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寐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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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案前起身,莲步轻移至梳妆台前坐下。
  宝相花纹的铜镜映出一张如花似玉的娇嫩面孔,纵然未施粉黛,脸色略显苍白,依旧隐隐得见几分日后的国色天香。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由怔忡起来。
  镜中是十六岁的姜韫。
  是百年世家姜家的长房嫡长女,祖父是坐镇政事堂的姜老相公,父亲是吏部尚书,京城贵女无人出其右的显赫与尊贵。
  比起家世,姜韫更为人称道的是她艳冠群芳的好相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不必说。
  也因此,十六岁这年,她被选入宫中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引得众人艳羡。
  姜韫抬手重新绾了发,自琳琅满目的妆奁里取了只掐丝珐琅的簪子簪进发髻。
  镜中少女眉头紧皱,神情凝重,却依旧透着难掩的稚嫩与娇憨,无声地提醒她――她回到了十六岁。
  一切重头来过。
  如此荒诞,又如此真实。
  敲门声倏地响起,打断了姜韫的思绪。
  “阿姊!小厨房刚出炉的糕点,拿给你尝尝!”
  她顿了片刻,道:“进来吧。”
  姜韬闻言,提着食盒兔子一样推门窜进来,笑嘻嘻地将一碟杏仁酥端过去。
  “搁着吧。”姜韫没动,抬眼打量他片刻,又兀自坐回案前,去翻阅那册抄好的佛经了。
  姜韬觑着她的脸色,觉得他阿姊越发让人捉摸不透了。
  “趁热尝尝吧,阿姊。”
  姜韫视线移过去,一眼瞥见他端着瓷碟儿的手上戴着枚玉扳指,心口顿时一涩。
  面上却冷了下来,不轻不重地问:“你又去打猎了?”
  姜韬还未发现是哪里露了馅儿,顿时一脸苦色,迎着她的目光支支吾吾“嗯”了一声。
  他以为紧接着便会是劈头盖脸的怒斥,训他“不好好读书,成日里和那群不三不四的纨绔厮混在一起,斗鸡走狗不学无术”云云,却没料到她竟只问了一句便沉默了下来。
  姜韫有些恍惚。
  这玉扳指正是她前世日日戴在手上,死后被沈煜占为己有的那只。
  是太元五年姜韬战死边关后,在战场上留下的唯一遗物。
  她母亲去世得早,临死前攥着她的手央她照顾好幼弟。
  彼时她含着泪满口应下,往后数载不分寒暑督促姜韬读书,盼他早日成才,顶天立地,最后却让他韶华之龄死于大漠孤烟之中,只一盒骨灰回了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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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韫猛地垂头掩去眼中的湿润。
  “阿姊?你怎么了?”姜韬有些慌了,平日里偷偷出去打个猎哪会这么严重,定是他在外面闹出来的事败露了,遂忙不迭哭丧着脸主动认错,“阿姊某错了,你别生气,是某不该和崔十一打架,某真的知错了……”
  “你说什么?”姜韫蹙眉,抬起头问,“你好端端地和崔十一打什么架?”
  姜韬心里咯噔一声:“阿姊你不知道啊?”
  姜韫冷冷睨着他。
  姜韬肠子都悔青了,苦着脸一五一十地道:“还不是那崔十一出言不逊,仗着他姐要被封为贵妃了,在某面前耀武扬威的!”
  姜韫皱着眉没说话。
  他又试探着问:“阿姊,你为何不去太后殿下的寿宴啊?他们都说你要是去了,何止贵妃,皇后殿下都是当得的,那多风光!”
  上月末太后寿宴,宴请京中各家贵女入宫同庆,明面上是寿宴,暗里实则是选后。姜韫恰在寿宴前夜陡然惊醒,当即告病闭门不出。祖母气得七窍生烟,临时换成二房的庶女带进宫去,最后连个妃位也没捞着。
  姜韫仍旧没作声。
  风光给旁人看,血泪往肚里吞。
  有意思吗?
  她前世十里红妆入宫为后,真真是羡煞众人。可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哪里有什么可艳羡的?
  这年战乱已定,新朝初立,百废待兴。新帝起于微末,一刀一枪打下来的江山,登基后一身的伤病,朝堂政事应付得吃力,而朝中新旧两党泾渭分明,以姜家为首的世家旧贵族和那群跟着新帝打天下加官进爵的新贵族整日里摩擦不断、争锋相对。
  皇帝出身寒微,最是看不惯手握重权在朝堂上肆意妄为的世家,又不得不处处仰仗世家,几经权衡才妥协封世家女为皇后。
  新婚夜时,他便在她寝殿的香炉里放了避子药,尔后夜夜留宿淑妃的清宁宫。
  姜韫也不在意,没过几年,力排众议把早逝崔贤妃的儿子养在膝下做嫡子。只要她是皇后,她膝下的儿子是太子,只消等到皇帝龙驭殡天,她就是皇太后。
  然,谈何容易?
  她进宫的第二年,身为政事堂元老的祖父重病不愈,驾鹤西去了,姜家元气大伤,父亲在朝中独木难支。随后,姜韬不顾劝阻从了军,太元五年冬战死边关,姜家嫡支凋零。
  进宫十年,她就不曾有一夜安眠。
  瞧着一片花团锦簇的姜家,历经连绵战乱,其实早已是个空壳子,又处于新旧贵族之争的风口浪尖,首当其冲。
  十年纷争,呕心沥血,本以为胜券在握,谁曾想被那永平侯沈煜杀了个回马枪,功亏一篑。
  姜韫思及此,仍是气得心口疼。
  重活一世,断无重蹈覆辙的道理。
  姜韫深吸一口气,卷起佛经在姜韬脑袋上轻砸了一下,告诫道:“你给我老实点,闲事少管。”
  她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