月还五十两九月之内还清。至于利钱么----”漫离抬了冷淡眸子向顾宗训望去:“顾公子大家出身,总不会硬要按六百两本银来算利钱吧!” 看她又回复到自己熟悉的精明样,顾宗训心情莫名就轻快了起来:“倘若你们真立时先还一百五十两,利钱自然是照四百五十两的算。只是,银子呢----” 面对顾宗训的咄咄相逼,漫离不得已只好将那人给卖了,冷眸微斜道:“至于银子么,顾公子管那日送银子的那位大哥去要吧。” “怎么,郑魁得罪了姑娘?”顾宗训浅笑的面容下藏着一丝阴冷,一百五十两银子倒不是大事,可这个郑魁若真是背着自己昧下了,这个人也就不能再用了。 晕眩陡然袭来,漫离的身子微微的晃了晃。石大川立时蹲到漫离面前,一脸惶惶的担忧,“阿离。” “没事。”漫离的脑袋虚弱地顶在石大川的额头上,惨白的面容上是轻柔的浅笑着,伸手捂着胸口合目深吸了口气,漫离勉强坐正身子,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瓣微微开启:“得罪我倒没甚么要紧的,只是那一百五十两银子---”漫离歇了口气,方继续道:“去向我已经讲明,要不要就是顾公子自己的事了。” 话一说完漫离便软软的倚在石大川的胸口,双目闭合,眉尖也微微蹙起,面色苍白的吓人。 相依相偎的两个人还真有点天造地设的感觉,顾宗训胸腔里仿似烧着了一团火,言语间自是带了冷酷的逼迫:“我凭甚么信你--” “不要再说了!”石大川猛地抬眸刺顾宗训,憨厚的面容上是少见冷肃:“阿离都病成这样了,你还逼迫她!” 石大川虽然有些木讷,可是顾宗训对漫离的心意,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依他的念头漫离病成这样,顾宗训应该和自己一样疼惜焦急才是,可是顾宗训却步步进逼,对漫离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这怎能叫他不气忿恼恨! 顾宗训冷清的眸光从漫离的面颊一掠而过,手在锦袖中紧握成拳,薄薄的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终还是没说甚么,只是微微地转过头去。 “石头不会说话,叫顾公子见笑了。”漫离好容易歇过了一口气,苍白如纸的面上浮起蜻蜓点水般的浅笑:“顾公子或是不信时,只管叫那人来与我当面对质!” 漫离倚在石大川的胸口,顾宗训青黑的脸她看得一清二楚,连袖底攥到骨节泛白的拳头也让她的眼角扫到了。他这个样子,令漫离舒服不少安心不少,倘若他真跟石头对自己温柔体贴,关怀备致,自己还真没办法把他当做恶人看待! “是在下糊涂了,离姑娘岂是信口雌黄的人!”上一瞬顾宗训的脸上还是青黑一片,下一瞬浅笑微荡,立时便回复到云淡风轻的神情,“只是昨日弄影替离姑娘看了诊----” 顾宗训话说到一半,帘笼微响,一条纤美的身影飘了进来,虽是紫襦褐裙,却依旧是艳光夺目。花弄影行到顾宗训身边,奉上一个黑木匣子:“公子爷。” 顾宗训接过匣子,在漫离眼前打开:“这一张是汤药的药方,瓶子里头是宫里传出来的专治惊悸的丸药。” 漫离微垂下眸光,扫过那个小黑木匣子,嘴角浅笑淡淡:“这两样东西顾公子准备卖我多少银子呀?” “东西倒是不值甚么钱,只是弄影可是跟着太医院正学的医术,在京里时也曾有官家内眷求她去看诊。我不舍得她去做这些,都替她回绝了----” “顾公子。”漫离轻笑着打断他:“你只说要多少钱吧!” 顾宗训冷冷的望着漫离,啪一声合上了木匣,凑近漫离压低了声音道:“这两样东西是不卖的!” “恕我唐突了!”如果说刚才漫离还没猜透顾宗训的心思,那么现在还有甚么不清楚的,这是明明白白的要挟:“石头,我们走。” 石大川虽然很想要那两样东西,可他实在不敢再惹怒漫离,看了那木匣子一眼,扶着漫离起身往屋外行去。 “石兄,这两样东西外头可没得买!” 顾宗训话一出口,石大川就定住了脚,漫离抢在他前头开口道:“这两样东西是没处买,可是药铺里难道还会没有治我这病的药么!”俗话说久病成医,要吃甚么药漫离自己可清楚的很,犯不上求妖孽。 “药自然是买得到的。但岂能与宫中御制丸药相提并论,况且弄影的方子,就是院正大人也赞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话石大川倒是深信不疑,漫离第一次犯病时候,灌了好几次药下去脸上才回复些些血色。可是昨天晚上一剂药下去,漫离脸上的青灰之色立时就淡了,人也能睡得沉稳了。 “你说怎样才肯把东西给俺们?”石大川脸膛上的每一根线条都透着坚定执着,他是非拿到方子和丸药不可的! 漫离张了张嘴,知道知道现在自己说甚么都没用了。两束眸光只能恨恨地瞪向顾宗训,这个妖孽到底为甚么非要逼石头呢? 顾宗训噙着浅笑,迎上漫离的瞪视,不闪不避:“只要石兄肯替在下往京里去一趟,这两样东西我定双手奉上,就是那六百两银子也一笔勾销!” 若不是倚靠在石大川怀里,漫离早已虚软在地,现下她勉强吊着口气问道:“顾公子,你为甚么非要让石头送货进京呢?” 漫离咬着牙死死地盯着顾宗训,希望能从他的神情间看出些些蛛丝马迹,可惜顾宗训的笑脸规矩得没有一丝异样。 石大川稍稍迟疑了会,道:“要俺进京也行,只有一点,俺要带阿离一起去!” 此言一出,屋里三人同时愣住了,这石头平时看起来呆呆傻傻,关键时候还真是出人意料! “石大爷,离姑娘这身子可不适宜远行啊!”花弄影最先回过神,丢出一个最实在的理由。 石大川何曾不知道,漫离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可是放她一个人在家,他实在是放心不下:“顾公子,不能延迟几日么?” 漫离很想丢他一记白眼,就算能延迟,妖孽也要说不行啊。 果然妖孽拧起好看眉头,一脸为难的样子:“石兄,日子实在是紧啊,倘若时日有多,我就另找人去了,不会这般为难石兄了。” “但是----”石大川两道浓眉拧了老大一个结:“阿离一个人在家,俺不放心----” 不等石大川说完,花形影含笑道:“离姑娘可以住在这里啊,顺便我还能帮她调理调理身子。” “石头,扶我坐下!”漫离觉着要是再站立下去,自己肯定会晕过去,可是现在还不是晕的时候。好容易在绣墩上坐了,漫离取了木匣里的琉璃瓶,倒了一粒丸药用送服,雪白的脸扬起抹恨恨的浅笑:“顾公子,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恰有一名青衣小厮进来奉茶,顾宗训接茶盅,用茶盖轻轻撇去茶汤上的浮沫:“噢,在下洗耳恭听!” 漫离却又掉转头,深深地看着石大川,“石头,是不是无论怎样,你都会娶我为妻?” 花弄影心里咯噔一惊,难道她要自曝其短? 石大川倏地涨红了脸,低下头讷讷道:“阿离,你知道俺做梦都娶你做俺妻子---” “不,我要你保证,无论怎样你都会娶我为妻!”漫离泪光盈盈的眼眸,直直地盯视着石大川纯良的黑眸,一字字咬得分外清晰,顾宗训莫名的心慌了起来,她到底要说甚么! 石大川虽不知道漫离为何突然要自己许诺,却重重地点了点头。“这一世,俺只认阿离是俺妻子!” 漫离哭着笑了起来,两手圈着石大川脖颈,脸埋在他的肩窝处,不让人看见她的眼泪:“石头,你一定是上苍派来拯救我的英雄!” “哐”一声响,惊起了埋在石大川怀里的漫离。 顾宗训将茶盅重重搁在案几上,阴沉着脸,冷声道:“离姑娘,你到底要说甚么?”。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32、功亏一溃的引诱 漫离抹净了脸上的泪迹,坐直了身子,嘴角挂起甜甜的笑,这丸药还真是不错,一颗下去,人立时便有了些气力:“顾公子,我说的怕你不信,不如---”漫离将眸光移至花弄影的面上:“由太医院院正的高徒替我来说,想来你也就信了。” 花弄影没想到漫离会把话牵到自己这里来,一抬眸正迎上顾宗训冰刃似的眸光,心下一阵瑟缩,嗫嚅数次,不敢轻易开口。 倒把石大川急得不行:“阿离的身子到底有啥题啊?” 花弄影盈盈敛滟的杏眸向石大川粗糙的面上微微一荡,玉琢般的面上浮起抹浅笑,直若春花初绽:“离姑娘,你当真要当着石大爷的面说出来么?” 漫离凉淡淡的眸光从顾、花二人面上滑过,落在石大川方方正正的黑脸上,渐笼起浓浓爱意:“石头,我是个无法做母亲的女人,这样,你还要娶我么?” “哐啷”一声响,顾宗训刚刚端起的茶盏跌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了一地,触目惊心。 “阿离---”石大川缓缓蹲下健壮的身躯,看向漫离的那双黑眸有震惊错愕、心疼不舍,却没有半分轻鄙离弃,一双大掌紧紧的包裹着漫离冰冷柔软的手:“阿离,等俺从京里回来,俺们就成亲。” 漫离笑着哭了起来,扑进石大川怀中,泣不成声。 顾宗训精致的嘴角掠起抹涩然的笑意,声音是强抑后的平静:“离姑娘大病初愈,我们就不扰了姑娘歇息了。”言罢,起身而去,背影萧凄。 漫离看在眼里,心头难免有些酸酸楚楚,可就这丁点的歉疚,在对上花弄影那双冰冷的眸子后,登时烟消云散。 花弄影两道冰锥似的眸光在漫离面上停了许久,方冷笑着转身出了厢房。 顾宗训有些恍惚地沿着回廊毫无目的地疾行,廊外飘着雪,很大很稳,鹅毛似的雪,不慌不忙地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飘落,仿似在嘲笑他的狼狈。 从来就没有女子拒绝过他,还是如此残酷的拒绝!路漫离,她为了让自己死心,不惜挖出心底的隐痛,难道她都不会痛的么?或者说只要能摆脱自己,这样的疼痛便可以忍受! 一阵疾行后,顾宗训终于奔回了自己小院中,窗前的一株红梅树开得正盛,灿若胭脂眩人眼目,顾宗训的脑海中却闪过昨晚石大川那双血迹斑斑的大掌。他缓步至树下,闭合了双目,微仰起头,任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嘴角浅笑点点,自己和漫离其实算是同一类人,都希望有一个人没心没肺的对自己好。 “公子爷,你这是何苦!”花弄影撑了把一把清素的油纸伞行至顾宗训身边。 白雪红梅,油纸伞,伞下一对玉人,小院恍若仙境。 顾宗训黑沉的冰颜,砸碎了这一幕的美景。被人扰了独处的清冷,顾宗训心中不悦,陡然睁开了眼眸,花弄影面上不及掩去的柔情,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当下脸色更沉了三分,逼近一步,冷声问道:“漫离的事,昨晚为甚么不来回我?” “我----”花弄影心虚的低下头,退了一步:“昨夜熬好药太晚了,所以才不及回禀公子。” 顾宗训两道阴冷的眸光直直地钉在花弄影如花似玉的面容,唇齿间蹦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噬骨的寒冷:“你吩咐下去,结果了郑魁!” 花弄影面上血色登时褪尽。原因,她适才在屋外也听见了,可她不敢相信就因为那个女人的一句话,公子爷就要结果属下的性命:“公子爷,不招郑魁来问一问么?万一---” “我相信漫离!” 顾宗训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令得花弄景险些掉下泪来。他居然用“相信”这个词,想自己替他办了多少事,冒了多少险,几乎拼了性命,才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的信任,如今他却随便就信了一个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寻常女子。 “怎么,你还不去!”见花弄影呆立着,顾宗训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花弄影生生忍住了喉底的哽咽,逼回了眼底酸热,抬眸望向顾宗训,一如以往献计时的成竹在胸:“公子爷,一个妾,能不能孕肓子嗣又有甚么打紧!” 顾宗训的眸光依旧冰冷,却添了些兴味,花弄影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姓石的这一走,能不能回来还是个问题,就算能回来,也要近一个月的时间不是。” “弄影,你劝你一句,不要跟漫离玩花样,因为----”顾宗训嘴角噙着轻鄙的笑意,步近一寸,口中的热气全喷在了她的丽颜上:“你不是她的对手!” 花弄影微笑着垂了头:“多年来公子爷交给弄影办的事,比这大的弄影都办下来。弄影偶然毛遂自荐一次,怎么公子爷就不信弄影了!” 顾宗训斜嘴一笑,玉颜陡沉:“如你失了分寸,就莫怪我不念主仆之情了。” “弄影知道!”花弄影福身垂首应答,眉梢眼角飞快的滑过一丝阴森,她再起身时,顾宗训已进了屋子,她娇美的面容又回复到温柔宽厚的样子。 掌灯时分,雪终于停了下来。漫离吃了过夜饭,守着灯儿,独自一个儿坐在窗前发呆。原本她是想跟石头一起回去接奔儿,收拾东西的。可是石大川死活不让她跟着去,漫离怀柔也怀柔过了,刑也上过了,石大川不答应就是不答应! “唉----”漫离对着窗户第二百九十八次叹气,石头啊,你甚么时候才来啊,你都走了近一天了呀! 漫离神思恍惚之际,屋外传来“汪汪”的叫声,漫离连忙起身,才行至门前,一个黑影就撞上了她的小腿。 “奔儿。”漫离满面欢喜的将它抱进怀中,奔儿则伸了舌头舔她,漫离慌不迭地赶紧丢脸奔儿,没办法她实在是不喜欢被涂了一脸的口水。 “阿离,你的东西我都给你拿了来了!”石大川拧着漫离那个黑色旅行包穿帘进来。 漫离只扫了眼旅行包,拉着顾宗训在小几边坐下,揭开倒扣在两个大碗上的盘子,“赶紧吃饭,都冷了!” 石大川也的确是饿了,端起饭来就往嘴里扒拉。 漫离这才拉开了旅行包的拉链,里头有她的换洗衣服、洗漱用品,以及抹脸的各式瓶罐,就连保温杯和《鲁滨逊漂流记》石头都给她拿了来。看到这些东西,漫离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你的东西呢?” 石大川刚扒了口饭进嘴,听得漫离问话,急急忙忙地咽了下去,指着绣墩上的小包袱道:“俺有甚么可带的,有身衣裳就成了!” 漫离瞅了眼那小包袱,很有翻白眼的冲动,到底是谁出远门啊!然事已如此还能说甚么呢,她叹了一声,解了腰间的荷包塞进他的怀里:“这点银子你带着防身!” “俺不用!”石大川利索的将荷包塞还给漫离:“银子你留着,顾公子说了管俺吃住的,路上使不了甚么钱的!” “东西也不带,银子又不拿!”漫离喊得一声,抬手正要往他胳膊上拧去,眼珠子一转,弯手就捂上自己的胸口,咬着下唇,细声道:“你这是想我担心么?”漫离边说边就矮了身子。 石大川吓得脸色都白,忙丢了碗筷抱住漫离:“阿离,胸口又疼了么?” 漫离倚在石大川怀里,蹙着眉头,强扯下想要上弯的嘴角,软软的撒娇:“石头,你帮我揉一揉胸口吧!” “啊?”石大川方正的黑脸登时火烧火撩的,“这,这怎么行呢?” “为甚么不行?”趁着石大川犯晕乎,漫离轻而易举的把他逼到了床边。两手圈上了他的脖颈,两个人的身子紧贴着,没有一丝的缝隙,她清楚地感觉动石头如雷的心跳,还有他粗重的喘息。 石大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想要挣开漫离,却使不出半点气力,只能结结巴巴地道:“阿离,时,时候不早,你,你,你早些歇着吧!” 说完猛地将漫离一推,夺路而去。他再傻,也看出来漫离刚才是假装。 “哎哟!” 身后传来漫离假到不能再假惊呼,明知是假,石大川还是回了身,漫离跌坐在床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石头,你不要走啊!” 虽然石头说回来就成亲,但漫离却担心夜长梦多,毕竟自己要在这顾家住上好一段晶日子呢,所以呢不如趁着今晚把生米煮成了熟饭,看顾宗训还好不好意思使心眼! 当然这很有难度,漫离是真的没信心能引诱到这个呆石头!不过只要石头在这屋里过上一夜,顾宗训看在眼里还有甚么不明白的。 石大川哪经得起漫离这么娇滴滴的一唤,两只脚自动就向她走了过去,自然而然的将她抱了起来。石大川刚站直了身子,唇便被一瓣柔软覆住,登时一股香甜直冲脑门,他瞬时就晕了! 要说起来漫离也没甚么实战经验,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么。为了能把呆石头拐上床,漫离也顾不得羞躁了,嘴上舔着不够,手还不安份的在他身上游移,先是隔着衣衫,可渐渐的就探入衣襟,微凉的手在他身四处游走。 石大川空出一只手,制住漫离使坏手,圈抱在漫离腰间的胳膊却渐渐收紧。舌尖的主动权也不知何时被他夺了去,他基本没甚么技术可言,只有本能的狂野,几乎都要把漫离生吞下肚。 漫离的迷糊的神智还残留着一丝清醒,带引着他躺在了床榻上,看来今晚能做得成熟饭噢! “离姑娘,你的药好了!”门外一声轻唤,硬生扯回了石大川的神智,忙乱着从漫离身上起来,涨红着脸冲了出去。 “离姑娘,石大爷怎么了,这么急急地赶出去!” 漫离坐起身咬牙瞪着花弄影,这个女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她是不是故意来坏自己好事的啊!漫离无比郁闷中--- 想要扑到我家憨石头,你们就等着吧! 小樗是亲娘来的! 所以扑到还比较遥远的。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33、此情说与谁人 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矣。 漫离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这句话的悲伤,本来准备送至城门就回,可是漫离依依不舍的一送再送,一抬眸却发现十里长亭已在眼前。 长亭外,古道边---- 熟悉而悲伤的旋律瞬时在脑中回想,漫离更是挨紧了石大川,早就红了的眼圈,泪水有决堤的趋势。 石大川狠了狠心,站住脚,松开了十指交缠的手:“阿离回去吧,别再送了。” 宽阔的官道伸展向前,仿似没有尽头,漫离一想到石大川会沿着这条路渐渐远去,一想到自己会和石头分开近一个月,她整个人就空得发冷,恐惧和不安陡地升腾起来。她反身扑进石大川怀中,声带哽咽的求恳道:“石头,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阿离。”石大川抚着漫离的后背,柔声耐心的劝道:“俺很快就回来的。” 漫离的脑袋埋在石头的胸口一个劲的摇头,像个孩子似的执扭着,闷声叫嚷:“我就要跟你去,就要你跟你去!” 唉,漫离发现自己还真是被石大川宠坏了。就是父母在时,自己也不曾这般撒泼撒娇。父母严苛的教肩,使她打小就像个小大人似的,从不曾像个孩子似的蛮不讲理。 她一直也以自己的沉稳有礼而自得,可是心底终是羡慕那些可以像父母无理取闹的孩子。渐渐长大后,又同小亦羡慕起那些一掉眼泪就男友心疼的女孩。 她和小亦聊天时感叹过,没人心疼的眼泪流了也是白流。现在是因为有了石头,自己才这么好哭起来了么? 石大川的前襟被她的眼泪打湿了,微微凉意直透进石头的胸腔,揪得五内都生疼生疼,几乎就要应承带她一起走了。 花弄影立在顾宗训身后,微凉的眸光直直地落在漫离纤细轻颤的背影上,她怎么都不相信自家公子爷,会对眼前这个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女子动了真心,甚至说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离姑娘你大病初愈,真要跟石大爷一起走,岂不是拖累了他!”花弄影敏锐的察觉到石大川的动摇,缓步上前扶开漫离,柔声劝道。 石大川一听到“大病初愈”四个字,立时打消刚刚动起的心思:“阿离你放心,俺很快就会回来的。” 漫离微侧了脑袋,淡淡地眸光从花形影绝美的面上扫过,心里恨恨道,这个女人又来坏了自己好事! 顾宗训也道:“从沧州进京,一路都是官道大路,再安全不过的了---” “是么!”漫离冷声抢断道:“果真如你所说,那你为甚么非要石头走这一趟不可?” “好了,好了!”彭彦的不耐解救了顾宗训:“照你这般送下去,他们到晚上都出了不沧州地界,这样多耽误一日,可就要迟回来一日了。” 漫离横了眼顾、彭二人,转身给石头理了理衣襟,毫不避讳地道:“石头如果路上有人劫镖你只管双手奉上,你绝不准与人动手。听见了没!” 石大川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为难地看着漫离,顾、弄二人听了漫离这话,只是浅笑淡淡,只有彭彦气得跳脚:“泼妇,你故意要砸我长天镖局的招牌么!” “有本事你就不要让石头走这一趟镖啊!”漫离可就等着他这句话呢,两道冰眸直刺向顾宗训:“顾公子,我就是这一句话,石头出工可以,力,是不会出的。你要是不放心,现在换人还来得及。” 漫离明知顾宗训不会因着自己一句话,就放过石头,可是总要试一试。 顾宗训浅浅一笑:“我相信石兄的为人!”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顶得漫离无话可说,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回身嘱咐石头道:“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根头发不少的回来!” 彭彦向镖师递了眼色,那几人心领神做会,齐齐翻身上马,招呼石大川道:“石兄弟,走了!” 眼见镖队去远,石大川纵有千万的不舍,也不得不上了马:“阿离俺很快回来的!” 目送着石大川一骑去远,漫离仿佛被子掏空了心肺般,泪水则无法遏制的从眼眶中冒出来。突然,她疯了似的叫喊着发足追赶上去。然那一骑马还是沿着官道飞驰而去,须臾间便化成了一个黑点,最终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漫离又追了一段,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因抽噎单薄的身子一阵阵的发颤。发白的唇瓣哆嗦出一句:“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顾宗训在后头微侧转头,薄唇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直线,漫离毫不掩饰的悲伤,像道皮鞭火辣辣地抽打在他身上,四肢百骸无一不泛着痛楚。 彭彦在旁看得清楚,拍了拍他的肩膀,叹声无语。侍立在他身后的花形影飞快的掩去眸中的怨忿,正要上前去劝扶漫离,顾宗训忆向她行去:“漫离,你身子才刚好些----” “顾公子!”漫离阴冷的声音听不出半丝的哽咽,泛白的面容上还残留着泪迹,却又僵冷得不露一丝情绪,随手抹去面泪痕,起身道:“你我之间何时能称名道姓了!” 说完也不管顾宗训面上的难堪,径自向马行去。步过花弄影身边时,漫离的清冷激得花弄影心头微凉,这还是先前那个赖在石大川怀里哭得像个孩子的女子么? 顾宗训苦笑着转过身,看着漫离挺直的身形,直若一支傲雪迎霜的素菊,冷傲坚强到令人心生敬畏。嘴角的涩笑瞬时就漫涌入心底,她的娇蛮,她的眼泪、她的柔弱,全都给了石大川。离了石大川,她便只剩一片冰冷! 自打住进了顾家别苑,漫离就再也没踏出房门半步,就是奔儿也只是偶尔在小院中玩耍一翻。 每日午后顾宗训都会亲自送药来,可是这一日送药来的却是花弄影,漫离正歪着窗下的榻上晒日头看书,奔儿睡在她的脚边,一听见门响,陡然就立了起来,此时的奔儿直立起来已有小半个人高了,渐显出獒犬的凶狠。 花弄影刚进了门,就见奔儿瞪着一对黑亮的眼睛盯视着自己,她脚下一顿不敢再向前,只将药搁在案几上,“离姑娘,吃药吧。” 漫离眸光向她扫去,面上是不冷不淡的笑容:“有劳弄影姑娘了。” 花弄影见她没有立时喝药的意思,微蹙了眉头:“离姑娘,这药冷了药性可就不好了。” 漫离合上了书自榻上起了身,行至案几边坐下,瞅了眼黑沉沉的汤药,微凉的眸子在花弄影绝美的面上一掠而过,端了起碗来一气喝干。 苦涩登时从口腔里四散开来,漫离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全不似在石大川面前,非要他备上些蜜饯再柔声娇哄一翻,才肯委委屈屈地把药喝了。 漫离放下空碗,示意花弄影可以离开了,她却在漫离对面坐了下来,“我看离姑娘也是个聪明人,难道竟没听过,宁为英雄妾莫做凡人妻的老话的么?” 漫离桃红的唇瓣咧细小的微笑,这个女人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她明明对顾宗训有意,却又跑来劝自己给顾宗训做妾,这不是---- 笑到一半漫离蓦地明白了她的盘算,笑容却更盛了:“弄影姑娘,你总不会想拿我去讨好你家公子爷吧!” 花弄影被她一言戳破心思,面色不由一僵,“姑娘未免太过小人之心了吧!我家公子爷待姑娘如何,不用我多说,我只是不忍心见公子爷伤心难过---” 漫离懒得听她的假话,直接了当的问话打断了花弄影的长篇大论:“你敢说你对你家公子没存半点心思?”泛着寒意的清眸直直地落在花弄影的俏丽的面容上,令她避无可避! 花弄影绯红了俏脸,垂首低言:“我不过是个婢子,怎么敢有这种非份之想!” “那就是有喽!”漫离突然有了鸡婆的心情:“你虽然出身是差了些,可是相貌好啊,再说你家公子不是时时带你在身边么,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么!” 听漫离说得那么诚挚,花弄影还真有点被她给说动了,不过只瞬间她便定了心神,从袖中摸出一纸药方递到漫离眼下:“离姑娘,这是丸药的方子,待吃那瓶药用完了,你自己也可以上药铺里配去。” 漫离先还有些纳闷,不知她怎么就转到这上头来了,拿起药方扫了一眼,便猜着的她的意思,笑盈盈地将方子送回她手边:“这上头那么些名贵药材,我可配不起。” 听漫离一开口就撞进了自己设下的圈套,花弄影如花似玉的面上的得意怎么也掩不住:“这点药,我们公子爷还不放在心上!” 漫离柔和的淡笑看得花弄影惶惶不安,感觉钻进圈套的好像是自己一般。 “弄影姑娘,我也告诉你一句老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敢问姑娘你是奸还是盗呢?” “你!”花弄影登时青白了脸,杏目圆睁。 漫离瘪了瘪嘴,笑赞道:“美人就是美人,就是生气也是这般的赏心悦目。” 花弄影眸光轻闪,须臾间便敛了面上的怒色,樱唇间泻出轻轻浅浅的笑语,偏带了七分的刻薄怨毒:“离姑娘,你那日怎就那么笃定石大爷不会介意你的身子?” 漫离却不像她想像的郁忿难堪,冲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我不知道啊!” 花弄影被这个答案震住,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不知道,那你还---” 漫离微微笑了起来,摆起知心大姐姐的神情说道:“傻丫头,男人真要喜欢你自然就不会计较。如果他在意,那么这个男人也没甚么可值得留恋的,趁早看清了还抽身早退。你家公子爷不是对我很有想法么,反正我能不能生孩子,对他来说并不是太重!” 花弄影张口结舌地望着漫离,心下的震愕可不止一点,她居然想通了!这也不算太稀奇,毕竟也有点小聪明。可是弄影怎么也不相信,这最最隐晦的想法,这个女人居然就这么随口道出了! 只一句话,将花形影准备好的长套说词给尽数堵在了口中,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PS:小樗建了个群,群号:一六零四七七八二三。 亲们有兴趣就加下吧!。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34、各怀心思 明晃晃的阳光从清洌蔚蓝的天空泼洒下来,透彻空明,院角梅树枝上的残雪凝成了冰,映着红梅分外的晶莹。回廊下的雕花大窗敞开着,窗内方几上燃着一鼎檀香,混着红梅的清冷,祥和中又带了丝幽冷。 一架古琴横于窗前,顾宗训一袭白衣立于琴前,修长干净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拨,“铮”地一声清响,回荡在小院之中。 立在他身后的花弄影,心随着琴弦也是一颤,脸上微微地有些泛白:“婢子办事不利,请公子爷责罚。”说话间,她已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顾宗训玉一般的容颜上浅笑淡淡,素白的手指掠过琴弦,偶尔发出铮然之声:“这个结局本就在我意料之中,罚我就不罚了,往后你多用点心在小彭身上,他那里要是出了甚么差错---”顾宗训面色陡然一冷,语声渐渐凝成了一道冰线,有力地扎进花弄影心底:“你就莫要怪我了。” 跪在地上的花弄影,浑身一片冰冷,樱唇间说出的话却沉稳异常:“公子爷放心,婢子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厨里炖了一钵野鸡,你给小彭送去。” “是。” 花弄影起了身,没有半点犹疑地退出了屋子。 “叶儿,又来瞧弄影姑娘呀?”顾家别苑角门处,守门的小厮一见柳叶儿都笑着起身。 柳叶儿挎着个小包袱,满面堆笑的走上前,从包里摸出几个钱。塞进那几个小厮手里,“几位哥哥留着吃酒吧。” 那几个小厮连忙推脱道:“回回都叫你破费怎么好意思呢。” “又没几个钱,哥哥们不收我倒过意不去了。”柳叶儿硬把钱塞进他们手中,一副你不收就是跟我见外的神色,那几个小厮互视着笑了笑,将她让了进去:“弄影姑娘刚出门去了,你在她屋里等一等吧,约摸着夜边就回来的。” 柳叶儿道了谢,自己进了角门,沿着石子路行去,偶尔碰上熟人笑着点点头,顾家这些人谁不知道她是花弄影的小表妹呢。 不过当她路过一处小院落时,无意间瞥见一个身影,当下就愣在了那里。 “你怎么在这里!” 漫离因着在屋里呆得实在是闷,见外头阳光份外的灿烂,且又静悄悄地没人,才歪在回廊的美人靠上,眯着眼晒日头。听见声音睁开眼瞧了过去,小院月亮门外俏生生地立着个小姑娘,漫离再瞅了两眼,哎哟,居然是柳叶儿!这可惊着漫离了:“你来这儿做甚么呀?” “我来看我阿姐。你怎么会在这儿?大川哥呢?”连着两问,柳叶儿已步近了漫离。 “看你姐姐,谁是你姐姐啊?”漫离睁着两眼问道,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柳叶儿张眼打量了这个小院,竟比自己阿姐的院子还要精致宽敞,心里登时生出了些怒气,也懒得答漫离的话,皱了两弯秀眉问道:“你在这里做甚么?” 漫离的心思转了几转,叹声道:“我啊,被软禁在这里做人质。” “人质,甚么人质?”柳叶儿立时踩进了漫离的圈套,小脸上满是担忧,她若是被留下来做人质,那石大川---- 漫离一脸愁苦,哀声叹道:“顾家扣下我,不知逼着石头去送甚么了,都过了七八日了。” “你胡说!”柳叶儿厉声怒喝:“三公子光明磊落,岂会做这种事情。” 看着柳叶儿小瓜子脸上的忿懑,漫离越发笃定心中的猜想!石头走了这么些日子,一点消息都没有,自己又无处打探。既然这小丫头撞上门来,不借她探探消息,怎么对得起老天给的机会! 当下漫离收回眸光,嘴角挂了抹冷笑道:“你若不信,只管问你阿姐去。看我可有说半个字的谎话。不过----”漫离拖着声调,“想你阿姐区区小婢,哪里能知道这些事情! 柳叶儿毕竟还只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且又生长在民风淳朴的小村落,虽然因着念了几本书,有些个聪明,可于心机上却是远逊于漫离的。因此被漫离一诈她就露了底,犹还不自知,甚是得意地道:“我阿姐是三公子的心腹之人,有甚么是不知道的!” 漫离冷笑满面全是轻鄙,讥讽道:“是么,那我倒要瞧瞧,一个小婢子能知道甚么!”说罢,不屑一笑,起身挑帘进屋。 “你等着!我一定会找阿姐问个清楚!”柳叶儿冲着低垂的暖帘,丢下一句忿恨的叫嚷,转身出了小院。 漫离隐在窗后,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嘴角弯起细小的弧度。 斜斜的夕阳投射在屋顶的残雪上,晕染出淡淡的红晕,沧州城南的一座大宅第被夕阳勾勒的无比雄伟,宽大的门额下悬着个块黑地大匾,上头錾着四个张扬雄霸的赤金大字----长天镖局。 进门处,两条长登左右分列,坐着七八个劲装结束的汉子,个个身板硬挺英悍彪壮。突然一阵马蹄声近,那几个汉子都起身接出去,远远的一骑人马吆喝奔驰而来,当先两骑,一黑一白,黑马上头偏乘着个面若敷粉剑眉星眸的英俊后生,而白马背上却是个黑不溜丢,浓眉细眼宽鼻方口的鄙陋后生。 两人驰至门前飘身下马,马鞭随手丢了,自有汉子稳稳接住,那几名大汉或是牵马或是来拿挂在鞍上的雉鸡野兔,都是满脸堆笑地道:“少镖头、杜衙内下回出城打猎也捎带上咱们兄弟,也叫咱们开开眼,见识见识二位的手段啊!” 杜、彭二人万般受用,面上带笑道:“这些东西都给下酒去!” 众人一听越发的欢喜了:“多谢少镖头,多谢衙内!” 笑声间,杜、彭二人携手向里而去。一名汉子突想起件事来,忙凑上前道:“少镖头,弄影姑娘可等了你好一会了!” 彭彦一听这话,丢开杜淳便急步向内赶了去。惹出得杜淳在后头叫道:“小彭你个见色忘友的混蛋----” 早有几名汉子上前拉了杜淳劝道:“衙内,咱们喝酒吃肉去岂不快活的!”一面说一面就拥着杜淳去了。 花弄影坐在彭彦屋子的正堂的量圈椅上,波光盈盈的眸子发怔地盯着地上的黄铜火笼,思絮还在漫离的话上打转,男人若不值得留恋,就要趁早抽身! 那自己呢,还能抽身么?是从甚么时候起,她的心头眼里便只有公子爷,心心念念的只想留在他的身边。为了能留在他的身边,她可谓是心血耗尽,终于凭着奇谋狠辣,成了公子爷的心腹之人。原本她听着很是受用,她知道自己出身卑贱也不敢妄求嫡妻正室位置,只要能做他的妾室便就心满意足了。 可自从路漫离出现后,她便慌了乱了,一边想替顾宗训将漫离弄到手,希望他能念自己一点好。可另一边又怕,漫离真要进了门,还不怕公子爷的心思全占了去了,自己可就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本来她还想着只要漫离进了深宅内院,那些个妾室还不怕她生吞活剥了!可如今看来,漫离又岂是好相与的,真要进了门,凭她的聪明再加上公子爷的宠爱,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不过幸好,漫离的心思全在那傻大个身上,只要那傻大个出了事,自己再若有若无的透一点风给她,就不信她还会肯进顾家的门!只怕到时她会恨不能咬死了公子爷吧! 彭彦一进屋,就见花弄影端坐在圈椅上,嘴角挂着一丝阴沉沉的冷笑,艳丽的面容上罩着层冷冷的寒霜,看得彭彦心头微微地泛起疼惜,他缓缓步近弄影身边,柔声低唤惟恐惊了弄影:“弄儿,怎么了?” 花弄影瞬时收回了思絮,细腻如玉的面上荡起温柔和煦的微笑,起身做势行礼,早被彭彦拦了下来:“弄儿,你怎么突然跑了来?”这可是少有的事情,向来都是自己上顾家找她的呀! “昨日里买办送了些山鸡来,都还是活的,我便着厨房用野山参炖了一晚上,这个时候吃最是补身的。只没想到你不在家中,我已经交给厨里让他们温着了,夜饭时记得叫他们端了来吃!”弄影边说边向外看了看天:“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了。” 花弄影信口胡诌的几句话,却把彭彦感动得神魂飘荡,整个人都有些痴傻了,直待弄影出了屋子,他方回过神来,追了上前拦在花弄影面前,垂着脑袋半天憋不出半句话来。 “小彭爷,你还有甚么吩咐么?我再不回去可就晚了,我还要给离姑娘熬药呢!”花弄影故意提起熬药的事,果然就见彭彦黑了脸色:“那个泼妇也配吃你熬的药!” 黯然悲伤的神色在花弄影玉琢似的面上一闪而过,她低了头,嘴角带着苦笑道:“弄儿不过是个婢子,可离姑娘却是公子爷的心上人----” 这倒是花弄影的真心话,因此脸上不自觉的添了三分悲凄,更是让彭彦神为之醉,心为之碎了! “弄儿。”一时情不自禁,彭彦伸手握住了花弄影的手:“你在眼里是天底下最好的。” 花弄影稍退一步,玉颜上轻染的夕阳的红晕,头几乎都埋进胸腔,细声如蚊:“小彭爷---” 一双柔荑任由彭彦握着,夕阳的光影细细的描绘出她纤瘦的身形,调皮的微风轻拂起她耳边细碎的短发,两人的身影在石子路上拉得老长,最后融为一体。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35、姊妹 柳叶儿在花弄影的小院里,左等她不回右等又不见人影,眼见已掌灯时分,不由得有些焦急起来,走到耳房去问那个小丫头,她又是一问三不知的。正准备要出去找人问一问,才刚踏出小门,远远地便见两道出身影沿着花径向小院行来。柳叶儿慌忙退了回去,缩在门后。 “小彭爷你快回吧,看天都黑了!” 适才在大门外,花弄影已经催他回去了,可是彭彦却坚持送进来,花弄影见往前便是自己的小院了,她实在不愿领彭彦进去,只得站住脚再次催他回去。 花弄影的催促听在彭┒里偏成了关心,甜滋滋的哪里舍得就走,恋恋不舍地道:“不差这点时候,我看你进去了再回。”他话是这么说,手却拉着花弄影不放。 花弄影心下虽然万分无奈,却故意沉了脸抽出了手,又是羞涩又是娇嗔:“小彭爷,你把弄影当做甚么人了?”说着眼中就要滴下泪来! 彭彦登时慌了神赶忙撒了手,做揖道:“弄儿,是我唐突了!” 花弄影含羞带恼地剜了彭彦一眼,蓦地转身疾奔回了院子,“砰”一声将院门关了起来。 彭彦还在呆站在那里,怨怪自己唐突了佳人。院内柳叶儿捂着小嘴笑得两肩直颤,扒着门缝见彭彦垂头丧气地走了,方起身瞅着花弄影挤眉弄眼地道:“阿姐,好俊的公子爷啊,比着三公子也不差甚么呀!” 花弄影横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跑得来了!” 柳叶儿亲热地挽了花弄影的胳膊,嘟起小嘴道:“还不是大哥,又找了媒婆来给我说亲,我烦不过就跑进城来了!” “你呀!”对这个小表妹,花弄影还是很有几分疼惜。听她又是偷跑进城的,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伸手往她额头一戳,“年纪也不小了,每每一给你说亲你就跑,难道你心里有人了不成!” 两姊妹边说边进了屋,地上的戳灯明晃晃的,地上的火盆子也烧得旺旺的。一个裹着缃色缎袄的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忙忙地倒了热茶上来,见她两个有话要说,便自己退了出去。 柳叶儿挨在弄影身边坐了,低了头俏脸飞红,嗫嚅嘴否认:“谁心里有人了,我只还不想嫁!再说了媒婆来说的都只是些庄户人家,我可瞧不上!” 花弄影咬牙,又往她脑门上戳了一指甲:“你这丫头话都叫你说尽了!旧年五桂镇的王秀才也不知在那里瞧见过你,巴巴地请了媒婆来提亲,我跟你哥还特地去相看过人。我看他为人也老实,家境也殷实,就是对你也是一心一意的!你倒好闹死闹活硬要推了人家,如今你又报怨上门提亲的都是些庄户人家,你倒说说,你想找个甚么样的?” 柳叶儿两手纠着衣襟,低垂着粉颈,嘟喃道:“要找个甚么样的,我也说不上总要找个合心合意的,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呢!” “合心合意的?”花弄影瞅着她道:“我可是听你哥说,你跟村里一个穷得叮铛响的野小子走得很是亲近!” 一提起石大川,柳叶儿的小脸几乎都红得要滴了血来了,花弄影见她这个样子,还有甚么不明白的,正想劝两句。柳叶儿倒开口问道:“那个叫‘阿离’的女人怎么会住在前头的小院里?” “你认得她?”花弄影万没想到柳叶儿会认得路漫离! “连名儿都没知道全,哪里说得上认得,不过----”柳叶儿咬了牙,细长迷晕的眼眸透出点点的恨意:“我就晓得她不是正经人家的女儿!” 花弄影探究的双眸直望着柳叶儿一会,突地开口问道:“你哥说的那小子,该不会是石大川吧!” “啊?”柳叶儿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石大川这个名字,微微一愣后,连耳朵根都红透了。 花弄影坐直了身子,冷冰冰硬梆梆地丢出一句:“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我不!”柳叶儿噌地站起身,攥着拳道:“要我把大川哥让给那个女人,我做不到!再说了那个女人有甚么好,她根本就及不上我!” 花弄影微微低了下了头打心底羡慕柳叶儿,她可以那么直接的喊出自己的不甘!是啊,那个女人到底有甚么,相貌就不用说了,就是性情也是不好,为可甚么,这些男人一个个就为她着了迷! 叶儿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抢去争,自己却还要费尽心机的把他俩人送做一堆,这真叫人情何以堪! “阿姐,阿姐,好姐----” 柳叶儿连着几声唤,花弄影才回了神:“怎么了?” “阿姐,你要帮我!”柳叶儿挤到花弄影身边,拽着她的衣袖撒着娇。 花弄影一双水杏爱怜地凝视着柳叶儿,伸手替她将碎发掠到耳后:“傻丫头,一团牛粪有甚么好抢的!” “阿姐。”柳叶儿撒开了手,低垂了头:“那女人说,顾公子扣下她逼着大川哥----”其实柳叶儿本是忘了漫离的话,可话题总在他二人身上打转,兜来转去就的柳叶儿突地又想了起来。只是用这般质问的口气同花弄影说话,她自己先就心虚了。 因此花弄影凉凉的眸光一扫过来,她的语声就低了下来,几不可闻。 漫离的谋算花弄影自一清二楚,不就是想借着叶儿来打探消息么!可到底是透一点风给她,还是半点不漏呢?花弄影不自觉地眯起了起眼,心里的算盘也噼啪直响。 柳叶儿心机上虽及不上她二人,可也是个聪明的女子,察言观色还是懂得,一见花弄影沉了脸色,便知漫离所说的多半是真,面上登时就焦急了起来:“阿姐,顾公子让大川哥做甚么去了呀?” 花弄影微微一愕,正要待开口辩解,忽听外头有人敲门,又听小丫头开了院门,不大会她便提着个食盒进来问道:“花姐姐,是这会吃呢,还是先搁在外头火盆子上热着。” 花弄影道:“这会吃吧。”说着又问小丫头:“药熬得了没有?” 小丫头边摆碗筷边回道:“早就熬得了,公子爷特地差人来端了去。” 弄影原本正常的面色,瞬时青白了起来。小丫头被吓得不敢做声,立在一边瑟瑟发抖,虽然花弄影不打不骂,只一想到她罚人的手段小丫头就忍不住阵阵打颤,数日前自己才刚被她罚跪了一夜的石子路,原因不过是自己收碗碟的时候大声了些! 小厮来端药的事柳叶儿也是知道的,但她只当是顾宗训身子不适。因此见花弄影一脸阴云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发虚,只当是自己惹恼了她,把吓白了脸的小丫头打发下去,给弄影盛了碗蛋花汤:“阿姐,先吃口热汤吧!” 花弄影无间意瞥见柳叶儿小心翼翼的神情,知道自己吓着了她,登时收了面上了阴寒,柔声问道:“叶儿,你真的那么在乎那团牛粪?” 柳叶儿绯红着脸,垂首低喃:“大川哥虽然有些呆呆傻傻,可待人真心,没那么些花花肠子---” “好,既然你那么说,做阿姐的断没有不帮你的道理!”原本花弄影还不舍得利用这个小表,可是一听得顾宗训又给漫离送药去了,妒火狂炽,也就顾不得这些了,反正姓石的那小子多半是回不来的,哄一哄柳丫头也没甚么打紧。 “过些日子就是府里太夫人的生辰,公子爷让那小子送些贺礼回京。因不是甚么大事,公子爷不好意思劳动小彭爷特地走一趟,可是只有那些镖师护送,公子爷又不放心。也是看重那小子心实忠厚,才请他往京里走一趟。听说那小子在路上救过公子爷,我估摸着公子爷也是打算借这机会报答一二,待他办了差事回来,公子爷一开口,长天镖局还能不收这个人么。他果真勤实肯干,又有公子爷的情面,过个一二年还怕不是个小镖头,到时候也不至于就穷得连立锥之地都没了。” 柳叶儿听了这一席话,心中哪里还有半点猜疑,想着将来他真要做了长天镖局的镖头,大哥也就不会拦着自己了,小脸上悄悄又升起两朵红云:“我就说三公子是好人,就大川哥那样,哪里还救得三公子,想来也只是无心之举,难得在三公子还记在心上!” “唉----”花弄影却叹了一声:“要说起来,公子他也是有私心的!他这么做一半是为了抬举那小子,一半也是为了能支开寻小子,好亲近离姑娘----” “甚么!”柳叶儿惊立而起:“三公子也中意那个女人?” “傻丫头,你没听见公子爷亲自给她送药去么?”花弄影眼眶一红,语声中已带了哽咽。 花弄影的心思柳叶儿很是清楚,看她隐忍着委屈,心都替她疼了起来:“我就是说那个女人不是正经人家,哄了大川哥不算,还勾引起三公子来了!阿姐顾着身分不好找她算帐,我一个乡下丫头倒是不怕!”说着一放筷子转身就赶了出去。 “站住,你做甚么去呢!”花弄影急急拉住柳叶儿,梨花带泪的样子看得柳叶心都揪了起来 “我去问问那女人,她到底要怎样!” 说罢甩开花弄影,怒冲出了小院。 花弄影站在窗前,面上带着晶莹的泪珠,眸光落在窗外冰凉如水的月色里,嘴角勾起淡淡的笑痕。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36、镖队失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如今且说石大川沧州,经兴济,过大留,连日来晓行夜宿倒也是平安无事。这一日行至随州地界,眼见天色将晚,镖队一行人投宿在吉来客店。 镖师们叫大桌的酒肉,围着店堂里的大火盆子猜拳赌酒,好不尽兴,一时间小小的客店内浊气冲人,闹声喧天。旁边的客人虽多有冷眼,只因他们个个膀大腰圆面带凶悍,倒也不敢招惹,只远远的避开就是。 石大川身上即没有钱也不会猜拳赌钱,况且他那些镖师也不与他亲近,独自一个缩在角落里扒过了夜饭,便起身往后院里察看镖车。行不得两步,唤听身后有人唤自己,回头看去,却是姓林的镖师。 林奎勇心肠倒是不差与石大川也算旧识,当初便是他介绍石大川到长天镖局做杂役,对石大川也颇多照顾,只是他甚是好赌,做了十数年的镖师也没能赚下半分的家私。三十大几的人连个媳妇都没讨上。石大川见是林奎勇叫自己,少不得走近前问道:“林大哥,叫俺有啥事?” 林奎勇眼见石大川走到面前,两道稀疏的淡眉皱成了团,满脸的悲苦,一双牛眼似不舍似无奈似愧疚地在石大川身上转了又转,厚嘴唇张了闭,闭了张,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林大哥,你是不是又输的狠了,俺身上银子,你且拿去翻翻本吧!”石大川边说边就要掏银子。 “没,不用,不用!”林奎勇连忙摁住他的手,声音里带着些微的哽咽,不清不楚地冒出一句话来:“你,你自己当心!” 石大川只当他是不放心自己去巡镖车,呵呵一笑,道:“大哥只管跟他们玩着,镖车有俺守着绝对没事的!” 林奎勇还待要说甚么,身后那些镖师叫嚷着拉他入局:“这么些日子来都是大川守夜,半点差错都没出的,你瞎操心甚么!” “就是呢没事的,大哥只管玩去!”石大川笑着把林奎勇推了过去,又管店伙计包了两个大馒头,准备夜当点心,抬脚便出了店堂后门。 出得门来,如霜的月色铺了一地,马棚、柴堆都像是浸在了牛乳中一般,墙角下那一朵小雏傲菊正对着明亮的月色,随着夜风微微地摆动,好依个披着薄纱起舞的小丫头。 石大川不由忆起月余前与漫离在得兴楼初见的情景,那会她凭空地从天下落进自己怀里,自己还无真以为是仙子下凡呢。他低头憨笑着盯视着自己粗糙的大掌,又捧起来凑近鼻头嗅了嗅,漫离温香的体温好像一直粘在掌上。 呵呵傻笑了两声,石大川步进了马棚,脱了外袍在草堆里躺了下来,两手交叠着枕在脑后,细细地回想与漫离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忆到痴处,黑黑的脸膛便会偷偷地泛起红晕。 也不知石大川想那些甚么,惹得天上的月娘都羞答答地拉过云纱遮住了脸。 夜渐渐地沉了,石大川念着漫离朦朦睡去,怀里抱着漫离亲手做的外袍,就好似抱了漫离在怀一般。 “甚么时候了,还睡呢!”石大川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人用脚踹醒,只觉脑子昏昏沉沉的。两手揉着脑袋缓缓起身,眯眼一瞧果然天色已是大亮,心里懊恼怎么就睡过了头,急忙到井边打了桶水,洗了脸清醒清醒。 他抹了脸刚拾起草铺上的外袍,就听那边清察镖车的林奎勇疑惑道:“这个镖箱的封条看着怎么不对呢!” 一句话招众人围了上前细看,问道:“哪里不对呢?” “瞧,这边上有道贴痕呢,看着像是封条被人揭开过似的!”林奎勇指将镖箱上细条贴痕指给众人人看。 “真是呢!”众人不免都惊慌了起来:“哎哟,镖箱了出镖局可是不打开呢!再说了这可次顾太夫人的寿礼,真要是出点差错,赔钱事小,少镖头可怎么同顾公子交待呢!” 林奎勇皱眉想了想,道:“依我看这多半是店里的人趁夜偷了甚么东西,咱们不好私下就开了镖箱,说不得只好请官老爷来瞧瞧了!”林奎勇一面使人去报官,一面喝令掌柜不准放出一个人去。 “林大哥,好生奇怪呀!”石大川围着镖箱看了一圈道。 “有啥奇怪的?”林奎勇听石大川一嘟嚷,面色倏变连忙问道。 石大川缓言慢语道“昨夜俺在这里守了一夜,那贼人拆封开箱偷东西,再合上箱盖贴好封条,俺硬是一点响动也没听见,那贼人的身手当是不错的,可是----”就石大川那脑袋,能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后头话他便再不知怎么说了。 “要我说,咱们就是瞎操心,那贼人真要有这本事,还不把东西的搬空了!”站在旁边啃馒头的几个镖师含含糊糊的分析,石大川听着觉得很有道理。 林奎勇依旧拧着眉头,叹了一声道:“不管怎样,请官老爷来看过,咱们就都放心了!” 镖局众人吃过了饭,便有衙役来查问了,林奎勇将事情告诉清楚了,衙役们当着众人的面开了镖箱,因是寿礼,箱子里有一张礼单,林奎勇对着单子逐一对过去,发现果然少了一副赤金嵌珠的镯子。 长天镖局的镖师登时慌了起来,今次这趟镖只他们几个,要是追不回东西,就他们几个赔钱的呢! “差大哥,如今时候还早,赶紧的收一收,指不定那贼人还在店里呢。” 话虽这么说,可众人心里也明白,那贼人有这般身手,偷了东西多半连夜离开了,哪里还会再留在店内。 衙役们将店内每一个人都搜过了,就连掌柜伙计都没有放过,却是一无所获。日头已升至当空,镖师们都垂头丧气的也没心思吃饭,心里难免有几分怨怪石大川,以为将镖车交给他照看定然是万无一失,没想到竟被贼偷了! “林镖头。”一名年纪略长的衙役走过来向林奎勇:“如今只你们镖队里人没有收,我知道你们的规矩,丢了东西是要自己赔的,本应该不会有内贼,只是看着手段实在是很像内鬼所为,如果镖头不介意,咱们就搜上一搜,大家心里也就没了疑虑,赔起钱来也心甘了!” 林奎勇还及答言,那几名镖师就叫了起来:“是该搜一搜,不然传了出去,咱们兄弟还怎么讨生活呢!”镖师们讨生活靠得就是诚信,要是传出监守自盗的话,哪还有买卖上门! “可是---”林奎勇却犹疑道:“真让官爷们抽了,咱们长天镖局的名声----” 那名衙役道:“林镖头,搜一搜大家也就干净了,于镖局的名声上又有甚么损失呢!” 镖师们齐声嚷着也要叫搜,林奎勇无法只好应允了,从他开始搜过,一个个挨着过来,依旧是一无所获,林奎勇唉声叹气地送衙役们下了楼,刚迈过店堂大门,忽有一名镖师叫道:“石大川还没搜呢!” 众人登时皆站住了脚,无数眸光都盯在石大川身上,那名年纪稍长的衙役走到石大川面前,眯了眼打量了他一通,问道:“你的屋子在哪里?” “俺昨晚上睡在马棚里守镖箱---” 石大川一言未了,一拨人忽拉拉地就奔后院去了,石大川也就一随身的小包袱,丢在草铺上当枕头使,衙役们随手翻,一对黄灿灿的镯子便从他的包袱里掉了出来。 才跟上前的石大川,当场就呆住了。 年长那名衙役,回头瞅了他一眼,大喝声:“绑了带走!” 沧州随顾家别苑 漫离抱着奔儿,闭目静坐在绣礅上,任由柳叶儿在屋里喝问娇斥,只是不做声。 外边丫头仆妇扒着门窗听瞧闹得凶了,连忙进来解劝,另有几个有眼色的婢子,知道自家主人待这位姑娘很是不一样,虽然柳叶儿是花弄影的表妹,却又如何比得上她呢! 再则说了公子爷再三再四的交待了不准扰了她的静养,她们这些服侍的人轻易的都不敢进院子来。如今柳叶儿这般大闹,真要出点甚么事,吃亏得还不是自己这帮服侍的人! 几名小婢即怕惹祸又想着到主人家面前去卖乖讨巧,因此悄捎的抽身出来,去报与顾宗训知道。 柳叶儿见她一副事不关已的样了,怒火更是直冲脑门,猛地甩开劝拦着自己的婆子,待要上前质问,忽听哐啷一声,众人登时都怔住了。原来柳叶儿动作大了些,不小把桌案上的青瓷茶壶子摔下了地,茶汤子溅了一地。 这一声响,倒是没惊着漫离。旁边劝架的那些人倒是吓了好大一跳,心里也都不高兴了,都想着咱们不过是看着弄影姑娘面上才敬你一两分,你倒登鼻子上脸的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当下便有几个略有些脸面的婆子,冷了脸色道:“柳姑娘,这里可是三公子的别苑,别说是你就是咱们家表姑娘来了,也不兴这么砸盘丢盏的!” 要说呢,茶壶一落地,柳叶儿自己便就有些心慌了。再瞧漫离怀里的奔儿冲自己瞪着两只灯笼似的眼,喉咙里尽是低哮,心下更是惊惶,又被那几个婆子一通抢白,眼圈就红了起来。 漫离睁开眼,安抚住怀里的奔儿,抬了冰冷的眸子,道:“你说完了,说完了就请回吧!” 被漫离这般一顶,柳叶又羞又恼,那点惊惶立时就丢开了,指着漫离就是说不出话来! “你们做甚么呢?”一道冷厉的喝问,如道惊雷般劈得众人面色雪白,扑通声跪倒在地,身子抖若筛糠。 柳叶儿更是没想到居然会惊动了顾宗训,小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大冷天的额头竟渗出细密的汗珠子!。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37、惊天消息 顾宗训迈步进门,两盏戳灯把小小的屋照得惨白一片,地上的碎瓷扎人眼目他脚下不由一顿,脸色倏地添了几分不安与惶恐,急步行至漫离身边,微躬着腰赔着小心道:“对不住漫离,这帮混帐扰了你的清静了,你---” 他轻柔如云的语气,听得地上那些婢仆心尖都打着颤。就是自幼与他订下了亲事的表姑娘,他也不过是多给两分不冷不淡的笑脸,又何曾这般小心翼翼。 漫离冲他微微一笑:“不碍的。”说罢低了头,只管轻抚着奔儿毛茸茸的脑袋。 顾宗训站直了身子,扫了眼地上的婢仆,压着阴冷的声音低喝:“都给我滚出去!” 那些仆妇们巴不得一声,赶忙就退了出去,只可怜那个日日给漫离收拾屋子的小婢,顶着顾宗训的怒火,还在屋里收拾地上的碎瓷。柳叶儿随众人退至院外,忍不住站住了脚忿忿回身,望向那低垂的茶色暖帘,眸中满是怨毒。 “柳姑娘,赶紧的走吧!公子爷真要计较起来,你也不怕连累了弄影姑娘!” 柳叶儿扭头狠狠地在那几个幸灾乐祸的小丫头的笑脸上剜了两眼,一甩袖子,忿忿而去。 不想她走得太急了,刚出了院门,砰一声就撞在了彭彦怀里,偏偏彭彦恰又憋了满腔怒,扬手一个巴掌就把柳叶儿扇倒在地,嘴里犹还啐骂道:“小贱人,做死么!”骂了,看也不看就抬脚进院子去了。 柳叶儿捂着脸怔坐在地上,哭都哭不出来,小丫头们都捂着嘴偷笑,倒是几个年长的仆妇看不过眼,上前扶了她起来:“柳姑娘,你且回去吧,不然倒叫弄影姑娘着急了。” 顾宗训还在柔声细语地给漫离陪着不是,就见彭彦怒冲冲地甩了帘子进来,大马金刀地在桌案边坐下,冲顾宗训哼了声,道:“你推举好人!” “怎么了?”顾宗训在旁边坐了,小婢早又端了壶热茶上来,顾宗训先给漫离斟了半盏,方再给自己倒了:“甚么事招你动这么大的怒气!” “还不是那个石大川!” 彭彦话一出口,漫离猛抬了头,盯视着他问道:“石头怎么了?” “怎么了?”彭彦冷笑数声,俊秀的脸上透着恨意:“那小子还真叫人看不出来啊!装着一副老实人的样子,手脚却是不干不净的!” “你胡说!”漫离噌地站了起,怒瞪着彭彦。 “我胡说?”彭彦瞟着漫离又是数声冷笑:“我也希望自己是在说胡话呢!还真是瞧不出那小子,眼睁睁见林老大去报官,他也不说自己把贼赃交出来。硬是让随州府的衙役从他包袱里搜了出来,害得林老大想保都保不了,直被衙役丢进了大牢----” 漫离一听说石大川又被关进了大牢,脸上的血色登时褪尽,眼前一阵发黑,扶着桌案勉强站定。顾宗训伸手要扶,却被漫离甩了开来,直视着彭彦,咬牙问道:“姓彭的,你这话可当真!” 彭彦倒了盏茶,一饮而尽:“我也希望这是假的,如今我长天镖局的招牌全叫那小子给砸了!” 他话音一落,漫离又是一阵轻晃,顾宗训护在她身边,虚扶了扶:“漫离,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相信石兄的为人!” 彭彦一听这话,不乐意,叫嚷着站了起来:“怎么着,还是我冤枉他不成!” 顾宗训丢了一记冷眼过去:“我是说多半是旁人栽赃给他的!” “照三哥的意思,还是我的那些镖师手脚不干净?”彭┛∶夹碧簦乜斜着眼瞅着顾宗训。 “小彭,你是故意找我的茬是不是,我只是说石兄决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漫离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一片浑噩,胸口更是痛到被人剜了心肺一般,可是她扶着桌案,咬着牙,忍着泪,硬逼着自己支撑住。颤着手从荷包里摸出药瓶,抖出两粒丸药服下,再深吸了几口气,勉强压下胸口的悸痛。 “我要去随州!”冷硬如坚冰般的语声砸在地上,陡然止住了二人的争吵,顾、彭二人移眸看去,明晃的灯光下,漫离直身挺立,泛白的面容上如罩冰霜。 漫离的脑子渐渐活动开来,想也不用想,石头一定是被人陷害的,可陷害他的人是谁,是跟他一齐上路的镖师?还是坐着自己眼前争得面红耳赤的二人?一切都要等到了随州见了石头,才好下定论。 “这----”顾宗训想了想道:“行,今晚上你且好好歇一歇,明天一早咱们就---” “不,现在、立时、马上就走!”漫离扭过着,直瞪着顾宗训道。 “可是----”迎上漫离坚定如铁的视线,顾宗训把劝说的话句全咽了回去,脚一跺道:“好,我这就叫他们备车去!”说着便往外行去。 彭彦赶忙跟了上去,“我也叫人备车,咱们一齐赶去!” 待二人出了房门,漫离好似被人抽去骨头般,整个人如泥般地虚软了下来瘫坐在榻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胸口的揪痛一阵紧似一阵。 奔儿围在她的脚边,呜呜低咆地安慰着她,还不时地用自己的大脑袋往她身上拱去。 “是啊,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漫离狠狠地抹去了泪水,抱紧了奔儿在怀里道:“石头,他还等着我呢!” 窗外的明月渐渐升上了树梢头,月色如霜似水。 花弄影用帕子裹了颗熟鸡蛋在柳叶儿红肿的脸上滚着,柳叶儿抽抽噎噎的,“都怪那个女人,若不是她,我也不会挨这一记巴掌了。” 花弄影白了她一眼,训道:“要说我这一巴掌倒是挨得好,你当这里是甚么地方,竟敢这么胡来!你这性子再不收敛收敛,往后你也不用来找我了,不然真惹出祸事来,我也担不了!” 柳叶儿委委屈屈的,还待要争两句,小丫头走进来禀道:“花姐姐,公子爷差人来说,让你赶紧收拾收拾,随他连夜赶去随州。” “去随州?做甚么?”花弄影边问边就起身开了柜橱,收拾衣物。 小丫头见了,赶忙上来帮忙:“这我就不知道了,公子爷只说要连夜去随州。” “阿姐,我也跟你一齐去!”柳叶儿拉了花弄影的袖子撒娇道。 “你跟我去?”花弄影扯开她拉着自己的手:“小祖宗,我这是跟公子爷出门办事呢,怎么好带上你!” 听她不肯答应,柳叶儿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阿姐,你就带我去吧,就是顾公子也全当多一个使唤丫头。” 花弄影听了扑哧一笑,道:“就你那脾性,还使唤丫头呢!你再跟到离姑娘那跟我闹一场,还不得连我都有了不是!” “我,我,我保证再不去闹那个女人了!”为了能跟着花弄影走,柳叶儿咬牙保证道,只是“离姑娘”三个字她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花弄影瞅着柳叶儿满眼的求恳,心里突地冒出个念头,她也算是横在石大川与漫离之间小坎儿。倘若带了她去,指不定能有甚么用呢!毕竟冷静下来想想,真要帮公子爷抱得美人归,他多多少少会念自己一点好,况且就漫离那性子,真要把她同石大川拆散开来,她也就是冰坨子一块。 那时岂不是显得自己越发温柔贤良! “你要去也行,只是凡事你都得听我的,不准再乱闹脾气。” 柳叶儿听得一个“行”字,就不住地点起了头,满口应承道:“行行行,我甚么都听阿姐的。” 月色下的沧州,冷寂薄寒,顾家别苑的大门前却是戳灯竖立,亮若白昼,四五辆马车停青石铺就的大街上,静候着主人。 “漫离,小心。”伴着轻柔的声音,顾宗训亲自提了盏牛角灯,护着裹得跟棉花团似的漫离,缓缓地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彭彦跟在他们身后,不住地撇嘴嘲讽:“三哥,你这么护着她,不知道的还以她怀了你的骨肉呢!” 花弄影见了这情形,自是苦涩满腔,偏偏面上又不能露出一丝半点,柳叶儿则直接了多了,从鼻子里哼了声,正要开口,却被花弄影瞪止:“你不想跟着走了么?” 柳叶儿悻悻住了口,可那一双冷眸却死死地盯在漫离身上。 花弄影却已迎了上去:“离姑娘,我陪你坐一车吧!” “不用了,有奔儿陪我就行了!”漫离轻笑着回绝,却叫花弄影忍不住暗了脸色,原来自己在她眼中还不如一条狗。 “弄儿,咱们坐一辆车吧,我在车里备了上好的茶水糕点。还叫人铺了熊皮的褥子,可是轻暖了,你就是困了,歪着睡一会也不会觉着冷----” 花弄影睁着双秀眸死死的追着顾、漫二人,眼见顾宗训千般小心万殷勤地地扶漫离上了车,就好像他护着的是举世无双的奇珍异宝,阵阵的苦涩在胸腔里不住的翻滚,根本就没听见彭彦在说甚么,只是在此时,她太需要有一个男子来呵疼,而彭彦恰在身旁。 “小彭爷,我就坐你的车!” 彭彦喋喋不休的嘴,立时停了下来,应了声欢天喜地的扶着花弄影上车。 PS:小樗今天码得有点赶,明天上午应该会再修一下!。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38、随州大牢 从沧州至随州,说远也非太远,一行人日夜赶路,,终于在第三日清晨赶到了随州吉来客店。 林奎勇早就接着消息,领着一众镖师候在店门口。眼见得马车驰至跟前,连忙上前打起车帘,迎了彭彦下车。 “少镖头,我有负所托,令咱们长天镖局蒙羞了!”林奎勇满脸羞愧地跪在彭彦脚边,彭彦重重地哼了一声,不予理睬。 那些镖师们纷纷替他说情:“少镖头,这也不能怨林老大,咱们也是看那小子老实,才让他守镖车的,谁能想到他居然胆大包天到敢偷东西----” 三个女眷恰巧下车,漫离听在耳里不过就皱了皱眉头,柳叶儿却赶上前争辩道:“你少胡说,大川哥最是老实的了,决不会做这偷鸡摸狗的事,定是有人故意害他!” 柳叶儿在路上便听说了石大川的事,早是一口咬定是别人栽赃陷害,这会听得人这么说,自然是要上前辩白的。 镖师们被她这一通抢白,脸上皆是讪讪的,又见影她随彭彦一齐的,但也不好驳回。 彭彦心下虽然不悦,可是碍着花弄影也不好说甚么,阴沉着的站在边上不做声。倒是花弄影见情形不对,赶上前低斥道:“你又闹甚么,还不赶紧跟前进来!” 虽然挨了训,柳叶心里却是不大服气的,张了张樱桃小嘴,最终还是跟在花弄影身后进了客店。 漫离却缓缓行至林奎勇面前,笑盈盈地问道:“这位大哥闲暇时候是不是好赌上一把。” 林奎勇被她一问,脸上登现难堪,彭彦虽然不大喜欢他,却也不愿自己人在漫离面前失了脸面:“这有甚么的,走镖的谁不玩上两把!” 那些镖师也都应和道:“咱们也不过是守夜的时候玩上两把,打发打发时间。” 漫离微微一笑道:“没甚么,只是看这位大哥眼熟,这么一问罢了。”言毕她便进了店堂,在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店伙计甚是殷勤的赶上来倒茶,只是手还没抬起就被跟在后头的顾宗训喝退了:“只取个干净的茶碗倒些红糖水来就是了。” 店伙计微微一愣,忙点头哈腰的退下,早另有个伙计亲自端了早饭上来,粥、面、点心一应齐全,漫离抬眸一扫,向店伙计问道:“你们店里可有大肉馒头?” 那店伙计边摆碗碟边笑回道:“有的有的,只怕姑娘瞧不上呢---” “给我拿五个。”不等店伙计说了,漫离便打断道:“再弄些上好的酒肉,装在食盒里,赶紧的。” “姑娘莫不是要去探监么?”花弄影接到顾宗训的眼色,凑了过来,恰好先前那个伙计端了红糖水过来,花弄影顺手端到漫离面前,含笑劝道:“姑娘你昨夜赶赴一宿的路,近五更才在车里稍稍眯了会,还是先歇一日,明朝再说吧。” 漫离瞅了她一眼,只管拿着桌上的点心喂奔儿,只当她不存在。 一时间,花形影倒进退不得了,只得用眼眸的余光请示顾宗训,顾宗训示意她坐回去,他自己趋身挨近她道:“漫离,你脸色很不好看呢,就这么去岂不是叫石兄多操一份心。” 漫离喂着奔儿,头都不抬,“不打紧,等会我收拾下就瞧不出来了。” “三哥,你也太不知情识趣了,人昨晚上觉都不肯睡,死活要赶得来,你倒叫她歇一天再去,可是不要生生急死人么!”彭彦坐旁桌,拈了粒油炸花生米丢进嘴里,好以整闲地笑道。 “小彭爷尝尝这个粥,味道不错呢。”花弄影瞥见顾宗训那阴云笼罩的脸,赶紧送了碗了肉粥到彭彦面前。 彭彦见花弄影竟然给自己盛了粥,自然是乐得晕乎乎了,那里还记得挖苦顾宗训,众人草草吃过早饭,漫离对着镜子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又用花弄影的胭脂上了个淡妆,脸色看着立时就不显得那么灰黯了。 柳叶儿见顾、漫二人上了车,扯着花弄影,求道:“阿姐,我也想去!” 花弄影回身横了她一眼,道:“傻丫头,你这会跟得去,岂不是跟人顺便去瞧他了!还不如明朝独自一个儿瞧他去呢!” 漫离临上车前,听得一这句,不由站住脚回头向她们笑道:“石头就不莲叶儿妹妹操心了,我自会天天去瞧他的!”言毕,登车而去。撇下柳叶儿呆在原地,气青了小脸。 随州大牢的狱卒们刚换了班,围坐在班房的火盆旁,熏着火闲聊,忽听得外头车声辚辚,不由疑惑道:“这大清早的,谁来着呢!” 近窗坐的那狱卒歪头往窗外一瞅:“哎哟,瞧那车倒不是一般人!” 众人听了忙都迎出来,顾、漫二人正好下了车,顾宗训示意车夫将食盒送了过去,面上陪笑道:“众位差爷辛苦了。” 狱卒们虽拿不准他的身份,可见他身着皮裘,料也是富贵人家,因此倒也不敢托大:“公子爷,这一大清早的跑大狱来做甚么呢?” 顾宗训笑道:“来这里还能做甚么,自然是来探监的。” “探监。”狱卒们交换了几个眼神,笑道:“公子爷走错地方了吧,咱们这里关的都是些街头打混的小无赖,公子爷甚么身份怎么能认得那起混帐。” 顾宗训自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往狱卒手里塞去,又向车夫使着眼色,把那盒子酒肉送上来:“我自然是打听清楚了再来的,还望诸位差爷行个方便。” 狱卒们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笑着给二人开了门:“你们找得是哪一个呢,我领你们去,省得你们一个个的找。” 顾宗训让着漫离先行,自己跟在后头:“长天镖局的石大川。” 带路的那个狱卒听了笑道:“原来是他啊!看着倒是个老实的人,不想硬气的很,前日抓了来就过了堂,两日挨了百来棍子,硬是咬着哼都没哼一声,只叫冤枉。” 漫离脚下一软,亏得顾宗训在后头扶住,漫离勉强稳了稳心神:“他即叫冤枉,刺使大人也不去查一查,只管打他----” “查?”狱卒很不以为然地道:“怎么查?人赃俱获的不说,就连他们镖局的镖师也一口咬定就是他,难道咱们还硬说不是他么,人家倒以为他与咱们大人沾着亲了。” 说着话三人行到了一间牢房前,漫离眼神虽不是好,却一眼就瞧出是那个倒在草堆上,血肉模糊的人是石大川,猛地扑到栅门前,哭喊道:“石头,石头----” 喊了半天也不见他动一动,漫离急急回身求那狱卒道:“差大哥,麻烦你把门开一开吧。” 顾宗训也拱手道:“差大哥,麻烦了。” 那狱卒唉了声,开了门,道:“可别呆久---” 话音未落,漫离的挤开他,冲到石大川身边,离得近才看清他下半身的血肉与破布袍粘连在一起,结成了硬壳,亏得是冬天,这天气要是热一些,怕就要生疮脓烂。 “石头,石头----”漫离极小声的唤着,发颤的手甚至不敢去碰他的身子,就怕手下会一片冰凉。 漫离连唤了几声,石大川才迷迷糊糊地应了声,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声音嘶哑:“阿,阿离----” 只是这一声轻唤,漫离就觉着五内如焚的灼痛,一双手紧紧地捧住石大川有些苍白的脸,哭得泣不成声:“石头,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一定会的!” “阿离,别哭。”石大川废力的抬了胳膊,拭去漫离面上的泪水:“对不住,俺又叫你操心了!” “石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顾宗训不失时机的插言。 石大川费力的抬了头,“顾公子,你怎么也来了!” 顾宗训道:“漫离听说你进了大牢,甚么也不顾的就要赶得来,我不放心她,便陪她一起来了,再说了这些事情她一个姑娘家也实在不好办不是,我在这里也好帮她拿拿主意----” 漫离知道顾宗训故意把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说得份亲密,无非是想离间自己与石头的关系,漫离也知石大川不会听他两句话就动了疑心,可她就不是愿再听他说下去:“顾公子,你看石头伤得那么重,麻烦你去弄点伤药来吧!” 顾宗训见漫离一双眸子,只痴痴地凝视着半人半鬼的石大川,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极力压下妒火,道:“那,我去去就来!” 漫离头也不回地应了声:“麻烦顾公子了。” 顾宗训钻出的牢门,再回身瞅漫离的背影一眼,恨恨而去。 牢里漫离索性坐了下来,握住石大川的大掌,拉到唇边亲了亲:“傻瓜,人家拿你,你都不会跑得么!” “可是,俺没偷那镯子,俺要是跑了岂不是真就说不清了。”石大川睁着黑亮的大眼,极是认真地道。 漫离看他这个样子,真想拧他一把,只是心疼他一身的伤,硬是忍了下来:“你真是个呆脑子,你说,他们若是硬说就是你偷要怎么办?” 石大川委屈道:“可是,俺没偷!他为甚么非要冤枉俺呢!” 是啊,为甚么非要冤枉石头呢!这个局虽说布得粗糙,可总也是一个局,不像上回直接就仗势欺人了,石头一个穷小子又不曾拣着宝贝,何至于就让人这般花心思的算计。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原故么? 漫离倒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她与顾宗训彼此都心知肚明,谁也不比谁聪明些,他难道不知道这种伎量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 他总不会想借着小小一件偷盗,就能把自己哄到手吧!。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39、审 漫离还在思忖顾宗训能从这桩陷害中谋得甚么好处,他已经拿了伤药回来了。 “顾公子,还真是快啊。”漫离泪痕满面,眼眸中全是凉凉的笑意,接过了药,又请狱卒打了清水来,拧了帕子正要给石大川清洗伤口。 顾宗训道:“漫离,还是我来吧!” 石大川也记起自己伤的地方,实在不好让漫离瞧见,吞吞吐吐道:“阿离,你,还是---” “做甚么啊!”漫离杏眸怒瞪,手下的湿帕子重重地往他的伤口一抹,痛得石大川倒吸了口冷气。 看他痛得脸得发白了,漫离又心疼得不行,不由自主的脸蛋就凑上前给他细细地吹着伤口,手上自是万般轻柔:“你呀,都伤成这样了,还讲那些虚的!” “俺----”伤口处传来的阵阵凉意地却令石大川烧红了脸,瞅了眼漫离,飞快地将脑袋埋进草堆里。 漫离清洗的伤口时候,帕子上不时的带下破碎皮肉,有时候一块皮肉似连非连的,漫离就得有力些扯下来。石大川紧绷着身子,两手紧攥成拳,骨节都泛了白。 阴冷的大牢里,漫离的额头上却满是细密的汗珠,努力睁圆的杏眼已是赤红,眼泪倒是丁点没有,只是一双沾满血污的手不住的颤抖,“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语气里带着强做镇定的微颤,与几不可闻的哽咽。 石大川极力平稳住气息,一点点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石大川本来就拙嘴笨腮的,况且性情又憨直从来是不注意细节的,如今事情过了这么些天,他更是说得笼统。 漫离将他的伤口洗净了上了药,方问道:“你说你那天晚上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是啊,俺觉着那贼人身手一定了得,不然俺怎能一点都没听见呢。” 漫离面露阴沉:“我觉得另一个原因更是可信!” “啥原故?”石大川一脸单纯地问道。 顾宗训眯眼看向漫离:“你是说蒙汗药!” “不错。”漫离嘴角往上一挑:“石头的功夫我也不敢说有多好,可是在一个人身边折腾那么久,别说是个练家子,就是睡浅些也要被吵醒了。再说了真有这样的身手,定是要搬空了镖箱才肯做罢的。”漫离一边一边留意顾宗训脸上的神色,可从头到尾,他都微拧着眉头一副思索的样子。 “石头,那天晚上你吃了甚么?”漫离考虑到他算是睡在半露天,燃香的法子可能性应该不大,那么只能从吃食里下手了。 石大川想了想:“别啥特别的呀,跟大家伙吃的一样啊!” “那天可有甚么比较特别或是奇怪的事发生?” “没有啊!”石大川想也想不想的回道,那百十下板子虽然打得重,毕竟不曾伤着筋骨,况且他身子素来强健,因此一上了药,止住了血,人立时便有了些精神。 问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漫离本就有些冒火,石头偏还答得这般随意,虽不舍得拧他,终还是忍不住伸手往他脑门上用力一戳:“你给我相清楚了!” 石大川委屈地瘪着嘴:“真没啥特别的事么!” “你----”漫离嘴了张一半,呵骂不及出口,就听顾宗训道:“石兄,你想想清楚那日有谁与往常不大一样。” 石大川拧着眉头想了好半晌,嘟喃着道:“倘若硬要说有啥特别,就是俺巡察前,林大哥特地嘱咐俺小心来着呢。俺看他那脸色,很是为难的样子,俺还以为他又输了钱,想管俺借钱呢,没想着竟是让俺小心。” 漫离两眼眯起:“又是他!” “也怪俺没把林大哥的话放在心上,不然也不能出这样的事呢!”石大川敲着自己的脑袋自责,惹得漫离一记白眼瞪来:“都伤成这样了,还敲!再敲笨了我可不要你了。” “阿离,俺---”石大川吓得赶紧握住漫离的手:“俺会对你好的,你----” 看他急得话都讲不清了,漫离知道他是当了真,不免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往他额头上一戳:“你呀!好了,你且在这里蹲几天,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漫离说着话就要起身,却被石大川死死拉住手,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直盯着她:“阿离,你别不要俺啊----” 他纯良如小狗般眼眸里,含着隐隐的委屈与惶恐,瞅得漫离心里一揪,竟忘了顾宗训就在旁边,俯下身在他乌黑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傻瓜,我怎么可能不要你!你且在这里委屈几日,我一定一定会救你出来的!等你出来了,咱们就成亲!” 石大川本就黑亮的眼眸,一时闪烁如星:“真的么!” “你说呢!”漫离可不像石大川那么迟钝,居然能无视顾宗训那个大冰山,现在她的后背脊好似结冰一般呢,“好了,我先回去了,明朝再来看你。”说着又从小包袱里取了个油纸包,放在他边:“这几个大肉馒头应试够你吃一天的,明朝我再给你带好吃的来。” 漫离凝视着他看了半晌,手不住地在他的脸上摩挲,留恋不去。 看着他二人卿卿我我,尤其是漫离那柔情款款的样子,顾宗训恨不能冲上前把石大川大卸八块,袖底的拳紧了松,松了又再攥紧,深吸了好几口气,方勉强用平稳的语气说道:“漫离走吧,咱们都呆了大半天了。” 漫离抚在石大川脸上的手陡然停住,眼眸向后微斜,语气是惯有的冰冷:“知道了,请顾公子在外头稍候一会。” 顾宗训自是不愿漫离与石大川独处,哪怕是在大牢里:“可是----” “怎么,我连同石头说两句贴已话都不成么?”顾宗训才一张嘴,就被漫离冷似冰锥的声音截断。 顾宗训在他二人面上瞅了好几个来回,方拂袖而去。 漫离其实也没甚么话再同石大川说了,只是舍不得离开。最主要是不想随顾宗训一起离开,一想着石头眼巴巴地瞅着自己随另一个男人离去,心里就酸不可抑。 “石头------”低唤了声,漫离再次俯下身亲吻他的脸颊:“等我!” 言毕倏然起身冲了出去,脚下不敢有半点的停留,就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 顾、漫二人一路无言的回至客店。正是正午时分,暖和的日头,透过大门,大把大把洒在地上。不大的店堂,只有几个小厮守在那里晒日头,倒显得有些空荡荡荡的。 花弄影一直就候在门边,一见他们进门,就迎了上来:“公子爷,离姑娘,晌午饭在灶上热着,我这就端了来。” “等一下!”漫离凛声叫住,吩咐道:“麻烦弄影姑娘去请了姓林的镖师来,我有话想问一问他。” 花弄影站着不动,只管拿那双波光盈盈的水杏眼去瞥顾宗训。 顾宗训有些无力地挥手道:“去吧,顺便把小彭也请了来。” 花弄影这才盈盈福了一福,抽身退去。 不大会工夫,楼上脚步声响,就听彭彦高昂着嗓子道:“你俩个从牢里一回来,急争地就要问林老大甚么事呢?” 漫离端坐在桌案的条登旁,瞅着彭、林二人行至近前,也不搭理彭彦,冷冷的眸光直落在林奎勇脸上:“林镖头,那日傍晚时分,你曾让石头多加小心,是也不是?” 林奎勇微不可察地退了一小步,旋即答道:“确有此事?” “想来林镖头必是能掐会算,早就料着夜里会闹贼!”漫离笑得极是灿烂,眸子里却是阴冷一片。 “你甚么意思!”彭彦抢到林奎勇身前,阴沉着喝问道:“怎么,林老大嘱咐他小心也有不是?” 漫离两道好似能穿透人心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盯在林奎勇面上,嘴里答道:“我只是好奇,林镖头怎么就知道晚上会出事!” “我不知道。”刚开始的惊愕过去后,林奎勇渐渐镇定下来:“只因日日都是石兄弟守夜,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因此才叫他小心些的。” 这个答案也算是合情合理,甚到将“一脸为难”的原故一并答了,漫离不由眯了近那双近视眼,打量起这个毫不起眼的林奎勇,平平常常的面容,长得粗手大脚,衣袍边角处缀着不起眼的补丁,他的日子显然过得份外拮据。 “听说,林镖头很好赌上几把?” “你甚么意思!”漫离话音未落,彭彦怒声抢断道:“你要有真凭实据,只管去衙门喊冤!咱们长天镖局的人岂能容你这般盘问!” 顾宗训看彭彦气得又眉倒竖,挨上前劝道:“漫离也只是这么随便一问!” 彭彦毫不领情地甩开顾宗训:“你不用替这女人说话,你自打认得了她,心里除了她,还有谁呀!为着送她来探情郎,你就能不要命般赶路!三哥,你别怪小弟说话难听,你这般样子,小弟还真瞧不起你!”说完领着林奎勇噌噌地回楼上去了。 漫离冷冷的眸光一直追在林奎勇身后,林奎勇只装做不知,可是在胡梯拐弯处,他还是忍不住瞥了漫离一眼,然后又飞快地闪躲开了。漫离缓缓站起身,眸光中好似了然一切,惊得林奎勇浑身一颤,急急的低头赶回房中。 小樗快放暑假了,真幸福呢!。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40、突变 卸了妆的漫离静静地蜷坐在窗边,看着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街上灯火流萤,可她却是心绪纷闹,眉头也一直皱着,叹息更是一声接着一声。 虽然在大牢里自己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把石头救出来。可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举目无亲,石头是自己唯一能够信赖依靠的人,没有他在身边,自己成日都是惶惶不安的,到了晚上一个人对漆黑的屋子,又是整宿整宿地睁着眼等天亮。 想要把他从大牢里弄出来,谈何如易?此番不同与上一回,不过只是那个衙内的恶整。倘若真是要判定了罪名,漫离合上了眼眸,她真的不敢想。 顾宗训一进门就见漫离蔫蔫地蜷缩窗边,脸色比原先更加暗淡无光,不由得轻叹一声,“漫离,吃药吧。” 漫离恍恍惚惚地回了头,“多谢了,先搁着吧。” 顾宗训从未见过漫离这般无精打彩的样子,心疼、酸楚、嫉怒诸般滋味登时一齐涌上心头,她就这般担心那个呆子么!尽管胸腔里翻滚着烧灼着,可是劝慰的话句却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你也别太担心了,他还会没事的。” “是么。”漫离的视线依旧落在窗外,轻乎的语气仿若极易飘散的流云,侧脸泄露微微的浅笑。 昏黄的油灯粗略地勾勒出她纤瘦的身形,不过几日工夫,她便憔悴得仿如缠绵病榻,哪怕日日用诸般补药滋养着也不显半点作用。 顾宗训强压下心中悲苦,将药端到漫离面前:“趁热把这个阿胶吃了吧,凉了就味道就更冲了。” 漫离软软地瞥了眼碗里黑中泛红的阿胶,眉头不可觉察地紧了一紧,接过碗一气喝干,再将碗塞还到顾宗训手上,浅笑道:“多谢顾公子了。” 顾宗训看着手中空荡荡的碗,压在心底的怒气猛地冲到了脸上:“你就这么不愿跟我多呆一会么!” 漫离青灰的脸上淡笑无痕:“顾公子,你我孤男寡女黑夜独处一室,瓜田李下总是避些嫌疑的好。” 顾宗训冷笑着连声道好,指着漫离恨声道:“你跟我就讲甚么瓜田李下,就讲要避嫌,那你跟那小子呢?你甚至,甚至----”漫离亲吻石大川的情形,像一把火似的在胸腔里燃烧,可是亲吻两穿个字,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得忿忿的收回了手。 漫离即不回驳也不争辩,只是淡淡地笑着,缓缓地将眸光移到窗外:“顾公子,时候不早了我想歇着了,你请回吧。”看过石头浑身是伤的样子,漫离实在没有心情应付他。 “路漫离!”顾宗训咬着牙,几乎不曾把手中药碗给捏得粉碎。 “我真的累了,顾公子既然喜欢这里,就呆着吧。只是恕我不奉陪了。”说完,漫离径自拐进内室,懒得看他那阴沉沉的黑脸。 顾宗训呆站在那里,走了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张俊颜黑如锅底。 “公子爷。”花弄影在外轻声禀道:“日新来了。” 顾宗训向内屋死死地瞅了一眼,甚是不情愿地摔门而去。漫离在里屋听见外头没了响动,才蹙着眉头从里间走了出来,适才是花弄影的声音,可是说甚么漫离却没有听清楚。 漫离取了火折子,将屋里所有戳灯都点亮了,屋里瞬时间亮若白昼,她长长地唉了口气,依旧挨坐在窗边,看街市上人来人往,亮堂一点热闹一些,人便不会空得发冷。 与漫离屋里子明亮相比,顾宗训的屋子就暗得出奇,案几上一盏油灯明明灭灭,晃得人脸也都时明时暗。 地上一道浓重的黑影,在地上拉出老长一段。 “老夫人已在问公子爷的寿礼为何还没有到,属下照公子爷吩咐的话回了,老夫人听了只是说知道了。倒是大公子让属下转告公子爷,亲朋故旧这几日多有上门贺寿的,总是问及公子爷,老夫人已冷了几次脸了,大公子说让公子爷尽快把手边的事结一结,赶回去才是正经。” 顾宗训修长的手指,轻转着案几上的薄瓷茶盅:“弄影,你服侍老夫的时间长,你说说老夫人这是甚么意思啊?” “婢子以为,不论老夫人信或不信,对二公子总是存了不满的。”花弄影大半个人都被黑暗笼着,只有微弱光亮照在她藕荷色的绣花鞋上。 “噢?”顾宗训甩着声调,笑问道:“你倒是说来听听。” “老夫人当家多年,咱们这些小打小闹,她老人家心里清楚的很。只要不伤着顾家的脸面,她老人家也懒得多管。但是这一次却是她老人家的六十大寿,故交亲友谁不睁眼瞧着?偏偏在这当口,三公子的寿礼被人偷了,三公子又遭人剌杀。这事抚过去了也就罢了,倘若公子爷因伤赶不回去,或者赶回去了,又拿不出甚么像样寿礼,可不就失了顾家的脸面,老夫人心里怎么能舒服。” “日新,你怎么说。”顾宗训被油灯照亮的半边脸上浮起随意的浅笑。 明月初升,如水的月色透窗而来,照在那陈日新的脸上,每一根线条都绷成直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属下以为大公子说得不错,公子爷应当及时赶回去才是,并且再备上一份像样的寿礼。” 顾宗训呵呵直笑:“看来大哥是看穿我的小算盘,也罢事情闹得太大了,真招老夫人动了气,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花弄影插言道:“老夫人素来喜欢忍着委屈,顾全大局的人,公子爷这一次定能讨得老夫人的喜欢。” 顾宗训笑着摇了摇头:“这样回去可不啊!”言犹未了,陡然抽出陈日新的腰刀,回手往自己胸头插去。 “公子爷!”花、陈二人齐声惊呼,已是血光四溅。 “公子爷,你这是何必呢?”陈日新扶顾宗训坐下,脸上绷直的线条终地有了一点纠绕。 顾宗训捂着伤口,面上却满是得意:“老夫人是何等的精明,不弄点真东西,怎么唬弄得过她去。” 花弄影知道他的用意,因此也不敢喊店伙计,只自己悄悄地去打水。然而她刚才那一声惊呼,到底还是惊动了漫离,毕竟就在隔壁。漫离隔着门缝见花弄影满脸惶急地端了一盆子水过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隔壁门声再次响起,漫离又扒在门缝上瞧,这是出来的却是个男子,手里端着先前的那个盆子,隐约能看见里头晃荡着淡淡的血水。 漫离踱回去支腮坐了,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顾宗训受伤了?可又为甚么要这般偷偷摸摸呢?端盆子过去的那个男人怎么看着眼熟啊,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她这里满肚子疑问,隔壁顾宗训已上过药,换了衣衫,面色惨白的歪在了床上。 花弄影皱着张脸,小声的埋怨道:“公子爷,你这也太过了,若是伤着五脏可怎么好呢?” 顾宗训惨白的脸便扯起一抹无所谓的笑意:“不是有你在么,能有甚么大不了的。不伤得重些招老夫人稍稍心疼点,我这苦头岂不是白吃了。” 花弄影无言可劝惟有一声长叹,突然心思一转,问道:“公子爷,咱们走了离姑娘怎么办呢?” “本来我是想带她一齐回京的,不过现在这情形,她决不会跟咱们走的,咱们走时给她多留一些银子,反正就她那精明劲也不能吃甚么亏。” 花弄影接着试探道:“那,石大川那边-----” 她的话尾被顾宗训冷冷的眸光给瞪了回去:“我自有安排!” “是。”花弄影知道自己惹恼了他,赶紧低了头退了出去了,守在外屋她牵起了嘴角往漫离的屋子望去,看来人算不如天算,若不是她非要来随州不可,公子爷也许就能把她带了回去。 真要带回去了,纳一房小妾,谁还管得着么!现如今,公子爷不得不撇下了她,这一别虽不说相见无期,变数却是极大。 外间的花弄影心情很好,里间的顾宗训却皱着眉直发愁,本来自己是盘算着哄着漫离回了京,只说这边衙门不敢放人,天长日久的,还怕她能飞了不成。 只是断断没有想到,漫离会不顾自己的身子连夜赶来随州,甚么连歇都不敢歇,就要去探监!看了石大川的惨样,她还怎么可能跟自己走呢! 只怕这一别,再相逢时已是人事全非吧!如果可以,他也想狠下心扣住石大川不放,可是一想到漫离一个人守在这里,心头就一阵阵地颤痛,自己不能陪在她身边,就让另一个来守护她吧。 寂静的夜就在悲悲喜喜间流走,远处隐隐传来蟆更声,东方天际也已露出了鱼肚白。花、陈二人守在外间,一个歪在榻上,一个抱着腰刀闭目坐在案边。 顾宗训睁开合了一夜的眸子,眸中一片清明没有半点刚睡醒时的迷朦。 “日新。” 里间一声低唤,惊醒了二人。 陈日新忙起身走进内室,问道:“公子爷,有甚么吩咐?” 顾宗训在陈日新的帮助下,缓缓地坐起身子,凑到他耳边:“你往衙门去----” 陈日新细心听着,接着抱拳一应:“是!”旋即转身而去。 花弄影刚倒了热水来,正与陈日新撞个正着,张口想问,可一想到顾宗训昨晚阴冷的眸光,终究把话忍了回去,与陈日新错身而过,进屋里去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41、石头终于出来了! 听说顾宗训要回京,彭彦硬闹着要一起去。可是顾宗训还要借着长天镖局做戏呢,真要带了他回京戏可就不好做了。但是,自己硬梆梆的驳回去,依他那倔性子闹将起来也是烦人。因此只得由花弄影去软语相劝。 而他自己则忍着伤痛去见漫离,临行前的告别,他想亲自说出口,哪怕那个人并不怎么想听。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屋子里竟空荡荡的,就连内室的床榻上也没有了余温,看来她出去有好一阵子了,她会去哪里猜都不用猜。 顾宗训扶着着圈椅缓缓地坐下,苦涩的笑意从苍白如纸的面容上一点点泻出。 等,他只有坐在这里等!昨日的那些场景他一点都不想重温,可是只要一想到漫离此时软语轻柔,一脸关怀地陪在另一个男子身边,涩然、悲凄、嫉愤便一齐翻腾起来,原本惨白的面庞竟显出奇异的红潮。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马车也已经套上了,可是顾宗训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漫离的屋子,一点动身的意思都没有。 弄影知道他在等人,不敢上前催促,可是陈日新却不清楚,几次三番的过来催促,而顾宗训给他的答案都是---再等等。 时近正午,漫离总算回来了。她一踏进房门,见顾宗训歪在圈椅上假寐,登时便沉了脸色,冰冷的质问道:“你在这里做甚么?” “等会吃过晌午饭,我就要回京了,特地过来同你说一声。”顾宗训虽受着伤,可看向漫离的眸子却透着期待光亮,他多希望能从漫离的面上看出半点不舍、惶急来,哪怕是为了另一个男子!离去去能再看一眼她的虚情假意也是好的。 漫离于案几边坐了,挺真的腰身透着疏远与冰冷:“是么?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了。” 顾宗训的眼眸瞬时间失了光彩,低垂了眼睑,解下身上的一只大荷包,推到漫离眼前:“里头有一千两银子,上下打点一番,石兄自然就能出来了。” 漫离垂了眼眸,瞥了眼案几上那只绣工精巧、鼓鼓的荷包,眉尖蹙起:“顾公子,这个你又要算我多少利钱?” “这个就当是我送你的----” “是么!”漫离陡然扬高了声调打断截断道:“顾公子,你不会又想用这一千两银子来逼我做甚么事吧!” 花弄影走来请顾宗训吃饭,在门口听到这一句话,气恼、委屈、心疼瞬时冲上了脑门,一时间竟忘了顾宗训的阴冷,冲进门冲漫离道:“离姑娘,这些日子来你吃公子爷的,用公子的,住公子爷的,如今再说这话未免太过小人之心了吧!” “原来顾公子道别是假,算账是真啊!”漫离上了妆的脸上晕开淡淡的笑意,恍如白梅初绽,偏透着微微的寒意。 顾宗训压着怒气,丢给花弄影一记冷瞪,“弄影,你出去!” 花弄影细白的牙齿咬着玫瑰瓣似的下唇,狠狠地剜了一眼拿着茶盅自斟自饮的漫离,忿然转身。 “漫离----” “顾公子。”漫离放下茶盅,冰冷的眸光直直地望进顾宗训那带着些凄苦的眼眸:“我再三说过了,你我之间远没有熟到称名道姓的地步!” 满腹的苦涩几乎要汹涌而出,顾宗训连忙低了头,挡去嘴边的苦笑,良久后方再抬起头来:“离姑娘,石兄这次的牢狱之灾,总是因我而起。本来我就想一定要救了石兄来,实在是家中有事不能耽搁,既然出不了力那么出些钱,我至少能安心一些。” 在这种时候,钱漫离是不会不要的,只不过她希望以最低的代价得到这笔钱。毕竟那六百两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啊! “那,我真是多谢顾公子了。”漫离嘴里道着谢,顺手便将那个荷包给收入怀中。 顾宗训虚弱地笑了笑,“如此一来,我也走得放心了。”边说边撑着案几缓缓地站了起,往外行去。 漫离看着他略有些佝偻的背影,嘴痒地问了一句:“顾公子,你是不是不大舒服啊?” 顾宗训脚下一滞,回转身眸子里透出些许光亮,面上的浅笑更是像春水般温暖。 其实话一说出口,漫离就后悔了。再看顾宗训这个样子,早在心里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子,叫你嘴痒,叫你心软! “公子爷,饭菜都摆下,再不吃可冷了。” 漫离从来就没觉得花弄影的声音如些动听过,“是啊,你快紧吃饭去吧,不是等会就要回京了,弄得晚可不好。” “那你呢?” 顾宗训的嗓音轻柔得像月色一般,漫离赶紧退后了两步:“我,我陪石头吃过了。” 她话一出口,顾宗训的面上瞬间晴天转阴,呆站在愣看了漫离一会,略带萧索地转身而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漫离倏然无力的瘫坐了下去,抚着胸口喃喃自语:“这个姓顾的,认真起来还真是难以招架啊!” 有了刚才的惊骇,漫离怎么也不敢再去送他们,只是在花弄影来辞行的时候,随便说了句一路顺风。 对于漫离不来送行的事,彭彦和柳叶儿自然是颇多微词,不过漫离是听不到啦,因顾宗训刚从前门出了店,漫离就揣着一百两银子从后门出去,到衙门求见剌使去了,一分钟的都不耽搁。 彭彦将顾宗训一行人送至了五里亭,本想就带着柳叶儿回沧州的,可是柳叶儿却非求着彭彦救一救石大川。 照彭彦的心思,石大川最好老死在这随州大牢。但是花弄影临行前特地来找自己,千叮万嘱地让他一定照顾好这个妹子,务必将她带回沧州。 连日来柳叶儿在花弄影心中的位置,彭彦看得一清二楚,虽说是姨表妹,可花弄影却待她如亲妹一般。先前在顾家别苑时,自己已经扇过她一记耳光了,这会再得罪了她,花弄影知道了心里总是要不高兴的。 柳叶儿哭哭啼啼地求了半晌,见彭彦只管冷脸皱眉的,只当他是不肯答应,咬了咬牙跪了下来,照花弄影教她的说道:“小彭爷,我求求你了,你就看在姐姐面上帮一帮我吧。”她一面说一面就磕起头来了。 彭彦吓了一掉,赶紧扶了她起来:“不是我不帮你,只是----”那小子犯的倒不是甚么大事,花两个钱自然就了了,可是坏了长天镖局的名声,自己还要花银子救他,那自己不是冤得慌。 柳叶儿听他松了口,连忙进言:“小彭爷,东西已找回来了而且顾公子也不打算追究了。你何不趁着这机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知道的人也还不多,遮掩的好也能保全了长天镖局的名声。” 彭彦听了两掌用力一拍,“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里。走走走,咱们这就回城里去找刺使大人。” 可当彭、柳二人路过大牢时,却见漫离正扶着石大川缓缓地走出来,彭彦忍不住嘲讽道:“漫离姑娘,还真是好本事啊!” 漫离以为他们定然是圈转马头就回沧州的,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会回来,而看他们的样子倒像是回来救石头的! “大川哥,你怎么伤成这样了!”柳叶儿哭得梨花带雨的奔了上来,却在石大川面前停住了脚,即不上前察看伤势,也不伸手搀扶,只管站着抹眼泪。 “俺----” 石大川一张嘴,就被漫离抢了话:“柳大妹子,你没见我家石头脸色都雪白着么,拜托你不要拦着路成吧!” 漫离翻着白眼推开了柳叶儿,扶着石大川上了请狱卒顾来的破骡车,啷啷行出了彭、柳二人的视线。 回到客店漫离换了间普通的客舍,使着店伙计帮自己去请大夫,又请人烧了一大盆子热水,石大川见她动手脱起自己的衣衫,伸手拉住衣衫,脸上陡升起两抹暗红,“阿离,俺自己来---” “来甚么来!”漫离用力打开他两只手,一记冷眼瞪过去,上半身已扒得精光,热乎乎的巾子沿着他肌肉的纹理一下下地擦拭着。 店伙计领大夫进来的时候,石大川已被漫离收拾珠干干净净。大夫察看他伤口的时候,漫离也不回避,倒叫那个白面无须的小大夫脸红了好一阵。 看过了伤口搭过了脉,小大夫顶着张红透的脸,开了方子交给漫离:“这位兄台身子强健,又都只皮外伤,看着虽然吓人实则不打紧。照着这方子吃两剂药,将体内的热毒发散发散就是了。” 漫离瞅了瞅药方,又瞅了瞅小大夫,问道:“只有内服没有外敷么?” “啊?”小白脸大夫愕了一下来,旋即从随身的药箱里拿了一大瓶伤药出来:“一日敷一次就行了。” 漫离接了药掏了诊金出来,正要递到大夫手上,忽地又收了回来:“你确定这样就行?不会有问题?” 小大夫紧张的连忙摆手:“放心,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事的----”顿了一顿又道:“倘若有事,只管到找我去,我家的医馆就在街尾。” 漫离的杏眸一瞬不瞬地瞧着他,慢慢地将诊金交到他手上:“麻烦大夫了。” “应该的,应该的!”小大夫答应着,抱着药箱就跑了出去。这女人太可怕了!就算床上的是她丈夫,可也不能就站在边上看自己脱他的裤子啊,还看得那么认真,指东指西的问来问去。 漫离瞅了瞅那道落荒而逃的背景,撇了撇嘴嘀咕道:“跑甚么,又没说要砸他的医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42、洗手做羹汤 送走了大夫,已过了初更时分,漫离正给石头敷上药,忽听得“咕噜”一声空响,石大川登时闹了个大红脸,偷瞥了漫离一眼后迅速把脑袋给埋了起来。 漫离坐在床边,听得这一声倒是放下心来,掩嘴一笑,给他盖好被子,“你眯一小会,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店伙计见漫离从胡梯上下来,便知她是来要吃的,可是这会大厨都歇下了,伙计惟恐她开口点菜,抢先凑上前道:“灶上还有些白粥、荞麦窝头,我给姑娘热一热送上去。” 漫离却摆了摆手:“不麻烦小哥了,我自己上厨里做一些就是了。”店伙计听不用自己动手,笑脸登时殷勤了许多,“我给姑娘领路。” 客店厨房里的食材自是齐全的,可怜石大川却是要忌一忌口。漫离站在灶前,借着油灯的光亮游目一扫,便有了主意了。她先将灶上多的稀粥用个瓦钵盛了,在灶上用小火炖着,将那些窝头上屉蒸了。又切了些肉丝、白菜梗倒进油锅里一爆,肉丝一变色,立即就盛入一半至粥中细熬。 趁着熬粥的工夫,漫离打了两个鸡蛋,又从厨里翻出些黑木耳、冬笋之类的菜蔬,下油锅翻炒了几下搁在一边。 再将蛋液倒进油锅,铺成薄薄的一张蛋皮,取出蛋皮后,将那些菜蔬细细地铺好卷起,最后切成四指宽的小卷码在白瓷小碟里上屉再蒸。 忙完这些漫离掠了掠鬓边掉下的碎发,揭了钵盖,登时一阵混着米香的肉的香味扑鼻而来,漫离用木勺舀了点尝了尝,从罐子里拈了了几颗盐洒下去,木勺搅了搅后,再尝,微笑着点了点头,最后又洒了些碧绿的葱花下去。这里肉丝粥刚熬好,那边窝头和蛋卷就都蒸得了。 石大川爬在床上,饿得两眼都发花了,肚子更是叫了几百回了。想起身去看看漫离,又怕挨骂,只好伸长了脑袋一直向外张望。 漫离一进门,就见石大川像个待哺的小鸟一样张望着。 “怎么,很饿啊?”漫离嘴角挂着浅笑,盛了碗肉粥挨在石大川身边坐下。 “阿离,好香啊!”石大川吞了两口唾沫,伸手就要来接碗。漫离手一躲,避开了他:“你老实躺着,我喂你。” 石大川脸上立时浮起两抹红云,“阿离,俺又不是伤着手----”他一句话未完,嘴里已被灌鲜香的肉粥。 “你这样爬着,怎么能好好吃饭,等会不小时洒在褥子上岂不更麻烦。”漫离一边说一边喂他,嗓音虽然粗鲁,动作却极轻柔,偶尔石大川嘴角沾了些汤汁,她也细细地用帕子给他擦干净。 于是乎,吃的是甚么?味道如何?石大川统统不知道,只有漫离那轻柔似水的眼眸不住地在心里荡漾。 昨日看着漫离扶着石大川离开,柳叶儿已是满心的不快。本来回到客店后她便要去看视的,又恰好听见他们请了大夫,想着石大川伤在腿上自己倒不便去了,待大夫走了时候又不早了。大半夜的,她一个姑娘家实在是不好意思去敲一个男子的门,在床上摊煎饼似的翻滚了一晚上,天色甫亮,她便洗漱了,管店伙计要了些粥点,便往石大川屋里去了。 漫离昨天忙了一天,晚上又怕石大川发热,直守到已快过了四更才睡,而石大川呢,毕竟受了那么重的皮外伤,再兼在牢里也一直就没睡踏实过,因此这一觉倒是分外香甜。虽至清晨时分,二人正自好眠,却奔儿的叫声吵醒。 应和着奔儿的叫声,门外传来软软的地声音:“大川哥,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漫离揉了揉眼睛,揭了被褥披衣下床,很是不悦地开了门:“大清早的,你吵甚么呢!” 柳叶儿怎么也没想到,开门的竟是漫离,再看她衣衫不整的样子,俏丽的小脸气得直打颤:“你,你不要脸!” 漫离本来就憋着气,被她一骂立时就发飙了:“喂,我哪里不要脸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你---”柳叶儿泪眼汪汪地瞅着漫离,有些泛白的嘴唇微微地发颤,甚是委屈的样子。 “叶儿妹子。”石大川不知何时下了床,扶着桌椅走至门边:“阿离是俺妻子,你莫要这样待阿离。”这话倒不算是石大川撒谎,在他心里早是认定非漫离不娶的,而柳叶儿就跟亲妹子一样,他自是希望她能与漫离好好相处。 然这话听在柳叶儿耳中,不啻一声惊雷,她连退了几步,含泪摇头道:“不可能的,阿姐说了你们没有成亲!” 漫离剜了眼柳叶儿,回身嗔道:“你起来做甚么,再把伤口绷裂开,我可不给你上药的。”这话漫离摆明了是故意说给门外的柳叶儿,她就是要明白无误的告诉那个女子,他们已亲密如厮。 果然柳叶儿又退了两步,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扭身飞跑开去,可惜了那粥点洒了一地。 石大川见柳叶儿伤心落泪,想也不想的就要追上去,却被漫离伸手拦下:“你做甚么去?” “俺----”石大川拧着眉头道,有些焦急地解释道:“叶儿哭得那么伤心,俺去劝劝她!” “石头,你是不是喜欢她?”漫离微仰着脑袋,直直地盯视着石大川黑亮的眸子,语气里一生平淡,没有半丝怒气。 石大川被她的平稳吓慌了,忙摆手道:“阿离,俺没有,俺心里只认你是俺妻子。” “既然你不能给她想要的,就不要再给她希望。”漫离直视着石大川的眼眸,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可惜石大川并不十分明白其中的意思,还想着去安慰柳叶儿:“阿离,俺一直都把叶儿当亲妹子一般的。” 漫离不但没有气恼,反而微微地笑了起来:“可是,叶儿她一直都把你当做未来的夫婿看待,你对她好一分,她心里便多一分念想。除非你想娶她,不然的话最好离她远远的,不然你只会让她更伤心。” 柳叶儿的心思,石大川还真是不大清楚。在没有遇到漫离之前,他根本就不知喜欢一个人是甚么感觉,村里只有叶儿肯和他说话,他自然而然地就待她好了。 遇见漫离之后,他和柳叶儿也没见过几次,虽然听漫离提过一字半句,可依他那粗糙的心思又那里真的会往心里去。因此,一见着柳叶儿伤心,他依着习惯就想上前去劝慰一番。 然漫离的几句话,却令他牢牢地站住了脚,低喃着自言自语:“叶儿她喜欢俺?” “是啊,早知道有个这么俏生生的小丫头成天惦记着你,我才懒得要你呢!”漫离半真半假地道,毕竟她真的很不愿意跟人争跟人抢,她之所以能坚持住,完全是因为石头总是在说非她不娶的话。但凡他有半分的迟疑,她定然早已转身离去。 石大川瞪视着漫离良久,突地重重地哼了一声,自顾自的回床上爬着去了,甚至把脸转到内侧对着床帐。 漫离眨巴眨巴眼,好半晌才回过神,石头这是生气了?呃,那句话也的确是过份了些!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漫离只得挪到床边,拉着石大川的衣角讨好道:“石头,你想吃甚么,我去给你做!” 就连奔儿也跳上了床,用大脑袋拱他的身子,甩着尾巴讨好。可是石大川依旧只是哼了声,半没有转过头来。 “好了石头,对不起啦,我不该说那种话的!”漫离软语相求,奔儿也低呜着替漫离求情。 过得好一会,才听石大川哽声道:“你说过你不会不要俺的,你说话不算话!” “我,我不是还在这里么,我只是随便说说的呀!” 石大川的哽咽听得漫离又是好笑又是酸甜,这石头还真是个小孩子,自己不过随便那么一说,他居然还真的伤心了。 “可是顾公子相貌比俺好,家世比俺好,本事也比俺大,就是对你---”石大川越说声音越小,方脸上满是悲伤。 原来他也如自己一般自卑,漫离不由得笑了出来,很是灿烂,握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边:“石头,今天晚上我们就成亲吧!刚好可以请那个彭彦做个见证!” 石大川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睁着大眼睛重复道:“成亲?” “是啊。”漫离俯下身在他颊上落下轻轻一吻:“成了亲我就安心了,不用怕你被那个叶儿勾走了!” 石大川不争气地红了脸,羞涩地垂下眼睫,眸光躲闪。 看他这纯情宝宝的样子,漫离忍不住想要调戏一下,“石头,你的伤不要紧了吧?” 石大川老实的点了点头:“估计再上一回药就成了!” “那-----”漫离眸中闪着邪邪地光亮:“今天晚上洞房花烛,你应该没问题吧?” 石头先是一愣,旋即爆红了脸,连粗糙的大掌也红透了。漫离看他羞成这样,抱着肚子都笑到地上去了。石大川更是羞得恨不能钻了地缝,伸手扯过被褥将自己的脑袋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闷声叫道:“不要笑了!” 结果漫离却笑得更凶了,惹得被褥里的石大川直往被褥里钻。 “石头。”漫离强忍了笑,凑近被褥,挑逗着问道:“你会洞房么?” 蒙着脑袋的石大川奋力地向里挪,他真希望自己的耳朵是聋的,漫离她怎么能问这种话呢! 漫离笑倒地在上,全无半点淑女形象,还不时地断断续续的扯两句:“石头,你太可爱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43、洞房花烛夜 漫离说,晚上就成亲。石大川压根就没当真,他只当漫离随口说的玩笑。因此当他看到漫离吆喝着店伙计往屋子里放红烛、挂彩绸、贴喜字,实在是震惊到无以复加:“阿离,你这做甚么呢?” 漫离正仰着头,站在门口指使着几个店伙计往墙上挂大红绸。虽然时间仓促,可是该有情调漫离可是一点都不想放过。自己的大喜之日,可以没有礼服、可以没有酒席、可以没有婚戒。但是哪怕只有一间破屋,她也要装点的喜气盈盈,因为新房将是她幸福完满的开始,也是她和石头真正意义上的家。 待店伙计把红绸都挂好了,漫离回头给了石头一个笑脸:“傻瓜这还看不出来,布置新房啊!” 石大川闻言一愕,虽然自己很想很想娶她,可这也太着急了吧,甚至连三书六礼都没过,就这么娶了她岂不是太委屈么可:“阿离,俺,俺现在不能娶你!” 此言一出莫说是漫离,就是在屋里帮忙的店伙计也俱是一怔,这小子傻了么,凭白掉下一个媳妇还不要,看他那穷样错过了这个再上哪儿讨媳妇去哟! “石头,你说甚么?”漫离一步步逼近石大川,她的嗓音又低又颤,原本一颗滚烫的心好似突然被扔进了冰水里,胸口一阵阵的痉挛发冷。 她断没有想到石头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不是天天唱着要在一起么,难道他对自己的那些好全是骗人的? 石大川甚至不敢抬头看漫离,只是一径地往后退,“总之,总之,俺现在就是不能娶你!”言毕,推开漫离就往外冲了出去! “站住!” 就在石大川迈出门的那一瞬间,漫离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思,立时出声叫住。可石大川哪里敢停下来,漫离见他就要奔出了视线,突地高声说道:“石大川,你要是敢走,我就再也不见你了。” 话音一落,石大川果然就老老实实地站住了,有些委屈地回过身:“阿离,俺给不了你八抬大轿,可是俺至少要明媒正娶。别的新娘要讲究的礼节,俺一样都不想少给你!” 听到这个话,漫离满心都是暖暖的幸福,缓缓走到石头跟前,执起他的大手:“石头,那些虚礼我一点都不在乎,我只想成为你的妻。执手之手,与子偕老。” 漫离轻软的语声,明明白白地落进石大川的心里,那颗粗糙的心,因着她的话异常柔软了起来,仿佛化成天上的白云,晕晕乎乎的一点都不真实,展臂将人拥进了怀中,他才找回点点的清明,“阿离,真的么,你真的那么那么想做俺的妻子?” 全身埋在石头怀中的漫离,深深吸了吸他身上温暖的气息,紧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就只如此,她就觉得自己快要幸福的晕了过去:“是啊,我想做你妻子都想疯。日也想夜也想,睁着眼想闭着也想,所以我等不及了,恨不能下一瞬间就拜堂成亲!” 在屋里帮忙的那几个店伙计,都还是没有成亲的后生,一见他俩个光天化日的竟当着人就抱在了一起,早绯红了脸低下头不敢再看。再听了漫离的话,皆是情不自禁的张嘴直瞅向门口那二人,那女人想汉子想疯了吧! 被人盯视了好一会,石大川才迟钝地想起屋里还想人,一时间黑脸泛红,轻轻地推开漫离。可漫离却赖在他怀里不肯动,兀自低喃撒娇:“让我再靠一下啦!” “阿离,屋里,屋里还有人呢!”石大川不敢用力推她,却也不好意思,再拥着漫离,只能像个木桩似的站在那里。 屋里有没有人,漫离自然不用石头来提醒。本来呢,她也不愿秀亲密给人看,可是不秀不行啊! 回屋之前,她有去找过彭彦和柳叶儿,想请他两个晚上过来吃杯水酒,她倒不是故意要气他们,只是想着自己若是不声不响的和石头成了亲,姓顾的和柳丫头定是还会再来烦自己。趁着这会绝了他们的念头也就大家干净了。 不曾想他俩个都不在屋里,跟店伙计打听了,才知道是出去吃饭还没回来! 想到这里漫离忍不住瘪了瘪嘴,那个彭彦真是比自己还娇柔气。虽然这家客店的吃食很是寻常,可也还不至于难以下咽吧,至于特地跑出去吃么! 害得自己得当着外人跟石头玩亲密,还不就是为了能把话传到他们耳朵里么。 看屋里那几个后生脸上渐露出轻鄙之色,饶是石大川头脑简单,也知道他们这是在瞧不起漫离,心里陡然升起股怒气,长臂圈了漫离的腰身,冲那几名后生嚷道:“瞧甚么呢!” 那几个后生身形虽然也不算瘦弱,可跟石大川这个铁塔一比,还是差着好些的,况且石头黑脸一沉,颇有些凶狠的威势。那几个后生,忙收回眸光,便灰溜溜地钻出了屋子。 待屋里只剩了他二人,漫离才缓缓地离开石头怀抱,摸出一对白玉雕的小玉人,只好有半截拇指大小,漫离取了其中的女娃娃给石头套上:“这个娃娃你要一直贴身戴着,不准拿下来!” 石大川也不答她,直接从她手上取了另一个娃娃,套在脖颈上,憨笑着道:“你也一样!” 掌灯时分,小小的客舍里红烛高燃,映红了二人的脸膛。悬着红绸的帐子透着暖暖的喜气,桌案上摆着一对小酒杯,宛如一对碧人。石大川去请客人了,奔儿则早被踢到门外去了。 漫离独自坐在妆台前,一下下梳着长长的卷发,其实她的头发已经不是那么卷,只在发尾还带着一点点弧度。 漫离轻抚着发丝,看着铜镜中模糊的自己,倒有些眉目如画的感觉。她自从听过那句“长发为君”之后,就再没剪短过头发,只是她总以为自己等不到那个人,而今晚,她终于要为一个男子盘起长发了么! “哐啷”的关门声,扯回了她甜蜜的思忖,石大川气唬唬地坐在桌案边,“少镖头也太过份了,俺去请他,他倒把俺给轰了出来!” 漫离微微一笑,起身来至他身边:“他还骂了好些难听的话吧。”不然依石头这老好人的脾性哪里能气成这样。 石大川依旧气呼呼地,嘟着嘴道:“他说俺们是无媒苟合!” 漫离猜就是这样,毕竟想让好脾气的石头生气,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嘴长在人家身上,我们管不了,反正我们该有文书都办妥了,也不怕人家说。”亏得自己小心,出门前问过了掌柜怎样才算正式成亲?总不能插两根蜡烛,两人拜两拜就算是了吧。 掌柜呢看在银子的面上,倒也说得详尽。因此漫离买东西之间特地拐去附近一户官媒家中,使了几十两银子甚么文书办不下来。 “漫离对不住,俺们大喜的日子却这么冷冷清清的,连一个贺喜的人都没有----”石大川越说声音越低,对漫离的愧疚、心疼一丝不拉地摆在了方方正正的黑脸上。 漫离握住他的大掌,晶莹的眸子里闪着笑意,凑上前在石大川线条分明的唇上啄了一下:“我说了我只想做你的妻子,有没有人祝福,场面热不热闹,喜宴盛不盛大,所有的一切都无关紧要,只要你是新郎,我是新娘就好了。” 被漫离亲了一下,石大川并没想往原先那样羞答答地低下头,反而深深地看入漫离的眸子。尔后将漫离一圈,她便稳稳地坐在了石头的怀中,看着石头渐低下来的脸庞,漫离的脑袋一片空白,直至那抹温软覆上的娇柔红,漫离才回过神来,心里哀叹道,呜呜,石头被教坏了! 也许是漫离的不认真激恼的石大川,或者是他本能的索求,总之原本轻柔的吻,渐渐加重了力道,好似恨不能把漫离生吞了下去。 在石大川这样强势的进攻下,漫离最的一丝清明很快就荡然无存了,自己甚么时候被抱上了床都不知道,突然身上一轻,石大川已抽身离开。 漫离晕晕乎乎的,一时间不知是怎么,怔愕地望着石大川。 “俺,俺们还没有拜堂,喝交杯酒呢!”他低哑的嗓音压抑着渴望,也蛊惑了漫离的心。可这点蛊惑瞬时就被气恼冲散了,这孩子难道真是石头做的那么,情动之时硬生生地停下来,就因为还没拜天地,喝交杯酒么?你就不能做完了再补啊! 漫离闭上眼调整了几个呼吸,缓缓坐了起身,笑盈盈爬在石头宽厚的肩膀上,冲着他的耳廓呵气道:“拜堂不着急,我们先吃点东西。” 石大川本来就是强忍着,被她这么一撩拨,脱口道:“还是先拜堂吧!”言犹未了,脸上已是一片通红。 漫离甜甜一笑:“夜还长得很,你着甚么急。”边说边拉了在桌案边坐了。心里阴笑道,臭石头我让你古板,不给你个教训你就不知道甚么叫变通。 在漫离有意放缓步调的情况下,两个人拖到三更,才把交杯酒给喝了。就在石大川以为可以洞房的时候,漫离凉凉地丢来一句:“你还受着伤,今晚的洞房咱们且先记下吧!” 听了这话石大川震住了,张了张嘴,想说甚么,却见漫离打着哈欠钻进了被褥。 漫离说不行,石大川自然不敢说行,只得脱了衣服远远地、僵直的睡在床边上,可是他躺下没一会,漫离就凑了上来,抱着他的腰,头便埋在他的胸窝处。 石大川只觉一股热意从小腹直冲脑门,用尽全身力气,他才没有把漫离压在身下。 他的僵硬漫离自然是咸觉到了,心里直骂道:“笨石头,笨死你算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44、捣乱的亲戚 重回到石头的怀抱,漫离自然睡得分外的安稳,一觉到天明。睁开眼时天已大亮,隔着厚厚的床帐子看去,外头透窗而来的阳光仿似罩上了层细纱,略微有些模糊与几分柔和。 石头虽不在身边,可是褥子里还带着余温,想来他也刚起身离开不多久。想起昨晚上他僵直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漫离抱着被子褥嗤嗤地直笑。这个傻石头还真是听话过了头,她说不行,洞房花烛夜他还真就一动不动,如果今天她再说不行,他是不是还会接着忍呢? 不过石头的身体,漫离实在是太佩服了,他可挨了好几十大板呢,这才几天呢,他就没事人一样了。这要搁自己身上,漫离不由得瑟缩了下身子,怎么滴也得躺上个十天半个月的吧! 漫离缩在被窝里瞎想,门噶吱一声,接着便是熟悉的脚步声。石大川静悄悄地走进屋子,把装满水的保温杯搁在桌案,听床帐里还没有声响,正准备再出去,身后忽响起一道甜软慵懒的嗓音:“你又要去哪儿?” “俺----”一听到漫离的声音,石大川好容易压下去的欲望,噌地又冒了上来,一张黑脸几乎要烧着了:“俺出去练练拳脚---”说着抬脚就往蹿。没办法啊,现下只听着漫离的声音,他就已经神魂飘荡,如果不是他极力的克制着,真会转过身狠狠地把漫离抱在怀里了。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他和漫离同床共枕也是不一天两天了,那么多个夜晚他都忍过来了。可是昨晚却感觉着万般的难挨,连骨头都叫嚣着疼痛,恨不能把漫离挤入怀里,融为一体。 最令石头想不通的是,自己明明那么那么的难受,整个人就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可他居然舍不得离开,像根木桩似的直挺了一个晚上,直到天色大亮,他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你给我站住!”漫离披衣起身,缓缓地走到石大川面前,含着笑意的眸光在他低垂的脑门上稍做停留,压低了嗓门佯嗔道:“伤才好些练甚么拳,给我打点洗脸水来是正经。” 石大川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避开漫离走出了屋子,然后拨腿飞奔。温离瞅着石头的背影,先是怔愣了下,尔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这石头难道连碰她一下都不敢么! 两人正在屋里吃着早饭,门外突然传来柳叶儿的声音:“大川哥,在么?” 石大川咽了嘴里的东西,边应边去开门:“叶儿,你找俺啥事啊?要不,进来再说!” 柳叶儿站在门外,俏丽的小脸上满是柔柔地笑意:“大川哥,等会我就跟小彭爷回沧州,我是来问问你和嫂子要不要跟咱们一起走?” 石大川很自然地回身问道:“阿离,你说呢?” 漫离正赞叹这小丫头有些些心计,可就在石头回身的那一瞬间,漫离还在在她的俏丽的面容逮住了一丝妒恨的神情,漫离浅笑着在心中暗叹,终究还是年纪小了些呀! “多谢柳家妹子的好意了,只是石头身上的伤还没好全,经不起一路颠簸。”漫离还真没料到,这柳叶儿到现在都还不死心,难道她还想二女共伺一夫么?他们答应,她还不答应呢。 哎,看来得赶紧和石头做实夫妻之名才是,不然后患无穷啊! 要说呢这柳叶儿对石大川也算是痴心执着的,明知他两个昨晚上已成了亲,却还不死心。想着只要能和石大川多接触接触,终有一天他还会发自己比那个不要脸的坏女人好上太多。到时候休了她,也不是甚么难事。 因此一听彭彦说要起程了,她特地跑来邀他二人一起。为了搏得石大川的好感,她甚至连嫂子都喊出了口。可她万万没想到,这种事情石大川竟然还要问过那个女人。更可气的是,那女人竟回绝了自己,借口甚至还无法辩驳。 石大川是个老实人,正想说伤势已经不碍了,被漫离冷眼一瞪,乖乖地低头站到一边。 看到他二人之间这般眉目传情,柳叶儿恨不能上前给漫离一耳光,可是现在她只能攥紧了拳头,强忍下心中的忿恨,面上还要装出无所谓的神情,希望能说动石大川随自己一齐走:“嫂子也是随我们一齐来的,小彭爷的马车嫂子也是看见的,都铺着厚褥毛垫,坐在上头哪有半点的颠簸----” “时候可是不早了,叶儿妹子还是趁早上路的好!”漫离那么明明白白的赶人,莫说是柳叶儿了,就连石大川也是一脸的震愕,瞅了瞅柳叶儿阴沉的小脸,挪到漫离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道:“阿离,人家也是好意。” 漫离没有理石大川,起身行至门边:“柳姑娘,你的好意我们心领,只是我们新婚燕尔的,可不想身边多出那么些无关的人来!”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柳叶儿还能再说甚么,重重地哼了声,拂袖而去。 被柳叶儿那么一吓,漫离自然是想赶紧的把洞房花烛给补上。可是老天爷显然不想让她顺心如意。因为----早饭过后没多久,漫离她家亲戚来看她了。 大姨妈一来,漫离就只能窝在床上装死人。石大川有过上次的经验,倒没那过于惊讶,叫店伙计冲了杯热滚滚地红糖水,便就守在床边,陪漫离说话。只是看她疼得蜷起身子,小脸也是苍白一片,心疼得不行,大掌轻抚着她的娇柔小脸颊:“阿离,俺给你去请个大夫来吧!” 漫离只觉得小腹里绞成了一团,浑身的骨头泛着酸,就算抱着汤婆子身子是一阵阵地发冷,费力地摇了摇头:“石头,你上床来焐着我就成!” 石大川皱着眉,稍稍迟疑了下,就利索地脱了自己的外袍钻进了被褥。他还没躺好,漫离微有些凉的身子就靠了上来。石大川此时除了心疼再没别的想法了,长臂一伸,便将漫离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紧贴着石头火热的胸膛,腰间圈着他有力的胳膊,寒冷和疼痛渐渐远离。漫离舒服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小声嘟喃道:“石头,对不起。” 石大川虽然笨,可这会却难得的聪明了起来,登时便明白了漫离的意思,通红着脸低声回道:“不打紧的,俺们来日方长!” 漫离的大姨妈虽然说来就来,可是去的也快,不过就一两日的工夫。 第三日早饭过后漫离把客舍退了,与石头共乘一骑地出了店门,石大川却往市集走去,漫离纳闷道:“不是回家么?” “先给你买个帏帽去,不然晒上几日你哪里受得住!” 听到这话,漫离嘴角忍不住地往上勾起,脸上是蜜一样的轻笑,这石头一定要那么体贴细致么! 随州不是甚么大镇店,市集也就是条窄窄青石街,漫离他们逛了不大一会就晃完了。二人进了家买斗笠、油纸伞的小店,漫离一眼瞧见最里头那个悬着素纱的帏帽。 “小哥,把那个帏帽拿来瞧瞧!” 店伙计是个十几岁的后生,也不知是不是才挨了骂,总之是一脸的苦相,把帏帽递给漫离后,也不搭言只在旁边坐着。 漫离本还不觉得那素纱有多长,可一戴上才发现那素纱直垂过膝盖,这下她就更喜欢这顶帏帽了,记得武侠剧里但凡美女出场,一定都戴着这样的帏帽,“石头,好看么?” 石大川还不及开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笑声:“一顶破帽子,能有啥好看的。”听这语调怪声怪气的,就像外国人说中国话一样。 漫离摘了帏帽回头瞪去,却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一身粗布衣衫,外罩着一件虎皮小袄。腰上挂了一圈的东西,除了右腰边的匕首,漫离没一样叫得出名字的,他这身装扮显然是塞外胡人。 那店伙计一见小鬼进来,忙起身迎了上去,“朝鲁,你真的就要走了么?就不能再留几日么?” 那小伙计虽然年纪比那小胡人大着几岁,可长相甚是清秀斯文,这会又是一副可怜兮兮地神情,很有些楚楚动人的感觉呢。反观那小胡人年纪虽小,却壮若牛犊,且一脸的粗豪。 漫离看在眼里吸了把口水,这两个小正太,难道是男男?漫离还在这里瞎想,小胡人甚是豪爽拍了拍小伙计的肩膀,“明年俺还来的,又不是再不见了,你下回再这样,俺可不来见你了!” 没想到这小胡人说话竟然与石头有着几分神似,漫离凑到石头身边低笑道:“石头,这孩子会不会你弟弟呀!” 石大川正要开口,外头突响起一声大喊:“朝鲁,走了!” 小胡人大声应了,给了小伙计一个熊抱:“俺走了,明年再来瞧你!”说着,人就出了小店,随着一队胡夷去了。 漫离探头看了半天,问石头道:“他们是甚么人呀?” “看他那打扮,应该是肃慎人吧。”石大川不很确定的回答,却惹得漫离非常赞叹,因为她其实也就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他回答:“石头,你连这个都知道啊!” 石大川红脸笑了笑,指着帏帽问那小伙计道:“这卖多少钱?”。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45、路遇碰瓷儿 虽然时序已是腊月底,只因连日晴好,但没让人觉得冷得受不了。灿烂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宽阔无人无人的官道上。 得得的马蹄声自远而近,一个脸膛黝黑方正的后生牵着匹老黑马,马背上侧坐着个帷帽罩身的人,看不出形容。那后生脚边上还跟着条毛色油亮,壮硕凶悍的小獒犬。 这一骑二人一犬慢悠悠地走在阳光铺洒的官道上,马背上那人不知时挪挪身子,显然坐得不是很舒服。 “石头,你也从坐上来啦----”漫离话音一落,老黑马蓦地抬了头一声长嘶,反对的很明显 石大川轻抚着马脖子安慰老马:“放心放心,俺不会上去的。”说着转向漫离道:“老黑年纪大了,驼不动俺们两个的,你坐着就好!” 漫离无奈地一叹,没办法石头把这匹臭老马当宝贝一样的。刚出城那会他也是坐在马上的,可这匹老黑马走了没两步,就喷着响鼻罢工不干了,笨石头自然是连忙跳下了马背,让漫离一个人坐在上头。 可怜漫离压根就不会骑马,原先窝在石大川温暖的怀里她还勉强能够接受。可现在她独自一个坐在马背上,而马背又随着脚步上下起伏着,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勉强坐稳。 大半天的路走下来,漫离浑身都又酸又痛,尤其是屁股,开先还有不痛的地方,现在没一处是不痛的!再想到这日子得过上四五天,漫离重重地唉了口气,这不是要她的命么。手稍稍从马鞍上松开,再尝试着挪了挪了发酸的腰身,动一动虽不解决问题,可总比保持一个姿势舒服点。 她才一挪身子,手腕就碰到个硬梆梆地东西,低头一看,马鞍上挂着个用粗布裹着长家伙,漫离瞧着眼熟就想不起来是甚么,“石头,这是甚么?” 石大川歪眼一瞅:“是俺的长刀。林大哥一直替俺收着,他临走前交给了掌柜,掌柜的又忙也就忘了给俺,早上见俺们要走了,才想起来的。” 听他这么说,漫离不由微蹙了眉头,那掌柜的该不是有甚么猫腻吧,不然怎么能忘了这么些日子。想到这里漫离费了老力,把刀从鞍上取下来,这么一番折腾,她险些掉了下了马。 亏得石大川手快扶住了她,然还是被她惊出一层细汗,当下绷了憨厚的黑脸:“阿离,你好好坐着,跌了可不是玩的。” 漫离一边解粗布,一边问石大川:“刀拿回来的时候,你打开看过没有?” 石大川扶着漫离坐好,一脸纳闷地反问:“看啥?” 漫离连白眼都懒得丢给他了,“你就不怕人家给换一把呀!” 石大川先是一怔,旋即笑道:“不会的,又不是甚么值钱的东深西。” “万一呢?” 石大川憨憨一笑,道:“不会的,若真换了,俺一拿到手上就晓得的。” “为甚么?”这下换漫离纳闷了。 “这把刀俺使了近十年了,重多少斤两俺还能不知道,莫说短个一两斤,就是少了几两俺一上手就能知道的。” 纱帘后漫离张着嘴半晌合不上,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手?当年看《天龙八部》时,记得老金曾说武功高强之人,手上重量便有一斤半斤之差,也能立时察觉。如今石头连两都能称出来,岂不是成了老金书中的高手了! 想到这里,漫离不由向石大川瞅去,细看之下才发现石头的五官还是比较深刻的,尤其是高挺的鼻梁把一张憨厚的脸勾画地分外立体,很有些西方人的韵味。 漫离只顾瞅着石大川瞎想,不提防他突然停了下来。马虽然走得不快,可这么一停漫离还是向前冲了一冲,两手抵在马鞍上才止住了前冲的身子,“石头,你搞甚么!” “嘘----”石大川示意漫离小声:“阿离,你有没有听到哭声呢?” 漫离闻言,撩起纱帘凝思细听了听,果然有隐约的哭声随风传来。漫离抖了抖身子,幸好是大白天,要是晚上这隐隐约约地哭声,还不把人给吓死啊:“别管他。” “阿离,这不好吧,万一----”石大川后半截话,硬生生地被漫离的怒眸瞪了回去,“不准管闲事!”就漫离的冷淡的性子哪里会去管旁人的死活,况且石大川才经过了一次牢狱之灾,她还真有点后怕,惟恐又叫人设计了去! 石大川虽然听漫离的话继续走,可一双黑亮亮的眼眸却四下游视。漫离虽然想管,可实在是说不出来,总不能喝命他眼珠子不准乱转吧!她忍着气,在心里祈求道,老天你千万别让闲事找上石头! 可惜,有些事情是怎么避也避不开的,漫离还在心里祈求,可哭声却是越来越近了,甚至能隐隐听到其中的哭骂声。 随着哭喊渐大,石大川的步子也越迈越大了。不一会工夫,两人拐过一个弯道,就见官道上堵着一伙人,漫离撩了帷帽的纱帘,眯着眼大概能看清前方的人,正是早先在市集里碰到了那队肃慎人。 “阿离,反正就在前头,俺们就去瞧一瞧吧!”石大川微仰着脑袋,可怜兮兮地求恳。 漫离唉了声,心道能不去瞧么?人就堵在你的必经之路上啊,“我说好了,只准瞧噢!” 石大川应了声,乐颠颠地牵着马赶了上前。 “老天爷啊,你叫老婆子可怎么活呀!我这个老货该死又不死,活在这世活受罪呢!” 石大川站在人群外,瞧不见圈里头的情形,只听得一个老妇人痛哭号啕,再扒着人缝往里瞅,也只看了个隐约。可漫离坐在马上,却看一清二楚,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婆子坐在地上,拍着大腿放声痛哭,她旁边有一堆破碎的瓷片。 漫离都不用正眼看,就知道这老太婆是做甚么的了,不过这世上谁混口饭都不容易,何必砸人家的饭碗呢! “老妈妈,你到底要咋样给个痛快话,总这么拦在路上算怎么回事!” 声音浑厚有力,语气间的压抑的怒意,叫漫离心下一颤,尤其当她看到声音的主人,竟是个铁塔般雄壮的男人,倒真是惊了一下!那汉子四十来往的年纪,那身形比着石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脸上还压着阴沉沉的怒气,更添了几分威势。 可地上那个老婆子却一点都不怵他,硬叫漫离见识了一把甚么叫专业,她涕泪齐下地向围观的人哭诉:“我一个老婆子,儿子不在了媳妇改嫁了,只守着个小孙孙过日子。不曾想老天爷还要欺负我老婆子,让我小孙儿病得只得出气没得进气。老婆子实在是没法子了,抱了家里传了几辈子的花瓶去城里买,好救小孙儿一命,不曾想竟被这几位大爷给撞得粉碎,这可叫我老婆子怎么活呀----” 话音未了,老婆子又号啕大哭了起来。 围观的那些人登时便七言八语的,冲那几个肃慎人吆喝了起来,还有几个后生人直嚷着要把他们扭送官府。 “罢了。”那老婆子见几个后生说话间,就要上来扭打,连忙拦住:“这几位大爷也不是存心的,诸位大爷给老婆子几个钱,让老婆子去请大夫也就算了。” 围观的那些人都赞老婆子厚道,又冲那些肃慎人道:“赔钱,赔钱!” 漫离坐马背上勾了勾嘴角,该说古人急功好义呢,还是单纯好骗呢?这么拙劣的演技居然也能骗到这么些人! 那几个肃慎人脸上即有忿然也有愁苦,那个小家伙急声叫道:“俺们根本就没撞到她,是她自己摔的!” 那老婆子抹着泪,拍着胸脯哽咽道:“小哥,做人要凭良心说话的呀!这瓶子要真是老婆子自己摔的,就叫我那小孙儿肠穿肚烂而死!” 漫离心里忍不住赞道,“哎哟,还真瞧不出来,这老太婆还有些本事,拿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小孙儿来起毒誓,即应不到自己身上,又能搏同情。” 果然她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登时就群情激愤,渐收紧了包围,怒声嚷道:“你们这帮蛮夷再不赔钱,就把你扭到官府去,只说是奸细看你们怎么办!” 如今边关虽无有战事,可大晋对塞外胡夷向来防范严密,本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胡夷只要进了衙门,再出来不是奴隶就是尸体。 真要是让些人扭去官府,一口咬定自己这些人是奸细,哪里还能有命在呢。先前那汉子只得叹了声,向众人做了圈揖,最后问那老婆子道:“那依老妈妈,要多少银子呢?” 那老婆子抹了抹眼泪,拍了身上的灰尘:“我也不多要,你拿二十两银子来就是了!” “甚么!”那些肃慎人登时跳脚叫了起来:“俺们哪来这么多银子!” 就是漫离听了也暗暗啧舌,“这老太婆,价未免要得太高了吧!” “二十两,二十两还是好着你们的!”一个儒生打扮的后生从地上拣了瓶底给众人看:“这可是前朝太祖官窑瓷,因着前朝太祖在位只得一年,因此存世极少。莫说拿去卖,就是拿去典当也能换千把两银子呢!” 众人听了无不倒吸了口冷气,甚么瓶子这么值钱! 漫离坐在马上直发笑,原来,还有个托啊! 那婆子道:“我只要二十两银子救小孙儿的命就成了。”她话一出口,围观的路人,又都叫嚷了起来:“还不赶紧拿钱呢,也是老妈妈敦厚,不然卖了你们也不抵瓶子的钱!” 几个肃慎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一脸的苦状,最后那铁塔似的汉子自怀里掏了一块碎银并几个铜钱:“这是俺们所有的家当,你要便要,不要俺们也没多的了!” 漫离清楚地看到那太婆脸上不可置信的神情,险些笑出声来,心道,这下可算是踢到铁板了吧!。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46、似是故人 原来传到草稿箱就可以定时发,小樗晚上有约,试试看是不是真的能定时发送! 漫离坐在马上热闹正看得有味,忽然眼前冒出个熟悉的身影。一身藏青棉袍,魁壮结实,不是石大川又是哪个! “老妈妈,俺这里有些银子,你先拿去给你小孙儿看大夫吧。” 本来石头是把钱全交给漫离收着的,可是漫离觉得一个男人身上一点钱都没有也太不像话了,因此硬塞给他五六两银子,想着这一路上的住宿和饭钱就让他来掏腰包吧。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方,一下全就掏给了人家! “等一下!” 估计那个老太婆嫌钱少,迟疑了一下,倒给了漫离喝止的机会。围观的人也都被这一声怒喝引去了眸光,漫离坐在马上一下子成了焦点人物,偏偏她即不敢往前走,又不敢下马,取下帷帽瞪向石头:“还不过来扶我下来!” 唉,本来是不想管闲事,坏人饭碗的,可是现在---- 虽然也能拉了石头就走,这次行,下次呢?再说依着石头的性子,就算被自己强行拉走了,心里也会不高兴,漫离可不想因着两个骗子让石头不痛快! 漫离一瞪眼,石大川很自然地就低了头从人群中挤过,上前扶她下马。他这副老实等着挨训的样子,看得旁边那些男子心里忿忿不平,这小子亏得长得那么大的个子,居然怕婆娘怕成这样,真是太丢人了! 当下嗤声四起,有几个人嘲讽出声:“真是白长了副好身板,惧内惧成这样!真真是丢了男子的脸!” 漫离懒得搭理那几只沙文猪,径自行到那儒生面前,笑语盈盈地伸手道:“碎瓷片能让我开开眼么?” 跟在漫离脚边的奔儿,直冲那儒生低咆,大有他若不给就要冲上前抢的势头。那儒生手握着瓷片瞅着奔儿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将瓷片递给了漫离。 漫离接过一瞧,底下四个篆字排成一个方形,她只认得一个“制”字,就这个字还是她连蒙带猜认出来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只要让别人相信她能辩认出真假就行。她时而放到鼻下轻嗅,时而以指轻扣放至耳边听音,时而迎日举起,折腾了好半晌,所有人都在等她的结果。可她却转身问那老太婆道:“老妈妈,你说这个瓶子是你家传了几辈人的,是也不是?” 适才看了漫离的一番举动,老太婆难免有些心底发虚,只点了点头却没有做声。 漫离又问那儒生道:“你说这个瓶子是前朝太祖年的官窑?” 那儒生也点了点头。 “小兄弟,你来说说刚才到底发生了甚么事!”漫离突然走向肃慎小鬼,轻言软语地道。 小鬼微微一怔,还不及开口,那儒生突地叫道:“夫人你这是甚么意思,难道咱们还冤枉他们不成!” 听见他称呼自己夫人,漫离心下还是很高兴的。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发髻,其实也就是抓了个鬏,没办法谁让她不会盘髻呢。 “怎么,兄台不敢让他说?”漫离浅笑着望向那名儒生,凉凉的眼眸好似看穿了一切,儒生不自觉地避开了她的眸光,冷哼一声道:“说便说,还怕这些胡夷不认帐么!” 围观的那些人,都被漫离适才的举动给唬弄做了,心里猜测着她的身份,倒也不敢随便开口,只满眼探究地看着她。 “小兄弟,你慢慢的详细地把事情说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漫离扶着小家伙的肩头,温言说道。 “俺们走在路上见这位老妈妈走过来,特地让一让了,就怕磕撞了老人家,可没想到头匹马的马头才过了她的身子,她就跌倒了,瓶子也摔碎了,布和叔叔好心去扶她。那个人----”小家伙伸手指向那名儒生:“他突然跑了出来,指着俺们叫骂说俺们撞了老人家,老妈妈又哭喊了起来,然后便有人围了上来。” 小家伙的语调虽然怪声怪气的,但他语速极慢,众人倒是听得很清楚,那来得早的那几人,听得小家伙的话细想来还真是被他的喊声引来的,因此不由得都向那名儒生望去。 儒生脸色变了几变,陡然扬声凛然道:“小胡夷的话如何信得,他们为了赖掉这笔帐,甚么胡说编不出来!” 这瓶子值钱诸人是深信不疑的,且他们对胡夷心里总存着轻鄙,听那儒生这么一说,自然是信的,当下便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那个樵夫打的扮的后生上来就要扭着这几个肃慎人去衙门。 正乱闹着,那个第婆子又哭天抢地的嚷了起来:“再闹下去,我小孙儿哪里还有命在,求各位大爷行行好,赏老婆子几个钱,好让老婆子去请大夫。” 老太婆话音一落,那儒生便从怀里掏了一小块碎银塞到她手上:“老妈妈,我也是过路之人身上没多少银子,这点钱你且拿着给小孙儿请大夫要紧。” 有人带了头,众人自是有样学样,纷纷掏钱出来塞给那老太婆,石头掏了钱正要给老太婆送过去,地被漫离一把拽住,“老妈妈,这点钱能抵甚么用,只要你那瓶子是真的,我愿出一百两银子买这堆碎片。”漫离边说,边就自兜里取了张银票出来。 一时是四下里鸦雀无声,那老太婆瞅着银票,眼珠子不曾掉下来。那名儒生倒有几分镇定:“夫人莫要说笑,这瓶子再怎么值钱,如今碎成这样,也只是垃圾一堆了。” “这个不劳兄台费心,我自有我赚钱的法子。”说着转向那老太婆道:“只是我还拿不准这瓶子的真假,老妈妈反正也要进城请大夫,不如我们一齐进这城,先请大夫,然后找家典当行验验一这瓶子,只要验准了,这一百两银子我即刻奉上,如何?” 围观的这些人皆是周边村落的庄户,一百两银子对他们来说,那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衣着寻常的小妇人,随便一掏就是一百两银子!再听她的口气,他们心中尽皆认定,这个女人定然不是寻常人家,她身边的那个后生,则多半是她的仆从。 这么一想,那后生对她顺从也就理所当然了。 老太婆先还一脸欢喜,听到后来,脸色就渐苦了起来,到最后只摆手道:“我老太婆日子虽然过得紧,却也不好要这种昧心钱,夫人若是可怜老太婆,赏几两银子可小孙儿看病,就算是积了大德了!” 此时有围观的人道:“老妈妈,人家夫人心甘情愿给的,怎么能叫是昧心钱呢!你带着个小孙儿正是要用钱的时候,老天爷照顾让你遇上这么个心善的夫人,错过了可再没有的!” 老太婆谢过众人道:“多谢诸位了,老太婆真要收了夫人的一百两银子,往后连觉也要睡不稳了。亏大家伙赏了这么些钱,小孙儿请大夫的钱算是了有了,老太婆实在耽搁不起时候,可就先走了。”她一面说一面就颤微微地离去,那儒生赶紧搀扶上:“我也要进城,跟老妈妈一齐吧。” “多谢,多谢!”老太婆道着谢,由那儒生扶着沿官道而去。 主角都走了,围观的人自然渐渐散了,虽然临走前大多数人都会向那几个肃慎人啐上两口,骂上几声,倒也没人去为难他们。 待人群散去,那个铁塔似的汉子上前,一双深眸先在石大川面上溜了一圈,然后做揖道:“多谢夫人了!” 他在石头上打量的眸光,漫离自看在眼里心下纳闷:“我也是为自己,并不是真心要解你们的围。”她实在不喜欢那汉子眸中对石大川的探究,转向石大川道:“石头,你悄悄地追上那老太婆。” “为甚么呀?”石大川纳闷地问道。 漫离淡淡一笑:“我要说他们是骗子,你定是不信,所以你自己追上去瞧瞧,看我有没有说错!” “阿离。”石大川委屈地拉着漫离的手道:“你说的俺甚么时候不信过了!” “果真?”漫离犹自不信,歪着脑袋问道,她只怕石头嘴上说信,心里却存着疙瘩。 石大川紧绷着脸,黑亮的眼眸里满是委屈:“阿离,你不信俺么!” 漫离一见着石大川狗狗般眼神,甚么都顾不得,满心只想安抚她的笨石头:“我当然信你啊,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我只怕你拿我当坏人看,以为我是心疼两个钱,故意刁难那老太婆呢。” “阿离是很小气!” “甚么?”先还倚在石头怀里的漫离,立时瞪起眼,伸手就要去拧石头的耳朵,却被他握住了双手,笑呵呵地道:“可是阿离的心肠是好的。” “臭石头,也学着这么油嘴滑舌的。”漫离嘟喃,靠在石头胸前着笑得极甜。 “咳咳---” 几声干咳,提醒着他们身边还有人。 “二位,若是不不嫌弃的话,跟俺们结伴而行可好?”那个名叫布和的壮汉眸光地避开石大川,问漫离道。 漫离瞅了瞅自己的老黑马,再看看他们的马车,虽然是敞开式的,可也好过在马背上颠簸。 “就不知是大哥往哪里去?”如果只共一点路,还是算了吧。 布和还未开言,石大川已问道:“大哥是要从燕州出关么?” 布和一愣,旋即点头:“你咋知道的呢?” 石大川先扶了漫离上车,上了马随布和并肩而行:“燕州那条路,俺走了好几回了,常碰见你们这样的马队,所以俺猜你们是想拉了这些东西到关外去卖。” “大哥,你怎么也俺们俺们的,关内很少有人这么说话的呢!”小家伙坐在车上,晃着脚问随口道。 可边上的布和却端正了神色,凝神细听,石大川毫不为意的笑道:“俺师父就这么讲话的,俺打小听着,自然也就俺们俺们的了!” 布和听罢,眉头不由紧了一紧,张眸看去,越看越觉得石大川很像记忆中的那个人!。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47、喝干醋 疲惫的夕阳沿着树干缓缓的下沉,绯红色的霞光透过树梢的间隙,落在林间的空地上。几个小帐篷,被蒙上了蔷薇色的斜晖。 树暗淡了,云也暗淡了,远处的山峦也渐渐地隐没于黑暗。林间夜风阴寒,漫离坐在一段枯树干上,冷得缩起了身子不住地搓手,她面前燃着熊熊的篝火,却无法烘暖她眉间的愁结。 朝鲁拾了柴回来,见漫离冷得直打抖,“你坐的近前一些么!” 漫离抬眸瞅了他一眼,没有做声,抱着保温杯呷了口温水,继续缩紧身子,向远处张望,石头跟他们打猎也好一会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跟他们同行数日,漫离总算明白这些肃慎人身上为甚么没钱,因为他们根本不用花钱么。白天赶路晚上随便找个地方支个帐蓬,打几只山鸡野味就是一顿,哪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然而这样的日子漫离却是很不习惯,且不说晚上睡觉时那铺在地上的硬梆梆地的厚毡。这一日三餐全是烤肉,两天下来漫离就觉得受不了。更何况他们喝得自带的马奶酒,一闻那腥味漫离就有做呕的感觉。 可是,石头却享受这样的日子,他眸中透出的光彩是漫离从未见过的,就好像是鱼儿回到了水中般舒适自在。 奔儿的吠叫声随风传来,漫离忙站起了身子,循声迎了上前。数名身形健壮的汉子,从暮色中大踏步走,手里都拧着山鸡野兔,奔儿在他们脚边围转,尾巴几乎不曾摇断。 石大川那灿烂至极的笑脸,以及与他们融洽无间的随意自在瞬时间刺痛了漫离的眼睛,她甚至觉得石头就是他们中的一个,而自己只是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甚至原先很喜欢缠着漫离的奔儿,现在也不大粘自己了,总跟在那肃慎人的身边。 漫离怔忡的时候,朝鲁已冲到了石大川的身边:“大川哥,你今朝又打了甚么好东西了。” 石大川揉了揉朝鲁的大脑袋,递给他一串死麻雀:“喏,这个给你烤着吃!” 朝鲁欢天喜地的接了过去,可是漫离却飞奔开,扶着树干干呕了起来。她小时候被公鸡啄过,所以特别地讨厌、害怕带羽毛的飞禽。可是他们几乎天天都打山鸡鸟雀之类的东西回来,漫离一直忍着,每次他们拨毛破肚,她都离得远远的。 而漫离此时的干呕,除了对禽类的厌恶恐惧,多一半是委屈。素来对自己细心体贴的石大川,到现在也没发现自己对鸟禽的厌恶反感,实在让漫离很是伤心。 “阿离,你咋了?是不是吃坏了啥东西?”石大川追上来扶着漫离关切地问道。却被漫离用力地推开,瞪了他一眼,径自进帐蓬去了。 石大川愣愣呆站在原地,正要追上去,却被布和他们拉了去做事。他虽然想跟在帐篷去看看漫离,可想着她正在气头上,但不如等会烤好了肉再去赔不是,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漫离坐在帐里等了半天,石头也没进来,外头反倒传来他的阵阵笑声。登时间漫离只觉万般的委屈,热泪涌上眼眸,一发不可收拾,头埋在两膝间哭到浑身发颤,偏偏没有一丝的声音。 “阿离,俺知道你不喜欢大块大块的肉,俺特地给你留了几只烤麻雀----”石大川手里托着盘子,钻进帐来,却见漫离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灰白的脸上泪珠静静滑过。 这可吓坏石头了,忙放了盘子上前蹲在她面前,握住她冰冷的手问道:“阿离,你咋了,身子不舒服么?” 石大川担忧的面容映在漫离红肿发涩的眼眸中,只是模糊一片,数月之前,这个男子还会细心地给自己准备糕点蜜饯。可这才过了多久,他便开始忽略自己了。 漫离冷冷瞪视了他一会,暗暗咬了咬牙,将手从石头温暖的大掌中抽出,侧转过身,拿后脑勺对着他。漫离明知要求石头的世界只围着自己转,有点无理取闹,可是陷入情爱的女子又哪里还有理智可言。他的温暖让漫离渐渐脱掉了坚硬的外壳,将从不曾展现人前的柔软奉在他的糙暖的大掌上,只是那样的柔软绝对需要百分百的呵护,受不了半分的忽视。 漫离的疏冷吓得石大川手足泛冰,这样的漫离是他从未见过的,黝黑的方脸上满是惊惶,“阿离,你不痛快打俺骂俺都成,只别不理俺啊!” 对石大川的焦急漫离视若无睹,背对着他坐得笔挺,她简简单单的冷漠吓坏了石大川。漫离会凶他、打他、骂他,可就是不会不理他,这样的漫离好像是不要自己样子。石大川吓慌了,他简单的脑子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挥起蒲扇似的两手啪啪地抽起自己的耳光:“阿离,俺错了,俺真的错了!” 巴掌声一起,漫离立时就回过了身,伸手拉住了石头的胳膊。石大川在惶恐之下,手下自是用上十分的力道。因此虽只打了一两下,可他黝黑的脸上终还是浮起红肿的指印。 再加上他水汪汪的、可怜兮兮的、纯良无害的黑眸委屈巴巴地瞅着漫离,漫离早是心疼的发酸,捧着他的脸直埋怨:“你看看都打肿了,你手下还有没有一点分寸啊!” “阿离,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石头借机将漫离抱入怀中,委屈巴巴地哀求。 其实漫离又哪里会真的生石大川的气,只不过一时间觉得委屈才拿拿性子,“我没有生气啦,只不过是身子有些不舒服。” 石大川虽然有点呆可是不傻,漫离不舒服的时候,总会像只小奶猫儿似的粘着自己,哪里会像刚才那般冷冰冰的。可是漫离不肯说他也不敢再问,只是下意识地圈紧了怀中的人,好像只有这样,才抚平适才冷漠可他造成的惊吓。 漫离在他怀中感觉到他有些急促的心跳,灼热逼人的体温,以及两臂上恨不能将自己揉进身体的力道,久久不撒手,自己真的吓到他了吧! “石头,我只是吃那些肃慎人的醋。”漫离迟疑了好久,才试着以埋怨的口气解释道:“你啊,有了朋友就把我撇一边了!这些日子白天你就跟那甚么布和聊天,聊得忘乎所以。晚上就跟他们喝酒吃肉,天天都等我睡下了才回来。你说啊,你哪里还记得我啊!还有啊,这么多天了你都没发现我讨厌鸟禽之类的,还拼命地烤来给我吃!臭石头,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漫离本意只是解释一下,不想越说越觉得委屈,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啪啪地往下掉,气急之下张了嘴往他的肩膀咬去。 石大川愣着直出神,连日来自己的确是同布和他们聊得甚是投契,就是同他们一齐打猎、睡帐蓬他都很高兴,他几乎觉得自己生来就是过这样日子的。 可是他没想到漫离竟然那么不喜欢这种日子,“阿离,对不起。俺现在就跟布和大哥辞行去,明朝天一亮俺们就离开。”虽然很舍不得可只要漫离不喜欢,他放弃起来就毫不犹豫。 “石头。”漫离猛地伸手拉住起身要走的石大川,心里满满的全是酸酸楚楚地感动,这些日子石头有多开心,她看得清清楚楚。可就因自己的几句抱怨,他便毫不迟疑的选项择离开,“跟着他们走吃住都有人包,又有马车坐,这么大的便宜你都不晓得占,真是个石头脑袋!” 漫离拽着他的胳膊借力站了起来,倚在他怀里轻嗔薄怨,淡淡的鼻息轻拂在石头刚毅方正的下巴上,熏得他的黑脸阵阵泛红。 “大川兄弟,总躲在帐里做甚么,跟俺们吃酒去!”帐幕一揭开,布和就愣住了,哎哟了声退了出去,在外头高声笑道:“这天还没晚呢,大川兄弟你也太猴急了些吧!” 坐在篝火边的那几人听得这话,也都笑道:“怪道呢进去就不出来了,原来是抱媳妇去了,这是欺负俺们没媳妇呢!” “你们莫要胡说!”众人正笑着,就见石头摔着帐幕冲了出来,脸上通红一片,不仅是羞得还是气恼的神色。 布和他们当下就愣住了,肃慎人性情粗豪直爽,也没有中原的那些礼仪教化,又知道他二人是夫妻,因此在他看来拿石头夫妻俩来取笑一下,也没甚么打紧。况且他们也时常当面打趣石大川,他虽会红脸,但也不会真的着恼。 可没想着今朝居然着恼了,他们不由讪讪地别过了脸,心里皆暗自道,中原人的心思还真是奇怪,好好的怎么就恼了! 漫离跟在石大川身钻出了帐子,扯了扯他的衣襟道:“你啊,这有甚么好恼的!”说着便向布和行礼:“石头这是跟我生气呢,又不好冲我来就向各位大哥撒气,还请各位大哥多担待些。” 这些人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听了漫离的解释心里反倒高兴,这说明石大川还真拿他们当兄弟看,因此一齐挥手道:“不打紧的不打紧的,大川兄弟气要是还不顺的话,俺们陪他练练拳脚也是成的。” 漫离盈盈一笑,道:“果然是关外的汉子气量大呢!”她边说边就向篝火堆行去,走到一半回头向石大川笑道:“怎么,还恼我呢?” 布和推了推他的肩膀,摆起兄长的架式道:“你一个汉子跟自己媳妇置甚么气,是真汉子就该给自己媳妇跌个软。再则说了,你这小媳妇这么娇滴滴地,你也舍得恼她!” 石大川张嘴欲辩可就他那拙嘴笨腮的,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得悄叹了声,跟在布和身后向篝火堆行去,反正漫离的百转心肠,他是怎么也猜不透的!。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48、夜战 虽然肃慎人的生活方式与漫离讲究的精致生活相差很远,可谁让石头喜欢呢。可就算喜欢,石头为了她也毫不迟疑的选择离开,那么自己为甚么就不能试着去接触那一帮大老粗呢? 虽然是为着石头才靠近些许,可只稍稍一接触漫离就发现,他们看着是粗鄙无文的莽夫,骨子里却是十分的绅士。譬如自己一走过来,他们就把最好的位置让了出来,看她喝马奶酒喝得勉强,特地去打了水来烧。 就是自己刚才随口说石头恼自己,那些人还真当了真,一直在七嘴八舌的教训石头。 “大川兄弟啊,可不兴这样的啊,人一娇滴滴的小姑娘,你得多让着她一些啊。” “可不是么,媳妇是讨回家宝贝的,可不是给你出气的!” “就是就是,你身子长得那么壮,可不是在小媳妇面前逞威风用的,是为着护着她呢。” “” 那些肃慎汉子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个石大川教训得哑口无言。虽然他低着个头,可坐在他对面的漫离依旧感觉到他的无奈,却一点帮他的意思都没有,拿着根烤麻雀,浅笑着凑在朝鲁耳边问道:“朝鲁,你们肃慎汉子为甚么那么疼媳妇啊?” 朝鲁很奇怪地看着漫离,反问道:“疼媳妇不对么?” 漫离声音一哽,讪讪地低头各扯麻雀腿,可对眼前这些大老粗的印象却是好上加好。虽然说疼老婆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就是在那个妇女翻身得解放的时代,也没几个男人真真的,打心眼里疼老婆的。 更不要说在这个时代,虽然漫离不太清楚这里妇女的社会地位如何,可就凭当初那个刺使大人看见石大川哄自己,气得山羊胡乱颤的样子,隐约也能猜到在这里女人的位应该高不到哪里去! 可这些肃慎汉子,疼老婆却疼得理所应当,虽然目前为止还只是说说而已,可女人天生就是听觉动物。 “朝鲁,你不是肃慎人么,怎么会取个中原的名字?”漫离啃着麻雀腿含含糊糊地问道,这个问题她好奇很久了。 “俺没有取中原的名字呀?”朝鲁眨巴眨巴大眼睛回答道,对于这个女人的突然亲近很是不习惯,连日来她可是一直冷冷的坐在马车上,阴沉着张脸好似谁欠她的钱似的。 “啊?”漫离愣住了,“我还以为你姓曹名鲁呢。” “你胡说啥呢,俺可是孛儿速族的!”朝鲁给了她一记白眼,神情间很是不悦,好似漫离的话侮辱到他了。 “你们不是肃慎人么?怎么又变成了---”那个新名词漫离一时还学不会,可看小家伙那一脸的不高兴,自己要是随便发个音,估计他真能气得不搭理自己,漫离索性就以沉默代替。 朝鲁见她对自己的部族感兴趣,强压下心头的不悦,解释道:“肃慎也分好些个部落,俺们孛儿速部落是肃慎最古老的部落!所有的部落都是从俺们这里分出去的!”提到自己的部族,小家伙的眼眸里满是自豪。 “那你的名字是甚么意思啊?”漫离拿起保温杯,拉着小家伙继续八卦。 “是石头的意思----” 小家伙话才说了半句,漫离噗地喷出一口水来,引得众人都朝他们看了过来。朝鲁只当她是取笑自己的名字,怒气勃勃地站起身,质问道:“咋地,你瞧不起俺的名字?” 漫离一手抹去嘴角的水渍,一手连连摇摆,最后指着石大川道:“你知道我叫他甚么么?” 这几天漫离一直坐在马车上装哑巴,就是吃饭的时候也默不做声,再不然就是躲到帐子里吃去。刚才虽当着布和的面唤了一句石头,可朝鲁他们并未听见,其实就她故意装淑女的那细声细气,布和也没听清她开头那两是啥字。 因此这会大家伙都瞅着她看,漫离忍了忍笑,招手向石大川道:“石头,过来坐。” 漫离的嗓音虽然不大,然而这会林间悄静地只剩篝火噼啪的声音,那一句石头众人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他们微微愣了一下,登时哄笑了起来:“朝鲁啊,你那句大哥还真没叫错呢!” 朝鲁也呵呵的傻笑,显然他对能和石大川叫同一个名字很是高兴,惟有石大川睁着双大眼一脸解地望着漫离。 漫离捂嘴笑了两声,走到石大川身边坐下,指着朝鲁道:“他名字在肃慎语中的意思就是石头!” 石大川微微一愣,旋即也笑了起来:“那以后俺这块石头可有伴了。” 突然间,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跳起来将漫离护在身后,凛然喝问道:“甚么人,出来!” 他这么一喝,那些肃慎汉子立时抽出腰间的弯刀,围成了个圈,将漫离和朝鲁护在圈中。 可朝鲁对这样的待遇显得很是忿忿恨不平,只是现下敌情不明,他不敢胡来。却也不甘跟一个女人一起被保护着,因此他也抽出了自己的腰刀,很认真地对漫离说:“别怕,俺会护着你的!” 本来有些紧张漫离,被他这句话逗乐了。可再看着他稚气的脸上显出的认真,忽然间明白了孛儿速的汉子不是有甚么绅士风度,只是大男人的彻底。 他们认定女人是弱者,那么强者保护、礼让、容忍弱者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在漫离瞎想胡想的工夫,咻地一声响,石大川立时大喝:“当心!” 几乎同间,一声闷呼响起,血光突现,一名肃慎大汉单膝跪了下来。 “扎那大哥!”朝鲁飞快地抢上前,伸手要扶,却被那汉子用力推开,他左手握住箭羽猛地向外一拔,小腿上登时鲜血飙涌,他却没事人似的站了起来,大骂道:“哪里来的鸟人,只会暗地里放冷箭!” 他话音一落,听得咻咻声响,月色下泛着寒光的箭族自黑暗里蜂涌而出。 “大家爬下,散开!” 布和语音才落,漫离已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就地滚开了。 “阿离,你没事吧?” 漫离直着眼望着钉在地上成片的箭矢,吓得有些恍神,虽然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历过几次凶险,可都没这一次吓人,石头动作稍稍慢一点,自己这会肯定被射了成刺猬。 见漫离没做声,石大川慌了,扶着她的肩膀直问:“阿离,你怎么了?伤着哪了?” 一阵巨痛从肩膀传来,漫离痛呼出声,同时也回了神:“你放开啊,我肩膀都要被你捏碎了!” 石大川这才发现自己的大掌还死死地钳在漫离纤薄的肩头,他赶紧松开了些,“阿离,你没伤着吧?” “我没事。”漫离口里答着,眼睛也没闲着,此时那些肃慎汉子几乎人人身上都带了伤,就连朝鲁也不例外。 布和身上更是吓人的插着两只长长的箭矢,再这么下去他们肯定玩完。 “阿离,你在这里等着,俺去帮他们。”确认了漫离没事,石大川蹿起身就要冲出去。 “等一下!”漫离猛地拉住他:“把篝火灭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49、奇兵奔儿 若是依漫离的性子,她早就趁乱落跑了。圣人不是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么。自己与肃慎人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他们而拼死冒险可太不值当了。可老天爷偏偏让她喜欢上了石大川这个只知济危扶困的傻小子,这种危难关头,他是断然不会抽身而去的,那么自己就只有拼尽全力的帮他了! 箭之所以能射的那么准,不就是有一堆篝火么! 再说石大川听得漫离的话,纵身抢至篝火边,刚往里头踢了向脚尘土,只听咻咻箭响,黑暗中三只冷箭直奔他面门而来。他手中并无兵刃,情急之下脚步一晃,堪堪避过箭矢。况且他这一现身自然也成了目标,飞蝗般的箭矢蜂涌而来,他仗着轻身功夫不错,一时间倒还伤他不得。 而那些肃慎人虽然个个有弯刀抵挡,却是个个挂彩,石大川有心相救,只是现下他自顾不L,哪里分得身去救人。肃慎诸人常年狩猎,身骨远远强于中原人,小小箭伤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很打紧,惟有朝鲁因腿受了伤被众人藏在树下,此时他见石大川赤手空拳,便抽出自己的弯刀,奋力掷出:“大哥,接着!” 石大川也不用回头,循声移步,长臂陡伸已然稳稳住弯刀。有了兵刃在手,石大川登时反守为攻,几次想到冲入枝丫阴沉的林中,却都被箭雨挡了回来! 漫离刚放回一半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一双杏眼依旧牢牢地粘在石头身上,脑子却在飞快地转着。突然感觉脚下有甚么东西碰了自己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奔儿。 漫离眼珠一转,抬眸瞧了瞧那些依旧茂盛的樟树树丫,猫着身子摸到朝鲁身边:“小石头,把你那把切肉的刀给我?”肃慎人的腰带上挂了一圈的物件,其中漫离印像最深的就是他们吃肉的使得小刀,因为大小跟那边切牛排的刀差不多,后来看多了才发现,他们使得刀要锋利许多,必要时完全可以充当凶器。 “做啥?”朝鲁黑白分明的眼睛往她身一转,老气横秋地道:“你老实躲着,别给他们添麻烦。” “小孩子家哪这么多废话。”漫离边说边就自己动手去解朝鲁的腰带。朝鲁没想到她说话就来解自己的腰带,虽然才十二三岁的年纪,却也涨红了脸护自己的腰带低喝:“你做甚么呀?” 漫离眼角瞥见石大川又被一阵箭雨逼退,哪里还有心情好地声好气的哄他,直接威胁道:“要么你自己把刀解给我,要么我现在扒你裤子!” 见他不做声,漫离也不同他客气,伸手就要去扒他的裤子,吓得朝鲁赶紧把刀解下来给她,然这个受了伤都没红眼眶的小男子汉,此时眼眸却是泪光闪闪。 若换在平时,有这么可爱的小正太在眼前,她怎么也要吃一把豆腐的,不过现在她是一点心情都没有,抓着一只不高的树丫,也不管自己的身子大半露在树外,一下下的挥刀砍去。 也亏得吃肉刀锋利,就漫离那小力气居然还真让她把那一大枝树丫给砍下来了,她蹲下身子,将奔儿招呼过来,把树丫牢牢地绑在它尾巴上。尔后揉着奔儿的脑袋柔声细语道:“小奔儿,现在只能靠你去灭火了!等下你冲出去后,我叫你掉头你就要立时往回跑,知道么?” “嗷----”奔儿低咆了声,舔了舔了漫离,不等温离、朝鲁反映过来,它已如箭一般的冲了出去。 一来奔儿毕竟还小身子还未长成,二来它毛色棕黑,黑夜之中极难看清,而那些射手的注意力全在人身上,三来奔儿速度比着石大川还要再快着一些,那些射手还不及反映过来,就听一道高厉女声喝道:“奔儿,回来!” 奔儿听得主人呼唤,立时掉转了头,就在它回身的那一瞬间,它尾巴上的树枝正打着篝火上,虽不能完全打灭,火光却也暗淡了许多。 而那些躲在暗处的射手,被奔儿搞得有一瞬时的发懵,石大川瞅准时机,抢至火堆边,情急之下倒也生出一计,他直接将柴火踢了出去。 待那些射手反映过来,地上零零散散地落着几根柴火,天空虽然朗月高悬,可毕竟不如火光明亮,因此箭矢渐渐失了准头,而此时老天爷也来帮忙了,大片的乌云挡去了月光。 这个时代可没有路灯、景观灯甚么照明工具,没了月亮就是漆黑一片。于是乎聚急的箭雨渐停了下来,黑暗中细碎的声音不绝于耳,偶尔或有咻咻箭声,却再也没闷哼声了。 没一会工夫,漫离模糊看到他们用马车围起一道屏障,大家伙躲在后头,暂时算是安全了。 “阿离,你没事吧?”石大川借着微弱的光亮摸过来,漫离正要开口,就听朝鲁艰难地道:“大哥,你握的是俺的手!” 布和他们强忍着笑,就是在黑暗中石大川也能隐约看见他们抖动的肩膀,整个人感觉要烧起来一般。 “布和大哥你听没人射箭了,俺们趁着这会赶紧走吧!”黑肩暗中有人提议道。 “不行!”漫离断然地否定了这个提议:“只要我们能熬到天明就好!” “为啥?”众人很是纳闷地小声问道。 先前漫离只想着如何脱困,这会稍稍安全了些,她便觉着这事不像是简单的打劫。 所谓柿子找软的捏,劫匪也不是傻的,这么一帮十来个虎背熊腰的壮汉,他们一般也不愿招惹,除非这些肃慎人有甚么值钱的东西。再则难道这个世界的劫匪的装备那么精良么?那一阵箭雨,好家伙射了有小一刻钟呢。 记得诸葛亮管曹操借了十万只箭就了不得了呀,这伙劫匪刚才射起箭,可是一点都不犹豫啊,好像他们家箭多得去了!难道这些劫匪还开兵工厂不成? 而且箭停下来了,他们居然没冲出来厮杀,这也就罢了。最最让漫离感到不安的是,箭雨一停林间便回复了沉寂,照那阵箭雨看,林子里的射手可是不少啊,这伙劫匪硬是没弄一点噪声来,可是不像是乌合之众啊! 那么林中那些装备精良,纪律严明的队伍为甚么要为难这几个肃慎人呢? 漫离将这些疑点一一讲来,那些肃慎人也有些不安了,“俺们也没得罪甚么人啊。” “我看林子里那些人多半是不愿与你们面对面的厮杀,不然刚才他们就冲出来了,所以我想与其现在走,不如等到天明,到时候量他们也不该乱来了。况且,我们的人多受了伤,也该趁这时候包扎一下。” 布和想了想,道:“好,俺们且歇一歇,裹一裹伤。” 金创药,以狩猎为生的肃慎人是常备的,所以布和一说裹伤,那引起黑影便都摸索了起来,一时间吸气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石头,你有没有伤着呀?”虽然漫离的眼睛极少离开他的身上,可毕竟有些不放心。 石大川还没开口,就听身旁人道:“大川兄弟的身手那么好,哪里会受伤呢,若不是顾着俺们,就是全身而退也不是难事。” 漫离的担心又岂是旁人一两句话就可以消抹的,她一双手在石头身上不住的摸索,就怕触粘稠的液体:“石头,你真没受伤?” “俺真的没事。”被漫离上下其手,石大川的呼吸不免有些急促起来,连忙握住她的手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当天空中的乌云散去,众人迎来了新一阵的箭雨。不过有了马车的阻挡,倒也不至于太过狼狈。于是双方人马就那么僵持着,有月亮的时候放活动活动筋骨,没月亮就休息休息。 就在这样的僵持中他们终地等来了天明,当天际边露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林中传来撤离的脚步声。 “布和大哥,昨晚上那帮人不会是----” 众人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嘀咕。 布和自然知道他们指的是甚么,横了他们一眼,道:“竟瞎想,赶紧收拾东西起身是正经。” “不是啊大哥,这天才透了丁点亮,他们就撤,这不是鬼是甚么呀!” 其实布和心里也有点打鼓,昨晚上的事也太玄乎了,要真是人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呢,而且天一亮就走了。不过他是领头人,要是他也透出害怕情况就会更糟。 漫离也听见了他们的议论,插话道:“管他是甚么,今晚上我们住客店!如果是鬼自然不敢去人气旺盛的地方,如果是人像他们那般偷偷摸摸地,断然也不敢在客店胡来!” “可是----”布和紧紧皱起两道浓眉:“俺们没钱住店呢!” 漫离微微张大了嘴,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肃慎喜欢以天为盖地为庐的生活,弄了半天敢情是没钱的闹得,不过这些人也穷到可以了吧! “不打紧,俺们身上还有些钱!” 漫离还在愣怔,石大川已然豪爽地包下了众人了食宿费。 “好了好了,折腾了一晚上,我们赶紧找到客店好好歇一日。” 漫离有些哀怨的瞥了石头一眼,心道完了,这回要大出血了! 朝鲁一听能住客店,高兴得连脚伤都忘了,直蹦到石头面前:“大哥,你真的请俺们住客店么?” 石大川一边帮着收拾东西,一面憨笑道:“自然是真的,这有甚么好眶你的。” 朝鲁乐得真拍手,把大眼睛都笑没了:“俺要住客店,俺要住客店了!” 其他那些肃慎人也都乐呵呵地道:“俺们这可算是因祸得福,居然也能住上了客店了。” 看他们高兴,石大川自然也跟着乐呵,只有漫离心底有些酸涩,不过是住个客店,他们有必要乐成这样么?昨晚的危险还不及上住客店的喜悦么?。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50、偷人!? 一行人困顿饥乏地赶了大半天的路,终于在近午时分到了一个叫刘家集的小镇店。随便找了家小客店住下,吃饱喝足了,就都倒在通铺的炕上睡去了。 只留石大川和另一个叫庆格尔泰的肃慎人在小客堂上守着,而那庆格尔泰同石头聊了两句,实在是困乏了,便歪在壁上打盹了。只有石大川一个人直挺挺地坐着。 突然身后响起小心翼翼地脚步声,石头浑身的肌肉绷起,静候着身后之人走近,猛然侧身出掌,眨眼间便锁住来人的咽喉! “放,放,放手,咳咳----”漫离本来是想用手蒙住他的眼睛,同他开个玩笑,没想到自己手还没伸出来呢,就被他一只手给制住了。 石大川定睛一看,发现竟是漫离,赶紧松了手,扶她在身边坐下:“阿离,俺是不是弄疼你了!” 漫离白了他一眼,故意侧了身,娇嗔道:“是啊,痛死了!” 石大川立时当了真,扳过漫离的身子细瞅,果然见她白嫩纤细的脖了上,留着几个红红的指印,想来等一会就会发青了,石大川心疼懊悔得不行,猛敲自己的脑袋骂道:“俺真是笨,连阿离都认不出来!”说着凑上前,轻抚着漫离的脖颈问道:“阿离,很疼么?” 漫离忍着笑,突然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吓得石大川连忙坐直了身子,左右瞧了瞧,“阿离,这,这,会被人瞧见的!” “瞧见就瞧见,怕甚么!”漫离边说边就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俺们,不是夫妻么!”漫离故意学石头说“俺们”还学得怪腔怪调的,惹得石头一阵脸红,磕磕巴巴地嘱咐道:“你同俺玩笑玩笑就算了,这话可不敢当着他们说,不然他们还当你取笑他们呢!” “傻瓜,除了你他们我才懒得取笑呢!”漫离又往石大川怀里钻了钻,舒服的闭上了眼,打了个小哈欠。 “阿离,俺送你回屋里睡去吧。”石大川边说边就要起身,却被漫离牢牢抱住腰身,在他胸前低喃撒娇:“不要,我靠着你才能睡着。” 石大川红着脸,黑眸四下一溜,就见店伙计和庆格尔泰都笑呵呵地瞅着自己,于是石大川的脸就更红了。 店伙计殷勤地取来床小褥子交给石大川,眉梢眼角却是掩都掩不住的笑意,“客倌,这里有风呢,把这褥子给夫人盖上吧!” “多谢,多谢----”石大川接过褥子细心地给漫离盖好。 庆格尔泰背靠在壁上,眼瞅着拥在一起的二人,嘴里笑道:“大川兄弟,你这媳妇跟俺的其其格一样粘人呢!” 石大川替漫离将碎发掠到耳后,粗线条的脸上有柔软的憨笑:“俺就是喜欢阿离这么粘着俺。”他的声音不大,可庆格尔泰还是听见了,笑了一阵道:“你带她回去睡吧,这里有俺守着就成。” “不用了,阿离睡得浅,俺一动可就要吵醒她了。” 结果漫离却很不给石头面子,因为当布和硬推着石头回屋的时候,漫离都被石大川打横抱起了,居然都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 不过睡得跟猪一样的漫离,最后还是被阵嘈杂吵醒,石大川已穿好的外袍,见漫离也起来了,忙按下她:“你睡着,我去瞧瞧。”他话音未落,砰地一声,门被人踢了开来,石大川忙挡在床前,怒眸瞪着门口的两个人。 门外的两个人手执朴刀,身上穿着兵士的服饰,看到面泛凶光的石头愣怔之色一闪而过,嚣张地走进屋来,“小子,床上是甚么人呢?” 其中一名军士,伸手就往石大川身上推来,然一推之下,石头竟是纹丝未动,两名军士不由怒了:“小子,想找不自在么!”二人边说,边将手上朴刀晃得寒光点点。 “军爷。”漫离及时从床帐里出来,她还特过把帐子都撩了起来,这两个人看着就像是来搜查的,虽然查甚么漫离不清楚:“都甚么时候了,两位军爷还不得歇么。”漫离说话间,往他们手上塞了一小块碎银子。钱,真的很好用。 原本还凶神恶煞的两人,登时换上了笑脸:“没法子,听说有一小队肃慎奸细混进城来,咱们得四下搜搜啊。” 石、漫二人登时变了脸色,好在漫离急智,惊喊道:“真的呀!居然有这样的事!军爷那你们可要搜仔细,不然还吓死了人!” “放心,放心。人都已经逮住了。不过----”两名军士交换了个眼神,抛着碎银子,不怀好意地笑道:“听掌柜的说,你们可是跟着他们一起的呀!” 漫离听了这一句心头蓦地发凉,暗道,完了完了,自己和他们一地起进店那是事实,自己这会要是否认,只会让人越发疑心。 而石大川被漫离挡着的左手已悄悄地握在了刀柄上,他二人只要敢动一动,他立时便砍了他们。绝不能让漫离也进到那漆黑阴冷的牢房中去。 感觉到石头紧绷的肌肉,漫离的一颗心几乎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外面的喝骂一声声传来,不断地刺激着漫离紧绷的神经。真要是动起手来,石头多半是要吃亏的,而且人家是来拿奸细的,自己真要是跟他们动了手,可不就坐实了这个罪名,就算能跑掉,只怕以后也就没好日子过了。 可是那两名军士却只管抛着手中的碎银,四只眼眸中满是期待,漫离陡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索性把装了碎银的荷包塞给了他们,谄笑道:“军爷办事真是仔细,当真军爷的面我也不敢扯谎话,我们的确是跟他们一起进的店。可千真万真,我们只是前半晌路上碰见他们,搭了顺脚的车子罢了。军爷是甚么人呀,我们是不是奸细,还不是眼珠一转就明白的事。” 两名军士掂了掂手中的荷包,笑道:“那是,看你们也不像是肃慎的奸细。再说了,没听谁探情报还带着媳妇的。” 漫离面上陪着假笑,手弯在身后死死地摁住石头,尤其是当布和他们被铁链锁着从门前过去的时候。 “怎么,有啥不对呀?”门外一名军士探头进来问道。 “没事没事,只是碰上老相识,聊两句罢了。”一名军士将荷包塞进怀里,向漫离挥手道:“没事了,你们歇着吧!” 那两名军士,一出了门,石大川就甩开了漫离,直往外冲:“你在这里呆着,俺去求他们!” “你给我站住!”漫离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猛地抢上前,张开两手挡在门前,盯着石大川的眼眸:“不准去!” “你让开!” 第一次,石大川对她冷了脸,语气间也带上了勃勃地怒意,甚至还有点凶狠。刚才漫离故意与他们撇清的那些话,已经让他很不高兴,师父一直教导他与朋友要有难同当。 那样的撇清在他看来与背弃朋友没有两样,可他终究舍不得累连漫离被关进牢里,所以一直忍着没出手。 可现在他决不会再被漫离拦住了! “石头,你先听我说好么。”漫离猛地扑进石大川的怀里,软语相求。 石大川却破天荒地推开了她:“有话,等俺回来再说!” “石大川!”漫离厉声喊住已经走出房门的石头,阴着声音道:“你如果想要救他们,最好就听我的。” 石大川站住脚缓缓回过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漫离:“你愿意救他们?”石大川不是傻子,在漫离昨晚上跟自己哭诉过之后,他很清楚漫离有多么的不喜欢他们。 漫离见他停下了脚,连忙上前挽了他的胳膊,虽然就是把自己挂在他身上,只要他想就能把自己轻而易举地甩下来,可是拉住他,漫离心里总是安稳一些:“石头,老实说我不想救他们,因为这太冒险了----” 漫离话未说完,石大川才刚柔和了些面容又阴沉了起来:“俺一定要救他们的!” “是啊,所以我才要救他们。”漫离微仰着脑袋,眸中一片柔情直直地望进石大川的眸底:“你想做的事,我一定帮你达成!” 石大川整个的愣住了,就因为自己喜欢布和他们,所以漫离就算不喜欢,也愿意试着接触他们。甚到还请他们住客店,他知道漫离算是个小气的人! 因此那会他说出“俺们有钱”的话时,其实心底有是些发虚的,惟恐漫离会不答应,可是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现在她竟然还愿意去救他们,只因他们是他的朋友! 石大川猛拥紧了漫离:“俺一个人去就成了,你在这儿等着,三日后俺若没回来,你就自己回家去!”漫离有这份心,他就很高兴了,他怎么会舍得让漫离去冒那么大的险呢! 漫离被他的胳膊箍得都要喘不过气来了,再听他说的话,气得挥着两个小拳头直往他背上捶去,见他没半点反映,漫离气急之下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往外一扯。 果然石大川惊呼了声,松开了漫离,一手护着耳朵:“阿离,俺不能带你去,太危险了!” 漫离咬着他的耳朵又扯了两下,看他痛得真咧嘴,才松开口,手又伸上去在他胳膊上狂拧,一面又低声咬牙道:“你这个石头脑袋连个弯都不会转,我们抢不到人,还不能用偷得么!” “阿离,你的意思是俺们去偷人?”石大川的眸中有些迷茫,那么些大活人要怎么偷啊! 漫离握拳远目道:“对,偷人!” 说完,她才发现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啊!。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51、风雪茶寮 自进腊月以来天气多是晴暖,可是今天却风大雪大的,整个世界都陷入了这场暴风雪中,只剩一片白色的迷蒙,腊月该有的严寒在此时分外刺骨。 官道边狭小的茶寮成了唯一的避风港,里头挤得满满的,全是避雪的路人。十来名军士围着火炉坐着吃酒,他们身后的角落里则用铁链锁着一群身形魁壮,面容凶恶的汉子,他们一个个的眸中都射出野兽似的凶光,吓得茶寮里的客人都避得远远的。因此他们这边倒一点儿也不显得拥挤。 “老大,人明明是咱们逮到的,凭甚么往要往沧州送啊!” 那个被称做老大的军士,四十来往的年纪,一脸的络腮胡子衬着他健壮的身形,显得很是彪悍。他一气喝干了碗中的烧酒:“怎么着,你小子还想自己押着这些肃慎奸细到大将军那里邀功?少做梦呢,就算是咱们自己得到的消息,逮到了人也该往顾将军哪里送。况且这一次还是人家送来的消息,咱们只要把人安安稳稳地送到了,顾将军还能不给咱们记一功?” 听说那帮锁着的人竟是肃慎奸细,茶寮里其他客人的面上除了惊惶更多了轻鄙怨愤。常走这条路客商们,都有几次被肃慎人劫掠的经历,在他们眼中这些肃慎人跟山匪差不多,只是他们鲜少伤人性命,多半是抢了东西就走的。 那名忿忿不平的军士给络腮胡子斟满了酒道:“老大,你说那顾将军咋就那么本事呢,离得虽不说很远,可他在沧州怎么就知道咱们这里有肃慎奸细呢?” 其他那些军士也道:“就是呢该不是他们在咱们这里也安插了眼线吧!” 络腮胡子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这帮小崽子,自己没本事还怨怪人家太本事了!倘若说人真的在咱们这里安了眼线,你们也不想想,为啥人家就能发现这帮奸细,亏你们还天天在街市上溜达,眼里一点事都没有!” 那些军士被络腮胡子训得悄无声息,只管闷声吃酒,突然一阵冷风裹挟着雪珠子吹了进来,一名壮实后扶着个身裹皮袍,冻得面色僵白的女子避了进来,脚边还跟着条毛色棕黑的小獒犬:“掌柜的,弄一点热汤馒头来吧!” 掌柜的在抬头看一眼,忙叫伙计去弄热姜汤来,又向那些客人做揖道:“众位挪一挪,给他们腾个位置吧!” 这二人刚一进来时,那些客人就开始挪位置,这会已有几个年长的老者招呼道:“后生人,这里坐。” 那后生给自己二人拂去了身上的积雪,向众人道了谢,扶着怀中的女子坐下,店伙计已端了热姜汤上来,后生又再三称谢,方扶了那女子的脑袋,放柔了声音轻哄道:“阿离,来吃口热姜汤暖和暖和。” 那女子嘤咛了一声,缓缓从后生怀里抬起头,捧过过姜汤小口小口的啜饮。 后生人依旧紧紧圈报着那女子,眸中满是担忧的神色,口里不住地问:“暖和些没有?” 那女子喝了小半碗姜汤,人才缓过来些,声音却还是极弱,“放心我好多了。” 唉,这天气风雪来得还真是快啊。偏偏路上连个避雪的地方都没有,他二人一路顶风冒雪的行来,那后生但是没甚么,只那女子却是受不住了。 亏得这里有个小茶寮,不然那女子多半就要冻病了。 “哎哟,原来是你们啊!”军士那边突然传来一道惊奇声,他二人回头看去,那女子眸中的惊喜一闪而过,而那后生人却是面沉似水,眸光直直地落在蹲在角落里的那些肃慎人的面上。 不错,进来的二人正是漫离同石大川,自布和他们被擒后,他们便赶紧收拾了东西跟在后面,伺机救人,只是这些军士颇为谨慎,他们一直就没找着机会。 而昨天晚上这些军士不知为何,突然半夜上路,漫离他们一早起来发现人居然跟丢了,因此顾不得天气阴沉,便急急追赶,没想到路上竟遇到了这么大的风雪。 漫离知道若救不了那些肃慎人,石头这一世都会记在心里的,因此她虽冷得都失去了知觉,却还坚持追下去。最后是石大川非拉着她进这里避雪,没想到错有错着,他们居然也在这里避雪。 漫离循地看去,同自己打招呼的正是前两日在客店中拿了自己一袋碎银的人,当日他说自己是旧识,现下又主动同自己打招呼,漫离自然随棍而上的套起了近乎:“原来是大哥啊,我们还真是有缘呢!” 这些军士倒也算性情直爽,拿了人一袋碎银,心里还真就拿人当故识一般。这风雪交加的天气里居然在这小小的茶寮重逢,倒真有几分欢喜。 那名军士端了酒碗,探着脑袋向他们问道:“你们也是往沧州去吗?” “是啊,我们沧州人呢。难道大哥也往沧州去么?”漫离啜了口热姜汤,笑盈盈地道。 那日的另一个军士也认出了漫离他们,报怨道:“可不是么,就为了这几个肃慎蛮子,年节下的还得出趟远门,也不知道能不能赶着回去过年呢!” 络腮胡子挑眉问那两个军士道:“你们认得他们?” 那两名军士自不好说前两日收了人家一袋银子,只得吱唔回道:“往年的旧识前两日碰上了,不想今朝又遇上了。” 络腮胡子张了大一对牛眼,两道冷冷的眸光在他二人面上来回巡视,好半晌才收回了眸光,教训那名两军士道:“咱们做正经事呢,不相干的人少去招惹。” 不想他话音才落,那边漫离就起身过来:“大哥,既然我们都是往沧州去,不如结伴同行如何?” 络腮胡子正要开口驳回,漫离瞅了眼桌子上的吃食,招手叫来店伙计,掏了块碎银道:“去弄些牛羊肉来。” 这会络腮胡子倒是反映过来了,抢断道:“不用了,咱们有这些东西吃就成了。” 那店伙计站在那里不知是进是退,漫离打发了他,笑盈盈地坐下道:“这位军爷怎么这般见外呢,莫说我遇见大哥,就是一个也不认识,诸位军爷这么辛苦,我请一顿酒也是应该的呀。” 那些军士靠着点军饷,都过得苦哈哈的,听得有肉吃哪个不馋呢,因此都帮着说道:“老大你也太小心过了,他们也是看在顺子的面上才请咱们的,再说了肉都是店家,当们这么些人他们还能做甚么手脚。” 漫离格格直笑道:“军爷还真瞧得起咱们,做手脚?我们能做甚么手脚,莫不是在这位军爷眼中,个个都是奸细不成?” 络腮胡子又何尝不想吃,只是这趟解送他是头,且又是解送肃慎的奸细,这万一要是出了甚么事,自己可当不起呢。只是这会身边人都在劝,再兼店伙计已将卤得喷香的牛肉端了出来,他肚子里的馋虫这肉香勾得蠢蠢欲动,心下暗道,罢了就吃他一回,想来也无大碍。 “罢了罢了,就让你们这帮小崽子解一解馋吧!” 众军士听他松了口,仿若饿虎般的扑向那盘肉,一个个手里抓着,嘴里塞着,只管说好吃。 漫离不等盘子见底,就叫店家再端了一盘出来,如此几次这些个军士才渐渐慢了下不,见石大川还远远地坐着,盘子里的肉一块都没吃,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大兄弟过来一起啊!” 漫离也回头叫道:“石头,过来坐。” 石大川张了张嘴,就听角落里那些肃慎人啐骂道:“亏得俺们还拿你当兄弟,你倒----” 那人句话骂了一半,就被布和喝断:“闭上你臭嘴!” 可那兄弟二字终还是被络腮胡子听了去,他立时冷了脸,将手中的牛肉把盘里一丢,大步行至刚才骂人的那个肃慎人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猛地提将起来,“你认得他们?” 漫离冷眼望去,骂人的是庆格尔泰,此时他正怒睁着圆眸瞪视着漫离他们。漫离在心里把他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嘴上却笑道:“我们----” 谁知她一张嘴,就被络腮胡子暴声喝断:“我没问你!” 茶寮里的气氛陡然僵冷了下来,一切都好似冻住了一般,惟有石大川飞快掠至漫离身前,手也握在了刀柄上。 漫离不能说话,只能直直地看着被络腮胡子提在手里的庆格尔泰,用眼神告诉他千万不要胡说,不然救不了人不说,还得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庆格尔泰恨恨地向石大川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认得,他们就是化成了灰俺也认得!俺们好心让他搭一程车,他们倒好却通风报信,把俺们给卖了!”说着,突然挣开了络腮胡子的手,就向漫离扑来:“你这个小贱人,俺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然他哪里能扑到漫离面前,才跨出一步,就被那些军士摁在地上一通暴打。 漫离手捂着扑通跳狂跳的心脏,长长地吁了口气,络腮胡子只当她是被肃慎人吓到了,大声安慰道:“不用怕,到了沧州他们都会被发到军前去奴隶,这辈子想要再活着离开,那是做梦!” 石大川的黑眸死盯着围殴庆格尔泰的军士,眸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再听他络腮胡子的话,忍耐不住“锵”地一声,拔出了黑刃长刀!。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52、偷天换日 伴着那一声锵然,乌黑的刀身映着火光一闪,石大川刚硬的面庞分外狰狞。茶寮里的空气瞬时结成了冰,那些客人下意识地缩在一边发颤,军士们也都住了手,阴沉着脸瞪视着怒意勃发的石大川。 漫离一个箭步上前,急生中智,抱住石大川左半边身子道:“石头别怕别怕,他们伤不了我的!” 石大川狰狞的面庞,要漫离扑过来的那一瞬间回复到憨厚的样子,他很是愧疚地向漫离焦急担忧的眼眸望去,噌一声收回了长刀。漫离这才稍稍松开石大川,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道,这个笨石头真是吓死人了! “大兄弟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啦,咱们决不会让这起肃慎蛮子伤着你的宝贝媳妇的!”军士们哄笑着,面上皆是促狭的神情。 漫离倚在石头身边,偷眼向络腮胡子瞥去,见他只摇头笑叹,眸中满是轻视,才稳稳地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可她收回眸光的那一瞬那,无意间瞥见角落里的布和,他粗糙的脸上震惊、错愕、狂喜、疑惑不一而足,看得漫离胆颤心惊。 被石大川一闹,络腮胡子的戒心倒去了七分,再加上他们吃了漫离请的酒肉一点事也没有,更是信了几分。因此当风住雪停之后,漫离提出与他们结伴上路,络腮胡子迟疑了一会,也就应承了下来。 他们即是军士,自不用花钱去客店,每到一处,皆有驿站管待。本来像漫离这样的平民,驿站是不让进的,因他们与军士们一道,漫离又给了钱,也就由他二人住去了。只是他们的饭驿站是不管的,漫离只得自己在厨里做。 对于这一点,漫离很是高兴,花了大工夫在厨里包了三鲜大饺子。 军士们眼见着漫离端着两大盘白白胖胖的饺子从厨里出来,只远远看着,就被那香味熏得口水直流,待又见石大川一口一个的吃得不亦乐乎,他们咽口水的声音都咕噜直响。 最后漫离的那个“大哥”被同袍给推到漫离他们桌前,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个,这个,饺子能给咱们一盘么?” 漫离停下筷子,向他们那桌瞅瞅了,贴近“大哥”的耳边道:“这饺子是我自己做的,我是怕-----”漫离边说边指了指络腮胡子:“怕他疑心呢!” “大哥”回头瞅了一眼,笑道:“你也太仔细了,咱们还能不信你么!” “即这么说,你等着!”漫离折身进厨里端了一大盘没动过的饺子出来:“这盘我本打算留着明朝早上吃的,大哥即开了口,就拿了去吧。” 那军士子笑呵呵才接过手,就听络腮胡子喝阻道:“且慢。”他边说边起身走过来,将漫离他们吃多下的两盘端起来:“咱们有这些尝尝也就是,哪里还真的那么诚实,有多少吃多少么!” 那名军士只得将大盘子放下,讪笑着道:“是呢是呢,咱们也得吃得差不多了,有几个尝尝也就是了。” 漫离也没甚么说,只是在进厨里拿了两个盘子,一份沾料出来,先给石大川加了些,再问那些军士道:“你们要么?” 军士们自是忙不迭的接了过去,嘴里塞满了饺子含含糊糊地称赞:“那小子真是有福气,讨了你这么的手巧的媳妇!” 漫离笑了笑自在石大川身边坐下。吃过夜饭,众人该休息的休息,该值守的值守。 三更时分夜深人静,一名值守的军士窝缩在院中的角落里打着哈欠,关肃慎人的囚车就在边上。突然一抹黑影越墙而来,手中弯刀眼见就要劈下,恰巧上茅厕的另一人回来了,登时大叫道:“甚么人?” 那黑衣人略微一怔,就这么一会的工夫,两名军士已然攻了上来,三人交手几回和后,黑衣人听得脚步声响,立时撤出战圈往墙头一纵,络腮胡子带人赶来只瞅见个黑色的背影。 络腮胡子瞅了瞅囚车,嘴里骂道:“他妈的,这么几天了,今朝怎么突然有人来劫囚了?”说着回头往漫离他们的窗户看去,却是一窗子的漆黑,心下疑惑道,这么大的声响,他俩个还能睡着?边想着,脚下已拐过去敲门:“石兄弟,你们没事吧?” 敲得两下里头却没人应声,众军士互瞅了瞅,正准备撞门,哐啷一声门开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石大川怒气勃勃地面容:“大晚上的,军爷有甚么事啊?” 络腮胡子探头正想往屋里瞅,被石大川用身子挡了下来,阴沉沉地喝了声:“军爷!” 络腮胡子也觉着自己多心了,刚才那个背影虽只是匆匆一瞥,可显然是个男人:“适才有人来劫囚,我是过瞧瞧,没有惊吓到你们吧!” 石大川依旧阴沉着个脸,反问道:“军爷觉着呢?”说完砰一声关上了门。 络腮胡子待要认真计较,可想想人的窗户紧临着院落,能没听到声音么! 往后两日夜里值守的军士由两名增至四名,一路行去,倒也平安无事。这日已行至沧州城外,因天色已晚城门已闭,且连日来平安无事,他们决定在沧州城外驿站歇一晚,明日一早进城。 这几日来,因漫离总做好吃的送那些军士,与他们也算是相熟了,最后这顿夜饭,漫离炖了一大锅红烧猪蹄,因有络腮胡子拘着,军士们酒同不太敢喝的,肉倒是放开痛吃。 夜色渐沉,天空上阴云笼罩,院中值守的那四名军士,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一打黑影自厢房中出来,摸到囚车边打开车门,将布和他们的镣铐解了。 布和才出囚车里下来,眼角忽地瞥见又有一道人影闪过,正准备要动手,却是漫离裹着皮袍从厢房那里缓缓地走了出来,斜眸在那四名军士面上一扫:“扒了他们的衣服!” 肃慎人兀自愣怔着,倒是布和吼了声:“还不愣着做甚,赶紧的呀!”那些人这才回过了神,换下那四人的衣服后,又把睡在厢房里的军士都拉了出来,与他们互换了衣服。 也许是因为天气冷,也许是石头配的蒙汗药不太正宗,总之那络腮胡子竟悠悠地醒转了过来,发现自己竟被绑着,而囚车里的那些肃慎人竟都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再看到漫离他二人,怒声骂道:“你们俩个身为晋人,居然与肃慎蛮子一气,就不怕遭报应么!” “堵了他嘴!”漫离厉声喝道,立时就有一名肃慎人抢上前,不知用甚么破布将他的嘴堵上了。 络腮胡子兀自呜呜叫挣扎,漫离向布和道:“把他们压上囚车立时就走!” 布和他们应了一声,瞬时间就把这些军士们锁进囚车,石大川待要跟他们一齐,却被漫离扯住了。眼瞅着肃慎人押着囚车往院外而去,漫离走至布和身边,小声道:“布和大哥,本来我是打算你们出了关,就放了这些军士,可现在,那络腮胡子已然认出了我同石头,说不得只好请大哥手底下干净些,不然我和石头可就要遭大秧了!” 布和道:“你放心你救了俺们,俺们决不会给你们带来祸事!”说着他又走至石头面前,将石头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突地给了石头一个拥抱:“大川兄弟,你跟俺们一起走吧!” 漫离登时大惊,猛地抢到石头身边,“你们不要太过份了!要是我们肯和你们走,何必还要玩那么些花样,直接劫了囚车跟你们跑就是了!” 虽然因为他们是石头的朋友,漫离努力地接受他们,也冒险帮了他们,可这不代表漫离愿意跟他们一起回部落去。塞外恶劣的天气、腥腻的马奶酒、膻臊的烤肉,这一切都不是漫离能接受的,虽然在沧州他们只有一个小破屋,但肯定好过塞外的帐蓬。 看着漫离急青了的脸,石大川笑着拍了拍布和的肩膀,“来年大哥若是还来,只管到沧州城外怀玉山寻俺。” 布和听得这话,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忽地问道:“大川,你那柄黑刃长刀是哪里来的?”问话时,眼眸中透出的渴盼神情,叫石大川很是纳闷,而漫离的脑子更是飞快地转了起来,那日在茶寮,他看到长刀时神情就很奇怪,临走之前又特别问起,难道那把刀对他们有甚么特别意义?可是也没见其他人表现出甚么不同啊? 漫离还思忖,石大川已老实答道:“是俺师父给的。”他话一出口,布和更是激动,一把钳住石大川的胳膊,急声问道:“那你师父呢?” 石大川被他这举动着实吓了一下,“俺师父,师父----” “石头的师父已经不在了!”漫离陡然冷声说道,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绝不能让石头跟他们扯上甚么关系,虽然石头很喜欢和他们在一起,可是塞外能好过中原么! 听得石大川师父的死讯,布和钳在石大川胳膊上的铁掌蓦地松了下来,退了几步,嘴里嘟喃着道:“死了,死了----” 石大川正待要上前,布和猛然拽住石大川的衣袍,正要往下扒,庆格尔泰赶进来催道:“布和,就等你,快走啊!” 石大川不知道为甚么布和要脱自己的衣服,他只能两手死死地护住衣襟:“布和大哥,城门就要开了,趁着这会天朦朦亮,好混出去呢!” 布和那双藏无数秘密的眼眸,深深地深深地望了石大川一眼,道出了声保重,转身奔了出去,那绝决的背景带走了秘密,也让漫离安心不少! 石大川直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喃喃道:“阿离,你说布和大哥是不是有甚么话想跟俺说----”他话音未落,忽听身后一声响,回头看去,却见漫离晕倒在地,吓得他忙冲上前将漫离扶起:“阿离,你咋了?” 漫离抚着胸口,皱着眉道:“好像我的胸口又疼了!” “俺这就抱你回屋里去吃药!”石大川抱起漫离就往厢房奔去,看着他面上焦急的神色,漫离心里虽有些微的愧疚,可总好过他再去想布和临去前的话,虽然他甚么也没说,然只凭他的神情,漫离隐约能猜到,他心底应该埋着一个大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能于石头有关,而且还很可能会改变现状。 想到这里漫离不由圈紧了石头的脖颈,将整个人都贴在他的温热的身体上。石大川只以为漫离身子不舒服,因此柔声哄道:“没事没事。” 漫离窝在石大川怀中,心里不住哀求上苍:“老天爷,我只是希望就这么石头一直生活下去,拜托你不要再来折腾了好么!”。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53、收养 天才刚蒙蒙亮,通往沧州的官道正中间儿站着一只棕黑色的小獒犬,直直地望着它来的方向,好像是在等甚么人。过得一会,官道上得得的马蹄声,一骑黑马从麻麻亮的曙光中行来,马上乘着一男一女,男子两手握着缰绳,将女子小心的圈护在怀里,而那女子靠在男子怀中,依乎、好像还打着盹。 獒犬冲他们汪汪地吠了两声,意思是,你们太慢了,快一些!吠完掉转头就往前奔驰而去! 石大川驱马走快了两步,向依在自己怀里的漫离笑道:“阿离,你给它取的奔儿这名字还真不错,眨眼的工夫又跑得没影了,倒比老黑能跑许多。” 怀里的人儿睡得迷迷糊糊的倒没应他,可跨下了老黑马,却不悦地喷了两记响鼻,索性站住不走了! “老黑,你又发啥脾气呢!”石大川一手护着漫离,一手摸上老黑马的脖子,这匹黑马跟了石大川一段时间,是被喂得膘肥体壮毛色油亮,不过脾气么也大了不少。 尤其是对石大川,就像前几日,它驮了漫离就不肯驮石大川,而石头呢也心疼它,它不肯驮自己就步行。可是今天他们天没亮透就被驿站的官役给赶了出来。这腊月的黎明,露重霜冷,漫离一人坐在马上冷得直打哆嗦,石大川这才不得不上了马,将漫离抱在怀里。 可石头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话,又把老黑马给得罪了。只得摸着马脖子赔罪道:“老黑,俺错了,错了还不成么!等回到家,俺给你弄些上好的草料来成不!” 老黑马回答他的依旧是一记响鼻,随便还拱了拱身子,意思是,你给我下来! 石大川为难道:“这可不成呢,天气那么冷,俺下去了,阿离肯定会着凉的。” 老黑马给了他一记冷嗤,越性踱到官道边嚼起了枯黄的野草。 石大川被它闹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只一个劲的赔不是。突然一双纤细白嫩的手猛地扯住马耳朵,用力地拄后拉,伴着用力的拉扯响起道恶狠狠地声音:“你再给我耍脾气,我就把你卖给马贩子!” 本来他们一人一马怎么相处,漫离是不大管的,可是这匹马看准了石头性子好,是越来越嚣张了,再不管教管教,以后不知谁驮谁呢! 说来也怪,漫离之前也没凶过它,可就这么一恐吓,老黑马就乖乖地迈起步子向沧州行去。看得石大川震惊不已,“阿离,你真本事!” 漫离无奈地笑了笑:“奔儿怕你,老黑怕我。我们养的东西还真是特别啊!” 石大川一想,是啊!自己也不曾凶过奔儿,可它就是怕自己,只要自己在边上,它一定是老老实实趴在漫离脚边。 “阿离,你为啥要等昨晚上才动手呢,万一他们连夜进城那岂不是糟糕!” 这个问题缠在石头心头好久了,他怎么也想不出原因来!那一路走来,他也不是不心焦,只是他就是相信漫离。 漫离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如果早就把他们换了,这一路走来穿州过府的,难保就会出甚么问题。可是到了沧州,他们押着那些军士一进一出的只需要过了两个城门。而从这里到燕州一路上,再没大的州府,他们又穿着晋军的军服,到了燕州要蒙混过关应该不太难!” 话,漫离只说了一半,她才不要告诉石大川,自己暗示过布和在路上解决掉那些军士! 老黑马慢慢地踱着,与其说它在赶路,倒不如说它在散步。对此漫离倒是没有勾意见,毕竟马一走得快了,风可就像刀子一样往脸上割呢! 只有奔儿来来回回跑几趟,有些不耐地冲老黑吠了几声,老黑也不理它,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 因此待他二人慢慢悠悠地进了沧州城,太阳已升得老高了。两人随便找了家小摊吃过早饭,漫离想着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不如趁着这会置办一些年货。再说了,她也需要打探打探消息,看那些肃慎人是不是安全过关了。 要真是出了差错,现在补救也还来得及。她可不大相信那些肃慎人,他们要真是被逮住了,严刑之下难保就会供出石头来! 因时近年节,沧州城的集市分外的热闹,原本能容三辆马车并行的街道,如今被摊贩们占着只留了条两尺来宽的小道。 石大川一手牵着马,一手护着漫离,街市上人太多了,他惟恐漫离被人撞了。可是漫离却东钻一下西瞅一下,这么大冷的天,石大川却出了一头的细汗珠子。 大半晌市集逛下来,老黑的马鞍上挂满了东西,新鲜的鸡鸭、一只烧好的大羊腿、四只猪蹄、两筐大白菜,再加些上油盐米面,零嘴吃食并新扯的几匹厚棉布。老黑虽然对他们把自己当脚力使很不高兴,可是瞅瞅漫离,但也不敢发脾气不走,尤其当它看到沧州热闹的马市后,更是埋头苦干! 漫离见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且一圈逛下来,也没听见一点风声,心下安定了不少,眼见时将正午,她便拖着石头找了一家气派的客店准备好好吃一顿。 他二人才进了店门,就见几个店伙计抬着个气息奄奄地妇人往后门去,跟在后头的那伙计怀里抱着个小包袱,看去好像还会动。店掌柜没想到这会还有人进店来,显是吓了一掉,连忙赶上来招呼:“两位官倌,是住店呢还是----” 漫离收回眸光挥了挥手,拣了张角落的位置坐下:“拣你们店里的好菜上几个来!” 可是刚才的事情,漫离能当没看到,石大川却是做不到的:“掌柜的,你们适才抬出去的是甚么人呢?” 那掌柜的踌躇了会,吞吐道:“咱们也是没法子,那女人带着孩子在店里住有小半个月,连着几日的房钱没给也就罢了。今朝上我去瞧,哎哟那妇人只有进气没出气了,她真要死在了店里,可不是晦气!我也是没办法,才把这一大一小给丢到后巷去,能不能活命也就凭她们的造化了----” 没等掌柜的把话说完,石大川已黑着脸朝后巷去了,漫离怨怪地瞅了掌柜一眼,连忙跟了上去,心里念道,但愿那女人咽了气,不然又是个累赘! 待石大川赶到后巷,那几个店伙计已走了回来。在漫离看来他们也算不错了,把那病得只剩一口气的女人找了个背风的草堆丢下,还给她身上盖了小褥子,那个小包袱就放在她手边,也用褥子盖着,只露出个小角。 石大川急步赶上前蹲下身子,轻推着那妇人道:“大姐,大姐----” 漫离远远地站着,一脸的嫌弃:“石头,她还有气么?” 石大川大手探到那妇人鼻前,回头对漫离皱眉道:“很弱呢!”他话未说完,那妇人突然睁了眼,瘦得跟枯枝似的手,猛地拽住石大川的手腕,坐直了身子,凹陷的两眼放出精光,把漫离吓得连退了几步,她还以为诈尸了! 那妇人拽着石头手腕,嘴里不住道:“救救如儿,救救如儿!” “大姐,你放心俺一定会救你的!” 石大川安抚着想把手挣出来,没想到这妇人力气大的吓人,怎么都不放手,嘴里只反复叫嚷:“救救如儿,救救如儿!” 就在石头和漫离,不知如何是好的是时候,一声极细弱跟小猫儿哭似的声音,从草堆里传出,漫离大着胆子走上前,发现原来那个小包袱里是个瘦小得跟小乳猫似的娃儿。 越是得不到的,人总是越渴求。 漫离自己无法有孩子,因此她对所有的孩子都有着一种无法抑止的疼爱,现下看到这么个小可怜,漫离越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也顾不得小家伙脏污不堪,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地哄着。 那妇人见漫离抱起了小家伙,拽着石大川手登时就松了下去,连眸子也暗淡了,虚弱地向小家伙抬起了手,好似要抱一抱:“如儿,如儿----”可是最终,她的手还是落了下去。 死灰地眸子瞅向石大川,满满地全是哀求,石大川也看懂了她的意思:“大姐你放心,俺会替你好好照顾她的。” 听到石头的保证,那妇人瘦骨嶙峋的脸上浮起满足感激的微笑,而这笑容渐渐地僵在了脸上,石大川伸出手在她鼻前一探,回头向漫离道:“她,没气了!” 漫离看了看怀中兀自细细哭着的小家伙,心里酸得厉害,她无法做母亲,她的母爱只能憋在心里,因此相对旁人来说要浓烈得多。而这个妇人,想必也是万分地爱着这个小家伙,不然决不会回光返照地来投孤了。 “阿离,俺们,俺们----”石大川站起身,行至漫离身边还没想好怎么说,漫离已抱着小家伙回去了:“我们先叫掌柜的给小家伙弄点热米粥,然后再去找个大夫给小家伙瞧瞧!” 石大川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间反映不过来,漫离这是答应收养这个孩子了! 漫离哄着怀里小家伙,也没留意身后石头的愣怔,真待进了客店的后门,才发现石头还在原地愣着,回身嗔道:“还愣着做甚么,赶紧去叫掌柜弄点热粥来啊!” 石大川这才回了神,答应了一声,飞奔进了客店去找掌柜。 漫离抱着小家伙回至店中,不仅伙计们惊奇,就连奔儿了过来东嗅嗅西嗅嗅,对这个新来的小家伙,表现出极大的好奇。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54、牵挂 给小家伙喂过了米粥,漫离同石大川则随便吃了些,临走前,漫离取一小锭银子交给掌柜,“后巷里的那位大姐,还请掌柜的让她入土为安吧!”看在小家伙的面上,总不能让那妇人就那么曝尸后巷吧。再说了不过是花点钱,漫离虽然小气,可是对于避不开的事情,能用钱解决,她还是很乐意帮忙的。 掌柜的自是欢喜,本来人死在他的后巷,他至少得请人把尸体送去义庄吧,这下好了请人的钱都省了。 “女客人放心,我一定办妥当的。” 小家伙吃饱了窝在漫离怀里呼呼大睡,漫离看了那掌柜一眼,起身便走,在她看来自己已经花钱买了心安,别人尽不尽心跟自己就没甚么关系了。 两人出了客店,石大川领着漫离便往医馆去,那小家伙太小了,小到让他两人觉得随时会断气似的。尤其是漫离,即便隔着厚厚的皮袍和襁褓,小家伙支棱的骨架还是咯得她左边胳膊微微发疼。 她站住脚,小心地换了只手给小家伙枕着,石大川恰好回头,走过来主疼地道:“俺来抱吧!” 漫离一面给小家伙扯紧襁褓,一面拒绝:“你粗手大脚的,会弄疼她的。”说着抬眸皱眉问道:“到医馆了么没,还要多久呢?” 石大川手指前方道:“就在前头了!” 漫离眯着眼顺着石大川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街尾转角处,有块突出的木幌,上书“路氏医馆”四个大字。漫离眨了眨,心道,这还遇上本家了。 街市上人流涌汹,可是医馆里却冷冷清清,只一个年轻清俊后生,手执一卷,坐在堂上读得津津有味,连进来了人都不知道。 “大兄弟,大夫在么?”石大川凑近一问,把那后生惊了一跳,微微后仰着身子,清亮如水的眸光怔怔地落在石大川黝黑的面庞上:“我就是!” “那大夫,你赶紧瞧瞧这孩子吧!”石大川扶着漫离走到案前,漫离有些不相信地瞥了那后生一眼,小心地撸出小家伙干柴似的胳膊。 后生放了手中的书卷,修长的手指搭在小家伙干瘦的手腕上,不大会工夫,又起身瞅了瞅小家伙的脸色。 漫离紧张地问道:“大夫,怎么样啊?” 那后生坐回了圈椅,有些不悦地道:“你们是不是闲得没事,寻我开心啊!” “啊?”漫离、石大川皆睁眸张嘴地望着那后生,一脸的不解。 那后生拿起书卷,扫了眼漫离怀中的小家伙:“你们抱着个没病的小丫头来,不是消遣我是甚么?” “没病?”漫离不信道:“可是她那么弱----” “饿的!”不等漫离说完,那后生就不耐地丢出一句:“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爹娘,把个女儿饿得这样!” 石大川张嘴欲辩,却被漫离抢了先:“你确定她没病?” 后生自顾自地翻着书,凉凉地道:“现下是没病,不过再这么饿下去,就不是病了,只怕小命都要没了-----” “你少胡说,她会活得好好的!”漫离疾声抢断,清秀小脸上乌云密布,老实说漫离真的不大信他,“石头,我们找过一家医馆!” 那后生听了这话,也不同她争辩,只冷哼了声,继续看自己的书。 漫离他们连跑了几家医馆,在数位大夫的保证的下,漫离才相信小家伙真的只是饿得有点虚弱。 午错时分,漫离终于抱着小家伙踏上了回家的路程。山道上,可怜的老黑不仅驮着东西,背上还驮着人。没办法漫离抱着孩子,山路真的很不好走! 在老黑喷哧喷哧的抗议声中,家渐渐得近了,奔儿兴奋得险些把尾巴摇断,奔出一段就停下来吠叫着催促老黑!也许老黑也想快点解脱吧,居然沿着山道小跑了起来。山道本就崎岖不平,漫离抱着孩子侧坐着本就不大稳当,老黑这么一跑起来,漫离和孩子险些就被颠了下来。 幸亏石头就跟在旁边,长臂一伸,扶住了漫离:“阿离,没事吧?” 漫离刹白着小脸惊魂难定,石大川难得的沉了脸训斥老黑:“你再胡来,俺可抽你鞭子了!” 老黑很是委屈地喷了两记响鼻,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让石大川川牵着走。 要说啊这山区就是干净,家里近小半个月没人住,漫离本以为一定是蒙了层厚灰,可是进家门一瞧,灰是有一点滴,不过却只是薄薄的一层。且因为是寒冬腊月的,屋子里倒也牵甚么蛛丝。 石大川随便收拾了下就干净了,他这里气还没歇一口,又被漫离赶了去给小家伙烧洗澡水,“锅子那么久没用了,头一道烧开的水一定要倒掉呢!”冲着石大川的背影,漫离大声吩咐道。 “晓得!”外头石大川大声应着,提着大桶已向山下小溪行去。 漫离怎么也没想到,给小家伙洗个澡,居然能把自己的累得腰都酸了,这还是有石大川帮忙呢!估计刚才洗澡,这两个没做过爹娘的家伙,把小家伙给吓着了,这会正在褥子上张着小嘴小声的哭嚎。 听得漫离心疼不已,也顾不得自己腰还泛着酸,赶紧就把小家伙抱在怀里来回的哄着,可是不论漫离怎么哄,小家伙就是一直的嚎,嚎得漫离都想哭了。 石大川从厨里收拾了回来,就见屋里一大一小两个都微红着眼,“石头,你说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怎么一直哭啊!” 石大川走上前,摸了摸小家伙道:“不会是饿了吧,不然俺抱一会,你去做点吃的来!” 漫离这才想起来,小家伙晌午时吃了点米汤就再没吃过东西,这大半天的,可不是该饿了! 本来也可以把小家伙放在床褥上,可她哭得那么伤心,漫离怎么舍得让她孤单单地睡在床褥上,迟疑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移交石头,不放心的嘱咐道:“那你千万小心啊,她身子骨软,你抱的时候可别胡乱来呀!” “知道,知道!”石大川一接过小家伙,就低了头冲她做鬼脸,小家伙抽噎了几声,倒止了哭,睁着双水汪汪地泪眼直瞅着石头。 “臭丫头,我哄了你这么久都哭个不停,怎么换了石头,你就不哭了!”漫离又好气又好笑地戳了戳小家伙的粉嫩的脑袋,小家伙好像知道自己挨训了似的,小嘴一瘪,眼看又要开嚎了! 石大川赶紧做了个怪脸哄道:“这谁家的小娃儿啊,怎以能长得那么招人喜欢呢!”他一边说一边拿大脑门去顶小家伙,居然把小家伙逗得格格笑了起来。 漫离看他们玩得开心也就放心了,自去厨里准备吃食。 小家伙营养不良,漫离也估不准她到底几个月大了,因此也不敢胡乱给她东西吃,只给她做点肉末米汤。小家伙倒真是饿慌了,一口接一口的,小嘴还不时的吧叽几下,有时漫离手上慢了些,她还会依依啊啊的抗议。 惹得漫离喜欢得不行,一碗米汤喂下来,也不知道在她的小脸上香了多少口! 夜渐渐深沉,窗外山风凛冽,屋子里炭火融融。小家伙已然在暖暖的被褥里睡得沉了,漫离倚在石头怀里,悄声道:“石头,我总觉得小家伙是老天爷赠给我的女儿” “怎么能是赠给你的呢!”石大川圈着漫离,正色道:“她是老天爷赠给俺们的女儿!” 漫离微红了眼圈,把自己埋进石头宽阔温暖的胸膛,哽咽道:“石头,对不起!”子嗣这种事,哪一个男人会真的不在乎呢!在这件事上,自己注定要对不起他了! 石大川轻抚着漫离的后背,温柔低沉的嗓音在她的头顶轻旋:“你再说这么种傻话,老天爷可要着恼呢,他不是赐了一个女儿给俺们么!” 一提起小家伙,漫离心底的空洞就好像被塞得满满得,抹了泪从石大川怀里坐起,侧趴在小家伙身边,轻抚着她小小的睡颜:“石头,你说甚么名字才配得上我们的宝贝!” 石大川也趴了下来,“俺字都不认得几个,咋取得来名字呢!” 漫离凝视着小家伙睡颜,低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轻愁:“我不求别的,只希望她这一世平安喜乐就好,将来长大能嫁一个爱她怜她的夫君,就像你一样----” “你放心,一定会的。”石大川看着漫离迷蒙的双眸,微微泛红的脸颊,情不自禁的在她嘴角落下一吻,“老天爷把她送到俺们手上,不仅是心疼俺们,也是心疼她呀!” 漫离侧了头,笑望着石大川:“所谓大智若愚,我今天才算是领教了。”说着,她又趴下去笑盈盈地冲小家伙道:“以后,你就叫石悦,喜悦的悦,小名就叫安安,平安的安!” 忽然石大川从身后抱住了她,温热的嘴唇在颈间摩挲着,低沉的嗓音带着诱人的暗哑:“阿离。” 漫离这才想起来,他们还不曾洞房呢!但是今天,漫离瞅了瞅床上的安安,努力克制住石头的对自己的诱惑,用力推开他:“石头,今晚不行!” “阿离----”石大川眸中的黑亮一点点暗淡下去,万分委屈地瞅着漫离,一路行来,因着各种原故,俩人一直没洞房。本来以为到家,终于可以了,可是没想到漫离居然会推开自己! “阿离,你是不是不愿意----” “胡说甚么呢!”漫离赏了他一记暴栗,“安安在床上,一不小伤着她可怎么办!” 石大川灰暗的眸子陡然又亮了起来:“俺明朝就去给安安弄个小床来!” 漫离笑道:“好啊,不过今晚就委屈你在旁边打个地铺吧!” “为啥啊!”石大川急道:“俺保证规规矩矩地睡觉!” 漫离还真舍不得拒绝那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眸:“那好,你睡最外面,还有不准乱来!” 石大川忙不迭地点头,外袍早就丢到褥子上了,漫离叹一声,在那个世界自己是了孤单单的一个人,可为甚么到了这里,自己的牵挂越来越多了呢!。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55、大虫来犯 次日一大早,石大川就急不可耐地进城去买小床了,直到晌午才扛了个大箩筐回来。漫离瞠目结舌地望着那个大箩筐,半晌回不过神来! 石大川低头搓手,小心地解释道:“木匠师傅回乡过年去了,俺实在是没法子才买了这个回来,编竹篾的老丈说了,他们村里的小娃娃都是睡这样的箩筐,垫上褥子也是很舒服的----”他见漫离依旧盯着箩筐不出声,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阿离,俺错了!” 漫离却是沉溺在回忆里,压根没听见石头说甚么。十几年前的暑假,她跟奶奶回老家就见村里人用箩筐当摇篮使,她当时就觉得这种箩筐比那些漂亮的摇篮有个性多了。 “石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种箩筐啊!”突然扑上来的漫离打断了石大川的道歉,他僵直着身子,愣怔了好半晌,才喃喃问道:“阿离,你说你喜欢这个?” “是啊!”漫离放开石头,围着箩筐转了一圈,盘算着如何把它改造成一个舒服的小摇篮。 其实也很简单,漫离把床褥底下的茅草扯了些出来塞进箩筐,再在上头铺了床褥子,半铺半盖,最后把睡得呼呼的小安儿给放进被窝里,小安儿就像是被埋进了棉花堆。 “俺闺女真好看,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儿!”石大川健硕如铁塔的身子蹲在箩筐边,黑糙有力的手指轻逗着安儿的瘦到比他巴掌还小的脸,像在抚摸稀珍奇珍般的小心翼翼。 漫离站在石大川的身后侧,他眸中流露出的对安儿的疼爱不带一点虚假。这样的幸福令漫离有些晕眩不真实的感觉,疼爱的自己丈夫、可爱的孩子,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家,这些本是她一世都不敢希求的,毕竟自己总是一个有缺陷的女人。 可是现在她全都拥有了,却从心底漫出冰冷的恐惧。如果从未得到过,她还可以假装说不在乎,故作坚强地说,最多就是一个人过这一生。 而如今她只要想到会失去他们,她的心口就阵阵地抽痛,“石头!”她伸出冰冷的手将石大川拉起来。 “阿离你咋了!”一触到漫离的冰块似的小手,石大川的黑脸上登时布满了担忧,忙不迭地将漫离的一双冰手捂到胸口。 漫离眸中带着隐隐的泪意,微仰着脑袋看着石头紧张的样子,嘴角勾起幸福的弧度,她相信这个男人是绝对、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的。 “石头,我们---”漫离踮起脚凑近石大川的耳边,轻呵挑逗:“洞房吧!” 石大川不出意料的僵直了身子,好容易挤了一句哆嗦的话:“这,这会,天,天还---” 唇上的软暖把石大川震得呆了,虽然这已不是第一次亲吻。呆怔只是小会,很快漫离就感觉到他鼻息灼热炽人,胸腔中的心跳若擂鼓,而原本憨傻老实的舌头,此时却像条火龙般在自己口中翻天覆地,搅得漫离头晕目眩,除了感觉自己像在飞之外,再没任何感觉。 突然砰一声巨响,惊开了吻到忘乎所以的二人,漫离倒还石头胸前还晕晕乎乎的,石大川一张黑脸现在是比锅底还要黑上十分,自己想洞个房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就说这个祸害回来了,不然咱们村怎么好好的招来只大虫!” “姓石的,滚出来!” “叫这祸害滚出咱们的村子!” “对,滚出去,滚出去!” 外头的叫嚣声一阵高过一阵,漫离自是回了神,就是安儿被吵醒了,咧着小嘴像小猫似的哭着。 漫离心疼地抱起安儿,用狼皮袍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一边轻声哄着,一边恨声道:“这些人太过份了!” 石大川攥了攥拳头,道:“你和安儿在屋里呆着,俺出去看看!”以往村民们来闹事,自已和师傅缩在屋里任由他们闹去,反正他们也不敢真的就闯进来。 可是现在,他不想阿离也受这样的委屈! 漫离知道自己的脾气有些火爆,再仗着石头身手好,自己一出去,难免把话说得难听。可这里总是石头生长的地方,所谓故土难离,何况石头师傅的坟还在这里,昨晚上石头还说,拣个时间要到师傅的坟上去瞧瞧呢!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漫离也不希望离开这里。 可是石头出去了好一会,他的声音就只在开始时听到两句,然后便淹没在村民一浪高过一浪的叫骂声中。 怀里的安儿已经停了哭泣,外头的怒骂声越发的高涨,奔儿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外头就只石头一个人,按说依他的身手是不会吃亏的。可是漫离太清楚他了,他宁可自己吃亏挨两下,也不会对这些村民出手的! 漫离略一思忖,甩了帘子大抱着安儿大步地走了出去!虽然这种情况下,自己在屋里呆着比较好,可是她相信石头是不会让人伤到自己的。 那些村民见漫离抱着个小家伙出来,微微愣了一下,上回见这女的也没大肚子啊,怎么就生了呢!石大川更是吓了一掉,“阿离,你出来做甚么,赶紧回屋去。” 漫离推开石大川,趁着村民愣怔的工夫冷声道:“你们要赶我们走,总要有个原故吧!” 柳大上前一步,指着石大川道:“这祸害一回来,咱们村里就遭了祸事,再不赶他走,咱们也不用活了!” 柳大话音未落,他身后那些村民纷纷应和:“可不是么,他就一个祸害灾星!” “叫他滚出咱们的村子!” 面对着群情激忿的村民,漫离抱着安儿不露一点惊惶,倒是石大川吓得脸色有些发白,死死地将漫离护在身后,不住地向那些村民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可那些村民哪里听他的,眼见越逼越近,村民手中的锄头、门栓、猎叉几乎挥到了面前,石大川再忍住,气沉丹田蓦地发出一声大吼:“你们有气冲俺来,别伤着阿离!” 村民们还真被他这一声霹雳似的吼声给震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可是漫离怀里的安儿却被吓哭了,细细的哭声像一根线钻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遭了祸事,不知是甚么样的祸事啊!”漫离边哄着安儿边问道。 石大川吃了一惊,不知何时漫离从自己的庇护下走出来,一步步逼向柳大。 “咱们村里从不曾闹过大虫,就因着他回来了村里竟跑来了一只大虫,如今还只咬咬家禽畜生,再留他住下去,咱们还要不要活命!” 漫离又问:“大虫是甚么时候来的!” 柳大道:“来了可有些日子了,总之----” “可我们是昨天傍晚才到的家!”漫离冷厉地打断柳大的话,“怎么石头不在家发生的事也要算到他头上么!” 石大川离群索居,村民还真不知道他离开过,当下呆怔着不时如何辩驳。柳大明知这事跟石头没甚关系,可一想到自己妹子那伤心的模样,就恨不能立时赶石头离开:“不然怎么说他是灾星是祸害,他不过回来住了这么一两日,就给咱们招了这么大的祸,这要再住下去----” “如果!”漫离陡然拔尖了嗓门强压下柳大的声音:“石头帮你们除了大虫呢!” 漫离这一句话实不亚于适才石大川的那一声暴吼,村民面上都现出惊愕的神情。自从发现村里有大虫出没,村里几上壮实胆大的后生也曾邀了上山去除害,可是去了几拨害没除掉,反倒都受了伤回来,幸亏去得人多,倒还没人伤了性命。 如今是再没人敢说上山的事了,那只大虫也好像知道这些村民不是自己的对手,原先还只是深夜到村里偷些家禽,这几日是越发来得早了。原先村里还会有几个后生巡视,现在太阳一落山,人人都躲在家里闭门不出! “他真能替咱们除了大虫么?”村民中已有人小声的问道。 不待漫离答应,柳大已抢道:“才听这女人胡说,那大虫咱们又不是没见过,三五个后生也拿他没法,他一个人能除了大虫,骗谁呢!” 村民们本就不信漫离的话,柳大这么一说,他们又都嚷了起来“就是呢,你们不过是想在村里多赖几日罢了!” 稍厚道些人道:“少唬人了,你是比咱们壮一些,可还能壮得过大虫去!” 漫离等村民们讽笑、鄙屑够了,方才不冷不热地道:“随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们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就如你们所说,石头总比你们健壮一点,他也许打不过大虫,但是你们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说完拉了石头回身进屋,砰地一声把门板合上,丢下那一群村民在屋外面面相觑。 不知谁嚷了一句:“哎哟,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呀!” 众人闻声往西边一望,果然太阳已一点点的下沉,村民脸色一变,再顾不得找石头他们的麻烦,赶紧得往家里赶去。 片刻工夫,茅草屋前的空地又回复了静谧。夕阳从天边斜斜的照过来,在空地上铺了一层淡淡的金黄。 “阿离,俺-----”石大川跟在漫离身后,像个讨糖吃的孩子,欲言又止。 漫离轻哄着安儿,把她轻轻地放回箩筐,头也不回地道:“你就是想去帮他们打大虫,也得吃饱饭再去呀。” 石大川一脸愕然:“阿离,你同意俺去啊!” 漫离回身笑着,反问道:“我若不同意,你是不是就不去呀?” 石大川憋了一脸的为难:“阿离,俺----” “好了。”漫离笑着打断:“你帮我看着安儿,我现在去做饭!总要吃饱了才有气力。” “阿离,俺就说你心肠是最好的!”石大川的黑脸笑得极是灿料,可漫离却忍在心底叹道,看来以后自己有得操心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56、除害(上) 山里的夜晚没有月亮,便黑沉如渊,呜咽如哭的风声,叫人毛骨耸然。看着石大川背起长刀准备离开,漫离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来,万一老虎跑到这里来怎么办! 石大川背上背着长刀,手里提着五股叉,蹲在漫离身前摸了摸安儿熟睡的脸蛋,柔声嘱咐道:“阿离,俺去去就回,你跟安儿在家,可把门给关紧了!”说着,起身欲行。 “石头!“漫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语气惶惶:“我和安儿跟你一齐去吧!” 石大川回转身笑慰道:“说啥傻话呢,且不说外头天寒地冻的,磕着碰着可也不好。再说了,俺是去打大虫,万一要是伤着你们可怎么办?” “可是,就我和安儿在家,万一有甚么东西来,那----”漫离拽着石大川胳膊的手又紧了一紧。也不知从甚么时候开始,只要石头不在身边,她就变得惶恐不安。 今晚漫离除了害怕一个人在家外,更多的其实是对石大川的担忧。虽然她对石大川的身手很有信心,不然下午时候她也不会对村民开那个口了。可是事到临头,她还是害怕了,她一定要亲眼看着才能放心。 石大川只当她是怕一个人在家,握住她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颤抖的手,心里陡升起不舍,凑过去在漫离额头上吻了吻:“没事的只要屋里烧着火,管它甚么野兽畜生都不敢靠近的!” “不要!”漫离坚决地道:“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 “阿离----”石大川拉长的声调中满是无奈,漫离讲起蛮来还真和小孩子一样。 “石头,我只是跟你去村里,又不是跟你去打大虫,不会有事的!”看着漫离期待的眸光,因害怕而微微颤抖的身子,石大川拒绝的话哪里还说得出来,况且说实在把她母女二人留在家中,他也有些不放心。 “好吧,俺们一起去,不过到了村里你可不能乱走动。” 漫离一听石头答应了,飞快地披起狼皮袍子裹起安儿,又嘱咐奔儿看家,便就高高兴兴地随石头出门去了。 夜沉如墨,透着极淡光亮山道隐没于前方的黑暗之中,得得的马蹄声又从后面的后暗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阿离,等会到了村里俺先送你去叶儿那里,你千万千万不要乱跑。” “知道了知道了!”漫离不耐地回道,她真没想以木讷的石头也可以化身唠叨老头,一路行来,这些话他说了不下十数次。 石头的黑脸微微泛红,也觉得自己过于唠叨,可他就是忍不住啊。就在石头羞赧这际,突然发起一阵怪风,老黑立起前蹄一声长嘶,石大川一手稳稳控住缰绳,一手护住怀中的妻女。 伴着这声长嘶,道旁乱树做响,扑地跳出两只半大不小的斑斓老虎。 “啊!”漫离喊得一声,忙捂住了嘴,浑身不住地发颤。 老黑不安的喷着气不停撂马蹄,惟有石大川镇定如山,一双黑眸直视着四只发亮的虎眸,他将五股叉往地上一竖,缓缓抽出背上长刀,一亮刀刃阴风荡过,两只老虎低咆着退了两步,身子后坐前爪按地,做势要扑。 石大川飞身下马长刀横胸,全神凝视着眼前这两只畜生。失了依靠的漫离,只觉得身子阵阵发软,几乎要跌下马去。当初去动物园看到笼子里的老虎,她尚且吓得绕道走,现在两只野性十足的老虎拦在眼前,漫离觉得自己没有被吓晕过去,实在太厉害了。 “石头。”漫离带着颤音:“我们还是---” “不成!”石大川果断的否定道:“俺们一跑,就落了下风了!” 他二人说话之际,一只老虎便望石头扑将而来,石头大吼一声竟然迎了上去,漫离吓得呆了,还是那只老虎摇山震岳的痛苦的嘶吼唤醒了漫离,石大川的黑刃长刀直没入老虎的腹部,只有刀柄在外。 老虎重伤之后狂性大发,虎爪直往石大川脑袋拍来,石大川此时也顾不得拔刀,连忙矮身闪过。另一只虎瞅准时机,从他身侧扑过来。 石大川滚地避过,老虎一扑不着,更是恼怒,奋力一吼,几乎不曾把漫离的心脏给震碎了,而她怀中的小安儿更是咧开小嘴哇哇直哭! 漫离抱紧了安儿,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石大川,他趁着老虎吼叫的工夫,已取了五股叉在手。 老虎后头看人不着,便将那铁棒似的尾巴狠狠地扫将过来,石大川轻松避过,那老虎两番拿人不着,恼怒异常兜转身来,一声大吼,竟冲漫离她们扑来。 这一下莫说是漫离,就是石大川也被吓得失魂魄,虽然脑中一片空白,可身子却做出的反映一跃而起,落在虎背上,手中猎叉直往老虎脑袋刺去。 石大川手下少说百多斤的气力,这一落下两股叉子直刺入虎目,那老虎痛得怪声狂叫,身子疯狂的扭动起来。石大川死死揪住老虎花皮,用力一吼力贯手臂,猛地抽出鲜血淋淋的五股猎叉,然后再次奋力插下! 漫离坐在马上,直愣愣地看着这血腥一幕,连害怕都忘了,耳边只剩虎痛苦的嘶吼! 石大川也不知自己刺了多少下,直到那老虎渐渐地不动弹了,他方气喘吁吁地从虎背上跌落下来,浑身上下沾满了血污,乍眼一看很是狰狞。 “石头,你没事吧!”漫离也顾不得害怕,从马背上溜了下来奔到石大川身边,替他抹去脸上的血污。 石大川喘了半晌,“没事,就是有些脱力!”说了他笑着起身,从老虎身上拔了长刀出来,还不及转身,就听见山林里又传来一声震天的虎啸! 二人登时大惊失色,石大川不由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全神戒备。可那虎啸声却渐渐远去,林中隐隐有些火光行来,又听得人声,果然不一会工夫,就见十几个村民从林中走了出来。见了浑身浴血的石大川也是一惊:“石小子,你怎么在里!” 再看到地上的两只老虎,更是惊得嘴都合不拢了,指着虎尸问道:“这两只大虫是你打死的?” 石大川点了点头,众村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震愕的说不出话来。石大川虽然身体强健,可因着性子老实在村里只有受欺负的份,莫说村里的后生,就是小娃娃们也时常欺侮他。 众人是从未曾将他看在眼里过,可万没想到,他居然能一人杀了两只大虫,且还毫毛无损。而他们纠合的十数人,人人手执火把,勉强大着胆子出门趋赶蹿进村中的大虫。 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只死透的大虫,村民们又是敬佩又是害怕,心里皆暗暗道,往后可不敢再去惹他了! “石兄弟,这时候你回去,路上或再遇见那只跑了得大虫可是不好,不如跟咱们一齐回村里去,商量商量怎么拿住那只大虫!” 村民们靠山而居,农闲时候多会上山打猎,深知这大虫浑身是宝,可这两只大虫可都是人家石大川打杀的,他们也不好意思就这么抬回去,索性就邀了石大川一齐。 石头呢,这么些年来一直在想如何让这些村民接受自己,现下听他们邀自己回村,自然是忙不迭地答应了。 众人将两只大虫绑了,几个人抬着,一路说说笑笑往村里行去。 柳大带着些人守在村口,远远地见有人行来,忙接了出来,再看到两只大虫,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 村民们将石大川拥到前头,欢声赞道:“再想不到咱们村里竟还有这般英雄了得的人物,一人力斗二虎,居然还毫发无伤!” 石大川红着脸,不住地谦恭道:“俺那会也是被吓傻了!” 柳大阴沉着脸,冷眸在石大川一溜,问众人道:“他打杀大虫,可是你们亲眼瞧见?” 村民被他问得一愣:“这倒不是。” 柳大冷哼道:“要我说这小子不过是捡了个便宜罢了,就凭他能打杀大虫!” 这一路行来,漫离也渐渐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听得柳大这般质疑,不由高声道:“你们若不信时,只拿石头的刀叉跟老虎身上的伤口比对比对,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柳大正待还嘴,村中一名年老长者上来劝道:“罢了,且先不说这个,大家伙都累了一晚上,且都去洗洗歇着吧,有事明日再议不迟。” 长者话一说完,那些簇拥石头而来的村民都应和道:“就是呢,且先歇了,明朝把两只大虫分一分,这个年咱们可就过得极富裕了!” 漫离跟在石头身边,随几名年老长者往村里行去,心里微微冷笑,弄了半天他们还是在找这两只老虎的主意! 因村里诸人家中也都没有多余空屋,众人只得把石头一家人领到宗祠外的小屋里歇着,这屋子本是守祠堂的人住着的,只是这几年来,大家伙的日子都不好过,只顾着赚钱糊口,哪里还有心思来轮值守祠堂。 因此这小屋子虽不至破败,却也是空荡荡的甚么也没有,亏得那几个长者差人送了些灯油被褥并两件干净衣袍来。 石头自小长在村中,何曾受过这般忧待,高兴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漫离却是知道他们不过是希图那两只老虎,因此心上倒不怎么领他们情,冷冷接了东西,道了声多谢,就把人给打发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57、除害(中) 两人在小破屋里勉强歇了半晚上,次日天一放光,漫离还迷迷糊糊的,一个十三、四岁虎头虎脑的少年就走来请石大川到祠堂去。少年见漫离抱着小娃娃与石大川并肩而行,几次张张嘴都忍了下来。 三人拐过墙角,祠堂大门口已站着三三两两的村妇,见漫离与男人肩并肩地走了过来,都小声嘀咕了起来。当漫离迈过祠堂大门的时候,她身后的嘀咕声越发地大声了,漫离隐约约听到一两句,那少年也是欲言又止的。 石大川是注意不到这些细节的,而漫离呢虽然注到了,也大概猜到他们的意思,不过即没人明说,她也乐得当不知道,只随着石大川直往里去。 金脆的朝阳,透过祠堂敞开的大门将院里的青石板涂了层油亮亮的光彩,老只锦毛老虎已被死去了血污,如两只锦袋般堆在甬道边。 少年领着二人进了祠堂正厅,坐在上首的那几名老汉眯眼一瞧,还不及开言,柳大就凶神恶刹地跳到了二人面前,怒声喝问:“你们知不知道规矩,就是本家的媳妇孩子,除了年节祭祀寻常时候也是不准进的!” 石大川被柳大一吼,有慌神,“俺,俺们不知道啊!” 漫离冷冷道:“柳大哥你这是做甚么,我们怎么能知道你们的规矩,就是哪里冲撞了也不是有心的!” 坐在上首的那几名老汉也都劝道:“柳大,你也不用恼成这样,石小子也不是有心的。只是麻烦石家媳妇到头候一会吧!” 莫说在这个时代,就是在那世界村落里的规矩都一套一套的,自己若真想在村子里生活,最好还是守一守规矩,只是也不能太软弱了,让旁人觉得自己性子软好欺负。 漫离福身致歉道:“我初来乍到的不懂规矩,还请诸位长辈多多见谅。” 虽然柳大死不肯相信是石头打杀了那只大虫,可这几名老汉却是信的,因此也不想在这种事上为难他们,况且漫离又这般识礼的赔了不是,那几名老汉皆道:“不知者不怪罪,石家媳妇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漫离摆出副歉意的笑容道了谢,临转身前在石大川耳边嘱咐道:“安儿还没件皮袄呢,你等会跟他们讨一讨。”漫离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反正堂上那些个老家伙们都听得一清二楚。数张老脸上都露出讪讪的神情,人家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村里再怎么分也得给人家留一张虎皮吧! 这种弯弯绕石大川是不会懂的,当下朗声道:“外头不是有两只大虫么,拿一张尽够安儿做两身小袄了!” 那几个老家伙面色越发地难看了,虽然他们倒没过独吞那两只大虫,只是被人这么防范着,心里总是有些不大痛快。 漫离偷眼瞧去知道他们听明白,也就不再多说甚么,冲石头微微一笑:“我在外头等你。”说了,转身出了祠堂。 待漫离出了祠堂,众老汉让石头坐了,坐在上首的一名须发花白的老汉方开口道:“昨晚上咱们几个老兄弟商量了一夜,觉着那两只大虫还是给村里人分一分,反正你一家也用不了这么些。当然你要是不答应,咱们也不强求,毕竟那是你打来的。” 石大川忙道:“村长哪里话呢,就是村长不说俺也是要提的,两只大虫正该给村里分一分,也让大家伙过个丰足的年。只是,只是---”石大川历来都是把东西给人,还真没人管人要过东西,可想着漫离的嘱咐,又觉得要虎皮的话非说不可。 那几老家伙哪里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当下痛快道:“咱们村里家家户户都攒了些皮毛,这两张虎皮你拿回去也给媳妇孩子添两件冬衣。” 石头原意是只要一张的,这会听说两张都给自己,咧着嘴都乐傻了。他心里盘算着,两张虎布,除了给安儿做两件小皮袍子,还可以再给漫离做一件,剩下的边边角角,也可能用来给漫离做个手筒甚么的。 柳大在旁看他乐得样子心里就不爽快,“你且先别顾着乐呵,照我看那两只大虫都是还没长成,估摸着是昨晚闯进咱们村来的那只母大虫的小崽子,要是不把那只母大虫除了,也还不算安稳!” 几句话一说,在商议如何分大虫的老家伙们都皱起了花白的眉头,柳大这话倒是事实,村里后生虽然多也常上山去打猎,可就是拿那只母大虫一点办法都没有。 柳大接着又道:“如今天冷也还罢了,那大虫来了咱们仗着人多还能赶它出去。可等开了春又怎么办呢?村里人多地少,小半的人都靠着上山打猎混口饭吃,难道因着一只大虫就绝了村里人的生计!” 老家伙们听了这话,皆低头不语,柳大说的他们何尝不知道,可就是趋赶都要十数个后生才肯上前,这上山打虎叫谁去呢?万一出了人命,他们也担不起不是。 柳大见他们不做声,笑嘻嘻地转向石大川道:“大川兄弟身手了得,两只大虫都打得何况一只呢!”他本是想刁难刁难石大川,不想石头却一本正经的地点头道:“柳大哥虑得很是,总要想法子除了它才是。” 老家伙一听有戏,连忙问道:“那你可有法子?” 石头边想边道:“如今天气寒冷,山上没吃的,那母大虫定还会再到村里寻吃的。俺们只要沿着山边多挖一些陷井,还怕那母大虫不掉进去么!” 老家伙们听完,叹息道:“这法子咱们早就用了,地母大虫聪明得紧,好似看到你挖坑一般,挖了坑的地方它全绕开来。” 柳大更是冷笑道:“咱们村里打猎的也不是一个两个,难道连挖陷井都不知道么!” 石大川愣怔着直嘀咕:“不能吧,再怎么着也只是一只畜生啊!” “你不信时,只管去村外头瞧瞧!好像咱们还诓你似的!”村外的陷井皆是柳大带人挖的,听石头这般置疑,他自是没了好脸色。 石头呢根本就是一根筋到底的人,听得柳大这么说,还真就站起身道:“俺去瞧瞧!” 柳大被他气青了脸,却又不好说甚么,只得跟他一起往村外行去。老家伙们惟恐他们闹将起来,也都跟在后头。村里人看着好奇也跟了去。 漫离坐在一户人家门口给安儿喂过米汤,忽见一帮人簇拥着石头往村外去,漫离还真被惊着了。抱着安儿追上石大川问道:“你做甚么去呢?” 石头被漫离一唤,站住了脚才发现自己身后跟了一帮的人,倒真是吃了一惊,“柳大哥说母大虫会绕过村外的陷井,俺去瞧瞧,到底是怎样呢!” 柳大在旁忿忿道:“我还就不信,你能瞧出甚么名堂来!” 漫离横了柳大一眼,嘱咐石头道:“你自己小心些。” 迎着日头,石大川清楚地看到漫离眼圈下的两道黑影,不由心疼道:“你回小屋里去歇歇吧,看你眼圈都黑了!” “那屋子怎么能歇呀!”不知何时柳叶儿走了上前,邀漫离道:“姊姊若是不嫌弃,上我家里歇一会吧。” “那可就麻烦叶儿妹子了!”石大川本来就想让漫离到柳叶儿家去歇一歇,只是因为柳大的原故,他才不好开口,这会听得柳叶儿相邀赶紧就应承了下来。 漫离浅淡的笑眸在柳叶儿面上打了转,虽然她猜不透柳叶儿的心思,可是她也不想石头担心,“多谢柳家妹子了。” “哪里话呢,大川哥的媳妇可不就跟我亲姊姊一样么!”柳叶儿边说边就挽了漫离的胳膊。 石头见她俩个有说有笑的,也就安心了,说了句走了,便甩开步子向村外而去。 柳大虽然不愿意招呼漫离母女,可当着那么些乡亲的面,也不好说甚么,恨恨地剜了自家妹子一眼,也就跟着去了。 柳叶儿对自家兄长的脸色视若未见,亲亲热热地挽着漫离的胳膊道:“姊姊家去吧。” 漫离颔首一笑,随柳叶儿而去。 柳家集这村子其实就是沿着怀玉山山窝一带,北边地势渐高,是上山的路,石大川住的半山坡就是从上山那条道上叉出去的,一行人过了叉道口一直往山上去,又行了小一刻钟,柳大拦道:“当心了,前头可都是陷进了!” 石大川道:“俺知道!” 听了这话众人都觉着奇惯,他是怎么知晓的呀! 柳大冷笑道:“你知道,你倒指个坑出来给咱们瞧瞧啊!”他瞅着眼前这一片林地,若不仔细瞧,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埋伏了陷井。 石大川站在原地瞅着眼前的林地,一言不发,突然他大步上前,猛地揭开了一个陷井的伪装,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看他揭得没有半丝犹豫,村民们眸中满是不可置信,而柳大的脸色随着石头揭开的陷井一点点的黑沉,待石头将林间的陷井都揭开了,他已经忘了恼怒,张着大嘴像看怪物似的看着石大川:“你,你,你是咋知道的?” 村民们也都盯石大川,他们实在无法理解,石大川是如何看穿在他们眼中完全没有痕迹的陷井的!。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58、除害(下) 058、除害(下) 新书上架,晚上小樗还有一更 石大川蹲在陷井边,抓了把土在手上,道:“这些陷井边的土色都太新,有些还印着鞋印,只要仔瞧一会自然能认出来。” 经石大川一说,村民再瞧去果然觉得陷井边上的土色与别处有些微的差别,柳大瘪嘴道:“人瞧是出来,难道大虫也能瞧得出来” “柳大哥,你可别小瞧了大虫,论起这些来俺们许还真抵不过它们呢”石大川一本拍了手上的土,一本正经地站起身道:“譬如这片陷井,俺要走到了近前才能发现,可是大虫呢离着老远便能嗅出浓重的人气,所以它才会避开这里。” 柳大哧声道:“你少唬人了,要是大虫嗅着人气知道避开,又怎会跑到村里来为害。” 被柳大这么一抢白,石大川嚅嗫着不知如何解释,喃喃道:“师傅就是这么教俺的。” 村民们嘀嘀咕咕的也不知信谁好,他们虽然在农闲时候也上山打猎,可也都只是猎些野兔山鸡之类的,大虫那是遇到没遇到过,更不用说猎杀了。 那几个老家伙互视了几眼,其中一人问石大川道:“那依你用甚么法子呢?” “九叔”柳大怒声叫道:“你还真信他” 自打柳大的父亲过世后,柳家集里辈份最高的就是柳长青,现在他又任着族长,在村中的威信可不一般。柳大见他竟然信了石大川,自是气恼非常。 柳长青瞪了眼自家侄儿:“不论怎么说,你挖得这些坑一点作用没起不说,还被石小子一一揭破了,怎么还不兴咱们换个法子试试” 柳大被驳得哑口无言,忿忿站开,如刀的眸光狠狠地朝石大川剜去,石头这个后知后觉的家伙,虽然感应到了柳大的怒气,却只是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好像自己真做了甚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怎么,这会又哑吧了你不是一套一套地么”见石大川低头不语,柳大只当他没有办法,自然冷言冷语的嘲讽了起来。 石大川也不恼他,有些为难地道:“长青叔,俺想要一两只活鸡――” 他说未说完,柳大便冷声笑道:“大虫,还没逮到呢,就想着先要奖赏了” “柳大”柳长青沉声喝道:“你少说一句不成么”说着又温和地问 石大川:“活鸡可以给你,可你也要说说拿来做甚么用,我才好替你向村里人开口。” 石大川解释道:“将活鸡缚在陷井之上,一来挡去了人的气味,二来活鸡的气味自然会把大虫引的来。” 村民听了面上都露出赞成了然的神情,可不是么,那大虫到村里抓得最多的可不就是鸡鸭之类。惟有柳大冷哧激道:“你即然一人能打杀两只大虫,就该上山擒虎才是,在这里设陷井算是怎么回事” 可惜石大川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很是疑惑地反问:“明知大虫会下山来的,为啥要要舍易就难上山去寻呢?” 柳大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那些后生也都缩在后头低声偷笑,柳大更是恼怒,重重地哼了声甩手而去,倒把石头弄得一头雾水,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他,嘴里喊着“大哥”待要上前陪不是,却被柳长青给拦了下来:“不用理他,咱们回去且商议如何拿大虫是正经。” 石头随众人刚回至村口,就见漫离抱着安儿站在大樟树下引首候望,他飞奔上前,先瞅了瞅在漫离怀中睡得香甜的女儿,尔后方轻柔地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漫离笑道:“大白日的我哪里睡得着,坐在人家屋里倒麻烦人家,看天气晴好就出来走动走动。”漫离将安儿石头抱着,一边又调石头胳膊的位置,没办法她抱了整半天了,手都快抱断了。 柳长青以为是柳大家人给她脸色看了,她才抱着闺女出来,再看她面上 笑盈盈的没一丝怒意,也不向自家男人抱怨半个字,心里不由称赞漫离大度识礼,当下邀他夫妇二人道:“眼见就晌午,一齐家去吃个饭吧。” 石大川正要推辞,漫离已道:“那就唠扰了。” 石大川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扯了扯漫离的袖子:“阿离,俺们――” 漫离拉了石头粗糙的大掌笑道:“长者赐,不敢辞,辞之不恭。” 石大川是听不懂的,然柳长青却是中过秀才,听见漫离这话越发高兴了,拉着石头就往家去。 村里的后生前半晌多跟石大川去了陷井那里,知道他后半晌要去重新布置陷井,午饭过后都在柳长青门口候着,柳长青的孙子,也就是早起到小屋去请石头的那名少年,亲自抓了家里两只肥鸡不算,还闹着硬要石大川他们一起去。 柳长青儿子早亡,只留下这么个小孙儿平日里虽说不上娇庞,倒也不大拘束他。小孩子十三、四岁正是顽野的年纪,祖父都不管石头又如何劝得住他,再想想不过是去设个陷井也没甚危险,且又被他闹不过,只好带了他一同前去。 来至村外后,石大川拣了个比较靠近村道陷井,先将旁边的新土扫去,从林中弄了些带了枯叶苍苔的潮土洒在周边,又在陷井口上铺了一层软厚的枯再洒上一层薄土。 用细绳缚在鸡爪上,另一端则绑在陷井边的小木桩上,那细绳的长度只够两只老母鸡在陷井范围之类走动。最后石头又叫小家伙回去取了些鸡粪来洒在四周。 一切布置妥当后已过了未时,众人不敢久留径自回村。石头本打算回自己家中的,可是柳长青再三苦留,非空了一间屋子出来留他们夫妻二人暂歇一晚。 石头推脱不过只得应下。当天晚上,大虫虽未进村,然虎啸声却在村外响了一夜,啸声中带着悲凄愤怒,着实让人毛骨耸然,漫离把自己全埋进石头的胸膛依旧无法入睡。 晕晕糊糊的仿似到了四更,虎啸声渐渐清晰了起来,甚至清晰到好像它就在耳边嘶吼,再加上家畜的惊惶的惨叫,不难想像一墙之隔的外头是怎样的血腥。 漫离缩在石大川怀中身子犹还打着颤:“石头,那老虎发疯了么?” 石大川的铁臂紧紧拥着漫离,轻叹道:“只怕那只畜生是要来寻仇呢”叹,终还是低估了那只畜生啊 “甚么,寻仇”漫离被吓到了,她眼前立时浮现出村民被老虎利爪坚牙撕成碎片的景像,“石头,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吧。” 石大川的语气中透出些微的不悦,坚定道:“两只虎崽子是俺打杀,如今那畜生要来寻仇,俺怎好一走了之呢” 漫离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劝,只是又往他怀里钻了钻,略有些哽咽低唤道:“石头,石头,石头――” 石大川抱着漫离在她额头落一下吻,忽然起身穿衣,漫离连忙拉住问道:“石头,你做甚么去呀?” 石大川挣开漫离的手,将她摁回被褥:“俺去瞧瞧” “不要”漫离陡然拔尖了声音,死死拽住石头:“不要去,石头。” “俺总不能任由那只畜生这么胡来吧”说完,扯开了漫离,提刀出门。 四更天气最是黑暗的时候,整个柳家集都在虎啸声中颤抖。石大川背负长刀,越墙而出,沿着浓重血腥味发足狂奔,他身形过处直如只大鹏鸟掠过夜空。 石头静静低伏在一户人家的屋顶上,借着微透出的月光,清楚地看到院中散落着七八只鸡的尸体。那只锦毛大虫的大脚下踩着一只公鸡,半死不活,鸡脚一抽一抽的。大虫也不用嘴咬它抬起大爪,啪地一声冲鸡头拍下,它爪下登时开出的一朵鲜红的菊花。 它吼了一声,接着又抬起前爪又往鸡身拍下去,一下两下,直至将那只鸡拍成了肉泥,它方转身离去。 就在这畜生转身的上瞬间,石大川双手握刀,至屋顶跃下,刀刃直劈老虎脑门。谁知那畜生好似后头生眼睛似的,铜鞭似虎尾猛地一抽,石大川飞身闪开,只这一瞬间,那畜生已兜转身来,冲着石头怒声大吼 石大川此时才得细看这畜生,皮毛花纹与那两只大虫相差无几,只是身形却比那两只大虫大了近一半,就是它的吼声也比那两只有力了多,就它这一声吼,石大川都觉得耳朵隐隐生疼。他两只手牢牢握住刀柄,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这只凶怒异常的猛兽。 这畜生也一直盯视着石头,它好似知道石头就是自己仇人秀般,喉咙底的愤怒的低咆一直在滚动着,突然它一跃而起,直扑石头而来。 院中地方有限无处可避,石大川急中生智,踩着院中石磨猛地跃了上屋顶。那畜生一扑不着,大吼一声,立起身子前爪不住往墙上扒,一时间屋顶的瓦片被它扒落了许多,噼啪声应和着老虎嘶吼,连石头心底都有些发虚了 石大川稳了稳心神,皱着眉头游目一扫,突然计上心来,登时脚下发力,引着那畜生一路向村外奔去。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59、英雄 059、英雄 二更奉上 石大川一出门,漫离立时也披衣起身,赶到柳长青房门前,把房门拍得山响:“大叔,大叔” 漫离敲了许久,柳长青才端着盏小油灯来开门,“石家媳妇,你不在屋里呆着做啥呢?也不怕把大虫招来” “大叔,石头出门去赶大虫了,你找些人去帮帮他吧”漫离一把拽住柳长青的胳膊,心里着急话便同爆豆子似的往蹦,只是说得太快了,柳长青年纪又有些大,压根就没听清她在说甚么:“石家媳妇你到底说啥呢?” 漫离稳了稳气息待要再开口,外头忽然响起声摇山撼岳的虎啸,漫离脚下一软连忙扶住门框,脸色却已是惨白一片:“大叔,石头一个人出去打老虎了,你是不是可以找一些人去帮帮他”漫离这一回说得很慢,语气里已带了明显的哭腔。 昨天眼睁睁看他同二虎相搏都不如今天来得害怕,雄浑有力的虎啸每响起一下,石大川浑身浴血的样子就在漫离眼前闪现一次。她的恐惧中绝大部分是对石头的担忧,那可是一只懂得报仇,且愤怒已极的老虎呀,而石头独自与它交锋,漫离不敢去想搏杀的惨况,她只知道她不可以让石头一个人去面对那么恐怖的畜生。 柳长青听说石头出门了先是一惊,待听清了漫离的请求,拧起的眉头上每一条细缝都透着为难:“石家媳妇,不是我不帮你,外边这么样个情况怎么出得去,就算我拼着老命去了,人家也不会肯出门的。” “我知道,我知道。”漫离忙不迭的点头青表示赞同,“可是大叔,畜生都是怕火的,我也不求大家怎么帮忙,只要举着火把远远站着就成”漫离见柳长青只是不做声,扑通跪倒:“不然,大叔你给我弄给火把来,我自己出门去求乡亲。” “这――”柳长青两手扶着漫离,“石家媳妇,你这是做甚么呢,赶紧起来呀”柳长青其实也为难着,不论怎么说,石大川是为村里除害,可是村里人都缩屋里不出去的确有些说不过去,可要这会让他出门去找人,他还真没那么大的胆呢,因此他不禁考虑漫离的提意,让她出门去叫人。他心里想着,眸光不由在漫离身上打量起来:“你真的要出门去?” 漫离飞快地点了点头,如果她自己会缠火把,她是不会来求柳长青的。柳长青再看了看漫离,唉了一声,走到柴房给她缠了根火把交到她手上:“你自己小心了,安儿会替你看着的。” “多谢――”漫离谢字还未落音,身后的院门就哐啷一声关上了。 漫离没时间气恼,她循虎啸声一路跑去,路过人家,就上去拍门叫嚷:“乡亲们帮帮忙吧,畜生都是怕火的,只要拿着火把远远站着就成了” 漫离的声音又急又亮,就像根紧绷的弦一下下弹在柳家集村民的心坎上。也许是因为看她一个女人都敢出门,在漫离敲过十数家门后,终于有后生举着火把,拿着禾叉从屋子里来也往村外赶去,有一就有二,渐渐地有七八个后生沿着虎啸声赶去。漫离此时也不再叫门了,举着火把紧紧地跟在那些后生的身后。 虎啸声渐大,也渐能听清它的啸声里的愤怒,那是被人压制的不甘以及想奋起反抗的挣扎,漫离不知道自己为甚么能从虎啸声中听出这么多东西来,但是她慢慢地放下了心来。 村外林地间一人一虎对峙着,身上都带着伤,石大川更是一身的血,也不分清是自己的还是老虎的。当石大川身后的火把越来越多,老虎便越发地不安了起来,喉咙里不住地滚着低咆。 那些后生也不只是干站着,挥舞着手中的火把或武器,嘴里大声吆喝。老虎也许明白今天自己是报不了仇了,嘶吼了声,兜转身就要往山上蹿去,石大川哪里容它逃走,身子一跃已拦住了它的去路。 那些后生微微一怔,登时大声赞好。 老虎见去路被拦,奋力一吼,猛地就向石大川扑了过来,漫离正在此时赶到,心跳都吓停了,捂着嘴瞪大了眼睛不敢出声,她怕石头分心,躲在人后一动也不动。 石大川左突右闪的身形快得跟狼有得一拼,那大虫几次三番拿他不着,被他惹出得性起,也不逃了只一味地追赶石大川。他们后半晌绑在陷井 上的两只老母鸡,早被吓得扑腾着翅膀,咯咯乱叫。 石大川渐渐挨近了那个陷井,那些后生也看懂了石大川的意思,都凝神秉息,眼眸跟着他们直转。石大川试试了几次,那锦毛大虫就是不上当,无奈之下,石大川只得冒险挥刀而上。 那畜生显然被吓了一掉,低哮着退了两步,石大川这才发现自己的实力或者在它之上呢 石大川他虽自小就跟师傅学打猎,可柳家集这一带鲜少有猛兽出没,就是野猪也难得遇见,就不更用说大虫了,因此石头心里对这种猛兽还是存着些忌惮。虽然他昨晚独个猎杀了两只大虫,可当时妻女就在身后,不容他退后半分。 因此一但有了退路,他就失了搏杀的勇气。尤其是适才他自屋顶跃下,不但没劈着大虫,自己反倒险些被它尾巴扫着,更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它的对手,所以才路将它引到陷井来。 可刚刚那一击却让他发觉,也许自己还真能一搏。石头是直脑筋,想到就做,因而下一刻他再次高高跃起,黑刃高举过头顶照着大虫的天灵盖直劈而下。 那大虫怒吼一声,仿似知道那黑刃的厉害本能的避过,不想石大川这招却是虚晃,他跃到半腰身一扭,忽然变了方向,他竟落了虎背上。 那大虫这一惊非同小可,立时腾挪跳跃,想把石大川给甩下来。石大川死死拽住它颈间皮毛,随着它高低起伏,右手虽然握着长刀却法砍下,他索性弃了长刀,两手揪住它脑门花皮,力贯两臂砰地一声,将虎头死死地摁在地上。 这一下不仅把老虎撞得半晕,就是旁边观站的后生吓得变了脸色,这得多大力气啊,能把老虎都摁地里石大川左手摁定,偷右手轮起那铁锤大小的拳头,直往虎身上招呼。 也不知打了多少下,那老虎渐渐地不动弹了,口鼻眼耳不住地往迸血水,石大川兀自还打。那些后生倒回过了神,却不敢上前拉他,只是叫道:“石兄弟,大虫死透了,快歇手吧” 众人连叫了五六声,石大川才醒过神,气喘吁吁地回头望了众人一眼,蓦地从虎背上跌了下来,众人不及上前,就有一道纤细的身形赶过去,“石头,你没事吧?” 石大川喘着粗气看去:“阿离,你怎么在这?” 漫离拿起他的右手一看,果然是鲜血淋淋,心疼得不行,强忍着不落泪,“我不放心,跟来看看。” “真是胡闹――”石大川训斥的话才说了一半,就有两个后生过来搀扶他,“石大哥,你真神人啊徒手打死一只大虫呢” 石大川在他们的称赞声中红了脸,任由他们扶着往村里行去, 其余几个后生将老虎的四肢绑了,用一根禾叉穿过绳子,两人扛着回村。还有一个后生跑去拿那柄长刀,一拿起来才发现沉重非常,只得扛在肩上。 漫离看着一行人兴奋异常地往村里行去,才发觉自己的里衣早被汗浸湿了,被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抱着身子急步跟了上去。 东方天际渐渐扯出抹淡淡的红霞。 一行人回到村中天已大亮,村民见他们又抬回了一只大虫,欢喜者有之,惊叹者有之,钦佩者有之,惟有柳大不阴不阳地道:“我就说他唬人,还一人猎杀两只大虫呢,怎么如今又要人帮忙了” 他话音未落,那些后生都叫了起来:“这只大虫是石大哥一人打杀的,还是用拳头呢” 他们这么一叫,那些村民都围了上来东问西问,石头素来嘴笨,那么复杂的事情,那里能说得清。倒是那几个后生说得绘生绘色,村民便渐渐地放过了石大川。 石大川适才用脱了力,现下浑身虚软,见村民都不问自己了,他扶着墙慢慢地往柳长青家走去,走了没几步,身边忽然飘来淡淡的香甜,石大川侧头一看,漫离笑盈盈地站在他身边,两手扶着他道:“我才知道,原来我家石头还是个大英雄啊” 石大川跟着漫离缓缓行去,脸早就通红了,“甚么英雄呢,俺也是急得没办法――”他话说了一半,忽然沉脸问道:“你怎么会跑了去的?” 难得漫离低了头讷讷无言,她正找借口呢,一阵风过,她不禁打了个喷嚏,石大川的眉头立就皱了起来:“你看你,定是受凉了” 漫离趁势娇嗔道:“是啊,我得受凉了,你还骂我” “俺――”石大川张嘴只说了一个字,接着长叹了一声,“好了好了,俺们先回去吧。” 说着他牵了漫离微热的小手,慢慢行去,他们身后的人群依旧喧闹,英雄却已静静地退场。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60、病中的洞房 060、病中的洞房 漫离又病了 那日清晨出了汗被风一吹,回到柳长青家中,安儿在柳长青媳妇的怀里哭闹不止,漫离自是甚么也顾不得的上前抱了过来,又哄又喂的折腾了大半晌,结果到了晌午她就发起了高热。 而这一病便又是四五日工夫,也因着她的病,村民分了那三只老虎的肉也不好意思再占着虎皮,倒是把三张虎都硝好了送来。如今那只母老虎的皮就垫在漫离身下。 屋里暖暖的炭火噼剥有声,石大川怕屋里炭气过重,对面墙上的窗户留了道小缝。漫离半靠在床上做了会针钱便觉着脖颈、腰背都泛起酸痛。她只好放下手中的针钱半靠在墙上,透过窗缝看外头大雪纷飞。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前些日子村民们送了好些年货来,柳长青甚至还送了半只羊过来,那几日自己还病着,石大川便甚么也不让自己做,她每日里便只恹恹地歪在床褥上看石头忙进忙出。 熬药、做饭、清扫、洗衣、带安儿这些事石头都做得不错,可是做饭做菜这种事情石大川实在是做不太来,柳叶儿倒是过来帮了一天的忙。 可是漫离看她在家里进进出出的,一副女主人的模样心里总是不痛快,也不知石头是感觉到她的不高兴,还是觉得不太好麻烦人家,总之石头再三跟柳叶儿表示,不需要帮忙。 现在好了,明天就过年家里甚么都准备好 漫离半歪在床褥上低垂下无神的眼眸,苦笑道:“我还真是个大包袱,如果没有我石头和柳叶儿一起,应该会过得更好吧” 趴在火盆边打盹的奔儿听见漫离的低语,以为她是和自己说话,抬起毛茸茸的脑袋像她看去,却见她只管低着头自言自语,撒娇似的低呜了两声,挨到漫离身边用它毛茸茸的脑袋往漫离怀里拱去。 漫离揉了揉奔儿的大脑袋,“奔儿啊,好像你都比我有用些呢” 奔儿自是听不懂漫离的话,只觉得她躺了那么些天,现下终于可以和自己玩了,兴奋地直摇尾巴,甚至还把自己软乎乎肚皮露出来,让漫离给它扰痒痒。 石大川刚铲了屋顶的积雪,拍着身上的雪,一进屋就见奔儿缠着漫离,不由沉声呵斥:“大奔,都讲了不准去闹阿离的。” 早在石大川进屋那会,奔儿已麻溜地蹿回到自己的窝里去了,这会睁着两只大眼很是无辜地看着石大川,一副认错的样子 漫离好笑的起身给石大川倒了碗热姜汤:“我不过是发热罢了早就好了,你实在是小心过了头。” 石大川接过姜汤,正色道:“路大夫说了,你身子弱要好生休养才是的。”他一面说一面又扶着漫离往床褥上坐下。 刚开始的时候漫离是很享受被石头当珍宝般的爱惜着的感觉。然现下她渐渐的不安了起来,尤其是这一次生病,她越发明显的感觉到自己除了拖累石头,甚么用也没有。而且她也发觉旧疾隐隐地有复发的迹像,难道自己又要回到药罐子么 “石头,对不起。”漫离那双略显暗淡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着石大川,她的手则牢牢地拽住石头的胳膊。明知自己是个包袱,可她就是赖定石头了 石大川微微一怔,疼惜地笑道:“胡说啥呢。” “石头,你去把厨里的东西搬过来。”只要是可以逃避的事情,漫离是一概选择无视,对自己的身体更是如此。即然是无法确定的事,与其替将来担心,倒不如过好眼下的日子,至少快快乐乐的把这个年给过了。 石头有些不悦地反驳道:“你还病着呢,好生歇着才是。” 漫离两手直把他往外推:“不过是做些手头上的事有,有甚么累的。再说了,不是有你帮忙么” 石大川听漫离的话早听成了习惯,再则他看漫离的精神还不错,既然漫离坚持,他自然是乖乖地照办。 家里的东西倒是不少,且不说他们先前买了许多,就是这几日村民们送来的就不少,这么个腊月天的家里光菜蔬就有大白菜、萝卜、山药,冬笋、山菇等,肉就更不用说了鸡、鸭、鱼、羊应有尽有,且石头都打理干净了。 在石头的帮助下,半天的工夫漫离可做出不少菜来,她知道石头饭量大,吃不来那些精致小炒,因此做得皆是大菜,四喜丸子、糖醋排骨、白切羊肉、三鲜大饺、山药炖鸡、荷包蛋炖鲫鱼等等。 石大川看着灶上这一盘盘的菜,瞪大了眼眸赞道:“阿离,你真是本事,咋就能做出这么些好吃的呢” 漫离抹了抹鬓边掉下来的碎发,笑道:“不过是些家常菜,也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所谓生命在于运动,漫离这一通忙下来,本来还有些不舒服的身体,倒畅快了许多了,连精神都好了些。 这时屋里安儿哇哇地哭了起来,石头忙道:“安儿不哭,阿爹来了”说着急急赶回屋去。 漫离一面给女儿的米汤里浇了点鱼汤,拌了些碎肉末,端着小碗走进屋子,点了点安儿的鼻头:“臭安儿你倒是会算时候,爹娘一忙完,你就开哭倒是一下都不让我们歇啊” 小安儿在石头怀里哭得抽抽噎噎,小鼻头红通通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眼泪汪汪,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好了,知道你饿了”漫离边说边舀了勺米汤送进她嘴里,小家伙吧唧吧唧嘴,伸着短小的胳膊依依啊啊地就要来捉汤碗。 漫离飞快地移开汤碗,瞪视着女儿:“不准动手” 小家伙不高兴了,依依啊啊的声音大了起来,小身子也在石大川怀里闹腾了起来,“噢噢,安儿乖啊,阿爹疼你”石大川抱着安儿不住地轻哄,然后又瞪了漫离一眼:“安儿才多大啊,你做甚么凶她呢” 漫离无奈地叹了声,石头才带了小家伙几天呢,就把她当心肝似的宝贝了 两个人好容易把小家伙喂饱了,自己也吃过了。此时夜色渐沉,漫离歪在床褥上陪安儿玩耍,奔儿蜷在自己的窝里,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外头甩来甩去,石大川在厨里刷锅洗碗,一切都那么幸福美好。 突然一股揪痛袭上漫离的心头,她窝着身子捂着胸口大气都不敢喘,安儿好奇地看着她,小嘴里依依啊啊的,好像在问阿娘你怎么了? 漫离飞快地从枕下取出药瓶,倒出几粒小药丸服下,小药丸也算是有奇效的了,一服下去,心口的疼痛便轻缓了许多。看来自己几次牵动旧疾,现下它真的是要复发了 漫离捂着胸口,靠在墙上苦笑着想。 “依呀――”小安儿不知怎么爬到了漫离身上,扯着她的衣襟居然坐了起来,大眼睛看着漫离,好像在等她的夸奖。 漫离抱起她亲了亲:“安儿真棒”眼泪倏地涌了上来,漫离仰起起头勉强将眼泪逼回去,在那个世界还能动手术,那么在这里自己惟有死路一条吧,可是就这么离开么?不留下一点痕迹? 不行,这绝对不行,一定要留下些甚么 漫离又亲了亲安儿,将她抱到一边,拿起晌午给石头做到一半的衣衫,一针一针地缝了起来,这是自己唯一能留给他的了 “阿离,大晚上的你又做啥活计呢”石大川一进屋子,就见漫离在灯下做针线,上前夺了过来,皱眉道:“你咋就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呢” 漫离柔柔笑道:“做些针线有甚么累的,后天就是大年初一,我想把这袍子赶出来,你到时候好穿呢” “俺又不是小孩子,过年还非要穿新衣裳么”石头边说边把东西收了起来,就见安儿在那里打哈欠,“哎哟,俺闺女困了”石头抱起安儿,左右摇晃着哄她入睡。 漫离则将箩筐里的被褥铺好了,再轻轻地给小家伙脱了衣服,将她放进褥子里,“石头,我们好像还有一件大事没做呢”漫离回过身,两手勾在石头的脖颈上,嘴角是轻轻浅浅地笑意。 石头登时就红了脸,目光躲闪道:“阿离,还,还是,等你好些再说吧” 洞房花烛石大川一直都在想,可漫离一提,他还是慌到不知如何是好。而漫离呢,之前她也许还不是很着急总以为来日方长。可现在,她只希望立时就成了石头名副其实的妻子 因此趁石大川眸光躲闪之际,她已送上了自己的吻,带着渴求yin*着呆愣住的石头。 漫离的吻就像一个火种点燃了他深埋体内的火,整个人烧着了似的,脑子里浑噩一片,只能依着本能的索取,很快他便转守为攻。 待漫离稍稍回神时她已在床褥上了,石大川靠在她身上,浑身的肌肉绷得跟铁块一样,可他笨拙的手,怎么也解不开漫离的衣衫。 漫离忍不住轻笑出声,石头猛地抬起头瞪视着她,原本纯良憨厚的黑眸,此时却带着骇人的兽光,他毫不迟疑地俯下身擒住那两瓣嫣红,狠狠地吞食。 而他再没耐心有对付那惹出人的衣带,大掌稍一用力,漫离衣衫尽解。火光下白腻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红晕,漫离迷迷糊糊地听见咕噜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刺痛,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石大川虽然处于颠狂之中,可是漫离的身子的僵硬,他还是感觉到了,他连忙停了下来,看着身下脸色惨白的漫离,几乎吓停了心跳:“阿离――”。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61、敬慕石头的少年 061、敬慕石头的少年 在石大川焦急惶恐的低唤声中,漫离渐渐缓了过来,轻抚上石头纠起的眉头,虚弱地笑慰道:“我没事” 可是石头却被她吓得不轻,握住漫离的小手亲了亲,将她柔软的身子紧紧地圈在怀中,好似要将漫离嵌入体内,尽管他的呼吸又急又短,终究没再继续。 漫离紧贴着他在的胸口,听他心跳如雷身子也绷得铁一般,虽然痛疼还未散去,可她实在忍住心疼他:“石头,我没关系,真的“ “睡觉”石大川又吻了吻漫离的额头,低哑的嗓音强压着渴望,却固执的一动也不肯动,只是又紧了紧圈住漫离的胳膊。 被他紧圈在怀中的漫离微微勾了勾嘴角,她之前还担心自己现在的身体的会承受不了,可是现下看来问题并不是很大,虽然她险些痛叉了气,可那是因为石头的行为太过粗野的原故。当然这也不怪他,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啊 而且,现在她真的成了石头名副其实的妻子了从此以后,除了死亡再没有甚么可以分开他们的了 漫离被脸颊上的轻痒逗醒,她不用睁眼就知道是石头的手指,她故意陡然睁眼,果然看到石头绯红的脸颊:“俺,你,你再睡会,俺去把粥热一热。”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漫离缩在褥子里笑不可抑。 等被褥里的余温渐渐散去,漫离才钻了出来穿好的衣袄,看窗外晴光夺目,不由推窗而望,风雪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一银装素裹的世界,对面山峦的松树上都压着厚厚的地一层的白雪,微风掠过送来一阵清冷,漫离不由自主地闭了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这清冷的空气,一股若有若无的清甜直透心扉。 “阿离,俺等会要去师傅坟上祭拜――” 漫离听得石头的声音,赶紧合了窗户,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得上前挽了石头胳膊呵呵笑道:“好啊,我们带着安儿一起去。” 石大川见她站在窗边,本想说她两句的可漫离一靠近,他不仅身子发僵就连脑脑袋也迷糊了,小心地挣开漫离的手,喃喃道:“不用,天又冷路又不好走,你们过些时候再去吧。” “这怎么成呢”漫离给他盛了大碗粥道:“今天是年三十,最是要紧的日子,我要是不去怕师傅怪罪呢” “不会的”石大川一想到外头那么冷的天,还有那崎岖难行的山路,心里就舍不得:“阿离,等到了清明――” “石大川”漫离厉喝道,睁大了眼眸瞪视着石头:“你是不是不想承认我是你媳妇啊” 石大川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俺只是觉得――” 漫离一声冷哼将筷子塞进石头手中:“吃饭” 其实石头师傅的坟离得也不远,只是山道崎岖,再加雪天路滑,漫离不知歇了多少回,在天将近午之时才走。漫离虽然两手空空,依旧扶着树干气喘如牛。 石头抱着安儿很是担心地问:“阿离,你咋样呢?” 漫离抚着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喘息道:“没事,没事”她边说边瞅石头不注意往嘴里塞了几颗丸药,幸亏这山势平缓,不然还真难说呢 几粒药丸下去,漫离渐渐喘均了气,倚在树干看石头一手抱着安儿,一手把带来的父祭品放在坟前,嘴里还念念有词:“师傅,徒儿带了媳妇、闺女看你来了,现下你可放心了,徒儿再不是一个人了” 漫离走上前抱过安儿,对着墓碑佯怨道:“师傅啊,石头真是笨得可以,说来看你甚么也不准备,要不是我昨天做了些吃的,他就能空着手来” 石头红着脸道:“也没人告诉俺要备些啥东西啊” 漫离叹了一声无话可说,想想也是村里人都不搭理他,况且他又是个榆木脑袋,能知道这些事才奇怪了 罢了,了不起清明的时候替他备好东西就是了 既然纸钱香烛一皆无,他夫妻二人摆好了菜品,磕了两个头就算完了。 下山的时候篮子已经空了,石头将安儿搁在篮里让漫离提着,然后将背对着漫离道:“阿离,上来” 漫离愣了一下,欢欢喜喜地爬上了石头宽阔的后背,篮子在石头身前一晃一晃,安儿好似很喜欢这样的晃荡,咧着小嘴格格地直笑。石头背着妻女慢慢行去,村里的爆竹声一阵接着一阵,石头脚下不由走快了些,漫离趴在他背,敲了他一记脑袋道:“你啊,过年连爆竹都不知道准备” 石大川嘟嚷道:“往前俺都是一个人过年的,俺都忘了过年要备些啥东西了――” 一句话说得漫离心里直发酸,这么些年来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人过年,可是以后再也不会了一个人了,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漫离压下哽咽,小脸紧贴在石头脸颊边:“从现在我们再不会孤伶伶的了” “是呢,再不会孤伶伶的了”石头憨笑着应和,脚下越行越快,家就在前头不远处。 爆竹声里,漫离和石头二人吃过了年夜饭,虽然只是些家常菜,连酒都没有准备,可俩个人却都一直傻笑着,再加上安儿不时的依啊声,奔儿兴奋的吠叫,这透着火光的温暖小屋,令得高悬在夜空上的月亮都嫉妒了,恨恨地跑进了云层里去。 年初二的上午,暖阳高照,漫离正在厨里忙乎,忽听外头有人高声问道:“大川哥在家么?” 漫离凑到窗前一看,是那日拿着火把出门帮忙的少年。漫离还疑惑着,有个少年瞅见漫离,走过来一脸亲厚地问道:“嫂子,我哥在家么?” 漫离微蹙了眉头,心道我们甚么时候跟你们这么亲近了,还我哥呢,只是那日人家帮过忙,漫离也不好太给人留情面:“石头上山捡柴禾去了,不然你们后半晌再来吧”她话声未落,就传来了石大川的声音:“你们在这里做啥呢?” 那些少年听得这声音欣喜无比,回转身忙不迭地把提在手里的腊肉熏鸡塞到石大川手里:“大川哥,咱们拜年来了” 漫离在厨里听得这话,不得不出走了出来,站在门边冷冷地道:“拜年?我们可没压岁钱给呀” 一众少年很是不悦地道:“嫂子说得甚么话,难道咱们是为了那点钱来得么” 漫离拦在门边只是冷笑,石大川放下了柴禾道:“那就进来坐坐吧。” 即然当家的发了话,漫离也不好再拦着,只得让他们进了屋。不过茶点甚么的却是没有的。 石头是不会注意这些细节的,何况他自己也还纳着闷呢:“你们过来玩是可以的,但是拜年――”石头将那腊肉熏鸡还给他们:“俺可是不敢当的” 那五六个少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突然冲石大川跪下道:“大川哥,你收咱们做徒弟吧” 漫离被他们吓了一掉,石大川更是吓得跳了起来,“这,这,这,你们快起来呀,俺当不起呢” 少年们齐道:“大川哥要是不收咱们,咱们就不起来” 漫离倒是镇定下来了,盯着那几个少年的认真的眸子故意说道:“你们该不会又是变法子想赶我们走吧” 刚才跟漫离套近乎的那个少年,听得漫离这么说,抬了右手起誓道:“咱们要有这心,管保不得好死” “大过年的,你胡说甚么呢”石大川忙把那少年的手给打下,一脸为难地道:“俺这点功夫,怎么敢说收徒弟呢” 那少年盯着石大川,一字一句道:“大哥的功夫咱们是亲眼见的,大哥这么说可是成心不想收咱们” “不是,不是,俺不是――”石大川本来就不大会说话,被他们这么一逼问,越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漫离看他们不似做假,而且真要收了这几个小子做徒弟,对石头来说绝对是好事,因此上前一步问道,“你们是诚心想要拜师?” 那几个少年也聪明,听漫离一问便知有戏,连忙答道:“像大哥这般徒手打杀大虫的英雄,咱们不拜他做师傅,却拜谁去” 漫离扫了眼他们提来的东西,再看看眼前这帮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们身上的衣袍甚是破旧,显然他们的家境也都是穷困的。收他们做徒弟其实也讨不得甚么实在的好处。不过即然打算在这里住下,漫离可不打算像由着石头像从前那般离群索居。 可是这个傻石头是个直肠子,自己在还罢了,倘若自己有天不在了,他还不得叫人欺负死了,况且那个柳大明显跟石头不对盘如果收了这几个小子做徒弟,石头在村里就算有点人脉,柳大至少不敢在明面跟石头过不去了。 这几个小子从那日他们敢出门去帮石头,就可见他们心地还是不错的,只要管教好了,就算自己有日不在了,他们也会帮衬着石头 漫离百转的心思,只化成一句:“要想拜师也成――” 不想她话才出口,石大川就疾声抢断道:“阿离,你让我拿甚么教他们呀” 漫离横了他一眼,道:“当初师傅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教他们就是了呀” “可是――”石大川还犹疑不绝,那些少年打铁趁热,索性磕起了头: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石大川脸急得通红,连忙伸手去拉这个拖那个:“你们快起来啊,俺怎么敢当啊” 漫离在后头笑道:“你们可别以为这就拜了师了,再怎么着,也得正儿巴紧的请过拜师宴奉过茶才能做数呢” “阿离,你怎么也跟着他们胡闹呢”石大川一边拉那几个少年,一边转过头苦着脸冲漫离报怨。 那几个少年听漫离这么说,都站起了身,为难道:“咱们家里都不宽裕,这拜师宴――” 漫离拽开石头,向那几个少年笑道:“也不用你们大摆宴席,只请村里几个有头脸的长辈来做个见证就是了。至于席上的酒菜,菜么我来想法子,酒么――”漫离的眼珠往他们身上一转,虽然上回顾宗训给的银子还有近两百两,可是不为难为难他们,这个师也拜得太容易了吧:“你们去想法子,不准偷抢啊” 那几个少年爽声应道:“这是自然的,那师娘就等咱们消息吧”说着又向石大川道:“师父,咱们先走了” 石大川还不及答应,那伙小子就蹿出了门,石大川回头苦着脸看着漫离:“阿离――” 漫离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宽厚的肩膀:“放心,有我呢”。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62、生气的石头 062、生气的石头 要说酒呢,柳家集村头也有一家卖酒的,只是粗劣得很。村民们偶尔手头宽裕些、或是逢年过节没甚要紧客人才打上几角浊酒。那几个小子倒是常吃的,都嫌他家的不好众人商议着,决定到山上打些野味拿到城换些好酒来。 因而往后那几日小子们天天上山打猎,可是天寒地冻的,山间的边缘实在是没甚么动物可猎,偶尔能碰上野兔山鸡甚么的,他们也不是次都能擒住。 过到到年初八,他们好容易攒了三四张野兔皮到城里卖了,勉强换了两坛子酒来,趁着天还没黑,全抬到石头他们家来了。 石头早忘了拜师这件事了,就是漫离也以为那几个小子不来了。因此当那几个小子抬着两坛子酒,傻乐傻乐地出现在他二人面前的时候,两人全都傻眼了。 石大川微张着嘴,愣问着:“你们这是做啥?” “师娘。”有了上回的接触,几个小子都知道这个师娘是做主的人,因此他们直接忽略了石头,齐刷刷地站在漫离面前,一脸羞惭地道:“咱们忙了这些日子,只弄到两坛子酒――” 漫离皱眉瞅了眼酒坛子,心里盘算道,四张兔皮换两坛酒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吧,抬眸向那几个小子面上掠去:“你们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其中一个少年道:“如果要差些的酒也可以多换两坛的,可是咱们想着拜师宴的酒也不能太差了,所以选了这两坛,要是师娘觉着不够,那咱们就再打几天兔子,反正这酒也不会坏的。” 酒水的好坏漫离是一点概念都没有的,也就不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了。况且拜师宴又不是喜宴,酒只是拿来意思意思的,又不是让他们狂灌,再说请的人也不多有这么两坛子怎么也该够了。 因此漫离道:“不碍的,到时候给客人上小杯就是了只是你们识字不?” “啊?”少年们登时张大了嘴,一脸呆愣。 问完了漫离才发现自己傻,就他们这样的家境勉强识两个字,还指望他们能写出请贴来不成 当下挥手道:“酒你们且抬回去,明天来的时候多带几张红贴笔墨来。” 那几个小子误以为漫离要教他们识字,当下都苦了脸道:“师娘,咱们主要是想跟师傅学功夫” 漫离丢了他们一个白眼:“你们还没正式拜师呢,教你们我不是亏了” “那师娘要笔墨做啥呀?”小子们纳闷地问道。 漫离无奈地嚷道:“写请贴啊”看小子们一脸的诧异,漫离坏坏地挑眉笑道:“不然,你们来写。” 几个小子拿锄头拿刀叉都成,就是这拿笔是不行的,因此忙挥手道:“师娘写就好了。”说完,落荒而逃。 目送他们一溜烟地拐过山窝,漫离忍不住笑扑哧了出来,孩子就是孩子,就算生活艰难也掩不去他们少年人的天性。 漫离满脸浅笑的回转身,却对上了石头阴沉的脸,她不及开口相问,石头便重重地哼了一声,冲她低吼道:“俺的事情,你为啥连问都不问俺一下”说完纵身掠出,眨眼便消失于山林之间。 漫离被石头吼得完全呆怔住,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眼前的山林暮霭缭绕迷蒙一片,寒意C冽的山风吹乱了漫离鬓边的碎发,却冷醒了她浑噩思絮。 和石头第一次见面,她便擅做主张替他辞了长天镖局的杂役活,理由是看不惯旁人欺负他。到后来不论甚么事都是她在做主,从来不曾问过石头的意见,就连成亲也都是她说了算。 她总认为自己做的决定对石头是最好的,因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为他好。是啊,为他好。漫离有些无奈地苦笑,自己明明最讨厌人家说“为你好”这种话了,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变成这样 也难怪石头会生气,明明收徒弟的人是他,而且自己也知道他不愿意,可是从头到尾自己都在忽略他,自顾自地把事情给定下来,好像这件事与他完全没有关系一般。 漫离深吸了口气,等会跟石头好好的陪个不是吧现在还是赶紧做些石头爱吃的,等会也好用来哄哄他。 然而小桌上的菜冷了又热,热过了又冷,安安和奔儿都呼呼大睡了,石头也还没回来。桌上昏暗的油灯照在漫离面上明明灭灭,在这里没有时钟,甚至连村里的更鼓声都听不见。 夜,静若死,冷如冰。 漫离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情绪,平静地把小桌上的冷菜收进厨里,无意间瞥了眼窗外的朗月,应该是三更时分了吧。走回屋中,漫离取出石头那件还未做完的衣袍,在灯下一针一线的缝了起来。做得久了,偶尔停下手活动活动脖颈,倒一杯热茶捂捂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的曙色透窗而来,漫离揉了揉酸痛的双眼,吹灭小桌上的油灯,起身去厨里准备早饭。她还没揭起内屋的暖帘,就听外头的门“哐啷”一声响,她忙接了出来,就见石头鬓发凌乱面色青灰的地站在门边,一股酒臭扑面而来。 清晨石大川醒来,发现自己居然睡在酒馆门外的草铺上,吓得魂飞魄散,一路飞奔回来,准备了满脑子陪罪的话,可这会见了漫离,却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喝酒了?”就算漫离有再大的火气,看到他这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甚么气都消了,只剩满满的心疼。移步至他面前,微凉的手指在他太阳穴上轻轻地揉着,柔声道:“你坐一会,我去给你冲杯蜜糖水来。”说着,正要往厨里去,却被石头抱了个满怀:“阿离,你骂俺吧,俺没听你的话” 石大川想过许多种可能,挨骂、挨打、被赶出门,或者漫离不搭理自己,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漫离会是这样心疼的样子。抱着漫离的胳膊不由自主的收紧,愧疚像一双手几乎把他的心都揪成了结。 漫离微微愣了一下,嘴角漾起淡淡的笑,这个傻瓜哄他的话偏记得这么牢,轻轻拍抚着他紧绷的后背,“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光是你一人个的错。”话说到这里,漫离顿了下,稍稍从挣离开他的怀抱,直视着他微红的双眼道:“不过,以后就算再气也不准像这回这样夜不归宿了” 石大川用力地点着头,眸子里都蓄起了泪水:“不会了再不会了,是俺不好,俺说过要听阿离的话的,可是俺没做到。” “好了,一身的酒味,你先这里坐一会。”漫离边说边挣开了石头的怀抱,到厨里给他倒了杯温温的蜜糖水,再烧了些滚水给他洗漱了。 才收拾好石头安儿又醒了,在屋里哇哇地哭,漫离哄着给她裹好了衣袄,便直接丢到石头怀里。正准备去厨里准备早饭,就听那几个小子就吵吵嚷嚷地走了来。漫离站在门首不等他们开口,指着石头他们说:“他答应收你们了,再来找我办事情” 那几个少年登时都傻了:“师娘,昨日明明说好的” 漫离在厨里高声回道:“你们还没拜师呢,别师娘师娘的,我可当不起。只管求你们大哥去” 少年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一齐拥到石头跟前:“大川哥,你就收了咱们吧,咱们一定用心跟你学的” 石头抱着女儿,一见他们围上来忙就想避开,可屋子就这么大,没一会石头就被他们给逼到了院子里。淡如薄纱的朝阳落在这几个身形健壮的少年身上,虽然只是干干净净地粗布的衣衫,却也显英气勃勃。 石大川看着这群比朝阳还鲜活的少年,诚挚地道:“俺,不是不想教你们,是俺真教不来呀” “师公怎么教的,师父就怎么教咱们。” 石大川显然是没主意到他们称呼的改变,只一个劲地道:“那可是要吃大苦头呢” “只要师父肯教咱们,吃一点苦怕甚么” 石大川被逼得无路可走,无言可答,他怀中的安儿头一会在清醒的时候瞧见这么多人,开始时还瞪大了眼好奇地看着,这会依依啊啊张开小胳膊要别人抱。 “师父,你瞧连小师妹都应承了,你也就答应吧” 郑一索算是这群少年的头,那日就是他最早从屋里出来,后来拜师、买酒那些主意都是他出的。这会看小家伙张着胳膊,顺手就抱了过来,顺带着就把小师妹给认下了,师娘、师妹都认下了,还怕他咬紧牙不收自己么 漫离在厨里听他们说话,不禁笑着摇头,这个呆石头还真是呆,连十六七的岁的少年都会给他挖坑。不过,那小子倒还算灵活。 村里不论是谁,叫他帮忙石大川从来是没二话的,在收徒这件事上之所以再三推辞,主要是他觉得他教不来,可这几个少年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石大川这个笨嘴的家伙那里还驳得出一句话来,涨红着脸点头道:“俺,俺,俺答应就是了” 他话音甫落,这几个少年就欢呼了起来。 “可是”石大川猛然提高了嗓门,一脸正经地道:“想要跟俺可就得用心,可不准怕吃苦的” 郑一索一手抱着安儿,一手拍胸脯道:“师父放心,谁要是敢不用心学,不用师父教训,我先就打他个半死” 少年们也都齐声应和道:“就是就是,谁要是敢不用心,咱们先就不放过他”。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63、拜师宴 063、拜师宴 “这话我可是替你们记着了”漫离从屋里走出来,笑盈盈地瞅着那些少年道:“这可就算我们的第一条规矩了,往后谁要是学功夫、办事不用心,师兄弟们就照死里捶他” 漫离逮住机会就把这一句玩笑给变成的规矩,而且还加上办事这一项。可是话一说完,她就发现自己又越过石头私自拿主意了,赶紧补了一句:“大川,你觉着呢?”漫离是觉得现下也算是正式收徒了,当着徒弟的面总要给石头留些面子,因此唤了一句大川。 不曾想石头硬是被这两个字熏红了黑脸,垂首讷讷道:“你说的,自然好的。” 那几个少年站在一边,都偷眼瞧着捂着嘴在那里偷笑,漫离眼一瞪:“笑甚么笑,进去吃饭。” “吃饭”少年们面面觑,他们知道这位师父的家境不比他们强多少, 况且现在又有妻有女,生活只怕比他们还艰难些。他们做徒弟帮不上忙,总不好再厚着脸皮占便宜,郑一索把安儿交还给石大川后道:“不用了,咱们都是吃过再来的。” “站住”不等这帮小子转身,漫离就出声喝住:“我做了你们的份,你们要是不吃,可不浪费了。” 石头向来是没甚么钱财观念的,听漫离这么说,他单手抱着女儿,另一只手拉着郑一索就往屋里去,“吃过了,再吃些也不打紧啊” 郑一索被拉走了,那几个小子只好也跟着进去了 堂屋的四方桌上已摆好了碗筷,桌子正当中码了一大盘金黄烂亮的煎饺子,旁边围了一圈的小碟子,里头全是蒸得油光蹭亮的腊肉。这几个小子虽说是吃过早饭的,可都不过是些稀粥酸菜,见着这一桌子的吃食狂咽起了口水。 “看甚么呀,坐了吃饭呀,冷了可差些味道呢”石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家里会来这么些人,因此当时准备的只是小小的一张四方桌,如今六七个大块头一落座,哪里还有漫离坐了地方。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问题,郑一索连忙起身道:“师娘,你坐。” 石头也往边上挤了挤,道:“阿离,过来挤挤吧” “不用,不用” 坐在父亲怀里的安安早伸了小手去抓盘里的腊肉,漫离赶紧趁着她没得逞前把她跟抱了过来:“你们坐就是了,挤在一起吃也不舒服,刚好我进去喂这小丫头。”说着她就抱了安安进厨里去,那小丫头起先还不乐意,扭着小身子依依啊啊。待闻到喷香的菜粥甚么也不顾,两只小手就抓了过来,恨不能把碗都给吞下去。 “你啊,真是个小吃货”菜粥放了一会已经不是很烫了,只要她的小手不伸进粥里,漫离也就由她抱着饭碗。 吃过早饭后,郑一索他们抢着收拾厨房洗碗刷锅,漫离也由他们去,把吃饱了的安安交给石头带着玩,自己进屋把那几张请贴写了。 至于奔儿,吃饭那会郑一索他们就没少喂它,这会更是摇着尾巴跟在他们身后。 等郑一索他们收拾好了,漫离的贴子也写好了,看着贴子上的字漫离忍不住挑了挑眉。自己好歹也算练过毛笔的,可为甚么小楷还是那么,呃――没骨头的样子 “其实也不算太难看么”漫离飞快地把贴子合上,自我安慰。然后将贴子交给了那几个小子,让他们派送去。 自打石大川猎杀了三只老虎后,在村民心中他已是英雄非凡。因此那些少年的家人听得石大川肯收自家孩子做徒弟,皆是欣喜异常。又有漫离拿出自家的腊肉菜蔬来做酒席,那几家人心里更是感激。 漫离心里则盘算着村民多半吃不惯甚么精致小炒,况且就家里这点食材也做不出甚么好菜来。再说了真要一小盘一小盘地往桌子上端,指不定人家还要笑话自己小气,酒是没办法换了用小杯,菜的份量总要足一些吧。 三鲜大饺、白切羊肉、白斩鸡、酸菜煮鲤鱼、山药炖猪脚,再配上些蒸腊肉,两道清炒菜蔬并花生瓜子的炒货,菜虽不多却胜在份量够足,摆上了桌也不至于寒酸了。 柳大领着媳妇还没进祠堂,远远地就听里头笑声阵阵。他心里登时添了几分不快,当日族里同意那几个小子在祠堂里摆拜师宴,他就是十万分不同意的。可是柳长青却说,“那几个小子里除开郑一索、俞鹏两个,余下的全是本家的后生,这祠堂的大院本就是给族人办红白喜事用的,你拦着不答应是为难人家呢?还是为难本家?” 柳大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好咽下了这口气。今日他本是不想过来的,可转念一想自己憋了满肚子气,来吃他一顿也是好的。然当他踏进祠堂大门,眼见着院中众人男一堆,女一群地坐在太阳地里有说有笑,和乐融融的样子,原本紧绷的脸越发阴沉了三分。 郑一索的祖母欢欢喜喜地跟人说完话,正转身要进去倒茶水,恰瞧见柳大站在门首,她自然笑呵呵地迎上去:“柳大侄儿呆站着做甚么,赶紧进来坐啊” 柳大满腔气恼正没处撒,登时瞪大了眼,推开老郑妈冷声道:“咱们柳家的祠堂甚么时候轮着你这外人来招呼人了” 柳大的嗓音不高,然院中诸人却都听得明明白白,况且他推老郑妈那一下,手下力气可是不小。亏得老郑妈常年做粗活,身子骨甚是强健,只是脚下踉跄了下罢了。 郑一索正同那几个小子四处给长辈敬茶,刚才那一幕自然是瞧得清清楚楚,待要同他争辩,一来柳大好歹长他一辈,二来今天自己拜师着实不宜闹出甚么事来,因此只是上前扶开了祖母。 柳家的本家兄弟,惟恐他闹将起来,连忙拉了他离着石大川远远地坐下。漫离看他落了坐,掰了一小块栗子糕送进安安口中。这些糕点是她昨日特地让石头进城买的。 柳家集这几年的日子过得有些紧巴,这些在漫离眼中很粗糙的点心,却亮了村里这些大媳妇小姑娘的眸子,要知道村里生活宽松些的人家才在年节的时候备上一点,亲戚来拜年的时候端出来摆一摆。 可漫离却一碟子一碟子的摆在桌上,那些小家伙们先还不敢拿,是漫离硬塞了他们好些后,那些年轻媳妇小姑娘们才怯怯地拿一小块,拿一小块。 当然在点心的攻势下,漫离很快就同同村里的年轻媳妇并小姑娘们热络了起来。 此时她边喂安安,心里不由得意起来。她之所以请柳大就是希望他当着众人的面闹闹场,他越是混闹就越显得自己宽厚识大体。原先她还担心柳大会让自己失望,然他进门的那一下,实实的让漫离放了心。 果然过得没一会,柳大见妹子竟帮忙倒茶,本就在胸口突突地火气陡然冲上了脑门,拍案而起怒声喝问:“叶儿,你在做甚么?”他边说两大步赶上前,劈手夺了柳叶儿手上的托盘。 院中众人皆被他雷震般的嗓音给震呆了,稍过了会柳长青才开口斥道:“柳大,你闹甚么呢” 柳大也不示弱,嚷道:“他们石家摆宴席,咱们柳家借地方给他们已经算是厚道了,再没有使唤我妹子的道理。” “柳大哥即不让咱们外姓人招呼客人,本家人又不能帮忙,就不晓得这院子谁是该做事的” 说话的是俞鹏的大哥俞鸿,他是村里近年来唯一考中秀才的后生,话虽然说得斯文,却把柳大问得面红耳赤。 可令漫离感到奇怪的是,柳大居然不回口只涨红着脸悻悻地坐下。柳叶儿一挣开了大哥的手,忙就凑到石头身去赔不是,漫离冷眼瞧着,隐约听见一两句见谅、不打紧的话。 漫离这个醋坛子见他俩个挨近说了两句话,心里就忍不住不痛快起来,面上却笑着向柳叶儿招手道:“柳家妹子你也是客,怎么好麻烦你做事的,赶紧过坐吧。” 柳叶儿听得漫离招呼,便笑盈盈地走过来挨着漫离坐下:“我大哥性子糙,姊姊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不知从何时开始,柳叶儿对漫离的称呼由嫂子变成了姊姊,虽然这个称呼也没甚么不妥,可她总觉得柳叶儿是别有居心,妻妾之间不也是以姊妹相称么 漫离替她拈了块红豆糕,笑道:“果然是念过两本书,说起话来斯斯文文的,也不知将来哪个小子有福气讨了你做媳妇。” 柳叶儿钟意石大川这件事,柳家集多半的人是知道的,可现下石大川不仅讨了媳妇还养了个女儿,村民们自是再不提旧事了。围坐在旁的那些年轻媳妇平日里没少受柳叶儿的白眼,这会手里拿着石家的糕点,嘴上自是顺着漫离的话道:“可不是么,叶儿可是咱们柳家集的一朵花呢,又知书识礼的,论起来咱们柳家集能配上她的,也就――”她们边说边就向男子那边丢眼神。 漫离顺着她们的眸光望去,竟是俞鸿。 嘴角不由勾起细小的弧度,要论长相、学问,那俞鸿倒也配得过她,只是俞鸿才刚当众给了柳大没脸。身边这些小媳妇还故意把柳叶儿跟他个拉到一起,看来柳叶儿这朵“村花”并不怎招她们喜欢啊 柳叶儿本想趁着这机会同漫离近乎些,也让石大川瞧瞧自己的贤淑,柳大适才那么一闹,她已是万分恼恨。再听了漫离的话心里更是气苦,再加上这些小媳妇在旁起哄,她虽不好当众摆脸色,却也冷了声音:“你们才红口白牙的胡说,人家是秀才相公咱们怎么配得上。” “这倒没甚么”漫离不等她说完就接过话头道:“如今他兄弟拜了大川做师父,咱们也算他半个长辈,你要真是有心冲着你喊我一声姊姊,我就厚着脸皮去替你说和说和。” 漫离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她不过是要借着这机会叫柳叶儿明白,她是绝没有机会插到他们夫妻之间来的 旁边那些小媳妇看她脸上青青红红的,心里都道,你也有今日,再叫你逮着点芝麻大点的事就不放过人去 柳叶儿娇媚的眸子扫向漫离得意的笑脸,险些不曾滴下泪来,突然她换了笑脸道:“――”。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64、拜师宴(下) 064、拜师宴(下) “那日晚上我见大川哥一个人在酒馆外头喝闷酒,就陪他说了一会话。按说我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是不该说这些,只是姊姊在我眼里跟亲姊妹也没甚么分别,我又与大川哥自小亲厚。我倒要多话劝姊姊一句,做人家媳妇总要柔顺些才好。” 她话刚说得一半,围坐在旁的那些年轻媳妇都就都变了脸色,而那些没 出嫁的小姑娘则是红脸低头。 漫离更是震惊不已,那晚石头居然同柳叶儿见过面聊过天,而且听她的话,石头想来还同她抱怨过两句的。这还都罢了,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石头回来后居然一字未提。 漫离强忍住不往石大川那边瞟去,尽管胸中已是惊雷阵阵,面上却一直保持着浅笑:“多谢妹子关心了,只是妹子还没成亲,这夫妻间的相处之道我也难同妹子说。我只告诉妹子一句老话,不吵不闹不成夫妻。” 柳叶儿怎么也没想到漫离竟这么云淡风轻地把事情给揭了过去,原先她不是醋劲很大,很能闹腾的么 看着柳叶儿震愣的表情,漫离心里直冷笑,就算我再不信石头,难道我还会当众质问他么况且现下漫离已从适才的震惊中缓了过来,先前还信她七分,这会却是半信半疑。 “叶儿啊,你这话放在这里说说,咱们当你年纪小不懂事听听就罢了, 要换了旁人只当你是挑嗦人家夫妻感情呢” 那些年轻媳妇平日里没少受她的排喧,漫离那么一说,她们自然顺着杆子教训起柳叶儿来了。 “可不是么,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要是因着你的无心之言惹得人家夫妻不合,那可就是大罪过了,再话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你一个没出门子的小姑娘,名声上也不好听呢。” 柳叶儿的嫂子徐氏就坐在边上,却是一声不吭,甚至在心底还有些高兴。她嫁进柳家八年,连生了三个丫头,村里人拿她取笑不说,柳大待她也没好脸色。最可气的是这个算是自己拉拔大的小姑子也不把她放在眼里,甚至还时常戳自己的痛处。 这会听得她被人这么抢白,心里那个乐啊,好不容易才掩去了嘴角的笑意。 漫离更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自顾自逗着安安。任由那些年轻媳妇你一言我一语的排喧她。 柳叶儿何曾受过样的气,然当着本家那么些长辈的面,且石大川又在,尽管心里气恼却只得硬生生地忍着,幸好说得没有两句就坐桌了,柳叶儿再不敢同她们一起,自去找相熟要好的姑娘坐。 不想刚一开席柳大又叫道:“咱们庄户人就讲究个大块吃肉,大碗喝酒,这指头大点的杯子咱可吃不来呢” 郑一索他们正在倒酒,听了这话,还不及开口,柳长青已然沉着脸斥道:“吃你的是了,哪里那么多废话” 柳大的意思柳长青怎么会不知道,虽然往实里说他也不大喜欢石大川,可是人家做的事实在叫人不得不敬服。就说那三只大虫,虎肉虎骨虎鞭,哪一样不值钱?人家却只拿了三张虎皮,余下的连问都没问一句。 再说今朝的拜师宴,三张桌上满满的摆得都是肉。谁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石家拿出来的,虽然菜式不多,可一样样份量却是顶足的,再加上先前些炒货糕点,谁不在心里夸他们行事大方。 偏偏柳大弄不清状况,拿着酒杯在这里说事,这不是分明找旁人埋怨么。柳长青心里当然是偏柳大的,因此才急急地打断了他。 “柳大哥说的是,是我们招呼不周,怠慢了诸位”漫离将安安放在旁边的小车里,起身向众人赔了个不是,又吩咐郑一索道:“换大碗来,够不够的等会再说。” 郑一索却迟疑在那里,“师娘,咱们可只有两坛子酒――” 漫离冲郑一索一瞪眼还不及开口教训,院里众人就都拦道:“不用了不用了,咱们也不大吃酒。” 柳大却冲那几人叫道:“哎哟,你们啥时候也斯文了?头前咱们进城,人顾家老太太寿诞,顾家别苑临街摆着寿席,那么大的碗随你们灌,你们尚还嫌人家碗小灌得不爽快呢” 那几人被柳大当众那么一抢白面上都不好看,只是想着自己是来做客的,况且主家连半个钱的礼金都没有收,这要是闹将起来主人面上可不好看,因此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皆闷不做声了。 柳叶儿在那里焦急得不行,几次想要起身去拉自家兄长,又怕他说出甚么难听的话来,一双媚眼直往徐氏那里瞟,谁想徐氏却只当没看见。 柳长青气得在心里直骂他糊涂,却也不好再劝,这小子倔起来可不会卖自己脸面,当着族里这么些人,柳长青可丢不起这人,因此他只是阴沉着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石大川是个实诚人,柳大话一出口他就很不好意思了,这会站起身做了圈揖:“真对不住诸位。”他边说边叫郑一索道:“你去村头小酒馆里赊几坛子酒来,就说酒钱明日是就送去” 郑一索应了声,恨恨地剜了眼柳大才转了身,却被漫离叫住:“等一下,人家也是小买卖怎么好为难人家,你把这个拿去”她边说边从头上摸下一支素银钗。 漫离其实心里早就乐翻了,却故意摆出副凝重的神情。而她这一举动看在旁人眼里又是委屈,又是隐忍,再兼宽厚大体,一时间院中在坐诸人都甚是不悦地向柳大瞥去。 惟有俞鸿意别有深意地望向漫离,而漫离此时正在装气愤,并没注意到俞鸿的眼神,待她感觉有人看自己再去寻找时,却只看到柳大得意洋洋的眸光 柳大此时心里可是痛快,这回总算也叫你们难过了一番。 石大川见漫离把银钗都拿了下来,心里难过得不行,却又没别的法子,只得愧疚地看向漫离。他这一番神情没有半点做伪,于是更惹得众人同情。 柳长青这会气得恨不得上去冲柳大痛骂一翻,强自忍了怒气,摸出几十个钱,吩咐本家的子弟道:“去村头打两坛子酒来” 柳大见柳长青居然出钱给石大川摆酒请客,气得大嚷道:“九叔――” 他一张嘴,漫离就抢断道:“长青叔,没这个道理的,哪有叫客人出钱请酒的。”边说她边瞅向郑一索:“愣着做甚么,还不快去。” 郑一索再次冷眸扫了过柳大,方不情不愿地拿了银钗打酒去。 被柳大那么一闹,场面又冷又僵。柳长青更是被柳大气得不轻,随便下了几筷子,就说叫几个小子准备拜师。众人也都是食不知味,听得柳长青这么说,自是连声应和巴不得早些完事回去。 当下那五个小子,撤了酒席,搬了太师椅放在院当中,请石大川坐了。老郑妈又倒了茶来,郑一索、俞鹏、柳明厚、柳明远、柳明伟五人按着年纪大小,当着村中长辈的面逐一跪下给石大川奉茶。 石大川先还有点拘紧,到得后来,渐渐沉稳满脸正肃之色,颇有些为人师的样子。 “你们即拜了俺做师父,俺也没啥大的规矩,就把你们师公教给俺的一句话告诉你们,功夫是用来保护人的不是用来欺侮人的,不得已与人交手时总要留一两分的余地才是。” 五人齐声应是,倒颇有些气势。他们的家人站在一旁,很是的欣慰地笑着,老郑妈甚至还抹起了眼泪。 漫离行至她身旁故意笑问道:“郑妈妈是不是不放心一索跟大川学功夫啊?” 老郑妈忙道:“跟着大川我还不放心,那跟谁放心啊。” “那妈妈还抹眼泪?” 老郑妈明知漫离是打趣自己,却不会回口,只侧转了身抹眼泪,俞鸿在旁笑道:“听嫂子的言辞也是念过书的,怎么连喜极而泣也不知道么” 漫离扭头看去,却迎上一双清亮如泉的眸子。 “嫂子?”漫离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身素衫长袍,清俊斯文的后生,戏谑道:“你兄弟唤我师娘,你却称我嫂子,不知你兄弟二人要如何称呼啊?” 俞鸿闻言一怔,俊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潮。漫离心道还真腼腆呢,再看俞鸿的脸越发红了起来,又怕旁人注意到惹出闲话来:“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还当真了”说着又指着那几乐得合不拢嘴的小子道:“被 他们唤声师娘,我已经很亏了。” 俞鸿笑了笑走开了去,却不时地瞅漫离一眼。她的年纪还真是难说,看着也不过是比柳叶儿大上岁把,可她眼眸中却没有半点稚嫩。柳叶儿虽有些尖刻,行事上但也算沉稳,然同漫离一比终还是显得孩子气了些。 漫离取笑完俞鸿一转身,又见柳叶儿站在石头身边不知说些甚么。就她这角度看去,柳叶儿低着头含羞带怯,石大川则体贴地垂首在她耳边低语。 适才柳叶儿的话登时又响在耳边,漫离陡然沉了脸色,快步行至他二人身边,冷声问道:“你们说甚么呢?” 漫离的突然出现,好像把俩人吓了一掉,石大川吱唔着道:“没,没说啥” 柳叶儿更是飞快地福了一福身就告辞了,明知他俩个不可能有甚么,可心底的酸水却忍不住地往上涌,再加上柳叶儿饭前说的话,漫离只觉心头烧一把火,瞪着石大川好半晌,悄悄地伸手往腰身上一拧:“晚上再同你算帐” 石大川微愕着抬头,不知自己又哪里做错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65、李记成衣铺 065、李记成衣铺 漫离生气了 自打在祠堂被漫离恶狠狠地拧了一把后,石大川就知道漫离生自己的气了,而且还是很生气的那种,因为漫离拧的那下一点都不轻,那块地方肯定乌青了。 可是漫离为甚么生气,石大川却是一点头脑都没有,从送客人开始他就一直在偷窥漫离的眼色,一直忍着没去问漫离。这会屋里静悄得只有炭火噼啪的声音,还有漫离哄安儿入睡的轻哼。 石大川才怯怯地问道:“阿离,你为啥生俺气啊?” 漫离将安儿轻轻地放入睡篮盖好褥子,回身看着石头,烧得极旺的炭火将她的眸子映衬得宛若天上的星辰:“你有甚么话同我说么?”虽然很想质问石头可是漫离还是忍住了,希望石头自己说出来,不论他说甚么,她都会相信。 可是石大才川却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俺没啥要说的呀” “没甚么要说的?”漫离盯着石大川那张有些无措、迷惑、不安的黑脸一字一字道:“关于夜不可归宿的那晚,你也没甚么要说的?” 事情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石大川不明白漫离好好的怎么又翻出来说,当然他可不敢这么质问,很老实地把说过的话又在重复了一遍:“那晚俺也不知怎么就好生气――”边说她边偷瞅了眼漫离,见她面色如常,方继续道:“俺就跑到村头的小酒馆来吃酒去了,后来酒馆要打烊了,俺就拿了几壶酒坐在酒馆外头的草棚子里喝,俺也不知道啥时就喝醉了,等俺醒过来天都大亮了,俺就赶紧回来呀阿离,俺保证俺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了” 漫离盯着石头那双黑亮且坚定的眸子,“就你一个人喝酒?没别的人?” 石大川想了想,道:“俺隐约记得有人同俺说过话,可那会俺已经有晕乎,也记不大清是谁。” 漫离听罢,还有甚么不明白的肯定是柳叶儿撞见喝闷酒的石头,上前关心了两句,而石头呢喝得晕晕乎乎心里又憋着气,逮着个人自然就滔滔不绝了起来。 柳叶儿,你还真是无孔不入啊 逮不着旁人漫离只好拿石头出气,绷着张跟容嬷嬷般的黑脸,一双手把石头拧了个遍,最后丢了床褥子到他面上:“你出去睡” 这样的漫离石头自然是不也招惹的,虽然觉得委屈,还是抱了褥子到外头睡去了 他一转身就见奔儿睁着乌黑黝亮的眸子盯着自己,狗脸上好像还带着笑,瞅着漫离不注意,石大川冲奔儿挥了挥拳头,用嘴形威胁道:“你等着” 奔儿一见他挥拳头,脑袋忙就埋到前肢下了,还可怜巴巴地低呜了两声,漫离正铺褥子听见声音,抬头看向石大川:“怎么,你还敢拿奔儿出气?” “没有,没有”石大川吓得赶紧抱了褥子出去。 赶了石头出去,漫离一个人缩在被褥里压根就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眼前或是浮起柳叶儿那张得意的俏脸,或是担心石头睡在外头会着凉,最后她忍不住低唤了两声石头,却没人答应。 漫离怕吵醒了安安,披了皮袄轻手轻脚地走去外间,却见石头裹着褥子安稳地睡在长桌上。 乳白的月色透窗而来,将石大川面部过于刚硬的线条变柔和了不少。漫离微凉的指尖轻拂过浓黑的长眉、高挺的鼻梁、刚毅的下巴,明明都是很好看的五官,凑在一起偏偏显得很普通,甚至还透着些憨傻,漫离轻叹道:“就这么个傻大个居然还有人跟我抢”说着又用指尖戳了戳石头的眉头:“你啊,喝醉了就可以和柳叶儿说我坏话么” 想起柳叶儿那得意的样子,漫离恨不能再拧他一把,然看他睡得沉香又哪里下得去手,反倒将披在身上的皮袄给他压上。只那么一弯腰低头,漫离心底的柔情蜜意就溢了出来,忍不住在石头的线条分明的唇上轻轻一吻,然后方恋恋不舍地回内屋去了。 内室暖帘放下的瞬时,石头陡然睁了眼眸,布满老茧的手摩挲着还带着漫离余香的唇瓣,淡淡的红晕悄爬上他的黝黑的脸颊。倏尔他又轻叹一声,翻了个身将那皮袄紧抱在怀内。 摆过了拜师后家里是一点存粮都没有了,漫离本打算和石头一起进城去采买些东西。可那几个小子正在兴头上,恨不能在一日之内把石头功夫都学了去。 漫离哪里好意思拖了石头走人,只得自己进城。至于安儿么,前两日郑一索送了辆小车来,正好派上用场。石头带着徒弟在屋前的空地上打拳,小家伙就坐在车里跟着嘿吼两声,不时地还会挥两下小胳膊,蹬两下小腿。 漫离本来还在烦几十里的山路难行,恰好老郑妈同村里几个年轻媳妇也要把年前接的绣活给城的李记成衣铺送去,她们听得有便车坐,都回去拉自家的男人来驾车,莫说是一辆车,漫离就是再多三四辆车,车夫也不是问题。 跟着一伙女人叽叽喳喳地扯了会闲天,漫离还不觉得就进了城。年节还没过完,沧州城里的好些店铺都还没开,集市上更是只零零落落地摆了几家菜摊,且菜价高得吓人 漫离虽然有心理准备,身上多带了些银子。然绕着市集一圈走下来,手里的银子已然所剩无几,幸好自己要买的东西也都差不多了,看看天色也早,便叫那后生赶着车去接老郑妈她们。 可当漫离二人赶到李记成衣铺的时候,却见店门口围了一圈的人,老郑妈粗犷的嗓音从店内传来,只是她的声音又响又急,漫离隔得远压根就听不清。她同那后生正想往里头挤,不妨老郑妈她们已被一群店伙计给推搡了出来,正撞在漫离身上。 漫离被推了个踉跄,还是老郑妈有力气扶住了她,漫离站定了脚细看,那几个年轻媳妇都站在边上抹眼泪,惟有老郑妈还在同个掌事模样的人吵。 眼见那些店伙计又要推人,漫离冷着脸上前道:“这么一伙后生人欺负个老人家算怎么回事?” 人总是这样,自觉比别人高贵时,自然就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可一旦失去了这种优势,登时便会矮人三分。 漫离这一声冷喝将众人的眸光都引了过去,众人见她套了件虎皮袍子,面上登时失了盛气C人的气势。 一名三十出头,身形精瘦为做掌事打扮的汉子越众上前道:“大嫂子,咱们可没欺负她们。货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逾期交货,晚一日便扣一份钱如今她们晚了十日,可不就是扣得清光。嘿嘿,要知道这批衣裳可是顾家订给丫头们的,误了交货的日子咱们被顾家的管事好一通教训呢,没伸手跟你们要赔偿都算是厚道的了” “你甚么时候说要年初四交了?当时我还问来着,正月十四日是不是晚了些,你还说不晚不晚的” 老郑妈气得脸都青了,几乎不曾问到那管事的面上去。 那管事端着冷笑道:“我可没说过这话,老妈妈想是你年纪大了听叉了” “有没有听叉,把货单拿出来瞧瞧就清楚了发。”漫离明知是这家伙欺负老郑妈她们不识字,故意设了个圈套让她们跳,可是这个圈套也要让她看一眼,才能想办法吧。 那管事的又瞅了漫离两眼,不情不愿地从袖中摸出张货单来:“大嫂子,你可看清了上头黑衣白字的,我可没有眶她们” 漫离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接过单子细看,单上所列条款果然同那管事的说得一样,下头还摁着几个鲜红的手印 漫离收了货单,转身问老郑妈:“郑妈妈,你们一直都是跟他们做买卖的么?” 老郑妈点了点:“咱们接他们的活做也不是一年两年,谁知道他们今年会这么欺侮咱们大川媳妇你也知道咱们家里都是没田地的,如今又是青黄不接,就指着这几个钱熬日子,可他一个钱不给――”老郑妈话说到此,终忍不住抹起了眼角来了。 漫离也知道今日要是收不到这笔钱,在场的几户人家往后几个月的日子就难过了,她一手拉着老郑妈一手拉过另个媳妇,劝慰道:“大家且别急,总能想出法子来的。” 她的话声音平平缓缓,众人听在耳中,莫名地就安心许多。 那管事却已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难道真能有甚么法子不成 漫离回身看,恰好看见他的担忧,微微一笑问道:“往年她们接你们的活可有签过单子?” 那汉子站在台阶上,两手笼在袖里,略垂了眼眸扫过老郑妈他们,毫不在意地答道:“没有。” 漫离又问:“那今年为甚么要签?” 那管事眉梢一跳,沉脸道:“东家做的决定,我怎么知道” “噢?那就请你们东家出来说说原故吧” 听得漫离要找东家,管事的脸越发沉了:“东家走亲戚去了,还没回来” 看着漫离笑盈盈地眸子,那名管事只觉心底发毛,总觉得自己的盘算被她看破了似的。漫离缓步上前,压低了声音道:“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一我立时拿了那些衣衫直接送到顾家别苑去,就算他们财大气粗,我想这做衣裳的钱应该也只是给了定金吧,余款想来不少。二么,你把该咱们的钱拿出来,咱们只当没事发生” 那名管事先还绷紧了神经,听得漫离这么说不由失笑:“大嫂子,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顾家别苑那是甚么地方,只怕人连门都摸不着呢” 漫离也不着恼,依旧笑盈盈地道:“我还有第三个法子,你要不要听?” 管事笑得甚是轻快:“大嫂子,请说”。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66、买卖 066、买卖 管事的在听了漫离的两个办法后,再没有适才的那点小心了,只把漫离当做无知村妇看待。至于第三个法子,他是一点都不放心上,只等她说出来,自己能好好取笑一番。 漫离低垂着眼眸,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细长的手指拨弄着右手手腕上的银镯,闲话家常似地说道:“第三个法子就是――”才刚开了个头她又顿住了,老郑妈她们都张着眼等她的下半句呢。 那管事的手笼在袖子里,一副骄傲地样子:“就是甚么,大嫂子不妨直说。” “就是把这件事闹到贵东家面前,我们拿不拿得到工钱那是说不准的,不过大哥怕是一定要吃亏的”漫离突然抬了眼眸,直视着那管事一口气把话说完。看着管事涨红的脸色,漫离旋即又笑道:“贵东家走亲戚难道还能走一辈子不成?我别的没有,就是有耐心我x日在这里等,还怕等不到你们东家么” 那管事的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黑,再从黑又变回了红色,脚下不知觉地退了连几步,那双不大的眸子震愕地盯着漫离。 漫离逼上前以只二人听得清的声音道:“所谓与人方便就是与已方便,你也捞了不少了,何必把事情闹破,即丢了面子也丢了里子” 管事紧闭的双唇忍不住微微发颤,看向漫离的眸光更是透出惊愕戒惧。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村妇怎么会知道自己捞钱的秘密。 其实漫离根本就不清楚实情,她也不过是以常理推测,即然老郑妈她们是常年与铺子里合作的,那么铺子的东家会为了克扣这么点工钱就耍手段么?得罪了老郑妈事小,惹恼了顾家可就事大了,想来没有谁会拿自己的买卖来开这个玩笑吧 况且就她看这间成衣铺并没有自己专门做衣衫的绣娘,那么李记的东家有甚么道理,要克扣村妇们的工钱呢?难道他不想做买卖了? 只要李记的东家是正常人,那么自己遇到事就不正常。当然也不排除李记的东家是败家的二世祖之类的人,所以漫离才诈一诈这名管事。而管事倏尔多变的面色已将答案明白摆在了漫离面前。 “怎样?”漫离笑望着李记的管事,随意地问道:“你是把工钱算给我们,还是我们到你东家面前去讲讲原故?” 管事忿忿瞅了漫离一眼,正要进店里去跟他们算工钱,,就听人群中传来声问话:“老叶,怎么会事啊,怎么这么多挤在咱们店门口?” 那管事身子一僵,回过身引颈张望,就见一名二十八、九岁,着一身素衫袍的**走了过来,管事撇下漫离等人,忙锭迎了上前,又关心道:“东家怎么就回来了,怎么不在舅老爷家多住几日啊” **杏眸一横,那管事的就闭了嘴。**手里笼着个手筒,行上石阶站定了身子,打量起漫离等人:“你们堵在我店门口,是为着甚么呢?” 这名**漫离不认得,老郑妈却是认得的,她好似看到了救星似的,赶上前道:“李娘子,咱们来交货,可是――” “李娘子我有一桩买卖想同你谈”老郑**李娘子一出口,漫离就肯定了这名**的身份,脑海中突然转出个念头,不及细想就打断了老郑**话。 适才的话只是恐吓管事罢了,漫离倒真没打算把事情闹到他们东家面前,那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漫离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李娘子又细细地将漫离打量了一遍,身子裹在大皮袄里看不出甚么,那张脸么也寻常得很,只那双眸子精光闪闪,看着不同于她身边那些村妇:“噢?不知妹子想同我谈甚么买卖?” 漫离先劝住了老郑妈,方回身向李娘子笑道:“难道姊姊想在店门口谈 给大家看么”漫离边说眸光边就向人群溜去。 李娘子一怔,肃了面色道:“请进。” 这李记成衣铺虽不是甚么大买卖,可也在沧州开了十数年,这店面原是李家老宅,因此店面虽然不大,可是后头却有个不大的院落。 李氏将漫离请至正堂,待店伙计奉过茶后,李氏方问道:“你现在可以说一说是甚么买卖了吧?” 漫离除了早起喝过水后,这大半天下来是滴水未沾,这会手捧热茶自然是先喝茶再说。 那李氏也不急躁,一言不发的等着。 漫离边吃茶边拿眼偷瞧李氏,见她一点催促的意思都没有,心里倒是有些佩服,喝过两口茶暂解了渴道:“我看娘子这铺子虽不在也不算小,为甚么不请几个绣娘来?却要把活交出去做?” 李氏只顾低头吃茶,听得这话长叹一声,苦笑道:“我也想请,可是也要请得到,请得起才行啊” 漫离搁下茶盅,看向李氏道:“只要舍得花钱,哪里还有请不到的人” 李氏搁了茶盅,看着漫离冷笑道:“你可知道如今一个绣娘的工钱是多少么?我们小小的李记哪里担付得起啊” 漫离闻言愕然,难道在这里也追捧高级技工么? “李娘子,如果我能帮你找到绣娘呢?”漫离收起了愕然,似笑非笑的望着李氏。 李氏斜起了嘴角笑问道:“你以为寻常的绣娘就顶用么?”李氏轻鄙地看着漫离脸上的疑惑道:“吴记从京里请了十个顶尖的绣娘来,所以他们铺里的花样几乎是日日翻新。请那十位绣娘不光是工钱,我听说吴家可是把她们当千金小姐般的供着。咱们这样的小庙拿甚么请人家么?至于普通的绣娘么,咱们这种小店买卖也不多,何必浪费工钱。” 漫离算是听明白了,不就是设计师么,她虽没看过吴记衣衫,不过她倒很想同那些京里来的“千金小姐”们比一比。 “李娘子,如果我说我想试一试呢?” 李氏的杏眸亮晶晶地瞅着她问道:“试甚么?” “试试看我能不能做出些新花样啊” 李氏眯起了眼心里噼啪的打着算盘,自从当家的去世后,这一二年来买卖是越来越难做了。若不是旧年老叶用尽法子,接下了顾家这笔买卖,自己还真不知道撑不撑得住如果这小妇人真能做出新的花样,也许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噢?你会新的花样?”只李氏一时间还不敢信她:“我怎么就知道你不是来眶骗我的衣料呢?” 漫离起身道:“我先把布料的钱给你们如何” “好,就这么办”照漫离的说法,李记是一点损失都没有的,李氏自然也就答得爽快。 不想漫离却又笑道:“只是我身上带的钱不多,不然就先从那些工钱里扣吧。” 李氏微蹙了眉头,只问叶管事道:“这笔工钱有多少呢?” 老叶答道:“不少,有二十五两呢” 李氏点了点头:“我只扣你五两银子,铺子里的布料由你挑一身” “好”漫离高声道:“不过口说无凭,咱们还是立个字据的好” 听得这话李氏倒是大大的吃了一惊,这村妇居然识字要知道寻常百姓家里,若是生活宽裕最多也就是送儿子上学念书,可没听说一个女儿家也上学念书的。 就是自己在娘家时,家里虽不艰难,却也没送自己上过学。不过是跟着父亲识得两个字,就这在旁人眼里看着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她一个村妇竟然识字。 漫离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道:“李娘子还有甚么不放心的么?” 李氏缓缓行至漫离面前,又是一通打量,不可置信地道:“我只是没想到妹子居然识字” 漫离第一反应是,识字有甚么好奇怪的幸好李氏错愕的眸光提醒了她,虚应一笑随口扯谎道:“不过是跟着父亲胡乱识得几个字罢了” 李氏的眸光犹还停留在漫离身上,“想来妹子的父亲也是个读书人吧?” 漫离是觉着说多错多,因此听得她问,不过一笑而已。 可在李氏看来却是她自持身份,不屑与自己攀谈,当下忍不住炫耀道: “我娘家也算读书人家,父亲年青时还中过举人,在沧州也算是个提得起的人物了。不知妹子的娘家――” 漫离微微一笑,道:“我家世居江南,也不是甚么有头脸的人家,不提也罢” “原来,妹子还是江南人呢,我说怎么说话的腔调跟咱们不大一样呢”李氏也不是傻子,自是听出了漫离不愿多提的意思,不由多瞅了漫离两眼,渐渐她也稳住了心神,清丽的面上只满是客套的虚笑。 叶管事已立好的字据,先递到李氏手中。李氏看了两遍方递给漫离:“妹妹看着没问题就签字画押吧” 漫离且不答应,接过字据看了一遍,浅笑着把字据送还给李氏:“李娘子就你这店里的衣料,莫说做一身衣服,就是做三四身的衣服也用不了五两银子吧。我倒是不介意五两银子的质钱,只是到时我衣服送来,你们要是觉得不合意,那钱要怎么算?衣服要怎么算?这些都还是写明的好吧” 李氏边听她的话,脸上边就露出愕然的神情,这个村妇不仅识字,而且还颇是精明。她提得这几桩事,李氏倒也不是没想着,只是她也觉着要留一手,倘若衣服做得不好卖不出去的话,手里扣着五两银子也就不亏了。 却没想到这个村妇只瞄了眼字据,就拿住了自己的漏洞 即然都被人家说破了,李氏只得叫叶管事再写一份来,她自己则跟漫离套近乎道:“妹子小小年纪,倒精明得很啊” 漫离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是很高兴,自己分明跟李氏年岁相当,可硬就是显得比李氏小许多样子虽然没她漂亮,可也不错了 有了上一回的教训,叶管事可再不敢耍甚么小心眼了,因此那字据漫离看了眼也就签下了,与李氏一人一份。 “来来来,咱们到前头挑料子去”李氏拉了漫离就出往前头去。 老郑妈她们在外头早已等得焦急,好容易见人出来了,忙迎了上来问漫离道:“怎么样,李东家给不给工钱啊?”。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67、幸福的味道 067、幸福的味道 不等老郑妈她们凑上前,李氏已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众人都没察觉。可漫漫离却看得清楚明白,李氏这是看不起老郑妈她们,惟恐她们离自己太近了会熏着自己。 果然李氏退步后,一手挡在鼻前,眉头微蹙地吩咐老叶:“去把她们的工钱拿了来” 众人听得李氏这一句,脸上愁云登时散去,感激涕零地向李氏道谢。漫离把老郑妈从她们中间拉出来,低声道:“郑妈妈,你那份工钱且先借我使一使,回去我就还你成么?” 同李记谈的买卖漫离不想当着那么些人说破,毕竟自己跟她们还不熟。就算到时真能包揽下李记的活,她也想先拉着几个徒弟的家人来做。就她所知,那几个小子家里的日子可都过得紧巴巴的,有赚钱的法子自然也帮他们,没道理便宜外人。 再说了自己真要管那些媳妇们借,人家还未必肯借呢,五六两银子可够人家宽宽裕裕地过好几个月的日子了。 老郑妈倒是爽快,也不问她借钱做甚么,就答应道:“没事,你只管拿去用就是了。” 漫离笑着谢过,随李氏在店内挑衣料针线。她这一挑就是三刻多钟,几乎把李记有的衣料给挑了个遍,挑出来的衣料码在柜台上都堆成了小山。 这下不仅李氏脸色难看,就是柳家集的那些小媳妇们也都嘀嘀咕咕起来。她们虽没听见漫离借钱的话,可是老郑妈没领工钱是人人都瞧见的,如今漫离又这般大挑大卖,谁给的钱还能不明白 她们过惯了勤俭的日子,看漫离这般借钱大买东西,自是看不惯的,只是碍着面子不好说甚么罢了。 漫离好容易挑完了东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向李氏道:“李娘子,要不要点点,如果我多拿了就留下一些来。” 李氏是一脸的不高兴,她适才边看边就在心里点算过,虽然没超过,可也是拿足了五两银子的东西。尤其是那匹霜花织绵缎,是店里上好的料子,小富人家的媳妇姑娘多爱拿它做身素色衣衫备着,碰上人家请豆腐饭,穿了去又素淡又雅致。 如今叫漫离拿了那么些去她实在肉痛,只是人家给过钱她也不好扣下不给,只是冷冷道:“拿了这么些,你用得了么?” “用不完的话,我自然给要李娘子送回来”漫离说话间,已请了店伙计把东西搬上车。 李氏站在店门口看他们一样样地往车厢里搬,跟剜肉似的,面上本来轻柔的钱条全绷成了直线,她心里这会是万分的懊悔,万一人家把这些布料做成衣裳拿了去卖,自己岂不是亏大了,要知道这些布料做成衣裳后可远不止五两银子呢 只是自己跟人家签了字,再不好反悔的,因此她那又水杏眼寒光点点,一直盯着漫离呢。直至漫离的车子出了她的视线,她方咬着嘴唇,冷哼了声悻悻进店。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一片悄静。漫离倒是有些糊涂了,自己也没得罪她们啊,那些个媳妇怎么突然就对自己冷淡了,不过人家不搭理她,她也不会上前讨好。况且这大半日的逛下来,她还真是有些劳乏,索性闭了眼靠在车壁上打盹。 漫离迷迷糊间马车已进了村,老郑妈随着那几个媳妇要下车,被漫离死死拖住:“都说了回到家就把钱算还给妈**,怎么又不跟着我去呢” 老郑**力气可比漫离大得许多,只是她看漫离细皮嫩肉的,怕弄伤了她才会同她僵持着:“用不着那么着急,明朝叫一索带回来就成了。这会天也不早了,你一天没着家赶紧回去瞧瞧吧” 漫离却硬拉着她不放,还故意沉下脸道:“妈妈这是想赚我的利息么” 老郑妈本是觉得天色已不早了,漫离又出门了一天,家里定然事多,自己这会跟着去拿银子实在是不好看。可是漫离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再推辞倒显得生分了。当下跳上车道:“我这会过去,可要吃过饭再走的” 漫离笑道:“成呀,顺带叫妈妈瞧瞧我家石头的手艺。”她这时候回去,估摸着石头早就把饭给做下了。 “哟,真瞧不出来,大川还会做饭呀”老郑妈这声感叹倒是真心,她 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听说谁家的男人会下厨房的。 漫离倒有些不好意思:“做是会做,就是味道上不怎么样” “能做就了不得了,你去城里打听打听,谁家的男人会下厨啊”老郑**话里带着明显羡慕,漫离倒也不好在说甚么,只是微微地笑着。 没多大会工夫就到家门口,石头听见声音从屋里接了出来,同那后生把车里的东西一样样的搬进屋。漫离不愿占人家便宜,可是拿钱给人家又不好看,因此把前半晌买的片五花肉给那后生提着,“多谢大兄弟了,这一日实在是劳烦你了如今天也晚了,我也不虚留你了。” 那后生不过是出了点力气,且他媳妇又搭了车。这会见漫离还送一片五花肉,嘴都咧到耳后根去了:“以后大嫂子有事,只管叫我就是了” 送走了那后生,漫离把老郑妈让进了屋,上了茶点,又叫石头取银子去。自己则坐下来把跟李记谈得买卖都告诉了老郑妈,最后又道:“我想着如今我们且别声张,把样式做出来先。等得李记正式应承了我们,再叫上明远他们家里的小媳妇大姑娘来帮忙,到时也好给家里添个进项。” 老郑妈听她说完,眼眸中都含了热泪:“大川肯教导那几个小崽子,咱们已感谢得不行。你们又替咱们办了拜师宴,如今又这么替咱们着想,老话说量大福大,将来总是有福报的。” 漫离笑道:“倒不是我量大,实在是我针线上不济,非要劳烦到诸位。再说了就凭我一个人也赚不了那些钱不是,况且退一万步说,我手里有绣样,还怕你们不把我给供起来” 老郑妈撇了撇嘴,道:“话是这么说呢,也要看人的旧年我们看叶儿帕子上的绣样新鲜,便想问她借来瞧瞧,那还孩子又说咱们瞧了也做不来,又说咱们会弄脏了她的新帕子。哎,咱们不就是想绣个新花样多赚几个钱么,也不犯她甚么呀” 老郑妈随口抱怨,漫离只是笑着也不搭腔,正好石大川翻了银子出来,漫离特地拣了块稍大的些给老郑妈,且拦了她的话道:“妈妈且别忙着推辞,多多少少我是不大清楚的。多出来的就当是我给妈**工钱。再一件就是明朝正月十五,一来请妈妈过来帮我看看花样,二来妈妈也知道家里就我们三口人,过起节来也冷清,妈妈带了一索兄妹过来,我们也好热闹一些。” 石大川也在旁道:“就是呢,两家子一齐过节热闹些,也有过节的样 子。妈妈不知道,年三十那晚俺同阿离只随便吃了些,都没守岁就睡下了――”他话未说完,漫离一眼瞪来,他赶紧噤声。 老郑妈才没工夫主意小夫妻俩的花腔,她手里握着银子,泪珠子就顺着眼底的皱纹往下掉:“真真儿是叫我怎么说――” 漫离从石头面上收回眸光,笑劝道:“妈妈这是做甚么,若是哭伤了眼明朝可怎么帮我做花样” 老郑妈待要再说甚么,里间却传来了安安的哭闹声,老郑妈忙道:“我先回了,明日再来” 漫离他们要送,又被老郑妈拦止:“快去看孩子吧,我有甚么可送的。” 安安一哭,漫离恨不能立时进去,听得老郑妈这么说,也不再客套,说了句“你老走好”就进里屋去了。 盖在小家伙身上的被褥被她的小短腿全蹬到了脚下,只穿着单衣的上半身没遮没盖的,一张小脸更是哭得通红,两条小短腿兀自蹬踢着,看她哭皱的小脸,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漫离见她哭成这样心疼得不行,连忙给她裹了皮袄抱入怀中轻声地哄着。小家伙一被抱起来,就止了哭声。粉团似的小拳头放在嘴角吮吸着,哭红的小鼻头一抽一抽的,泪汪汪地大眼睛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漫离,漫离的心几乎被她看得化成了水了。 “安安啊,是不是想阿娘了。”漫离看着女儿又可爱又委屈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在她粉嫩的肥嘟嘟的两颊上亲了又亲。半个多月来,这孩子倒是长了点肉,已不像刚来的时候只是一层皮包着骨头。 石大川端了肉粥进来,笑着告状道:“还想你呢俺们这闺女是一点都不认生,晌午的时候我喂她,她还不要呢。硬缠着一索,一索哪里喂过小孩子,她又闹腾,结果弄得小脸蛋上全是粥糊,一索紧张得不行,她倒笑得格格的” “是么”漫离拧了拧女儿的小鼻头,把她放在床褥上给她穿衣服,趁势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了两下:“小安儿,你这么点点年纪就知道巴着帅哥不放了” 安安格格笑了两声,好像回答说,是啊是啊 漫离没好气地瞅了自家女儿一眼,把她放进小车里坐好,接过石头手里的肉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起女儿。 石大川自去厨里把饭菜热了端进来,几大口把饭给扒了,就起身来赶漫离:“俺来喂你吃饭去,不然饭菜都冷了。” 虽说石头呆头呆脑的,可是在带女儿这件事上学得可快了,如今不论是哄女儿睡觉、还是喂饭穿衣都不比漫离差甚么了。而且或许是因为石头的胸膛够结实,小丫头反倒更喜欢石头哄她睡觉呢 有这么个帮手漫离自乐得轻松,把碗往石头手里一塞,就坐到一边填肚子去了,晌午饭她可是没吃,一天下来还真饿得有些发空了。 然当她看着小桌上的蛋羹、冬笋炒腊肉、油淋白菜,她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毕竟两个炒菜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了一些,想来石头在厨里一定手忙脚乱的。虽然蛋羹炖老了,冬笋也还带着些涩味,白菜的菜叶也黄了。 这个男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为自己下厨了,可每一次漫离都对会觉得幸福,他不仅仅是暖了自己的心,还用这种笨拙把自己的心给填得满满的。令得自己每时每刻都觉得温暖幸福。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68、月华裙 068、月华裙 次日晌午过后,老郑妈领着一索兄妹往石头家去。三人刚上了山坡就见石大川带着女儿在太阳地里玩。 “师父”一索叫了声,便飞跑到石头面前磕头道:“徒儿给师父拜年了” “好好,快起来”石大川边答应边就扶了一索起身。 安安一见着一索,小嘴就依依啊啊地,小短腿小车蹬着,张开了短胳膊要他抱了。 漫离听见声音从屋里接了出来,老郑妈把手里的鱼肉塞了过去,“咱们的一点心意,千万不要推托才是。” 石头却皱了眉头,正要开口,漫离拦在前头道:“我正愁没准备着鱼,大娘就给我送来了,晚上我给大娘露一手”边说边将鱼肉递给石头:“打点干净了,肉一定要剁得细细的。” 老郑妈随着漫离进了屋,口里赞叹道:“大媳妇果然是有福的,满村里哪家的男人会做这样的琐事” 漫离拿了茶点出来,见一索的妹子怯怯地躲在祖母身后,她抓了把南瓜子招手叫她:“小艮,过来啊” 这孩子的娘生她的前一晚,在梦里见到一座大山。而她出生的时候又恰好有个算命先生路过他们家,听得这个梦再掐指一算,说这孩子五行缺土命数不稳,而艮为山,以此为名土有了命数也稳了。 漫离当初听得这个说法,心里暗叹那个算命先生还算有点文化,没直接给她三个土字,不过郑小艮、郑小还像还是后面那个名字更好听一点吧 “婶娘叫你了,也不去见个礼”小艮这孩子很是腼腆,任凭祖母怎么拉扯自己,就是躲在后头不肯出来。 “罢了,让几个小的在这里玩吧,大娘跟我进去看看花样吧”小孩子腼腆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改的,离了大人眼前又跟着自己兄长,小丫头慢慢应该会胆大一些。 老郑妈起身边随着漫离进屋,站在内室门边上回身吩咐他兄妹道:“好生看着安儿,不准胡闹” 漫离听了笑道:“就隔着暖帘,还能出甚么事么”边说边就将昨日画了一晚上的样式拿给老郑妈看:“大娘替我瞧瞧。这样式可使得么,我也只是凭空胡想,到底成不成的成还是大娘说了算。” 老郑妈眯着眼拿图纸细看了好半晌,疑惑道:“我还是头一遭到这么多裙幅的裙子,这可有多少呢?” 漫离早年帮小表妹做COS的衣服时候,也曾稍稍翻过古代服饰史,知道多幅裙是到明代时才渐渐流行的,也不知这个时代做不做得出来。因而她不无担忧地问道:“十二幅裙福,做不做得成啊 老郑妈笑道:“十二幅裙福,亏你想得出来虽有些难倒也做得出来,只是要费些时候。” 听得老郑妈能做,漫离大大地松了口气:“只要能做得成,费些时日有甚么打紧” 俩人还商议着,外头却嚷成了片:“师父,咱们给你拜年来了” 漫离挑了帘子出来一看,原来是俞鹏跟柳家三兄弟来了。见来了这么些拜年的客人,漫离赶紧把石头从厨里换了出来,让他陪着徒弟们在堂屋坐着。 老郑妈索性也到厨里帮忙,就是小艮也挨了进来,蹲在祖母脚边帮忙拣菜。 漫离很不好意地道:“请大娘来吃饭,还要大娘下厨帮忙,真真儿是过意不去”漫离这话倒是真心的,这屋子就这么点大,外头堂屋又让给他们了,如今就是把人往外请,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呢 老郑妈却无所谓道:“这有甚么的,又不花气力。况且这灶旁也暖和,咱们娘儿们一处,正好陪着扯扯闲天。” 娘们三人在厨里忙着,不知不觉已是夕阳渐落,隐隐地有鞭炮声响起,外头那几个小子也准备回家过节去了。漫离隔着窗户正瞧见俞鹏,忽然想起他家里就他跟大哥二人,不如一起叫了过来,反正菜准备得不少,就是酒上回也还剩了好些,索性叫他们两个一起的好。 她赶忙从厨里出来叫住俞鹏道:“你回去叫上你哥一起过来过个节” 俞鹏适才听一索说在师父家过节,心里就羡慕,这会听得师娘也叫自己过节,乐得蹦到三尺高答应了声,飞快地跑了回去。 柳家三兄弟虽然也想留下来过节,可是断没有撇下一大家子人跟师父过节的道理,因而向大川夫妻俩行了礼,都蔫蔫地沿着坡道出下山回家去了。 当日晚上三家人尽欢而散,就连石头都吃得醉熏熏的,漫离可算是见识到石头醉酒的样子了,整个一话唠么 过完了元宵年就算过了,柳家三兄弟家里都是有田地的,只因天气还冷着,还都不用下地干活。五个小子每日早起就跑来跟石头学拳脚棍棒,几日学下来摆起架式来,倒也似模似样了。 漫离则和老郑妈一齐研究新衣衫的做法,漫离针线上虽然有限可她点子多,偶尔碰着难过,她眼珠一转就能想出解决的法子来。 俩个人折腾了三天,总算把新衣衫给做了出来。十九日一大早,漫离抱了安安,老郑妈带着小艮由石大川驾车进城去了。 至于那五个小子,石头让他们好好的练练射箭,说好等明朝回来要考试的,那几个小子自然不敢怠慢,每个人都拿着自制的弓,用树枝做箭,在林子里练习呢 一行人赶至李记成衣铺的时候,他们才刚开门。叶掌事正指使着店伙计们打扫,猛一见着壮如铁塔的石头,下意识地惊了惊。直到漫离抱着安儿从车里下来,他才回了神亲自把五人迎进了小院正堂,奉上茶点,赶着叫店伙计去请东家。 这正堂的布置其实很是普通,正面条案上用青瓷花瓶供着几只腊梅,左右摆着几张椅子,墨绿的椅褡半旧不新,当地摆着个不大的熏炉。至于端上来的茶点,漫离瞧了瞧是一块也没尝。 可是老郑妈却是住了大半辈子茅草房,乍一进了到这屋子,看着甚么都新奇,坐在椅子上恨不能脖子能三百六十度的转圈才好 而石大川赶了半晌的车子,口早就渴了,端起那白瓷茶盅一气喝干,然后用大掌抹了抹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叶掌事道:“能再倒一盅来么?” 石大川这乡野人的做派,把叶掌事心里的那点戒惧扫得干干净净,眼眸里忍不住透出轻蔑的冷笑,吩咐小伙计道:“去给大端一大碗茶来” 石大川傻傻地还要称谢,漫离却已阴沉了脸,这个姓叶的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取笑轻视石头,她一手扶着坐在膝上的女儿,另一只手哐地声将茶盅重重地搁在几子上,冷声道:“你们东家,甚么时候来么?我可没那么些时间等她” 叶管事的小眼珠子一转,估摸着定是刚才自己那句“大碗茶”得罪了她,对漫离他还是有几分忌惮的,毕竟这女人手里拿着自己的把柄呢。 “我已差人去请咱们东家了,大嫂子且等一等。” “等一等――”漫离斜着嘴角冷笑,猛地拔高了声音喝问:“让我们吃着大碗茶等么?” 这一声喝莫说是叶掌事,就连老郑妈同小艮也被吓得不轻,她们所见的漫离总是大方温厚的,拜师宴那时被柳大*到那份上,也都强忍着,怎么这会好好地说恼就恼了 叶管事心里又气又恨,恰好小伙计端了一大碗茶进来,被他逮着骂了个臭死:“你这小畜牲,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倒当了真咱们甚么时候拿大碗茶待过客,还不赶紧倒了滚烫的热茶来” “不用了,咱们村野之人也吃不来甚么茶,能解渴了就成了”漫离忽然开口,倒叫那小伙计进退两难。 那一小盅茶石大川喝着根本就不解渴,惟恐那小伙计把茶端走,连忙接过来道:“俺有这茶吃就成了”说完,不等众人回过神,他已经灌了起来。 叶管事忍不住向漫离瞟去,心道,这不是故意拿我寻开心么他虽然心里着恼,却也不敢得罪了漫离,谄笑着问道:“不知大嫂子的新衣裳做得咋样了,是不是先让我开开眼” 漫离抱着女儿换了个方向坐,抬眸扫向叶掌事,“怎么叶掌事又有甚么妙计不成?” 叶掌事脸色一暗,勉强陪笑道:“大嫂子哪里话,我不过是好奇罢了” 漫离淡淡一笑道:好奇害死猫啊“ 叶掌事待要虚应两句,身后掠过阵凉意,李氏已走进了屋子。老郑妈一见了李氏,不自觉地就站了起来行礼:“李娘子。” 李氏向她微一颔首,向端坐不动的漫离道:“想来新衣裳做出来了,我丑话说在前头,如做得不合意衣衫收回不说,那五两银子可是没得还的。” 漫离把女儿抱给石头,不急不缓地道:“没甚么丑话好话的,一切照着字据上写的办就是了。”说着向老郑妈道:“大娘,把新衣衫拿出来给李娘子瞧瞧” 老郑妈应了声,解开她身边的包袱,抖开条月白缎的裙子,登时屋里人都看直了眼 密密的褶裥叫人数都数不清,随着老郑妈那一抖,褶裥中透出的晕辉光华耀得人眼晕,然待它静垂在那里,又仿若是天边采下的一抹流云。 李氏咽了口中唾沫,她从来没想到霜花织锦缎能做出这么清雅飘逸的裙子来,这要是上了柜,还怕不卖疯了这裙子在她眼中早化成了白花花银子了 “大妹了,你莫不仙女下凡么,手怎么就巧成这样”李氏紧紧的拽住漫离,惟恐这棵摇钱树跑了。 漫离笑了笑还没开口,外头忽传来喧闹之声,李氏远山似的纤眉一皱,呼喝叶掌事道:“老叶你出去瞧瞧,看他们嚷甚么呢?” 叶掌事这才从那裙子上移开眸光,答应着退了出去。 李氏拉着漫离,一双妙目直在裙子上打转,问道:“大妹子,这裙子可有名字?” “有啊,叫月华裙” 听到“月华裙”三个字,李氏的眼眸更亮了:“真真是好名字,穿上这裙子可不就成了月宫里的仙娥了么” “是啊,李娘子大可以用这个来大作篇文章――”漫离话未说分完,外头的吵嚷声越发大了,听那声音好似是向这里来了。 李氏很是不悦地向外瞅了眼,向漫离道:“大妹子,你且坐一坐,我去去就来” 不想她话音刚落,就抢进了个人来。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69、小作坊开张 069、小作坊开张 不等来人站定,李氏已抢上前先怨道:“怀清啊,不就是六七十两银子的事,你至于大正月的就跑来要债么李家那些人欺负我一个没指望的寡妇也就罢了,你可是我娘家的叔伯兄弟啊你这般逼我是想要了我的命去么” 李氏边说边哭了起来,老郑妈跟石头都低着头远远地站着。惟独漫离稍移脚步,微微探头看清了来人,原来竟是路氏医馆的那名后生。他俊秀的面容阴云满布,浓黑修长的剑也拧成了结:“二姐,那六十七两银子还前年的债,说好了是旧年清明还的,可你一拖再拖,你总要给我个准信吧” 漫离斜眼向李氏瞧去,她瑟缩着细肩抽抽噎噎地只是抹泪,乍一看还真是楚楚可怜。叶掌事上前道:“路公子,你且容咱们几日,咱们东家正谈买卖呢。自家的事总是关起门来说的好,不然招人家笑话不是” 路怀清本是听说李记刚同顾家做了一笔大买卖,心想趁着李氏手里有钱,赶紧把钱给讨回来。可被叶掌事那么一劝,终究是面嫩,心底还真生出些愧疚来,毕竟李记的买卖不好他是知道的,真要闹得他们少接了桩买卖他心里还真过意不去。 可当他清亮的眸子向漫离扫去时,眉头又拧了起来,心道这妇人看着怎 么这般眼熟待看到石大川并他怀里的安安,才猛然想起,这不是年前带着孩子来部诊的夫妇么 当下不由多看了漫离两眼,才转向李氏,勉强再多说了句:“二姐,你今朝只给我个日子就是了。” 李氏抹着泪道:“我如今才刚同人谈呢,怎么知道啥时候能赚钱,这样吧,总在清明前还你就是了” 路怀清张嘴想说甚么,李氏又哭了起来:“你要实在不答应,也没别的,我就这回家去看还有甚么值钱的物什,或当或卖,总还了你那点债总成了吧”她边说边做势出门。 路怀清一个读书人,若不是家里实在困难,也不能上门讨债,他本就是又羞又愧。李氏再这么一闹,他哪里还有主意,忙拦了叹道:“有日子就成,那我且回去了。” 漫离在旁听着,手捂着嘴直笑,是说这后生老实呢,还是说他脾气软,或者是李氏太过无赖?她正偷笑着,却接到路怀清颇有深意的眸光,漫离不由敛了笑容,疑惑地看过去,路怀清却已出门了。 路怀清一走,李氏的眼泪倏地就收干了,转过身向漫离道:“大妹子,你这月华裙定然是要大卖的,依我呢你且做一百条来――” “一百条?”漫离微笑着打断,再看了看老郑妈闪闪发亮的眸子:“头一批我只做三十条,一条裙子一两银子的工钱,上襦我算你便宜些八百个钱,那么一共就是五十四两银子你先付工钱,我们再交货”本来漫离是打算让她先付定金就好的,可是刚才看了那么一出,钱还是拿到手的稳妥 李氏一听数目,清丽的脸上立时就黑了一半,“大妹子,可从来就没这样的规矩的,素来是先交货再给工钱的,哪有先拿了工钱再做事的再说了一条裙子一两银子的工钱,你这价钱未免也开得太高了吧” 漫离笑了笑道:“即然李娘子觉得我这价钱不公道,那么我只好另寻买家了”说罢,叫了石头就要往外走。 李氏赶忙拦道:“大妹子这是做甚么,咱们可以细谈啊” 漫离连笑容都没一丝的改变,只道:“没甚么可谈的,李娘子要是答应就签字据,要是不答应,我们就各自走开。” 见识过李氏的为人后,漫离根本不想把东西放在李记卖。只是现下自己能力有限,店铺、货源等事她都摸不着头脑,总要借家店铺来熟悉熟悉情况。 况且李氏又怎么舍得这条月华裙从自己手中溜掉呢,既然碰上了个冤大头,不痛宰一翻怎么对得起自己 李氏苦着脸掐指算了好半晌,才咬咬牙道:“好,五十四两银子就五十四两银子,不过你们一定要在十日内交货。” “二十日。”漫离轻飘飘地驳回。 李氏想了想,“十五日。” 漫离又端起了笑脸道:“李娘子,做衣裳讲究的是个细致,难道你要为了这几日的工夫砸了自家的招牌么?” 李氏俏丽的脸庞几乎纠成了一团,好不容易才下了狠心道:“好,二十日就二十日,只是这月华裙你可不准再做给别家了”李氏心里恨道,且让你得意得意,待拿到了衣裙有了样式,谁还要你来做。 漫离笑道:“李娘子放心,我保证这月华裙,还有这――”漫离又抖开一直被人忽视的水蓝缎的上襦:“媚月襦衫,也一并只在你李记有卖” 衣摆领口处都都绣着银丝暗花,外层还罩了层极细的香圆纱,简简单单一件襦衫登时显得光华隐隐。李氏张着樱桃小口,心里直庆幸自己适才忍下了那口气,有了这一衫一裙自己定要大赚一笔了 李氏步近襦衫,伸手在柔软的衣料上轻抚,嘴里不住地称赞:“真是巧手啊”称赞间,她不忘吩咐叶掌事道:“老叶,你赶紧把文契写了来。” 叶掌事应着退下,漫离索性把襦衫丢给李氏,由她细看去嘴上说道:“这一套襦裙我可是要拿回去做样子的。” 李氏稍愣了愣,她本想拿着这个做衣样,请人做去的。没想到漫离竟把她要了回去,可转念一想反正头一批的工钱自己都付出去了,越性等这一批做出来再说,“成,反正一套衣衫也卖不起来,不过弄脏弄坏了到时可是要你们照市价赔偿的。” 漫离想也不想地道道:“可以。” 她才应下了,叶掌事就已写了字据来。漫离细细地看了,这一回他们倒没玩甚么花招,于是漫离签字画押,又搬了好些衣料上车。 石大川刚掉转马头,漫离她们正要上车,斜刺里走出一人:“这位大嫂,我劝你还是另寻买家的好” 漫离招眸看去,来人一袭青衫丰神俊朗,正是适才上门讨债的路怀清。 “路大夫你话说晚了,我已经和李娘子签了文契。”漫离浅笑淡淡,好整以L地看着路怀清。 路怀清微微一叹,道:“那,你们多加小心吧”说罢,转身要走。却被漫离拦了下来:“话说一半算怎么回事,你这一半的好心我可是不领的。” 石大川看他一脸为难的样子,劝漫离道:“阿离算了,俺们走吧” 漫离讽笑的眸光在路怀清面上一转,反身上车,却听他在身后道:“按说我是不该说自家二姐的不是,只是我看你们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漫回身道:‘不要兜圈子,有话直说“ 路怀清唉了声,似下了决心道:“我二姐那人有些俭吝,其实也难怪她,她一个寡妇――” “有话直说”漫离再次打断他。 路怀清看着漫离略显阴森地眸光,低声道:“你们同她做买卖,只怕银钱没那么容易算清。” 漫离还当他有甚么内幕,却原来不过是为了这么件事,当下笑了笑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么?我倒劝你一句,你真要想讨回那笔债,还是趁着这会去吧”说罢,扶了石头的胳膊登车而去,丢下石怀清在原地发愣。 回到家老郑妈急急地吃过晌午饭,就跑了去叫人,午错还没过,她就拉着明远的五姐,明伟刚过门不久的二嫂走了过来。 漫离自然是客客气气地招呼她们,又是倒茶又是摆糕点,老郑妈是个急脾气,拦了漫离道:“咱们又不是来做客的,你只管把事情说清楚就是了。” 一句说得一个小媳妇,一个大姑娘都羞答答地笑着。 “好好,我这就把衣样给嫂子妹子瞧一瞧。”漫离说话间就把包袱里的襦裙递给了她们。 两人接过手一看,都惊得合不上嘴,柳五儿颤声问道:“这是大嫂子做的?” 漫离笑回道:“样式是我想的,针钱活计却是郑大娘做的。” 来的路上老郑妈已把事情说给了她二人,可她们没想到这新样式竟这么的好看。 漫离看她二人抱着衣裙,爱不释手的,也不同她们绕弯子,直话直说道:“工钱我已经拿到了手,你们觉着四六开如何?我占四成,你们三人占六成” 两个年轻人即不知道工钱总数是多少,也拿不出甚么主意来。老郑妈听漫离这么说,瘪着嘴算道:“一份银钱是五两四钱,咱们三个一人两成,唉哟了不得”老郑妈猛地一拍手,瞅着漫离道:“二十日的工夫就赚十两八钱银子?”说到最后,老郑**嗓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十两八钱啊,对她们来说可是笔大数目啊 柳五儿跟柳氏也是一脸的震惊,虽然老郑妈说有银子拿,她们也知道漫离大方,可怎么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一时间都瞢了 漫离笑道:“这还是头一笔呢,往后还会再有。只是咱们这事啊不要外道才是。不然村里的嫂子妹子都找了来,我又没那么些事给人做,可不凭白得罪人么”对于老郑妈漫离倒是放心的,就是这两年轻的,倘若一时忍不住到处说嘴,弄得人尽皆知那可就不大好了。 她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久,漫离也知道,十多两银子在村民们的眼中可算是个大数目了。自己的买卖才刚起步,总是低调些的好。 老郑妈也瞅着两个年轻地道:“大川媳妇把你们当自家看,你们也别乐忘了形,到处说嘴,弄得满村里都知道了,到底吃亏的是你们” 柳氏到底比柳五儿大得几岁,接过话道:“这还用大娘吩咐,咱们也不是傻的,还能不知道多来个人,就要多分出去一份钱的道理么” 漫离听柳氏能说出这话来,放心不少,“即这么说,那明朝辰时末刻过来――” “辰时末刻”老郑妈三人齐声打断:“也太晚了些了吧” 漫离微张了嘴,干笑了两声:“那依大娘,甚么时候好呢” 老郑妈不客气道:“也不要太早了,柳家媳妇还做早饭呢,就是辰时二刻吧” “甚么”这回轮到漫离傻眼了,辰时二刻不就七点半么,自己怎么起得来啊,漫离忍不住求道:“大娘,再晚二刻钟吧”。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70、怨根深种 070、怨根深种 柳五儿和柳氏毕竟年轻,且又手巧,对着衣样琢磨了半日后,做起活计可比老郑妈那会快了许多。做了三四日后,她们三人就已做成了十来件衣裳,漫离完全没想到速度能有这么快。 这日后半晌,老郑妈三人坐在太阳地里做做针线,聊聊闲天,艮儿在旁边逗着小车里的安安玩得不亦乐乎。 柳氏见漫离又从屋里端了茶点出来,不由笑道:“大嫂子,你是请咱们来做衣裳的,还是来吃点心闲聊天的,你这茶点都不曾断过。”柳氏左不过也才十九、二十的年纪,又是个天生直爽爱说话的性子,头几日与漫离不大相熟,又顾念着自己是个新媳妇,倒还装了装斯文。如今与漫离混得熟了,且左近又没旁人,自然就大说大笑了起来。 漫离瞅了她一眼,放下茶点,不客气地打趣道:“就你那张嘴叽哩呱啦的,用糕点都堵不上的。再要没了这些点心,人还以为我家里养着麻雀呢” 五儿掩嘴一笑,老郑妈也笑着道:“亏得咱们庄户人家没那些讲究规矩,我听得城里略有些头脸的人家,媳妇多说两句话就要被休呢” “多说两句也要被休”柳氏睁大了眼问道:“这是甚么规矩,难不成做了媳妇的人,连话也不能说了么” 老郑妈笑瞅着她道:“你放心,我看你婆婆倒是把你当女孩儿似的宝贝,总不会因着你多说了两句话就赶你回娘家的” 柳氏撇了撇嘴道:“哼,只要老2厌烦我了,我也不用他们赶,我自己就回家去,我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了不成” 漫离听着这话倒是有些诧异,只是她还不及开口,老郑妈就啐道:“你少胡说,你当和离是那么容易的事柳老六家的大姑娘可不就是和离么,如今又怎么样?成日躲在家里连面都不敢露。” 柳氏嫁来柳家集的日子还短,村里的旧事,她虽听到些议论却也知道的不详细,这会听得老郑妈提起,登时来兴头:“这到底怎么回事呢?我听说六姐姐的相公是中了举人的,且家道也殷实,跟六姐姐又是打小的情份,怎么好好的就和离呢?” 漫离听到和离这个词,也亮了眼眸。没想到啊,这个时代还有女人主动要求离婚的,看来这里妇女的地位还不至于太低么,体内的八卦因子蠢蠢欲动了起来:“我们村里还有这样的事,大娘快给我们说说” 自己六叔家堂姐闹和离的事,五儿也是知道的,只是那时她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这种事情又怎么会知道的清楚,因此这会也是直瞅着老郑妈,等着她的下文。 然老郑妈话一说完就后悔了,这毕竟不是甚么光彩的事,村里人或有背地里议论的,可面上谁都不提。如今自己嘴快说了出来,三个人又是一副等着下文的模样,只得叹了声道:“你们听过就算,可别在外道了才是。” 三个人忙点了头道:“大娘放心,咱们听听就罢的。” 老郑妈又唉了声,边做针线边缓缓说道:“七八年前,谁不说老六家的闺女命生的好,模样儿俊俏不说,就是婆家也说得极好。老俞家跟他们家紧挨着住了十几年,都知根知底。两个孩子又是一处长大的。再则自打订了亲后,俞家就就渐渐发达了起来,不几年就在城里置办下了房产,俞小子先是中了秀才,隔年又中了举人。他公婆直说六丫头旺夫,才刚及笈就抬了过门。当时那迎亲的场面,唉哟哟,可是晃花了人眼。” 老郑妈说到这里,手里的线用完了转头去取,柳氏忙道:“我来。”边说边就给老郑妈穿好了针线,递到她手上,老郑妈接过针又继续道:“谁晓得六丫头过门了五六年,也没生下个一男半女。老俞家就一个独养儿子自然是心焦的,况且家里又有那么些田产,难不成将来全给了外人?两个老的就给儿子置了一房小妾,不上半年工夫,那小妾就怀上了,两个老的自然是万分欢喜。可六丫头却不知是着了甚么魔,把那小妾害得流了产,已然是一个成了形了男婴啊老俞家里倒是厚道,顾念着两家多年的情份,也不说休妻,只让六丫头自己提和离就是了。” 漫离听到一半时,就渐渐地阴了脸色,低着头一言不发地闷坐在旁。柳氏听罢,嘴一斜道:“要我说总还是男方的不是,就算六姑娘生养不了,就不能过继一个么?却非要置甚么妾,这不是拿针戳六姑娘的心窝么怎么觉着她旺夫,就急急抬回家,没了用处就丢到一旁么” 老郑妈瞪着柳氏,啐了口道:“你也就是会说嘴,莫说人家家大业大的,就是咱们这样人家谁肯绝了门户。”边说边指着五儿道:“你只看她家,为啥连生了五个女儿,不就是想养个儿子么。再则说了,小妾养下的儿子,还不是要管六丫头叫娘” 老郑妈只顾着教育着柳氏,全没发现漫离已刹白了脸色,嘴唇微微地哆嗦。 “离姊姊。” 篱笆外一声低唤,止了老郑**话头。众人抬眸望去,柳叶儿穿一身淡绿襦裙,外罩一件雪白的兔皮背褡,俏生生地立在外头。 漫离稍稳了稳心神,起身问道:“你来做甚么?” 柳叶儿笑盈盈地站在外头道:“离姊姊,我听说你接了些活计,我是特地过来帮忙的。” 她话一出口,柳氏先就变了脸色:“多谢妹子了,咱们几个人做得过来,不劳你帮忙了。” 柳叶儿只当没听见,径自推开了篱笆门,走进院来:“这叫甚么话,我跟离姊姊跟亲姊妹也差不多,她有事我断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漫离本来就被老郑**一席话说得心慌慌,再看到柳叶儿那副套近乎的讨好模样,心里更烦躁了:“真的不用你帮忙,我们这里也还忙着,就不招待你了”说完拿起针钱做了起来,再不搭理柳叶儿。 柳氏瞅着她得意一笑,自顾着做手上的活计,倒是柳五儿看她呆站在那里,有些不忍心,放了手上的活计道:“不然我陪大姊姊先回去。” 虽然老郑妈她们没四处张扬,可她们日日过来帮忙,却是瞒不过村里人的,柳叶儿听得消息哪有不过来殷勤的道理。可她万没想到,漫离会是这么个态度,当下又是委屈又是恼怒,忿忿甩开柳五儿,逼到漫离面前:“离姊姊,就算我得罪过你,可这些日子我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跟你修好,你这般的拒人千里之外,我倒没甚么,就不怕大川哥为难么” 漫离蹭地站了起来,杏眸中怒意灼灼,偏偏只是瞪着她的脸庞一言不发。老郑妈并柳氏见情形不对,都站起身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可该回了,叶儿跟咱们一齐吧” 柳叶儿见漫离一言不发,不由得意了起来,推开老郑妈和柳氏,又逼进了一步:“离姊姊,怎么说我也与大川打小长大的,你总不能逼着他不认我这个妹子吧” 漫离眸中的怒意渐渐消散,眸光降至冰冷直直地盯视着柳叶儿的桃花似的脸庞,良久方从齿Q里挤出一句:“请你离开” “我――”柳叶儿刚一张嘴,就听身后响起道憨厚的男声:“阿离,咋了?” 关切的语声刚落,石大川人已站到了漫离身旁,并且自然而然地握住了漫离略有些发凉的手。 老郑妈见石大川回来了,拉了自家的小子,忙都告辞:“咱们先回了。”边说边就是去拉柳叶儿。 不想柳叶儿却站在那里呜呜地向石大川哭诉了起来:“大川哥,我好心 好意地来帮忙。离姊姊一句话不说只管赶我走,就算我大哥冲撞了她,我却是拿当亲姊姊看待的。” 柳叶儿这话也算废了些心机,在场诸人谁听不出来她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说漫离拿她出气么 柳氏是个急性子,听她这般胡说正要开口问她,被老郑妈一把拿住,“大川啊,咱们先走了啊”说着,她一手拽着柳氏,一手拉了艮儿离开,那几个小子给石大川夫妻俩人行了礼,也都跟着出了篱笆门,往山坡下行去。 石大川忙应了句:“大娘走好啊”回头看了看犹还抹着泪的柳叶儿,再看了看站成了冰雕似的漫离,心里难免有些怨怪柳叶儿,好好的又惹得阿离不高兴 况且自从那晚无意间听到漫离的话后,他就决定要远着柳叶儿。这会看着漫离越发冰冷的神情,也顾不得柳叶儿会不会不高兴了,嘟喃着赶人道:“叶儿啊,你先回去吧” 柳叶儿断没想到石大川会说出这么句话来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石大川,还没开言,就听漫离冷笑着问石大川道:“先回去怎么?你等会还想追了去给她陪不是么?何必那么麻烦呢,你要是觉得当着我的面不好意思,我进屋避一避如何” 说完漫离挣开石大川的大掌,抱起安安转身回屋,旋即砰一声,大力地甩上了屋门,石大川稍稍一怔,忙追了进去:“阿离,俺没那意思――” 柳叶儿站在院里,瞪着紧闭的屋门,怔忡着回不了神。一直哄着自己的石大川居然会为了那个女人,就把自己关在门外不理不睬丹凤眼里泪光点点,泪珠子强吸着没落下,袖底的小手紧紧攥成了拳,指甲陷入肉里生疼生疼。 路漫离,你记着今日的一切我总要讨回来的。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71、一家三口 071、一家三口 追进了屋的石大川看着漫离平静地收拾屋子,高壮的身子怯怯地缩在角落里,小安儿坐在床褥上四肢并用的朝他爬来,嘴里还依依啊啊的。石大川瞅了眼女儿,“安安,乖啊”尔后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些漫离,“阿离,你别生气,俺以后不理叶儿就是” 漫离没有搭理他,把女儿丢进睡篮后,又跑出去收外头的针线剪子。石头跟在她后头帮着搬东搬西,嘴里连声陪着不是,只是他嘴笨,说来说去不是“阿离,俺错了”就是“阿离,别生气。” 石头跟在她后头一直转到天黑,赔礼赔到嘴都干了,可漫离就是不搭理他。顶着漫离的冰块脸吃过了晚饭,石头收拾了碗筷回屋,安安已被哄睡下大奔也已歪着脑袋睡在窝里。 挨墙边放着的小箱子他们一直当桌子用,这会小桌上点着盏油灯,漫离坐在灯下画着样式,抬眸扫了石大川一眼,挪了挪身子,拿后脑勺对着他。 正所谓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石头本来就憋了满肚子的气,漫离的这个转身,就好像个火种噌地点爆了石头的怒意,大步抢到漫离面前,吼道:“你到底要咋样么” 这一下着实把漫离吓了好大一掉,“你嚷甚么,看把安安闹醒了”她起身待要去看女儿,却被石头铁钳似的大手牢牢钳住:“阿离,俺错了你只管打俺骂俺,可你总是不理俺,俺――”石头的那点火气一对上漫离的眼眸登时消散无形,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委屈。 漫离挣开他,步至睡篮边,伸出微凉的手轻抚着安安天使般的睡颜,把老郑妈后半晌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转诉给石头。 低缓的语调,哀绝的神情,失了神的眼眸,漫离整个人都被浓浓的悲伤瑟缩恐惧给包裹着。 看得石大川胸口陡然一痛,猛地把她拥入怀中:“阿离,俺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的谁说俺们没孩子的,安安不就是俺们的闺女么” 漫离没有像从前一样往他怀里钻去,僵直的如根木头似的杵在他怀里, “我相信你现在是不在意,可是过个几年呢,村里人早晚会议论的。流言蜚语多了,难保你不会嫌弃我” 她也知道自己过于敏感了,可是她在成长的那个世界,爱情是最容易改变的事情。 小亦一直在劝自己,爱情从来就不需要天长地久,曾经拥有就好。可是自己已经失去了父母,一个人拖着不完整的生命在世上游荡,她需要的是个无论如何都会对她不离不弃,永远予她温暖的人。 在那个世界,她已然放弃了寻找。打算三十岁的时候去领养个孩子,一个人撑一个家,就算辛苦也会是幸福的。可老天爷偏偏把她丢到了这个世界来,还让她遇上了石头不曾拥有过,她还可以假装坚强。可是已被温暖过,失去就显万分的可怕。所以原本坚强的自己才会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你是俺妻子,这一世都是” 石头不太明白漫离的恐惧,可是漫离对他的不信任却令他有些恼火和心疼,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消除漫离的不安,只能收紧了胳膊,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的心。 沉稳的暖意,简单的承诺,轻易是抚平了漫离心底的不安。她把脑袋死死地埋进石头的胸膛,两只手牢牢地抱住他的腰身:“石头,我失去过父母,不要再让我失去你了” “不会的,俺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的” 石头低下脑袋,两人呼吸相缠,石头情不自禁地吻住漫离的桃花似的唇瓣。火盆里炭火正旺,映着床褥前低垂的纱帘,两道痴缠的黑影情意正浓。 日子就像石头家山坡下缓缓流淌而过的溪水,平缓而欢愉。不知不觉已是三月初的天气,桃李怒放,柳丝正长。 这日早上,石头正在把漫离她们新做出来的衣裙搬上车,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给李记送货了。石头实在是佩服漫离,她脑子里怎么就有那么多花样,每一次去李记,她都能拿出两三样新的衣样来。 月余来莫说李记,沧州城内数得上号的成衣铺都上门来找过漫离,就连吴记也使大掌事来请过漫离,开出的工钱可是不低呢 可是漫离却一个也不应,只是隔半个月给李记送一趟货,谁也猜不出她的心思。 “阿离,还没好么,再不走可晚了”搬完了货,石头站在门前催促道。 “来了来了”漫离抱着安安从屋里赶了出来,如今的安安早没有了当初病弱的样子,身上穿着桃红色小棉褂,衬着她奶白粉红的小脸,真让想在她的小脸蛋上咬上一口 小安儿已经会简单的发声,一看到石头,张着小胳膊含含糊糊地嚷:“阿爹,抱,抱” “臭丫头,一见着爹就不要娘了”漫离把女儿丢给石头,两手并用的爬上车。 石头在女儿的脸蛋上香了又香,逗得小家伙格格直笑,“安安啊,爹要赶车呢,你跟娘坐车里啊。”石头把女儿抱进了车里,可小家伙却抱着了脖颈不肯撒手。 漫离一面去接女儿,一面缓缓说道:“安安啊,你抱着阿爹,阿爹就不能赶车了,阿爹不能赶车,安安就不能进城玩了” 不论跟她说甚么话,语速一定要放得很慢,不然小家伙就会露出一脸茫 然的样子。 这句话有点长,虽然漫离几乎是一个一个字的说,小家伙依旧茫然了好一会,黑水晶似的眼珠子瞅瞅漫离,再瞅瞅石大川,好像是在消化父母说的话。 过了好一会,她突地抱着石头的大脑袋吧唧一口,给他脸上涂了一大片口水,然后转身投进了漫离的怀抱。 石头乐坏了,任由女儿的口水挂在他的黑脸上:“俺闺女这么点年纪,就知道疼阿爹了” 小家伙没理会乐得忘形的阿爹,扒着车窗直向大奔招手:“奔,奔,奔――” 大奔听见小主人的呼唤,倏地就蹿了过来。大奔虽还没成年,可是体形已经长得很大了,它站起来已有漫离那么高了。这会它前爪搭车窗边,长长的舌头在安安脸上一通乱舔。 安安则伸出一双粉团捏成似的小手,牢牢地拉住大奔的两只前爪,一个劲地想把它给抱进车来 “安安啊,大奔不去”看女儿大半的身子都探出了车窗,漫离赶紧把小家伙给抱了回来,看着女儿眼睛缓缓道:“安安,大奔要看家,不去” 小家伙看看大奔,再看看自家娘亲,还没等她领会娘亲的意思,大奔已被石大川给赶了回去:“好好看家,可不准四处乱跑”说完他跳上车辕,鞭子空响一声,老黑马仰着脖子长嘶一声,不情愿地迈出了步子。 大奔小跑地跟在车后,一直送他们下了山坡,待车影消失在它视线的尽头,它方小跑着回家。 漫离抱着安安,心里有隐隐地不安,按说女儿听话是件好事,可是这个女儿未免也太过听话了吧而且随着她渐渐长大,她哭闹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实在不高兴了,也就是拿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你。 就像刚才石头把大奔给赶回去,小家伙明明很不乐意,可也只是缩在自己怀里,闷闷地玩着自己的小手指,一点哭闹也没有。漫离不由抱紧了女儿的小身子,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小家伙抬起委屈的眼眸无声控诉。 看着女儿这个样子,漫离倒是放心了些,迟钝就迟钝点吧。反正这个时代的女孩子生得再聪明也只有嫁人一途,了不起将来给她挑相公的时候多费点心思罢了 进城后漫离先把衣衫交给了李记,把马车也寄放在李记,丢下有满肚子话要说的李氏,一家三口便欢欢喜喜地逛市集去了。 石大川身形高大,安安坐在他的脖颈上,热闹的市集尽收眼底,可忙坏了她那双大眼睛。 石大川和漫离为了让女儿能看得仔细,两人的步子都走得极慢,突然小丫头拉了拉石大川的手,嘴里还依啊着,石大川忙把女儿放下来:“安安,咋了?” 小家伙缩在石头怀里,看了父母好一会,才抬手指了指前头的人群。 漫离柔声问道:“安安,你想过去看看?” 小家伙笨笨地点了点头,于是石大川便护着妻女拥了过去。人群里是一个年过六旬老汉在做画糖,一柄小汤勺盛着糖汁,在白石板上来回浇铸,不大会工夫,一只栩栩如生的猴子就跃然板上。安安看得眼都直了 “老丈,你转盘上写的都给我做一个吧”漫离说话间已掏了钱出来。 围在边上的大人们惊愕地扫向她夫妻二人,小孩子则是羡慕地瞥向石头怀里安安。 “都做一个”老汉把刚做好的猴子沾上了竹签插到草把上,好心道:“只怕你们不好呢” “这个你不用管,只管做就是了” 老汉又看了看石大川,见他不做声,收了钱道:“到时候拿不了,可别怨俺” “放心放心,我绝不会糟蹋东西的” 说话间老汉已画出只小雀,漫离指着白石板上的小雀问安安道:“喜欢么?” 安安却只管看着老汉运勺如飞的手腕,压根没空搭理自家娘亲。 大半个时辰后,老汉转盘里所有的花鸟虫鱼、人物都插在了草把上,画糖映着日头亮晶晶光闪闪的,惹得路人纷纷驻足。 可是咱们的小安儿却呆呆地盯着白石板,过了好久才抬眸看向那老汉,疑惑他为甚么不继续了。 “安安啊,你看糖在这里呢”漫离轻轻地转过女儿的脑袋,指着亮闪闪草把:“安安,你喜欢甚么,阿娘给你拿” 可安安只是愣愣地盯着个草把,他们俩夫妻有耐心,旁边的路人却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这小丫头,脑子是不是――” “可惜了那小模样――” “难怪她爹娘那么宠呢,原来是傻闺女” 漫离怒目横扫,众人到底心中有愧,都不做声,突然人群外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离姑娘,不过数月没见,你怎么就弄出个这么大的闺女来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72、风声 072、风声 听到声音漫离心里微微发凉,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端起最虚假的笑脸,缓缓回身:“弄影姑娘怎么没在京里呆着呀?难不成是惹恼的你家公子,被赶了出来?” “路漫离――”彭彦连名带姓的咬牙切齿,却被花弄影给截断了:“小彭爷。”她拦下准备冲向漫离的彭彦,笑盈盈地道:“离姑娘还是那么爱说笑,公子爷在京里忙着准备婚事,因着突然被差来办差,京里的婚事又丢不下,因此打发我先过来收拾收拾,公子爷这一两日就到。” 花弄影说话时,一双妙目直直地盯住漫离眼眸,想出其间寻出一星半点的失落,就算漫离不曾把自家公子放在心上,可是自己的仰慕者就要另娶她人了,总会有些不痛快吧 很可惜,漫离的眼眸中除了疏冷没有半点情绪:“是么,真是恭喜弄影姑娘了,就快有主母了。”说完,给女儿拿只牡丹画糖,又将一草把的画糖全送给旁边的小孩子。 花弄影在旁站着,略有些发怔。漫离给她的感觉一直是深沉、阴冷,当然对石大川却是温柔多情。只是这小女儿似的恶毒言语倒还是头一次见。或者她听到公子爷的婚讯,心底终是有些不舒服。 因此虽然被人刻薄了,花弄影面上却露出真切的笑意。彭彦冷笑着替花弄影反击道:“如今石夫人可不比先前了,随便画个衣样就能赚大把大把的银子。真正是傻人有傻福,石兄怎么就娶了这么个能养家的媳妇呢” 彭彦话里话外刻薄着石大川,暗指着他靠女人养活。漫离刚发完了糖,登时冰冷了脸待要回嘴。却听石大川抱着娇小的女儿,憨笑着道:“俺也这么觉得呢,能娶到阿离是俺几辈子修来的大福气” 哎,所以说人笨有笨的好处,石大川硬是把彭彦这话当做了夸赞,还不好意思的红了黑脸。彭┮欢亲愚陕涞幕爸缓们咳塘讼氯ァ 漫离看他吃蹩样子,轻笑出声,挽了石头的胳膊道:“石头,我饿了” “那,俺们赶紧找家酒楼吃饭去”说着又回头向花、彭二人辞道: “少镖头,俺先走了” “等一下”花弄影突然出声拦道:“石大爷,你一个大男人靠媳妇养活也不怕羞么” “花弄影,你甚么意思”漫离飞快地挡在石头身前,瞪视着花弄景喝问。 石大川是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会怔忡着有些犯迷糊。 花弄影得意的眸光在漫离面上一扫,落在石大川还带了迷茫的方脸上道:“石大爷,过几日长天镖局要护送一批货出关,你的身手连咱们公子爷都赞好的。我替小彭爷请你一请――” 不等花弄影说完,漫离已冷笑道:“怎么,上回没把石头害死在随州,这回你们又想把他给谋死到关外去?” 彭彦也在旁边拽着花弄影的衣襟,低声道:“这怕是不好吧” 花弄影丢了记冷眼给彭彦,扫开他的手,一脸冷肃地转向漫离道:“离姑娘怎这么说呢――” “甚么离姑娘――”漫离高声不耐道:“你眼睛瞎了么,没看见我梳了髻么,就算称不得夫人,一声石大嫂我还是当得起的。” 花弄影被她这一通抢白,不由恼青了桃腮,好容易压下怒气,继续道:“好,石大嫂就石大嫂。只是你这话可有失厚道,虽说石大爷在随州受了些委屈,可咱们公子爷不仅相信石大爷的清白,且又是出钱又是力的,不然石大爷只怕现在也还在随州大牢里吃着牢饭吧就是小彭爷,气恼过后也是相信石大爷的。这回我替小彭爷请石大爷帮忙也是好心一片,石大嫂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来” 随州的事漫离虽然怀疑顾宗训,可是人家帮了忙是事实,况且自己又无凭无据的,的确没甚么话可反驳,当下只得冷冷哼了声,拉着石大川离开。 看他二人的背影淹没于人海,彭彦才皱着眉埋怨花弄影道:“你也太自话自说了,今趟这批货可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的,你凭白地拉个外人进来,万一出点甚么事可怎么办” 花弄影步近彭彦身侧,轻握住他的手,低头蹙眉,极小声地叹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如今的形势你也是知道的,我是怕万一――” 看着她这一副娇羞担忧的样,彭彦早是神魂飘荡,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柔荑:“弄儿,是我不好不该不问情由就冲发脾气。” 花弄影笑着摇了摇头:“公子爷的事固然要紧,可是你也不能出一点事,有了他不就多了层保险。” “弄儿――”彭彦被她哄得晕晕乎乎,伸臂想要揽她入怀,花弄影慌忙躲过:“大街上呢,也不怕人笑话” 彭彦转头四下一看,果然有几个路人远远站着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不由又羞又恼:“瞧甚么瞧,都散了” 石头夫妻俩特行到上回捡到安安的酒楼里吃饭,掌柜和伙计虽还记得他们,然想着人家在这里拣了个闺女总是不愿叫人提起的。因此虽然时不时的瞥两眼大变了样的安安,却也只当他们寻常客人般招呼,倒是漫离点了菜后,问店伙计道:“上回那个女人,她的坟在哪里?”漫离是想着,就快了清明了,怎么也该带安安去拜祭拜祭。 那个伙计被她问得一愣,缓了缓方道:“那日咱们把她送去城西义庄,具体埋在哪儿就不大清楚了” 店伙计边说边瞅漫离的脸色,当初人家可是给了钱,明明白白说要让人入为安的,掌柜当时图方便就丢给了义庄。任谁也没想到,这两人还会回来打听这事这会答起来话,自然是又惭又愧。 “你们咋这样”石大川很是不高兴的责问。 漫离倒是理解他们,起一座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又非亲非故的,“算了石头,等会我们去义庄问问就是了”她边安抚石头,边打发羞愧到恨不能钻到地里去的店伙计:“按我点的菜上吧” “是是是――”店伙计一叠声的答应着,连忙退了下去,一不会换了个伙端了些冷盘茶点上来:“这是咱们掌柜送的,客人慢用”说完,还不等漫离再问甚么,早一溜烟的跑了。 漫离见那伙计逃得飞快,不由扑哧笑了出来,石头抱着女儿,横了漫离一眼道:“人家拿了你的钱,又不办事,你也不恼了么” “这有甚么可恼的”漫离挟了块鹅肝送进还对着画糖发呆的女儿口中:“我给钱是为了自己心安,他们办不办与我又有甚么相干” “可是――”石大川开了口,下面却没词了。 安安连吃了几块鹅肝,漫离不敢给她多吃,便只管给石头挟起菜来。小家伙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阿娘喂自己,空出一只手拉着漫离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小嘴里含含糊糊地唤道:“阿娘――” 漫离看了看桌上的冷盘,还真没适合她吃的,只好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蛋,柔声哄道:“安安吃糖好不好啊” 小家伙一路上都盯着手中的画糖,漫离觉得女儿压根就不知道这是能吃的,于是她对着那朵牡丹一口咬了下去,想给女儿做个示范,谁知道小家伙看着那缺了一角的牡丹,登时眼泪汪汪起来 夫妻俩忙着哄孩子的间隙,隐约听见旁桌有人议论:“真没想到啊,小顾将军也会杀良冒功” “我倒是不信你们想啊顾将军是甚么出身,还用使这些个手段?” “我看也不像,退一万步讲就算小顾将军要杀良冒功,咱们沧州城里四处流浪的肃慎人还少么,随便杀几个报上去谁还敢说不是么何必要杀麾下官兵呢,一来不好瞒骗,二来岂不是寒了兵士们的心” 头先两句漫离还不放在心上,听到后来,却忍不住白了脸色,瞅了石头一眼,他倒是没听出危机来 漫离按下心中恐惧,走了过去道:“凭着小顾将军的出身,怎么能做出杀良冒功的事来“ 漫离忽然插进话去,那几名汉子都收住了话头,打量起她来:“大妹子也知道小顾将军” “咱们沧州城里的人还有谁不知道么?”小顾将军是谁,漫离当然不知道,只能随着他们刚才的话反问。 其中一名四十来往的汉子,点头道:“是呢,要说起这位小顾将军还真叫人钦敬。十七岁就考中了武状元,你们想啊凭着顾家的身份,在京里给他谋个虎贲军校尉总不是难事,可人家硬是要到这里来守边塞。这几年下来,因他连着打了几次胜仗,咱们沧州一带倒是鲜少再有肃慎的流匪过来劫掠商旅了” 旁人听了尽皆点头:“是呢,肃慎的流匪虽不是甚么大患,可敢怪吓人的,这几年咱们可是安心了好多” 漫离皱眉问道:“就是说呢,怎么好好的会闹出这么件事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说完迷茫的眼眸就向众人瞟去。 那汉子道:“我是听说年前小顾将军杀了批肃慎奸细,报上了朝廷,可不知怎么回事又查出来说那些人是刘家集的驻军。你们想啊,顾家是甚么人家,多少人眼红着。没事还要寻一点事出来闹呢,如今有了话柄还不往大里折腾。” “是啊,我听说京里已经派了大官来查,想是这几日就到了吧” 漫离听得胆颤心惊,手心里全是冷汗,无知无觉地踱回到自己位置上,他们的议论石大川自是听清了,也听明白了,温暖的大掌握住漫离的冷得跟冰块似的小手,耳语道:“阿离,你别担心真有甚么不对,俺们离开这里就是了” 漫离却摇了摇头,低笑道:“真要能查到我们身上,还跑得掉么?”突然间脑中电光一闪,抬眸看着石头眯了眼道:“石头,你说那个小顾将军跟那个妖孽是甚么关系?”。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73、顾妖孽又回来了! 073、顾妖孽又回来了! 小樗这个星期的点击好惨啊,所以,今天改在下午更看看―― 三月桃花天,顾宗训的小院里红梅谢尽,只剩满树的翠绿的嫩叶郁郁葱葱,午后日阳晴好,被树叶筛了一地斑驳的光影。顾宗训歪在树下的躺椅上,手执一卷。 一身青布衫袍衬得他的脸色有些病白虚弱,年前自伤的那一刀,他下手可是一点不轻。尔后又是车马劳顿,回到京中又事情繁多日日劳心费神,一直就不曾好生修养,因此拖到这会也没有痊愈。 此时一名身着圆领锦袍的青年,手扶着腰间的玉带,面带愁容在顾宗训面前直打着转。细看之下他的容貌与顾训有着四五分的相似。然身形却较之顾宗训健壮了许多,就是脸上肤色也略微黑一些。 青年俊秀的脸上气急败坏,“三哥,你说京里那帮人是不是闲着没事做啊,我一个小小的五品守备,惊动了御使台不算,连那些阁臣元老也这么见天的上书参我说句难听的,我就是通敌叛国了,也不至于掀起那么大的浪吧” 顾宗训放了手中的书卷,端起旁边方几上的乌黑的药汁,一气灌下,悠哉悠哉地道:“你的罪名要真是通敌叛国,现下咱们就不是在这里聊天了”说着瞥了自家六弟一眼:“你啊,总是这么沉不住气,陛下要真是认了真,还能让我来彻查?” 顾老六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想到京里那些揪住自己不放的言官御使和背后的老不休们,就气牙根直痒。当初京里谁不知道他顾六公子,最是嚣张跋扈的一个,就是做了甚么糊涂事,了不起在家闭门思过罢了。 然而这几年来,自己缩在这破地方已经是夹几尾巴做人了,没想到那些老不休还是这么往死里参自己,敢情他们写那些奏折不费工夫是不是。 “提起那些老不休就叫人恨得牙根痒,怎么把我逼到这里来还不算,还想要往死里整我” 顾宗训冷冷一笑:“往死里整?今天你就是真的杀良冒功了,了不起回京去做的你的顾六公子,陛下还会真要了你的命不成” “可是,被那些老不休这么一闹,咱们这次的货可怎么运啊――” “怎么,你在这里做了这么些年的守备,连这点关系网都没有?你还只是解职候查,人家就不卖你面子了?”顾宗训的清眸盯着自家六弟的,面色一点点的阴沉了下来。 “那倒不至于,我只是有些担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哼”顾宗训冷冷地哼了声,站起身来:“你啊,也太糊涂了哈尔巴拉算个甚么东西,捧一捧他也不过是咱们手里的一颗棋子,你倒好反倒让棋子摆弄着。他乃蛮想到吞掉孛儿速。你就让他们自己斗去,咱们正好坐收渔利,你说你跟着瞎闹甚么闹也就罢了,居然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哼,若不是怕老太太心疼着急,我倒是想让你受一受这教训” 顾家一共六个孙子,顾宗庭是最小的。他虽不是嫡出,然他的生母却是顾老夫人跟前长大的贴身小婢。顾老夫人没生养过女儿,把那丫头当女儿似的养到十七岁,本是想给她找个普通人家的,不想顾老爷再三再四的讨要,小婢自己又愿意。顾老夫人就把她给了儿子做妾,心里想着那丫头性情和顺,儿子的妻妾同她多又交好,再说了自己在一日也没人敢给他气受。 谁想那丫头福薄,头一胎养下个女儿还没满月就夭折了。第二胎倒是个儿子,可她自己却因产后大出血,没两天就咽了气。顾老夫人心疼小孙子打小带在身,衣食住行样样亲自料理。因此顾家六位公子,倒是这一位最最得宠。 说来也怪,这顾宗庭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自家三哥,这会被训得头都抬不起来,良久才吱唔了句:“三哥,那你说怎么办呢?” 顾宗训横了顾老六一眼:“有甚么怎么办的,那伙肃慎人本来就是奸细。至于那几名军士么,定然是肃慎人杀的,虽说沧州与刘家集离得不远,可两地驻军毕竟多不认识,被他们蒙混过去也是在所难免” “话是这么说不错,可是这会你让我上哪儿再去找一伙肃慎人来,难不成还真在城里拿人么?”顾老六皱着的眉头一直就没松开过,虽然自家三哥说最多回京去做公子爷,可就这么回去了,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摆 顾宗训扫了六弟一眼,叹了口气,伸手从方几上拈了枚蜜饯送到嘴里含着,微合双目,享受着口中那丝丝袅袅的甜香,顾宗庭急得直催道:“好三哥,你就别卖关子了” “这还不容易么,六公子只管找那甚么拉要人好了。他爽快些交出人来也就罢了,若是不肯,那咱们倒要问一问他包庇奸细,用意何在”花弄影端着茶盘袅袅地步过月亮门,她娇柔甜媚的嗓音说出来的偏是阴狠的毒计。 顾宗庭眼眸一亮,拍手赞道:“真是好计啊,弄影你真是聪明” 他话音未落,花弄影已行至跟前,款款施礼道:“公子爷,头一批货已送到长天镖局了。” 顾宗训依旧闭着眼,只是嗯了一声。 花弄影换了热茶,收了药碗,略迟疑了会道:“公子爷,我三日前在街市上遇见了离姑娘――” 一听见“离”字,顾宗训陡然睁开了眼,盯视着花弄影,“你想说甚么?” 花形影被他盯得有些慌神,稍稍退后了两步道:“我是想着这回六公子出了事,咱们也该多小心着意些才是。若还像往前那样让小彭爷押镖,倘或出了甚么事,一来容易牵扯上咱们,二来长天镖局这匹马,若是失去了咱们一时间还真找不着顶替的。因此,倒不如再请石大川走一趟――” 不等花弄影说完,顾宗庭就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弄影啊,才刚夸你聪明,你怎么就糊涂了,就算你换了押镖的,可是还是长天镖局的名号,也依旧是顺安商行托运的货物,真要是出了事长天镖局还能摘干净” 顾宗训知道花形影能提出这个法子来,自然是想好了后续,只是你想得再好,也要人家配合你才是,而漫离,顾宗训一想那张清清淡淡的面容,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一闪而过立即就被落寞代替:“有过随州那一回,只怕漫离死活不会放人吧” 花弄影笃定地笑道:“公子爷放心,我自有办法让离姑娘应承下来” “时间上赶得及么?”顾宗训的神情看似云淡风轻,可他的眸光已落在了花弄影的面上。 花弄影笑回道:“如今才到了第一批货,要想起运怎么也得大半个月后,有这么些日子布置足够了” 她话未说完,顾宗训已站起身逼近她的面前,刀子似的眸光直扎进她的水光荡漾的眸子:“你若伤了漫离,后果不用我说吧” 花弄影退了两步,心里又是惊惧又是妒恨,低着头极是恭顺地道:“公子爷放心,婢子怎么绝不会伤了离姑娘的” 顾宗训轻哼了声道:“她若有半点不好,你就拿命来陪”说罢,转身而去,丢下脸色惨白的花弄影,以及惊愕的合上嘴的顾宗庭:“弄影,那离姑娘是何言神圣,能让三哥这般上心” 花弄影抬起头来,脸上已没了半点怨忿,笑得极是温和:“离姑娘,是咱们公子爷心尖上人啊” 她边说边看往窗户看去,两手交叠胸前,掩在袖中紧紧握着,我一定让你如愿以偿 沙沙的细雨一连落了好几天,庄户们是喜上眉梢,漫离却有些发愁。家里的床褥湿露露发冷不说,洗好的衣服也没地方晒。幸好家里还剩些柴禾,还能点个火盆子烘一烘。 看着窗**沉沉的天,一抹沉重不期然地袭上漫离的心头,她不自觉地长唉了一声。 自打在城里听说了杀良冒功的事后,漫离成天都心神不宁的,偏又不好四处打听,再兼又碰上这么个丝雨绵绵的日子,面上难免带出些烦忧来。 柳五儿就坐在她身边,听见这一声叹息,不由问道:“大嫂子,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呀,我看你这几日都没精打彩的。” “没事,没事。不过是昨夜里没歇好,短了些精神罢了。”漫离勉强笑应,心里忍不住又叹了声,石头倒很是宽心,他每天带着郑一索和俞鹏或是练拳,或是披着蓑衣到河叉鱼,或是上山挖竹笋甚么的。 柳家姑嫂见漫离这般蔫蔫的待要再问她,二人又都还年轻,有些话不好意思问出口,都拿眼睛瞅着老郑妈。老郑妈接着她们的眸光,无奈地搁了针线,凑到漫离身前问道:“大川媳妇,你是不是有了?” 漫离沉浸在自己的愁烦里,被老郑妈突地一问,不由得怔了,“有了,有了甚么?” “嗨――”老郑妈拿眼一横,抚上漫离的小腹道:“还能有甚么” 漫离忙拍开老郑**手,也说不清是害羞还是心虚,忍不住娇嗔道:“大娘,你胡说甚么呢” “傻丫头,真是有了又有甚么不好意的――” “真不是”漫离急急地辩道:“我才来过身上,怎么会,怎么会――” 漫离话一出口,倒把柳五儿给羞红了脸,“大嫂子真是没羞没躁,这话也就这么往外蹦” 柳氏毕竟是个媳妇了,脸皮要比柳五儿厚些:“提起这个我倒想起个话头来。前儿我才跟五丫头在叉道上分了手,就撞见了六叔家的大姐姐,我见她捂着肚子一脸愁苦的蹲在路旁,赶紧走过去瞧瞧。不瞧不知道,一瞧啊倒把我看得心酸了。她那条洗得灰白色的棉裙上隐隐地透出血色来。看样子就是癸水突然来了,她本来是想挨到天黑了再回家的。我看她可怜,带她回去换了条裙子。还是簇新的呢。” 柳五儿早臊红了脸,侧转身佯装没听见,老郑妈叹道:“老六家的大姑娘也是命苦的,未出阁前她娘老子眼珠子似宝贝着,如今她兄嫂当家,老两口也护不住她。下田下地这种粗活也使唤她做了” 姑嫂俩个听了只管叹气,漫离的心思却转了起来,老郑妈在柳家集住了一辈子,有些事或者能试着跟她打听打听。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74、李氏带来的消息 074、李氏带来的消息 小樗被昨天的成绩打击到,在家发了一天懒,所以更晚了 结果漫离还是高估了老郑妈,她一个庄户人家的老妇人,庄子里的事是清楚,可庄子里外头的事她就说不清了。漫离拐弯抹角的打听了半天,也只打听出来原来那花弄影是柳叶儿的表姐,因着父母双亡来投奔姨娘,不想过了没多久姨娘就不在了,后来姨爹又在续了弦。她实在不好再在柳家呆下去,才卖身进了顾家。 “要说弄影那姑娘也算是命好的,虽说是给人家做丫头,可看她前年回来探亲那排场,说实在的就连城里员外家的小姐也及不上呢” 柳五儿停了手里针线应和道:“就是啊,那么大的马车,一来就是三辆,还有她身上的衣衫、首饰,我还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少夫人呢” 柳氏没见过弄影的排场,也不知道甚么顾家,只是她很不喜欢柳叶儿那眼高于顶的架式,所连带着也不喜欢连面都没见过的花弄影,当下哧了声道:“少夫人?哼,我看姨娘还差不多” 老郑妈睇了眼,道:“你啊是没见着那场面,啧啧,咱们这种庄户人家一辈子也不能那么风光。” 老郑妈说这话倒不是她贪慕虚荣,只是花弄影那次回来的排场实在是太过震撼,三辆双辕大马车,连驾车的车夫都穿着锦衣华服,跟来的小丫头个个跟天仙似的,就是跑腿的仆妇,都站得直挺挺的拿鼻孔看人。 柳家集全村人哪个不羡慕,哪个不眼红?谁也没想到当初那娇娇怯怯的小姑娘竟会尊贵的如同贵夫人一般 柳氏手上的活计没停,听老郑妈这么说,依旧不以为然道:“再怎么风光也还是个奴婢,还不是由着主子要打要骂的” 听着这话,漫离不由惊诧地望向柳氏,没想到这个世界还能遇上和自己一样阿Q的人自己曾有过类似的论调,不管你赚多少钱,只要你还需看别人脸色,就没甚么好值得高兴的 当时小亦笑话自己说,至少人家看得脸色比你少呀 “你知道甚么。”老郑妈咬咬断了线头,道:“大户人家上得台面的丫头哪里是轻易就打骂的――” 老郑妈话说到一半,外头忽有人问:“大妹子在家么?” 漫离与老郑妈互视了眼,皆暗自心道,“她怎么来了?”漫离心里疑惑着,已起身迎了出去开了柴门,门外油纸伞下立着名玉面修眉的俏丽**:“李娘子,这么个阴雨天你怎么跑的来了” 老郑妈是认得过李氏的,赶紧行道:“李娘子,你怎么来了赶紧进来,看淋湿了”边说边就把她往里屋请。 李氏收了伞,吩咐车夫在车里等着,便就随老郑妈进屋去了。柳家姑嫂 见进来了客人,也不好再坐着了都起了身,站在一旁小心地瞅着眼前这位衣饰鲜艳容貌明丽的夫人。 李氏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漫离的位置上,拿起旁边做得一半的衣衫细看。漫离打心眼里不喜欢她,她正盘算着,做完这一批货换买家呢,因此她自然是没甚么好脸色的:“李娘子,难不成你是特地来查验衣衫的?” 老郑妈在旁边扯了扯漫离的衣角,漫离只当不知道,冰着张脸看着李氏。 李氏放下手里的衣衫,看了看屋里其他在人,欲言又止:“我倒是有话同你商量呢” 老郑妈活了一把年纪,这点眼色还能没有,立时就拉了柳家姑嫂二人: “时候不早了,趁着这会雨小,咱们先回了。” 漫离送她三人出篱笆门,看她们打着伞搀扶着下山,嘱咐道:“山路湿滑,你们两个多搀着些大娘啊” “知道”姑嫂二人头也不回的答应。 直待三人消失在迷蒙的雨雾中,漫离才转身回屋,见李氏还坐在那里看衣衫,强摁下心头的不耐,问道:“李娘子冒雨而来,到底是为着甚么事啊?” 李氏抬了笑眸看向漫离:“是这样,今日一早有个姓阴的大商贾看中了店里的衣衫,把我的存货都买了去,说要运到关外去买。只是他一直在关内走动,这关外是从没去过。他本想着到长天镖局雇几个镖师的,我一想大兄弟不是走过镖么,况且依我看他那个头,绝不会比那些五短身材的镖师差甚么。与其把这笔买卖让给外人,倒不如便宜大兄弟” 李氏这话是挑不出一点问题的,可漫离就是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尤其是 看到李氏那张殷勤的笑脸。只是买卖上门,漫离总不能就因着心里不舒服,就把买卖往外推吧:“多谢李娘子了,只是我们大川就只一个人,怕是顾不过来吧” “这有甚么,大兄弟不是带了几个徒弟么” 漫离冷眸一扫,自己可不记得跟她提过这事:“李娘子是怎么知道的” 李氏瞅着漫离的冰脸,格格直笑:“大兄弟隔三差五的进城卖东西,我撞上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有个孩子长得极是英气,不知是唤一索还是二索。” 虽然李氏的话没半点漏洞,可漫离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被漫离防贼似的直直地盯着,没过多久,李氏便渐沉了脸:“行不行的,你倒是给句痛快话。为了给你笼住这桩买卖,我特地把人留在家里招待了晌午饭,又冒雨跑来给你送信,你这算甚么意思” 漫离终于觉出是哪里不对了,她跟李氏打的交道不多,可正如路怀清所言,李氏是极其吝啬的人,每每付银票给自己的时候,她都跟在剜肉似的。 所以自己和她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她会为了自己又是留客,又是特地送信? 漫离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她安的甚么好心,只怕这桩买卖她大有利图: “多谢李娘子这般记得我们,只是李娘子就不怕以后我直接就跟那大商贾做买卖了么?” 李氏冷冷笑道:“实话跟你说吧我跟他是签了文契的,我就不信他会愿意为了跟你做买卖,白赔我几百两银子” 漫离低首一笑,但是自己糊涂了,李氏虽然吝啬可敢是个精明人,想从她那里挖墙脚可是不容易的。 李氏见她半天不答应,不由催促道:“到底怎样,你也给个话呀我老实告诉你,那位阴大爷可是从江南来的大商贾,贩茶贩到咱们这里,因着今年的买卖特别好,所以想再贩些东西出关买,咱们的衣衫只是其中之一。可是人家说了,若是衣衫在关外卖得好,回来的时候会再带一批回江南,到时候大兄弟再陪他走一趟,又是一笔进项。人家阴大爷可是做大买卖的,咱们真要是巴结上他,指不定将来能把咱们的衣衫卖遍大晋呢” 漫离低着头没有做声,心里却直冷笑,“难怪李氏这般殷勤,原来是有笔大买卖呀。不过正如李氏所说,这笔买卖要真做起来可是不小,别的且不说,到时候自己至少可以在货运这上头捞上一笔再则听李氏的话,那位姓阴的商贾贩的东西不少,将来也许可以把他的货运全接了过来。 当然,这些都在畅想阶段。眼下的好处是,不仅自己可以多赚一笔,就是两孩子也能赚点钱补贴补贴。一索有个妹子要存嫁妆,俞鹏的大哥则要存路费赶考。这两个都不嫌钱多的主 想到这里漫离的笑容真切了不少:“真是多谢李娘子了,只是这么大一桩事我总要同大川商量商量才好答覆呀。” 李氏听了登时沉了脸:“你夫妻俩要商量我不拦着,但我可把话说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回头你再来找我,我可不保证人还在我这里” “李娘子这话说的,我只求你再留他一晚我明朝一早就同大川去见阴大爷。” 这么大一桩好事,漫离自是不会只听李氏几句话就信了十分,到底怎么样还是要自己亲眼看过才算数 李氏冷哼了两声,“留?怎么留?人家在迎宾楼开了间上等的客舍,晌午饭还是我死拉活拽才留他下来的” 漫离眼珠一转道:“那,李娘子只帮我转告阴大爷,就说我们明朝一早就去拜会” 李氏站起身,不悦的眸光在漫离身上溜了一圈,不阴不阳地道:“好,我就帮你转告转告,不过我可不保证人家会等着你” 漫离笑了笑道:“这是自然――” 她话未说完,李氏冷哼了声,拂袖而去,漫离礼节性地送她出门。她临上车前,漫离听见她忿忿地嘀咕了一句:“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漫离笑了笑,没同她计较。转身回屋收拾东西,她还没收拾完,石头他们就回来,漫离把这事跟他们说了,石头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漫离便看向两个男孩,说起来一索才十六,俞鹏才十五,也不知道人家家里人答不答应:“这事啊,你们且回去跟家里人商议商议,明朝后半晌再来回覆我。” “师娘,这有甚么可商议的,只要师父接下了这趟买卖,咱们哪有不跟着去的道理”俞鹏边咋呼,边瞅了瞅自己这几个人:“只是,就咱们这几个人能行么?” 漫离丢了他一记白眼:“我知道你大哥管不住你,可是一索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总要问一问才好” 一索自听了这个消息后,一直沉默着,虽然阿奶现在跟着师娘赚了些银子,可是阿奶毕竟年纪大了,况且小艮也需要存存嫁妆,自己一个大小子总不能靠着老阿奶养活吧。 以前是没法子可想,这会机会就在眼前,他怎么能放过了:“我家里的情况,师娘是知道的。我不在时,求师娘多照看照看我家――” 不等一索说完,漫离翻着白眼打断道:“你且别忙应下,好好的跟你阿奶商量商量,看老人家怎么说再回我不迟。” 两小子还待要辩几句,漫离看天色实在不早了,又飘着小雨,赶紧把他们打发了回去。自己转去厨里做饭,石头则进屋逗女儿玩。其实就算把小家伙一人丢在睡篮里,她也不会哭闹,可是夫妻俩怎么舍得让女儿一人呆着。 因此他们宁可吃过了晚饭,哄小家伙睡下后,再去忙别的。当天晚上,哄女儿睡下后,石头刷马,漫离洗衣裳。两人忙到快二更了才歇下。石头倒是一倒下就呼呼睡了。可漫离满脑子想着买卖的事,一整宿都在石头怀里翻来覆去,压根就没怎么睡过。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75、江南来的大商贾 075、江南来的大商贾 楼高三层的迎宾楼,如一个小巨人般矗立玉带河畔,三层大楼雕梁画栋,层层飞檐,远远看去仿若一只只铁钩。 漫离抱着安安随在李氏身后下车,抬头一望,不由赞佩起迎宾楼的东家,以一家之力竟然也能建起这么座金碧辉煌,气势雄浑的大楼,其财力之雄厚真是令人啧舌。 李氏行了几步,见漫离还呆站在门口,再看她一脸震撼的样子,心底不由的生出些优越感,村妇就是村妇嘴上却催促道:“发甚么呆,赶紧的进来啊” 石头在沧州长大,这迎宾楼虽从未进去过,却也是见得眼熟了,因此眸中并无赞叹之色,他把马车交给迎出来的店伙计,再接过漫离怀中的女儿,扯了扯漫离的衣襟:“阿离。” 漫离这才收了眸光,随李氏进了店堂。 一进店堂迎面就是扇黄花梨架子的青白玉大插屏,上头花纹繁复,漫离一眼扫去只觉眼花缭乱,也不知雕得是甚么。三人转过插屏,李氏便向柜台行去,向在柜台里算账的掌柜行了一礼:“齐大叔动问一句,阴大爷还在么?” 那掌柜抬眸扫了眼李氏,叫道:“小胡你去阴大爷门前告诉声,李娘子来了” 本在抹桌子的伙计应了声,转身上来。 漫离在旁听着,心里暗暗道,幸好把李氏拉了来,不然就自己粗衣布裳的样子,怕是连门都进不来吧 那伙计去了好一会,方从胡梯上下来,向李氏道:“阴大爷请李娘子到小偏厅稍候片刻,他一会就来” 李氏连连答应,忙招呼着漫离夫妻俩随伙计拐出客堂。众人行过一段木板铺就的廊道,在一间小小的厅堂里落了坐,奉上了杯热茶后,就再没人来招呼他们了。他们这一坐就是就是一个时辰。 茶盏中的茶水早已喝干,李氏焦急地在屋子里打着转,不时地起身到门口张望。回头看时,漫离一家人倒是气定神闲她哼了声自寻了张椅子坐下。 石头冲坐在自己膝上的女儿做各式各样的怪脸,把安安逗得格格直笑。漫离则倚窗而立看起了河边的景色。 阳春三月桃红柳绿,在河风轻送之下,柳枝似浅绿的纱帘般轻轻飘动,间或有不知从何处吹来单薄的桃花夹杂其间,柳枝底下已淡淡的铺了一路。浅绿淡粉倒是惹出起了漫离的愁思。 漫离倒被自己的无病呻吟给惹笑了:“还真是春怨秋悲皆自惹啊” “好一句春怨秋悲皆惹”门外传来清悦的赞叹声,三人或起身或回头,一名年约三十许,身着一袭雪青儒衫的风流儒士附掌而来,那双光华流转的眼眸直落在漫离清素的面上:“真想不到这边陲之地竟也有如此风雅之人。” 漫离在心底翻着白眼,自己难得发一回酸怎么就撞上个雅士呢,当下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垂首默立于原地。李氏迎上前行了一礼:“阴大爷,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汉子,你只看他的身形――” “你只吟了半句,我很好奇下半句是甚么?”姓阴的压根不搭理李氏,只笑盈盈地盯着漫离,管她要下半句。 漫离强忍了翻白眼的冲动,缓缓施了一礼:“小妇人不过随口一说,哪有甚么下半句,倒叫阴大爷见笑了” 姓阴的噙着戏谑引逗的浅笑,凑近漫离耳旁低语:“随口一说的句子都这般才气横溢,若是深思熟虑还不得名动天下”他话音才落,猛地被人推着连退数步,耳边是个男子的低吼:“你做啥” 阴莫退了几步站定了脚,定睛细瞧,把石头一通打量,摇头叹道:“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可惜” 旁人若诋毁自己,漫离还能忍上一忍。可谁要是说一句半句石头不好,她却是半点不退的,当下笑盈盈地道:“鲜花插在牛粪上才能越来越娇艳,若是插在了花瓶里,三五天工夫也就蔫了。” 阴莫怔愕了半晌,眼眸中透出惊叹的光芒:“夫人这个论调即合情理,又别生面在下佩服佩服” 漫离微微一笑,把话题拉回正转道:“阴大爷,我听李娘子说你想找人运货出关,我们――” “不错我是这么想的,可是――”阴莫似笑非笑的眸光在漫离夫妻二人的面上转了圈,撩袍落坐,他一坐下,就有个伙计端着茶盅进来,给他倒了杯热滚滚的红枣茶。 三个人都在等他的下半句,可是他却端起茶盅,先用茶盖撇了浮沫,再又细细地吹凉,轻呷一口,陡然皱起了眉头,哐啷一声把茶盅丢还托盘,怒声训道:“这种茶你也敢端上来” 店伙计手被茶水烫得通红,忙不迭地告罪:“阴大爷息怒,我这就去换,这就去换” 阴莫整了整袍摆,眸光在石头面上转了转,最后落到漫离面上:“我为甚么要用他?长天镖局就在沧州,不敢说天下闻名,在幽并之地的确是名声响亮,说句不吉利的,倘或了甚么事,长天镖局还能赔银子,而你们呢?难道纳你做我第十二房的小妾么?” “阿离,他的买卖俺们不做了”石头铁青着脸拉着漫离就要走。 漫离握着石头的手,轻声安抚道:“你且别恼”说完方回头向阴莫道:“阴大爷,我们的确是陪不起钱,可是大川的功夫,不是我夸口,想是连长天镖局的少镖头也不是他的对手” “彭少镖头都不是他的对手?”阴莫站起身围着石头转了一圈,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道:“嫂夫人,你总不能因着他身形比少镖头壮硕些,就说这样的大话啊” 漫离瞅着阴莫,问道:“阴大爷见过长天镖局的少镖头了?” “昨天后半晌见的,只是,还没谈妥。” 阴莫话外之意,石大川听不出来,漫离和李氏却是明明白白,俩人换了个眼神,漫离顺着他的话道:“噢,为甚么没谈妥?“ 阴莫给了记笑眼:“他们要价太高。” 漫离眼眸一亮,问道:“不知阴大爷出价多少呢?” 阴莫答道:“八十两从毕竟这里出关也就两天的路,而我也只想沿着关口走一圈,最多不过四五日的工夫。我那几车东西都不大值钱,若是镖银给高了,我岂不是做了赔本的买卖” 漫离心里盘算道,一趟镖就凭石头三个是不成的,至少一车要能摊上一个人,这么算起来,怎么也要七八个人,四五日工夫赚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最主要的是,这不是一捶子的买卖 “不知阴大爷的货能不能让我看上一看” “行啊”阴莫说话间就出了小偏厅,带着漫离三人行至后院。 原本宽敞的后院因堆了好些箱子,显得有些个拥挤,阴莫指着挨在墙根草棚下的那几只箱子道:“那就是了” 草棚边守着几个小厮,一见着阴莫都恭恭敬敬站了起来:“大爷。” 阴莫从身上解了串钥匙抛过去:“打开来。” 小厮接了钥匙,把箱子一一打开,漫离凑上去看时,果然都不值甚么钱,只是些日常之物。 漫离不由皱了眉头:“这些东西也能买钱”她倒不是替阴莫担心,她是怕阴莫赔了本,会赖自己的镖银。 阴莫站在箱子旁边笑了笑:道:“如果嫂夫人真拿得保银,也能接受八十两的价钱,我就把这趟货交给你们如何” 漫离行至箱子边,拿起个陶罐看了看,转身向阴莫笑道:“就这些东西,也值二百两么?不过咱们头一打交道,为了显示咱们的的诚意,我也不多还价,一百六十两做为保银。但是你的镖银要先给,还有,若五天之内回来,镖银收你八十两,超过一天我多收八两阴大爷以为如何呢?” 阴莫放肆地打量着漫离:“没想到嫂夫人不仅才华出众,做起买卖来也这般精明好好好,咱们到回屋里把文契签一签吧” 漫离浅笑低头:“阴大爷,请” 待漫离在文契上签下石头的大名,石头摁下了手印后。阴莫将两张文契拿在手上看了看,突然提笔刷刷地补了一句,漫离夺过来一看,下头追加的那条乃是,“若石氏三日后无五丁送镖,以延时论,阴氏每日可收赔银十两。” 漫离眯起了眼,扫向阴莫道:“阴大爷,你这是甚么意思” 阴莫得意非凡地道:“嫂夫人,你是精明可是旁人也不是傻子,这一条规矩实在也不算过份吧五个人,一个箱子连一个人的摊不上。你要是不答应也行,就当咱们没签过就是了。”说着他就要撕文契。 “慢着”漫离赶紧拦道:“好,就这么说定,三日后一定会有五个人给阴大爷护镖的。” 如果阴莫签字前说明,漫离也没甚么不能接受的,可是他给自己来这么下,漫离心里总是不大舒服的,只是想着以后还要少不了还要跟他打交 道,只好忍了这口气。 当下漫离不愿多呆,微弯了弯腰,道:“既然买卖谈妥了,那我们先就告辞了。”她才刚拉了石头手要往外去,却被阴莫拦了下来,轻佻地笑道:“嫂夫人,天将近午,不如留下来吃顿晌午饭如――” “让开”阴莫话音未落,就被石头单手揪住衣领一把掼开。安安抱着阿爹的脖了都看了眼。 阴莫好容易站定了,眼眸向安安瞅去,看着眼熟的很 “阴大爷,你是不是不相信大川的功夫,所以想试他一试?这会可信了?若还是不信,我可以让石头再使两招,保证你你十日都不了床。到时误了起程的日子,我可也是要照着十两银子收钱的。”漫离站在石大川身旁,笑得好不得意,哼,老娘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 “不用试了,石兄的身手果然不凡。” 阴莫随意的浅笑逼退了漫离脸上的得意,她哼了声,挽着石头的胳膊扬长而去。李氏落在他们后头,临去时回头望了眼阴莫,张嘴想说甚么,却被阴莫一记冷眼给瞪了回去。 李氏自是不敢多留,忙跟上了他夫妻二人。阴莫立在后头,眸光一直追着漫离:“难怪他费这么大心思,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同寻常。”。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76、我从来不是贤妻 076、我从来不是贤妻 回想起石头起身的那天,漫离就想扶额。要说起来那天的天气是分外的好。连着下了近十来日的雨,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一片片的白云都能看出高低层次来。 暖暖的春风也不急不徐地吹着,漫离一送再送,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北郊的十里长亭遇见顾宗训显然他也是来送人的,送的是长天镖局的少镖头。那长长的车队可比石头有气势的多。彭彦看到石大川和阴莫后,自然是大肆嘲笑了一番。 不过阴莫一句“难不成长天镖局最厉害的本事是耍嘴皮”把彭彦堵得俊脸涨红。漫离对阴莫的看法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叹,看来自己还是很单纯,只因一句话,就对人改观了。 “石大嫂,石大嫂――” 花弄影娇滴滴地声音有力量地把漫离从回忆中拉了出来,漫离不耐地横了她一眼,这个女人在自己家里坐了一下午了,说了一大堆废话。害得自己只好时不时的出神一会,免得被她的长篇大论给念睡着。要不是自己拿了她公子一千两银子,漫离早就轰人了。在大街上漫离可以装做不认识,可是把人从家往外赶,漫离还真做不出来,果然是拿人的手短。 “弄影姑娘,你到底想跟我说甚么?我可忙着呢,没工夫陪你扯闲天。” 花弄影只是笑着,没半点气恼的样子,低头摩挲起系在腰间的白玉比目佩,“既然如此,我那就照直说了。” 漫离丢了她一记白眼,你早就该照直说了 “叶儿喜欢石大爷,这事,想必大嫂子也是知道的――” “你甚么意思?”漫离冷着脸打断。 花弄影和和气气地笑道:“没甚么意思,只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看妹子成天家茶饭不思的总是心疼,所以才厚着脸皮跟大嫂子商量商量。” 漫离听了直冷笑,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上门抢人丈夫不算,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真不容易。 “这事你犯不上跟我商量,过两天石头就回来了。只要他点头,我一定给柳大姑娘腾位置” 漫离站起身,做出送客的态度来。 花弄影不但没有离开的意思,还亲亲热热地挽了漫离的手:“嫂子这可是气话了,咱们再不懂规矩也不能这么糊涂,这件事总要嫂子点头才行的。” 漫离冰冷如箭镞的眸子直刺入花弄影的眸中,一字一一顿道:“我不会点头的,你让你妹子死了这条心” 安安坐在小车里,本来手里抱着石头给她的编的小藤球,自己安安静静地玩着,这会好像知道漫离生气了似的,伸了小胳膊去扯漫离的衣襟嘴里含含糊糊地喊着“阿娘”。 漫离抱起女儿,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安安,娘的心肝。” “大嫂子,我晓得你是念过书的,咱们叶儿不敢说念过甚么书,却也识得几个字,并不是村里那起无知妇人。等她进了门也能帮衬你一些,就是石大爷不在家时,你也好多个人做伴不是。” 漫离怒极反笑,抱着女儿回过身,似笑非笑地道:“你们柳家舍得那么个大姑娘给人做小,我却是舍不得的我还是那句话,只要石头点头,我就给你家叶儿腾位置。” 花弄影起身叹道:“大嫂子,你这不是要让石大爷为难么?” 漫离向她一笑道,“我倒不觉得石头会觉得为难”她自己都没料到,事到临头自己对石头居然那么有信心自己和柳叶儿,石头肯定会毫不迟疑的选择自己。或者根本就不存在甚么选择,石头根本从来就没考虑过柳叶儿。 “是么?”花弄影行至漫离身边,伸手抚上安安的小脸,笑得分**险:“如果说叶儿有了石家的骨肉呢” 一句话好似平地惊雷般在漫离耳旁炸响,震得她两脚虚软浑身发冷,柳叶儿有了石头的骨肉,这怎么可能,不要说石头根本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不,这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这些日子以来他甚至都没见过柳叶儿 “这不可能”漫离极力的安抚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声音太过颤抖。 “不可能?”花弄影笑望着她:“你最好仔细想一想,叶儿可是有近三个月的身孕了” 三个月漫离脚下一软,难道是石头醉酒那一晚?她是相信石头的为人,可是跟喝醉了酒的人又有甚么道理可讲。他既然会和柳叶儿抱怨自己,那么糊里糊涂的做了甚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花弄影才不在乎漫离已惨白了的脸色,一字一字清晰无比:“路漫离,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清楚。捡来的丫头来怎么可能抵得上亲生骨肉?或许这会他待你情意深重,可是过个几年呢?他能不怨,不想?” 不能不说花弄影真的是打在了漫离的七寸上了,孩子是她心底永远的痛。可是,难道因为柳叶儿有了石头的骨肉,自己就要让她分走一半丈夫么? 很多东西漫离都愿意分人一半,可是丈夫,她绝不 慢慢的漫离稳下了心神,这不过是花弄影的片面之词,自己怎么就能当了真如果花弄影所说属实,漫离不管石头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她都不会再要这个男人。 她不能做母亲已经够痛的了,她不想再去看别的女人替自己的丈夫生儿育女,那样她一定会疯掉的她既装不来大度,又不想变成妒妇,那么只有不要那个男人 只是现下,她却不能让眼前这个女人讨了便宜去:“弄影姑娘,就算你妹子有了身孕,你又有甚么凭证说是石头的骨肉” 花弄影并没有被漫离的话激怒,“石大嫂,其实这也算一件美事,将来叶儿的孩子落了地,你占着嫡母的位置,可是名正言顺的娘亲。”说着瞥了眼漫离怀里的安安:“不比外头捡来的好” 漫离抱紧了女儿,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安安是我捡来的,那又怎么样,至少是明明白白可你妹子肚子里那个来路不明野种,我们石家可当不起” “路漫离”花弄影知道她心里分明是信了七八分,可是她居然还野种野种的骂着,一时按耐不住火气吼了出来。然漫离冷冰冰的笑容浇熄了她的怒火,她微微叹了声,换了平顺语气道:“我劝你还是装一装贤慧的好,这样你既有名正言顺的孩子,男人也会对你心存感激愧疚。” 漫离冷笑着听她说完,道:“不用了,我从来就不是甚么贤妻。总之我就一句话,只要你能证实柳叶儿肚里的野种是石大川的,我就离开” 虽然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总还是忍不住疑惑。漫离有多在乎那个傻子,她看得清清楚楚,可是现在她去轻易举地说出“离开”的话。看着她笃定的眼眸,花开影知道她是说真的,可是她怎么就能舍得呢 “漫离,你这又是何必――” “你凭甚么对我直呼其名”漫离的眸子里聚着风暴似的怒意,恨不能把花弄影的脸皮给刮下一层来 “既然谈不拢,那么只好等石大爷回来,请了柳家集的长辈来说公道了”说完,花弄影丢下威胁,悻悻而去。 “阿娘――” 安安软软的低唤,登时就让漫离热泪盈眶,整个人也瘫软地坐在小箱子上。她紧抱着女儿,在她的小脸上亲了又亲,“安安,还好阿娘还有你” 花弄影的话漫离不说全信,却也是信了七八分的。虽然这个时代对女人不是那么苛刻,可是一个没有出阁的姑娘家,总不会造这种谣。本以为像石头这样的男子不会招惹小三,没想到还是有人来抢。或者说是自己抢了本属于柳叶儿的石头。 好吧感情这种事,路漫离不会抢,也不愿抢。她一直坚信,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 但是就算自己要离开,也要当面跟石大川把话说得清楚明白才是。两人当事人她一个也没见,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漫离抹去眼泪,又再亲了亲女儿,若无其事的做饭、喂女儿,上床。躺在空荡荡的床褥上,她几次三番强迫自己入睡,可就是闭不上眼,眼睁睁地看着窗外天色渐明。 天亮后,她一如往常的烧水做饭,待老郑妈她们过来后,她又跟没事人一样,和她们一起说说笑笑的做了一天衣裳。只是晚上依旧睁着眼到天亮。 这么过了三四天,石头还是没有回来。而漫离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心口的悸痛也不时来犯,她勉强用药压着。可是疼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现在漫离非要用脂粉才能遮住脸上的青灰之色,可就是如此,这日午后 老郑妈她们也看出漫离的不对来,她们再三相问,漫离只说没事。 “没事没事,你看看你这连嘴唇都泛青了”老郑妈夺了她手里的针线:“你还是进屋歇着吧,我去厨里给你熬点热粥,炖个蛋羹。” 柳氏也道:“就是呢,你去歇着吧,这里还有我和五儿呢要是大兄弟回来见你病了,还不得心疼死啊” 不提石大川还好,一提漫离心口猛然一阵巨痛,唇色登时由青转白,脚下一个踉跄,亏得老郑妈有力气,扶住了她的胳膊,惊道:“哎哟,你这手怎么这么冰凉呢” 漫离“没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柳长青的小孙子一路飞跑而来,“石大哥回来了在咱们家呢,爷爷请嫂子过去商量事” “他回来了?”漫离虽然很虚弱,可是眸子里却亮得发光:“他回来了,不回家却先去了你们那里?” 那小子被漫离盯得有些发毛,不由往后退了两步:“这个,我也不知道,总之,爷爷请嫂子过去”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摸着漫离冰冷的手,老郑妈心里也有些发慌,“不然你歇着,我去帮你说一声,让大川先回来,有甚么要紧事等你身子好了再说不迟呀” 漫离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勾起抹霜雪似的冷笑:“不用,我倒要去看看,他们有甚么要紧话要说”。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77、逼婚 077、逼婚 把女儿托给了柳家姑嫂,漫离在老郑**搀扶下走一步,歇三下地往柳长青家行去。将到门口时,远远就见郑一索和俞鹏两个做对儿的在柳长青家门前打转。 “师娘,阿奶。” 漫离和老郑妈离他们还几步远时,两个小子就赶上来行礼了。 不等漫离开口,老郑妈就问“索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咱们也不知道啊”两小子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咱们刚进村口,柳大哥就带了帮眼生的人,把咱们拦了下来都怪师父硬拦着咱们不让动手,不然咱们能吃这样的大亏,连师父都叫他们绑了” “他们可曾伤了你师父?”漫离虽然心冷得结了冰,可听一个“捆”字,关心的话还是脱口而出。 “那会倒是没有,可是师父进去了那么久,就难说了――”两小子边答话,边跟在漫离身后进了柳家的宅院。 一脸苦恼的柳长青与暗自得意的花弄影,分宾主坐于自家的正厅上。左首边坐着柳家几位长辈,右首边是怒气勃勃的柳大,柳叶儿立在兄长身后,一双丹凤眼哭得又红双肿。 石大川在厅里的正当间站着,身上的捆绑已经解了。柳长青叹了声道:“大川啊事情已经出了,我也不想追究对错,毕竟也不是甚么光彩的事,闹大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你挑个日子把叶儿迎进门就是了。” 石大川绷着黑脸。倔强地坚持道:“俺没做过” “你说甚么”柳大怒吼一声,蹿身起就要向石头冲过去,却被柳叶儿一把拉住:“大哥,不要啊” 柳大回首看了眼可怜兮兮的妹子,一腔火气消散无形,重重地叹了声: “那小子都不承认,你还了么为他” “承认,柳大你想我家石头承认甚么呀?” 众人寻声看去,见漫离冰着张惨白的脸在老郑**搀扶下,缓缓行来,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气势汹汹的少年。 “阿离。”一听到漫离的声音,石大川立时回身奔到了她的身边,待看清她惨白的脸色后,两道浓眉紧紧皱起,脸上全是担忧,“阿离,你病了”说着他伸手就要去扶漫离,不想漫离却避开了。 石大川愣了一下,难得地强硬了把,将漫离圈扶至怀中:“俺没做过,真的” 漫离抬眸看去,石头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里带着辩不清的急切、被人冤枉的委屈,以及因自己的不信任而激发的愤怒。只是那么一眼,漫离不由自主地全身心的赖进了他的怀抱,冰冷的手柔顺地缩在他燥热的大掌中,暖意瞬时温暖了漫离空洞到发冷的心。 没来由的,漫离就是信他了。她虚软发冷的身子依在石头怀中,眸光轻移向柳长青:“九叔,你们柳家口口声声说石头占了叶儿的便宜,可这种事情总不能凭一面之词,就硬赖在我们大川身上吧。” “我妹子如今怀着三个月的身孕,这还能做假不成”若不是柳叶儿死死拉住兄长,柳大早就冲到漫离面前了。 漫离冲柳家兄示冷冷一笑,扭转头不屑道:“谁知道她腹中的野种是哪里来的” “你混帐,你胡说”这可把柳大气得发狂,甚么都不顾,铁拳直挥向 漫离。 拳头挥到一半,他手腕上陡然一痛,却是被石头铁钳似手牢牢钳住,石头沉着张黑脸,浓眉立起,很有些像佛殿里的怒目金刚:“有火气,只管冲俺来”言毕,长臂一甩,健壮的柳大硬是被掼了几个踉跄。 厅上众人的脸色变了又变,柳家那几个老头又是气恼又是惊恐,要知道眼前这汉子可是能独力搏杀大虫的,自己这把老骨头经得住他捶几下啊 花弄影也微有些吃惊,她倒是没料到漫离会当着柳家那么些长辈的面丢出这么句话来,就算她能辩清叶儿肚里的孩子不是石大川的,他夫妻俩往后在柳家集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了。 柳叶儿扶着自家兄长,哭得万分委屈:“离姐姐,我虽然不及你念得书多,可礼义廉耻还是知道的――” “你还知道礼义廉耻?”漫离冰着声音打断柳叶儿的哭诉:“你若是知道,就该找根绳子去吊死啊”她冷得跟冰刀似的眼眸狠狠地钉在柳叶儿梨花带雨的面上,恶毒的话一句接一句:“你不死也就罢了,还闹得人尽皆知,你们柳家不要脸面,我们石头还担不起这恶名呢” 柳叶儿被她训得都忘了哭,只泪珠子一颗接一颗滚下来。 柳长青这个老滑头,本来是打算和和稀泥就过去的,可他万万没想到素来老实的石大川,竟然咬死了不承认这件事。而平素待人温和宽厚的漫离竟会一点面子都不给柳家留。当着那么些人,说出这般恶毒绝狠的话来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他即是柳家的族长,又日柳家集的村长,况且又是在他家里,他不得不开口道:“大川媳妇,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咱们请你来,不就是为了商量事情么” “商量商量甚么?”漫离猛地回一回头,瞪着柳长青道:“你们不就是想把那一盆污水泼到我们石家头上么”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可那咄咄逼人的气势硬是压着几个老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众人被漫离噎得答不上话时,柳叶儿扑通跪倒在漫离面前,咬着牙起誓道:“离姐姐,我没想跟你争甚么,以后你是大我是小,就是肚里的孩子落了地,也只认你做娘亲――” 柳叶儿情真意切的许诺,惹得柳大都红了眼圈:“妹子,你这是何苦啊” 漫离却只是冷笑,道:“我可不想做野种的娘亲” 柳叶儿白了俏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咬着下唇抬头盯着漫离,一字一顿地起誓:“我若有半句假话,就叫我肚里的孩子不得好死” 漫离一双眼眸死死地瞪着柳叶儿好一会,方冷冷笑道:“天底下还有这么狠毒的娘亲,竟然咒自己的孩儿不得好死”话说到此,冰一样的眸光又盯回柳叶儿面上:“你年纪不大,心肠倒真是歹毒啊” “石嫂子,这说明了叶儿的话句句属实啊”一直没有出声的花弄影,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样子望向漫离说道。 漫离心口疼得厉害,实在没有力气回话,只能倚在石头怀里细细地喘息。石大川看她脸色惨白,鬓角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揪在了一起,打横将漫离抱到一旁坐下。温柔地替她抹了@珠,又毫无顾及地在她眉间亲了亲,低喃道:“阿离,都是俺不好,累得你又犯了病” 漫离正想伸手轻抚他的方脸,说不要紧。石大川已如一棵松树般挺立在厅正中:“要打、要杀、要捉都随你们便,但要俺再娶叶儿,那是万万不能” 听了这一句,柳叶儿面上死灰一片,她拼着姑娘家的名声不要,只想给他做小,可他居然狠心绝情至此一时间激愤满腔,猛地冲到石大川面前,有些癫狂地道:“你那么护着她,可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连孩子都生不了” 众人还不及震惊,柳叶儿已冲到漫离面前,捉住她的肩膀猛摇:“你这个狐狸精,为甚么抢我的大川哥――” “放手”伴着声怒喝,柳叶儿已被石大川无情地甩到了地上。 柳叶儿看着怒形于色的石大川,满脸凄苦,却哭不出来。 花弄影冰着脸扶起柳叶儿:“石大川,叶儿再有不是,她肚子里也怀着你的骨肉,你未免也太过无情了吧” 石大川蹲在漫离脚边给她喂了药,站起身看向花弄影,道:“那晚俺是醉了可俺没死,你们硬要栽到俺身上,俺也无话可辩但你们要为难阿离,俺就不答应” 老郑妈听到这会,算是事情给弄明白了,她虽不是柳家人,可是她的年纪摆在那里,说两句话还是说得的,当下走上前劝着柳味儿道:“人家夫妻俩好成那样,就是让你进了门也只有受委屈的份。你是个聪明姑娘,何必一定要往那坑里跳呢” 柳叶儿看石头毫不避嫌地轻拥着漫离,整个身子都恨得打颤:“我不甘心,我哪里及不上那个女人了石大川,你凭良心说,是我好还是她好” 人家语气软了些,石头哪里还强硬得起来,听得柳叶儿这么问,老实回道:“你长得比阿离俊,又比阿离年轻,身子骨也比阿离强,就连针线上也比阿离做得好――” 听得石大川的话,柳叶儿忍不住地向漫离瞥去,不想石头却皱了眉头,黑脸上透着不悦道:“你样样都比阿离强,为啥还要来难为阿离呢” 柳叶儿心下登时冰冷一片,自己还真是一败涂地 花弄影将几乎要虚软倒地的柳叶儿塞给老郑妈,沉着脸上前一步,“叶儿肚子里孩子是实实在在的,难不成你一句不认,咱们就能这么放过你去了” “那依弄影又待如何呢?”漫离吃了药,渐缓过来一些,听得花弄影这么说,在石大川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两道似非笑的眸光直直地落在花弄影的面上。 花弄影冷哼声道:“既然没办法私了,咱们也只好拼着脸面不要,也要求个公道。来人啊”一声令下,不知从哪里蹿出十来个劲装汉子,花弄影杏眸一眯:“把他给我拿下” 那些汉子哄然应喝,就朝石大川扑了上来 因着事情特殊,一索和俞鹏俩小子一直也不好替石头说甚么。可这会见人家都准备了人来捉自己师父,他们两个本就是火爆不讲理的性子,哪里还按耐地住,怪叫了声道:“奶奶的,跟你们拼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78、逼婚(下) 078、逼婚(下) 郑一索、俞鹏两小子虽底子好,又跟着石头学了两个多月的拳脚,寻常的单打独斗那是稳赢不吃亏的。然今天花弄影带来的人,可都是顾家别苑的护卫,虽称不得高手,却也是二流的好手且人数又多。 谁曾想,两拨人一交上手顾家的护卫拿不住两小子不说,甚至都没占到甚么便宜。 倒也不是他们功夫不行,一则是他们存了轻敌的心思,没把两小子看在眼里,二来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们还是有所顾及,手底下并没有使真功夫。而那两小子却是不要命的狠拼,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顾家的护卫一时间还真是吃了好几个大亏。 石大川在旁看得清楚,知道再打下去,两小子终是要吃亏的。当下松开漫离,纵身抢入战圈,长臂一展,硬生生将两拨人分开。 顾家那些护卫吃了亏,哪里肯善罢干休,只是石大川拦在面前,就好比一拦路的大山他们怎么也越不过去。 花弄影在旁微微变了脸色,她知道石头身手了得,因此特地多带了些人来,可没想到石头居然轻而易举的就架开了这十来个汉子,想要拿他怕是不太可能啊 “石大爷原来也是个持强凌弱的无耻之辈”花弄影言语相激,两个小子立时就叫了起来:“持强凌弱?也不知道是谁带了十几个人来对付咱们师父,十几个人打不过他一个。还有脸说甚么持强凌弱退一步说,就算咱们师父做了甚么,要拿人也是衙门的事,你们顾家凭甚么动手” 两小子的伶牙利齿倒真是出乎花弄影的意料,气青了俏脸,狠狠地瞪了眼那些不争气的护卫,一时间无言以答。 柳叶儿发了一回癫,倒是死了大半的心,只是恨意却发的浓了,推开老郑妈,缓缓行到漫离离面前,一双单凤眼死瞪着漫离,恨不能一口口把她咬死:“我就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噢,不你都不能算是个女人――” “闭嘴”石大川听得这话,虽不能赶到漫离身边,怒眸却瞪向柳叶儿:“俺素来把你当亲妹子看,自问也没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啥要这般害俺” “我害你”柳叶儿缓缓侧过头,泪眼汪汪地看着石大川,眸中似含着怨又似带着情,哆嗦着青灰的嘴唇:“我为了你,连名声都不要了,你居然说我害你” “叶儿,咱先回去。哥一定会给你讨一个公道的。”柳大半抱着伤心欲绝的妹子,带着恨意的眼眸死盯在石大川面上:“顾家拿不了你,衙门总能拿你了吧姓石的,你等着我柳大就是拼着脸面性命不要,也要告到你进大狱为止” 柳长青一听这话急了,真要闹成那样,柳家还不叫人笑话死:“柳大,这是何苦呢,你也替叶儿想一想啊――” 柳大回眸向柳长青一瞪,还没开口,漫离突地问了一句:“柳叶儿,你是怎么知道我不能做母亲的?” 当时柳叶儿蹦出这一句话时,众人皆是震惊不已,谁也没去想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会漫离一问,众人的眸光不由都对投到了柳叶儿身上。 花弄影下巴一抬,道:“是我告诉她的,那又如何?我说的句句属实” 当柳叶儿说出那句话时,漫离就知道是花弄影告诉她的,心里便隐隐地猜到些甚么。再看花弄影有持无恐的样子,漫离心里的念头越发的笃定:“是啊,除了你还能是谁?只是不知你是何时告诉她的?” 花弄影眼睛一斜,虽不知漫离打得甚么算盘,却也不想再老实回答了:当下冷冷一笑,反问道:“你凭甚么这么问我?” 漫离不急不恼:“你即不想说,那就留到上公堂时再说不迟只是到时候可就不只这几人听去了。”说完漫离走到石头身边,轻握住石头的大掌,手心里便冷汗,面上却是一派从容:“石头,我们走” 漫离牵着石头,极慢地向外行去,她知道这话根本就吓不到花弄影,石头真要进了衙门,哪里还由得着自己问东问西。所以,这话她是说给柳长青听的。这老家伙把面子看得比甚么都要紧,他是不会想把这事闹上公堂,弄到人尽皆知的 果然不出漫离所料,柳长青叫住了她夫妻二人:“你们且等等。”说着转向柳大道:“老话说生不进官门,死不入地狱。有话咱们关着门说清楚就是了。” 柳大这会正气头,哪里肯听劝:“他们即死不承认,还有甚么可说的” 柳长青也沉了脸道:“柳大啊,你忘了你六叔家的大姑娘了?把事情闹大了,你想叶儿也跟大姑娘那样过一辈子” 提到六叔家的堂妹,柳大气势登时就低了下来。人家还只是和离就闹得抬不起头来,自家妹子未婚先孕,真要闹大了只怕这一世人再抬不起头来了。 漫离惟恐花弄影再玩出甚么花样来,柳长青话一落,她便就问道:“既然柳叔这么说,我还是那个问题,弄影姑娘是甚么时候把我的事情告诉给叶儿的?” 见柳家集诸人的眸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就连柳大也瞅着自己,花形影知道自己又输了一局,恨得暗自咬牙,面上一叹道:“前些日子我去看叶儿,发现她不大对劲。我连番逼问之下,她才把事情告诉了我。本来我觉着是好事,石嫂子不能有孩子,听见叶儿怀了石家的骨肉应该高兴才是。其实前几日我就找石嫂子商量过,不曾料到,石嫂子一口一个野种地把我骂我出来――”说到这里,花弄影顿了顿,眸光轻扫过柳长青阴沉的面色,最后得意地落在漫离的面上:“石嫂子只要宽厚些,事情也不至于闹到这份上。各位长辈也就不用为难了” 家里被闹得乱七八糟,柳家的颜面又要保不住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漫离,柳长青只恨石大川不姓柳,不然一定逼他休了这女人:“大川媳妇啊,我看你平素为人也是不错,这会怎么糊涂起来”柳长青话声略微一顿,语声凶狠道:“无子、恶疾,七出之条你已犯其二,你还拦着不让叶儿进门,你是想绝了石家的后啊你再这般无礼取闹,柳家集可容不下你这等恶妇” “九叔,你不用逼阿离,俺说甚么都不会娶叶儿的”石大川将漫离护在身后语声坚定地道。 漫离扫过花弄影那得意的冷笑,自石大川身后走出来,语声冰冷:“柳村长,只要你们能拿出让我信服的证据,证明柳叶儿肚子里的孩子是石头的,她也不用做小,我直接让贤” “阿离”石大川猛然回首,怒瞪着漫离喝问:“你胡说甚么?” 漫离也冷着眼眸看向石大川:“石头,我是无法接受别的女人给你生儿育女的――” 石大川放开了她手,直瞪着她,眸中尽是凄楚:“你不信俺?” “我信你,当然信你”漫离急步上前握住石大川的手,微仰的脸凝视他满含怨忿委屈的眸子:“傻瓜,我若是不信你,早就带着安安跑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了” 石大川握紧了漫离的手,黝黑的眼眸深深地望尽漫离的眸中,低沉的嗓音许直落进漫离心底:“不会的,不管你去了那儿,俺都会找到你的” 当着那么多人被石头表白,漫离还是很不好意思的,连忙推开石头,看向柳长青道:“柳村长,我这话够明白了吧” 柳大看他俩人当着众人的面,就这般卿卿我我,恨不能上前拉开了他们:“我不答应难道还要等叶儿生了孩子下来,再滴血验亲么?” 柳长青是只要能保住柳家的颜面,怎么样都行,当下他还真就考虑起这件事的事可行性。然柳叶儿却惨白了脸看向花形影,而花弄影也微蹙着眉头。 柳叶儿的惊慌漫离看在眼里,心里越发笃定自己的想法,柳叶儿这么做她能理解。可是花弄影为甚么要帮她呢?不要说是姐妹情深,就自己对花弄影的了解,无利可图她是绝对不会帮忙的 事情虽没按花弄影预期的发展,可大方向上还是不错的,这点小偏差哪里难得住她:“拿出让你信服的证据?呵呵,石嫂子,你这话唬得过别人,却唬不过我。介时你就是不认,咱们也无计可施啊” 柳大道:“哼,到时滴血认亲,还由得她不认” 漫离笑看向花弄景,她果然比这些庄户们精明了许多,不过她可没打算真到柳叶儿生孩子,她这么说不过是缓兵之计,借机开溜罢了 “是啊,到时滴血认亲,我也就无话可说了” 柳叶儿面上的惶恐越发的明显了,情急之下逼问漫离道:“你也太恶毒了,我一个闺女未婚生子,还叫我怎么见人” 漫离轻轻一笑道:“未婚先孕的事,你都能拿出来说,生子又有甚么了不得的” 然柳叶儿的话却是提醒了柳长青,一个没出阁的丫头挺个大肚子在村里,可真真要叫人家笑话死了,“花大姑娘,你是不是把叶儿弄到甚么地方藏一藏,不然,等她显怀了――” 花弄影这会也犯上了愁,看柳家集这些人的意思,还真打算到时候滴血认亲,这倒不是问题。只是公子爷那边能等上几个月么? 一屋子人沉吟着,柳五儿突然冲了进来,扑到漫离跟前哭道:“石嫂子,你快回去瞧瞧吧,安安她――” “怎么了?”一听见安安两个字,大川夫妻俩都急变了脸色。 柳五儿跑得又喘,又哭得哽咽,喘息了好一会才道:“安安不见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79、失踪的安安 079、失踪的安安 “石嫂子,我对你不住”急白了脸的柳氏一见了漫离他们,哭着扑上前就要给漫离跪下来。 漫离现下也没神气跟柳氏客套,一把捉住柳氏的胳膊,急声问道:“二嫂子,安安怎么会不见了的?” 柳氏哭得声哽气堵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地,倒是柳五儿替她答道:“嫂子走后,咱们就把安安抱了出来,在脚边上铺了厚毡布由她自己玩去。安安也乖一直就没爬出过毡布,后来线用完了我便屋取线去,恰好二嫂子又尿急,所以――” 不等柳五儿说完,柳氏扑通又跪在漫离面前:“都怨我都怨我,千不该万不该放安安一个人在外头的” 漫离听完后终于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就像后仰去,石头忙扶住了她: “阿离,你别急,俺一定会把安安寻回来的” 漫离靠在石头肩上,摇了摇头虚弱地道:“安安才刚学会走路,没大人扶着只好走几步,那么点时间她又能爬到哪里去,多半是被人抱走的” “被人抱走的?”老郑妈疑惑道:“不能吧,花子还能跑到这里来拐孩子?” “俺知道是谁。”石大川黑脸色地一沉,将来漫离交给老郑妈,转身就往山下冲去,郑一索和俞鹏紧跟其后。 老郑妈先扶了漫离进去歇着,使着柳五陪着她,自己和柳氏不死心的在四周找寻。 柳大一脸怒容地坐在自家厅堂上,心里暗恨柳长青,就因着他要面子,居然让叶儿未婚生子。要知道孩子生下来的可就塞不回去了,到时叶儿还怎么做人?自家的妹子可不能由他们那么做贱,还是弄影说得对,且先让她进城住两日散散心的好。 他正思忖着,见自己媳妇从后屋转了出来,忙上前问道:“叶儿怎么样?她的东西你收拾了么?” 徐氏还不及回答,听得外头砰一声巨响,柳大正要开口骂人,就见石大川凶神恶刹的闯了进来,一把揪住柳大的衣领:“把安安交出来” 柳大双手掰着他的铁掌,却怎么也挣不开,涨红了脸怒道:“石大川,你发甚么癫,你要我交甚么” “柳大哥,你不能逼迫不了咱们师父,就拿小孩子来出气啊”郑、俞二人满脸的轻鄙,气得柳大怒喊道:“甚么乱七八糟的,甚么小孩子――” 石大川一张方脸又冷又黑,原本纯善的眸此时却迸出野兽般的凶光,揪住柳大领口的手,青筋暴出骨节泛白,“你少跟俺装糊涂,安安不就是你差人抱走的” 柳大被他揪得都快要无法呼吸了,哪里还答得出话来。徐氏被石头的气势给惊到了,缩在一旁直发抖。她虽对自家男人没甚么感情可言,可这会见他被人死死的揪在手里,想着这男人毕竟是自己的依靠,真要出了事,自己岂不是更可怜,因此她大着胆子上前辩解道:“大川兄弟,咱们是真没见过你家的安安。” 石大川虽然忠厚老实,然今日受了大半日的冤枉不说,如今女儿不见了妻子又病得厉害,一肚子怒气都要憋炸开了。 可徐氏的话,他却也信了几分,只是揪在柳大衣领上的手依旧没有松 动,咬牙恨道:“就算不是你,也是花弄影搞得鬼,她人呢?” 虽然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可柳大依旧恨恨地瞪着石大川,哑着嗓子回顶:“不知道” “你”石大川目眦欲裂,早就攥紧的铁拳眼见就在轰到柳大面上,徐氏在旁急声叫道:“她回城去了” 石大川恨恨地放下了拳头,把柳大往地下一掼,怒眸俯视着地上的柳大道:“找得着安安便罢,若是找不着,哼”言毕,带着两徒弟忿忿而去。 石大川本是想连夜进城,可是城门已关,漫离说甚么也不答应他冒险闯关,一定让他天明再去。石大川看漫离病得脸上没一丝血色,四肢俱是冰冷,也不想想再为自己担心,纵使再心急,也只好忍耐一晚。 一弯下弦月孤伶伶半悬于夜空,小小的茅草屋里一夜都透着光亮,只是明明灭灭地犹如人的叹息。 “阿离,俺真是没用,即没能照顾好你,连闺女都护不住。”石头半依在床褥上,怀里是病弱的妻子。 漫离倚靠在石头怀里,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再则刚才吃了过汤药,至少不会再晕了过去,“我只盼着,真的是花弄影抱走了安安,不然――”话说到一半,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下,一想到可能再看不到那个粉团似的小奶娃,漫离的心里就一阵阵地发凉。 那孩子虽不是她亲生的,可却是她的命根子。真要有个甚么,漫离怕就要去掉大半条命。 奔儿趴在二人脚边低声的呜咽,石大川狠狠地瞪了它一眼,骂道:“你还有脸出声呢俺临走前嘱咐你好好看家,你倒好,把安安都看没了” 石大川这话倒不是说说,他离家在外,对漫离她们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唯一叫他稍感安心的就是家中身形彪壮,情性凶悍的大奔,可是没想到自己都到家了,居然还把女儿给丢了 大奔被石头训得往后缩了缩,原本凶悍的大眼睛里此时满是可怜,漫离叹了声道:“也不能全怪奔儿,它从来就是漫天山遍野的瞎跑的。说来说去总是我的不是,我当时抱着安安一起去就甚么事也没有了”说话间,漫离又掉下了泪来、 石大川轻轻一叹,左臂拥紧了漫离,右掌则轻拂去她面上的泪痕:“放心,俺们一定能寻回安安的”说着扭并没有向窗外瞅了瞅:“天快亮了,俺这就上顾家问花弄影要人去” “我跟你一起去”漫离边说边要起身,被石大川摁了下去:“你好好在家歇着,俺一定会把安安带回来的。” “可是――”虽然人人都认为是花弄影抱走了安安,可漫离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况且顾宗训也在,让石头独自对上那个妖孽,漫离实在是很不放心。 石大川已穿戴齐整了,见漫离皱着脸满是担心,在她身旁坐了握了她的手道:“俺虽然没你那么聪明,可俺功夫好,只要俺不让着他们,他们还能让俺吃亏不成” 漫离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太过虚弱,跟着去只会是石头的包袱,“你到了顾家直接去找顾宗训,有他出面,我量花弄影也不敢撒谎扣人。” 花弄影也许谈不上恨自己,可绝对是自己的敌人,与其求她,不如找上顾宗训,漫离就不信她当着顾宗训的面还敢为难自己的女儿。 “俺知道了。”石大川背起长刀,刚挑起帘子,漫离想了想不放心,又补充道:“如果顾宗训出面,花弄影还是一口咬死不曾做过,你也别跟她争,回来再说” 如果当着顾宗训的面花弄影还是否认的,要么就是真不是她做的,要么,就是花弄影在死撑。而这个绝不是石头能判断出来的,那么就让顾宗训做去。漫离现下只希望,人,真的在花弄影手上 石头回头看着欠着身子,满眼担忧的漫离,走回床褥边:“你再不好好歇着,安安回来了,你连照看她的神气都没了。” 漫离索性扶了外袍,起身道:“我实在是歇不下,好了好了,我送你出门吧” 石大川也知道这会漫离是根本不可能睡得着的,只要她留在家里,倒也不强她休息。当下扶着她一起出了内室,开了屋门:“好了,外头寒气重,你别出来了” “师父” 石大川话未说完,黑地就蹿出两个人影,石大川惊道:“你俩个怎么来了” 郑一索道:“小师妹不见了,咱们做师哥的怎么好不管呢” 俞鹏则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叠纸来,“师父你瞧,我大哥连夜画了好多安安的画像,咱们进了城,街头巷尾的都给糊满了,不信找不到安安” 漫离登时湿了眼眶,要知道纸墨的价格并不便宜,俞鹏手里的那一叠少说有几百张,对他们来说可算是笔小钱,何况那几百张画像,想来俞鸿也是一夜未歇吧。 “怎么又掉泪珠子了”石大川一看到她的泪珠子,五内就好像缠到了一齐似的,生疼生疼。 “好了,你们早去早回,一索大鹏,你俩个不准莽撞,也替你师父多留个心眼,实在要不到人就先回来。”漫离边抹着泪,边嘱吩他二人。 “晓得。”兄弟二人答应着,便跟着石头融进了黎明前的黑暗中。 此时的顾宗训的小院里,也是灯灯火通明,然里里外外就只有陈日新和花弄影二个下人,其他的都被打发得远远的。 顾宗训站在床榻前,看着缩在被褥中噙着泪珠睡得不甚安稳的小家伙,眉头不自主的就拧了起来,为甚么偏偏是她拣了这个丫头 “日新,你肯定是这个丫头” 陈日新一袭黑衣,拱手道:“属下沿着线索一路追查,云欢客店的掌柜看了画像,肯定闻三娘是死在了他们的后巷,而孩子则是被漫离姑娘抱走了” 顾宗训不是不信自己的心腹,只是为甚么偏偏是漫离,如果自己真把这丫头交了回去,那女人怕是会恨不得把自己活活咬死吧 “云欢客店――”顾宗训在小家伙身边坐了,轻轻抚上她可怜兮兮地睡颜,眼眸中却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日新,做得干净些,别留下甚么话柄”唉,就算再为难,总要替她遮掩过去才是。 “是。”陈日新拱手退去,没半分的迟疑。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80、要人不着反陷囹圄 080、要人不着反陷囹圄 “公子爷,婢子以为这是天赐良机”花弄影站在顾宗训身后,平缓的语调偏透着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顾宗训勾了勾嘴角,一脸温柔地看着小家伙,嘴里说出的话却无比阴冷:“噢,你还有计?” 花弄影心底一冷,忙跪了下来:“婢子办事不利,请公子爷责罚。只是这回一定能成功” 顾宗训侧身靠在床架上,面上的浅笑渐渐淡去,剩下的只是一派心酸: “你想的法子固然可行,只是真这么做了,留下的也只是她的人罢了” “可是,若连人都留不住,又怎么留得住心”花弄影抬起亮晶晶的眸子,胆大的直视向顾宗训。 顾宗训脸色一沉,猛地睁了冰眸瞪了过去,花弄影不避不闪:“公子爷,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久了她自然就会念公子爷的好。” 明知花弄影这话当不得真,可是顾宗训忍不住去想能守在漫离身边的情形,只要守着她,终有一天自己能能捂热了她的心。 窗外袭上抹黑影,顾宗训眼神一冷,低喝道:“谁?” “公子爷,石大川带着几个小子在大门外叫嚷吵闹,说弄影姑娘拐了他家女儿,非闹着要见你。”别苑的老总管倒没被顾宗训的喝问给吓倒,不急不徐地答道。 顾宗训闻言凤眼眯起,“把他们领去小花厅,好生招待着。再去请杜衙内带几名差役过来。” “是。” 浓黑的身影离了窗前,顾宗训的冷眸扫向兀自跪在地上的花弄影,弯下腰身耳语道:“这一次若再出了差错,你自己说我要怎么罚你” “公子爷放心,这一回绝不会再有半点差迟”花弄影直挺挺地跪着,俏容上没有半丝情绪。 顾宗训哼了声,“最好如你所说,不然你也就算走到头了”言毕拂袖而去。 花弄影却是一动不如地跪在地上,待完全听不到顾宗训的脚步声后,她才缓缓的站起了身来,杏眸中冷光四射,盯视着睡在床上的小家伙,喃喃自言道:“这一回我倒要看看你那位精明过人的娘亲还有甚么本事” 石大川怒容满面地坐在小花厅里,看穿戴齐整的小丫头鱼贯而入,倾刻间方几上便摆满了各式精致小菜,青花釉里红的大盖盅里有淡淡的甜香从缝里钻出来。 总管微弯着腰,赔笑道:“诸位且先用些粥点,咱们公子爷即刻就来” 郑一索、俞鹏两个先是被这金光闪闪的屋子给晃花了眼,接着又被那几个小丫头给迷晕了头,这会更是被几上透出来的香甜给引逗得眼睛发直。 惟有石大川不为所动,听得总管的话,噌地站起身,大步迈到总管面前:“俺们不是来讨饭的叫你家公子赶紧出来” “我顾家再有钱,也不能拿红枣薏米粥来打发花子”冰锥似的声音强硬的压制住石大川的叫嚷,顾宗训身着一袭青布衣衫,缓缓地步进屋来,斜长的眼眸往石大川面上一扫:“难不成石兄家里是这般大方的?” 石大川压根不理他的嘲讽,大步一跨抢到他面前:“把安安还给俺。” “安安?”顾宗训绕过石大川,撩袍坐下:“谁是安安?” “你少装糊涂,赶紧让花弄影把安安交出来,不然俺跟你没完”石大川真是气急了,连恐吓的话都说出了口。 只是听在顾宗训耳中不具半点威胁,“人既是弄影带走的,你只去找她,跑来找我算是怎么回事” 石大川果然被噎得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用燃着雄雄怒火的眸子狠瞪着顾宗训。 两小子虽比石头精明些,可他们毕竟是第一次踏进顾家别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贵家公子,且年纪又小,因此骨子里的那点尊卑刹时间全醒了过来。对着顾宗训自不敢胡乱开口,但见自己师父被他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少得硬着头皮道:“顾公子,你替咱们问上一问,至少她不敢欺瞒你啊” 顾宗训只是抬眸扫了他们一眼,根本就不搭理他们。两小子也不敢再问悄立在石头身后。 石大川瞪了顾宗训好一会,启声问道:“你待要怎样才肯去问替俺问一问?” “我为甚么要替你去问?”顾宗训了抬了头,眸中全是笑意。 “你”石大川又急又怒,“如此,俺只有得罪了”说完,长臂一探,就像顾宗训扑来。 石大川满以为这一下定能拿住顾宗训,然他眼前一花,顾宗训已闪过了他的长臂,立在一旁,面上讥笑点点:“石大川你还真以为自己功夫了得么” 石大川睁大了眼看着顾宗训,没想到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却也是身怀绝技。郑、俞二人也看傻了眼,他们甚至都没看清顾宗训是如何闪开的。 顾宗训的这一避,倒是激起了石头的心底的倔强,“功夫如何,总要练过了才晓得”言毕,身形一闪,再次向顾宗训扑去。 眨眼间,一黑一灰两道人影在小花厅内闪转腾挪,看得旁人眼睛都花了。 其实顾宗训的功夫也只是寻常,惟独这轻身功夫练得极好,那是他们顾家子弟自幼苦学的,为的就是在危难之时能保住性命。 可惜小花厅屋子狭小顾宗训的轻身功夫打了不少折扣,再加上石大川劲道浑厚,连挥了数十记空拳后也不见他有半点喘息,时间一长,顾宗训的闪避是便渐渐的有些力不从心了。 总管在旁看得心焦,可郑、俞二人就在他左右拦着出不得门,只得大声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护卫倒是被他喊来不少,可花厅实在过于狭小,而且屋里两人招数都快得让人看不清,那些护卫也只好在外头瞪着眼干着急。 屋里顾宗训堪堪避过一记铁拳,不想凌厉有掌风又劈到面前,顾宗训此时已两腿酸软,以为这下定然要吃他一记,猛然间,寒光轻闪,一把长枪硬生生地隔开了石大川。 “哪里来的野人,敢在顾家撒野”顾宗庭长枪一挺,直指到石大川鼻前。 郑、俞二人吃了一惊,抢到石大川身边,昂首挺胸道:“咱们是来要人的”这两小子见识过自家师父的本事后,气势又涨了回来。 顾宗庭深沉的眸子在三人身上转来转去,斜了斜嘴角道:“就你们这样也配到顾家来找人” 石大川无视掉顾宗庭,毫无退意的眸光直直地盯在顾宗训身上:“顾公子,只要你把安安还给俺,俺定给你赔不是。” 顾宗训冷冷一笑,还不及开言,外头突人声喧哗,一个小厮飞奔过来禀道:“公子爷,衙内带着好些差役来拿人呢。” 小厮话音未落,一伙差役推嚷着众人,簇拥着杜淳走了过来,杜淳穿一身圆领锦袍,腰间系着条獭皮镶玉细革带,倒是显得腰圆背阔,颇有几分凛然气势,只可惜那双怎么也睁不的绿豆眼凭添了些许喜感。他踱至石大川面前,将他好一通打量,“数日前你是不是同一名叫阴莫的人送了一批货出关?” 石大川浓眉一皱:“俺是送了批货出关――” “来人啊把他拿下”不等石头说完,杜淳一声怒喝,众差役如狼似虎的扑了上来。 郑、俞二人傻站着没反映过来,倒是石大川吼了声,“且慢。杜衙内,你拿人总要有个原故吧” 杜淳冷冷一笑:“原故?昨日咱们拿住一批肃慎的奸细,是他们供出了你来。本想今朝出城拿你,没想到你倒送上门来了”说完老鼠眼一瞪,向差役们喝道:“还惭着做甚么,赶紧拿下” 石大川锵地声抽出背上黑刃长刀,圆睁了双眸,“顾公子,你这般冤枉俺到底为着甚么?” 郑、俞二人紧挨在石大川左右,也是一脸的怒气,四只拳头攥得铁紧,身子也绷得跟块铁似的,“师父,同他们嗦甚么,咱们打出去便是了” 顾宗训轻轻一笑道:“照石兄的身手要打出我这小小的别苑,自然不是甚么难事,只是你的宝贝女儿――” 石大川听到这句尽管心里怒火冲天,脸上终究是不敢再倔,郑一索按耐不住道:“拿一个小娃娃来要挟人,算甚么本事?” “就是,亏得你们还是衙门的差役,跟那山贼劫匪有甚么不同”俞鹏胀红着脖子叫道。 杜淳待要回嘴,眼角余光却扫见顾宗训依旧噙着浅笑,便也不做声了。 郑、俞二人还要再骂,石大川已上前一步道:“是不是绑了俺,你就不为难安安了。” 顾宗训淡淡一笑,道:“安安毕竟是漫离的女儿,只要你不在了,我自然不会为难个小孩子。” “师父,别信他”郑、俞二人吃了惊,忙劝阻道,眼前这位顾公子看着就是心机深沉的样子,他拿了师父再为难师娘她们,自己也拿他没法子呀。 石大川却是知道他对漫离的心意,听他这么说倒是相信:“好,俺跟他们走,只是你要放过他两个人” 顾宗训抬眸向郑、俞二人一扫,他本就没打算拿这两小子,毕竟他还要有人给漫离报信呢,“好,只要你跟束手就擒,我绝不为难这两小兄弟” “师父”两小子死死拽住石头了胳膊:“你要师娘急死么” 提起漫离石大川眸中一黯,是啊,叫漫离知道自己又进了大狱,只怕要 急死她已经病得只剩一口气,自己断不能再叫她操心着急了。 “一索、大鹏,你们听着回去后不准把俺的事告诉给你师娘,就说俺同顾公子去追安安了。” “师父――” “听见没有”石大川见两徒弟犹疑着,陡然喝道:“要是叫你师娘知道,俺可就再不认你们做徒弟了” 顾宗训听了这话,心下一动,若自己与他换位而处,又会怎么做呢?然这念头只在他脑中一闪现出来,他自己立即驳道,“我又怎会让自己陷入这般的险地” 不过石大川的这番一忍,倒是替省了自己好些工夫。过几日抱着安安去把漫离接了过来,只说自己与石大川分路去寻还未回来,再编几个借口留她住下,时日久了,她总会看到自己的好。 郑一索、俞鹏见石大川一脸凝重,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石大川收了长刀,两个拳头伸到杜淳面前,“锁了吧”。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81、满柱之刀 081、满柱之刀 然而顾宗训断没想到,当天的后半晌,脸色苍白到吓人的漫离就出现在自己面前,而漫离见到他的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把我家石头怎么了?” 看着她苍白而又担忧的面颊,顾宗训心里满是苦笑,自己还真是发晕了,竟然以为可以骗得过她她闭着眼都能拆穿这样蹩脚的谎言。只是现在如何答她,难道真的要把事情摊开给她看,把她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么? 顾宗训虽然是万分的不忍心,可一想到再要像先前那般心软,只怕这一世自己都无法把眼前这个女人留在身边了。因此无论能不能成功,总要试上一试才是。拿定了主意,他隐在袖底的双手攥紧成拳,深吸一口气道:“漫离,你可知你的女儿是甚么身份么?” 漫离眯了眼向顾宗训看去,一索和大鹏说甚么石头去找安安的话,她是半个字都不信,她也知道逼问他两个没用。因此才强撑着病体来找顾宗训,可是他这话是甚么意思? “顾公子,你这话问的好笑,你不是说了是我女儿么” 顾宗训斜眼看向漫离,压低嗓音逼问道:“你女儿?那你可知道她的生辰八字?你可知道她现在到底多大了?” 漫离被他问得心扑通扑通直跳,好像随时要跳出胸口似的,她强自定了定心神,挺直了腰身道:“是,安安是我抱回来的,我也不清楚她的生辰八字,可这些都跟顾公子无关吧我倒是奇怪你不仅偷走了安安,还扣下石头,怎么这里不准人抱养孩子么?” “抱养孩子,当然可以。”顾宗训扯了扯嘴角:“只是你抱养的人不对你口中的安安,乃是朝庭钦犯,她祖父陈留王旧年图谋造反,被圣上知悉,陈留王一家,十六岁上男丁皆斩,十六岁下发配岭南,女眷没籍入宫永世为奴。”顾宗训顿住了话头,斜长的凤眸斜斜地扫向漫离。 漫离听得心底直发凉,虽然她不相信顾宗训的话,可是他若咬定安安就是钦犯,自己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只是要她就这般放弃安安,那是万万不行的,况且他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应该是有回旋的余地:“顾公子,你的意思是我家安安是陈留王的孙女儿?” 顾宗训垂眸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信。”说着自袖中摸出一副画像送到漫离眼前,漫离一眼扫去,一颗心登时沉到了底,这不就是那日死在后巷的那名妇人么 看着她愈见青灰的脸色,顾宗训长叹一声:“事发那日,陈留王的三儿媳恰好回娘家给兄长贺寿,听见消息,立时就把女儿交给了乳母,又从附近村庄里弄了个小丫头来顶替。本来也还混得过去,可惜她的那位兄长,为了区区一个刺使的位置就把亲妹子,亲外甥女给卖了。我奉命追查她的下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日我的属下在云欢客店查到了线索,才会到你家把安安抱走。若不是知道是你抱养了安安,现下安安就应该在回京的路上了。” 漫离闭着眼手捂着胸口,满耳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脑子里浑噩混乱,根本想不出一点办法,她只知道自己绝不能舍去安安那么石头呢,石头又要怎么办? “顾公子,你就是因为我抱养了陈留王的孙女,所以才扣下了石头?若是如此,为何只扣到他,而不拿我?” “漫离啊”顾宗训修长的手指轻转着案几上的薄瓷茶盅,“石兄被锁拿为的并不是这件事。”说着抬了幽深的眼眸,满含担忧地看向漫离:“日前杜衙内拿住了几名肃慎奸细,他们供出石兄,说他数日前曾贩运生铁去他们的部落,他们还招认石兄就是他们在关内的接头人” “呵呵――”漫离听罢冷笑出声:“顾公子,你这栽赃陷害的手段未免也太过粗劣了吧” 顾宗训冷哼了声,叫道:“把东西拿进来” 漫离眉一挑,就见一个小厮手捧着石头的长刀走了进来。 “漫离,这把刀你肯定认得吧”顾宗训手指着长刀,眸中寒意逼人。 漫离只看了一眼,便移了开眼眸道:“怎么,这把刀也成了石头的罪证?” 不等漫离说完,顾宗训“锵”抽出长刀,送至漫离眼前,指着刀身上的一个半截指头大小的繁复花纹问道:“你知道这是甚么意思么?” 漫离皱眉扫向那个花纹,心里的不安越发浓重了,当初第一眼看到那个花纹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像装饰,她也曾问过石头,可石头也说不上来是甚么意思。 “这是肃慎文,意思是满柱之刀。而满柱在肃慎语中的意思是首领”顾宗训举起刀,“我第一眼看到这刀时,就感觉它非比寻常,没想到它还真来历不凡。”顾宗训手执长刀对着透窗而来的光线细细端详着刀身,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翘,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真栽对了人。不管石大川是甚么人,有这把刀就做实了他孛儿束族首领的身份。 “这把刀乃是孛儿束族满柱世代相传的佩刀,世祖爷年间,喀尔喀部做乱,世祖爷被围金沙河,危急时刻是孛儿束族的满柱带领着五百勇士护着世祖爷杀出重围,回朝后世祖爷特地铸了这把黑刃长刀赐给孛儿束族的满柱,只是年久日深咱们都不记得了。” 漫离虽不大明白满柱的意思,不过这没甚么要紧的,“这么说来,石头该是功臣之后,而你却诬陷他是奸细――” 漫离话未说完,顾宗训就哈哈大笑起来:“功臣之后?漫离啊漫离,你可知道肃慎是我言晋北疆一患。百余年来朝庭或打或抚,从无一定之规。而他肃慎诸部更是从未以臣属自居,战场吃了亏就讨饶求和,然过不多久固态复萌,率兵劫掠我边境百姓。朝庭忍这么些年,如今新帝登基已订下了国策,一定要将肃慎赶到古纳河以北去因此这一把刀,除了能说明石兄是孛儿束部的世传满柱外,再没有别的用处” 漫离听得胆颤心惊,一手揪住地领口,一手死死捉住圈椅上的扶手,颤着唇瓣道:“顾公子,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安安和石头。”他之所以,跟自己长篇大论的说那么多,总不会不留一条路给自己走吧 顾宗训不忍心看漫离的样子,低着头道:“安安的事情我可以替你遮掩下来,但是石兄的事,我不妨告诉你,杜大人请功心切,已差人快马驰报入京了。我,已是无能为力” 漫离一双眼眸僵直了似盯在顾宗训的侧脸上,咬着牙一字一字道“顾、宗、训” 顾宗训轻轻一笑,起身整了整衣襟,低俯在漫离耳边道:“藏匿钦犯的罪名就是我也当不起,而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为甚么要替遮掩过去的理由。” 漫离箭镞似的眸光狠狠地盯在顾宗训脸上,恨不能剜下他一块肉来,可是她能做的只是低下头,把惨白如纸的唇瓣抿成了直线:“顾公子,你怎样才肯放过安安呢?” 丈夫、女儿的性命都捏在他的手里,现下只能救得一个是一个 她的惨白的脸色,顾宗训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轻执起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一吻,语气不自觉地带了款款温柔,“漫离,我想要甚么,你还不明白么” 漫离的身子不住地发抖,冷冷抽回手,依旧低着头道:“我要去看看安安。” 听得这句话,顾宗训稍是一愣,尔后便是欣喜若狂,漫离这是答应,他俊俏的面容上的欢喜怎么也掩不住:“好好,安安就在我院子里歇着,我这就带你过去。”说着又小心翼翼地道:“你身子不好,我叫人抬了肩舆来。” 漫离一双手在隐袖中握得死死的,面上的神色冰冷一片,侧了头不去看顾宗训。 然就是如此,顾宗训依旧是乐不可支,忙忙的吩咐人抬了肩舆来,又亲自扶漫离坐了上去,自己则随侍在旁,直吩咐小厮们走稳当些。 一路行去,顾宗训般殷勤小心的样子,把别苑仆从的眼珠都给看掉下来了,连规矩都忘了,傻傻地站在路旁也不行礼。 穿廊过院走了好一会,才进了顾宗训那小巧的院子。 “漫离,当心”肩舆一落地,顾宗训便忙不迭的上前去扶。漫离冷眸一凝,顾宗训便不敢再伸手。只得在前头引路,打帘子。 漫离步进东套间,看到安安完好无损的坐在榻上玩耍,眼泪倏地就落了下来,声音极轻极柔地唤了一声:“安安。” 小家伙闻声回头,小嘴儿一瘪,委屈地哭道:“阿娘” 漫离只觉得心被人生生剜去了般,两步抢至榻边,抱起女儿不住的亲吻,满嘴里喊得都是娘的心肝肉儿。 母女俩个抱在一起哭得好不凄惨,花弄影侍立在旁笑道:“离姑娘来了就好,免得小家伙一个劲的要找娘――” 她一言未了,被漫离冰冷的眸光瞪得了两步。花弄影自进了顾家后,怨毒、忿恨的眸光也见识不少了,可是从没一个人像漫离这般,那眸光好像是嗜血的刀子,恨不能把人生剜活剐、扒皮抽筋。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82、为了你,残酷也幸福 082、为了你,残酷也幸福 顾宗训见漫离神色不对,忙上前呵斥开花弄影道:“你赶紧去弄点吃的,再把药熬上” 花弄影极恭顺地应了声,退了出去。 顾宗训行至漫离身前,不想漫离冷眸一瞪,他不自觉地退了一步:“漫离,我已经着人把西屋好好的打扫干净了,你去瞧瞧还满意么,缺甚么我立时叫人去添。” 漫离一声也没应,抱着安安径自而去,顾宗训跟她进了西屋,指着浅绿如烟的床帐道:“漫离,这床帐是我亲自挑的,我想早春时节屋子里就该有些鲜嫩的颜色。” 见漫离不理自己,只在窗边的罗汉榻上坐下,顾宗训又上前给她了杯热茶:“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就来了,这屋子还只收拾了一半,不然你先住我那屋――” 漫离突地抬了冷眸向他扫去,顾宗训忙解释道:“漫离你别多心,我自然会住到书房去的。” 看漫离称了眸光,顾宗训才松了口气继续献殷勤,可惜不论他说甚么,漫离都是不理不睬,就连安安也是很乖巧地缩在漫离怀里,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怪叔叔。 花弄影带着小丫头送饭菜进来时,见顾宗训跟个小厮似的围着她母女俩讨好,眸中的妒恨一闪而过,“公子爷,让离姑娘先用饭吧。” 顾宗训闻声回头,立时了就皱了眉头:“怎么不用配了暖套的食盒,这么端过来都凉了还能吃么” 丫头们正在摆饭菜,听顾宗训一说,都停了下来垂手侍立,花弄影道:“这些菜都是从小厨房端过来的,想来也不会太凉。至于配了暖套的食盒,都已经收了起来要用还要去翻找。离姑娘脸色那么难看,最要紧的是用了过饭好吃药啊。” 顾宗训这才松了眉头,看了看小几上的吃食,给漫离盛了碗枸杞红豆粥,“漫离,你尝尝这个粥的味道怎样?” 漫离自进屋后,一直就呆呆的坐着,这会方叹了声松开安安,接过粥吃了两口,又往小几子那边瞧去,指着一道小菜问道:“那是甚么” 不用丫头动手,顾宗训已然把菜端了过来:“这是片卤猪心,还有烟熏鲑鱼、朱砂豆腐”说着将其它几个小菜也一并端了过:“猪心、鲑鱼都是补心的,你多吃一点。”顾宗训一面说,一面往漫离碗里挟菜。 安安看见漫离吃东西,四肢并用的爬了过来,拉着漫离讨吃的:“阿娘,阿娘――” 漫离才喂了一勺,安安就被顾宗训给抱开了,“你吃你的,我来喂她。”边说边吩咐丫头道:“再盛碗粥来,不要盛到红豆了。” 丫头们都被顾宗训这温柔体贴的样子给震傻了,听见吩咐也不知道动,还是花弄影亲自盛了碗粥来,“公子爷,还是我来吧。” “不用,你去瞧瞧漫离的药熬好了没有”顾宗训怀里坐着安安,伸手接了粥,舀了浅浅地一勺送进安安的小嘴里,极温柔地笑问:“好吃么?” 待小丫头怯怯地点了点头,他才又舀了勺粥,上面还挟了片鱼片, “来,张嘴。” 屋里的丫头仆妇简直看掉了眼珠,花弄影微低着头,眼角向漫离扫去,她死死地攥着拳头才忍住没将巴掌轰上那张无情无绪的脸。 吃过了饭,顾宗训又看着漫离吃过了药,再把小丫头哄睡下了,他才回自己屋去。 锦帘低垂,帐外的灯光隐隐透进床帐,外间两个守夜的丫头低低打着酣声。窗外雨声沙少,漫离睁着眼躺在锦褥绣被上听得分外清晰,点点滴滴的雨就好似落在心头上一般。 远远传来的更鼓声,漫离听不出是甚么时候,她披衣起身,行至安安的小床边,昏黄的灯光映着小家伙香甜的睡颜,看得漫离心头一阵阵地发紧。 她扶着小床的架子缓缓蹲下身子,低低的哽咽就像卡在喉咙里一样: “安安,阿娘要怎样才能救出你阿爹来呢?要怎么办,怎么办――” 哽咽最终化成低呜,漫离也缩成团,纤弱的肩头在黑夜中不住的颤动。 天色刚刚透出鱼肚白来,两个守夜的小丫头就轻手轻脚的起身了,可她们一挑帘子却发现漫离已穿戴齐整地坐在梳妆台前。 “离姑娘――” 两个小丫头迟疑着要不要跪下请罪,漫离悠悠启声道:“去请你们公子爷过来。” 昨晚上自家公子对她的殷勤小心,两姊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漫离吩咐也不管时候尚早,应了声就急急地去请人了。 顾宗训听得漫离相请,胡乱的洗漱了就赶了过来,连衣带都还没系好: “漫离,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着就向丫头们嚷道:“赶紧把弄影叫来――” “我没事”不等丫头们应声,漫离开口道:“我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顾宗训心蓦地一沉,道:“甚么事这么着急?” 漫离没有回答,只是抬眸在屋里丫头们的脸上转了一圈,顾宗训手一挥道:“都退下。” 丫头们齐齐施礼退下,漫离看着顾宗训清缓明晰地道:“我要救石头” 顾宗训虽然猜着了九分,可是听得漫离说出来,心还是忍不住颤痛了下:“不可能,我做不到” 漫离无情无绪地道:“我也没让公子帮忙,我只是想回家一趟。” 可是“回家”这个词依旧刺激到顾宗训,他心底登时冰冷一片:“我不答应你若缺甚么我立刻让人去准备,你的那条狗,我也会让人去领的来。至于你,好好在这里养身子就是了” 言毕,转身就想逃开,可漫离清冷的嗓音却硬生生地止住了他的脚步:“顾公子,你就不怕我恨你入骨么?” 顾宗训身子一僵,心口像被压了块巨石般,每呼吸一次都感动疼痛:“只要你留在我身边,终有一天我会消除你心里的恨意。” 漫离低了头,抚着一直戴在右手腕上的银镯,“如果石头真有甚么三长两短――”漫离抬了头,盯着顾宗训的背影一字一字道:“我会恨你一生一世。” 如今漫离已是无路可走,她手中唯一的筹码就是顾宗训对自己的执着,虽然这个筹码悬得很,但如果自己以死相逼,也许石头还有一线生机。当然漫离不会一开口就以死相逼,“顾公子,人,如今你已经留住了,难道你就不想再留住心么?” 顾宗训回过身,明晃晃的戳灯下,俊美的脸膛上是淡淡的苦笑:“我只怕到时候连人都没了。” 漫离抬起波澜不惊的眸子,如一对钉子般直直地钉在顾宗训的面上:“大川活我便活,大川――”漫离心口一痛,深深地吸了口气,将那个“死”字咽了回去:“他若有个好歹,我陪他一齐也是好的。” 顾宗训瞅着她那脸上淡淡的幸福,心被妒恨嘶咬得生痛,凤眸中射出冰冷的眸光:“你就那么在乎那个小子,在乎到可以追随他于地下你信不信我能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啊,天底下最可怕的是从来就不是死亡,而是死都死不成 胸口的疼痛蔓延至五内,漫离感觉五脏六腑全绞在了一起,痛得她连呼吸都困难,冷汗一滴滴地从额角落,揪住领口的手骨节泛白的吓人,偏偏毫无血色的唇瓣还要勾起笑意:“顾公子,现在痛不欲生的人是我” 顾宗训一愣理智悉数回笼,怨怪自己的同时,连心上前抱起好时随时会消失的漫离,向外叫道:“叫弄影来,赶紧叫弄影来”言毕,他抱着漫离急步向内室而去。 漫离如一滩泥般的瘫在他怀里,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上浮起得意的笑容:“顾公子,你想以后的日子,我总这般死去活来么?” 顾宗训已无L顾及漫离在说甚么了,他只是一连声的问:“弄影怎么还不来?” 看到顾宗训焦急得连自己的威胁都顾不上了,漫离才稍稍放心,看来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施针喂药的整个过程中,漫离一直清醒着,看得花弄影都佩服起来,她到底是用甚么力量支撑这么虚弱的身子?再这么强撑下去,只怕她就命不久长啊。 幸好丫头把安神静气的药给送了来,顾宗训轻轻地扶起漫离,小心翼翼喂着药:“难道你忘了你还有个女儿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来照顾她?” 应和着顾宗训的话语,安安爬上了床,趴在漫离身边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奶声奶气地道:“阿娘,睡。” 漫离艰难的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雪白的脸上浮起柔柔的浅笑,她何曾放得下女儿。可如今石头命在旦夕,自己所能凭仗的只有顾宗训不舍和心疼,不趁着这会逼着顾宗训答应下来,自己再没法子去救石头了。 “顾公子走到这一步,我算是明白了,我和石头今生有缘无份。我也不奢望能和他相伴到白首了,只是希望他能好好了活着。”漫离眸中泪光点点,说几个字便要喘息一会,病弱的面上全是哀求的神情。 经过刚才的惊怒,再听漫离的软语相求,顾宗训的一颗心就像好刚刚还在火里焚烧着,下一刻又被温暖的春水包裹着,令他几欲沉溺其间。 因此明知漫离是在利用自己,可就是忍不住顺了她的意:“只要你肯留下来,我就帮你去救石大川。” 此时药力上涌,漫离渐渐昏沉起来,她捉住最后一丝清明,道:“不用顾公子帮忙,你只需叫了昨天那两个小子来就行――” “行”字才说了一半,漫离已在顾宗训怀里睡了过去,顾宗训轻轻地将漫离放下,给她盖好锦被,又吩咐丫头把安安抱去喂饭。他自己则守在床边,一只手紧紧住漫离的手:“漫离啊漫离,就凭那两个小子你就想劫狱么?” 花弄影立在旁边,皱眉道:“公子爷,放虎归山只怕后患无穷啊。” 顾宗训一记冷眼扫去:“我的事事几时轮到你来多嘴,你赶紧去把那两个小子给我找来。” 花弄影福了福身,临去前将眸光越过顾宗训,扫过漫离的鬓角。她不得不佩服起漫离的手段,其实这也不算甚么手段,所有的人都看出她是在利用公子爷,可是有几个人能硬起心肠,对别人残酷不算甚么,对自己残酷也没多了不起,真真让人毛骨耸然的是,她在对自己残酷的同时面上还露出甘之如饴的幸福。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83、自投罗网的石头 083、自投罗网的石头 顾宗训守在床边,温柔似的眸光凝在漫离熟睡的面容上一瞬不瞬,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她苍白的睡颜,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认输般地一叹,起身出了屋子。 朝阳金脆,整个小院落都沐浴在阳光里,丫头小厮们洒扫的洒扫,喂雀儿的喂雀儿,见顾宗训出来都停了手里的活行礼,花弄影刚端了早点进院来,就听顾宗训吩咐:“去把日新叫来。” 花弄影微微一愣,心里虽疑惑却也不敢问,把手里的托盘交给了旁边的小丫头,应声而去。陈日新住的屋子离小院不远,不大一会就随弄影进了院子。 “公子爷。” 顾宗训正吃着饭,抬眸扫了眼陈日新,把丫头们都打发出去,其中竟也包括花弄影。 花弄影退出了屋子,嘴角泻出了抹苦笑,他之所以赶自己出来,只怕是担心自己会从中破坏吧。 多年的相伴,到头来他依旧不信自己。 轻微的脚步声惊醒了沉浸在伤感中的花弄影,抬眸一看,却是陈日新从屋里出来了。她待要上前相问,可二人不大相熟,况且公子爷摆明了想要避开自己,就是问了,陈日新也是不会说的。 花弄影呆呆地看着陈日新去远,又侧头向顾宗训的屋子看去,恰好顾宗训从里头出来,见了花弄影俊眉一挑:“你还在这里做甚么,漫离的药熬好了?” 花弄影早垂了头:“婢子这就去。” 见花弄影退出了屋子,顾宗训这才进了漫离的屋子,安安吃过了早饭,独自一个坐在罗汉榻上玩耍,屋里虽陪着几个丫头,却是悄静无声,见顾宗训进来忙都要行礼。 顾宗训先抱起安安哄了她两句,问丫头们道:“离姑娘歇得还好么?” 丫头们回道:“一直没听见声响,想是还歇着。” 顾宗训点了点头,把安安交给丫头,自己挑帘进了里屋,走至床边一望,果然见漫离还安安稳稳地睡着,他床边坐下一叹:“漫离啊漫离,我终究还是心软了呀。” 他在屋里陪着安安玩了一回,亲自给小家伙喂过了晌午饭,又打发婆子带着她往花园玩去了。正说取一本书来,静静地陪着漫离。顾宗庭就差人请他去议事,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临行前他还再三嘱咐丫头,漫离醒了后要立刻回禀。 漫离醒来的时候已过了午错,守着她的那两个丫头,一个一溜烟地跑去禀告顾宗训,一个服侍她漱过了口,把外间小炭炉上煨着的鸡米粥给端了进来:“姑娘先吃点粥吧。这是公子爷特地叫厨房做的,又怕冷了,一直用小炭炉煨着呢” 漫离这会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好任由小丫头摆弄自己,吃了碗鸡米粥,好容易攒了点力气,开口问道:“安安呢?” 小丫头正给她拿迎枕,笑回道:“公子爷怕小小姐吵着姑娘,让徐妈带着在花园里玩呢。” 漫离在丫头的帮扶下,气喘吁吁地靠在大迎枕上,就听外头脚步声响,漫离抬眸一瞧,正顾宗训急急地赶了进来,三步两步的赶到床边,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好点没?”说着又问丫头:“姑娘药吃了没?” 不等丫头回答,漫离软软地开口拦道:“一索他们来了没?” 顾宗训心下一沉,挥退了两个丫头,垂眸掩了唇边的苦笑:“你放心我已差人去救他了――” “你差人救他?”漫离不信地盯着顾宗训,一双杏眼几乎眯成了缝: “你不是说你没办法了么?” 顾宗训无奈道:“你那般逼我,我就是没办法也要想出办法来啊”其实刚给陈日新下了令,顾宗训就后悔了,这么些年来自己何曾这般反反复复过,他决定了的事,哪一回不是非达到目的不可的。 但是一碰上漫离,自己总是狠不下心来。虽然结果了石大川可以一了百了,可他真的怕余下的日子漫离就那么半死不活的折腾自己。唉,反正只要漫离能留在自己身边,就给那小子一条活路吧。 漫离瞅着顾宗训,不知到底要不要信他,万一他只是随口扯谎骗自己呢:“就算你已差人去救石头了,我也还是要见见那一索他们。”现下莫说顾宗训不让自己出去,就自己这身子怕也难出门。 如果石头真的被救出来了,那么她可以让一索他们带话。如果顾宗训骗自己,有一索他们总能打探些消息。 顾宗训听她这么说,知道她这是不信自己,苦笑了笑道:“他们刚才到了,我这就叫人领他们进来。”他说着便打发了个小厮去领人。 过得好一会,一索、大鹏两个才出现在漫离面前:“师娘”俩个人满眶热泪地给漫离跪了下来:“咱们真是没用,救不出师父师娘。” 一见着他俩个,漫离的眼泪倏地涌了上来,她做了几次深呼吸,逼回了眼泪,向顾宗训道:“顾公子,你可不可以让我们单独说几句话。” 顾宗训冷冷的眸光在两个小子的身上打了转,心想量这两个半大小子也掀不起甚么浪来,况且安安还在自己手上,也不怕漫离跑了。 “那你们聊着,有事叫人就是了,丫头都在外头。”顾宗训握了握漫离的手,眼眸里虽带着关切却也有三分警告。 一索、俞鹏两人恨恨的眸光直盯着顾宗训,直待他出了门,两人才收回了眸光,飞快地凑到漫离身前,压低了声音道:“今日来一早有几个外地人来村里打听师父的消息,本来咱们已经吱唔了过去。不想大奔却的跑了来,一见着他们还摇尾巴,那些人见着大奔也很高兴,直说找着找着了――” 漫离听得眼睛都亮了,疾问道:“那几个长得甚么样子?” 俞鹏想了想道:“也没甚么特别的,就是个个都健壮的很,噢,对了,还有个小子看着好像比咱们小一点,可身量却跟咱们差不多。听见好像叫朝鲁。” 漫离高兴得眼泪都下来了,老天爷还真是肯帮忙,有了他们自己和石头就重逢就有望了。她压下激动的心绪,抹了脸上的泪珠正要开口,就见个小丫头端了药进来:“离姑娘,趁热把药吃了吧。” 漫离接过药也不顾烫嘴,一气喝干:“好了,你且出去,不叫你别进来。” 那丫头瞅了瞅一索跟大鹏,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待那丫头俏丽的身影消失在帘外,漫离将两人招到近前,把事情的始末跟他两个说清道明。 “如今你们师父的身份是做实了,这真要上了京,只怕是难逃一死。虽然姓顾的说已救了他出来了,我却不大信他。不过现在有了帮手,我们也不怕他玩花样了。” 俞鹏皱眉道:“可如果姓顾的,把师父给扣在别的地方怎么办?” 漫离笑了笑道:“放心,你们只要告诉那些人师父有危险,他们自然会拼了命的去找人、救人。况且你们也要对师父有点信心,我相信他一定会回家去的。” “那师娘怎么办?”一索愁道:“就算咱们能把师娘救出去,姓顾的不见了师娘怎肯干休” 漫离舒服地靠在大迎枕上,闭着眼笑道:“这里吃得好住得好,药也不花钱,又有人服侍,养病是最好不过了,我何必那么着急离开呢。” 如今石头的身份已被揭破,且不说中原能不能留,只怕那些肃慎人定要拉了石头回部族的,到时远赴塞外,不养好身子只怕会拖累了石头。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了,你们只照我的说去办。找到你们师父,然后准备出关。” 漫离看着两小子,眸子里精光闪闪,一想到还能回到石头身边,漫离就觉得浑身都是力量。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会那么快跟石头相见,快得令她措手不及。 强援来到事情有了转机,漫离心头大石放下不少。况且她也想尽快养好身体,因此她失眠的症状好了许多,虽然睡不得沉,可也不像昨晚上那样睁着眼睛到天明了。 可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隐约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漫离睁眼一瞧,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立在自己身前,就在她准备惊叫的那一刹那,来人扯下了脸上黑布:“阿离,是俺。” “石头,你怎么来了”漫离真是大吃一惊, 石大川拿过件外袍给漫离裹上,拉了她就往外去:“俺来带你跟安安离开。” 漫离这时才发现,他已经把安安缚在背上。 “我不走”漫离猛地挣开石头的手,推开窗子四下瞧了瞧,焦急道:“趁着没人发现,你赶紧离开。” 石大川怎么也没想到漫离居然不跟自己走,一脸惊惶地问道:“阿离,你是不是恼俺们来得晚了――” “不是”漫离急得不行,如果叫顾宗训发现了,他一定不会再放过石头了,可是自己的计划一时间也无法跟他说清楚,况且石头停留的越久就越危险,因此她只是焦急地催促道:“你快走,快走啊” “俺不走”石头要不肯动,漫离就是使出了吃奶的劲也甭想推动他分豪:“要走,就俺们一起走” 漫离又气又急,又不敢大声,只好哀求道:“石头,我求你了,赶紧走好不好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带着我能跑到哪里去” 石头一把握住漫离的手,眸光坚定:“俺绝不丢下你和安安。”言毕,拉着漫离大踏步迈出了屋子。 漫离的手被他温暖的大掌包裹着,一时间也昏了头。是啊,与其留在这里提心吊胆的,不如赌一把,说不定今晚就能回到石头身边。 她这念头还没落下,一点寒光如毒蛇吐信般从夜色里蹿出,若不是石大川反应的快,抱着她侧身闪过,这一下石大川的肩上定会被刺个透明窟窿。 “石大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既然你这么想死,好,我就成全你” 顾宗训从黑暗缓步而出,跟在他身后的护卫个个手执火把,摇曳的火光仿若要把小院点着了一般。 借着火光漫离清楚地看到顾宗训那张阴沉得有些狰狞的面庞,心底一片冰冷,空荡荡的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在翻滚,“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84、今日与君别 084、今日与君别 众护卫手执钢刀,将夫妻两人团团围定,火光映在刀刃上,鲜红如血。顾宗训站在当中,他左右两边分别是一名身着软甲手握长枪的英挺青年,和一名浑身黑衣面容刚硬的男子。一看他二人的架式便知其身手了得。 石大川一手执刀,一手牢牢牵着漫离,“顾公子,阿离是俺妻子,俺一定要带她走的。” 从手中传来的笃定暖意直达漫离心底,可是漫离知道,带着自己石头绝然无法全身而退的。她不能让石头有事可是,要怎么办,怎么办? 顾宗训的眼眸冷冷的盯向漫离,薄薄的唇瓣吐出阴狠命令:“拿下石大川,不论生死” 话声未落,顾宗训身旁那名黑衣男子的剑锋已刺到了石大川面前。石大川身子一侧,“锵”地声,登时火花四溅。漫离还没反应过来,石大川长刀一荡,身子已然抢出,与那名黑衣男子战成一团。 刀剑相交,锵然之声不绝于耳,两道光影不时的碰撞出火星,黑衣男子剑招阴狠,一招一式皆是要夺人性命。石头一柄长刀大开大阖,虽无甚么精妙招数,然其劲道雄浑沉稳,那男子每接一招都觉得手臂酥麻。 数十招过后石头背负着女儿,丝毫不落下风,那男子却渐感吃力。顾宗训一直看着漫离,见她的眼眸由始至终没离开过石大川,眸中的担忧激得他胸中妒火狂燃。 “你们站着做甚么,还不去帮日新” 一言未了,数道寒芒轻闪,直逼石大川射去。甚至还有两人的刀锋直向安安招呼过去,眼见刀刃就划上安安娇软的身子。猛然间黑芒一闪,锵地一声巨响,小家伙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漫离还不及惊呼出声,就被石头化去世险况。可是漫离已被吓得汗透衣衿浑身虚软,她扶着廊柱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众护卫察觉了石大川的软胁,几乎每一刀皆是挥他背上的安安。石大川的身手虽略高于陈日新,可他不时要回刀护着女儿,虽然还不至于就落了下风,可也是险况百出。 陡然间一柄钢斜刺里杀出,石大川惟恐伤了女儿,不敢硬接,身子向后一让,不想身后冷风荡起,早有两把钢刀自上劈下,两把钢刀虽不是杀向安安,可石大川不敢大意,长臂凛空画了个半圆,长刀护在头顶,堪堪架住两把钢刀。 就是此时,陈日新剑走轻灵,毒蛇吐信般攻到石大川胸前,石大川待要闪避,偏偏身旁群敌环伺,就这思忖地的一瞬间,陈日新的剑锋已在石头的前胸划了一道大口子,鲜血如泉般涌出。 漫离惊呼声还未出口,就见那些护卫趁机攻上,不多时,石大川的左臂又被划了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顾宗训见那么些护卫居然久战不下一个石大川,胸中妒恨的怒火烧得他几欲捉狂,陡然抓过身边护卫的硬弓,弯弓搭箭。 漫离看在眼里,登时惊呼道:“石头,当心” 她话音未落,“咻”地声,一只箭羽挟着十足的怨恨破空而去,石大川明知箭到,只是他即要护着身后的安安,又要抵挡身前纷纷而至的刀剑。且这院落狭小,箭矢说到便到,待石大川挣开众人钳制,已是躲避不及箭镞直透左肩。 漫离惊呼声未出,又听“咻”地一声,第二支箭又至,石大川横刀当胸,却听身后风起,他不L细想腰身下弯,黑刃回旋,挡住身后钢刀,“锵”声响起,堪堪避过第二支箭。 陈日新趁机抢上,剑锋直指石头项颈,眼见便要取他性命。石大川猛地探出左手握住剑身,鲜血沿着剑尖滴嗒而下。 刀剑声、厮杀声、女儿的喊闹声,在漫离的脑子里混成一团,她眼见着殷红的鲜血从石头的伤口不断涌出,滴入土中,五内仿若被掏空了一般,惟有阴风飘荡掠过。 她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石头若是有个在长两短,自己也是活不成了。 陈日新一怔之后,抬脚踹向石头胸口,石大川被身后众护卫紧紧压制着丝毫动弹不得,直被陈日新踹了空翻,砰声跌落在小石子铺就的甬路上,脑门上登时血流如注,背上的安安更是吓得啕哭不止。 眼见众护卫的钢刀就要落下,漫离心跳都停了,砰地跌倒地,惨地声悲呼:“住手――” 与此同时,几道人影翻墙而入,一柄弯刀飞旋而来,硬生生挡开了石头身边的钢刀。眨眼之间四五名黑衣人已将石大川护在中间。 一名黑衣人扶起浑身是伤的石大川,语声关切:“大川兄弟,还撑得住么?” 小丫头吓得只是抽噎已哭不出声来了,石大川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黝黑的眸中透着绝不退让的倔强:“俺没事” 顾宗庭得意一笑道:“全员到齐了就好,弓孥手――” “石大川,你听不懂我的话么,我不走,我不跟你走啊”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顾宗庭的得意,漫离不知何时踱进了战圈,看向石大川的眸子阴寒如冰不带一丝情意。 “阿离,你胡说啥”石大川急急拉住漫离冰冷的手,黏稠的血烫得心底一痛。她奋力甩开石大川的手,盯视着他,字字清晰:“自遇见你起我一直都过得很辛苦,一次又一次的牢狱之灾,吓得我胆颤心惊,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身子经不起么” “阿离,对不起,俺――” 石头上前一步,漫离就退后一步。冰冷的眸子痴痴地看着石大川,口中吐出的话甚是绝决:“石头,我只想过安稳富足的日子,而这些你根本就给不了我。”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漫离深吸了口气继续:“陪在你身边,甚么都要我来操心。石头,我累了,我真的累了。你就当是为着我好,放过我吧” 石大川的黑眸中满是惊惶、迷茫、恐惧,漫离转了身,不敢再看他的眼眸,只怕再看下去,自己会豁出一切扑进他怀中。她的性命可以不要,可是丈夫的、女儿的性命却不能不顾。如果自己的离开能换来他们平安,那么离开就离开吧。 “阿离,你说啥啊?俺听不懂。”石头发颤的声音,震得漫离的心尖都在滴血。她没有回身,揪在领口的手指甲刺入肉中,她却浑然不觉,抬眸向顾宗训看去:“顾公子,麻烦你准备笔墨,我要写合离书。” 此言一出,石大川面上血色尽褪,整个人都发傻了,喃喃低语道:“阿离,要同俺合离。” 两个黑衣人扶着石大川,看向漫离的眸光里满是忿恨,另有两个则跳脚道:“真真没想到,你竟是这么个无情无意的,大川为了你连性命都不要了,你却要弃他不顾――” 顾宗训凤眼向那石大川一扫,再看向漫离道:“写甚么合离书,一刀结果了他,岂不是干净。”顾宗训边说边将一把匕首递到了漫离手边。 漫离看了寒芒闪耀的匕首,抬眸冷笑道:“怎么,顾公子想我背上谋杀亲夫的罪名么?” 顾宗训一愣,眯了凤眼道:“备了笔墨来。” 没一会工夫,两名护卫抬了方小几来,上头笔墨齐备,漫离缓缓走到几前,身后石头猛地叫道:“阿离,你说过不会不要俺的” 漫离回过身,向石头柔柔一笑:“傻瓜,这世上最容易变的,就是人心” 言毕,回身提笔只稍稍一想,落笔成书,签名画押后,交予石大川:“石头,大丈夫何患无妻,你何必非我不可呢” 石大川接过合离书,看也不看直接撕了,瞪着漫离道:“俺不答应,俺死也不答应。”说了,猛地上前拉住漫离的手:“阿离,俺知道你是想用自己换俺的平安。可是,俺们说好了不分开的呀”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眼眸冰冷地盯在石头的脸上,漫离用力的挣开石头的手,一字一句地道:“石头,我的身子你是知道的,难道你要我跟着你吃一辈子的苦么?我留在顾家,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凡事不用操心还有人服侍。之前我也以为,有情饮水饱,可是这么一次又一次折腾,再多的情,再浓的意都磨完了。我也承认,就是此时当下,我对你也不是全无感觉,可那又怎么样,人终究是更爱自己的――” “俺不信,你骗人”石大川的额头爬满了青筋,方正憨厚的脸上也显出几分狰狞来。 漫离看着他的眼眸,问道:“你要怎样才肯信?” 石大川眸光微斜,身影一晃,顾宗训搁在小几上的匕首已到了他手上: “你要俺信你,那你就给俺一刀试试。”石头坚定的眸光直直地望进漫离的眸中,他的嘴角似乎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漫离缓缓看向石头手上的匕首,抬手拿了起来,最后,“哐啷“掷在地上,背过身道:“是我负你在先,再亲手伤了你,我岂不是要愧疚一世。”话音未落,她已行至顾宗训身边:“顾公子,你替我送客吧。” 顾宗训瞅了漫离一眼,向石大川道:“看在漫离面上,我再放你一次,趁我还没改变心意前,赶紧的走” “大川兄弟,好汉不吃眼前亏,走吧”石大川痴痴地望着漫离的纤细的背影,无知无觉被黑衣人向院门拉去,可惜直到他再不见漫离的身影,都没等到漫离回头。 顾宗训叹了声道:“他走了。” 漫离放心地笑了笑,眼泪汹涌而出,口中低吟:“这一别,此生无缘――”缘字才吟得一半,身子一阵轻晃,登时如被人抽去了筋骨般虚软下来。 顾宗训大惊,抱着她叫道“去叫弄影,快”。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85、关山万里 085、关山万里 漫离这一倒下去足足昏迷了七天,顾宗训日夜不离那是不用说的,就是花弄影也是一刻不离的守在床边。七日里的头两日,不论甚么都灌不进她的口中,脉息也越来越弱。花弄影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野山参塞进她口中让她含着,然后方才施针。 含了两天的参片后,好容易才喂进了一点米汤,见她能咽下东西,顾宗训方长舒了口气。可就算顾宗训这般用尽全力,也只救回了她半条命。 漫离醒来之后,身子虚弱到极致,一日十二个时辰,能有三个时辰是清醒的就不错了。幸亏得是在顾家,甚么贵重的药膳食材都不在话下,每日里汤汤水水的滋养着,到得五月初的时候,漫离虽还不敢出屋子,却也能下床了。 “你怎么又在窗口边坐着了。”顾宗训忙搁了青瓷小盅,把窗户关上:“谷雨、小满两丫头哪里去了,怎么不在你身边守着。” 漫离歪靠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薄毯:“谷雨是帮我拿丸药去了,小满则我打发她到园子里采花去了,我成天在屋里呆着实在闷得慌。” 顾宗训叹了声,取了小碗从青瓷盅盛汤:“你也不用替小满说话,这屋里那么多小丫头、老妈子谁去摘花不成,总是她坐不住,才寻着借口出去玩去。”他边说边端着小碗在漫离身边坐了:“这当归炖羊心要趁热吃,冷了就膻气了。” 漫离往后缩了缩,皱眉道:“不要这些我x子,我猪心羊心都不知吃了多少,再吃下去那些猪啊羊的该找我索命来了” 看着漫离似娇还嗔的样子,顾宗训心柔软都要化了一般,伸了手臂轻轻地将她圈在怀内,舀了浅浅一勺送到她嘴边,轻声哄道:“好好好,你实在不想吃就只吃两口好吧。” 漫离甚是委屈地吃了两口,不管顾宗训再怎么哄,她就是不肯再张嘴了。 “你再吃一口,一口就好,吃了我让人给你拿樱桃来。”顾宗训端着碗软言相求,云气轻柔得像天空上的云彩。 漫离别着头,抿着嘴一声不吭。 花弄影挑帘进来瞧见这副情形,虽然这样的情形已见了多次,可心底总还是又酸又涩,她调整了一个呼吸,垂首道:“公子爷,京里来人了,在外书房候着呢。” “知道了。”冰冷的语气与他面上温柔的神情极不相衬,“这羊心对你的身子是极好的,再不喜欢你也要多吃两口,晚膳我许赶不回来吃,你要老老实实的吃饭,不准敷衍了事,我回来是问的。” 漫离不耐地瞥了眼顾宗训,侧了身把薄被蒙在了头上。 顾宗训叹了声,搁了小碗起身离去。花弄影跟在他身后,临去时轻轻叹了一声。待他主仆俩的声音完全消失在小院里了,漫离扶着榻边的扶手缓缓站了起来,行至书案前发了回呆。忽取出一纸素笺,提笔沾墨,写下两行小楷,“不辞迢递过关山,只恐别O容易见O难。”搁了笔漫离又拿着低低念了几遍,心中祷告道,石头啊,你一定要等着我,终有一日,我会回到你身边去的。 “姑娘,姑娘,姑娘――”欢快地叫声,惊得漫离赶紧把素笺夹进书中。一个身着桃红衫裙的丫头捧着柳枝编的花篮跑了进来,花篮里还插着五颜六色的鲜花,那丫头将花篮递到漫离面前:“姑娘,你瞧好看么?” 漫离接过来细瞧了瞧,笑道:“倒还真是有意思,只是我让你去摘点花回来,你却弄了这么花篮子来。” 小满服侍漫离那么些日子,知道她最是好相处的,当下一张小脸笑得甜蜜蜜的讨好道:“花摘了搁在花瓶里哪及得这个好看有趣呢。” 漫离笑着摇了摇头,食指在她眉间一戳,还不及开口,就听一道温雅地声音道:“你啊,就是贪玩”言声未了走进来个身量高挑、面容柔丽的少女,她娥眉微蹙地教训道:“你也太没轻重了,姑娘身子不好,我不在身边你就该陪着,万一出了甚么事,你担得起么” 漫离见小满被她训得低了头,怯怯地往后缩,开口帮她遮掩道:“谷雨你别动气,是我让她摘花去的。” 这两丫头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姐妹,老家在江南。那一年柴桑郡闹洪灾,她们居住的村子一夜之间成了千里泽国,逃难路上父母为了小儿子能活命,把两丫头卖给了人伢子。姐妹总算是运道好,刚行到沧州就撞上别苑总管要卖丫头,一眼就看中了她俩个,把她们领回了别苑。 前些年顾宗庭来了沧洲,闲L时候会来别苑小住,总管便指了两个丫头专司打扫,不想却总不如顾宗庭的意思,总管见她姐妹俩老实细心,就让她俩个去试试,这一试倒合了顾宗挺的心意了。 后来,顾宗训也也常来别苑,而顾宗挺却因军务繁忙反倒回来的少了,总管这才把姐妹俩调了过来。及至漫离来后,顾宗训见她俩个细致小心,便留了她二人服侍漫离。 至于她两个的名字说来是真凑巧,乡下人家的丫头自然取不了甚么好名字。偏偏姐姐生在谷雨那天,妹子生在小满,当名字叫着也不难听。 谷雨虽只大得两岁,却稳重许多,听得漫离这么说,也不好再教训妹子,叹了声,把在外头听来有消息告诉给漫离:“姑娘可知道,三公子过几日就要起身回京了。” “回京?”漫离听了一惊,要真是回了京城,自己逃跑的难度怕又要增加着几分:“为甚么回去呀?” 谷雨欲言又止的,见身边没人,方压低了声音道:“京里的太夫人要三公子在中秋前和表姑娘完婚,因此催促着三公子动身。”谷雨边说边瞅漫离的脸色,见她没有动怒,方舒了口气。她之所以冒险告诉漫离这个消息,是想能长长久久地跟在漫离身边,就看自家公子对她那深情款款的样子,她怎么也会是个姨娘,跟着个姨娘总好过做杂役吧。 小满一听顾宗训要回去成亲,忙道:“姑娘这身子可经不起车马劳顿的,就不能再等些日子么” 漫离瞅了小满一眼,支使谷雨把那一小碗羊心给拿了过来,汤有些些的凉,羊膻味虽不浓可也不大好闻,漫离却小口小口地吃得很是开心:“谁说我要跟你家公子一起回京的。” 这可是天赐良机,顾宗训这一离开,怎么也要过了九月才能回来,搞不好要过了年才能来。 至于逃跑的时间就订在他婚期前几天,这样一来,就算他接到了消息,也不可能亲自来追,这样自己也能多争取些时间。 “可是姑娘,你要是不跟着三公子回去,那可得等到甚么时候啊”谷雨的担心是正常的,顾宗训回京成亲总不能一成了亲就弄个小妾进府吧,等一等拖一拖,总要过了年她们才能动身进京。最叫人担心的是若大半年后,顾三公子不记得留在别苑里的这一位,那可怎么办啊 漫离一口一口的把羊心吃完了,将碗交到谷雨手上,道:“只怕跟着一起回京,我们的日子更难过。” 姐妹俩面面相觑,不知是甚么意思,可见漫离取了本书歪在了榻上,也不也再问。 起更时分,屋子里的戳灯都已点亮,漫离把人都打发了,取出夹在书中的素笺,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低低说道:“石头,我想我们很快会再见的。”说罢走到灯前将那一纸素笺点燃,丢进了痰盒之中,眨眼的工夫,它便化成了灰烬。 漫离推开窗户,倒尽余灰烬,还不及回身就听到了顾宗训的脚步声。 “你怎么又在窗边站着了”顾宗训快步上来关了窗户,皱着眉扶漫离回屋坐下,看着她眼眸为难道:“漫离,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准备了许久的话,一坐到漫离身边,他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漫离索性替他说道:“你过几日就要回京成亲了,是么” “漫离,我――”顾宗训想要辩解,可是又能说甚么,事实就是如此,而他也不可能违背祖母的意思,沉吟良久,他握起身边女子总是有点冰凉的手,诚挚地道:“漫离你相信我,我不会亏待你的,等事情过去了,我会以平妻之礼娶你进门。” 平妻之礼,是顾宗训能给漫离的最高身分。只是就算是平妻,只怕也是困难重重。 漫离淡淡一笑,起身步至美人榻坐下,眸中全是笑意,“平妻?你想一巴掌打在太夫人面上么?我听说你娶的那一位,可是太夫人娘家嫡出的小姐啊。” “那,难道让你做妾么” 漫离所说的,顾宗训何曾不知道,可是自己费尽心力才得来的女子,却只能屈尊为妾,他心里总是不甘的。 漫离笑了笑,道:“这些都不急,怎么着你也要过了年才能接我回京不是?” “甚么意思”顾宗训凶险的眯了起凤眸:“你不跟我一起回京?” “跟你一起回京?”漫离笑着反问:“头一件我现在的身子根本经不起一路的颠簸。况且,我现在以甚么身份跟你一起回去?况且我若跟着你一起回去,你让新娘子怎么想,太夫人怎么想?我还从来没听过,新O倌带着小妾回家成亲的。你倒是无所谓,谁也不会来说你的不是,可是我狐狸精的罪名可就坐实了。只怕从此再没好日子过了。” 漫离的话句句在理,的确带她一起回京有千万个不妥,可是留她在沧州,顾宗训实在有些放心不下。虽然这一个多月来,漫离表现的愿意接受自己,可是她对石大川的感情自己是看在眼里的,他绝不相信,这么短的时间她就真的对石大川忘情了。 只是自己既然能守着她,享受她的娇嗔,那些不愉快的事和人不提也罢,况且据他所知,石大川早已出关远去,他们这一世应该相见无期了。 然而现在漫离竟然不准备和自己一起走,顾宗训心底的不安蹭地就冒了出来:“你不会是准备趁我不在偷偷离开,去找石大川吧”。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86、迁怒于人 086、迁怒于人 听到“石大川”三个字,漫离的心底忍不住一恸。温和的脸色倏地就阴沉了下来,藏在袖底的手直发着颤。他是真的看穿了自己的计划,还是只是试探而已。漫离不敢直视顾宗训的眼眸,也不敢说甚么,只得转了头一声不吭。 顾宗训看着漫离冷漠的侧脸,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阴霾的俊颜登时换上焦急愧疚的神情:“漫离,我糊涂乱说,你别往心里去。” 漫离看着顾宗训的忧虑的眸子,还有些泛白的唇瓣说出的话,却让顾宗训胆颤心惊:“不怕实话跟你说,我心里是还念着石头――” “漫离,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提他了”顾宗训猛地将漫离抱入怀中。他怨死了自己,漫离好不容易才准备淡忘前事,自己却偏提起那个人来。 漫离挣开顾宗训的怀抱,身子稍稍向后避了避,低头轻叹道:“我大病了一场,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才渐渐明白有缘无份这四个字,就我这身子若硬要跟在大川身边,即是为难他也是为难我自己。可是夫妻一场,又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所以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跟你回京就是了。”说着抬眸偷瞥了顾宗训一眼,见他面色沉凝,还在犹疑不定,又再添了把火:“这一路进京反正都是坐车又不是用脚走,想来也不会太辛苦。至于回京后,你给我租个小宅子,有谷雨、小满她照顾着也不会有甚么事。等你事情都妥当了,再想接我进府的事。” 面对顾宗训,如果一口否定自己对石头的感情,只会令他更加怀疑,但不如承认了心中的情意,再找个非留下来不可的原因,更能让他相信。临了再把自己跟他回京的委屈摆一摆,漫离料他会放弃带自己回京的打算。 “算了,你身子才好些,怎么经得起一路颠簸――”漫离还不来及在心底欢呼胜利,不想顾宗训话锋一转:“等我京里的事忙得差不多了,宅院也租下了,再来接你,放心最晚晚不过中秋的。” 甚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就是 “叫府里的太夫人、少夫人知道了怕是不好吧”漫离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放心,这点小事我还是能瞒下来的”顾宗训也不是傻子,他虽舍不得漫离拖着病体立时随自己回京,可也知道自己成亲前的那段时间,是漫离落跑的最好时机。因此他一定要在婚前,把漫离弄进京去。况且到八月还有近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漫离休养身子了。 看着顾宗训胸有成竹的笑脸,漫离微不可闻到叹了声,不敢再说甚么,万一惹得顾宗训起疑,要带自己一起回京岂不是糟糕。虽然情况有变,可也还有在三个月的时间,自己总能想出对策来的。 端阳节一过,顾宗训带着他那一群人准备回京了,他特地把陈日新留了下来,明面上是说给漫离当护卫,可谁都知道他就是来监视漫离的。本来他还想把花弄影也给留下来的,只是花弄影如今还算是太夫人屋里的丫头,回到京中不去给太夫人请安实在是说不过去,为着这一点,顾宗训才不得不带上花弄影。 不过这可就苦了谷雨和小满姐妹俩个了,顾宗训临走前一天,板着脸给她们开了一下午的特别会议。傍晚姐妹俩从书房里出来,小脸都是黑黑的。 好容易顾宗训终于起身了,漫离看着缓缓东去的车队,长长的吁了口气,总算可以过两天舒心日子了。 因着漫离老老实实的服药吃饭,到了五月过半的时候,身子已好了差不多了。这一日漫离请了总管过来,向他细细地问府里的事情。府里有多少位主子啦,有哪些有头脸的大丫头奶妈子啦,各人的喜好是甚么啦,漫离尤其重点问了太夫人和将要进门三少夫。 太夫人么,总管还能说上几句。至于那位还没过门的三少夫人,总管就不大清楚了,只知道她是忠毅候府嫡出的小姐,是太夫人兄弟的孙女儿。 当总管循例把这件事报顾宗训时,顾宗训着实乐呵了好些日子,漫离这么打探府的情况,说明她真准备进府。只是花弄影却很不以为然,她根本就不相信路漫离会这么轻易的妥协。不过她甚么都没说,她已经帮顾宗训把漫离抢到了手,至于怎么留住人,她就不操心了。 而沧州这边,漫离好容易等到个阴天,请了总管来让他备车,说是准备出门走走。谁想总管却站在原地不动弹,虽说漫离不是甚么正经主子,可谁也也不敢直话直说的驳她的回, 总管躬着身,陪笑道:“姑娘要甚么,小的这就叫人买去。如今这天一日热似一日的,姑娘才刚好些,受了暑气就不好了。” 漫离坐在梅花树下的美人榻上,手边的小几上搁着碗红枣银耳羹,她纤细的手指捏着柄洁白如玉的小瓷勺子,一下一下地划拉着:“我在这院子里呆了几个月了,就是花园子也都逛厌烦了,难得今天天气阴凉,余总管就让我出去走走透透气吧。” “可是,姑娘身子娇贵,万一出点甚么事,小的可不好跟公子爷交待啊”余总管看似和蔼的笑脸却是寸步不让。 漫离不急不恼,道:“我也不为难总管,我带着日新一起出门总行了吧。” 余总管听她这么说,知道她是非出门不可,不由微微皱了眉头,问道:“姑娘有甚么事非出门办么,不妨说来给小的听听,指不定小的能替姑娘办呢” 漫离听了这话,笑叹道:“既然总管问了我也不瞒你,前些日子我不是跟你打听了府里的事,我看今朝天气阴凉,便想着上街瞧瞧有甚么合适的东西,买了带回京去也算是我一份心意。” 余总管听她这么,况且她主动说带陈日新一起出门,他也不好再拦阻,只得吩咐人备了车,再招了七八名护卫陪着,折腾了好一会,漫离才浩浩荡荡地出门了。 漫离一出门就直奔李记成衣铺,她是不知道真相,也没兴趣知道真相。她只知道一切的事情,都是从石头接了那个姓阴的买卖开始的,阴莫是找不到了,可是李氏还在。她虽没兴趣逼问真相,可是自己和石头分隔两地的这口气,总要找个地方找个人撒一撒 叶管事正在铺里闲着吃西瓜,见来了忽拉拉地来了一大帮人,忙亲自接了出来,躬身陪笑间发现众人围拥进来的竟是漫离,脸上登时现出惊愕来。 “叶管事,怎么就不识得我了么?”一见着“故人”,漫离压在心底怨忿如火山岩浆般喷涌而出,因此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灿烂了。 叶管事再糊涂也看出如今的漫离已不比从前了,当下陪笑道:“石夫人――” “你瞎唤甚么,甚么石夫人――”叶管事一开口就被小满给喝断了。 叶管事被训得一怔,瞅了瞅漫离,再瞅了睡那些膀圆腰粗、怒目横眉的护卫,识趣地将“石”字去掉:“夫人进店歇歇脚吃口茶先。”边说边唤店伙计取衣样来,又唤了一人去里头请李氏。 “叶管事,你们店里怎么还是我做的这几件款式,就没新鲜的?”漫离吃着茶打量着店伙计手里衣样,明知故问。 叶管事能说甚么?说因为没了您,咱们做不出新款来因此他只得嘿嘿干笑了两声。就在他难以应付的时候,李氏挑帘从里头出来了,抬眸一瞧是漫离,心里到底有些发虚,“可有日子没见着妹子了,今朝怎么有空走来逛逛。” 漫离低垂着眼眸只是笑,那李氏刚上前一步,就被小满挡了下来:“说话就说话,挨得那么近做甚么?” “李娘子,那几款衣服都卖得好么?”漫离忽地问道。 李氏一愣,谄笑道:“妹子做出来的花样,能买得不好么” “这样啊”漫离搁了茶盅,抬眸看向李氏:“那些衣样既是我做的,就该归我所有,李娘子生意那么红火,是不是该给我一点分帐。” 李氏闻言愕然,当初做那些衣裳可是都签过文契,讲明是卖断给李记的。如今漫离这么无赖地跑来要钱,李氏也不敢说不给,可是往后每卖一批衣服就给笔银子,她也舍不得。 压低了声音,试着同漫离讲讲道理:“妹子,咱们当初可是签了文契的――” 可惜漫离今朝就是来砸场子找晦气的,跟她讲道理就是自找没趣 “签了文契?”漫离眼珠一瞟,“谁跟你签的?我怎么不知道李娘子不妨把文契拿出来给众人瞧一瞧” 漫离这会的身份李氏虽不大清楚,可是当初找上自己的可是顾家,再看漫离今朝的架式,李氏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哪里敢真得罪了她。因此她虽有文契在手也不敢说一个字的硬话,想了想反正当初顾家也给了老大一笔银子,这会就认个倒霉吧:“妹子,你打算怎么个分法?” 漫离听了倒是一愕,本来她以为李氏这么个小气人会把文契拿出闹上一翻,自己也好借机出口恶气,没想到这李氏居然还挺识时务。不过她可不会就这么放过了李氏:“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了。东西既是我的寄放在这里卖的,照理是不该给钱的,最多也就是给几个辛苦钱。只是我也不是那起小气的人,我们就二八开,你二我八” “甚么” 李氏被漫离最后那句惊得倒退了两步,真要像她说那样,自己趁早关闭歇业的好 “妹子,你看我这衣料、人工哪一样都要花钱,真按你说的,我可要喝西北风去了。” 漫离杏眸一眯:“你是不答应?” 李氏感觉她眸中射出的危险,哀求道:“好歹也三七开,我只保本就好。” 唉,如今的路漫离有顾家做后盾,自己真是得罪不起啊 路漫离冷冷一笑,眼眸中射出来的尽怨毒:“我说二八就二八,你要是不答应,就那货来抵”说完正要吩咐那些护卫动手,外头走进一个素衫青年:“二姐,那七十两银子到底啥时候还啊”。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87、传信 087、传信 漫离闻声回头,不由扑哧笑出声来:“路大夫,那几十两银子的债你还没要到么?” 路怀清俊脸一红嗫嚅着不知说甚么,李氏更是一脸的羞愧,忙辩解道:“前些日子银子都拿了去做衣衫了――” “如果李娘子手头不方便,我替李娘子先垫付了吧。”漫离满脸笑意地说道,把那姐弟二人都愣怔住了。 那几十两银子,路怀清跟李氏都讨要了无数回了,听见有人肯代还,他自是忙不迭地问道:“大嫂子,你这话当真?” 漫离点了点道:“不过几十两银子,也不值得哄你。” 李氏可不敢让漫离替自己还钱,因此忙拦道:“怎么能叫妹子破费呢,老叶赶紧的取七十两银子交给我兄弟。” 老叶应了声忙进里头去封了一包银子出来,路怀清拿了银子也不点一点,直接收进怀里,再把欠条还给了李氏,又向漫离拱手深深唱了一喏,便折身而去了。 这么一打叉漫离也没兴趣再折腾李氏了,剜了李氏一眼起身而去。李氏见她出门,猛然想起分帐的事还没商量完,忙跟在后头追问道:“夫人,咱们那帐到底怎发算?” 漫离头也不回的登车而去,李氏的声音被她们渐渐抛远,可其中的焦急却清清楚楚地留在了漫离的耳中,漫离勾了勾嘴角,就让她在惶恐不安中度日吧 一行人从李记出来,又逛了几家店铺,直到天色将晚方回府去。 漫离一回到屋里,两个丫头就用热帕子给漫离擦过身子,再换上宽松的衣裙,又服侍她吃了碗湃在井水里的燕窝粥。最后漫离舒舒服服地歪在小竹榻上,一个小丫头站在榻边轻轻地给她扇着扇子,她右手边的小几上搁着只水晶盘,里头是殷红的樱桃,漫离拈了枚送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沁人心脾。 漫离长长地舒了口气,不可否认这日子的确是很舒服,只是那个人不在身边,再舒服的日子也无法让她有安稳的感觉。 “谷雨,你把余总管请来,我有话跟他说。” “是。”谷雨应声去了,不大会,余总管便跟在谷雨身后走了进来,“姑娘叫我有甚么事。” 漫离打发了身边的小丫头吃饭去,自己拿了柄素色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见余总管进来,忙叫小满搬了个绣墩来,姓余的也不客气,在绣墩上坐了。 漫离缓缓地把在李记的事情的讲给姓余的知道,她也知道姓余的隔几日就要给顾宗训去一封信,汇报这边的情况,今天自己闹了这么一出,想瞒是瞒不住的。 她虽不明白李记同顾家之间有甚么联系,可是直觉告诉她那个阴莫肯定是顾家找来的,就是用来构陷石头的。今天这事传回到顾宗训耳朵里,他总会动了猜疑,瞒他漫离自认没那个本事,不过这个姓余的倒是可以试上一试。 “总管不知道,实在是姓李的先前欺人太甚我才如此。往后呢,就麻烦余总管了。至于收来的钱余总管看着办就是了,反正我也没使钱的地方,将来或是要用了,只跟你要也是一样的。” 姓余的在别苑做了十几年的总管,漫离这话的意思还能听不出来,她一来是给想给些好外自己,二来么是想留点私房钱。钱不钱的他倒不放在心上,只是漫离言谈举止间甚是尊重自己,这一点倒是让他很舒服。要说头一两年顾宗训也曾带宠妾来过别苑暂住,那些妾室远不如漫离得庞,却个个趾高气昂指手画脚,好像自己已然是主母一般。 况且看三公子待她的样子,将来真要是委屈她做了妾,三公子还不把她疼到心坎上。只要傍上了她,将来等三公子当了家,自己指不定能做成顾府的总管呢。不过他还是有几分沉稳的,心里虽这么想,脸上却也没露出讨好的样子来,一如寻常地道:“姑娘放心,这事我一定给姑娘办妥当了的。” “那就多劳总管了。”漫离边说边让小满取了一盘子荔枝来:“这东西性热我也不敢多吃,我知道你那里也是有份例的,这几个只当是我的谢礼。” 余总管一愣,接过荔枝道了谢,退了出去。 漫离摇着扇子目送他出了院门,嘴边泻出一丝冷淡的笑意,李记成衣铺,我一定让你关门歇业 天气越来越热,漫离成日窝在屋里连院门都不出,头几次余总管收了钱还拿来给漫离过目,可漫离每次都只答应知道了,也不看数目,只叫他收着就是了。渐渐的余总管也不拿漫离瞧,只告诉谷雨知道就是了。 漫离窝在别苑里,只偶尔下了雨天气凉爽时,才带着人出门逛逛,买点新奇玩艺回来,准备着回京送人。至少别苑里人的是这么看的。而顾宗训听漫离不肯出门走的消息,反倒来信嘱咐她,天气好时出门走走,别闷坏了。 转眼间已是立秋天气,早晚已带了微薄的凉意。这日午后,漫离带了小满到花园闲逛,眼见梧桐叶一片片地落下,漫离不由得犯起愁来,虽然两个来月她借着买礼物的借口,把沧州城逛得很熟了。可是自己每每出门陈日新都跟在左右。有他在自己根本不可能落跑啊。 但是如果不让他跟,自己只怕也就出不了门了。而且因着每次出门都有他的跟着,漫离一直都不敢去找一索他们。靠她自己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关去找石头的,可是怎样才能避开顾家这些眼睛联系上一索他们呢。 “唉――”漫离又叹了声,收回不知飘落到何处的眸光,信步行去,不知不知觉竟走出了二门,她正要转身回去,却见远远的有人在拉扯。这些日子以来别苑里的事她是一概不问的,可这会她却觉得那模糊的人影很是眼熟,当下眯着眼便走了过去。 还没到近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就蹿进了耳内:“余大爷,我求求你了,你就放了一索吧” 漫离惊得身子一僵,快步上前:“郑大娘――” 老郑妈一见着了漫离,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竟然挣脱开三四名壮汉,扑到了漫离跟前:“大川媳妇,你求求一索吧。” 漫离断没想到居然能遇上老郑妈,一时间整个人都恍惚了。余总管见人扑到了漫离跟前,也吓了一掉,这会恰回过神,赶紧呼喝着护卫把老郑妈给拉出去。 老郑妈被护卫们一路拉着往拖去,粗哑的声音奋力的叫嚷着,漫离猛然惊醒过来,叫道:“放她过来,我有话问她。” “离姑娘,一个粗蛮村妇怎配得跟你说话。”余总管虽然有心巴结漫离,可他也是有原则底线的,他首先要效忠的可是顾宗训。想来自家公子是不希望她跟一个称呼她“大川媳妇”的人说话的。 漫离瞪着他,冷冷道:“怎么,我跟谁说话你都要管么?” 说到底漫离是主他是仆,漫离这么一冷了脸,他也不好硬驳回漫离的话,当下甚不甘愿地把人招了回来。 老郑妈一回到漫离面前,就扑通跪了下来,仆在地上大哭:“你求求一索吧,求求一索吧。” 漫离忍了泪,扶起老郑妈道:“大娘你别急,跟我回屋再说。”就在她胳膊搭上老郑妈糙手的一瞬间,掌心触到个软软的物事。漫离心里又惊又喜,面上却是不露一丝情绪,只是扶着才能郑妈往内行去。 眼见的漫离把老郑妈领回了屋,余总管即不好拦,只得跟在她们后头一起进去了。 回到院中,漫离先给老郑妈倒了杯热茶,让她且定定神。老郑妈喝了两口热茶,缓缓止了泪,哑着声叙述起漫离所不知的事情。 原来前两日趁着夜色来爬别苑的墙,别苑里那么些护卫呢,俩小子就算跟石头学了几日拳脚,可那轻身功夫却是不行的,因此才刚过了一个院子,就被护卫们发现了,大鹏倒是跑了,可一索却被别苑的护卫拿住了。 “离丫头,一索真不是来偷东西的,他只是许久没你,想来看看你――”老郑妈边说边就掉下泪来。 “大娘你别急,一索不会有事的。”漫离安慰了老郑妈,回头见余总管就在边上,便道:“余总管,那孩子我深知道的,不过是想来看看我。望余总管看在我的薄面上,就饶了他这回吧。” 那两小子十数日来,日日上门来嚷着要见漫离,余总管也是知道的,况且漫离又好言相求,他倒不好不答应。况且心里想着,自己就陪在边上,也不怕他们玩甚么花样。 “姑娘言重了。”边说,他边差了个小厮去把郑一索给提来。 过了有一刻多钟,才见两个护卫押着满脸血污的郑一索走进院来,那郑一索见着漫离,登时两眼放光,冲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我师父是瞎了眼,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女人” 他话音刚落,便吃了余总管一记响亮的耳光:“臭小子,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 郑一索恨恨地瞪眼余总管,再朝漫离啐了口,方别过脸傲然而立。老郑妈则忙不迭地赔不是:“离丫头,这小子满嘴胡言,你别往心里去。” 漫离瞅着脸颊肿起的郑一索,开口问道:“你来见我,难道就是为着来骂我不成?” 郑一索冷笑着反问道:“不然呢?” 漫离叹了声,道:“你还只是个孩子,大人们的事也跟你说不清楚。”说着转头向余总管道:“领他洗个澡,换身干净衣裳送他出门去吧。免得人家说顾家仗势欺人。”说了,她起身回屋再不看他祖孙俩一眼。 余总管断没想到这么快漫离就打发人走,稍稍愣了下,向祖孙二人道:“走吧,领这小子洗澡去” 秋夜寂静,惟有蛩鸣时断时续。锦帘外守夜的丫头已然睡熟,漫离披衣起身,推开花窗,如水的月色登时洒了她一身,借着月色她再次展开张薄羊皮,眸中渐起了雾气。 她怎么也没想到石头居然回来接自己了,而且还想出让老郑妈传信的法子来,可是自己要怎么才能跟他会合呢 今天闹了这么一出,姓余的那家伙总会有些疑心,肯定会把今天的事传给顾宗训,只要顾宗训接到消息,他一定会提前来接自己入京。那么也就是说,自己只有十天的时间来逃跑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88、夫妻重逢 088、夫妻重逢 可是漫离怎么也想到,顾宗训居然会特地从京里来接自己。因此当顾宗训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瞬间,漫离不由得露出万分错愕的神情。顾宗训显然把她的惊讶当成了惊喜,眉眼间全是笑意:“看到我就这么惊讶。”说着执起了漫离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啄了一下。 漫离这才回过神来,佯装害羞的样子抽回手,娇嗔道:“做啥么呢,谷雨她们都看着呢。你怎么会跑得来了?京里的事情都办妥了?你这样跑来没问题么?” 一连串的问句听在顾宗训耳里全是漫离浓浓的关心,他一时间情不自禁抱住漫离:“京里的事情我都办妥了,本来是想让人来接你的,可是我实在是想你,忍不住就来了。” 漫离强忍着推开他的欲望,身子僵硬着,脸上努力摆起诚实的笑容:“是么。” “没想到你竟这么关心我,我这一趟真的没白跑。”顾宗训斜长的眸子里全是暖暖的笑意,他缓缓的低下头来,漫离那始终带着淡淡病白的唇瓣,他想了许久了,如今她乖巧倚在自己怀里,那么应该可再进一步了吧。 漫离清楚地知道他想做甚么,理智也告诉自己要忍一忍,可当两人唇瓣只差一线时,漫离终究还是没忍住,猛地推开了顾宗训,看着他倏地沉下的脸色,漫离心慌慌地道:“大白天的――” 于是顾宗训想当然的把漫离的心慌当成了害羞。 顾宗训来了,漫离的出门倒是不受限制了,只是她却感觉更不自由了。顾宗训一刻不离的跟在她的身边,本来漫离还想找借口去看看老郑妈她们,现下她是提都不敢提,顾宗训的心机她一点都不敢轻视。 眼见的起身的日子一日日临近,漫离整个人都慌了起来,她现在所担心的不仅是自己跑不跑得的问题,她更怕石头等不到自己会像上次一样闯了来。就算这回他带了帮手来能把自己救出顾家的别苑,可是他们能跑出关么?别忘了顾宗庭可是驻守在玉龙关上的,顾宗训只需一纸书信,他们就别想出关 要想全身而退,就得要离开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是漫离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办法来。无奈之下,她只好缠着顾宗训上街晃去,希望能有甚么东西来触发一下自己已经是浆胡的脑袋。 顾宗训陪着漫离在街市上闲晃,他不时地拖漫离进店铺里选首饰、衣料、脂粉之类的东西,可惜漫离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论给刀她看甚么,她都是摇摇头。 一行人刚从一间店铺出来,忽听有人在后头叫道:“大嫂子,大嫂子请留步。” 漫离闻声回头,却见路怀清提着衣摆赶上前来,深深做了一揖道:“上回要不是大嫂子,我那笔银子还不知甚么时候才能要回来。相请不如偶遇,大嫂子若不赚弃,不如到前头的陶陶居吃口茶,让在下聊表谢意。” 如果换在平时漫离肯定是推托的,可是现在,能晚一点回那个院子,漫离也觉得舒服。不过,她脸上倒没显出多大的欢喜,反而转了头看向顾宗训:“你说呢?” 顾宗训看着她可怜巴巴的眼神,俊容上露出庞溺的笑:“去吧,那里的糕点还是不错的,回京后可就吃不到了。”说着便牵了漫离的手大步而去。 路怀清要间清静的雅间,又把茶馆里有的精致点心全点了个遍,可能是他出手大方,连掌柜的都亲自跑来招呼了。漫离看着店伙计把糕点一样样的往桌子上端,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路大夫,你这样破费我怎么好意思呢” “不打紧的,这一来当是谢礼二来也当是给大嫂子送行了。”路怀清一边一边往漫离的小碟里挟糕点,他刚收回胳膊正好店伙计端了壶红枣茶进来,两下一撞,浓稠的红枣茶登时倒了漫离一身。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路怀清急得站起了身,想上来帮忙擦又不好动手。 顾宗训早阴沉着脸,用自己的丝帕擦着漫离身上的红枣茶,只是一方丝帕能顶甚么用,不大会工夫连丝帕都是红的了。 路怀清一个劲地赔着不是,漫离忙着收拾衣服,也没空搭理他,他忽然手一拍,打发那店伙计道:“你去隔壁的成衣铺里买一套衣衫来,等会一起算钱。” 那店伙计倒了客人一身的茶,早就吓呆了,听得路怀清这么说,答应了一声,抱着拖盘一溜烟地去了。过了没一会,掌柜的抱了个包袱进来赔罪道:“那小子躁手躁脚的,真真是对不住啊。” 这个天气半热不凉的,漫离身上只穿了两件衣衫,那红枣又浓稠这会全粘在身上很是不舒服,因此她脸上自然也就没好颜色,一把抢过掌柜手里的包袱问道:“你这里可有换衣服的地方。” 掌柜的忙答道:“有有有,夫人请跟我来。” 漫离满脸不悦地跟在掌柜身后,行至一间雅间门,掌柜停下脚道:“里头已备下了热水,夫人请。” 漫离一手提着衣襟,一手抱着包袱道了声“多谢”推门进去,不想门一合上,突然身后一暖,她整个人被一双铁臂紧紧的抱住。 这个味道?她曾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感受这份温暖。滚烫的胸膛,结实 有力的手臂,漫离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阿离。” 耳边轻得像云絮般的昵喃,却如一记惊雷落在漫离的心底,眼泪不自觉得落下,“石头,真的是你么?” “是俺,是俺,是俺――”他每答一声,手臂就收紧一分,好似要把怀中的人儿揉进自己的身体。 漫离缓缓转过了身,伸手抚上每日在梦中出现的面容,那对浓眉,那双黑眸、那道高挺的鼻粱、那厚薄适中的唇瓣,还有线条刚直的下巴,漫离微颤手指皆一一掠过,留恋不舍。 “石头,真的是我的石头。” 石大川粗糙的手指轻拭去漫离的泪珠:“你咋又哭了,别哭,别哭。” 漫离再也抑止不住压在心底数月的思念,扑进石大川怀中眼泪奔涌而出,“石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再也不要我了” 石大川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轻抚着她后背:“你胡说啥呢,俺咋会不要你。” 漫离不敢哭得太久,怕等会叫顾宗训看出来,勉强收了泪,伏在石头怀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的?” “是路兄弟差人把俺叫来的。” “路兄弟?”漫离眼一眯道:“路怀清?” 石大川点了点头,漫离却皱起了眉:“他为甚么帮我们?” 石大川道:“因为俺们救过他的命。” “噢,你把事情细细地说一遍。”虽然漫离很想腻在石头怀里痛哭一场,可现下实在不是时候,顾宗训就在前头不远的雅间里等着自己,若让起了疑心可就不妙了。自己得赶紧弄清路怀清帮忙的原故才行,因此她挣扎着离开了石头的怀抱,解了外衣,拐到屏风后拿帕子沾了热水擦身子,石头则在外头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漫离知道。 原来前些日子路怀清出城采药,被一伙流寇抢光了身上的财物不说,还伤了脚,若不是遇上石大川一行人,他估计是回不来了。 他见着石大川,便想起漫离帮自己要债的事随口道谢,再兼那日他见漫离带着那么仆从,便又称赞石大川本事。石头原本还不做声的,可听他一口个大嫂子如何如何,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漫离还好么?” 话即问出了口,石头这个直肠子自然是藏不住话的,便把自己的事情全说了出来,最后道:“不管咋的,俺都要救回阿离来。” 路怀清虽只是个书生大夫,却有一副侠义心肠,直接把石头一行人领回了家中。然而他虽有心帮忙,却想不出甚么半点法子来,亏得后来俞家兄弟来了,老郑妈那一出就是俞鸿的主意。 本来他们是打算过几日由路怀清出面把漫离请到茶馆来,几个人碰碰面商议出个法子来,不想今日竟让石大川撞见漫离和顾宗训逛街市,他当下按耐不住要冲出去。 俞鸿没办法才临时想出这个办法来,幸好这陶陶居茶馆与的东家当年受过路怀清父亲的恩惠,这点小忙倒还是肯帮的。 漫离听石头说完,脑子也清晰了,边系衣带边从屏风后拐出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顾宗训,有他在,一封信去,我们根本就别想出关。” “这回俺拼了性命也要带你走”石大川猛地握住漫离的手,倔强、不顾一切的眸光定定地落在她的面上。 漫离就怕他这样硬来,急道:“你胡说甚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跟安安怎么办?”一提到女儿,漫离忍不住又红了眼,当初为着女儿好,让石头带走了她,数月不见,对她的思念一点也不比石头少,哽咽着问道:“安安,她还好吧?” 石大川再次把她圈入怀中,轻轻地道:“她很好,只是总哭着找阿娘。” 一句话又把漫离的眼泪给招了下来,她还不及再问甚么,外头忽传来顾宗训的声音:“漫离,好了么?我进来可以么?” 漫离的眼泪都被他吓回去了,极力平稳着腔调,“等一下,我,我,我还没穿好衣裳。”边说边赶紧把石头往窗户那边推去,压低了声音道:“你快紧走,千万不能被他发现了。” 石大川还不及说甚么,就被漫离给推出窗去了。她知道这里不过是二楼罢了对石头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窗外是条小弄,没有甚么行人,石头跳下去也不会被人看到而招来议论。 她刚合上了窗户,回身迈了没两步,雅间的门哐地下被推开,顾宗训的眸子有些阴沉地盯着她,漫离瞅着衣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89、逃 089、逃 惊惶的神色从漫离的面上一闪而过,她稍定了定神,冰着脸冷声问道:“怎么,怕我逃跑么?” 顾宗训所有疑心在见到漫离的冷怒时,全飞到九宵云外去了,有些不安地笑了笑,努力地掩饰自己的疑虑:“你说甚么傻话呢,我只是见你这么久没出来有些不放心罢了。怎样,弄好了没?” 漫离冷哼了声,将眸光从身上移开,丢下他径自出门。感觉顾宗训跟了上来,漫离方才舒了一口气,总算掩饰过去了。闹了这么一出,漫离也没心思再继续喝茶吃点心了,出了雅间直接下楼而去。 顾宗训跟在她身后,待要上前认错,当着那么些人实在拉不下脸来。见她要上车,忙上去扶着,却漫离甩了开来。 偏偏路怀清又追上来赔礼道:“真真对不住啊,嫂子多担待些。” 漫离冷着脸自不用说,顾宗训的一张俊脸满布愁云,随便答应了声,便登车而去了。 回到别苑,漫离借口身体不舒服随便吃了点东西便缩进屋里去了,又不让人跟进去。顾宗训更是懊恼、焦急不已,待要进去给她陪不是又怕再招她动了气,在屋门口转了无数圈,方唉声叹气的回屋去了。 谷雨姐妹俩都被漫离赶到外间去了,她独自一个坐在妆台前怔怔地出神,一颗心到现在还扑通扑通地跳着,一想到适才的惊险她的手就忍不住发颤。 而更令她恐惧不安的是,后天顾宗训就要起身回京了,自己如果再不想出办法脱身,只怕石头真的要挺而走险。 这次顾宗训因为时间紧急倒是轻车简从,只带了几名贴身护卫,如果半路设伏,也许能成功,可是只剩明天一天的工夫了,且不说自己能不能通知到石头,就算通知到他们也难赶在前头设伏。况且漫离可不以为他们能快得过顾宗训,只怕他们还没到玉龙关,顾宗训的书信到就了他六弟的手上了。 那么自己逃出别苑的机会只能是明天了,但是自己完全都没准备好,没有石头他们的接应自己根本就逃不了。再说了有顾宗训在,漫离也不认为自己能跑得掉,因为顾宗训根本时刻不离的陪在自己身边,别说出别苑大门了,就是去花园他都要陪着。 越想越为难,漫离不由得握拳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适才见到石头自己真实惊喜得晕了头了,就知道抱着人哭,正经话一句没说,现在好了没一个办法行得通。 “姑娘,我让厨房给你炖了点燕窝,你要不要吃点。”谷雨知道漫离心情不好,不也擅自进来,只在帘外禀道。 现在别说是燕窝就是龙肝凤髓漫离也吃不下去,“不用了,我不饿。” “可是姑娘晚饭都没吃甚么。”谷雨在外劝道:“就算再没胃口,好歹也吃两口,不然空着肚子睡觉,明朝早上又该干呕了。” 听到“干呕”两个字,漫离眼睛突地就亮了,一个计划飞快地在脑海中成形,她强按下喜色,佯装不耐道:“好了好了,端进来吧。” 谷雨听她松了口,忙端了燕窝进内,“这是公子爷从京里带来的上等血燕,我在厨里用小火炖了一天呢。”她边说边端到了漫离面前。 漫离拿起勺子,搅了搅血燕抬眸看了眼谷雨,皱眉吃了两口,突然丢了勺子就干呕了起来。可把谷雨吓坏了,“姑娘,怎么了?”边说边叫小满倒水过来。 漫离伏在案边,趁着谷雨不注意的工夫,伸了手往嘴里一抠,她本来就因着心事重重的原故腹内有些涨气,之前一直都要打着嗝。哪里还经得住这么一抠,登时连晚上吃的那清粥都呕了出来。脸上更是眼泪花花的。 姐妹俩吓得脸色都白了,忙不迭的去请顾宗训。顾宗训正在屋里不住叹气,忽听丫头报说“离姑娘吐了”连忙赶了过来,见漫离伏着身子一个劲的呕酸水,再看地上那一滩根本没消化掉的清粥,立时皱起了眉头,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的连声叫人去请大夫。 漫离拿帕子捂着嘴,拦道:“不用这么麻烦,不过是有些不消化,给我冲碗红糖水来暖暖肚子就好了。” “胡说都吐了怎么能不看大夫。”顾宗训心疼得整张脸都揪了起来,亲自给漫离端来了茶水漱口,又冲外头那些仆妇们嚷:“呆站着做甚么,还不去请大夫来。” 说完一双凝寒的凤眼刷地扫向谷雨:“你是怎么服侍人的” 只这么一句,姐妹俩吓得扑通跪倒,急惶地辩道:“奴婢看姑娘晚上没吃甚么,怕姑娘肚子空得难受,就端了点血燕来,没想到姑娘只吃了两口就吐了。奴,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 “好了,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不舒服。”漫离拉了顾宗训的手道: “我这病也不算甚么大病,也就是药吃多了伤了胃,先前路大夫给我配的丸药倒是不错,只是许久没犯病,倒是忘了再去配了。” “路大夫?”顾宗训问道:“后半晌遇上的那个毛手毛脚的书生?” 漫离稍稍一愣,笑道:“就是他,原先吃了一段他的药,倒是这么久没犯。这会还早你差人去说一声,让他再给我配一些药,我们临走时去取就是了。” 其实漫离这个谎言编得不怎么样,可顾宗训实在是疼惜她,当下便也没有多想,差了个人去往路家医馆传话去了。 到得二更时分,来人方回来禀道:“路大夫说药倒是不难配,只是最好请离姑娘明天过去一趟再搭搭脉,看那一次用多少剂量的好。” 要说顾宗训一点疑心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也跟石头一样,一牵扯上漫离的身体,便是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况且他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只要自己陪在漫离身边,谅也出不了甚么意外。 次日一早,漫离用过了早饭,依旧不时的干呕。顾宗训看着她不住打嗝的样子,脸色很是不好看,急急催人套了马车就往路家医馆赶去。 因赶得急况且又不出城,因此除了驾车的护卫外,顾宗训就只带了陈日新随行。一行人赶到路家医馆门前时,路怀清已等在了门口,漫离脚一落地,他就劈头盖脸的埋怨道:“当时就说了,药吃完要再来搭搭脉,你那胃要长期养护着,谁想你一失踪就是几个月。昨日本来是想问你来着,你偏又走得那么急。” 顾、漫二人被训得一愣一愣的,呆站在门口不知做何反应,最后还是路怀清训痛快了,无奈叹道:“进来吧,且先搭搭脉再说。” 顾宗训扶着漫离进屋坐下,陈日新跟在他二人身后也进了屋。路怀清瞅了瞅漫离的脸色,然后才伸了三根手指搭在漫离脉上,半晌不语。 顾宗训正待要问,突然砰一声巨响,守在外头的护卫,像个麻袋似的被人丢了进来,随后闪进数名蒙面人,“顾宗训,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三四柄闪着寒芒的刀刃直劈了过来,陈日新长剑出鞘,护在他二人身前,与那几句蒙面人战成一团。 顾宗训感觉到漫离的轻颤,握了她的手道:“没事的。”话虽这么说可他的眸中却泛出点点森寒。暗杀对他来说不算是甚么稀奇事,可是这么巧倒还真不常见。况且来人也不像先前些杀手,杀气横溢,难道对方还想生擒自己不成 他这里念头未息,又从门外跃进两个汉子,挥刀就像他砍去。陈日新还在与那三人缠斗,一时间抽不出身去。眼见刀锋已到眼前,顾宗训不得不松开漫离全心应敌。 顾宗训会的不过是些粗浅功夫,只是练来强身健体的,如今他以一敌二对方又有兵刃在手,不过三两招间,就被擒住了。 “住手”冷冷的刀刃架在顾宗训的脖子上,陈日新没得选择只能停手,那些蒙面人架着顾宗训缓缓退出了医馆大门,陈日新冰冷着脸,道:“你们现下放人,我还考虑放你们一马,不然的话――” 一个蒙面人叫嚣着抢断道:“放咱们一马?你说梦话呢,现下该是你求咱们要不要放你一马吧。” 漫离缩在门框后一脸担忧地望着顾宗训,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还能阴森森地威胁人:“朋友,我劝你还是放了我好,惹怒我的代价绝对不是你能承受的。” “是么”显然那蒙面人一点也不怵他,一记手刀直接把他劈晕,他的同伴恰好驾了马车过来,他将顾宗训往车上丢,策马直奔城门而去。 陈日新想也想就要追上去,奔了一半突又跑回来向漫离道:“离姑娘,劳你自己回别苑了。” “你快去追吧,我没关系的。”漫离急急的打发道。 待陈日新的身影消散在人群后,漫离回身笑盈盈地看向路怀清:“这难道又是俞鸿想出来的法子?”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路怀清拉进了后院,推开后院门石头已驾着马车等在那里。 “石头”漫离想也不想就飞扑进他的怀里,欢喜地道:“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路怀清给了她一记大冷眼道:“要亲热等安全的再亲热,趁着这会你们赶紧出城吧。” “是啊,阿离,布和大哥他们支持不了多久的。”石头边说边伸手把漫离拉上了车。 漫离心中一C,暗暗训斥自己,怎么见着石头就发昏,现在是撒娇的时候么?当下在车内坐稳,才要放下车帘前,她突然向路怀清道:“我不见了,顾宗训不会放过你的,你最好也避一避。” 路怀清一笑道:“你放心我东西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启程。我早就想学神农尝百草了,只是一直拖延着没有动身,这下是非走不可了。” 漫离听他这么说心里微有歉疚,要不是为了帮自己,他也不用离乡远走,只是现在没那么些时间让他伤感,只能道:“你多保重了。”说完放下了车帘,石头一抖缰线,老黑长嘶一声,扬蹄飞驰而去。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90、顾宗训的失误 090、顾宗训的失误 陈日新的轻身功夫平就寻常,待他从医馆再追出去,马车已去得远了,眼见那车直奔城门而去,陈日新脚下稍稍一顿,掉头就向刺使府奔去。 杜淳听得顾三哥被人拿了,一蹦三尺高立时点齐人手,亲自带队追出了城。一行人出城后先向路边摆茶寮的老汉询问过,确定下大致的方向策马狂追,只是山道难行,众人不得不弃马步行。 杜淳急得直叫:“这可怎么办这一片都是山呢,要找到甚么时候去”说着就要差人回去再拉些人来。 陈日新却是细致地察看着山道,突地挥手招呼众人道:“这边。” 杜淳叫道:“你怎么知道就那边,万一错――”话还没说完,看着陈日新那阴森的眸光,摸了摸鼻子乖乖地跟了上去。这个陈日新平日里不做声,一瞪起眼来还真是有点吓人啊 顾宗训是被颠簸醒的,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人捆在粗麻袋里,嘴用布条勒着,眼睛也被黑布蒙着,只能感觉好像是被人扛在肩上狂奔。他隐约能听到有两个男子的声音,只可惜听不清楚,且他们说得也不是官话。 不知奔了多久,顾宗训发现眼前变黑了,接紧着自己就被丢了下去,尖硬的石头咯在他身上生疼生疼的。这应该是个山洞,因为再破烂的屋子地面总是平整的,况且山洞里特有泥土味就算隔着粗麻袋也是扑鼻而来。 “去,找些树枝把洞口给挡住。” 这回顾宗训听清楚了,伴随着心也沉到了冰底。肃慎人,谁会联合肃慎人来对负自己,有很多种可能,但是联系上这几日的情形来看,顾宗训的面容不由得狰狞了起来。 “大哥,杀了他不就完了么,何必这么费劲的藏人呢。”蒙着脸的庆格尔泰边搬树枝边疑惑道。 布和敲了下他的脑袋:“他兄弟可是玉龙关的守将,你想结成死仇么” 庆格尔泰瑟缩了下,继续找树枝来遮掩洞口。 顾宗训一动也没动地躺在地上,耳边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过了不大一会,也许是他们觉得洞口已经被掩饰得很好了,所以脚步声渐渐远去了。顾宗训斜了斜嘴角,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绝对相信日新的能力,过不到晌午他就能找到自己。 石头带着漫离一路狂奔出了城,赶到约定的十里长亭时,见俞家兄弟并一索祖孙三人都挽着包袱等在那里。石头惊讶道:“你们这是?” 俞鸿道:“跟你们一起走啊。” “啊?”石头那不转弯的脑子浆糊了,难道逃亡还兴拖家带口的,“俺们这是逃命啊,你们犯不上啊――” 话还没说完他脑袋上就吃了漫离一个毛栗子了:“你笨啊,就顾宗训那人精事后一想就能明白原故,到时他第一个要拿的就是你这两宝贝徒弟。他们不跟着我们走,留下来送死么。” 漫离边说边把小艮抱上了车,又向老郑妈道:“大娘,对不住,累得你一把年纪还要背井离乡的。” 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老郑妈心里自然是难过了,就连眼眶也红红的,只是看到漫离那愧疚的样子,反倒笑道:“老实说,我老婆子每每看到那些走南闯北的行商都眼红的不行,想着哪一天自己也能走出去见识见识,如今恰好遂了我的愿。” 漫离听她这么说,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为着自己害得三家人背井离乡,漫离满心的愧疚可是又能说甚么呢,谢谢么,那太轻飘飘了。 “婶子,布和大叔说他住在一条大河边,碧绿的草地跟翡翠似的,天空蓝得像宝石,就是河水也清得可以当镜子使,到了秋天山上有吃不有野果子吃,而且他们天天都有肉吃。”小艮奶声奶气的说道,眼眸里满是向往。 是啊那么美丽的地方,又有果子吃又有肉吃,在孩子的心里应该和天堂差不多吧。 漫离抱了小艮亲了亲,露出惊讶的表情:“是么,天底下还有那么好的地方?” 小艮用力的点了点头:“我听大哥说,那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 看着小艮忽闪忽闪的眼睛,漫离心底对安安的那份思念凶涌而出,小艮的脸庞渐渐幻化成安安那粉嫩的小脸,她应该又长大了些吧,走路也应该走更稳当了,再见到她应该能很清楚地唤自己“阿娘”了吧。只是那么想着,漫离的眼眸就柔得要滴出水来。 辚辚的车声打断了漫离对女儿的思念,她听见石头呼唤道:“布和大哥。” 漫离挑帘一看,就见布和驾着马车朝这里奔来。两拨人会齐后,点了点人数,决定石头、布和两人驾车,俞、郑两家人同漫离坐在石头车上,那几名肃慎人坐在布和车上。 马鞭飞舞,两驾马车朝着玉龙关的方向飞驰而去。 被困在山洞里的顾宗训低估了肃慎人伪装的本事,肃慎人以游猎为生,布置起陷井连以山林为家的猛兽都可以骗过,陈日新追踪侦察的本事再强也及不上野兽的本能。 因此他虽凭着追踪的技巧追到了山洞附近,可是这附近被肃慎人整理收拾过,他是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找了半天,杜淳急了向陈日新道:“不然,咱们喊吧。” 说完他没等陈日新用冷眼瞪自己,他自己就灰溜溜地走开了,谁见过解求人质满山遍野喊名字的,惟恐绑匪不知道来人了是不是。 唉,这常规做法有时候还真是害人不浅,一行人在山洞附近找悄悄地找了半天,眼见天都要黑了,硬是没找到人。 因为他们轻手轻脚的关系,困在山洞里的顾宗训也没能听见。 “日新,咱们且先回城多带些人手来,这么找不是办法啊。”杜淳对他顾三哥那可是当亲哥看。 陈日新想了想,是啊,人数越多把握就越大,显然那几个蒙面人的身手都一不般呢,“好,咱们这就回城去。” 虽然山洞里很暗,可是在黑暗中呆久了,顾宗训还是能感觉出光线的变化,凭他的感觉现在天应该已经全黑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困住了一天,从这里到玉龙关,骑马的话也就一天的行程,如果今晚自己还出不去的话,那么肯定就截不住他们了。 他们只要出了关,那可真是狡龙入海,鸟归山林了。他有再多的不甘也只得认了,因为他现在手上还没调兵的权利。 突然眼前仿似闪过一抹亮光,顾宗训心下大喜,睁圆了凤眸细细一瞧果然隐约能见点点亮光,顾宗训奋力站了起身,冲着亮光一下一下的蹦了过去。 陈日新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借着火把的光亮打量着这一片山地,这里实在没甚么特别的,再往前是一处不高的断崖,他检查过没有路可以下去,既然痕迹是在这里消失的,那么人应该就在附近才是,可是到底在哪里呢? 他正犯难,突然看见远处的乱草堆动了下,起先他还以为是风,可等那个草堆第二次动的时候,他立时就奔了过去,没想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个站立的麻布袋。 陈日新只愣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将火把交给旁边的人,动手解开麻袋。 眼眸突然暴露在强光下,顾宗训不自觉的侧了头,那些差役们愣了会,就听杜淳叫道:“还不赶紧给顾公子解开来” 差役们一窝蜂地拥了上来,解绳子的解绳子,解布条的解布条。待顾宗训眼能视物时,见陈日新已跪在自己的脚下:“属下办事不利,请公子爷责罚。“ “三哥,你没事吧?是谁那么胆大啊,把你丢山洞里,呃,不过这洞口掩饰得真不错,咱们找了半下午――”感觉到有阴冷的眸光射来,杜淳识趣地闭了嘴。 顾宗训负手立在陈日新面前,冰着声音道:“你的责罚且先记下,现在你即刻赶去玉龙关,告诉六公子让他一定把路漫离给我截住了。” 听到路漫离三个字,陈日新微微一怔,但他没有多问一个字,只是领命而去。 顾宗训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辰,想来此时不过是才刚起更,路漫离他们就算再怎么赶,也只赶了一半的路,自己骑上快马,应该能在天亮前追上他们。如此双管齐下,他就不信追不回这个女人 虽然现在他要做的应该是回京成亲,可是,他攥紧的拳头上骨节泛白,青精暴露。 路漫离,这个女人他要亲手捉回来。 聪明一世的顾宗训,却在短短一日内错估了两件事,一是肃慎人伪装的本事,二么,就是漫离他们一行人的速度。 照顾宗训的想法,他们一定驾着马车飞奔赶往玉龙,以期能早一刻出关。呃,照说吧他这想法也没错,漫离他们的确是这么做的。可问题是,他们一行人拖家带口的,到了饭点总得停下来吃个饭吧歇口气吧。 最要命的是,小艮从来没坐过么般飞奔的马车,再加上刚吃了饭就上车,跑了没一会,她就吐得稀里哗啦了。虽然老郑妈一个劲的说没事, 可是漫离看着艮儿那苍白的小脸,还是决定在附近的小镇店上歇一歇。 因此到得傍晚,他们才赶了三分之一的路。吃晚饭时,他们又不得不找了处背风的地方歇脚,俞鸿皱着眉道:“这样不行,照这个速度咱们一定出不了关,不然石头你带着嫂子同布和他们先走吧。” “不行”漫离想也不想地反驳,:“我决不会丢下你们的” 俞鸿急道:“只要你们出了关,咱们还能出不去么。” 漫离一双利眸盯着俞鸿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话音未落就听远远的有马蹄声传来。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91、兵分两路 091、兵分两路 陈日新一路飞驰,远远地看到前头的路边有火光,心里微有些起了疑,特地放慢了速度,那一群人里虽有几个体壮的,可另三个人却是老的老,弱的弱,小的小。陈日新本来就觉得漫离他们会那么磨蹭,再看到那老郑妈那几个人,疑心尽去,加了一鞭,速度立时就上去了,眨眼的 工夫一人一骑消失在夜色中了。 漫离他们从黑暗中走出来,神情凝重:“看来我们计划要改一改了,如今玉龙关我们是出不去了。” 俞鹏起身看了看官道,有些担忧地道:“咱们还是先避一避吧,只怕后头还有追兵呢。” 漫离也道:“是啊,反正也出不了关了,也就犯上不着急赶路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好好歇一晚上吧。” 众人手脚利索地收拾了东西,才刚驾车走了没一会,顾宗训就带着一队人马疾驰而过。 漫离他们在小林子里找了块空地升起篝火堆,两辆马车并排放在一处,勉强能挡一些风,亏得这天还不算太冷又有火堆,面且还缩在石头怀里,漫离倒不觉得很冷。 老郑妈已带着艮儿睡觉了,那一老一小还从来没这般赶过路,早累得不行了,漫离也是哈欠连天,可现在她实在不能睡,“布和大哥,难道除了玉龙关就没第二个出关的关口了么?” “往西还有个剑阳关也是个关口,往那边走一来远,二来那边匪盗横行,实在是不大太平。如果只有俺们几个人,或许还能闯过去,可俺们又是老又是小的,太危险了。” 漫离还咬着牙苦思,俞鸿提议道:“即然这样,咱们就兵分两路。石大哥和石大嫂再加庆格尔泰走剑阳关那条路,布和大哥带着咱们还是走玉龙关。没有石大哥在身边,咱们要过关应该没甚么问题。” 漫离虽不想答应,可她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她想了想道:“这样也行,但是顾家兄弟俩都见过一索和大鹏,他们得跟我们走。” 布和却担心道:“剑阳关那一路关里关外都险着呢,你们那么几个人怕是不成吧。” 漫离想了想,道:“那这样,布和大哥你把老郑妈他们带回去后,再到剑阳关接应我们,路程上赶得及么?” 布和皱着眉想了想,道:“你们慢些走,俺们快些赶应该没甚么问题。实在晚了些,你们就在吴家口等一等,那里还算太平。” “好,就这么定了。”说着,漫离打了个大哈欠,道:“大家赶紧歇了吧,明朝一早我们各自动身。” 肃慎人钻了帐篷,漫离本来是想到那辆车上跟老郑妈挤一挤的,可俞家兄弟和一索硬要把剩下的那辆车让给他夫妻俩。说他们夫妻俩分别了这么久,怎么也该好好粘乎一阵。 其实边上围着这么些人,他夫妻俩能做甚么,不过是抱在一齐老实睡觉罢了。 时隔近一年,漫离又睡在马车里,同样还是缩在石头怀里,回想起过往的种种,瞬时间漫离的心就被甜蜜塞满外了,不由得往石头怀里钻了钻,“石头,你为甚么回来救我,我明明那么过份,甚至还写了合离书” 石大川拥紧了怀里人儿,几乎要把她揉进了身体里:“俺知道你是怕俺硬拼伤了性命,可是往后你再不准做这样的事了,俺宁可赔伤了性命,也不能丢了你。” “石头――”漫离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小脸埋在石头怀里呜呜细哭。 石大川叹了声道:“明朝布和大哥瞧见你眼睛肿了,又要教训俺了。” 漫离被他逗得扑哧一笑,伸手就往他腰上拧去,却被石头握住了手:“阿离,俺们再不分开了。” 柔柔的月色透过车窗洒在石头那张方方正正的脸上,竟是说不出的温柔,漫离微仰了脑袋,在他唇边落下一吻:“不分开,绝不再分开。” 当朝阳再次升起时,石头一行人已吃过了早饭,两拨人都准备好起程了,不放心的嘱咐道:“俺们没到时,你们千万不要硬闯。” 石头坐在车辕上道:“布和大哥你放心,俺不会乱来的,你也要小心保重,俺们先走了。”说罢,石头一抖缰绳,马车已向西而去。 看他们走远了,布和他们一行方才上路,因为不赶时间马车倒是走得慢慢悠悠,艮儿趴在车窗上看风景看得好不高兴,一行有说有笑地向玉龙关行去,一点都没有逃亡的样子。 而顾宗训连夜赶路,倒是比老郑妈他们早了大半天到玉龙关上,顾宗庭见着自家三哥,那是万分的惊讶:“三哥,你不在京里等着娶媳妇,跑到这里来做甚么” 顾宗训绷着张黑脸,揪着顾宗庭就问:“石大川的画像是不是贴到了城门口了?” 顾宗庭连忙回说贴了,并且下了严令,见到此人格杀毋论 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三哥,这小子不是出关了么,怎么他还真不怕死又跑回来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顾宗训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一把揪住自家六弟的衣领,恨声道:“你还有脸说,你守得是甚么关,人家跑回来了劫了人, 你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顾宗庭被他训得实在无辜,他堂堂玉龙关守备,总不能天天上城门口盯着,看看姓石的那小子有没有进关吧。退一步说,就算自己把石大川的画像给贴在城门口,那也是不准人出关,哪有不准人进关的道理。 再则说了,他压根就没想过石大川还会再回来。 顾宗训发了一通火,总算冷静了一点,压了压心底的怒意,道:“我亲自到关上守着,估摸着他们他们马上就会到。” 顾宗庭想劝,可是张了张嘴,还是认命的跟了上去,自己三哥这会就是一只喷火的狮子,谁惹他谁倒霉。 顾家两尊大佛往关上一坐,可就苦了关口上那些当值的那些士卒了,和进出的商贾了。住在关口边,总会带着朝庭禁运之物,往常呢只要不是甚么军备上有用的东西,给守关的士卒塞点银子,那么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今朝倒好守备大人亲自坐阵,守关的士卒谁还敢收银子放人,于是乎也顾不得往日的情面了,逮到一个算一个。坐在关口边吃茶的顾宗训看了这情形,脸越发的黑了,瞪了眼自家六弟,压低了声音训斥道:“这就是你带的兵?” 关上士卒的这些小动作,顾宗庭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觉得这也没甚么大不了得,因此也没往心上去,可今天坐在这里,只小半个时辰的工夫,就拿了几十名贩运禁物的商贾,又当着他三哥的面,脸上不由得火辣辣,射向关口的眸光越发的怒意狂灼。 而那些士卒也不傻,看守备大人脸色一点点的阴沉下去,原本好看的眼眸都要眯成了缝,知道他这是动了大怒了,于是乎查得更加的严苛了,可是他们查得越严,查出的问题越多,顾宗庭的脸色就越黑,他们看到黑脸就越加卖力的查。 于是事情就陷入了这么个怪圈,士卒们越是细致,顾宗庭脸就越黑,而士卒们就查得越认真。 布和他们赶到玉关前,发现出关的队伍都排成了一字长蛇阵,而且大多数人的脸上都透着不安,布和向前头一个中年汉子问道:“今朝这是咋了,查得这么严。” 那汉子唉了一声,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大早守备大人就着人在关上贴了张大大的官榜,过不多久又亲自到关上守着,这会已经拿了不少人了。” 布和皱了浓眉,探身向前望了望,那队伍可长了。如今车上的人虽然姓顾的都不认得,可是“做贼心虚”他总觉得不安。 顾宗训抬头看了看关口前长长的队伍,心里登时一惊,自己这不是打草惊蛇么,石大川看到这情形会上前才有鬼了,他俯到顾宗庭耳边低语了几句,顾宗庭又向身边的侍官嘱咐了两句,那侍官又走出茶棚跟关口上的小把总嘀咕了一会,出关的速度瞬间就快了起来。没一会就轮到了布和他们。 当时路怀清是把家里的两辆马车都贡献了出来,一辆用来截顾宗训,一辆用来跑路用,因此这会顾宗训虽然就在眼前,布和倒不担心被认出来。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车上,任由士卒挑了车帘察看。 那士卒挑帘往车里一看,不过是一个书生,一个老婆子,再加个怯生生的小丫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顾宗训坐在关口边的茶棚里,因着角度问题,布和的大半身子都被马车给挡了,顾宗训所能看见的只是一双脚罢了。真真引起顾宗训疑心的,却是马车后的几名壮汉,他们虽然是中原人的打扮,而且也没排在一起,每人之前都隔着那么几个人,可是顾宗训就是觉得有些古怪。 原来俞鸿怕那么些大汉一齐挤在马车里会惹人怀疑,就让那几名肃慎人跟在马车后,混有人群里一个个的过关,他心里想着,玉龙关每日里进出关口的肃慎人不在少数,守关的士卒压根不会对他们产生半点怀疑。 就在顾宗训疑虑重重之际,那名士卒已放下了帘子,挥手道:“走 吧” 布和听得这一声,长舒了口气,向那名士卒抱拳道:“多谢军爷”谁想他心里一松,嗓门就大了些,这句话被顾宗训听得清清楚楚。 乍一听到这个声音,顾宗训心里蓦地划过道闪电,脑海登时回想起那两句话,“放咱们一马?你说梦话呢,现下该是你求咱们要不要放你一马吧。” “他兄弟可是玉龙关的守将,你想结成死仇么” 顾宗训陡然站了起来疾声喝道道:“拿住他” 那名士卒没反映过来,布和虽不知哪里出了差错,可也明白自己这是暴露了,他们肃慎人自小狩猎,临危的反应那是极迅速的,就在顾宗训话出口的那一瞬间,他一脚踹开了那名士卒,缰绳一抖,想要硬出冲关。 然而关上的士卒虽然多年没打大战,可也时常会有个小磨擦甚么的,应急反应也还不错,布和的马车虽冲进了瓮城,可守在外城的士卒已在关城门了,布和心知身后边的门再关上,自己可就插翅难飞了,他一勒马缰,掉头就往瓮城外冲,堪堪冲出,他惊觉脸边杀气迫人,稍稍将身向后一仰,饶是如此颧骨上还被划了一道血红。 顾宗庭蹩了大半天的气,这下可算是找到发泄口了,闪着寒芒的枪头直往布和的要害处挑。这布和的工夫本来与他也就不相上下,可如今他人在车辕上,根本施展不开,况且顾宗挺还有士卒相帮,没用多久布和的左肩就被银枪戳了个大大的血窟窿。 后头那几名肃慎人纷纷加入战团,他们虽然勇猛可架不住人多啊,况且此时顾宗训已调来了弓孥手,布和他们已然没了半点胜算。 顾宗训心情大好,掸了掸衣上的浮尘,道:“漫离,怎么你还不出来么?”。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92、不分开 092、不分开 顾宗训志得意满,得意非凡的等着漫离从车里出来,可是他万没想到的从车里走出来的却是竟一名瘦弱的书生,和一名怀抱**的老妇。顾宗训脸色巨变,疯了似的地冲上前去,推开俞鸿一把掀开车帘,然而车厢内空空如也,连漫离的一根头发也没见。 顾宗训的拳头攥得格格直响,俊颜上一片狰狞,吓得艮儿直往老祖母怀里缩去。顾宗训好容易控制住自己想杀人的冲动,咬牙下令道:“立刻派人往剑阳光追去。” 言罢他转过来身,看着俞鸿三人森森冷笑:“把他们锁进囚车带着一起去。我倒要看看她会怎么办” 漫离他们一行人且行且玩,一路上笑语声声走得是极其的慢,大半天的工夫也还没出玉龙关地界,晌午时分在官道边找块背阴的空地歇下,石头和一索打猎采果子去了,只留了俞鹏帮着漫离升火。 两人才刚把火升起来,一阵急促的马蹄自远而来,二人抬眸看去,官官上尘土蔽日,俞鹏紧握了手里的柴刀。漫离心底渐升起不好的感觉。果然顾宗训一马当先奔到漫离面前。 “漫离,你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喜欢玩躲猫猫,来,乖了,跟我回家吧。” 顾宗训修长的手伸到了漫离的面前,脸上是温柔浅淡的笑脸,语调轻柔得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女孩。可是漫离心底却忍不住的阵阵发冷。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那张笑脸下的滔天怒火。顾宗训能追到这里来,布和同俞鸿他们多半是凶多吉少了,漫离极力的把俞鹏往身后拉,她连累的人已经不少了,决不能再加上一个。 看了眼顾宗训身后了卫队,漫离冷冷开口问道:“他们人呢?”漫离很明白这般面对面的硬碰,自己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现在她只希望布和同俞鸿他们平安,不然她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顾宗训也不同她绕弯子,大手一挥马队散开,两辆囚车被推了出来,一辆里面关着布和他们,另一辆里则是俞鸿和老郑妈祖孙俩。俞鹏一见着兄长,叫了声大哥就要冲上前去,却被漫离死死拽住。漫离的眸光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见除了布和那几个人身上有些刀剑伤外,俞鸿、老郑妈、艮儿三个倒是完好无损,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我跟你回去,你是不是就放了他们。”不是她不想挣扎,实在她不能挣扎,她不能拿着这么些人的性命去赌一场看不到胜算的豪赌。 顾宗训飞身下马,笑盈盈地行到漫离身边握起她冰冷的手,极是温柔地道:“那可不行,他们走了你会孤单的,所以我想他们还是留下来陪你的好。” 布和在囚车里大叫:“你一个大男人这般逼迫一个女子,也太不要脸了――”他话未说完,边上一名士卒就用长枪的枪杆狠狠朝他左胸的伤品捅去。 布和痛得闷哼了声,肃慎人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且他们生性倔悍,高压手段的压制反倒激起他们的血性,一时间骂声如雷,那些士卒纷纷用枪杆下死劲地往里捅,可士卒捅得凶,他们就骂得越大声。 漫离紧咬着牙根硬逼自己看着眼前和一幕,阳光下囚车里鲜血淋淋,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这样的人情要她用甚么去偿还她呆立在阳光下,唇色惨白,她只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就会害了他们的性命。而石头和一索很快就会回来,顾宗就也许会为了留住自己不去为难这些人。可是石头,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攥紧成拳的手紧了松,松了紧,漫离轻吐出胸口浊气,缓言道:“好,我现在就跟你走。”她只想尽快离开,这样至少还能保住两个人。 顾宗训却悠悠笑道:“急甚么,你都不同石兄道个别么” 他不打算放过石头 漫离被这个认知吓丢了魂,猛然抬眸望向他的笑脸,好容易才稳住自己心神,冰冷的眸光如钉子般钉在顾宗训的笑脸上,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别逼我恨你。” 一直以来,漫离虽然不喜欢顾宗训却敢恨不起来,毕竟他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可是他若伤了石头,漫离不敢再往下想,只是觉得一股冰水直灌进心里,又冷又痛,整个胸口都快炸开了一般。 顾宗训依旧端着张笑脸,凑近漫离耳边轻言细语,吐出阴森的情话:“只要能在你心里占一席之地,恨就恨吧,总好过被你抛诸脑后。” “顾公子,你这是何必呢”幽幽的轻叹从顾宗训身后响起,漫离听出来那是俞鸿的声音:“男女之情总要你情我愿的方才有意思,你这般用强,就算石嫂子从了你终究又有甚么意思” 顾宗训脸上露出无比凄苦的淡笑:斜长的凤眸中仿似含了泪光,喃喃道:“是没甚么意思,但总好过我一个人伤心难过,要痛那么就一起痛好了。” “阿离――” 一声惊呼自身后传来,漫离身子一冷,已然被顾宗训拽到了身后。 石大川自林中飞奔而来,黑刃长刀锵然出鞘,刀锋直指顾宗训:“放开阿离” 顾宗训轻鄙地笑了笑,揽过漫离在她的雪白的腮边落下轻轻一吻:“我的离儿,你不甚么想跟他说的么,再不说怕是来不及了。”离儿这个称呼,在顾宗训的心底藏了不知多久,终于在石大川的刀锋下喊了出来。 石大川怒红了双眼,只是漫离在他怀里,他甚么都不能做。漫离像个人偶般,定定地看着顾宗训,淡淡地问了一句:“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顾宗训轻叹道:“离儿啊,我谁都能放过,惟独他我不能。”言罢,他揽了漫离转身而去,丝豪不在意身后执刀怒目的石大川。 石大川早被顾宗训激得失去了理智,全然不在乎那些对着自己的寒意森森的箭镞,他怒吼一声,幽黑的刀刃直向顾宗训劈去,突然斜刺里挑出一柄长剑,硬生生挡下了石大川的攻击。 陈日新只接了石头一招,虎口便被震得发麻。要不是剑身混有玄铁,只怕早是断成了两截。石大川的身手本就高过陈日新,况且他此时又在盛怒之中,在他不要命的狂攻之下,陈日新的确是无力招架。 二人不过交手十来招,顾宗训已带着漫离退了回去,“日新,退开” 陈日新虽落于下风,可是要全身而退也不是难事,应声一纵,已跃开数丈。瞬时间,箭矢如飞蝗般直扑石大川师徒三人。 一时间石头倒是伤不着,可是一索跟俞鹏俩个哪里能躲得过去,伴着囚车里的凄厉的哭喊声,他俩个身中数箭,若不是有石头护着,他俩怕是早成了刺猬了。 顾宗训早遣人将这小一片地方团团围住了,因此不论石头怎么退,都逃不出这箭雨的包围。时间一长,他自也坚持不住,最终胸口也插了好几支箭羽,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脚下也越来越踉跄。 “停”顾宗训手一抬,没完没了的箭雨终于停了下来。“那两小子的命我不想要,你们把他俩个给我拖过来。” 一索和大鹏早已昏死在地,几名士卒应声上前,拉起一只脚像拖死人般把两个小子给拖到囚车边。 老郑妈大声的哭着嚷着唤自己孙儿的名字,俞鹏也红着眼直叫小弟,而漫离的眼眸却一直盯着石头,他把身上的箭一只只地拔出来,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水爬出来一般。 他坚定地看着漫离,一字字道:“阿离,俺们说好的再不分开的。” “不分开,好啊”顾宗训怒不可遏:“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离开离儿的。日新,拿下他” “是。”陈日新应声出箭,可石大川却毫不抵抗,束手就擒。 众士卒一拥而上,用铁链将他牢牢锁住,压着往囚车而去,行过漫离身边时,顾宗训特地让士卒停了下来:“离儿,你有甚么话想对他说么?” 漫离看着浑身浴血的石头,淡淡地笑了起来,手指在他的脸上留恋不舍两人眸光纠缠,虽然没说一个字,却令顾宗训嫉妒的发狂,他奋力扳过漫离的身子:“从这一刻起,你再不属于他了。” 漫离笑得很轻柔:“那么现在,你可以放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吧。”自己和石头的生死,漫离已无能为力,但是她不能再害了那些帮助他们的人。 顾宗训看了眼囚车里的犯人,道:“你且先和我走,等会宗庭自会放人。” “不,我要亲眼看他们离开” 顾宗训想了想,传令道:“放人”言毕便抱着漫离上了马,而石大川也被丢进了囚车锁了起来。 布和他们虽有心反抗,可对着那冰冷的箭镞,他们也知道只怕拼上了自己的性命,也救不出石大川和漫离二人。至于俞鸿同老郑妈一了囚车就奔到大鹏同一索身边,两小子伤虽不轻,幸得他们不是正经的目标,倒不曾射中要害,只要救治及时,性命是无碍的。 俞鸿同老郑妈把两小子抬上了马车,深深地看了漫离一眼,方驾车而去。待他们驾着马车走远了,漫离才答应顾宗训离开,临行前漫离回头看了布和一眼,道:“诸位的大恩我记在心上了,你们千不要再了我们犯险,不然我就只有一死――” 顾宗训缰绳一抖,策马而去,那“死”的尾音犹如一阵轻烟消散无形。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93、分开,也可同生共死 093、分开,也可同生共死 阴雨连绵不止,虽还只是中秋天气却有些阴冷潮湿,而绵绵的细雨更是凭添了几分萧瑟。树叶也已被雨淋得蔫蔫的,半死不活的垂在树梢映着低沉的天空,越发显得凄冷悲凉。 漫离如一尊泥塑般地歪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猩红洋Y,屋子里锦帘低垂微微有些潮闷,可是漫离的身子却是冰冷。她微微一叹,心想顾宗训总算没有丧心病狂到往死里折磨石头,甚至还给他请了大夫,这些都是漫离在回京的路上亲眼看着的。 从玉龙关回京路也不算短,石头身体的底子好,虽然一路颠簸着,十来日后依旧好了大半。回京后漫离就被顾宗训安置到这座小宅院来了。自己来的时候,小院早就布置和稳稳妥妥的了,顾宗训怕她再犯病,不仅把花弄影弄了来,甚到还请了几位御医在此坐阵。 不过这一回漫离没再病得那么惊天动地,她脸色只是不好,偶尔心口泛一了痛罢了,一切看上去都正常得很。可谁也不没想到,御医会诊的结果却只是摇头不语,当晚她便开始呕血,一帕子一帕子呕。 其实在看到石头重伤的那一瞬间,她就有离开的领悟,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才刚大病了一场,还没养回来又受了这样的大悲大怒,自己没当场病发,就要谢天谢地了。 可是她不舍得死,真的不舍得她寻寻觅觅了近三十年,还玩了回穿越,好容易才找到个暖心暖肺的傻子,为甚么绝别那么快就到来。难道她真的没资幸福么 顾宗训挑帘进屋,见漫离还是一如往常地歪在榻上了无生息,就像有把钝刀子在心口上划来。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是着了甚么魔,非要把漫离逼到绝路上。他只是漫离要丢下自己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心就像被投进了油锅一般,嫉妒得几乎令他发狂。现在想来,实在该那么逼迫漫离。她愿意跟自己走就好了,何必要那般为难石大川呢。 “昨天黎太医跟我说,你这身子细细的养,总能养好的。”看着整个人都惨白了的漫离,顾宗训嘴里一阵阵的发苦,这个自己想挖心掏肺对她好的女子,却被自己逼得丢了大半的性命。 “是么。”漫离的语气很平淡,苍白的面上也看不出甚么情绪,可她心底却涌起淡淡的喜悦,在那个世界病得最厉害的时候,她也有想过死了算了,可是现在她想活着,夕爷说,互不相识,身处在同年代中,仍可同生共死。 她比那个等爱的人幸运得多了,她遇到了命定的爱人,甚至还同石头拥有了段可供一生回忆的日子。那么即便这一世再不相见,她也可抱着回忆与他同生共死。 “顾公子,你甚么时候才肯放了石头”漫离的眸子已不会再凝起寒意,飘乎得像天上随风流散的云彩。 “待他伤好全了,我就放了他。” 漫离轻轻笑了笑,道:“他走时候,我想去送送他。” 不是恳求也不带哀怨,她淡然好像只是去送一位故友般。 顾宗训喉头哽了下,道:“好的。” “谢谢。”漫离病白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的笑意,然就是这一抹浅笑,却看得顾宗训份外心惊,好像下瞬她便会消失了一般。顾宗训惊惶之下不由握住了她的手,言辞恳切:“离儿,对不起。” 漫离笑着抽出手,转头看窗外的风雨如晦,脸上线条柔和。 霏霏霪雨好容易才停了下来,久违的阳光金脆透亮。十数名劲装骑士护着一辆双辕马车缓缓地行在京郊的官道上,一路行去虽然还未显出秋气的萧索,然日头却也失了盛夏的炽热。 天气虽还未转凉,可是漫离外头已套一件葡萄紫的比甲。蔫蔫地歪靠在马车上。 顾宗训皱着眉头拿着巾帕轻轻地拭去漫离额角的冷汗,“我就说再过些日子,你看你,就只坐个车出了一头的虚汗。” 漫离虚弱地笑了笑,“没事的。”又让谷雨给自己上些脂粉。她实在是不敢等啊,倘若自己有个三长两短,顾宗训多半会迁怒石头,到时候只怕他就只有死路一条的了。 此时的候在十里长亭的石大川站得直挺挺的,已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若不是浑身被铁链捆绑住,他已然杀了出去。他本以为顾宗训会变着法子折磨自己,可没想到他只是把自己关起来罢了,甚到还请了大夫来给自己治伤。 可是越是这样他便越是惶恐,因为他不知道这是漫离用甚么换来的,今天一早看守将自己押他出城,他本以为是顾宗训想结果自己了,可是却在这十里长亭一等就是近两个时辰。 辚辚车声自远处传来,一辆青幢碧油双辕马车缓缓驰来,当先的护卫正最陈日新。当顾宗训出现在石大川眼前时,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冲上前去,却顾家的那些护卫死死摁住。 “顾宗训――” 石大川的怒吼因着车里那道纤细的身影中嘎然而,然下瞬他又嚷了起来,扎挣着想要冲上前去:“阿离,阿离,阿离――” 漫离扶着顾宗训的手缓缓下了车,抬眸看了眼石头,转过头问顾宗训道:“可以解开么?” 这些日子来,漫离说甚么顾宗训都依着她,可这会却犹豫为难道:“离儿,我――” “那算了。”漫离甚至没等他想出借口就打断了他:“他被捆成这样,我上前跟他说两句总是可以吧。” 顾宗训看了看石大川又看了看漫离,犹疑不绝时,漫离淡淡笑道:“放心,我不会和他跑的。” 顾宗训心底一痛,是啊现在的漫离是不会跟着石头跑的,因为她那身子只能是石大川的拖累。顾宗训多想抱了漫离回马车,然后掉头飞驰而去,可是他却放开了漫离手腕。就让他们说上最后几句话吧 直至顾宗训放开了手,漫离的眸光才缓缓地移向石头,多日是未见,他已不是她印象中浑身血污的样子了,一身淡灰色粗长袍显得精神十足,看来顾宗训真的没亏待他。 漫离眸中的柔情满溢而出,她一步一步地向石头走去,好像每一步都费尽气力,好容易走到石头身前,她甚么也没说,只是轻靠在他胸膛细细的喘息。 自漫离出现在眼前,石大川的眸光就没离开过她,漫离脸上虽抹了脂粉,可他还是敏感地察觉出漫离的不对:“阿离,你咋了?又病了么?” 漫离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觉得这是她一生中听过的最好的音乐。不觉得伸出双手,紧紧的圈报住他的腰身,“我的身体你知道的,左不过就是那么回事。顾家好医好药的出不了大事的。”边说她边抬起了身子,微凉有手指轻抚上石头的脸庞:“安安是我唯一的女儿,将来你讨媳妇我没别的要求,只要对安安好就行。她已经没了娘,我不想她连爹也没有了。等她长大了给她找个像你一样的夫婿,我也就放心了。” 石大川虽然笨可不傻,他看到漫离就隐隐猜出些头绪来,可是亲耳听漫离这么说,他还是疼得像被人挖出了心肝一般,口气是又急又怕:“阿离你胡说啥,俺们说好的再不分开的。” 漫离浅淡地笑着,眸子痴痴地看着他:“石头,就算你以后再讨了媳妇,心里也要给我留点位置好么?” 石大川急得大吼:“甚么媳妇,俺这世只认你一个” 漫离笑厣如花,泪却披了满面,踮起脚尖凑近石头的耳边,低语道: “这一世我也只认你一个,就算要分隔两地,我的心也会时时刻刻陪在你和安安身边的。”说完,轻轻地在石头的颊边落下一吻,尔后退后两步,手依然在他的脸上:“石头,答应我好好的活着,因为我会用这一生来等与你重逢的那一天,所以好好活着。”她低柔的声音里满含着深情与笃定。 石大川向顾宗训望了一眼,幽黑的眸中满满的全是怨恨,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把那个男子千刀万剐。收回忿恨怨毒眸光,石大川微侧了侧头亲了亲漫离的手,亦用笃定的口气从口中吐一个词:“等我” 漫离轻笑着将手腕上的银镯褪了下来,塞进他的怀里:“就让它替我陪你些日子吧。” 说完她深深的,深深的,最后看了石头一眼,转身向顾宗训走去:“你能把他的到还给他么?” 顾宗训牵了她的手,向身边护卫递了个眼神,就有人将石大川的黑刃长刀给送了过去,然后护卫们解开了石大川身上的铁链,甚至还牵过来一匹马。 石大川接过刀翻身上马,他的黑眸已然最初的纯良,只剩一片怨忿不甘,他用唯一的温柔凝视了漫离片刻,猛地勒转马头,登时像箭一般冲了出去。 直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漫离才收回自己的眸光。 顾宗训柔声道:“阿离,回去吧。”她的身体实在不宜在外多做逗留。 漫离摇了摇头,道:“难得出来,我想多呆一会。” 顾宗训闻言心中不由一苦,她哪里是想多呆一会,她是离开后,自己再派人去追石大川。她还真是低估了石头,在没有牵绊的情况下,他根本没把握能拿下他。心中虽然苦闷,可顾宗训还是依了漫离的意思:“这里风大,咱们找个避风的地方坐一坐。” 在风地里站立了这么一会,漫离已觉得浑身发冷了,点了点头任由顾宗训圈护着慢行。 二人堪堪坐定,谷雨还不及从车里取了茶点来,就听见远远的传来嬉笑之声,众人循声望去,群鲜衣怒马的少年说笑着徐徐行来。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94、爱屋及乌 094、爱屋及乌 那一行少年行到近前时,突然有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停了下来,朝他们看了过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她稍微愣了一愣,翻身下马叫了声三哥哥,便蹦跳着过来了。 顾宗训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遇见张嫣,脸上神色不禁有些难看。漫离扫了眼那少女,大红的胡服衬着满月似的玉脸,端得是明**人,举手投足间满是自信和活力。再看顾宗训皱眉苦恼的样子,漫离了然一笑,心道,不知他要如何解释。 然而那少女的反应却出乎漫离的预料:“三哥哥,她就是你说口中时时念着的离姐姐吧” 漫离微张着嘴,看顾宗训皱着眉敲了下那少女的脑门,训道:“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你阿爹知道么” 漫离心道,难不成自己猜错了? 张嫣一手挽着顾宗训的胳膊,一手揉着脑袋,嘟起水嫩红艳的小嘴撒娇道:“三哥哥,你怎么一见就动手打人啊,再这样我可不嫁你了” 顾宗训哼了声,道:“嫁不嫁的,由得你么” 张嫣重重地哼了声,一双骨溜圆的眼睛直瞅着漫离,“离姐姐,你身子还没大好么?” 面对一个才见面不到一分钟的陌生人的熟络,漫离还真是有些无所适从,微微地笑了笑,道:“多谢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怎么可能”张嫣叫了起来:“你脸上一些血色都没有,哪里是好得差不多了。” “嫣儿,漫离身子弱,你别那么一惊一咋地闹她”顾宗训拽开小未婚妻,板着脸教训。 张嫣昂着小脑袋顶道:“怎么这会知道心疼了?你早干嘛去了,要不是 你离姐姐何至于就病成这样” 漫离在边上越听越头晕,顾宗训的未婚妻替自己报着不平,这件事怎么想怎么怪异。而她的身体也实费不起这些心神:“顾公子,我们回去吧” 她边说边就要起身,谷雨忙上来搀扶却被张嫣给挤开了:“离姐姐,我听说你很久了却没机会见你,好容易听说你来京,可是三哥哥又说你病着,不让我去看你。” 能和顾宗训这样的世家公子结亲的绝不是寻常人家,虽然她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可是漫离又怎么敢把人当丫头使,况且她也不喜欢跟一个陌生人靠那么近:“嫣儿姑娘,怎么敢劳动你,谷雨扶我就行了。” “哎呀,她那点力气等会把你摔。”张嫣把漫离的胳膊挽得牢牢的,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漫离实在是很无语,却又不好挣开,只得任由她把自己扶上了马车,看张嫣也跟着漫离上了车,顾宗训忙吩咐道:“离儿身子弱,你乖乖坐着不准闹她” “知道知道”张嫣不耐地扯下车帘:“别总把我当小孩子看” 漫离听了不由笑了起来,还真是个孩子啊,等她长大了就会明白,被人当孩子看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护着马车在官道上慢行,车厢里张嫣睁着大眼睛把漫离又一通打量,忽然问道:“离姐姐,你为甚么不喜欢三哥哥,虽然他是冷淡了一点,可他长得好啊,他可是京里有名的美男子呢” 原本漫离是有点昏昏沉沉的,可是听她这么一问,忍不住好奇了起来,反问道:“那你喜欢他么?” 张嫣用力的点了点头:“喜欢啊,打小就喜欢。可是三哥哥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漫离的头更晕了,这孩子脑子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啊,自己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人,她怎么是这么个反应。 张嫣看漫离愕然地看着自己,白玉似的脸庞上浮起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姐姐觉得我很奇怪是吧,其实也没甚么可奇怪的。像我们这种人家的女孩打小就没想过会成为丈夫的唯一。本来同三哥定亲的是我大姐,可那年适逢宫中大选,大姐被选进了东宫。爹才会把我许给了三哥,我和他年纪相差许多,他几乎算是看着我长大的,他虽不是很喜欢我,但总有些情份在,再加上张家的家世,嫁入顾家,至少不会慢待我。”说着握起漫离的手,看着她的眼眸道:“其实我很羡慕姐姐,我从来不知道三哥还可以那般的温柔,老实说每每看到他提起姐姐的神情,我都会嫉妒――” 漫离本来还无所谓的听着,她这么一说,漫离登时沉下脸来,冷冷地抽回手,道:“姑娘的意思,我该感恩戴德?” “不,不是”张嫣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人生在世,很多事是身不由已的,认命一些自己会好过很多。” 漫离瞪大了眼看着这个女孩,“身不由已”、“认命”这是十几岁女孩会说的话么,况且自己为甚么要认命,“姑娘,依你的意思百姓出门遇到了恶霸就活该被抢被杀么?” 张嫣怔了一下,辩道:“三哥哥不是恶霸。” 漫离冷歪在褥子上,闭了眼眸,扯起抹极淡的冷笑,也不管谷雨就在车里,“他仗势欺人,强夺**,不是恶霸是甚么” “那,那是因为他喜欢你”张嫣小声的辩驳道。 漫离没有睁眼,冷冷地丢了一句:“可我不喜欢他” 张嫣拧着眉头,沉吟了半晌问道:“离姐姐,那个男人到底哪里比三哥好了?” 提起石头,漫离惨白的面上忍不住露出温柔的神色:“他是天底下最好的,没人会比他更好了。” “怎么可能?”张嫣不信道:“我听说他不过就是个穷小子。” 漫离笑了笑,侧了身子打盹,不再去搭理张嫣,石头的好又岂是可以说得出来的。 送走了石大川后,顾宗训忙着婚礼上的事情,难得有空来小院,倒是张嫣后她天天都跑了来看漫离。这日她又来给漫离送东西,刚一进房门,就见漫离大口大口的呕着血,着实吓了一掉,冲上前直问:“离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花弄影忙拦住她:“嫣姑娘,咱们手忙脚乱的,你且到外边坐坐。” 张嫣哪里肯出去,非守在屋里不可。漫离呕完了,漱过了口又吃了一碗血燕,歪在迎枕上气息也很弱,小脸更是白得吓人。 张嫣悄悄地挪到床边,轻声问道:“离姐姐,你这样三哥哥知道么?” 漫离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哪有力气答话,谷雨拿着巾子细致地替漫离拭去鬓角的汗珠,一边替她说道:“咱们姑娘这身子已算是好一些了。原先一日要呕几回,现在几日才呕一回,太医也说了秋冬时注意些,好好养一养,明春就能大好了。” 张嫣叹了声道:“离姐姐,你也别怨三哥哥,他实在是喜欢你――” 漫离不愿听这些,虽然没力气,却虚弱地打断道:“你们的好日子应该快了吧。” 张嫣点头道:“嗯,三日后就是了。” “那,我先恭喜姑娘了我这么病着,也没准备贺礼,姑娘千万见谅。”顾妖孽三日后成亲,那么自己至少可以清静一段日子了,顾妖孽她固然不想见,这个脑袋构造异于常人的丫头她也不想见。 张嫣听她提到贺礼,连忙摆手道:“姐姐说哪里话,只要姐姐把身子养好,我就放心了。” 漫离懒得搭理她,合了眼眸养神去也。结果眯着眯着,还真睡着了,张嫣甚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漫离住的小院子就挨着顾家,顾宗训成亲那日,鞭炮声、礼乐声、喧哗声,隔着几道墙依旧吵得人心烦,漫离让谷雨她们把门窗都关紧了,才勉强觉得好了一些。 漫离这样的举动却引起小院里仆人的猜测和同情。 “唉,公子爷再疼她,再稀罕她,也只能把她藏在这里。” “是啊,身子才刚好了些,这么一闹,只怕不好呢” “幸好娶的是嫣姑娘,将来进了府,总不至于受苛待。” “罢了嫣姑娘才多大,哪里做得了主,如今老夫人是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心里肯定不痛快,要我说啊,她往后的日子难过啊。” 一院子的下人都缩在墙根可怜漫离,小满端了汤盅路过,听得这些闲话,脚一跺,训道:“不去做事,在这里嚼甚么舌根” 众人见是她,一溜烟地散了。 闹过了那一日,漫离如愿偿的得到了清静,在小院里闲适的地过着日子。 可是顾宗训那边却不大好过了。 三朝回门,他陪着小妻子备了一车的礼物,上岳丈家去,一进了内院,张老夫人就把女儿拉到里头说悄悄话去了,撇下他独自面对脸色阴沉的岳丈大人,和幸灾乐祸的大舅哥。 “听说,你在豆芽弄那里置了个外室。” 论起家世张家祖上是太祖爷亲封的郡王,且五世列候,比着他顾家那是体面许多,这一桩亲事,张德让本是不大愿意的,他张家的女儿本是可以许给皇子的,只因自己姑母一力掇合,而且女儿又愿意,他才勉强应下,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没成亲就置办了外室,他把张家置于何地 嫣儿傻乎乎的不在意,可他这个做爹的却不能不在意,前两日听儿子说了这事,要不是顾虑着女儿,他当场就想冲去顾家质问。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95、三朝回门 095、三朝回门 “宗训啊,兄弟也不帮你说话了,你做的这事太不厚道了”张嫣的大哥张束幸灾乐祸的摊了摊手,继续落井下石:“嫣儿是咱们家最小的又是个女儿,养了十七年,硬是一点委屈也没让她受过,你怎么能这样待她呢。” 顾宗训低着头不做声,知道现在自己说甚么都是错,不如让张家父子俩好好的出口气,只是他这副沉默的样子更让张老爷子的火气蹭蹭地往上蹿:“怎么不说话,束儿还说错了不成。” 老爷子话都到这份上了,顾宗训只好抬起头道:“总之是我的不是,让嫣儿受委屈了,岳父大人怎么教训我都不为过。” 顾宗训这态度往好了说是认错积极,往坏了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就这样了,你看着怎么办吧 老爷子果然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顾宗训大骂:“你还真以为咱们张家不也拿你怎发样是吧,若恼了我就让嫣儿跟你和离,咱们张家的女儿还怕没――” “阿爹,你胡说甚么呢”老爷子话没说完,张嫣就阴沉着脸从里头赶了出来,又气又急地冲自家老爹嚷道:“天底下有你这样的爹么,三朝回门就嚷着闺女跟女婿合离,这话要是传回去,您让老夫人怎么看我,您是不是觉得我过得太好,要折腾些事出来呀” 要说呢,张嫣在娘家的地位绝对是说一不二,别说哥哥姐姐都让着她,就是老爷子跟老夫人也就让她三分。 张德让一见女儿红了眼眶,直怨夫人没看好女儿,连着丢过去几个眼刀过去,再看女儿通红着眼更是心疼得不行,急哄道:“我这不是怕那小子欺负你,才给他点利害瞧瞧的么。” 张束摆出一带副疼妹子的样子,在旁煽风点火道:“小妹,你性子好由得他小子欺负,我跟爹可没那么好忽悠。” 张嫣抹了眼泪,瞪着张束梗着脖子问道:“三郎他怎么欺负我了?你倒是说说看啊” 张束虽是长子却是庶出,原先并不大招张德让待见,只因这几年来,儿子们都为官在外,惟独他在翰林院任个侍读,再加上他刻意讨好,老爷子倒是看重了他几分。 只是他的身份终还是及不上嫡出的张嫣,偏偏张嫣对他又不大喜欢,在家时对他就是不冷不淡的。因此他才会一听见顾宗训养了外室的消息才会颠颠地跑回来告诉父亲。 一来表现下自己对小妹的关心,二来么,不论是父亲上顾家闹去,还是等他夫妻回门时问罪顾宗训,张嫣的脸上总是不好看的。 这会听得张嫣这般喝问,他还只当张嫣没得到消息,有心让她难过一把,特摆起兄长的架式,指着顾宗训道:“嫣儿,你怕是不知道吧,这小子在外头养着外室――” “你指得是豆芽弄那里吧”不等张让说完,张嫣便冷冷地打断道。 张家三人都愣了一下,张夫人问道:“嫣儿,你知道呀?” “我岂止是知道,我还去看过呢” 这下张家三人更是哑口无言了,张嫣叹了声,挨到父亲跟前撒娇道:“我知道阿爹疼我,可您也要问清了情由在责问三郎不迟啊那位姑娘是我前些日子到灵岩寺上香时路上救回来的,那会子她病得都只剩一口气了,本来我是想带她回家来的。恰巧在路上碰见了三郎,弄影的医术阿爹你是知道的,但是顾家深门大院人多口杂,三郎就是怕传出甚么疯言疯语的,叫我受委屈,因此才把人安顿在豆芽弄的。” 张嫣这一番话说得张老夫妻俩哑口无言,张束犹还不死心,道:“即是这样,他为甚么有空没空就往那里钻,我看他就是心里起了甚么念头。” 张嫣冰了脸色,道:“怎么说你也是我大哥,这种谣言你不说当没听见,还回来学给父亲,若得父亲动怒不说,还害得三郎凭白挨了训。幸亏这件事我是知道的,如若不然我当了真大闹一翻,三郎的名声,顾、张两家的脸面统统不要了么” 张夫人本来就不大喜欢这个庶子,这会自然是帮着女儿教训道:“你也是的三十大几的人了,还这么听风就是雨的,还不如嫣儿来得稳重。” 张德让凭空训了新姑爷一顿,正自下不来台,也只能拿儿子出气:“你说你成日家正经事不做,就打听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还杵在这儿干嘛,去花厅看看酒席都摆下了没有” 张束被训得一鼻子灰,又不敢发做,只得悻悻地退出屋去。 张德让这才转过脸,向顾宗训笑道:“三郎啊,你别往心里去,我也是急糊涂了。” 顾宗训欠身道:“哪里,岳父教训几句也是应该的,终是小婿办事欠妥当。” 张夫人横了眼自己的老伴,道:“你啊,年纪一大把了,还跟着那小子瞎起哄,年纪都长到狗身上去了。” 张德让讪讪地笑了两声,赶紧叉开话题:“咱们家那班小戏前些日子排演了几出新戏,走走,咱们听戏吃酒去” 男人在外头听戏吃酒,张夫人却拉着女儿在屋里说体已话,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又是她一手养大的,她编的谎话瞒得过老爷子,却骗不过她这个做娘的。 她把丫头都打发了出去,牵了女儿的手往楠木嵌石节节高罗汉榻上坐了,悄声问道:“豆芽弄那事,你是甚么时候知道的?” 当着娘亲的面又是在私下里,张嫣犹疑了一会就实话实说了,把顾宗训和漫离的事大概说了一遍,当然在她的口中,漫离对顾宗训那是死心蹋地的。 “阿娘,三郎终究是在乎我的,如若不然他直接把人弄进府里,只当纳个小妾,谁还能拦着不成再说了那位姑娘我是看过,也接触过,虽不是名门出身却也是诗书传家,只是遭了难才沦落至此,就是女儿跟她也是极谈得来的。说句大实话,比三郎屋里那几个姬妾可是懂规矩识大体的多。” 张夫人听女儿口口声声替人家说话,心里直替女儿委屈,拉着女儿的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唉,只是这也太委屈你了。” 张嫣是大家小姐,身边的男子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所以她打小就觉得男子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因此之前对着顾宗训的那些姬妾她还真是一点芥蒂都没有。可当她亲眼看到顾宗训对漫离的温柔体贴后,说一点嫉妒都没有那绝对是谎话,只是打小的教育令她忽略了心底的那点不适。可张夫人的眼泪却把她心底的嫉妒和委屈给勾了出来,眼泪登时就掉了下来,哭了一阵,又怕娘亲不安反而劝道:“阿娘你打小就教育我说,为**者要宽容大度,丈夫多蓄姬妾方能广延子嗣。怎么这会你又不乐意了。” 张夫人叹道:“傻孩子妾是甚么,不过是家里的阿猫阿狗,夫君喜欢多纳几个是不打紧,可听你那么说那个漫离能当阿猫阿狗看么,阿娘是怕她抢了你的宠爱。” 张嫣面子虽然一团孩子气,可该清楚的事全都一清二楚的,听了娘亲的话心底直泛苦笑,勉强笑道:“阿娘,说起三郎待我是很好的了。譬如这件事还是他亲口跟我说的,还说甚么时候接漫离进府全由我看着办,他一概不过问。阿娘你想,三郎这般信我,我还有甚么可报怨的,至于那个漫离么,一来是我和她投缘,二来也是我爱屋及乌。只要我真心待她好,三郎看着,心里总是感激我的。” 张夫人听了女儿这话,眼泪又掉了下来:“咱们嫣儿真是长大了,真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气度。只是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啊也要多留个心眼才是。” “娘亲一见着小妹话就说不完了。”张束的媳妇许氏走了相请:“外头饭已经摆下了,娘亲有甚么体已话等会再说不迟。” 说来也奇怪,虽然张?不受她待见,可是许氏却甚得她的心,一见了许氏,脸上便露出几分喜意:“打昨日起你束嫂就忙了起来,开箱倒柜的也不知她要做甚么” 许氏一边搀扶张夫人往外行去,一边笑道:“三朝回门可是大礼,咱们张家几个姑娘也就嫣儿有能回门,越发要隆重些才是,家里又只我一个媳妇,不趁早准备临到时候闹出甚么笑话,我丢了脸面事小,委屈了嫣儿可就罪过了。” 张夫人被逗得直笑,张嫣却只是冷冷淡淡地道了句谢罢了。因着张家人不多,分开坐倒显得冷清了,围着大圆桌又坐不满更不好。许氏索性抬了三张黑漆小几出来,两人一坐,菜分三份上,量虽然少了,可是花样却添了许多。那菜是上了一茬又一茬,好像永远尽头一般。 一顿酒宴足足吃了近三个时辰,待顾宗训夫妻告辞时,已是初更时分,虽然是近九月的天气,可因着今日日头晴好,因此倒不至黑漆漆一片。 再兼张府里外灯火通明的,更是一点都不显晚。 张家四人将他夫妻二人直送出大门,见他二人上了车,车影渐渐消失在暮色里,四人方才转身回府。 坐在马车里,顾宗训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刚才道别时把眼睛都哭肿了,又想到早些时候她替自己开脱,心里一软,叹了声握了她的手,问道:“你为甚么要替我开脱,就让你阿爹骂骂我,你也可以出口气。” 张嫣痴痴地看着顾宗训道:“三哥哥,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离姐姐的,所以我也会真心喜欢她。我不奢求你待我能像待她一样,可是你能不能把你的心空一点位置出来,让我有个立足之地就好。” 顾宗训听了这话那是万分震惊。一直以来都把张嫣当小丫头看,之所以不反感娶她,只是觉得她性情温柔,娶回来在家搁着自己不用操心。所以,他满以为张嫣也与自己差不多,如果他知道张嫣对自己的真心,他是绝对不会把漫离的事情告诉她的。 看着小丫头红肿的眼睛又浮起点点泪光,他忍不住心头一暖,暗忖道,如果没有漫离自己终有一日会喜欢她的吧,可如今只有辜负她了。可是他实在不忍看她的泪水,展臂将她轻拥入怀,在她的发髻上轻轻一吻:“傻丫头,你这一世都会是我妻子的。”。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96、顾二夫人 096、顾二夫人 大家世族规矩繁多其中就有一项晨昏定省。这日张嫣同着一班妯娌服侍了老夫人用过早膳,又陪着聊了一会天,直过了巳时二刻才从正房出来,不想她刚拐进自己的院门,二夫人就差小丫头过来相请。 那二夫人虽只是顾宗训的婶娘,却是正经的当家人,张嫣自不敢怠慢连茶都没吃一口,转身就跟着小丫头过去了。 进了二夫人的院子,丫头仆妇们都忙行礼,自有大丫头上来献殷勤,将她让进耳房中歇息,又用青花玲珑盏给她冲了杯热腾腾玫瑰露,又差了个小丫头去请二夫人。 不想小丫头却来回说,夫人这会还办着点事,请三少夫人稍等一会。那大丫头听了脸上登时有些讪讪的,寻了个借口退了出去。小小的耳房便 只剩张嫣和她陪嫁的丫头珍格儿。 主仆俩等了近一个时辰,珍格儿不由嘟起了小嘴,嘀咕道:“这二夫人把咱们这么晾在这里算是甚么意思,她就不能等空了些再找咱们的么” “珍儿”张嫣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笔直,“咱们来顾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那性子怎么还是那么急躁,二夫人是长辈,让我等一等有甚么了不得的。” 虽然张嫣深受父母疼爱,可她毕竟是世家出身,这候门深苑里的勾心斗角她还是知道些的。二老爷并非老夫人所出,本轮不着二房当家,可是大老爷大夫人去得早,长媳又一直随丈夫在任上。二公子虽然成了亲,可是一来是庶出,二来那位二少夫人又是个小户出身,经不得大场面, 其余的就更上不得台面了,因此这些年来,一直是二夫人管着家。 前些日子老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提醒着二夫人早些把事情转到自己手上来,二夫人心生不满,借着长辈的身份给自己一点小难堪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是,小姐在家里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就是在老夫人也是千般万般的疼爱,那个二夫人不过是寻常官宦家人的女儿,小姐不知比她尊贵多少。她不过是仗着长辈的身份倚老卖老罢了” 张嫣扫了眼气鼓鼓的丫头,叹道:“是啊,长辈两个字压死人啊如今不比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谁都让着咱们,人家不仅不让着咱们,还等着挑咱们的错呢。所以啊,你给我老实安份些” 珍格儿见自家小姐稍沉了脸色,知道她是真恼了,那里还敢做声,只老老实实的侍立一边。外头的大座钟“当当”的边响了十来下,才听得脚步声响,张嫣估摸着是二夫人过来了,忙起身相迎。 小丫头打起猩红暖帘,一名四十出头的锦衣妇人满脸堆笑的走了进来,往罗汉榻上坐了,道:“真真不好意思,叫三娘久候了。” 张嫣垂首回道:“婶娘事多,做晚辈的稍等一会又有甚么关系。” “哎,打发丫头请你那会,倒是空的,没想到突来走来一个婆子来报说庄子里出了点子事,我只当一会就说完的,没料着她絮絮叨叨的说起来没完。那些个琐碎事等你当了家,你自然就知道了。” 二夫人一边接过丫头奉上的玫瑰露,小口小口地喝着,只当不知道张嫣还站着。 这般明显的欺侮,珍格儿的小嘴早又嘟了起来,心里想着就是不跟老夫人提,下回小姐回娘家也要跟自家夫人告状。 张嫣只是站着脸上没半点忿然,二夫人吃了几口玫瑰露,抬首见她还站着,故作惊讶道:“三娘还站着做甚么,咱们娘俩儿私底没这么大的规矩,赶紧坐了吧。”说着又命丫头再冲一盏香露来。 事实上张嫣并不喜欢香露她嫌着太甜了,只是长辈所赐,她只得象征性的沾了沾唇。二夫人吃完了香露,抱着丫头畚好的铜火校慢悠悠地道:“你们那院里那两个大丫头,都是早年老夫人给三郎的,几年来也都无所出,你即进了门就该多上些心。虽说大郎养了两个儿子,却都跟在任上,如今家里只有二郎那一子一女,总是冷清了些。” 张嫣低着头不知二夫人想说甚么,她让自己上些心,可自己进门才两个多月,哪里这么快就能有身孕的。况且这话她一个新媳妇也不好接口,只得闷不做声。 二夫人扫了张嫣一眼,继续道:“恰巧我屋里的芸珠今年该放出去了,那孩子是在我跟前长大的,我看着跟女儿也差不多,指给小厮我实在是舍不得。若说给二郎,我这屋里他都要了两个人走了,再给他人该说我偏心了。想着还就你们院里冷清些,不如你领回去的好。” 珍格儿在旁听的攥紧的拳头,眼眸里都要喷出火来了,这也太欺负人了,小姐嫁过来还没三个月呢,她做婶娘的就往侄子屋里塞小妾。 张嫣乍一听这话的确慌了一下,但一想到这两个月来,顾宗训只要在府里总陪在自己身边,对自己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那两个侍妾连一眼都不多看。就算二夫人再送一个来,不过是院里多一个人,根本不会改变甚么。 况且因着自己刚成亲,怕接漫离入府会损了夫婿的名声,也怕招了老夫人不高兴,所以一直没敢提。现下即然二夫人开了个头,自己也可以趁势把漫离给接进府来,只要漫离来了,莫说芸珠就是明珠你也得蒙尘。想到这里她不由微微笑了起来:“婶娘真真儿是疼咱们,谁不知道芸珠姐姐是婶娘心尖尖上的人,只怕咱们接了她去委屈了她。” 张嫣的这个态度倒是令二夫人很是震惊,虽然张嫣自入府以来,都摆出一副贤良恭顺的样子,然她打小就是常来这府里的,种种娇贵二夫人是看在眼里的。这两个月的温顺,二夫人只当她是新媳妇害羞,而且三郎又待她极好,没甚么发脾气事。 因此本以为自己一提把芸珠送去她院中,她的小姐脾气定会忍不住的,万没想到她居然会笑盈盈地道谢。一时间,二夫人着实有些吃不准她的心思了。 看着二夫人那震惊的神情,张嫣好不得意,“芸珠姐姐比不得别人,说接了去就接了去,侄儿媳妇总要回去准备准备,然后再禀明了老夫人,怎么说也是个姨娘,倒不比那些侍妾。” 二夫人是完全蒙了,话都叫张嫣说了她还能说甚么,只得闷闷地打发了张嫣。 一出了院子,珍格儿的小嘴就跟点着的爆仗似的:“二夫人也太欺负人了,小姐才嫁过来几天啊,她就往姑爷屋里塞人,要我说她就是见不得姑爷对小姐好。” 张嫣却笑:“三哥的好,岂是一个丫头抢得走的。你去备辆车咱们这就去趟豆芽弄。” 珍格儿一愣,追上自家小姐不确定道:“小姐是想把离姑娘接进府来?” “本来我是想过了年再说的,毕竟离姐姐的身子还需要静养,不过即然二夫人开了个头,倒是趁势一齐办的好,这样谁也不好说甚么。” 漫离的事情珍格儿自然是清楚的,不免有些担忧道:“可是小姐你就不怕离姑娘进了府,三公子会冷落了你么” 张嫣笑道:“傻丫头,三哥真要冷落我早冷落我了,这跟离姐姐在府里府外有甚么关系。再说了离姐姐那身子,不养到明年春是好不了的,所以开春以前,三哥绝不会是扰了她静养的。”况且,漫离不点头,三哥难道还舍得用强么当然这话她没说出口。 说起来漫离还真是命硬,她本以为自己这次会熬不过去的,没想到汤汤药药的灌下来,倒勉勉强强保住了性命。只是这身子是大不如以前了,只在小院里多走两步就喘得不行。 近日来天气越来越冷,漫离起身的时间是越来越晚,反正在这院里她是老大,她想甚么时候起来就甚么时候起来,谁也说不着她。因此当张嫣进屋子的时候,漫离才刚用过了早膳,小满正指使着小丫头撤盘子。 感觉到有一股凉意透进来,漫离还以为是顾宗训来了,回头一看却是张嫣,微微的有些奇怪看到张嫣倒是有些奇怪,“这大早上的你怎么跑得来了”她知道自己赖床贪睡,一般都是过了中午才来的,今天怎么上午就来了。 而张嫣听得“大早上”三个字,还真是有点嫉妒。想自己卯时末刻起身,到正房服侍老夫人梳洗用膳,又到二夫人那里听了顿训,自己忙乱了大半天,结果她却才刚起身,还是大早上 张嫣没好气地道:“还早呢,巳时都快过了。” 这时谷雨沏了两杯普茶端上来,张嫣接了,吃了一口,一股浓厚温暖的香气直透心脾,喉底涌上的浓郁回甘在齿颊间游荡,张嫣不由合目叹道:“还是这个吃着舒服。” 漫离连着两场大病身子是全亏了下来,吃少了饿着会犯呕,但若稍稍多吃一点胃里又涨的难受,最要紧的是一点凉的东西都沾不得,一沾就呕酸水。 这普茶有暖胃健脾的功效,只是极其罕有顾家虽然有,可也不是人人都吃得上的。漫离这里的普茶是顾宗训花了大价钱、大力气弄来的,漫离但凡饮茶就沏这个,谷雨特地给张嫣沏这个茶是带着讨好的意思,可是漫离却只当是个寻常物。 这会她见张嫣那舒服满足的样子,歪了歪嘴取笑道:“还是大家小姐出身呢,一点普茶就稀罕成这样,你那么喜欢只管拿一饼回去。” 张嫣听了这话先是一惊,旋即心下黯然,如果漫离说要星得,三哥也会给她摘下来吧。她的失落漫离看在眼里也没多问,老实说她对张嫣也不过是应付,并没有甚么真心,或者说只要沾了半个顾字,她潜意里就带了点点的恨意。包括对自己无微不致谷雨、小满,还有那满院里的下人。 她们对自己再好,也是顾宗训的看守。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97、大家都别痛快好了! 097、大家都别痛快好了! 张嫣很快敛起了自己的失神,柔声笑道:“就像姐姐说的,我要是只拿点普茶回去也太没出息了。只要姐姐跟我回府了,这普茶还不是我想喝就喝了么”她神色间有着不安,漫离对顾宗训的态度,她是知道的,万一漫离要是不答应,别说自己,就是三郎来了也无计可施。 漫离听见这话,心里忍不住激动了起来,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上胸口,自从确定自己不会死之后,漫离就在等进府的这一天。她知道自己的身子还需要静养,而府里人多事杂,顾宗训是不会舍得自己现在入府的,至少会过了年再说。 可现在张嫣特地来接她了,虽然比自己预期的要早了一些,她却是极愿意的,“这――”漫离低垂了眼眸,掩去眸中的激动,盯着茶盏中琥珀色的茶水,轻声问道:“是你的意思,还是顾公子的意思。” 张嫣拿不准漫离的意思,不安地答道:“是我的意思,早些时候婶娘叫我过去说是要送个侍妾过来,我就想着与其特地接姐姐进府,叫所有人都盯着,倒不如趁着这回一起办了,就只是有些委屈姐姐了。” “原来你是找援军来了”漫离不经意地笑着,修长纤细的手指在青花玲珑杯的口子一圈一圈地转着。 张嫣绯红了脸,不可否认漫离的确点中了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像她这样出身豪门世家的子弟,勾心斗角是他们与生具来的天性,她不用不代表她不会。 二夫人的手段其实很直白,不就是想在她们院里安排个人么。本来二夫人也用不着这么麻烦,实在是张嫣这位三少夫人的身份过于高贵,就算将来老夫人不在了,以她的出身再加上大少夫人又长年不在家,顾家早晚是要由她来当家的。 因此二夫人的战略还是以拉拢为主,权即然要放,就得放到一个自己放心的人手上。其实也是张嫣素来没心没肺的样子骗了二夫人,她一直把张嫣当成个娇纵成性,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来看,自认为把她拿捏在手里是件在简单不过事。 而二夫人这所有的算计张嫣没猜到十分,也估到了七八分。她自认自己一个人也能摆平过去,最终顺利当家。只是她出于最稳妥的考虑,没道理放着漫离这个强援不用的。 只是头一次使心眼又被人拆穿了,张嫣终究还是有些羞愧的。“离姐姐,我――” 漫离浅笑道:“你也太高估我了,我就是进了府了不起是名妾室,在府里无根无蒂又能帮到你甚么呢。” 张嫣抬了头,敛去了羞愧道:“至少,我能信你” “信我?”漫离睁大了眼,轻笑出声:“你疯了吧” 张嫣的眸子坚定地看着漫离:“离姐姐你没在候门深苑呆过,你不会知道为了赢得丈夫的宠爱,妻妾间根本就不存在甚么信任。上一刻还姐姐妹妹的亲热着,下一刻她就可以使出最恶毒的手段来对付你。可是你不一样,因为三哥的好在你眼中连狗屎都不如,你所想要的――” 话说到此她突然低笑不语,只直直地看着漫离。漫离亦抬眸看向她,心跳一点点的急促起来。这两个多月来漫离一直用心如死灰的神情来瞒骗众人,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放弃离开的念头,打算一辈子这么半死不活苟延残喘,这个看似温柔单纯的小丫头到底是怎么看破自己的心思的。 张嫣看着面上变幻不定的神色,面上露出淡淡的得意,笑着替她解惑:“我不过是以已度人罢了,若是做我被迫与三哥分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绝对不会放弃离开的念头。” 漫离长吁了口气,道:“那么,我帮你,你是不是也该帮帮我。” 不想张嫣却摇了摇头,“我不会帮你的,我知道强留你下来,你会不快活,可是我帮了你三哥就会不快活,而我舍不得他有半点的不顺心。” 漫离冷笑着问:“那么你有甚么筹码来让我帮你?” 张嫣甜甜的笑了起来,“离姐姐,你以为你有得选么?你住在这里的事情能瞒多久,叫老夫人知道了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接你进府,可是你yin*她的孙子置办外室,她对你一定是厌恶至极,老夫人不待见你,你在府里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三哥就算有心维护你,可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府里。况且他越维护你,老夫人就会越讨厌你,你身体又不好,经得住她们折腾几次?你这条命好不容易才保下来,你总不希望就枉送在顾府深深的庭院里吧。” 漫离不得不承认小丫头的话很有蛊惑人心的力量,是啊,自己这条命还要留着和石头相守,绝不能就白白葬送在那些女人无聊的算计里。漫离收回自己的眸光,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道:“你让我再想想。” 张嫣也不急,只缓缓地跟她分析道:“离姐姐,不是我硬要逼你这会入府,实在是你这会入府时机最好,等过了这个机会,我接个人进府总要告诉婶娘一声,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我怕老夫人不待见你啊。” 漫离笑道:“难道新姨娘明日就要过去了?” 张嫣一愣,道:“这种事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若是明公正道的做妾,怎么也该摆两桌酒席请一请自家兄弟,若只当是个侍妾丫头,一乘小轿接过来就算完了。” 漫离靠在迎枕上,闭了眼眸道:“那你就抬举她一些,明公正道的挑个吉日,摆两桌酒吧。” “可是,这样也太委屈姐姐了。”一则张嫣对漫离还是有几分真心的,二来她怕这么办会惹恼了顾宗训,漫离是他心尖上的人,受这般的委屈,只怕顾宗训会对自己生了嫌隙。 漫离闭着双眸,小小地打了个哈欠:“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照你那么做,二夫人会怎么看?当然,她不能拿你怎么样,我呢?就算是个姨娘,也还只是半个主子,她要办我总是不难吧”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张嫣登时欣喜不已,漫离会这么说那就是已然应下了:“多谢姐姐了,那就照姐姐的意思办。” “姑娘,午膳已经备下了,是这会吃还是等会再吃呢?”谷雨瞅着她两个聊停下了,才走了来问道。 漫离摸了摸肚子,皱眉道:“才刚吃过早饭我还涨着呢,等会再吃吧。”说着向张嫣看去:“我吃的东西都带着药味,实在不好留你吃饭。” 这么明显的逐客之意,张嫣还能听不出来么,不过她今天的目的已然达到,因此倒是不恼,反而一脸的欢喜:“那我就不扰离姐姐歇息了,且先回去了。” 漫离闭着眼嗯了声算是做答,倒是谷雨殷勤地送她出了大门。待屋里无人时,漫离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屋顶直发呆。真没想到这么个温柔可亲的小丫头,居然也有如此的城府,漫离撇了撇嘴心里满是厌恶。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很酸,很文艺的八个字,却是漫离心心念念想过的日子。她的梦想不过是找个能温暖自己的男人,然后没心没肺的傻乐着过日子。可是为甚么在那个世界找不到,到了这里找到了,却要有这么多的波折,难道真的是好事多磨。 好吧老天要这么磨自己,那么她也只有打起精神来认真应付。这两个月来,她认真的反思自己过往所做的一切,她发现自己对待顾宗训有着观念的上错误,从刚认识他,她所想的就是如何避开这个妖孽。也许潜意识里,自己就怕了他。可是如今已避无可避,那么只有解决掉。 她知道自己下这样的决心很可笑,就好像一只小白蚁豪气干云地说,要把一棵参天巨木吞吃入腹一般。虽然可笑,但是她有信心,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哪怕穷尽自己一生,她也要搬倒顾宗训这棵大树,甚至整个顾家,顾宗训的强势不就是来自于家族么 顾宗训,你想留下我,那么你就陪上你整个家族吧我不痛快了,姓顾的就跟我一起不痛快好了 激昂的思絮使得漫离的脸色透出怪异的嫣红,谷雨送客回来,见漫离这样吓了一掉,“姑娘,你不是哪里不舒服呀?”说着,就要叫人去请大夫。 漫离赶紧拦下她,道:“没甚么,只是火盆子太旺了些热的。” 虽然漫离这么说,谷雨还是不放心,“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万一――” 谷雨话才出口帘笼响起,顾宗训已走了进来,恰巧听到请大夫的话,当下快步赶至漫离身边,将她一通打量,握住她的手满脸担忧地问道:“脸怎么这么红?” 漫离没想到自己的脸居然还红着,“没事,不过是火盆子太旺了。” “谷雨”见漫离不肯说,顾宗训的利眸唰一下就钉在丫头的面上。 谷雨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把刚张嫣来过的事情说出来。 顾宗训眉梢一挑,向漫离道:“是不是嫣儿说了甚么,惹你不高兴了?” 漫离将手从他的掌中抽出,极冷淡地道:“没有,她不过是我想接我入府。” 漫离话音刚落,顾宗训就怒道:“胡闹,你这身子入了府还怎么静养” “这话,你去问她?”漫离侧了身子,口气冷到了极点。 顾宗训虽然很冲回府去质问张嫣,可是他才进了门,实在舍不得立时离开,柔声劝着漫离道:“我先陪你把晌午饭吃了,成么?” “没胃口,不想吃”漫离这是大实话,她才刚吃了早饭没多久,哪有肚子装中饭呢。 可是听在顾过训耳里,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意思了,他替漫离拉了拉Y毯,“那你先歇着,我这就去问她” 言罢,转身就出了屋门。 漫离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嘴角勾起抹浅笑,姓顾的,只要有机会哪怕是点小事,我也不放你痛快。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98、进府 098、进府 张嫣一回到自己院中就感觉气氛不对,本来那些小丫头们总是有说有笑的,见着自己也会上来讨好卖乖,可今天却一个个的禀息垂首,规矩到不能再规矩。她主仆二人疑惑着进了堂屋,猛一抬头却见顾宗训阴沉着脸坐在上首。 成亲两个多月,顾宗训鲜少白天回来过,中午那顿他一般都是陪着漫离的。张嫣见他脸色不好,只当是在外头受了气,当即堆下笑来,问道: “三哥,怎么就回来了?吃过了没有?” 顾宗训细长的凤眸不带一点温度的盯着张嫣,语出如冰:“你去哪里了?” 张嫣被丈夫阴冷的质问震的稍稍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旋即就明白他为甚么这般恼怒了,当即心中一苦,强忍着眼泪,还不及开口,顾宗训蹭地站了起,步步进逼:“你安得是甚么心思?你是想害死离儿么” 张嫣满眼都是热泪,强忍着心痛道:“我也知道离姐姐身体不好,可是我这么也是为着离姐姐着想。” 顾宗训的眸光冰冷,“噢,你是怎么为她着想的?” 张嫣稍稍平稳的心绪,将前半晌发生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顾宗训虽然缓了脸色,细致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你就不该答应婶娘,咱们这院里进来个外人算怎么回事” “可是,这种事情我也不好推辞的,不管怎么说她也是长辈,往咱们院里送个丫头,谁还能说个不字。”张嫣一边小声的解释,一边偷眼瞧丈夫的神色。 张嫣所说的每一个字,顾宗训都清楚明白,可一想到就为着个小妾,不仅打乱了自己的计划,还害得漫离要以侍妾的身份入府,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张嫣见丈夫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献计道:“不然只说离姐姐是我的远房表姐,直接接入府来暂且不提纳妾的事,只当是亲戚住着,谁也不好说甚么的。” 顾宗训横了她一眼,道,“如此又何必这般急着接她入府,再晚一些且让她好好将养身子的好。” “三哥忘了,咱们三朝回门时我大哥那张破嘴就胡说八道了起来,本来那会我就想接了离姐姐来,实在是她身子不好才拖下来了。如今婶娘又盯上了咱们,万一有半句一句的传到她耳朵里,再学个老夫人咱们挨几句教训倒是没甚么,只怕离姐姐的日子不好过呢。” 张嫣句句在理,顾宗训无可辩驳,是啊,自己这么天天的往她那里跑,时间久了老夫人总会听到些风言风语,对漫离来说可是不好。 张嫣又继续道:“再说了,咱们只说离姐姐是我娘家表姐,占着半个主子的身份又在咱们院中住着,想来也不会有谁去为难她。” 依着顾宗训的意思,漫离还是安安稳稳地在外头养身子的好,只是现下在外头住着,除非自己不去,不然府里总会有起风言风语的。然若要他不去看漫离,那又是万万不行的,顾宗训几经思量后,道:“就依你所说,把正房的西屋拾出来就接人去吧” 张嫣听他应下了,心下一松,笑道:“离姐姐以亲戚的身份住进来,安置在西屋里怕是招人闲话,况且你一大早的要去衙门,我呢又要到上房去请安,也太闹了些。不如让离姐姐住东小院里的好,倒是清静一些,也还算是在正院里。” 顾宗训想了想,皱着眉点头道:“就依你吧。我还有事,先出去了”话音未落,顾宗训人已出了屋子。 顾府是奉旨钦建的,占地极广,就是顾宗训这一个院子,里外也有三进,第一进住的是上夜的仆妇丫头,二进正房自然是他夫妻二人居住,虽然正院带了两个小套院,可那两个侍妾却是住在倒座里,因为那两小套院要么是给姨娘住,要么就是当做客院,总之不是给侍妾住的。第三进屋是一排后罩房,是院里的丫头们住着,花弄影就住在其中最大的一间里。只是这几个月来,为着漫离的病,她多住在豆芽弄的小宅里,鲜少回来。 张嫣听顾宗训答应了,连忙就差人去把东西座小院赶紧收拾出来,东小院甚至是她亲手动手收拾的,因着顾宗训的内书房就设在东小院,因些屋宇院落都是干净,倒不用大收拾。 仆妇们来问要不要把公子爷的书屋给搬去正院,张嫣想了想,道:“不必了,留个姐姐用吧。”而事实上她只是怕搬了书屋,丈夫会不高兴,毕竟有个书房在,他才有借口来亲近佳人啊。 屋子没两日就收拾了出来,偏又碰上入冬的头一场雪,这么个大雪天的,张嫣可不敢去接漫离,万一着了凉三郎还不得心疼死啊。可是二夫人那边却等不得了,张嫣只得挑了个日子,自己出钱在小花厅那里摆了几桌酒,将府里诸人请了一请。 为了这事,顾老夫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明里暗里可没少给二夫人脸色看。不过二夫人得了这么大个脸面乐呵得不行,哪里还计较老夫人的脸色。张嫣趁着二夫人高兴,把漫离的事提了一提,二夫人自然是满口答应的。 因此天气一放晴,张嫣就亲自去豆芽弄把漫离接了过来。漫离进府时恰是未时末刻,满院的丫头正都闲着呢,忽见少夫人挽着个**进来,知道这便是夫人连日来挂在嘴边的远房表姐了。因此一个个都上来见礼。因漫离死活不肯改妇人的妆束,况且她这年纪做少女打扮也的确不像,因此张嫣对外便称这位表姐是个望门寡,让下人称她“大娘子”就是了。 漫离只是虚淡地笑着,既不显亲和也不显冷淡,丫头们都知道这位姨娘身子不好,见过礼便都散了。张嫣领着漫离进了东小院,上了正屋的台阶,亲自给她打起毡帘,将她让进屋里:“这屋子收拾的仓促,姐姐将就的且先住着,看缺甚么我再给姐姐添上。” 漫离站在当地,游目四顾,这屋子倒是不大,迎面是一张罗汗榻,两边分列着两张椅子,东面墙悬着的腥红软帘挂在大铜钩上,漫离钻了进去,里屋倒更大一些,还用纱橱做了个间隔。 突然漫离眼前一亮,南窗下竟然养着一缸金鱼,而那鱼缸居然还是玻璃的,红、黑、白各色小金鱼在水中游来游去,好不惬意。 张嫣凑近漫离耳边笑道:“这是三郎特地给姐姐寻来解闷的,那鱼也罢了,最难得是那水晶缸子,这东西满府里我只在老夫人屋见过呢。” 漫离收敛起惊愕,含笑正要道谢,忽听外头传来笑声:“听说大娘子来了,我不曾接着着实是失礼。”话音未了,就走进来一个十七八岁身形圆润的**来。她笑盈盈地给漫离道了个万福,也不等张嫣发话,就径自起身:“我知道姨娘今日要来,本是在家里候着的,没想到午错时候,二夫人又拉了我过去这才来晚了,姨娘别放在心上。” 漫离的浅笑恍若天上的浮云一般,她转头看向张嫣,张嫣便笑道:“这是芸珠,婶娘心疼我年轻,特地拨了她过来帮我服侍三郎的。” 漫离听了也不做声,只是向她颔首一笑。芸珠是头一次进这屋,一眼就瞧见南窗下的金鱼:“哎哟,少夫人对大娘子可真是好,这鱼我还从没见过呢,大娘子有这么多条,能不能均我一两条呢?” 张嫣的笑脸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登时沉了下来,可是又能说甚么,人家已然把这缸鱼算到了自己头上,不给么,岂不是显得自己这个正妻太小气。给,只怕三郎又要生自己的气了。 “芸珠,你也知道姐姐身子不好,我才千方百计的弄了这条小鱼来给她解解闷,你昨日不是说喜欢我屋里那个玉雕的小盆景么,等会儿我就给你送屋里去吧。” 芸珠嘴一瘪道:“那个死物怎么及得上这个,我也不是全要,均我两条都不行么――“ “你要是喜欢就全端了去吧,这鱼就是要衬着这缸子才有意思。” 没到漫离会这么说,芸珠一下子不知怎么接口好,只讪讪地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漫离笑了笑,道:“不过一缸鱼罢了。” 无所谓的语气着实震到了妻妾二人,张嫣还当她因着是顾宗训送的才不放在心上,芸珠却是瞪大了眼睛,她一直以为这位姨娘定是万般落魄的,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口气,只怕是老夫人也说不出“不过一缸鱼罢了”的话来吧。 漫离看着两人惊愕的神情,心下暗暗好笑,还真是物以稀为贵,这么缸鱼在那个世界的夜市里顶了天也就三十几块,还是因着这缸大的原故。可是在这些候门贵妇眼里却成了稀罕物。 话说到这份上芸珠也不好再要了,不过她那脸皮倒是够厚的,立马又亲亲热热地冲唤起漫离姐姐来。张嫣陪着漫离在屋看了圈,就有几个仆妇把漫离的行李抬了进来。 张嫣便道:“姐姐到我屋里坐一坐,且由着她们收拾屋子。” 漫离的确是怕吵,点了点头留了谷雨在屋里收拾,自己则带了小满随张嫣往正房去了。芸珠自然也跟了过去,叽哩呱啦的说了一车的奉承话,漫离被她闹得隐隐得有些头疼,不经意地揉了揉眉心,张嫣是何等细心,自是看在眼里的,当下硬生生地打断她的话向漫离:“这会时候不早了,我可要去正房服侍老夫人用膳了,姐姐且先到我屋里歇一歇,等我回来了再陪姐姐吃饭。” 应酬了这么久漫离是真有些累了,不客气地点了点头,就扶着小满进内屋去了,安置好了漫离,张嫣便带了珍格儿往上房去了。夫人不在,芸珠也只好回自己院里去了,临走前,还不忘把那玉雕的小盆景给带走。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099、半点委屈也要讨回 099、半点委屈也要讨回 张嫣趁着服侍老夫人吃饭的工夫,把漫离的事情回了老夫人。待老夫人吃过了饭,张嫣扶着她在榻上歪好,从丫头手里接过一盅热茶奉上,叹了声道:“我这个姐姐是个痴心傻意的,老祖宗想啊,这年头谁还守望门寡呢?她爹娘在时倒还由着她,如今兄嫂当家了哪里容得下她,再则她身子又不好,常年吃药的麻烦不说还费钱。她大哥一狠心就把她送到尼姑庵去了。也是老天保佑,竟让三郎在沧州偶尔遇见了,看姐姐实在病得可怜,就让弄影看了病开了药。几番接触下来,发现居然还沾着亲,三郎便把她带回了京。本来是想送到我娘家去的,偏偏那会她又病得重,三郎又不好带她回来,只得寻了个小宅子暂且安置她。如今,我过了门接了她来,我也有个伴。” 张嫣这话半真半候,且里外都透出顾、漫二人是旧识的意思,顾老夫人年纪虽然大了,可是当家当了一辈子,自然不会把她的话全当了真。只当是老2家的给她整了个人去,她便也弄了个人来,想着侄孙女儿有这么个心计,老人家倒是欣慰。要想到当这么大个家,光仁厚可是不成的。 只是张嫣即这么说了,她总要应和两句:“这么说起来,真真儿是惹人疼的孩子。那她人呢,怎么不请过来给我老太婆看看。”老夫人话虽然说得亲切,可那略有些混浊的眸子里却隐隐地透出些不悦,难不成那丫头还真当自己是亲戚不成。 “是呢,自打前两日听说三娘的姐姐要来,我就好奇着,怎么来了也不请来给咱们见见呀。难不成是瞧不上咱们?” 老2顾宗霖的媳妇王氏从丫头手上接过着一盘子的黄灿灿的橙子,搁在罗汉榻的小几上。话虽是顺着老夫人的往下说,可问责的意思比着老夫人还要重上几分。 二夫人坐在左手边的椅子上,一副慈详温厚的样子:“三娘,这可是你的不是了,好歹是亲戚到了咱们家来,怎么也该可人家接接风才是,你这般丢人家在屋里,算怎么回事么。” 老夫人没想到她俩个会揪住不放,这会倒有些后悔不敢当着众人的面问她的。张嫣给老夫人取了瓣橙子,细细的剥尽白衣,方才向二夫人笑道:“不是我不带她来,实在是她身子弱,坐了一会车脸色就雪白的了。”说着又转向顾老夫人,道:“老祖宗不知道,我好容易才把她留在家里,不然这大晚上的来来回回,吹点风再受了凉,又是一桩病。” 老夫人赶紧就坡下驴:“这话不错,别为着些虚礼做下病来,你让她只管养着身子,别急着过来见礼。” 王氏站在边上,一边的嘴角稍稍向一斜,微不可闻地从鼻子里哼了声。二夫人却微皱了眉头,做出关切的样子道:“还是请御医来瞧瞧吧,万一不好呢。” 张嫣笑道:“多谢婶娘了,弄影就回来了,这大晚上的就不用劳师动众地请御医了。” “好了,好了,你屋里还有病人,赶紧回去吧。”老夫人只怕她们追着张嫣不放,急急地打发她回去。 张嫣答应了声,带着珍格儿出了上房。回到屋里,只有几个小丫头在屋里,便问:“公子爷还没回来么?” 小丫头们回道:“回来了,往东小字院看大娘子去了。” 张嫣闻言一怔,虽然有心里早有准备,可还是忍不住轻叹了声。就连身边的珍格儿都替她难过,也陪着轻叹,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吩咐小丫头道:“把夫人的饭端到东小院去。” “这不大好吧”张嫣慌忙拦道。 珍格儿故做诧异道:“怎么会不好呢,难道由着姑爷陪女客么,倒招人 家嫌话了。” 张嫣一心怕招顾宗训不高兴,倒是没想到这层,听得珍格儿这么说,倒是很高兴,至少不用自己孤伶伶一个对着灯吃饭了。 东小院的正屋里,顾宗训正陪在漫离吃饭,他挟了片薄得跟纸一样的白切羊肉,沾了沾小碟里的酱料,送到漫离碗里:“羊肉性温最是暖胃的,这虽是白切的,但酱料的味道很是不错,你尝尝看。” 漫离对着顾宗训永远是无情无绪的样子,冷冷地挟了养肉入口,顾宗训迫不急待地问道:“怎样?” “还行吧”漫离答得勉强,事实上对着顾宗训吃甚么都如同嚼蜡。 顾宗训很是殷勤的又挟了片褐色的肉片过来:“那你再试试这个卤水驴心。” 漫防眉头一皱,挟起来丢进几上:“心我还吃得不多么,现在听见个心字就做呕。” 这一幕恰好被挑帘进来的张嫣看在眼中,心里忍不住又酸又涩,掩了脸上的苦意,上前笑道:“姐姐还在病中,想着不大爱吃这些油腻腻的东西,我这里有碗腊肉蛋花汤,很是清淡姐姐尝尝看吧。”她说话间,小丫头已从提盒里把菜端了出来。 顾宗训刚要替她盛汤,漫离冷冷道:“我自己有手,还是不劳烦三公子了。” 顾宗训伸了一半的手登时就僵在那里,继续也不是,缩回来也不是,倒是珍格儿机灵:“我替大娘子盛吧。”边说边接过了碗去。 张嫣也忙叉开话,问道:“怎么不见谷雨和小满呢?”提起来张嫣才发现,自己进来的时候,这屋里可是一个丫头都没有,难道是三郎特地把人都支了出去?想到这里,她有些心虚地偷瞥了眼自己的夫婿。只是顾宗训正背对间灯烛,实在看不出甚么神情来。 “谷雨是我打发到小厨房去做糕点了,小满在里头收拾我带来的那些东西,明朝去拜见老夫人总不好空着手去吧。” 张嫣自进屋来的黯然、酸涩、不安,漫离可都看在眼里,当然也没漏掉她眸中适才一闪而过的惊惶,她心里虽有丁点的不忍,可是一想到顾宗训坐在边上,那一点不忍就被恨意给替代了。 “做糕点?”张嫣愕然地看着漫离:“咱们府里甚么糕点没有,何必大晚上的让谷雨做去呢” 漫离有些无语,这个张嫣明明很聪明的啊,怎么也会偶尔犯傻呢:“糕点不是做来我吃的,是给老夫人准备的。老夫人身份尊贵,甚么好东西没见过,我只好在心意上下功夫了,明朝只说这糕点是我做的,多少显些诚心――”说到这里,漫离停了下来,看着张嫣,故意问道:“到时你不会拆穿我吧?” 果然她话一出口,顾宗训警告的眸光就向张嫣射了过去,张嫣心里一痛,勉强地扯起一抹笑,艰难地开口道:“姐姐说哪里话,我怎么可能会拆穿姐姐。” 看到张嫣难过,漫离心里莫名就舒服了些,现在自己还没有办法伤害姓顾的,那么能让爱他的妻子伤心难过,也是好的。漫离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变态,因为顾宗训显然没把这个贤妻放在心上,可是她就是忍不住要这么做。 珍格儿在旁边见自家小姐这般被人欺负,心里又气又急,可她也知道当着姑爷的面绝不能给这个姓路的难看,不然最终难过受气的还是自家小姐,可是她也不忍见小姐这般委屈,急中生出一计:“要说姑爷真真是有眼光,送点东西都送的人人喜欢,就大娘子屋里那缸子鱼,芸姨娘看着喜欢得不得了,硬嚷着要拿两条走,小姐用屋里那玉石盆景跟她换她都不同意。” 珍格儿话没说完,张嫣就感觉到了森森冷气,顾宗训冰着声音,直瞪着张嫣问道:“你给了?” “没有没有”张嫣忙摆手道:“芸珠也只是这么一说罢了。” 对于珍格儿的急智,漫离很是有些欣赏,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这事情虽然过去不过她会记在心里,然后找机会向那位姨娘转达一下。 晚饭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结束,夫妻二人陪漫离说了会话,看她有些乏了,张嫣便道:“时候不早了,姐姐累了一日早些歇着吧。” 顾宗训本想留下来看漫离睡着了再走,然这毕竟在府中,虽是在自己院子里,自己在这里待得太晚,总是要招人口舌的,惹得老夫人不高兴就不好了。因此他也随着张嫣起身,甚至先出了屋子,在外头等候。 张嫣本以为今朝是漫离进府的第一天,顾宗训很可能不会顾及规矩,不说宿在这里,至少会留至很晚。万没想到他会随自己一起回房,心里登时跟灌了蜜似的,忙忙地随着丈夫出了屋子,又把小院里仆妇丫头叫来,好生嘱咐了一通,才甜甜蜜蜜地跟着丈夫回屋。 可惜这种虚假的甜蜜也只一小会,刚出了东小院,顾宗训便冷淡地道:“你且先回屋去,我去西院瞧瞧。” 张嫣甜蜜的浅笑僵在了脸上,不过是一点小事,况且并没有要去,还是算了吧。她还想这么劝,可是话到嘴边却被满嘴的苦涩给挡了回去。她呆怔在原地,看着丈夫急急地进了西院,张嫣艰难地敛起了脸上的浅笑,一颗心仿似被浸进黄莲水里一般。原来这么点委屈,不,甚么还算不上委屈,他都要替她讨回 “小姐,夜凉了,咱们先回屋吧。”珍格儿虽然心疼,可除了劝她回房,也实在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可是张嫣却恍若未闻,只是呆呆地站着,任凭冰冷的月色浸透了自己,在身后拉出浓重的黑影。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100、请安(上) 100、请安(上) “少夫人,怎么了?”花弄影之前一直留在豆芽弄收拾东西,才刚回来,一进院子就见张嫣主仆俩神色不对。 张嫣听见声音本能地敛了伤感,回身浅笑:“弄影姐姐啊,你也忙了一日了,怕是还没吃饭吧,珍格儿去告诉小厨房给姐姐拿些吃的端到屋里去。” 珍格儿应了一声,就要往小厨房去,却被花弄影一把拉住,道:“不用了,我在豆芽弄吃过了再回来的。只是有件事我要回夫人――” 张嫣打断道:“夜色里露重,有话咱们进屋再说。” 不想张嫣话音才落,就见顾宗训绷着个脸从西院出来,他身后跟着个仆妇,手里还端个小盆景。顾宗训见花弄影也在,停下脚问道:“那边收拾得怎么样了?” 花弄影垂首回道:“用不着的东西都收樟木箱里了,至于人是留在那边还都回来,我才刚要回夫人。” 顾宗训点了点头,又转向张嫣道:“你一个做主母的,也该有些架式才好,你屋里的东西,也由得别人说拿就拿的。”说着,便吩咐那仆妇把盆景搁回屋里去。 顾宗训的声音不大,可那名仆妇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暗道,公子爷对夫人可真是上心,就这么个小盆景也要替她讨回来了。 可是另外三人心里却另有一番滋味,花弄影虽不明事情的始末,却也不相信公子爷会对夫人这般上心,他会上心的只有一个不会领他情的人。 张嫣明知自己只是他的挡箭牌,可是听他这般为自己,心里禁不住就泛起阵阵喜悦甜蜜,低下头略有些羞涩地应道:“知道了。” 珍格儿却是旁观者清,姑爷这么一闹,岂不是把小姐给推了出去,往后姨娘要闹要折腾还不可着劲地冲小姐来,只是她一个奴婢又能说甚么呢,况且张嫣还那一副幸福的样子。 “好了,我外书房还有事,你且回屋歇着吧。”顾宗训话一撂,转身就往外院去了,张嫣行礼的时间都没有。 花弄影看在眼里甚么也没说,只陪着张嫣回屋把豆芽弄的事情给理清楚便回屋去歇着了。 冬日的卯二刻,还是一片漆黑。张嫣正在灯下和丫头们给丈夫整理官服,就听见外间丫头们传报:“大娘子来了。” 下一瞬,本来还在张嫣眼前的人就闪出了门外,张嫣听见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的不悦:“你怎么不睡一会,这么早起来做甚么?” 这是漫离第一次看到顾宗训穿朝服,深紫色的圆领袍,胸前代表官阶的补子,她根本看不清是甚么。他总是随意绑扎的头发现在也一丝不苟的挽在头。 顾宗训虽不是甚么高手,可也是长年习武,身形虽不及石头健硕,却也是很有形的,这会被朝服一衬,更是显丰神俊秀,气宇轩昂。他臂弯里夹着朝天冠,倒有几分像武将的头鍪。 漫离还在出神,张嫣已从内室出来:“姐姐,怎么这么早我还想说等会再差人去请姐姐的。” “今朝是第一次去拜见老夫人,晚了不大好。”漫离答道。其实自从离开了石头,她的睡眠十天里有两天是好的就不错了,起早起晚对她来说实在没太大区别,不过是天冷缩在被褥里发呆,人会舒服一点。 顾宗训握住漫离的手,皱了皱眉道:“那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老夫人那里没那么快传早饭的。” 不等顾宗训说完,张嫣已回身吩咐道:“珍格儿,厨里不是炖着银耳黑米羹么,赶紧给姐姐端一碗过来。” 珍格儿应了声,自吩咐小丫头去厨里拿过来。顾宗训看了看屋里的小沙漏实在是不早了,只得嘱咐张嫣道:“从这里到正院有些路的,天又早又冷,你们还是坐暖轿去的好,免得阿离着了风。”说着复又握住漫离的手道:“你出门一定把那件狐裘给穿上,手里最好再抱小手校你身子才刚好些,可经不住冻――” 张嫣听他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心里真是又苦又涩,强笑着催促道: “这些我都知道的,你赶紧走吧,不然就晚了。” 顾宗训再看了眼沙漏,最后向张嫣交待了句:“我可把阿离交给你了,你可要替我照顾好她。” “知道,知道”张嫣假意地将顾宗训往外推:“再不走,真晚了”然后,借着掠头发将眼角的泪拭去。 小丫头刚把银耳黑米羹端进来,花弄影挑帘进来,“公子爷上朝了吧。”漫离紧挨着张嫣而坐,听得这一问,便知她是掐着时间来的,不然哪能这么准 “真对不住,我该晚些来才是。”漫离向张嫣道,只要顾宗训不在眼前,漫离对她总不由得略显亲近一些。 张嫣微微一怔,笑道:“姐姐哪里话,我正想着去请姐姐呢。”边说边招呼花弄影坐下,又叫丫头再端了碗银耳黑米羹来。 花弄影也不客气,陪在下首坐了,三人吃罢了点心。张嫣照着顾宗训的吩咐,叫人畚了手小⒛昧撕裘,又叫人抬了暖轿来,最后把昨天在上房说的那番话全告诉了漫离,免得她说漏了嘴。全都备好已是辰时二刻了,两乘暖轿这才往正院上房而去。 顾老夫人年纪大了,早上容易失了觉,因此起得很早。本来每日里都是张嫣最早过来请安的,可是今日却迟迟等不到人。 王氏边同丫头们摆饭,故做疑惑道:“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不见三娘,她可从来没晚过呢” 老夫人歪在里间的榻上,隐约听见只是不做声。二夫人道:“也难为她了,日日都赶得早,就是三郎休沐在家也没晚过,今朝怕是因着家里有客,才晚了些吧。” 老夫人微不可地皱了皱眉,就听外间丫头禀道:“三少夫人来了。” 老夫人不由欠身向外看去,就见张嫣笑盈盈地牵着个**走了进来,漫 离的容貌本就寻常,再加上一身素淡襦裙,站在明艳绝伦的张嫣身边,实在是暗淡无光。不过,老夫人看着心里的那点不痛快倒是消散了好些。 “姐姐,过来见过老夫人同婶娘。”张嫣道。 漫离恭恭敬敬地给她二人行了礼,从谷雨手上接过暖盒,打开:“这些糕点是早上现做的,还请老夫人赏脸尝一尝。” 顾老夫人探身向前看了看,青瓷大盘里,码着十二只形式各异的花朵,那花朵看着像似刚刚从枝头折下似的,却偏偏冒着丝丝袅袅的热气。 “这是你早上做的?”顾老夫人有些不信,虽然不是甚么稀奇物,可那一朵朵花能做到这般形神逼肖,可不是一时半刻能成的。早起做的,那她还不得三更就起啊 张嫣看老夫人脸色微沉,正要替漫离说话,就听漫离已笑道:“我也不敢瞒老夫人,是昨晚上同丫头们一齐做的,早上起来上屉蒸的。” “哎呀,我的老祖宗,你管人家甚么时候做的呢,不正好赶上你吃早饭么”花弄影自小长在老夫人身边,因此她在老夫人面前比着谁都敢说敢笑,当下就把那盘子花糕给端上了桌。 老夫人指着她笑骂道:“如今你不比在我跟前了,当你家夫人的面也这么没规矩。” 张嫣见老夫人要起身,连忙上前搀扶:“弄影姐姐也就当着老夫人这样,在咱们面前可是稳重了。我嫁过甚么都不知道,亏得有她帮衬才不至于闹出甚么大笑话。”她一边说一边布菜。 老夫人在桌前坐定后,见漫离还呆呆地傻站在最后,向她招手道:“你也过来一齐吃点我不知道你早上过来,也没特地准备都是些家常的东西。” 漫离站在那里不敢上前,只道:“这怎么敢当呢” “有甚么不敢当的。”老夫人听她这么说心里对她又欢喜了两分,心里暗道,倒是个知分寸的孩子,“你是客,难道还让你侍候我这老婆子。” 花弄影瞥了眼漫离,道:“老祖宗,这么些正经夫人都站着,偏大娘子坐着,你叫她怎么坐得安稳。”这话虽然是话外有话,却也是实情,顾老夫人想了想,道:“那大家一齐坐吧,全当是陪客了。” 小丫们听说了,忙添了碗筷来,二夫人同着小妯娌俩一齐落了坐,漫离最后才很不安地挨着张嫣坐了。 她的惶恐看在老夫人眼里实在是很受用,她既然规矩守礼,老夫人也很愿意给她面子,毕竟抬举她,也就等于给了孙媳妇面子。当下挟朵海棠花糕,尝了一口,赞道:“哎哟,真不错,比咱们厨里的做得好。” 漫离早起已吃过东西了,这会不过是陪着动动筷子,听见顾老夫人这么说,忙放了筷子道:“老夫人喜欢就好,我还会些别的糕点,明朝再做来给老夫人尝尝?” “这倒不用了。听三娘说你身子不好,做这些东西又费神又费力的。”顾老夫人可没忽略漫离脸上那淡淡的青灰之色,虽然她用脂粉掩盖了些,可还是能看得出来。 “就是呢,你怎么也算是客,怎么好这么劳烦你,况且你身子又不好。” 二夫人把“也算”二字咬得极重,满屋子人精谁还听不出她话外之音。虽然昨天张嫣明里暗里透出些将来要将漫防收房的意思,可明面上她还是自己的远房表姐,是顾家的亲戚,二夫人这般当众揭短,张嫣难免有些不悦,只是不好当面驳长辈的话,只能在桌下握了握漫离的手,以示安慰。 “二夫人真正会说笑,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怎么敢当自己是顾家的客人呢。”说着漫离便低下头去,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101、请安(下) 101、请安(下) 花弄影有些疑惑地看向漫离,没想到她居然把老夫人的心思揣测的如此到位,对张嫣恭顺尊崇,没半点逾距之行,对其他人则略露芒角,以示自己不可轻慢,甚至还回护了张嫣。她还真是将棋子的角色诠释淋漓尽致。 老夫人坐在上首,早是笑得跟尼勒佛一般,“如此甚好,即是长住太过见外了倒不好。” 二夫人一笑收住,可王氏心里却有点忿忿,刚欲张口,却被二夫人在桌底下轻轻一扯,制止了。 一顿早饭,在众人的各种心思下,总算是吃完了。老夫人特地留了张嫣并漫离下来说话,王氏悻悻地跟在二夫人身后退了出去。 二人才刚出正房的门,还没下台阶呢,王氏就恨恨道:“婶娘,你瞧瞧那个女人,算甚么东西敢顶婶娘的话,说到底不将来不过是个妾罢了,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这是甚么地方,你就这般口无遮拦的”二夫人狠狠地瞪了眼忿忿不平的外甥女,拉着她快步出了正院。 她心里免不得一叹,都是命啊自己一世人没养得个儿子,庶出的那个又还小指望不上,原以为把外甥女儿弄进府来,自己也好有个助臂。断没想到,她竟是个不成气的东西,这么多年来硬是没调教出来,一遇事还是那么乍乍乎乎的 不过说起来,先前还真小看了张嫣那丫头,那会她说想接个亲戚来家住住,她以为不过是小丫头受了委屈想找个小姐妹来诉诉苦,没多想就应下了。没想到她居然弄了这么个人来,那女人又占着个亲戚的名份,将来怕不只是收房而已吧。 王氏跟在她身后,见她脸上不时的扯出几丝冷笑,也不敢多言,只老实地跟着。二人才刚迈进院门,就听得有人细细地呜咽着,二夫人心下本就有气,这会听得哭声,那气越发直冲脑门,登时一声厉喝:“谁在那里嚎丧呢,还有一点规矩没有” 她声音才落,就见芸珠从耳房里迎了出来,哭道:“二夫人,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二夫人定睛一看,见芸珠不仅双眼肿得跟桃核一般,那白晰的俏脸居然红肿一片,有几处还泛着乌青。二夫人脸色原本就阴沉的脸色立时就转成雷雨:“是谁打得你”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芸珠是她屋里出去的,又是名公正道给老三做妾,若没有甚么大错,就是张嫣也不能拿着她当侍妾般看待,张口就骂,抬手就打的 如今被人打成这样,不是叫她这二夫人难堪么 芸珠抹着泪,哽咽道:“是公子爷打的。” “老三?”这倒是有些出乎二夫人的意料,老三向来稳妥怎么会做出这样驳人脸面的事。况且又是新纳的小妾,按说爱还爱不来呢,怎么舍得打成这样,她凌厉的眸光在芸珠身上转了几个圈,描得极精致地细眉略向上一挑,问道:“你做错甚么了,若得你三公子动这般大的气?” 芸珠哭着把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最后抽噎着甚是委屈地道:“公子爷还说,下回再犯事,就把我给卖出府去”顾宗训说这话时候,面容狰狞语气笃定,芸珠是真的吓坏了。 二夫人先是冷冷一笑,尔后又厌恶地扫了眼芸珠,斥道:“还不去收拾收拾,看你像甚么样,好歹也是个姨娘也不怕叫人笑话了去”二夫人不由又叹了口气,人家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她虽不也称强将,自认也还有几分本事,怎么手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不上台面肿着这么张脸满府里晃,这不是丢她的脸面么 打发了芸珠下去,就有许多管家的婆子进来回事,一忙起来,半天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王氏同芸珠服侍她吃罢晌午饭,二夫人方横了眼芸珠道:“走吧,我带着你去请罪去” 与此同时,张嫣同漫离刚从老夫人屋里出来,因着大中午日头晴暖,两人便缓缓走着消食。张嫣原先还怕老夫人会不喜欢她,可没想到漫离却把老夫人哄得心花怒放,硬拉着她们逛了回花园子,又留她们吃过了晌午饭才放人。 因此她那俏丽的脸上满是轻松欢喜,“离姐姐,你真是本事,头一次见老夫人就这么得她的心,还有你做的那个花糕,还有中午弄的绣球丸子,虽说不是甚么了不起的菜式,可味道比厨房做得好太多了――” 张嫣叽叽喳喳了一阵,才发现漫离有些失魂落魄的,连眼神都有些发呆,忙拉着拉了她问道:“离姐姐,你是不是太累了,不舒服了?” 漫离一直在想适才路过角门时,看到的那抹身影,不妨被张嫣一拉,些微吃了一惊。定了定神张口想问,发现弄影还跟在身边,只得道:“没甚么,只是走得有些乏了。” 张嫣听她这么说,便拉了在廊凳上坐了:“那咱们且在这儿歇一歇吧,待叫老婆子们抬了小竹桥来,抬咱们回去。” 漫离此时满脑子都是那抹熟悉的身影,实在没神气答应她,只蔫蔫地歪靠在柱子上。 这里张嫣才刚打发了婆子去抬竹桥,就有个小丫头跑来道:“小彭爷来了,这会正在三公子的外书房呢” 彭彦对共弄影的心思,张嫣清楚的很,当下笑推着花弄影道:“快去吧,人特地来瞧你呢“ 要说这张嫣还糊涂起来还真是糊涂,花弄影对顾宗训的情意表现得那么明显,她硬是一无所知,只当花弄影与彭彦是一对。 花弄影无奈地笑了笑,如果不是为着顾宗训,她才懒得去搭理姓彭,可现在她只能说:“我过去瞧瞧。” “快去快去”张嫣一脸笑谑地把花弄影往外推去:“虽说不是千里迢迢,可人家来京一趟也不容易,别叫人久等了。” 漫离眼见得花弄影不情不愿的离开,心里直冷笑,要是彭彦知道这位花美人倾心是他的顾三哥,不知会做何感想。她正在脑中勾画彭彦那气急败坏的样子。猛然一惊,彭彦来了,自己又恰好瞥见那个身景,这说明甚么? “嫣儿,刚才咱们陪老夫人从角门那里拐过来,你瞧见二门外的那个身影了么?” 张嫣想了想,摇头道:“没注意,怎么了?” “没甚么,只是随口一问。”漫离轻飘飘地带了过去,可她却隐隐地有些兴奋和激动,好像捉住了乱麻的线头。 二夫人阴着脸坐在正屋等张嫣,一屋的丫头大声些喘气都不敢了,仆妇们更是一拨一拨地找人去。 两乘竹轿在院门停下时,恰巧又有两名仆妇从院里出来,见着张嫣,差点没跪下掉眼泪,“少夫人,你可总算回来了,二夫人已经在屋里等了好一会了。” “啊?”张嫣听说不由加快了脚步,心想难道是为着早上的事,兴师问罪来了,可是不应该啊,二夫人的表面功夫一向完美的啊。虽然不确定为着甚么事,可张嫣还是向漫离道:“离姐姐,你且先回东小院去吧。”这会不是在老夫人跟前,她惟恐漫离会吃亏。 对内宅的争斗漫离本来就没兴趣,况且她现在也需要好好的理一理自己的思绪,因而她向张嫣略一颔首便领着谷雨回自己的小院去了。 张嫣站在原地以目相送,只直看不见漫离的身影,她迈步向正屋去,刚上了台阶小丫头就打起了毡帘,虽只有一道缝隙,可她还是扫到了二夫人面上的阴沉。 “婶娘安好。”张嫣曲膝行礼。 二夫人所有的怒火,在见到张嫣后尽数收了回来,冰冷的眸光在张嫣面上,扬声道:“芸珠,跪下” 张嫣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里猜着了她们的来意。芸珠也是一愣,乖乖地跪了下来。 “我是看你识分寸懂规矩,才把你给了老三,怎么离了我跟前没几天,就张狂得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我知道,你是看着三娘年轻好性,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你一个小妾,主母屋里的东西你也敢混拿,今天不重重地办了你,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咱们顾家连个尊卑都不分” 芸珠被二夫人的这番话吓傻了,她一个奴婢真要是做实了盗窃的罪名,就是打死了也是白打死,因此她拼了命了磕头:“二夫人,我向天借了胆也不敢偷少夫人屋里的东西――” 她后半截话被“哐啷”的巨响声给淹没了,二夫人指着地上的碎玉厉声责问:“不是你偷的,难不成是它自己跑到你屋里去的?” “不是不是,是少夫人说了给我的”芸珠跪行至张嫣身边,磕头道:“少夫人,你说句话啊,这真不是我偷的” 张嫣这才看清了她那张脸,她没想到丈夫会下这么重的手,也难怪二夫人生气,把芸珠打成这样,这不是摆明了给二夫人没脸么。二夫人不能冲三郎去,所以就冲自己来了。 她瞥了眼地下的碎玉,陡然心寒,漫离入府的头一天,他为了正妻的玉雕盆景,把新纳的小妾掌掴了一顿,把自己这个正妻推到风口浪尖,就算要保护自己的心上人,也不用这牺牲自己吧好歹,是他名媒正娶的妻啊 可怜张嫣心中再冷,再难过,面上却不露一丝痕迹:“婶娘,这真是误会了,这盆景的确是我给芸珠的。” “噢?”二夫人却不打算就放过张嫣,问道:“那老三怎么就把芸珠给打成这样了?” “这――”张嫣一时间还真找不出借口来。 屋里正僵着,外头传来男子的嬉笑声。二夫人微微皱了眉,就见顾宗训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然见了屋里的情景,登时沉了俊颜。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102、挑拨 102、挑拨 顾宗训稍稍愣了下,躬身行礼:“婶娘安好。” 说起来顾宗训是从未顶撞过长辈,可是二夫人对他就是有着莫名的恐惧,看他进来,神经立刻就绷紧了,脸上却不得不摆出和善的笑容:“今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 彭彦来了,所以才提早些回来。”顾宗训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 二夫人听他这么说,连忙道:“小彭难得来京城一趟,陪客人要紧,我先回去了。” 顾宗训也不挽留,且立马起身相送:“婶娘慢走” 二夫人行到门边,回首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芸珠叹息着出门去了。二夫人前脚才迈出房门,顾宗训后脚就冲芸珠暴喝道:“还跪在这里做甚么,还嫌不够丢人么” 芸珠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躬得跟虾米似的退了出去,张嫣吩咐小丫头道:“赶紧把地上收拾了。” 顾宗训瞥了眼地上的碎玉,轻叹道:“等我闲了,照着离儿屋里的金鱼,赔你一缸子鱼。” 本来张嫣还真是有点舍不得这玉雕盆景,毕竟是自己的心爱之物,可顾宗训的一句话,就让她觉得再打了个个也是值得的,“夫妻俩之间说甚么赔不赔的,不过是个玩意儿。” 顾宗训笑了笑道:“小彭在外头偏厅里坐着,嚷着要见新嫂子,你梳洗下换套衣服,出去见见他。” 张嫣迟疑了会,问道:“那要不要叫上离姐姐一起?” 顾宗训想了想,道:“离儿身子不好,而且她和小彭又不对付,还是不见的好。” 偏厅里,彭彦傻傻地看着花弄影,要不是旁边还有小丫头在,他几乎要上前抱住花弄影了:“弄儿,好久不见了,你过得还好么?” 花弄影屈身回道:“多谢小彭爷关心,婢子一切都好。” 她越是守礼,彭彦越是激动,甚至按耐不住伸手握住了她:“弄儿,你――” “咳咳”顾宗训领着妻子站着门边用力地咳了两声,彭彦忙收回了手,不免有些尴尬:“三哥,这位就是我的小嫂子吧” “嫂子就嫂子,怎么还小嫂子”顾宗训瞪了他一眼。 张嫣笑着施了半礼道:“彭公子好。” 彭彦忙唱了个大喏:“不敢当,不敢当。” 花弄影趁机溜了出去,帮着丫头仆妇们传菜。张嫣见他们两个因着自己在场,也不好放开说笑吃喝,因着陪了一会,便推说身子不适回房去了。 张嫣去后,顾宗训又把丫头们都支了出去,方端正了神色,问道:“那批货出了甚么问题,值得你急急忙忙的找进京来。” 彭彦喝尽杯中残酒,皱了眉头道:“三哥,我当时就说姓石的那小子不能,如今可能好纵虎归山,咱们这一揩货就是叫他们给截下的。” 顾宗训云淡风轻地问道:“你别告诉我他想用那批货来换阿离” 彭彦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忿忿道:“他要是提要求还好可是他截了货以后,只撂下一句狠话,只要咱们的货出了关,他就截” “噢?”顾宗训笑起来:“没想到那个呆呆的傻小子也会发狠,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大本事” “三哥”对顾宗训的不以为意,彭彦很是着急:“那小子已经不像原先那样了,难道咱们陪着他一起疯么,不就一个女人,还给他就是――” 彭彦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顾宗训掐住了咽喉:“你最好少打离儿的主意,不然,别怪我翻脸无情” 看着顾宗训阴狠的神情,彭彦也火了,他的身手本就好过顾宗训,适才大意才会被他擒住,他手上稍一运劲,立时便挣脱了顾宗训的钳制,不可置信地瞪着顾宗训:“三哥,那个女人给你灌了甚么迷魂汤啊,难道你要为了她,将咱们好这容易打通的商路给毁掉么” 顾宗训敛了火气,叹了声:“小彭,你怎么不明白,那傻大个一个人是掀不起甚么大风大浪的,他不过是仗着一时的血气之勇,咱们苦心经营了那么些年的商路,岂是他能破坏的,可是离儿就不一样了。现在就算咱们放了她,她也不会放过咱们了,如今只能把她死死地握在手里,希望这深宅内院能困住她吧。” 这虽然只是借口却是大实话,因此彭彦无话可说,他知道顾宗训是绝不会动那个女人一根头发的。 “可是,姓石的小子这个月来一直在攻乃蛮部,乃蛮已再三跟小六求援了,小六让我问问到底要不要帮他们” 顾宗训自斟自饮,道:“帮,当然要帮。好歹人家也帮了咱们不少,咱们总要保下他最后一口气啊” 彭彦恍然大悟,乃蛮这一二年来是越来越不听使唤了,旧年甚至还拿着小六当枪使,差点害他连守备都险些保不住。他们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了。 花弄影就守在外头,他们的对话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公子爷把那女人留在身边,只是为了情,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意思,即然这个放不得,那么留下也是祸害。 公子爷不清楚内宅的争斗,或者说不放在心,只当是女人家无聊的消遣,可她却明白内宅的争斗也是你死我活的。这不,她才来了一天,就惹得二夫人过来兴师问罪,天长日久的,还不定掀起甚么风波来了。 彭┑比毡阍诠思易×讼吕矗花弄影就算不情愿,也不得不多去照管。这日顾宗训外头有事不能回来吃饭,张嫣自做主张地让花弄影把饭菜给彭彦送去,花弄影就算不情愿,也不得不去。为了避免他纠缠,花弄影特地带了两个小丫头一起去,把提盒放了就走。 谁想刚出了彭彦住的小院,就见裹得跟熊宝宝似的漫离带着小满闲晃了过来,花弄影微微皱起眉头,上前拦着问道:“大娘子,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漫离这两日吃过饭,总四处晃晃希望能再碰到那个身影,只是她没办法出二门去,所以一直都没无所获,今天听说彭彦住在这里,特地过来转转,没想到竟会遇上花弄影。 “怎么,我去哪里还要跟弄影姑娘报备么?” 花弄影的眸中浅笑点点,仿似天边的寒星,恭敬地行了一礼,口中说着关心的话,只是声音极冰冷:“大娘子要去哪里,婢子自然不敢过问,只是大娘子身体不好,如今天又晚万一受了风寒,岂不是又叫公子爷和少夫人操心么” 漫离对她并无话可说,扯了扯嘴角,正想离开,却隐隐地看见有道身影追了过来,心思一转,笑道:“你对你家公子爷还真是忠心耿耿,为了她你不仅关心起我来,甚至违心地亲近彭彦。” “你胡说甚么”就算花弄影有千万的不愿意,她也不能就承认了。 漫离斜了眼已然近前的身影,声音不高不低却能保证他听得清清楚楚: “你若是真心实心的给他送给饭,何需还带着两小丫头,就算你顾虑着名声,可你也是奉主母之命去的,谁也不能说甚么。况且,你走得那么急做甚么?” 不用回头花弄影也知道,彭彦就在身后,她恨不能立时撕了漫离的那张嘴,可是她甚么也不能做,只能极力的平缓自己的怒火,平静地道: “婢子不知道大娘子在说甚么,婢子还有事,先行告退了”说着,几乎要落荒而逃。 “花弄影”漫离冷如月色的眸子,直盯着彭彦隐身的那簇花丛,扬声道:“你就不怕你公子爷真把你许给彭彦么” 可怜花弄影怎么也说不出不怕二字,缓了缓,方道:“为人婢子,主人家怎发说,咱们就要怎么听” “那要是我说,我有办法能让你留在你家公子爷身边呢”漫离回身步近花弄影面前,她脸上是残酷的冷笑。 花弄影陡然起了好胜之心,当下压低了声音冷冷回道:“大娘子,你真以为公子爷会对你千依百顺么,男人心目中最重要的东西,永远不是女人” 漫离听了稍稍一怔,道:“那是你的男人,不我的请你不要一概而论” “你”看着漫离阴森的笑脸,花弄影重重地哼了声,拂袖而去。 漫离站在原地,看着彭彦失魂落魄地转身回院子,不由得冷笑出声,她就不信顾、彭二人的联盟是牢不可破的,若真是如此,顾宗训又何必使甚么美人计呢 一弯冷月渐渐爬上了树梢,漫离站得脚有些发麻了,才转身回去,她知道顾宗训还没回来,所以她直接进了正房。 张嫣正同着丫头们做针线,见了漫离进来,忙起身相迎又叫人倒茶,又亲自拿了个大狼皮的坐褥给漫离垫着,“我适才过去瞧姐姐,谷雨说姐姐散步去了。” 花弄影也在旁边,一时不清楚她的来意,只是冷着眼看着漫离。 漫离接过丫头奉上来的热茶,道:“是啊,你也知道我肠胃不好,总容易积食,所以吃了饭总要散一散才好。”说着,顿了一顿道:“有些话 按理我不该说,只是过去的总是过去了,人总要往前看才好,我即进了府自然就替你操一份心。” 话说到此,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花弄影,欲语还休。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103、各怀鬼胎 103、各怀鬼胎 张嫣随着漫离的眸光瞟去,笑道:“弄影啊,你忙了一日了,先回去吃饭吧。”说着又把屋里的丫头仆妇都谴了出去,只留了珍格儿和小满在跟前。 张嫣开了口花弄影不得不从,斜眼瞪了漫离一眼,福身退下。待花弄影出了屋子,漫离才压低了声音道:“虽说弄影同小彭爷的事我们心里有数,可是别人又怎么想呢?况且二夫人又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倘若让她编出些甚么歪话来小彭爷是不打紧,可弄影怎么也是个没出阁的闺女啊。再说了,你一个新媳妇,院子里真传出一点半点不好,人家又会怎么看你呢” 一席说的张嫣低首不言,沉吟了良久,方才抬首握了漫离的手,极是诚恳地道:“还是姐姐周到,我倒是糊涂了。” 漫离笑了笑,道:“要依我啊,索性就把弄影许给了小彭爷,一则顾全了弄影的名声,二来么――”漫离拖着长长的尾音,眼眸直视着张嫣。 “二来甚么?”张嫣不解道。 漫离故做惊讶道:“你竟不知道么?我估摸着咱们应该是同彭家合伙做着甚么买卖才是啊。不过,即然公子爷没和你提,咱们也只当不知道。只是小彭爷对弄影的心意,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真要把弄影许给了他,他一定对我们千恩万谢的,这样他自然就更为着我们了。” 张嫣思忖了回,道:“只是我看弄影对小彭爷,好像不是那么在意啊” 漫离没想到张嫣居然还会留心到这种细节,当下也不好说得太好强硬,只道:“你也糊涂了弄影甚么身份,再拖下去,只好赔给小厮。到时岂不是更委屈她了。”她故意避开让顾宗训收房这条跟,她相信做为一个妻子,不论张嫣有多贤惠,在丈夫已有一妾及一名准姨娘后,总不希望丈夫又添一房小妾的。 果然张嫣附和道:“可不是么,说起来弄影也十九了,只怕再留下去反倒要委屈她了。” 漫离低首微笑不再多说甚么。珍格儿与弄影认识可不是一日两日了,弄影的心思她可是清清楚楚的,听着她们几乎就要把事情说定了,忍不住道:“弄姐姐打小就服侍姑爷,况且小姐若有了她做帮手,想那芸珠也不敢再胡来。”她嘴里说的是芸珠,眼睛却向漫离瞥去。 “胡说甚么呢”张嫣陡怒道:“你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我和姐姐在这里说话,你也敢瞎插话” 珍格儿是自小服侍张嫣的,多年来是一句重话都没受过,这会被张嫣突地这么一训,登时就吓跪在地上了。 漫离没心情搀和她们主仆的事,况且晃了一圈,也真有点累了,于是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且回去了。” 张嫣忙起身相送,“姐姐,走好。”回过身,见珍格儿还跪在地上,不由叹了声:“起来吧” 珍格儿泪眼汪汪地站起身,好不可怜的样子,看得张嫣倒是有些不忍,亲自给她抹泪道:“都是我太纵着你了,护着你。这里毕竟不是张家,你说话行事总要多过过脑子才是啊。” 主仆俩手挽着手往内室去,珍格儿边走边哽咽道:“我也不全是为着弄姐姐,我只是怕离姑娘进了门,到时候仗着姑爷的宠家挤兑小姐,要是有弄影在小姐好歹有个帮手啊” 张嫣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啊,趁早收起你那点聪明,连你都瞧出她俩个不对付,三哥又怎么肯留下弄影给离姐姐添堵。况且你觉得三哥会为了弄影得罪了小彭爷么?” 珍格儿哑口无言,小姐说的这些,她一件都没想到,“那么这么说,弄姐姐是非许给小彭爷不可了。” 张嫣坐在妆台前,取了发髻上的珠钗拿在手上把玩:“这就要看三哥怎么想了,反正她不是跟小彭爷走,就是配给小厮,咱们这个门她是怎么都进不来的。” 这日一早,张嫣、漫离都到正房请安去了,天近晌午花弄影在外书房做完了账回来,刚一进正院就见芸珠从东小院拐出来,芸珠看见她稍稍一愣,冷哼了声,抬着下巴从弄影身边走过。 “芸姨娘,又趁着大娘子不在去看那缸子鱼么?” 弄影是老夫人的丫头素来不把众人放在眼里,芸珠虽是姨娘,也不敢在她面前摆甚么主子架子,每每看到了只当没看到,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跟自己说话。 “怎么,连看看都不成么” 弄影叹了声上前,凑近芸珠耳边,道:“芸姨娘,你不会真以为那缸子鱼是少夫人送的吧?” “甚么意思?” 弄影看着她,眼眸中全是可怜:“你啊从小就糊涂,只是没想到你竟会糊涂到这份上。你也到外头打听打听去,那位大娘子到底是甚么来路,你还真当她是少夫人远房表姐啊” 芸珠乌黑滚圆的眼珠转了几转,方试探地问道:“你的意思是,鱼是公子爷送的?” 花弄影但笑不语,过了一会方道:“我劝你还是去打听打听消息,不然 自己身边睡着只老虎都不知道呢”言罢,任由芸珠独自猜想费神去。 路漫离,别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 芸珠对花弄影那是不大相信的,因此她特地跑去找了王氏,旁敲侧击地打听漫离的事,王氏自然把张嫣的那一番话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最后还劝她道:“你啊,别傻里傻气的。如今人家占着亲戚的名份,况且这几日看来老夫人又喜欢她,将来做个平妻也是可能的。你还管人家要甚么鱼,你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 芸珠听了心里气苦得不行,忍不住骂道:“她一个寡妇家家的,凭着甚么就做平妻啊要说我她就是个狐媚子,我看那日公子爷会来寻我的不是,多半就是她撺掇的。她还没进门呢就这样了,将来真做了平妻,只怕咱们少夫人都叫她欺负了去”她边说,边抚上还没完全消肿的脸颊。 王氏奇道:“那日不是为着老三屋里那个玉雕盆景的事么” “原我也以为,可是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公子爷寻得一个由头罢了。”芸珠眼泪扑籁籁地掉,边把那日的事情说了个明白。 王氏听罢,思忖了回,道:“这么说,三娘还真是有手段的很啊,知道夫婿喜欢便先把人拢住了,将来那位大娘子进了门自然就是帮她的了。” 这边厢芸珠又哭又骂,漫离却在小花园里拦下了花弄影。 “恭喜弄影姑娘” 看漫离笑得灿烂,弄影心里便突突地直跳,“我一个做婢子有甚么喜事” “姑娘也太自贱了些,少夫人可是把姑娘当自家姐妹身看待的,今朝请安,她特地向老夫人提了提姑娘的终身大事。说像姑娘这样的人品配给小厮实在是太可惜了,正好小彭爷又对你甚是上心,虽说过去做不了正房,可是就凭小彭爷的人才身份也不委屈了你。老夫人也是心疼姑娘,听了少夫人这么说哪里还有不答应。如今只等少夫人同公子爷商量妥了,说不定你到时就可以跟着小彭爷一起回沧州了” 漫离笑的得意,说得痛快,眼眸是不可抑制的??? 花弄影知道她说的全是真的,虽然很害怕,可还是挺直背脊道:“公子爷,不会同意的。” 漫离轻笑点点:“我忘了告诉你,适才我和少夫人已经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小彭爷,你觉得事情走到了这一步,公子爷还会留着你么” “路漫离”花弄影慌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漫离。 漫离敛了浅笑,站直了身子,声音冰冷:“怎么,后悔了?你设计害我的时候,没想到这一天么?我不妨告诉你事到如今,我真的是认命了,不过心里憋着口气不找人撒出来,实在是不舒服。而你不过是顾宗训手里的一颗棋子,把你送出去即可以让我舒服,又能讨好了彭彦,一举两得的好事,你觉得他会反对么” “不会的”花弄影的声音都变调了,她知道漫离就是顾宗训心头肉,如果漫离真的坚持要把自己送走,自己还真是没甚么机会留下来:“公子爷说过,只是想我拢住小彭爷,不会真的把我送给他的”慌乱之下,花弄影只顾着安自己的心,却把深埋在心底的话给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啊,我说你怎么总对彭彦若即若离的,原来不过只是美人计罢了” 弄影听到这话,心蓦地一沉,只觉得身后一片冰凉,漫离继续笑道: “你家公子爷还真是物尽其用啊”说完,她便转身而去。 可弄影却不敢回头,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响起苦涩的声音:“弄儿,你愿意跟我走么?” 彭彦都出了声,花弄影不得不回转身,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她才不相信事有巧合,可是路漫离又是怎样把彭彦哄来的,他俩个可是大大的不和啊 彭彦苦笑道:“我知道路漫离要来问你的意思,特地跟在后头来的。弄儿,我答应你,我这一世就只有你,不会再有甚么正妻小妾”彭彦情不自禁地上前。 花弄影则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就这两步打碎了彭彦所有的自欺欺人,他面色铁青得近乎狰狞,从嘴角裂出的笑渐带了发狂的样子:“好好好,我倒要看看姓顾的是要买卖,还是要你”说完,人便冲了出去。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104、将乱 104、将乱 因着今日休沐,顾宗训没有出门,在外书房里和陈日新商量事情,见彭彦风似的刮了进来,不由皱了眉头,“出甚么事了?让你这么着急” “三哥,我要弄影,你怎么说”彭彦喘息未定,声音却坚定异常。 陈日新识趣地退了出去,顾宗训道:“我早就说把弄影给你,你自己说要她心甘情愿的才行,怎么又改主意了。” 彭彦铁青着脸,笑得极是可怖:“三哥,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弄影喜欢的是你” 顾宗训闻言一愣,脑中已转了几个心思:“那又怎样?你知道我在意的从来不是她” “三哥,我要弄影,你给是不给?”彭彦很想质问他,弄影是不是他的美人计,可是他不敢问,他怕撕破了脸会失去弄影。 顾宗训叹了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果你真的想要弄影,你回沧州时就可以把她带回去” 听到顾宗训这么说,彭彦非但没有半点喜悦,反而更加恼火了:“你把弄儿当甚么了?她是随手就可以送人的玩意儿么?” 顾宗训清冷眸子直盯着彭彦,冷笑着反问:“难道你希望我把她当宝贝一般温存着么?” 彭彦登时无言,是啊,不在心上的人又怎么会在乎。 顾宗训叹了声道:“现下不是讨论这些事的时候,我刚才接到消息,孛儿束部已经攻下了乃蛮,哈尔巴拉也已被擒,如果他供出咱们的贩运禁物的事情,虽然姓石的那小子没本事上京告状,可终究是个祸害。” 彭彦不由皱了眉:“那呆小子竟有这么大的本事,乃蛮部可不是个小部落啊” 顾宗训冷笑道:“只怕他手里的满柱之刀帮了他大忙了,这一点倒是我疏忽了,早知道就不该让他把刀拿回。” “何止呢”彭彦气恨恨地道:“当初就该结果了他” 顾宗训眯了细眸,阴沉着脸色道:“是啊,当初一念之仁了,以至今日之患。如今倒是棘手难办,他只是肃慎那边兴兵,老六倒是不好出兵啊” “三哥,不然的话,咱们索性同他合做,反正咱们手上也有筹码,不怕他不答应”彭彦眼眸中跳动着点点兴奋,他虽不如顾宗训心机深沉,可他也不是傻子,漫离设计陷害弄影的事,他心里清楚的很。如今虽然不能真把漫离怎么样,拿她来用一用,心里也能舒服些。 “不行”顾宗训想也不想的就否定了这个提议。 彭彦上前劝道:“又不是真的拿她怎样,不过是借她的名字使一使,于她半点害处也没有,而咱们又能争取点时间,为甚么不行呢” 要说顾宗训对彭彦的提议一点不动心那是假的,他不过是潜意识里不想把漫离扯进来,现下彭彦这么一说,他原本就不甚坚固的否定越发动摇了起来:“你让我想想。” “三哥”彭彦却不肯给他思考的时间:“你甚么时候变得这般婆妈起来了,事情拖得越久变数可就越大啊” “我知道”顾宗训坐在椅子上,紧闭双目,不耐地喝断:“这样,你明朝就动身回沧州,找到那小子先好好说,他若是答应最好不过,要是不答应,你再抬出离儿来不迟。” 彭彦得意地勾了勾嘴角:“三哥,依我说最好是你带着人一起回沧州,不然人家也不是傻的,空口白话的谁肯信呢” “小彭”顾宗训猛地睁开眼,怒道:“我劝你有适可而止的好” 彭彦虽是一脸忿忿,却也不敢再说甚么,只是哼了声,转身出了书房。顾宗训坐在椅子上,心里莫名地开始发虚,不安的感觉如潮水般冲击着他。好像漫离登时就远远逃开了自己一般,他抑制不住心里的恐惧,一路小跑的进了东小院。 漫离从小花园回来就放了暖帘歇午觉。谷雨、小满守在外头做针线,见顾宗训来了,忙都起身见礼。 “这个天,她怎么还歇午觉啊?”顾宗训进到内室,挑起床帐低声地问道。 谷雨回道:“姑娘从园子里回来,说有些乏了,因此才歇下的。” 其实漫离压根没睡着,她只是觉着天冷所以才缩到被褥里,抱着褥子假装是缩在石头的怀里,尔后听见顾宗训进来,又不想见他,自然是转了身面朝里装睡。 顾宗训挥手打发了两个丫头,轻叹着在床边坐下,看着漫离的背影,挽起她的一缕长发,自言自语道:“离儿,虽然我所遇到的险难,这回不算大,可我却总是心里发慌。我多想你能帮帮我,其实也不需要你真的帮我甚么,只需说两句安慰的话,我也会好受些,可是我知道这都只是痴心妄想。离儿,我不求你对我能像对石大川那般,只要能有十分之一,噢,不。百分之一,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公子爷”漫离倏地坐起了身,瞪着顾宗训道:“你要想求安慰,大可以去正屋,我想少夫人会很愿意听你说道说道的”别的漫离都能忍,惟独受不了顾宗训这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他一摆出这个样子,漫离就会想起他那日的狠绝,就会想起石头胸口插满箭枝,浑身是血的样子 “离儿”顾宗训眸中满是受伤的神情,陡然间失了平日的克制,猛地将漫离抱进怀中:“可是我心心念念的全是你,我要的也只是你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难道我为你所做的一切还及不上那个呆子么” 漫离挣不开他的怀抱,只得僵直着身子,冰冷道:“你根本不配和石头相提并论”她忍了数月,可是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反正对着他忍不忍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不过漫离的话,还是激到了顾宗训,他猛地推开漫离,盯着她道:“我不配和他相提并论,可是现在你是我的”话音未落,他已俯身吻住了漫离淡粉色的唇瓣,将她牢牢的禁锢在怀里,炽热的舌奋力撬开了漫离的唇齿,拼了命了纠缠她的小舌。 数月来他一直是默默地守候在旁,舍不得对漫离用半点强,实在忍不住想握一握她的手,都要小心翼翼,只要漫离有半点的躲闪,他便不敢再继续,偶尔漫离由他一次,他便会乐上好几天。 他本以为天长日久,自己早晚能得到漫离的心,可是没有想到,自己在她心目中甚至不配跟那傻子相提并论,那么自己还忍甚么怀里的人越挣扎,他的怒火,他的渴望便越强烈,那吻仿似带了火一般,要将二人焚尽。 漫离仿似感知到了甚么,突然停下了挣扎,像跟木头般躺着,任由顾宗训胡来,只是在能开口说话的时候,悠悠说道:“我的人早就是石头的了,你要用强我也没办法。不过就算你得逞了,我的人,我的心也还是石头的” 轻飘飘地两句话如一桶冷水,轻而易举地浇息了顾宗训身里的那一把火,他缓缓起身,苦笑道:“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喜欢那个傻子甚么” “你当然不明白,而且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漫离的回答依旧冰冷,丝毫不怕惹怒了顾宗训。 “是么。”即便漫离冷着容颜,看在顾宗训眼里还是那么可爱,他忍不住在她嘴角轻轻吻了一吻:“你能不能举个例子,让我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对你好的” “至少,他绝不会委屈我跟别人分享一个丈夫,哪怕我无法为他生儿育女” 顾宗训登时僵住了身子,俊俏的容颜登时惨白一片,苦涩的眸光迎上漫离讥笑的面容,甚到不敢多看一眼,只能落荒而逃 次日,彭彦便起身回沧州了,不过他并没有带走弄影,但是他却说了,等这一次事情解决了,他回用八抬大轿来抬弄影。 连着几日顾宗训都忙得不得了,回来都是半夜了,自然没空去看漫离,况且那日被漫离那么一逼,他还真有些不敢面对她,所以趁着这段时间忙,也好避一避。 然而这看在芸珠的眼里,却是生出了别的想法,对漫离的态度越来越刻薄,若不是碍着张嫣,只怕她都要骂出来了。而王氏也变得阴阳怪气起来,每每遇上漫离总是冷言冷语的。 张嫣还奇怪纳闷着,发现渐渐的就连老夫人对漫离也冷淡了。那日她才帮着漫离说了几话,老夫人不说往后不用漫离来请安了。张嫣见老夫人都沉了脸色,也不敢再说甚么。 连日来顾宗训的忙乱,她是看在眼里的,再加上他那日的话,漫离隐约猜到应试是石头做了甚么,因此她心里倒是升了一股希望,也许不用多久,就能和石头重逢呢 这些日子漫离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因此也不去理会顾家诸人的态度,老夫人不用自己请安,她乐得缩在小院里不出门。 可这看在张嫣心里,却有些着慌了。她只当漫离是心情郁结,憋在屋里 生气。因此,倒时常的去陪她说话,可每每她总是爱搭不理的,好像又回到了她初来京城的那个时候。 “离姐姐,这段日子三哥实在是有些忙,每每都是过了三更才回来,想过来看你,又怕扰了你的觉。”张嫣以为漫离终是对顾宗训动了心,因此才会因着冷落,而这般消沉。可惜凭她怎么说,漫离总是不大理人。 张嫣无奈之下,只得道:“姐姐进京小半年了,还没四处晃晃吧。我听说伽蓝寺的红梅开得正艳,不如咱们明朝走去看看。”。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105、伽蓝寺的红梅 105、伽蓝寺的红梅 听说能出门,漫离的眸中登时有了些神采,不确定地问道:“我们真的能出门走走?”在她的映象里,豪门贵妇要出门,可是件大事。张嫣不过小媳妇,真能做了这个主? 张嫣笑道:“这有甚么真的假的,虽然咱们不好总往外跑,可偶尔出趟门也没甚么打紧的。我做闺女时,年年也都往伽蓝寺看花呢,等明朝我跟老夫人说一说,出门总是不大难的。” 能出门散散心,避开那些令人做呕的虚假,漫离自然是高兴的。只是她没想到居然还会有额外的收获,因着马车停在二门外,因此她和张嫣是坐小竹轿出来的。 漫离万万没有想到,临上车前,她再次瞥见了那抹身影,虽然离得有些远,可是他一路与人说着话走进角门,给了漫离充足时间认定他的身份――阴莫 此时此刻,前因后果已在清清楚楚地呈现在漫离脑中,姓顾的用这个阴莫把石头调离沧州,然后花弄影又假称柳叶儿怀了石头的骨肉,他们可能以为自己一怒之下会弃石头而去,然后,待石头回来再以贩运禁货的罪名将他下狱。 到时二人分隔两处,话就全由得他们了。可他们没料到她竟不信花弄影的话,一定要等石头回来对质。他们这才把目光转向了安安,是啊,安安在他们手上,她也只能乖乖听话。 这么想来,顾宗训还真是不够心狠,当初明明已经将石头下了大狱,还安了一个肃慎奸细的罪名,若顾宗训一口咬死,石头又岂能活到现在 顾宗训错失了机会,可自己却不能错失,阴莫,的确是自己的一线生机 “姐姐,怎么了?”张嫣上车了半晌,发现漫离却在车边上站着发呆,不由探出身子问道。 漫离闻声收回了眸光,说了声没事,便扶着谷雨上车了。 伽蓝寺在京城北郊,素以红梅著称,逢此花开时节,赏花人自然是络绎不绝。只是她们车一到门前,就有个五十出头的老和尚迎了上来:“三少夫人,今日怎么有空来走走。” 张嫣扶着仆妇的下了车,笑道:“止观大师怎么亲自出来了,这可怎么敢当呢” 老和尚道:“这回比不得跟老夫人她们一起出门,要是三少夫人出点甚么事,贫僧可当不起呢。”他一边说一边领着众人进了寺庙。 二人先在正殿参拜了,然后方跟着止观方领着她们七拐八弯地进了个僻静的院子,里头红梅胜血,映着些微的残雪与隐在梅间的屋脊,真是恍若仙境。 “哎哟,你们这院子怎么都不放人进来,怎么空着岂不可惜。”张嫣随止观沿着回廊且行且道,不时地还停下来嗅一嗅花。 止观笑道:“这院子小巧清雅,真要放人过来反倒糟蹋了,正好留个诸府里的内眷,即不冷落了这些花,夫人们也能图个清静,倒是两便。” 他们说话间,丫头仆妇们已在暖阁里摆好了吃食,珍格儿过来请道:“小姐,外头怪冷的,就是赏花也进屋野赏吧。” 张嫣呵了呵手,道:“真是怪冷的,姐姐,咱们进屋里暖和暖和吧。”她一回头,却见漫离神色怔忡。 漫离看着这满院的红梅,真的是有些震愕,蓦地便想起《红楼梦》中的 一回书,不由随口吟道:“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张嫣惊道:“万没想到姐姐竟有这样的才情” 漫离闻言一愕,笑道:“我不过是听人吟过,又不是我自己做的。况且前头还有好几句,我都不记得了。” 张嫣却不信,吩咐小丫头道:“去折几枝梅花来,一来我跟姐姐赏玩着,二来回去也给老夫人看看。” 小丫头应着要去,不想漫离却拦道:“这花一年到头也就开这几日,就让它开个尽兴吧,何必还叫它受折枝的苦楚”漫离看着层层叠叠如红云一般的红梅,记得红梅开的时节也是大观园中最热闹的时候,可是转眼间便变故迭生,如今的顾家是不是也会如书中的贾家一般呢 漫离的嘴角渐渐地浮起抹笑意,盛到极处便是败时吧 止观听罢,口诵佛号:“女施主,真具大慈悲。” 漫离冷然一笑,问道:“大师,我闻佛家说无缘大慈同体大悲,始终参不透其中意思,不知大师可否解释一二。” 止观抬起头看了眼漫离,他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还知道这句话,虽说官家小姐多有读书,却绝不会翻佛家经文,况且如此行为也是极不恰当的。止观怔愕地时间里,漫离已然笑道:“大师是不屑跟我布道么?” “阿弥陀佛。”止观双合十:“女施主,当知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漫离本只是看不惯他那奉承的样子,故意恶心他一下,这会见他又端高僧的样子,倒失了取笑他的心思,挽着张嫣的手向暖阁行去:“东南西北四方,你可知哪一方没有佛么?” 张嫣拧了眉想了许多,摇了摇头。 漫离笑道:“南方没有佛。” “为甚么?” “因为南无阿弥陀佛” 止观在后头笑着摇了摇头,亏这丫头想得出来。 这暖阁说起来还真是奢侈,南边一面全是窗,而糊窗子的尽是等云纱,又密薄又透亮,隔着窗纱看红梅,那红梅仿似被一阵轻烟所笼,更添了几份隐约朦胧之美。 两人吃了回热茶张嫣就嫌冷清了,索性叫小丫头们一齐围着熏笼坐了,从外头拣了枝花来,玩起了击鼓传花来。 张嫣先前听得漫离吟得一句诗,满心的羡慕,虽然漫离说是听来的,可她哪里肯信。因此悄悄地跟那击鼓地仆妇说定,花到漫离手上,就停了鼓。 漫离拿着花,道:“这回不算的,你们使诈的” 张嫣忙道:“姐姐这就不对,李婆子是背对着咱们的,怎么使诈,姐姐莫要赖,做首诗来给我听听吧。” 那些小丫头们也跟着起哄,就连谷雨、小满也跟着道:“姑娘就做一首给她们瞧瞧,也不叫她们小瞧了去。” 漫离手里擒花枝,想了回笑道:“诗我的确是不会,不过,我倒有个故事。” 张嫣不依道:“谁听甚么故事,咱们只听诗呢” 漫离摇头道:“诗不过是那个人彼此当下的心境,我们局外之人实在是很感受到诗人的那番心境。”说着,轻啜了口热茶,自顾自地说道: “话说,某年初雪,员外、秀才、县尹相约饮酒赏雪,因见瑞雪纷纷不由诗兴大发,提议吟诗联句,秀才举杯起句‘大雪纷纷落地’县尹应声接道‘全是皇家瑞气’,员外想了一回,摇头晃脑地道‘下他三年何妨?’偏偏外头有个乞丐,已冷得身子发僵了,听到员外这句,不由怒火中烧地接了句‘放你的狗屁’。” 说完,漫离斟满了茶痛尝了一口,一脸的舒服的样子,张嫣问道:“后来呢?” 漫离扑哧一笑:“人家脏话都骂出来了,你还后来呢?” 张嫣这才回过味来,知道漫离取笑自己,“姐姐真是的,叫你做首诗来听听,偏偏说这些话。” 漫离听了只是一笑,如果不是张嫣非逼自己做诗,自己还真想不起这个故事,不错她是借着这诗发一发心中怨气,离开石头、安安越久,她就越是挂念,特别是自己舒服的时候,就忍不住去想石头父女俩,他们吃饱了没有,穿暖了没有。 所以张嫣逼自己做诗,她才会说出这句“放你娘的狗屁” 不过显然屋里这些人,并没有十分往心里去,只当她讲了个冷笑话而已,趁着她们不注意,漫离抱了个小火校悄悄地出了暖阁,沿着石子小径毫无目的的闲晃。 不知走了多久,漫离一抬头发现自己竟混入了人群中,喧热的人声,令得她莫名地有些开心。漫离混在人群中,想像着如果石头陪在自己身边,安安则坐在石头的肩上,她小脸上的笑容一定比花儿还好看。 “石嫂子,石嫂子――” 漫离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直到那人连唤了好几声,漫离才回过神, “石嫂子”三个字一落进耳里,漫离的眼泪就险些掉下来,抬眼眸四下寻找。 “石嫂子,是我” “俞鸿?”漫离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你怎么会来京城的?” 俞鸿拉着漫离急拐到一处僻静地角落,道:“不仅是我,石大哥也来了” 漫离先是狂喜,“他在哪儿”的话还没问出口,忽惨白了脸色:“他来做甚么?”鬼门关,石头走一遭都嫌多了,她一点都不想他为了她再走一次 俞鸿也是个精明的人看漫离的神色,就猜到了心思,“嫂子,放心,这一回咱们有备而来。今日我没事出来晃晃,没想到居然会碰见嫂子,既然遇见那就是老天帮忙” 漫离知道俞鸿的意思,吓得连退了三步:“我不跟你走” “嫂子,你放心。这一回跟先前不同了”俞鸿还待要解释,可惜石头那鲜血淋淋的样子,对漫离来说太过吓人了,只要顾宗训在一日,她是绝不敢再冒险逃跑的。 “大鸿,我不会跟你走的。只要顾宗训还在,我就不走。我现在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只要姓顾的一倒,我自己就会来找你们。”想到石头近在咫尺,自己却连一面都不能见,漫离的心就像被人揪起来般的痛。 俞鸿深知她的恐惧,也不强劝她,只道:“嫂子可知道,当初你们随州为何会遇袭么?那是乃蛮部与顾老六勾结,想要除掉孛儿束部。如今咱们人证物证俱全,告倒顾老六已不是问题,只希望朝庭能彻查到底,那么顾宗训贩运禁货的事,也就是能大白天下了到时我看他还能逞威风不” 漫离却摇了摇头,“这个罪名太小了,还不足以置顾家于死地――”她只说了这一句,就听见远远的有人找了来,漫离回头看了眼,丢下一句话:“逮住阴莫,给顾家安个图谋造反的罪名”说罢,见张嫣已渐走近,漫离不得不迎了出去。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106、落井下石 漫离同张嫣说笑着回到院中,刚一进门,就听顾宗训在里头怒声狂问:“大娘子呢?” “三哥,怎么了?”张嫣快步走进院中,见丫头、仆妇跪了一地,又见 顾宗训脸色铁青,忙上前解释道:“我瞧离姐姐成日家闷着,回了老夫人,同离姐姐往伽蓝寺看花――” 顾宗训听见声音回转身,一把拽住张嫣的手,喝问道:“谁准你带她出门的?万一她不见了,你拿甚么赔我”说完,丢开张嫣又拽、了漫离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甚么,你最好给我老实呆着” 漫离直视着顾宗训有些发狂的眸光,一言不发,张嫣扑上前劝道:“三哥,你做甚么呀,快放开姐姐,当心伤了她” 顾宗训用力一甩,便将张嫣挥倒在地。张嫣惊呼一声,眼泪成串地落下,成亲数月来,他对自己虽不甚亲热,却也不曾这般疾言厉色过,而今天却当着那么些奴婢的面对自己动手。 花弄影听见地声音赶了进来,同珍格儿一起扶起了张嫣,替她叫屈:“少夫人也是怕大娘子闷在屋里,会闷出病来,才特地邀她出门散心,况且也是回过了老夫人的――” “啪”地声耳光,打断了花弄影的话音,顾宗训冰冷的眸光如冰锥般钉在她如花似玉的面上:“这里甚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 “公子爷。”突然一名小厮跑了进来,“阴大爷――” 小厮话了一半,被顾宗训冰中带火的眸光一瞪,收了声,走上前俯耳低语。顾宗训听完后,扫了眼张嫣和花弄影,重重哼了声,拂袖而去。 张嫣上前扶了兀自呆怔的花弄影:“弄影,没事吧?” 漫离从始至终冷眼旁观,适才小厮的那句“阴大爷”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趁着众人忙乱,没空顾及自己,她掉头出了院子,直奔二夫人的院子而去。 所谓敌人的敌人便盟友 她虽不清楚到底发生了甚么,不过顾宗训平素遇事冷静从容子,能让他如此慌乱的定不是小事,看来石头这一回还真是打中了要害,那么自己可就不应该在他的后院给点几把火呢 “真有这事么?”二夫人听丈夫说完朝上的事情,一脸担忧地问道。 二老爷顾铭叹了声,道:“这还能有假的,陈阁老把人都带上了金銮殿,还有那些箭支,全是都有老六的徽记。” “是啊,我今朝在衙门当值也听得人议论。听说陛下气不得轻呢”老2顾宗霖也不无担忧地道,虽说他处处针对顾宗训,甚至想致他于死地,可是顾家真要遭了大殃,自己不是也要跟着倒霉么 王氏人不如二夫人精明,自然看不出其中的厉害:“陈阁老那些人,不是总找咱们的麻烦的么。上回他们参老六杀良冒功,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顾铭叹了声,道:“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我总觉得这一回不大对啊” “怕只怕――”二夫人抱着火校低着头悠悠说道。 顾铭知道自己夫人素来聪明,听她这么说,连忙问道:“甚么?” 二夫人还不及开口,就听外头婢子报道:“路大娘子来了。” 屋内诸人俱皆一愕,她这会来是甚么意思? 二夫人略一沉呤,吩咐道:“领她到东厢暖阁候着,我就去”说着又向丈夫同倒儿道:“这么大的事,总不能瞒着老夫人真要出了事,说不定老夫人能有甚么法子” “老夫人连日来身子不好,万一急病了――”顾铭虽不是老夫人亲生,可自小也是她养大,对这位嫡母还是有一丝孝心的,只是他话说了一半,就撞见夫人那冰冷的眼神,不自觉地咽回了下半句话。 二夫人扫了眼自己的丈夫,扶着王氏的手,起身冷冷地道:“咱们去会会那个大娘子,看看她所为何来” 谷雨、小满怎么也不明白漫离怎么突然跑了来找二夫人,姑娘素来就与二夫人不和的呀,况且这会少夫人又不在眼前,万一二夫人为难她可怎么办呢? “姑娘,咱们还是回去吧”谷雨忍不住劝道。 漫离抬眸看了她一眼,还不及开口,就听得帘笼声响,二夫人扶着王氏走了进来。漫离也没像从前那般行礼,只是浅笑着坐在榻上。 二夫人见漫离端坐不动,心里也起了疑惑,冷着眼将她一通打量,王氏在怒道:“姓路的,你虽是半个客人,婶娘好歹是长辈,你怎么好坐着不动的” 谷雨、小满扑通跪下:“二夫人,咱们大娘子今朝陪少夫人出了趟门,身子有些不适――” “既然不适,就该在屋中修养,跑我这来做甚么呢?”二夫人盯着漫离一字一字道。 漫离也不答话,只低着头道:“谷雨、小满,你且退出去。我有话同二夫人说” 姐妹二人迟疑了一会,还是退出了暖阁。 二夫人在漫离的对面坐了,道:“有甚么话,你要把自己的丫头都支出去?” 漫离依旧低着头:“二夫人可知三公子贩运禁货、勾结肃慎的事?” 二夫人只当她是来替顾宗训求情,身为正室的她,对漫离这种俎越代庖的行为有着与生俱来的愤怒,当下冷笑道:“路漫离,你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么?今朝就算要求和示好,也该是由嫣儿来,甚么时候轮到你来了说到底你还没进顾家的门呢” 漫离听罢,非但不怒反而轻笑出声:“二夫人,自我进府这一个多月来,我看你也算是个聪明人,这会怎发反倒糊涂起来了你哪只耳朵听见,我替三公子示好求和来了” 二夫人稍稍一愣,“那你――” 漫离自顾自言道:“我知道对顾家而言,贩运禁货实在不算甚么大罪,就是勾结肃慎,只要把那罪名坐实在六公子身上,顾家想来也无大碍,但若是谋逆大罪呢?顾家是非还能平安无事?” “你说甚么”谋逆二字,着实吓住了王氏:“老夫人是当今陛下的姨母,陛下小时候甚至还在顾家住过些日子,陛下怎会信顾家谋逆” “原来如此啊”漫离了然一笑,“不过,我若是陛下若是证据确凿,只怕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吧二夫人你说呢?” 二夫人淡淡一笑,道:“就算真是谋逆,料想陛下也不会把顾家一锅端了吧。”她话虽是这么说,可心里其实一点底也没有,伴君如伴虎,顾家之所以能如此风光,不过是因着老夫人曾养育过陛下。可是谋逆大 罪,还真是说不准啊 漫离眸光灼灼,好似能看穿她的内心:“难道二夫人要把自己生家性命全赌在陛下的仁慈上?要知道,这一输,可就再无翻盘的机会了” “你到底要说甚么?”二夫人眯了眼盯着漫离,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看似闲淡病弱的女子有着说不出的阴森。一直以来,她只把漫离当成是张嫣的棋子,可如今这颗棋子却是如此让人捉摸不定。 “二夫人,我要是你趁着现在一切未定,我会赶紧的站队。正如你所说顾家与陛下交情非浅,就算顾家有人谋逆,陛下也未必会把顾家一网打尽,可这毕竟是‘未必’那么你是不是该想一想,如何才能把这‘未必’给变成‘必定’呢” 二夫人清冷的眸中划过一愕然,旋即便换了满眸的防备:“你到底是甚么意思?我怎么觉着你很希望老2倒霉啊” “二夫人,何必要我把话说的那么白呢。如今你面前两条路,一是成为顾家的当家人,二么甚么也不做,去赌一赌陛下到底有多仁慈。”漫离缓缓起身:“二夫人,我言尽于此。到底要怎么办,你自己想清楚。” 说完漫离挑帘出暖阁,不想顶头就撞上了张嫣。 谷雨她们惟恐漫离吃亏,特地把张嫣给请了来。此时,花弄影已将朝堂上的事告诉了她,而她适才又听隐约听见二夫人说甚么“老2”、“倒霉”之类的词,她更是心慌了起来。 她虽知道漫离在里头,可亲眼见她从里面出来,却还是让她感觉如坠冰窖。她惨白着脸色,哆嗦着有些发白的唇瓣问道:“你跟婶娘,在屋里说甚么,说了这么久?” 漫离微微一笑,口吐四字:“落井下石” “你”张嫣踉跄一步,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四个字漫离竟能说得那般毫无愧意,她猛地上前一步,拽住漫离:“三哥,他纵有千不是万不是,他待你总是真心,你不帮他我也不怨你,可是你――” 漫离凑近张嫣耳边,低声道:“如果可以,我恨不能把他剥皮抽筋,落井下石实在是我的无奈之举” “你――”张嫣瞠目结舌地盯着漫离,眼见她挺直的背脊扬长而去,眼泪扑籁籁地落下,原来她竟是恨三哥入骨 珍格儿气得啐道:“白眼狼,她就算不念着姑爷,小姐对她总是不差,没想到她竟这般――” 短暂的震惊过后,张嫣稳了心神,C然吩咐道:“珍格儿,去套车” 珍格儿瞧了瞧天,问道:“这会上哪儿去啊?” “回家”言毕,张嫣大步迈出了厢房。自己只听花弄影说了个大概,具体细节,看来还是要回去问一问父亲。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107、顾家长孙 时近年关,老夫人的寿诞也不知不沉地临近了。往年这个时候顾府是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凡。可是今年却是门庭冷落,府中上下人等也皆是无精打彩,就边看门的小厮也失了平常趾高气昂的神气。 上房里里静悄悄的,只张嫣一个人守在老夫人的病榻前,她已经两日没怎么合眼了,眼下一圈乌黑,她想起那日父亲的话,心里就一阵阵地害怕。父亲说,陛下这回是铁了心要办顾家,至少是铁了心要办顾宗廷 是啊,是真的铁了心 当日老夫人听到消息后本还不以为然,直到顾宗廷被下了大狱,她才有些焦急,进宫去求情,可谁想陛下竟避而不见次日还把顾宗廷从大理寺提到了刑部大狱,这一切都说明,陛下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老夫人活了一辈子,这点事还不足以就让她病倒,最最让她伤心的是,二房夫妻俩竟然在这关头,倒戈相向,参奏顾宗训贩运禁货,不过因着没有真凭实据,陛下还在半信半疑。 祸起萧墙,真真是伤了老人的心了,一场大病,使这个原本康健的老人倒在了病榻上。张嫣看着还在昏睡的老夫人,轻轻地叹了声,俗话说病来如山倒,老夫人这一场大病怕是凶多吉少啊 “三娘。” 张嫣闻声回头看去,见丫头引着个肤色黑黝面目沉毅的男子,并一名圆润丰腴的**急急地走了进来,张嫣忙站了起来行礼,“大哥,大嫂”一言未了,她忍了多日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顾家长媳李氏三步并两步走上前替张嫣抹了泪,说罢,随着丈夫在床前跪下磕头:“老祖宗,孙儿回来了” 床上的老夫人自然无法应答,张嫣抹着泪,声带哽咽:“老祖宗已是水米不进了,怕是――” 顾宗明夫妻俩站了起来,李氏握了张嫣的手,安慰道:“别怕,天塌下来了,有咱们一齐顶着。” “大嫂”张嫣这几日又操心老夫人的身体,又要担心朝堂上的局势,还要忍着二房的冷言冷语,真是有些心力憔脆。这会听了李氏暖言宽慰,一时间泪如雨下。 “你在这里陪着弟妹,我去看看三弟”顾宗明交待了妻子一句,转身便走了出去。 顾宗训坐在外书房里,脸色颇是憔悴,原本光溜的下巴,已长满了胡渣,深陷的眼眶更衬得眼底的那圈青黑越发的明显。他闭着眼听陈日新的报告,他怎么也没想到,陛下不动声色的,竟然把彭彦也锁拿了。 其实凭着顾家的身份,贩运禁货实在不是甚么大罪名,而且如果把这事与老六的通敌联系上,那么老六所谓的通敌,不过是为着打通商道,算不上甚么大的罪名,最多革了他二人的职也就是了。 可现在他有点看不懂,陛下口口声声彻察严察,到底是为顾家脱罪还是要整倒顾家。 “公子爷,小彭爷明日就会进京了,要然我去看看他吧”花弄影实在不舍得看顾宗训皱眉的样子,不由开口道。 “你去看看他也好。”顾宗训依旧合着双目道:“你去告诉小彭,让他实话实说,陛下能找出他来,已然是有十足的把握。那么大宗的禁货贩运,他小小的彭家是扛不下来的。” “公子爷”花弄影急了,“当初咱们不是就准备着牺牲顾家,怎么事到临头――” 顾宗训摆手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陛下已然盯上了顾家,咱们的小动作,又岂能骗过陛下。如今我只想做实了贩运禁货的罪名,千万不能让那帮老休把罪名往叛国上扯” “我早就劝你们,少做些旁门左道的事,你们不听如今好了,授人以柄,我倒要看你们怎么办” 顾宗训惊得站了起身,迎上前大奇道:“大哥,你怎么回来了” 顾宗明阔步而进,瞪了三弟一眼,道:“还不是被你们连累的,陛下能免了六弟的守备,把我这个都统放在西北他怎么放心” 顾宗训听罢,登时红了眼眶:“大哥,是小弟害了你” 顾宗明叹道:“也还没那么严重,陛下不过是召我回京述职,倒并没真就免了我官职。” 顾宗训打发了陈日新、花弄影二人,尔后亲自奉了一杯香茶:“大哥,照你所言,咱们还有希望” “你啊”顾宗明接过茶,道:“平日看着聪明,可惜是太过聪明了,我早就劝过你凭着咱们顾家的身份,只要安安份份的,富贵一世绝不是问题。可你偏要弄那些旁门左道的事情。亏你那么聪明一个人,难道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竟不知道么况且还有那么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咱们。” 顾宗训却是不服,“京里贩运禁货的多了去了,又不止咱们一家――” “ 可是咱们家却是做得最大、最好的”因着他的执拗,顾宗明也有点火了:“你就是太过争强好胜了,凡事都不肯落于人后,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来说么你也不想想,咱们家一出事,朝中文武便群起而攻之,甚至连咱们自家人都与你为敌?” 顾宗明喝了口茶,瞅着黑着脸的倔强弟弟,继续道:“你啊,一生没吃过败仗,路走得太顺了,跌个大跟头也好,免得将来送了性命” “大哥,你甚么意思”顾宗训的眸子透也点点阴冷:“难道,你也跟二叔他们一样,为求自保而落井下石么”说到最后落井下石那四个字时,顾宗训的心像是破了个大洞一般,冷风呼呼地直往身体灌。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爱如珍宝的女子竟把自己恨入骨髓。 “你胡说甚么”哐地声,顾宗明手中的茶盅重重地搁在桌案上,溅出的茶水湿了他的衣衫,顾宗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嘴唇哆嗦了好一阵,才压下怒气:“小三啊小三,你实在是太小看陛下了你别以为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你做的那些事陛下就真不知道,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同你计较罢了。他若真要同咱们计较,就凭着通敌叛国四个字,就能把咱们全家下了大狱” 顾宗明与皇帝虽差着辈分,却是年岁相当,年少时曾是皇帝的伴读。虽然在外统兵多年,可是皇帝的心思,他还是拿捏得十分精准的。因此顾宗训听他这么说,仿似看到了一盏明灯,他拉了大哥的手急急道:“依大哥的意思,陛下这次不过是做做样子” 不想顾宗明却盯着的发光的眸子,反问:“你觉得呢?”他甩开顾宗训的手,“三弟啊,风光太盛总不是好事。我和六弟各据一方,你在朝中又隐隐自成一派,还谁的债都不买。陛下所求的是稳,是各方势力相当,所以打压顾家势在必行。偏偏你还不知收敛,仗着圣眷浓宠就目中无人,你既然授人以柄,人家又岂肯轻放过你去” 顾宗训颓然跌坐在椅中,亏他还以为凡事都在把握之中,却不曾相自己的一举一动尽在别人眼中 顾宗明看着兄弟颓败的样子,心中也是不忍:“正如你所说,咱们现下千万不能让他们把事情扯到谋逆上去,真要做实了,就算陛下的初衷只是想略施薄惩,到时怕也是骑虎难下所以,咱们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那些阁臣元老,而是那些肃慎人,只要他们一口咬定,咱们只是与他们做买卖,未涉其他,量那些老家伙也翻不出花样来” 顾宗训却冷笑道:“只怕,那些肃慎人比之阁臣元老还恨我三分吧” 顾宗明疑惑了,“这是为甚么?” 待得顾宗训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道出,顾宗明已气得浑身哆嗦,直冷笑道:“好好好,你真是好样的我说那些老家伙怎么就找来那么一帮肃慎人,敢情是你自己双手奉上的。” “大哥”顾宗训见他气得脸色都白了,伸手去扶,却被狠狠地扫开: “老话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你有本事抢人家妻子,就该有雷霆手段斩草除根,如今这算甚么,玩蛇的反倒蛇咬了一口,你都不嫌丢人么” 顾宗明正气得大骂,窗外忽传来一个声音:“大哥,我倒是有个法子” 二人回头看去,见珍格儿扶着张嫣走了进来,道:“既然那些肃慎人是为漫离而来,咱们何不以她为要挟,还怕那些肃慎人胡言乱语么” “不成”顾宗训毫不迟疑地反对,他知道这回不像上一次,保只是说说而已,依着大哥的性子,真要把漫离当做手中的筹码,那漫离绝没有好日子过。 张嫣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份上,他居然还这般护着漫离,一时间忍不住泪如泉涌:“三哥,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把顾家全赔进去么?” “你少危言耸听”顾宗训猛地蹿到张嫣面前,拽了她的胳膊就往外推:“你一个妇道人家,在这里胡说甚么,还不给我滚回屋里去” “老三”顾宗明行伍出身,这一声怒吼几乎将屋顶都震动了:“现在都甚么时候了,还在这胡闹” 顾宗训也急了:“大哥,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顾宗明看了他一眼,道:“眼下就有一个好法子,为何不用”言毕,他问张嫣道:“那女人在哪里?” 张嫣无视顾宗训怒火冲天眸光,“就在咱们的东小院” 不等张嫣说完,顾宗明已甩帘出去。 “大哥”顾宗训给了张嫣一记眼刀,便赶忙追了上去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108、之死矢靡它 因着顾宗训的极力反对,顾家老大最终没能把漫离给关到顾家的土牢里,只是把她转到了西北角的一处僻静的小院落。又派了亲兵看守,不让顾宗训接近一步。 漫离既是囚犯的身份,当然不会再有丫头服侍。不过谷雨、小满她们倒是衷心的很,漫离被带走的时候,她们哭着求顾宗明把自己也关起来。这对顾宗明来说是不可能的,没把漫离送进土牢已是他最大的让步,没听说谁坐牢还带丫头的 于是,她俩个便照着三餐来给漫离送吃的。可惜每一次都被顾宗明的亲兵拦在外头,到了第四日,两个丫头学乖了,把张嫣给搬了来。亲兵见是三少夫人,都统又没特别吩咐过,因此便放了张嫣进去。 进得院中拐过影壁,张嫣等人无不错愕。那个女人坐在花坛边,拿着根长树枝,不知在泥地里写甚么。她悠然自得的样子,哪里像是被监禁 “离姑娘,倒是安之若素啊”张嫣的声音冰冷,“姐姐”两个字在漫离说出落井下石四个字后,她再也无法叫出口了。 漫离丢了树枝,回身笑道:“能不再见顾宗训,对我来说绝对是好事” 张嫣盯着漫离,道:“你们出去,我有话同离姑娘说” 谷雨看了眼漫离,无奈退了出去。 “你不觉得你太狠心了么”张嫣一字一步地逼近漫离,眸中满是怨忿:“你可知道这几日来,他夜夜买醉,嘴里喊得全是你的名字――” “这与我何干”漫离敛了笑容,冷硬地打断。 “你”张嫣被堵得说不出一出话来,深吸了两口气,方道:“他爱你有甚么错?” “那么,我不爱他又有甚么错?”漫离的回答云淡风轻,却让张嫣愕然无言。 漫离低了头,柔情款款的望向地上,吟道:“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 张嫣循着她的眸光看去,泥地上可不就写着这一句诗么,她轻叹着问道:“那个男人到底有甚么好?” “我也不知道为甚么那般钟意石头,我真说不出甚么原故来,总之在他身边我便觉得安心温暖。”漫离叹了声在花坛边坐下,思絮突地飘远,声调也轻乎起来:“我因身子不好,所以并没有甚么朋友,长到十来岁情况终于好转了一些,可是我的父母却离我而去了。没了亲人,自己又是过一日算一日的命,所以我的性情很是清冷。不关心别人也不希望被人关心,因为我不相信有人会陪我一生一世,我假装甚么自己很开心,也看得很开可事实上,我只是害怕,害怕失去。” 漫离长吁了口气,看向张嫣:“你有父母,有家人,有将来。而我甚么都没有,就连这条命都也许会在下一瞬结束。我曾经说,人来人往我以不介怀,可就因为这一句话,我失去唯一的朋友,老实说我心里有怨忿的。她明知我只有她一个朋友,可是她还是选择弃,自那以后我更努力的快乐,装做对一切都无所谓――”泪珠无声地落下,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 张嫣不自觉地在她身边坐下:“可我相信,三哥他会一世对你好的,他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漫离笑了,摇了摇头:“我需要的是一个时时刻刻放我在心上,让我感觉安稳温暖的男子。这些却不是他能给的,还记得第一眼看到顾宗训,他虽然斯文有礼的笑着,可我偏能感觉到他的冰冷。” “离姐姐――”这个称呼不自觉地自张嫣地嘴边泻出,虽然她不大明白漫离的意思,可是漫离话语中那浅淡的悲伤的幸福,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我知道你对我总带着些嫉妒,你觉得你的丈夫竟是那般的在乎我,可是他却连娶我都不行他说他会让我做他的平妻,好像这样就不委屈我了。”漫离的嘴角划过丝冷笑,旋即便被温柔神情替代了:“可是石头却说,这一生一世他只认我做他妻子。即便,我不能为他生儿育女。” 张嫣哑口无言,是啊三哥不会娶她为妻的,因他不能舍去顾家三公子的身份。 “嫣儿,你的三哥未必如他自己想的那般在乎我,我不过是他锦上添花的那朵花,如果真的是非我不可,现在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张嫣原本还被她的说得晕晕乎乎,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蹭地站了起来:“是三哥不能娶你,可是他的一颗心全给了你,我从来不相信男人会了为了一个女子放弃甚么,你的那个石头只是从不曾拥有,所以才能洒脱的只认定你。况且你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你对不起三哥” 随着张嫣的话,漫离的脸色一点点阴沉了下去:“你的想法同小亦很像啊,都喜欢给美好的事物按上阴暗的理由三少夫人,本来你我能算个朋友,现在看来,话不投机半句多,是我失言了”说完,漫离转身回屋,再不理张嫣。 直待漫离进了屋,张嫣才想起自己是来劝她的,希望她能在事情完结后,留下来。她实在是心疼顾宗训那失去一切的样子,可现在还能说甚么,都已经话不投机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对漫离而言一点变化都没有,晴天看太阳,雪天看雪阴天看云,年节便在这些日月雨雪的重复中过去了,上元节过了没几日,漫离发现给自己送饭的那个小厮的腰上系了白带,漫离淡淡一笑,那位老夫人终究没能再一次等来春天 当天夜里,漫离坐在窗边看天空中缺了小半的月亮,一点点地爬上树梢,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漫离好奇地回过身,顾宗训浑身素缟,俊秀的面上再没了发扬的神采。 “你怎么来了?”漫离好奇道,她记得顾宗明是不让他来的呀。 顾宗训呆呆地看了漫离半晌,在她对面坐下,“石大川明知你在我们手上,可是他却犹疑了这么久,也还没有拿定主意。你说在他心里是搬倒我重要,还是救回你重要” 漫离笑了笑,“这两件事有根本不可比,不搬倒你,又怎么救得出我” 她的话惹急了顾宗训,猛地钳住她的肩头:“你难道一点都不替自己担心么大哥可不是我,惹急了他,真的会要了你的性命” 漫离还是浅笑淡淡,“我相信石头,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如果他救不了我,那么他一定会替我报仇” “你就这么确定”顾宗训道:“这段时间来,你的石头吃住都在陈阁老家,可陈大小姐出双入对的,估计他早就把你丢在脑后了。” 漫离却只是轻鄙一笑:“顾宗训,你还有没有别的花招,旧年是柳叶儿,如今又是甚么陈大小姐。” 顾宗训才想反驳,外头传来点小动静,他正想起身去看,两道人影已然蹿了进来,脖子上是冰冷的刀刃。 “阿离”一抹浓重的身影投在漫离身上,下一瞬她的微冷的手已被握进温暖的掌中。 “石――”漫离不敢多说一个字,惟恐惊破了这美梦。 “是俺,阿离,真的是俺”黑影扯下了自己的面巾,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面前。 漫离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只怕少看了一眼:“石头,真的是你,是你――” 那个制住顾宗训的汉子,看不下去了:“喂,你俩个离开这里再卿卿我我不迟” “阿离,俺带你离开”石大川捞起搭在床边的厚棉袍给漫离裹上,再把自己的面巾蒙上,牵着漫离出了屋子。 院外还等着三人,而那些看守的亲兵已倒在地上。 漫离突然道:“等一下” “咋了?”石大川问道。 漫离看向那几个亲兵道:“他们两个时辰换一次岗,现在他们才刚换过,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发现这里少了看守,我们换上他们的衣服,大可光明正大的离开” “这个法子好”石对他们没有多言,立时就去剥那些亲兵的衣服,幸好这些些亲兵都是被抹了脖子,不然身上一大片血迹,还真是不好办呢 众人收拾停当,又把顾宗训捆进屋里,塞上了嘴,这才悄悄地摸出院子,可没想到他们还没走出多远,顾宗明就带着一队亲兵围了上来:“离姑娘,怎么在我顾家做客许久,临走前却边招呼也不打一声” 石大川一手紧紧握住漫离,一手紧握刀柄,冷眼看着那一圈兵士。 顾宗明道:“离姑娘,只要你肯留下来,我绝不为难他们,不然――” “不用说了”石大川高声道:“你想留下阿离,除非俺死”一次又一次的分离,石大川受够了,今天除非能带走漫离,不然他哪里也不去 “你就是孛尔束的首领莫日根”顾宗明借着火光打量着石大川:“你这般年轻,且前途无量,为一个女人枉送性命,你不觉得太傻了么” “为了阿离俺甚么都愿意,况且你以为你能留住俺”石大川话音未落,踢起粒碎石,长刀一挥,那石头直奔顾宗明而去。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109、化身狼人 顾宗明身经百战,早是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只区区一颗石子,就算来势甚急,他也是不放在眼里,身子稍稍一侧,那石子便打在墙上,啪地一声闷响,碎成了粉末。 “果然有几分劲道”顾宗明话未说完,夺过身旁兵士的朴刀便扑了上前,他来势极快话音一落,人已攻到石大川面前。 数月来,石头带着族人与乃蛮部打了大大小小数十战,也再不是那个毫无经验的傻小子了,因此他见顾宗明到了面前,非但不避,反倒长刀一挺迎了上前。 “锵”地一声,顾宗明手上那柄寻常的朴刀,登时断了一半,石头的黑刃直指顾宗明面门。顾宗明久经沙场,几度生死,因此他见机极快,在朴刀断的那一瞬间,他已侧身避开石头的刀锋,手上那柄断刀直避漫离而去。 石头的长刀利于攻而不利于守,这下顾宗明以短攻长,倒让他有些发慌,眼前断刀要到漫离面前,斜刺里突闪过一抹寒光,锵地一声,两刃相交,蹦出点点火星。 顾宗明被震得虎口微麻,不由稍退了一步,定睛看去原来是名铁塔般的壮汉,他手执一柄长柄大刀,恶狠狠地道:“好不要脸的东西,吃我一刀”说着挥舞着大刀直向顾宗明挥了过去。 他这柄刀即重且大,若骑在马上使借着冲力一刀挥去,立时便结果了性命,在这小小院中挥舞起自是逼得顾宗明不敢上前。恰在此时陈日新扶着顾宗训赶了过来,他不向顾宗明所使的招数俱是大开大合,他剑走轻灵,仗着轻身功夫想要逼上前去。 不想那几名汉子一拥而上,将陈日新围在中间,兵士们见状也冲了上来,瞬时间小小的院落混战成一团。 石头的左手圈护着漫离,右手的长刀起落间带起一蓬蓬的鲜血,手下竟是没有半点容情。漫离在他怀里看得触目惊心,这如修罗般的男子还是那个傻傻的憨憨的石头么 陈日新与顾宗明被那壮汉困住,一时间脱身不得,只听得惨叫声此彼伏,听得人心毛骨耸然。 “石头,住手,住手啊”漫离揪着石头衣襟拼命地喊。她不想石头变成嗜血的恶魔啊 石大川听见漫离的声音,登时停了下来,就连顾宗明那边也停了手。鲜血沿着乌黑的刀身一滴滴地滴入土中,石大川默然挺立于院中,脚下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兵士的尸体他赤红的眼眸向游扫过众人的面容,最后长刀一挺,怒声大喝道:“挡我者,死” 兵士们被他凶悍的杀意震得让出了一条道来,顾宗明还待要上前,却被顾宗训拦了下来:“大哥算了,让他们去吧。今日可是老夫人的头七啊” 顾宗明一愕,恨恨地望了石大川他们一眼,没有做声。顾宗训叹了声上前:“石兄,你有怨有恨冲我来就是,不要再牵扯顾家了――” “姓顾的,你不觉得这话说得晚了么”一名壮汉大声驳道,其他人也都嚷道:“就是,当初你怎发不放俺们一马,俺们眼见就要出关了,你偏要追俺们回来” 顾宗训也不理会那些人,只盯着石大川,待那些汉子嚷完,石大川方道:“顾三公子,阴莫和彭彦俺都已交给了陈阁老,事到如今也不是俺说算就算的了。”说完抱着漫离,踩着一地的血腥,大踏步而去。 顾宗明直瞪着自家三弟道:“你啊,放走了那女人,你可知咱们再没一点筹码。” 顾宗训苦笑道:“大哥,你何必自欺欺人,漫离在我们手上就有用么石大川来京多时要劫漫离早就劫了,何必等到如今,他还不是因着拦不住陈老头,怕到时候咱们迁怒漫离,这才前来劫人” 这个道理顾宗明如何不明白,叹了声道:“如今只希望陛下莫要全信了陈老头的话” 再说石大川抱着漫离奔出了顾府,在漆黑的街道上一阵飞奔,终于进了一坐小院落。漫离没想到的是,郑一索、俞家兄弟竟然都在。 “师娘”数月未见两个小子不仅壮了,还长高了。见了漫离眼圈都红了。 “你们,你们――”漫离忍不住伸手拉了两小子,眼泪也是扑簌簌地往下掉:“师娘以为再见不着你们了”她还想去摸两个小子的脑袋,却被石头拉回了怀里。 “闹了大半夜了,都歇着去吧,有话明朝再说了”说完,石头也不理众人的眸光,抱了漫离就往屋里去,倒害得漫离飞红的脸。 其他人看到这情形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却也不也打趣都老实散去,两个小子虽舍不得师娘,可想起师傅那阴沉的面色,况且他夫妻久别重逢,自己再不识趣些,那不是找死么 漫离刚被抱进了屋,石头那炽热的唇便吻了下来,如果说之前的粗野是因为懵懂,那么现在则是完全因为思念。唇齿相沫,呼吸交缠,彼此用最真实的心,诉说着思念。 “阿离――”终于在漫离刚要断气前,石头放开了她,灼灼的眸光似乎要把她点着:“俺们再不分开了。” 漫离故意道:“应该吧――” 她话音未落,石大川带绝对强悍的吻又落了下来,“不会,绝不会再分开” 情动之际,漫离甚至不知怎么就抱上了床,直至那身上一凉,她才惊醒,推攘着石头道:“石头,不行啦,不行啊” 近半年的分离,石大川几乎要憋疯了,如今佳人在怀,他只想不顾一切的癫狂。他以为漫离会和自己一样,却没想到漫离居然拒绝了自己,他的眼眸中不由受伤的神情:“阿离――” 漫离看着他受伤的眼神,忽然有了恶做剧的心情,猛地一用力,把石大川给推下床:“我们久别重逢,难道在心里就只想着这事么” “俺――”石大川不知要如何辩解,自打在顾府看到她起,他就恨不能把她揉进怀里,狠狠地亲吻。她是自己的妻子,难道这种渴望也不对么 看着他眸光一点点黯淡下去,脸上满是委屈的神情。漫离原本有些提着的心完完全全地放下了,这个男子不论怎么变,对自己却是始终如一。 他明明那般的渴望,漫离甚至能感觉到他渴望到骨髓里都带了微痛,可漫离说不行,他只是老老实实的委屈着 “你那么急做甚么,难道这几个月来,你都一个人么?如今你可是部落首领了,还会没年轻的女孩――” 石大川猛地跳了起来,面上原本就刚硬的线条更是绷得紧紧的:“阿离,俺说过了,俺只要你” 看着石大川悲愤交加的面容,漫离不由自责了起来,唉,自己小心眼的毛病还真是没办法。 “对不起啦,石头――”漫离跪在床上,两边勾住石大川的脖子撒娇道:“我随便说说的,你怎么就当了真” “这种话,说都不准说” 唉,石头做了几个首领,打了几场战,终是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原先的石头哪里敢这么凶漫离呢 “好啦,不说啦”漫离讨好地在石大川的嘴角亲一亲。可当她想撤退时,腰身已被石头的铁臂牢牢圈住。 感觉到石头的渴望,漫离使命地推搡:“石头,停下来,停下来” 再一次被自己妻子拒绝,石头也忍不住有些动气了,“又怎么了” “你看看你自己啊,身上又是血又是汗的,又腥又臭,你不去收拾干净就不准碰我啦”漫离虽然也想念他的味道,可是他一身的血腥味实在是受不了。 石头先是一愣,紧接眸子就蹭地亮了起来:“俺,俺这就去洗一洗”临去前,他还不忘偷一记吻。 漫离轻抚着被石头吻得有些红肿的嘴唇,甜甜地笑着,傻石头就是傻石头,诉说思念的方式都那么直接。一想到等会有的激烈,漫离不由滚倒在床上,抱着被子一阵乱踢。 尽管漫离做好了心里准备,可是她怎么也想到石头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居然缠着她直闹到天色大亮。因此当漫离醒来时,时候已近黄昏,漫离实在是没脸出去见人,叫石头把饭端了进来。 结果,才刚吃过饭,漫离又被石头给吃了一次 在漫离再次过昏睡过去之前,她狠狠地下了个决心,明天一定不再让石头碰自己了 被折腾了大晚上的漫离,终于在近晌午的时候醒了过来,一睁眼就见石头就歪在自己身边,漫离吓了一跳:“你不准再来了” 石头却笑道:“俺给你烧了热水,泡一泡会舒服很多的” 漫离点了点头,想坐起来可是浑身上下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她不由又横了石一眼,才想开口教训,石头已道:“你别动,等俺把水提进来,再来抱你” 漫离明知被褥下自己是一丝不挂,可是她实在是没办气穿衣服起来,只得瞪着石头威胁道:“不准再动手动脚了” 石头用力地点头保证:“不动,绝对不动了”说了,转身要出去提水,走到一半却又折了回来亲了亲漫离,黝黑的眸子亮晶晶的:“俺动嘴成不” “啊”漫离在心里抓狂:“这还是那个纯情的傻石头么难道是因为几个月的分离,让他彻底化身为饿狼了” 石大川寸步不离的守了漫离三天,布和他们便笑话了三天,而漫离则是羞忿了三天。然而顾家还没倒,事情还没完,所以甜蜜的日子在第四天结束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言情小说吧阅读,地址:yq8.cc 110、桃花朵朵开 顾家还没一败涂地,所以三天的的休息已经很奢侈了。到了第四天,石头不得不丢下漫离,继续同顾家斗下去。 “我还说石头怎么突然就变得那有心机城府,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在想出来的。” 桃花树下,漫离正与俞鸿对弈,纤细的手指拈了黑子落于棋枰上。 俞鸿笑了笑,道:“你确定你要落这一子么” 漫离盯着棋枰看了好一会,可惜围棋这玩艺,她除了知道规则外,实在是淡不上甚么技巧,因此了看半天实在看不出有甚么不妥:“对,就落这里“ 俞鸿落下一枚白子,漫离登时目瞪口呆,他是甚么时候设下的埋伏居然把自己畸角上的黑子全给吃了 漫离把手中的棋子往棋枰上一丢,“不玩了,你明知道我不大会玩,居然一点不让我” 俞鸿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要真是不让她,她哪里还能占据一个畸角啊。 “你啊,明明精明得很,怎么下棋就差成这样呢” 漫离给了他一记白眼:“你这甚么逻辑啊,人精明就一定能下好棋么?” 俞鸿边收棋子,边道:“可是你算计人明明也很在行的啊,连顾家二爷都被你给说动了,硬生生地让他们窝里斗起来” “人有私心棋子有么?”漫离瞪了他一眼,她很想反驳俞鸿说,你看上去也很世故圆滑,为甚么老揪着我的短处不放呢,不过最终她问出口的是:“顾家的事,我们是不是该退出来了” 俞鸿微愕地看着漫离:“怎么,舍不得那顾的了?” 漫离横了他一眼,道:“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天下乌鸦一般黑只怕铲除了顾家,我们就成了姓陈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就算暂时没问题将来呢?乃蛮的前车之鉴还不够说明问题么,我们在那些朝臣的眼里不过是颗棋子” 俞鸿笑了笑,很不以为然:“只要咱们够强,棋子也是可以掌控全局的”他眸中闪过一丝激动,那是对成功的渴望。 在一这瞬间,漫离深刻明白了男女有别这个四字,不是生理上的区别而是心理。不错,她也有满腹的机心,耍起手段也不落人后,可是她永远是被动的,她所图的不过是一世安稳,所以在顾宗训这件事上,她从一开始采取的手段,就是逃。直到最后无路可逃了,她才不得以反击。可是男人们却不是这样,他们是拿进攻当防守,不得不说很顶用。 “掌控全局?”漫离拈了枚黑子在手上,喃喃道:“这也是石头所想的么?”石头的改变她看得清清楚楚,他变得沉稳而坚毅,尤其是他战斗的时候,真的有一点战神王者的风范了。他再不是当初那个傻头傻脑的笨石头了,漫离虽不想承认,可是她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当初的样子了。 “石嫂子,如今的石大哥已是孛儿束部的首领,他的手下有六百多名誓死效忠的战士,又有满柱之刀。我相信假以时日石大哥一定能一统肃慎的”俞鸿豪情万丈,他在言晋怀才不遇,可是肃慎却是他可以一展报负的地方 “一统肃慎”漫离傻眼了,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希望事情朝这方向发展。她多希望石头就一直那么傻傻憨憨的,然后俩个人甜蜜平淡的过一辈子。所以她极力地反驳:“这只是你的想法,石头不会有这么大的野心的” 漫离的反应让俞鸿有些错愕,自己的丈夫可以做一翻大事,做妻子的不是应该高兴的么,怎么她好像很不愿意的样子:“石嫂子,等将来石大哥做了肃慎的大汗,你可就是汗妃了――” “我不稀罕甚么汗妃,我只是想做石头的妻子”漫离失控地嚷了起来。 俞鸿叹了声,道:“石嫂子,没有那个男人愿意平凡一辈子的,尤其是成功唾手可得。我也相信你若极力反对,石大哥会放弃一切,可是,你舍得么?” 最后一句话点住了漫离的死穴,是啊,她不会舍得石头难过的,她曾对石头说过,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会想尽办法去去帮你达成。如今呢,她是不是还像当初一样 “俞相公,听说石大哥把姐姐救回来了” 漫离还在怔忡,一道甜甜软软的嗓音传入耳中,回头看去,一位婷婷袅袅的少女摇摇地走了进来。漫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姐姐妹妹这样的称呼,她实在是很反感。 俞鸿报拳道:“陈姑娘。” “这位就是离姐姐吧”那少女看到漫离眼眸一亮,快步行到近前,握住漫离的手,将她好一通打量:“姐姐能脱险归来,意如总算是放下心中大石了” 漫离真的很想说,小姐,我压根不认得你好吧事实却是,她以眸光询问俞鸿此人的身份。 “这是陈阁老的千金,若不是石大哥救了陈姑娘,咱们定是要花钱住客 店的了” 漫离疏淡的长眉往上一挑,眯起眼眸恨不能在俞身上射几个洞出来。虽然她明白,他们设计不过是为了巴上那姓陈的,可是英雄救美的结局往往是美人以身相许,况且看这丫头对自己的亲热劲,只怕她还真打着这个如意算盘。 漫离白眼一翻,恰看见满树盛开的桃花,她心里一唉,没想到笨石头的桃花一点也不少啊,自己当初还真是看走了眼,以为逮着憨憨傻傻的穷小子,就能高枕无忧,失策啊失策 “陈姑娘身份尊贵,小妇人怎么当得姐姐这个称呼,若是姑娘不嫌弃,称我一声石娘子便是了” 陈意如没想到自己竟会碰了个软钉子,虽然气恼,可想着石大川对她的在乎,强忍了气道:“姐姐哪里话来,石大哥救过我性命,虽然我与姐姐素未谋面,可是在我心里却是亲姐姐一般” 漫离听了这话直想扶额叹息,怎么又是这一句,亲姐姐一般,难道这个时代的女人都有抢姐夫的爱好她强摆出付笑脸,道:“如此,我就托大自称声嫂子了。” 陈意如俏脸微微变色,她没想到这个女人竟是这般的难缠。 “陈姑娘,过来可是有甚么事么?只是石大哥不在呢”两个女的较量,俞鸿怎么会看不穿,他怕漫离说出甚么过激的话来,得罪了陈意如,毕竟现在还不能同陈家闹翻。 “我知道石大哥不在,我是特地来看姐姐的。看我糊里糊涂的,见了姐姐就甚么都忘了。杏儿,把东西给拿屋去。” 她肩下的小丫头应了声,便提着个大食盒往里去了,陈意如毫不在乎漫离的疏冷,亲亲热热地挽漫离的手往里走:“我知道姐姐身子不好,特地叫厨房炖了阿胶给姐姐补补气血。” 漫离又不好挣开只得随她进屋里去,心里着实地把石大川给给狠狠地骂了一顿,这么破石头,桃恭倒是不断啊 这个陈意如不象柳叶儿那般急进,她缠着漫离亲亲热热地聊天,竟是一句也没提石大川,在外人看来还真以为是亲姐妹呢。而当见石大川回来后,她又立时起身告辞,还说甚么即然石大哥回来了,我也就不缠着姐姐了。弄得漫离都不好像石头发难,不然还真显得她小家子气了。 漫离憋了一肚子气,脸色自然就不大好看了,她草草吃过晚饭,一脸不高兴地回房去了。石大川见她不高兴,哪里还有心思跟布和他们喝酒,丢了碗忙跟了上去。漫离气鼓鼓地倒在榻子上,听见石头进门,冷哼了声,转了身子不理他。 石大川凑到榻边上,轻声道:“阿离,咋了?你是怨俺把你丢家里么,俺也不想,可是――” “甚么家”漫离蹭地坐起身,问道:“这是家么?明明就是人家陈家的地方。” 石大川完全不知道她在气甚么,纳纳道:“你不喜欢这里,那,那俺明朝就找客店去” 有他这一句话,漫离的气哪有不消的道理,叹了声拉他在身边坐上,把自己全挤进他的胸膛,低声问道:“石头,你想过甚么样的日啊?”如果,他真的想做一翻大事,就算自己再不喜欢,终究还是会帮他的。 石大川呵呵笑了两声:“只要有你在俺身边,过甚么样的日子都成。等这边事情一了俺就带你回去,俺们一家三口就能团圆了。如今安安叫‘阿爹’叫得是又清楚又甜丝丝,俺还教她叫‘阿娘’结果那小丫头,总问俺‘阿爹,阿娘哪里去了?’” 漫离突地伸手抱住了石头的脖颈,小脸埋在他的肩窝:“石头,你真好,真是太好了”她要收回原先的想法,石头还是原先的石头,并没有因为成了首领而改变甚么,自己还是他生命最重要的。 感觉到漫离微温的泪水,石大川忍不住在她的鬓过吻了吻,笑道:“安安真是像你,动不动就掉眼泪珠子。她一掉泪珠子俺就拿她没法子,啥都应了她――”他干糙的手指轻轻地拭着漫离的泪珠,言语温柔且满含着宠溺。 漫离极力地吸回眼泪,赖在石大川怀里,略有些伤感地道:“我离开这么久,安安怕是都不记得我了吧”自己离开时,安安还是个抱在手里的小奶娃,如今怕是已经满地乱跑的淘气了吧。 “不会的,俺每日哄她睡觉时都会跟她说一说你,俺告诉她,阿娘是天上的仙子,有天晚上不小时落进了俺的怀里――”石大川幽黑的眸子深深地看着漫离,吻不期然地落下。 111、给石头提亲 朝堂上顾、陈两家之争已陷入白热化。漫离缩在小院一概不闻不问,石头他们早出晚归也不同漫离多说一个字。陈意如时常过来偶尔会说一两句朝堂上的事,漫离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听着。 事情一步步地朝着众人预期的结果走去,可是最终,顾家并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般一败涂地,毕竟顾家谋逆的证据过于牵强了,而且顾家对皇帝而言也不是那么容易舍弃的。 因此,最后的结果就是顾宗廷谪配岭南,顾宗训夺职在家,顾宗明官降二级调任北疆。顾家唯一没有变动的,就是顾二老爷,依旧还做着他的吏部侍郎。 听到这个结果,漫离说不出甚么感觉,只是突然觉得轻松了。终于可以和石头无忧无虑的相守,这样的将来,让她做梦都会笑醒过来。只是京城这个地方,漫离对它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她恨不得能立时就离开京城,好把惴惴不安的的心情要甩得远远的。 可是石头哪里是说走就能走的呢 陛下封了石头正四品的肃慎都司,来恭贺的朝臣一拔接一拔。光是酒席他们就吃了半月有余。终于,石头说初六赴过了陈家的酒席后,就能离开了京城了。 漫离听了是万般的喜悦,连日来都在不停的收拾东西,只等石头喝完最后那顿酒,就立时离开 石头出门赴宴去了,漫离在屋里最后一遍察看可东西拉没有。一想到明日一早就能离开,她的嘴角就禁不自禁地往上弯去。 “大妹子。” 门外传来低沉而为难的声音,漫离扭头看去,布和硕大的身躯站在门外挡住了光线,因此他的脸有些模糊不清。 “布和大哥,你怎么没跟石头他们吃酒去啊”她知道布和是最好热闹和酒的,他居然留在院中没去赴宴,实在是很令漫离惊讶,不过她还是笑着招呼道:“布和大哥,进来坐啊。” 布和低着头进了屋,漫离倒上了一杯茶,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布和大哥,你有甚么事要说么?” 布和心虚地抬头瞥了眼漫离,粗大的手掌拿起茶盅一饮而尽,“大妹子,你知道俺不会说话,可是这事俺又非说不可,俺要是那里说错了, 得罪了你你莫要往心里去啊――” “布和大哥,有话直说不妨”漫离笑着在他身边坐下,只是面上闪过一丝冰冷。布和绝不会无缘无故的留下来的,还找上自己,可见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啊。 “大妹子,你觉着陈家姑娘咋样呢?”布和大大的眼眸瞅着漫离问道。 听到陈家姑娘这个四个字,漫离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这些日子以来,姓陈的那丫头对石头一点也没提起,漫离几乎要忘了她的另有所图,现在听布和提起她来,立时猜着他了几分来意。心里是又气又恼,“布和大哥这话问得奇怪,陈姑娘是官家千金,好不好也轮不着我来议论啊” “大妹子啊――”布和的大掌死死地握着那个茶盅,艰难地道:“俺看这些日子,你俩个相处的也不错,况且陈阁老也有意――” “布和大哥”漫离陡然高声,打断布和道:“我同石头这一路走来是如何的困险重重,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好容易我们可以过几天安稳日子了,怎么大哥反倒要搅得我们不太平么” 漫离说话间红了眼眶,虽然布和与自己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在漫离的印象里,他一直是那个说媳妇是用来疼的豪爽汉子,是那个几次拼了性命救自己的仗义大哥。没想到,当一切苦难都过去后,他居然也跑来拆散自己和石头。 布和见她红了眼眶,心里很是愧疚,只是他是个直肠子,说不来甚么拐弯抹角的话:“俺知道这是委屈了你,可是没了陈老头,俺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再则说了,只要石头兄弟的心在你身上,她就是跟着去了,又有甚么关系” 漫离冷笑阵阵,“布和大哥,你们当初真是不该救我,没有我在石头爱娶谁娶谁,我就是想管也有心无力。可既然我回到了他身边,边种事情我就绝不答应” 看着漫离冷绝的神情,布和急得直搓手,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说甚么好。 “石嫂子,你这么说未免太过为难石大哥了”俞鸿边说边进了屋子,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面上蒙着层淡淡的薄怒。 漫离碎冰般的眸光在他二人面上瞟来荡去,最终冷冷一笑:“我说怎么会布和大哥来找我说这种事,原来你是还有后招啊” 布和是羞愧地低了头,俞鸿却面色稍沉,缓声道:“石嫂子,你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呢” 漫离干笑数声,道:“那你想我说甚么,感谢你给我丈夫牵红线么” 俞鸿见她寒霜罩面,知道不可硬来,当下叹了声,尝试的以情理打动漫离:“正如布和大哥所说,咱们也知道是委屈了嫂子,可咱们也实是没法子啊,勃儿束部之所以能强于其他诸部,完全是因为陈阁老在暗中相帮。咱们要是不应下这门婚事,惹恼的陈阁老,勃儿束部失了外援后果将不堪设想。嫂子千不看万不看,你看在部落老小的份上忍下这一口气才是。” 他自认为这一翻话情理兼顾,漫离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好当面驳回。可惜漫离彻头彻尾就是个自私的人,她看着俞鸿期盼的神色,淡淡地道: “部落老小?与我何干我实话告诉你,莫说他们与我素未谋面,就算生死与共过,也不能让我把石头给分出一半去”说到最后,漫离微抬了下巴,冷然的眸光直盯在俞鸿面上 “你”俞鸿断没想到她竟会把话说得这么绝,气得脸色铁青。 对于布和来说,部落就是家族人就是家人,因此听得漫离这话,立时就站了起身,怒道:“俺们这般拼了性命地救你,你居然说出这般无情无义的话来” 漫离不言不发,她知道在这个问题根本就无法跟他们沟通。 俞鸿被布和这么一打断,倒沉住了气,理清了思路:“石嫂子,石大哥最是重情重义,那些族人在你眼中无关紧要,可是在石大哥眼中却跟家人一样,你这般绝决,不是让石大哥为难么” 的确,俞鸿是说到了点子上。漫离的脸色登时软了下来了,石头的为人她太清楚了,当初跟布和他们平水相逢,他就能舍命相救。如今他已是孛儿束部的首领,他又怎么会丢下族人不管呢 俞鸿见漫离缓了神色,心知她有些动摇了,正想赶紧再劝两句,漫离却已开口道:“在我的家乡,有一句唱词是这么说的,你再好我也舍得失去不论是甚么原故,我都不会答把石头分出去如果石头要娶那个姓陈的,那么,我只有离开” 布和同俞鸿二人怎么也没想漫离会说出离开的话来,尤其是俞鸿,他很清楚漫离为了石头是甚么都可放弃的。因此他才敢这么威胁漫离,满以为漫离会妥协,没想到她竟烈性至此 话说到这份上,两个人皆是哑口无言,正踌躇着要出去,却听漫离问道:“这件事,石头知道么?” 俞鸿摇了摇头道:“石大哥还不知道,咱们是想只要你同意了,石大哥想来也不会反对。” 漫离合上眼,强忍住苦笑,手在袖底攥紧成拳:“你去石头叫回来,我要亲口问他。” 看着漫离脸上痛苦的神色,俞鸿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两个人还真是波折重重啊。 112、绝不放弃 厅堂上的气氛冷肃凝重,石大川绷着铁板似的脸,端坐主位。漫离坐在他下首,尽管心跳如雷,却摆出一脸的漫不经心,只手心里的冷汗不住地往外冒。 石大川的眸子因着压抑的怒火而显得分得幽冷深邃,冰刃似的眸光缓慢而深刻地拖过族人与俞鸿的面庞:“那么你们的意思都是要俺娶陈意如?” 布和他们知道这个提意着实是太过为难石大川了,这会听见他压抑地冷怒,都低了头不敢做声。俞鸿愤愤地瞪了他们一眼,顶着石大川的怒气,道:“石大哥,你对石嫂子的心咱们都看在眼里,不然咱们也不会想尽办法要救石嫂子。不到非不得已,咱们也不会这般的为难你。你也知道今时今日多少部落眼红咱们,若咱们失了陈家的援助,只怕咱们族人连安稳日子都没有了” 俞鸿所说的石大川又何尝不明白,他之所以有能力拿下乃蛮,全是因为陈阁老借着追剿肃慎流寇的理由,密调给他三百余人的精锐骑兵。如今孛儿束一战成名,多少有部落想来一探虚实,可事实上他们却是外强中干。 旧年冬天就有部落前来偷袭抢粮,要不是有那三百来人他们根本就顶不住,若是自己不娶陈意如,陈阁老怕是立时就要撤兵,到时候恐怕真就是灭顶之灾了。 可是他一想到漫离伤心的样子,他就怎么也没办法硬下心肠去娶陈意如。一边是不能放手的妻子,一边是他必须担在肩上道义,石大川从来没这般痛恨过自己的身份,为甚么自己偏偏是孛儿束大首领的儿子,为甚么自己非要担起一族的生死 他的为难在漫离的预料之内,如果他毫不犹豫地选了自己,那他就不是石大川了。漫离从来就不想这般逼迫于他,可是就算到了现在,她还是无法大度地把丈夫分出去一半 俞鸿见石大川动摇了,赶紧接着劝道:“石大哥就算你娶了陈意如,她 还是要尊称嫂子一声姐姐,怎么样她也越不过嫂子去,况且只要你心里装着嫂子,她也就不过是个摆设” “阿离――”石大川看向漫离,下边的话实在是无法说出口。 漫离只看他的眼神就知明白了他的意思,女人在男人心里永远不是排第一。她苦笑着敛去眸中的涩意:“你要娶陈意如,可以。只是在那之前,写一份休书给我” 不是她不想退让实在无路可退,她是个性情极懒散的人,讨厌跟别人争跟别人抢,所以如果不是完全属于她,那么她宁愿不要 漫离话一出口,石大川的脸色登时惨白,而那双黑眸却渐渐赤红直盯着漫离,“俺说过俺们再不分开的” 漫离抬起头,面上虽漾着淡淡的笑意,可泪珠却忍不住落下:“石头,我知道我应该装做识大体顾大局的样子,同意把你分一半给陈意如,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就像你做不到不管族人一样所以,我只有选择离开。” 坚持说完最的一个字,漫离捂着嘴奔出了厅堂,任由泪水如雨落下。她实在是个很懦弱的女人,一旦石头的心出现了丝毫的动摇,她便再没勇气去坚持,只剩落跑一途。 看着漫离哭着飞奔而去,石头下意识地就要去追,却被俞鸿拦住:“你这会追了去,只会把话越说越僵。” 石大川一愣之下,站住了脚,是啊,追上去自己又能说甚么呢,劝她答应自己娶陈意如么? 布和也在旁劝道:“你就让大妹子哭一场罢,哭过了她心里才能好受些啊“ 石大川跌回到椅上,满腔的苦涩几乎要涌了出来,好不容易夫妻团圆,本该欢欢喜喜地才对,为甚么会变成如今这样石大川啊石大川,你终究是负了阿离。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在他手背上,摔得粉碎,就像他的心一般。 众人微微一叹,不再多说甚么,悄悄地退了出去。 石大川泥塑木雕般坐在厅堂上,脑子一遍遍回响漫离那句“只是在那之前,写一份休书给我”真的要放开阿离么?真的无法相伴到老么?将来就算偶然遇见,只能相视一笑么? 想到这里,石大川的胸口猛一阵抽痛,他蹭地站了起身,眼眶中还有点点泪光。不,绝不能放开了阿离,无论是甚么理由都不能放弃阿离 剧烈的疼痛令他豁然想通了,如果敌人来袭拼命战斗就好,绝不能为了这种原因负了阿离,如果真这么做了,自己跟姓顾的又有甚么区别 他狂奔出厅堂,直冲向他和漫离的屋子,他一撞进屋里,就见漫离在收拾她自己的东西。漫离看他冲进来,稍怔了下,勉强笑道:“石头,我知道是我又食言了,可是我真的没法看你去娶另的女人。我怕硬留下来,早晚有一日会对你心生怨恨” 石大川缓缓的一步一步的走近漫离,与她紧紧挨在一起,抢掉她手上的包袱,盯着她哽咽道:“俺在你心里就那么不打紧么,你闹都不肯跟俺闹一下么” 漫离笑厣如花,泪却披了满面她微仰了头,深深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皱一下眉自己都会心疼半天,可如今自己却把他逼到这个绝境。漫离多想丢开自己的原则陪在他的身边,可是她太了解自己了,如果选择留下,自己一定会变成怨妇毒妇,她不要石头看到那样的自己,她更怕有朝一日自己会忿恨到连石头也伤害 她也知道自己若硬逼他选自己,石头会听自己的话。可是,她能对所有人自私,惟独对石头不敢,她怕将来终有一日,石头会怨怪自己,而石头的怨忿为她一样承受不起。 漫离笑得越发的灿烂,泪也落得更汹了。此时此刻,她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懦弱,自己的坚强只有在石头全心全意爱着自己的时候才存在,只是些微变动,自己便逃之惟恐不及。她怕将来和石头会变做怨偶,她怕石会怨怪自己,她怕石头不再对自己温暖,她怕石头再不会说,俺只听阿离的话,只给阿离欺负,只爱护阿离―― 她怕,是啊全是她怕,她想到的只是自己,说到底她就怕自己会被石头伤害。从头到尾,她相的就只有自己,石头会不会伤心,会不会痛,她已然顾不上了。 明知是自己自私懦弱,明知自己应该留下同石头一起面对,可是漫离就是做不对,她只是伏在石头的胸口泣不成声:“石头,对不起。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是这般的没用和胆小” 石大川圈紧了怀里的人,轻轻地在妻子的头顶吻了一吻:“你不需要有用,因为俺答应过会爱护你一辈子的。俺只是气,你为啥那么快就放弃了俺。要知道你被姓顾的抢去,俺可是从没未想过放弃你啊” 听着他的话,漫离渐止了哭声,仰起头看着石大川:“石头,你这是甚么意思?” 石大川轻松地笑道:“没啥意思,就是俺不会娶陈意如” “甚么”漫离不可置信地望着石大川:“可是这样一来,部落怎么办?”她不敢相信石头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难道他竟为了自己而弃族人不顾么?不不不,石头重情重义,要他不管族人死活那是不可能的事 石大川看着漫离担忧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欢喜了起来,在她粉红色的嘴瓣上轻轻啄了两下:“俺们一听着这个消息都太过慌乱了,其实仔细想想,那些个部落就算要来找俺们的不痛快,怎么也要等到秋天。如今才开春,就算俺们和陈老头闹翻了,俺们也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准备,俺就不信,到时候俺们孛儿束连一战的能力都没有” 他虽说得豪迈自信,可漫离他选的这一条路,是一条充满险阻的路。甚么一战,只怕到时候打完了狼又来虎,就算最后能打赢,他们也会是伤痕累累。 “石头,你真的要这么做么?万一――”漫离很是不安,她好像已经看到血流面成河的样子,她更怕石头会因此丧命。 石大川不悦地打断她:“阿离,你咋一点都不信俺呢虽然拿下乃蛮是陈老头出和了大力气,可俺也不差啊再说了那些部落虽有比俺们强的,可是也没强过多少。况且俺也不觉着为了亲事,陈老头就会跟俺们闹破了。毕竟,如今所有的部落里,俺们是他最好的选择了。” 漫离微愕地张了嘴,她没想到石大川居然也学着分析人心了,而且还分析得很不错。是啊,石头拒婚陈老头心里就算不悦,可也不会立时就闹破了脸。不过与陈老头的关系尽量还是不要闹得太僵才好。漫离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两圈,问道:“石头,你觉得陈老头为甚么非要把女儿嫁给你呢?甚至不惜做平妻” “这――”这倒是问住了石大川,当然他还不至于自恋到人家是看上他的样子。可要说为了他的身份,老实说还真没啥稀罕的。 “也许,陈老头要得只是一个态度”漫离歪着脑袋喃喃自语,不知觉间走出了石头的怀抱,“你们的实力实在不足以吸引他与你们真正结盟,若说他有心扶持你们,那么最大可能就是像顾宗训扶持乃蛮一般,可是为甚么他要将女儿嫁给你了,真结了亲有朝一日当你沦为弃子,岂不是害了女儿――”漫离微拧起眉头,实在猜不透陈老头的想法。 113、提亲 次日一大清早,石大川便将俞鸿布和二人请到内堂小厅,二人本以为石头是找他们商量跟陈家下聘的事。可他们一迈过门槛,见漫离居然也在坐,心下登觉得不对。依着石大川的脾性,怎么也不会让漫离听见他要如何娶别人的事情。 二人心怀犹疑地坐了下来,就听石大以川道:“俺不会娶陈家姑娘的” 听得这一句话二人登时震愕地望向石头,俞鸿的脸色瞬时青灰一片,带着冷怒的眸光直瞪向漫离。布和却是跳了起来,指着漫离冲石头怒喝道:“你为了这么个女人,难道连族人的性命都不顾了么” “布和大哥。”石大川怕他不小心伤了漫离,倏地起身挡在了漫离面前,可惜他拙嘴笨腮的,满肚子话只说不出来,嘟喃了半天只道:“这不关阿离的事,是俺自己决定的――” 布和铁青着脸,质问:“你忘了族人见到你的时候是多么高兴,他们满以为有了你,孛儿束会如从前那般强大,从此的再不受人欺负。可是你,为了个女人,你――” “布和大哥,你且先别动气”漫离从石头身后站出来,温言缓道:“石头是甚么人你还不清楚么,他怎么会置族人生死不顾呢” 布和微敛了怒气,瞅着漫离:“你这话咋意思?”的确,石大川的为人布和很清楚,初相识时,他就为了救自己而以身犯险,到如今他怎么可能不顾族人的生死。 “布和大哥,你有没有想过为甚么陈阁老要把女儿嫁给石头?”漫离倒了盅茶奉上,口中虽是问布和,眸光却向俞鸿看去。 布和倒还真是被漫离问住了,是啊,这个问题可是从来没想过。漫离接着道:“你们想一想姓顾的是如何对待乃蛮,说弃不就弃了。依我看,我们不过是陈老头手上的一颗棋,可是他居然要把女儿嫁过来,对一颗棋子犯得上用这种兴盟的手段么?” 漫离边说边步近俞鸿,自己说的这些,布和同石头想不到,可是他一定是清清楚楚的,可是他却一字未提,实在令得漫离很是疑心。 面对漫离近乎逼问的语气,俞鸿倒是一点不在乎,淡淡问道:“石嫂子,你可知当今的皇贵妃是哪一家的女儿?” 漫离眉梢一挑,反问道:“总不是陈老头的女儿吧?” “正是。”俞鸿淡笑着继续道:“陈妃两年前生下皇七子,特晋为皇贵妃,如今后位虚悬,宫中大小事情尽皆由她掌管,那皇七子虽不是长子,却相当于嫡子,要知道前两任皇后均未曾生子,东宫现在还没有主人呢” 话说到这份上,布和同石头虽还迷糊着,可漫离却隐隐地猜到了陈老头打得是甚么算盘。她蹙着眉头,在俞鸿下手边坐下:“就算他想替外孙谋夺太子之位,我们对他而言又有甚么用呢?” 石头总算听明白了一点:“是呢,他想让外孙做太子,为啥非把小女儿嫁给俺,俺们部落能帮上甚么呀” 俞鸿看了漫离一眼,低声道:“石嫂子,陈老头看中的是你无法生孩子的――” 漫离眸中寒光一闪,接过话道:“所以,陈老头想把小女儿塞给石头,因为孛儿束部在他扶持下定会强盛起来,将来她女儿生的孩子自然会接石头的位置,那么孛儿束部就是他强有力的外援可是――”漫离顿了一顿,继续道:“万一朝庭对孛儿束用兵,到时候他也是会受连累的” 俞鸿摇了摇头,笑道:“你能想到的事情,陈阁老又怎么会想不到,只是如今朝庭压根就没把肃慎看在眼里,况且陛下才封了石大哥四品官位,而且海疆多倭贼横行,朝庭的主要精力全放在海上,短时间内朝庭是不会对咱们用兵的再则他也不是全靠着咱们,他两个儿子,一个镇守海疆一个任九门提督,咱们只是他的有备无患。” “这么说来陈家比着顾家还厉害,按常理说皇帝应该更防着陈家才是,怎么会反倒整了顾家一把,让陈家一家独大呢”这种帝王这术,漫离在那个世界上看得可是不少,虽然从不曾亲身接触过,可拿来分析分析问题还是可以的。 “道理其实很简单,因为陈家的女儿是皇贵妃,而且还生了皇子。陛下认为陈家的心思不过就是太子之位,而顾家就不一样了,由着他坐大不说谋朝篡位,结党营私也是很让人头痛的” 漫离听了不由轻鄙笑了起来:“看来皇帝也是个糊涂的,顾家会结党营私,难道陈家就不会了么?陈家如今是觊觎太子之位,将来呢?为了皇位父子兄弟相残的事情还少么,更何况还是隔了层的外祖舅父那位七皇子有本事还好,倘若没本事,只怕陈家篡你没商量吧” 俞鸿是越来越佩服漫离了,他真不明白一个女子怎么会有这么些见识,有她帮石大川孛儿束何愁不强因此,他倒不急着说服漫离让石头娶陈意如,也许她有更好的办法呢 “朝堂上的事情,咱们知道也就是了。石大哥的婚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漫离斜了眼俞鸿,嘴里蹦出四个字:“我、不、答、应”说完突想起件事,问道:“陈老头怎么知道我身体的情况啊?” 俞鸿丢了记白眼给她,道:“陈家是甚么人家,就算你特意隐瞒,他也能给你查出来,何况咱们压根没瞒过。” 漫离点了点头,突然转了头向石头笑道:“石头,你想不想再认个弟弟啊?” “弟弟?”石大川盯着她,一脸的不明白。 漫离的思维太过跳跃,别说石头同布和,就是俞鸿也是一头雾水:“你甚么意思?” 漫离含笑的眸光在三人面上如波光般轻轻荡过:“陈老头不过是希望孛儿束部的下位首领,从他女儿肚子里出来,那么为甚么非要嫁给石头做平妻呢?我是不可能组石头生儿子了,而石头也不可能再娶别人,所以我们只有安安一个女儿,就算将来又领养了别的男孩,养子总亲不过侄儿吧” 俞鸿听明白了漫离的意思:“可是,石大哥并无兄弟啊” 漫离轻巧地道:“这不简单,认一个就是了我连人选都有了,就是朝鲁,他的年岁虽比陈意如小一些,可也不是大问题啊” 俞鸿却摇头道:“陈老头也不傻,这种情如何瞒得过他” “瞒不过,我们就明讲啊”漫离成竹在胸地道:“说穿了陈老头要的只是孛儿束的首领,那么石头把首为领有位置让给朝鲁就是了” “甚么”俞鸿同布和齐声叫了叫起来:“朝鲁还只是个半大小子,怎么能让他做首领” 石大川也皱着浓眉道:“阿离,俺也不赞成这个办法,朝鲁才十三、四岁,他怎么担得起就算俺这会答应了你,回到部族,族人也不会答应的” 漫离瞅着石头,忍不住往石头腰间拧了一把:“你是不是首领做得太舒服了,不想下来啊” “阿离――”石大川很是委屈地看着她:“你知道俺不是那样的人” 俞鸿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相信漫离的办法绝不是这般荒堂的: “石嫂子,你要知道换首领这种事情,不是石大哥一个人说得算的,部落里还有长老,他们要是不答应根本就没办法。” 布和也道:“就是啊,长老他们决不答应让朝鲁来做首领的” “我又没说现在,立刻、马上”漫离真有些无语了,这些人都不会拐弯的么:“朝鲁是人,他会长大的中原能立皇太子,咱们为甚么不能立皇太弟反正石头又不会有亲生儿子” 俞鸿眼眸一亮:“是啊而且嫁给朝鲁陈意如还是正室,总好过做石头的平妻啊” “不过――”漫离眨巴眨巴眼,“朝鲁没喜欢的姑娘吧”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拆散别人的基础上。 三个男人被问得一愣,这个事情还真是不大清楚。 布和稍想了想,挥着手道:“俺看不会,那小子天天不是练刀法,就是打猎,也没见他跟哪家的姑娘亲近些” “可是,万一呢――”这事情关系着朝鲁的一生,可是不能马虎。 在布和看来这一点问题都没有:“要是朝鲁真有喜欢的姑娘,让他也娶了就是了,能娶两个媳妇可是男人天大的福气跟本事呢” 肃慎的部落多是贫困,一个媳妇尚且难养活,能讨两个媳妇那说明那个男子是极有本事的。不过漫离却此却很不以为然,正要反驳。俞鸿知道布和戳到了漫离的逆鳞,连忙抢先道:“朝鲁是一方面,另外陈家也未必会答应” 漫离皱眉想了想,问道:“陈意如的事情,陈老头可曾点破了说?” 俞鸿摇了摇头,笑道“那倒是没有,陈家毕竟是阁臣元老该有的矜贵还是要有的。不过陈老头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如今他可能正等着咱们去提亲呢” “是么”漫离格格一笑,虽然她笑脸灿烂,俞鸿心头却起了一阵疙瘩,漫离坐回椅子,给自己斟了盅茶,道:“那咱们就去提啊” 114、难过的都过去了 “俺不答应阿离,俺说了俺不会了娶陈家姑娘的”石大川绷着脸冲漫离直吼,声音大得几乎要掀翻屋顶了。 漫离忍着笑,把他摁到椅子上,道:“我说去提亲,又不是给你提,你急吼吼地嚷甚么,耳朵都给你震聋了。” 俞鸿听罢心思一转,看着漫离:“嫂子的意思是――” 漫离迎着他了然的眸光,淡淡笑道:“对,就是你所想的样子” 陈尚农正同小儿子陈??在书房里商量如何再给顾家补上几块石头,忽听家仆来报说,石大川带着人上门来了,正在花厅里等候。 陈尚农呵呵一笑,道:“我还以为那小子真有多重情义,到底不过如此” 陈衡皱眉,压低了声音道:“爹,如果只是为皇贵妃好,意如嫁个端亲王世子不是更好么,虽然世子爷已有了几房姬妾,可凭咱们的家的家世,意如定然稳坐世子正妃的位置。姓石的那小子虽顶着个首领的名头,可是他那孛儿束部也不过就是个大些的村寨,咱们还真能指望他帮甚么忙么” 陈尚农先打发了家仆命他好生招呼客人,尔后方摇首叹息道:“意如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比你皇贵妃姐姐性情温顺,自小就是极有主见的,姓石的那小子是她自己看中的,我又有甚么办法不过――”陈尚农稍顿了顿,捋着一缕山羊胡得意的笑道:“意如还算是有些眼光,端亲王世子固然是不错,可将来不过是位亲王。可那石小子就不同了,虽说如今的孛儿束不过几百人,可却是最有可能一统肃慎的部落。到了那时,你知道他那正妻无法生育,咱们的意如可就是肃慎女主人了”他边说边就畅想起美好的将来,得意得就像女儿已然是肃慎的王后一般。 陈衡撇了撇嘴不大以为然,在他看来,孛儿束那个小小的部落实在是不够瞧,至于父亲说得甚么一统肃慎他更是不相信,肃慎大的部落就有六支,其余小部落更是不计其数,就凭那个大冰块般的面瘫小子就想要一统肃慎,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那妹子性情执拗,素来不听人劝的,认准的事情百头牛都拉不回来,况且父亲也赞成,自己做个兄长的已然提醒过了,就算是对得起兄妹之情了。 石大川同俞鸿在小花厅里等了没大会工夫,就见陈尚农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二人忙站了起来见礼:“陈阁老安好。” 陈尚农摆手道:“坐坐坐,私底下没这么些讲究。”边说他便在上首坐了,石头他们的来意他自是明白,因此心里甚是得意,脸上的笑意也显出十分的诚意出来:“石小子,你媳妇的身子还好吧?” “多谢阁老关心,阿――内子已没甚大碍了”石大川极是生硬地道,尤其不习惯称漫离为内子,感觉像是在两人生分了好些,可是大鸿说在外人面前一定要这么称呼妻子才行。 石头一板一眼的样子,陈尚农越看越是喜欢。在他看来石头沉稳坚毅绝对是做大事的人才。所以,他一直觉着自己女儿极有眼光。唉,这倒不能怨陈尚农老眼昏花。 双方初识的时候,正是石头最气恨怨怒的时候,本来憨厚的脸庞成天阴气森森地,再加上他不擅言词,而后来经过数场恶战,他身上又添了些杀伐之气。寡言少语再加气质沉冷,也难怪陈家父女把个憨石头当做了冷傲的男子看待。 陈老头一双老鼠眼不住地往石头身上扫去,看得石头微皱起了眉头,脸色也一点点地沉了下来。他微小的变化俞鸿看在眼里,生怕他知说话,整了整思路开门见山道:“若没有阁老的帮助,咱们也救不回嫂子,咱们今朝是一来是给阁老道谢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阁老笑纳。”俞鸿边说边奉上了一只锦盒。 陈尚农接过来,看也没看随手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呵呵笑道:“咱们之间还讲究这些,我可是把石小子当半个儿子看待的。” 他的话外之音连石头都听出来了,两道浓眉不由微微皱起。俞鸿却假装没听明白,继续笑道:“难得阁老这般看得咱们,所以咱们今朝想求阁老一件事情。” “噢――”陈尚农的绿豆眼越发笑得眯了起来:“甚么事情,不妨说来听听。” 俞鸿道:“咱们首领有位义弟,虽不及大公子二公子俊勇,可身手在部落里也数一数二的,且又与陈姑娘年岁相当,若是阁老舍得――” 俞鸿一开口,陈尚农就变了脸色,且越听越脸色越是铁青,最终忍不住喝断:“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就是阁老听到的意思”俞鸫不卑不亢地答道。 陈尚农感觉自己被他们狠狠地耍了一把,待要质问石大川,转念一想,人家已摆明了不想娶意如,自己要再一问更是叫他们小瞧了去,好像陈家的女儿非嫁他不可了因此他极力克制着火气,一字一字问向石大川:“你是给义弟提亲来的?” “是”石大川面冷如铁,语低沉肯定。 陈尚农倏地站起身,瞪了石大川半晌,复又坐下道:“小女自幼娇生惯养怕是过不惯你们的日子,况且老夫也舍不得她远嫁――” 陈尚农话音未落,门突然被推了开来,陈意如急步而进:“爹,你答应了女儿――” 陈尚农万没想到女儿倒闯了进来,脸上不由青一阵白一阵,气得嚷道:“你一个姑娘家,怎能这般没有规矩,还不给我回房去。” “我不回去,爹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陈意如半步不让地顶道,她是陈尚农的老来女,打小就深得父亲宠爱在家中说一不二,因此把她养成个骄横的性子。这会听得父亲说不让她嫁自己钟意,哪里肯依呢 陈尚农气得嘴唇直哆嗦,自己总不能当着他俩个的面对女儿说,人家压根不想娶你吧因此他只凶女儿道:“你快给我回房去” 可惜陈意如骄横惯了,哪里听父亲的,“不回去” 俞鸿怕陈尚农被女儿气疯了,把气撒到他们身上来,故此上前解围道“陈姑娘,咱们正同阁老在商议你同咱们首领义弟的婚事,你还是避一避的好” “爹都不答应了,还有甚么可商――”陈意如嚷到一半,回身看向俞鸿,眯着眼问道:“你刚才说商量我和谁的婚事?” “咱们首领的义弟。” 老实说陈尚农的反应是他最希望的结果,他和漫离商量对策的时候曾问过漫离,为甚么你从头到尾就不曾替陈家姑娘设想过,万一她有意中人呢? 当时漫离丢过一句“自家的孩子自家疼,我只管朝鲁。若陈老头都不心疼自己的女儿,我又何必多事” 现下看来陈老头还是很心疼自己女儿的,所以事情朝着他们设想的最好的方向发展,提了亲可是陈家不答应,于是亲事只好做罢 然而俞鸿简单的几个字,却让陈意如惨白了脸色,惟有那双眸子被委屈和怒火染得通红,她盯着石大川问道:“你是替你义弟来向我阿爹提亲?” 石大川爽快地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甚么 人家已表达这般明确了,还能怎么办呢陈意如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架在火上炽烤一般,可是她的骄傲又不允许她再去追问。只是连声道好,尔后转身奔出了花厅。 陈尚农铁青着脸,下逐客令:“老夫还有事,二位还是请吧” 石大川早不耐烦坐在这里了,听了这话起身拱了拱手,转身要走却被俞鸿拦了下来,向陈尚农唱了了个大喏,道:“阁老瞧不上咱们,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咱们心里还是十分感激阁老的,往后但凡阁老有差谴,咱们无有不应。” 俞鸿的这一翻示好,倒令得陈尚农冷静了几分,虽然孛儿束不过只是手中的一颗棋子,可现下还真是无人可替。其他那些部落,人数上或比他们强盛,可惜却没有将帅之才。 石大川勇猛善战深得部落人心,俞鸿更是奇谋诡绝很有些开国谋士的风采,孛儿束有这两个人纵然一时贫弱,将来也定是肃慎霸主。况且通往西域的商路还在他们手里,自己真要是与他们闹破了脸,还真是有些吃亏呢 不过他们这般不识好歹,却也不能便宜了他们,他倒看看没了自己的帮助,他们要如何应对肃慎众多的部落又要如何保住才从乃蛮部抢来的商路 想通了此节,陈尚农的脸色便不似先前那般阴沉了,“老夫此番帮你们,一则是尽为臣子的本份为陛下除害,二则也实是看不惯顾家的所做所为。你们实不必放在心上,至于说甚么差谴,老夫身为大晋阁臣,也不便与你们往来相交。” 听着陈老头撇清的话句,俞鸿只在心里苦笑,看来这个老头是不打算帮他们了,不过只要他不故意与孛儿束过不去,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阁老说的是,是咱们失轻重分寸,过两日咱们就要动身回肃慎了,因此在望江楼订了一桌酒席,不知阁老――”即然陈老头准备撒手不管了,那么他们可就得尽快动身回去才好。 “不用了”陈尚农压着声音道:“老夫还有事,恕不奉赔了” 看着陈老头愤愤而去的身影,俞鸿叹了声,向石大川道:“石大哥咱们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石大川的眼眸中却透着亮光,嘴角微微上弯露出淡淡的微笑:“最难过的时候都过去了,不会再有比阿离不在更难过的了” 115、回家团圆(大结局) 两人一回到小院俞鸿就催众人起身,陈意如那阴森森的眼神,他可是看在眼里惊在心头,她若是一狠心也去学顾宗训,把石头给扣下,那可真是会要人命的,况且现下也实在是不能同陈家闹翻了,所以还是赶紧走人的好 听了俞鸿的话漫离是一刻都等不了,吃过晚饭就嚷着要上路,石头不舍得她担心,因此向众人道:“那就动身吧,了不起赶一晚上的路就是了” 石头都这么说了,众人自然答应,况且露宿野外对他们来说也没啥大不了的。于是他们将院中的小厮仆妇打晕了,捆在屋里。趁着月色三辆马车辚辚地出了城门。 离开城门的那一瞬那,漫离忍不住回头看去,很有些恍忽的感觉,“石头,我们真的是离开了么,不是做梦吧” 石大川一抖缰绳,笑道:“咋是做梦呢,俺们真的是离开了,而且往后俺们再不会分开了”他边说手中的马鞭空中一挥,啪地声脆香,马蹄声急,马车几乎要在官道上飞了起来,而石大川的爽朗的笑声更是随着晚风飘散四野。 “把他们用过的东西都给我丢了,一件都不许留”陈意如虽然恨石头 无情,可终究放他不下,次日特地让厨里做了好些吃的亲自送来。可她万没想到,等待她的已一座空落落的院子,他们甚至还将那些下人全都捆了起来,摆明是怕下人们去通风报信。 石头这般避她如蛇蝎大大激怒了陈意如,她大怒之下,恨不能把整座院子都拆了,亏得丫头仆妇们又拦又劝的挡了下来。因此小厮们听得她这一声令,赶紧动了起来,大到桌椅小至茶盅,一样样地往院外丢去 张嫣的马车才拐进巷口停稳,车夫打起车帘请下张嫣主仆,她二人甫一下车,就见小厮们不住地往外头搬东西,张嫣不由皱起了眉头,自己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他们落脚的地方,偏偏家里大哥、六弟起身,她抽不出空来,今日总算闲了下来,难道他们竟已离开了么 她边疑惑着边往里去,半只脚才迈进门槛就有一只茶盅迎面飞来,她身边的珍格儿吓得大叫:“姑娘小心” 话音未落,那茶盅“哐啷”一声,跌在张嫣脚边,摔得粉碎 张嫣定了定神,抬眸看去,正对上陈意如的愤怒的面容。陈意如看到张嫣,倒是微微一愕,问道:“你来做甚么” 陈、张二人俱是候门千金,不时会在些婚丧嫁娶的场合碰一碰面,因此她俩个打小就相熟的。只因张家沾着皇亲,再则张嫣又比她温柔和顺,故尔那些命妇王妇多喜欢夸赞张嫣。 陈意如是个高傲的性子,心里可是一直记恨着。这会看见张嫣一身缟素面容上也有些憔悴。陈意如想着顾老夫人已经不在,顾家长房的几个兄弟,或贬或谪,早没有当初的风光。最要紧的是她张嫣的夫君如今不过只是一介白衣,想到这里陈意如就忍不住高兴,甚至连石头不告而别的怨气都奇异地散去许多,她忍不住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三少夫人,怎么有空来咱们这里,家里该有很多事忙才是啊” 张嫣探头向院内望了望,心知漫离定是离开了,不由摇头微叹,看来三哥与她真是无缘无份,“走吧”张嫣扶着珍格转身要走。 “站住”不想却被陈意如拦了下来,“张嫣,你居然无视我你还当自己是候门千金么,你现在不过是个寻常妇人” 张嫣看了眼陈意如,缓缓道:“陈姑娘,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朝上你陈家独大,我劝你们早谋退路的好,不然只怕到时候你们会比顾家还惨上百倍不止呢” “你”陈意如杏眸怒睁,抬手就要向张嫣面上挥去,忽地一道人影在她眼前晃过,她那一白玉般的皓腕已被一只铁掌钳住。陈意如又气又疼,瞪着那名身形健壮的男子,怒喝道:“哪里跑出来的贱奴,敢对我动手” “陈姑娘”张嫣冷了脸色喝道,“这一位可是正八品的亲军校尉,你嘴里放干净些的好”说罢,扶着珍格儿,扬长而去。 陈意如被她一喝,稍稍有怔住,待她回过神,张嫣他们已上车了,她只气得啐骂道:“正八品的亲军校尉,唬谁呢” “姑娘,能丢的都丢了,剩下那些床榻是丢,还是――”小厮后半截话在她的瞪视下咽了回去。 陈意如火大的嚷道:“丢,全都丢了,留着做甚么” 陈意如怒火冲天的时候,石大川一行人却是快马加鞭的往回赶,若不是顾及漫离体弱,他们完全可以日夜不停地赶路,可就算他们夜里停歇,六日后也到了玉龙关前。 石头虽有官职在身,一来他没为官的感觉,二来他们也不想太过张扬,因此他们一行人老老实实同百姓们一起排队等着出城。 漫离坐在车辕上,看着前方巍峨的城门不由得百感交集,自己居然真的到了玉龙关,只要过了瓮城,就真真正正的自由了当初因一步之差,结果险些与石头死别,一念及此,漫离的身子不由发颤。 坐在旁边的石大川忙揽了她入怀,轻声问道:“咋了?你若是觉着冷,就回车里坐着,怕是有一会才能轮到咱们呢” 漫离摇了摇头,伸手握住石头的大掌道:“我只是不敢相信我们真的到了玉龙关”确切的说这几天来,她都感觉像在做梦,很不真实,惟恐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在京城,甚至还在顾府。 “呵呵――”石大川柔声笑道:“玉龙关就在俺们眼前了,这一回绝对不会有人拦阻了。” 漫离笑了笑,道:“是啊,我们真的就要自由了”边说边握紧了石头的手,这一回绝不会再松开了 因着玉龙关守备是新官上任,这进城的检查是份外的严苛,因此出城的队伍移动的非常缓慢,石头他们耐着性子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轮到了他们。 那些兵士将三辆马车细细地搜过,每个包袱都打开瞧过,甚至还搜了石头他们的身 待收过了男子,有一个兵士竟想连漫离的身也搜,石头面色一沉人已挡在漫离身前:“她是俺媳妇,还请军爷算了吧” 军士们这些日子以来,可没少占大姑娘小媳妇的便宜,她们父兄夫婿俱是敢怒不敢言,这会蹿出个敢说不的小子来,一众军士都围了过来,冷声笑道:“我劝你还是识趣些,搜完了好走,不然把你拿到牢里,到时候可就不止是搜身了――”说未话完,军士们便已yin笑着向漫离扫去。 石大川闻言大怒,铁拳一攥就往那军士面上轰去,那名军士吃了拳,先是一怔,旋即大叫起来:“有贼人,有贼人啊” 他那么一吼,旁边的军士登时围了过来,石头的手已握上了刀柄,布和他们也是绷紧了身子待战,漫离叹了声,挣开石头的手,站出保护圈,石头只当她又要委屈自己,正要开口叫她回来,见她从怀里掏出枚官印,举起道:“肃慎都尉在此,你们谁敢无礼” 陛下封了肃慎一名部落首领为肃慎都尉,他们这些守将哪里会不知道,可看着他们这一行人全是粗衣布裳,多有些不信,可是却也不敢求证。 漫离冷眸一扫,道:“怎么,你们还想验一验这印的真假么哼,你们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军士们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还是一名年纪大些的守城卒劝道:“算了算了,真闹大了,咱们也没好果子吃”那些军士这才悻悻地让了一条路出来,让他们通过。 三辆马车缓缓地行过瓮城,当马车终于走出城门,漫离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出来了,出来了我们真的出来了” 石头笑呵呵地看了她一眼,马鞭一甩,马车便沿着官道飞驰了起来。出了关可就不像在关内一般,走上大半日便能遇上个镇店歇脚。越往北去人烟越是稀少。石头怕漫离身体吃不消,上半晌让漫离好好的睡懒觉,只在后半晌赶路,而且天一擦黑就停下不走。因此十来日的路程,他们却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阿离,快出来瞧,俺们到了” 这日石头一改往常慢悠悠的速度,甚至赶得都有些急,漫离只当他是觉着太过耽误行程了,因此歪在车厢里不去理他,听他这么一喊,挑了车帘一看,夕阳下炊烟袅袅,隐隐地还能听见孩子的欢声笑语。漫离突地红了眼眶,这便是自己的家么 部落里的人也看见了他们,欢呼着迎了出来,石大川扶着漫离下了车,被族人团团围住,女人们则拉着漫离看个不住,漫离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她们的眸中的善意却是明明白白。 “阿爹,阿爹――” 童稚的声音落进漫离的心头,她身子一怔循声看去,朝鲁怀抱着个小不点一路狂奔过来。 “阿爹,呜呜――”小家伙扑进父亲的怀中哭得好不凄惨。 石头抚着女儿小小的背脊,轻哄道:“安安你不是总吵着要找阿娘么,怎么阿娘回来了,你还哭鼻子呢” “阿娘?”小家伙抬起埋在父亲胸口的脑袋,水莹莹的大眼睛瞅着父亲问道:“阿娘在哪里?” “安安――”漫离哆嗦着喊出这个名字,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薄落下。女儿离开自己的时候,话还说不清楚,走也走不大稳当,可现在,她居然能脆生生地喊阿爹。一瞬间漫离的心底升起抹恐惧,万一女儿不认自己这个阿娘怎么办。 小家伙听见有喊自己,转了大脑袋直瞅着漫离,石头在她耳旁道:“怎么了,那是阿娘啊” “阿娘?” 听见这两个字从女儿口中说出,漫离的心都化了,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向女儿张开手道:“娘的心肝,给娘抱抱好不好” “阿娘”小家伙喊着扑入母亲的香软的怀抱。 族人虽听不懂他们的话,可是漫离的身份他们是知道的,看着这一幕,都抹起了眼泪。 “咋哭成这样了”石头笑着上前,轻柔地替漫离拭去脸上的泪水: “阿离,俺们回家了” 漫离吸了吸眼泪,笑道:“嗯,回家” 此刻开始这里就是家了,不论以后会有多少艰难,她都会拼尽全力都守护。 将来,她是那么的期盼 若干年后,言晋有消息传来,言晋平定了倭贼。并且开通海岸,允许百姓行商。 再若干年后,皇七子病故皇贵妃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没了皇贵妃,皇帝立时就开始拿陈家错处,先是当众训斥了陈老头,后来又罢免了陈家老2的官职,又把陈家老大下了大狱,最后竟闹到抄家充军的份上。 随着陈家的倒台,顾家再次风光无限,顾宗训成了言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阁臣。 听到这消息,漫离很是有些感叹,自己终究是低估了那位皇帝陛下啊 (全书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