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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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勒·瓦莱斯问道:“他(波德莱尔——笔者注)的‘不朽’能维持十年吗?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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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时代的艾米尔·法盖心中常想:“《恶之花》不是传世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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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4年,莫里斯·巴莱斯认为,有朝一日,《恶之花》“将被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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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纪尤姆·阿波利奈尔断言:“他(波德莱尔——笔者注)的影响现在终止了,这不是一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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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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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1987年 11月 1日,法国《快报》周刊(第1426期)公布了一份 《法国在读书》的调查报告,报告表明:46%的读者喜欢阅读波德莱尔的作品,而所谓“波德莱尔的作品”,只能是《恶之花》和他的散文诗集《巴黎的忧郁》,而后者可以说是前者的形式上的对应物,在精神上“仍然是《恶之花》”。此类调查报告几乎年年都有,而波德莱尔和他的《恶之花》也几乎总是名列前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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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中的奥秘,正如路易·阿拉贡所说:“没有一个诗人能比波德莱尔引起人们更多的热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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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诗,维克多·雨果说它“灼热闪烁,犹如众星”,阿尔弗莱德·德·维尼看到的分明是“善之花”,埃德蒙·谢雷却只闻到了令读者掩鼻的“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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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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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诗人,阿尔杜尔·韩波呼为“真正的上帝”,T·S·艾略特奉为“现代所有国家中诗人的最高楷模”,费迪南·布吕纳吉埃却称之为“旅馆中的撒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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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锋相对,各趋一端,毁誉双方的“情绪”果然“热烈”。于是,人们自然要问:
毒草乎,香花乎,《恶之花》?
鬼耶,神耶,人耶,波德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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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来,《恶之花》被包裹在一片神秘、危险、甚至邪恶的气氛中,诱惑着各个时代、各个年龄的读者。马克斯—波尔·福歇曾经这样描述过他最初阅读《恶之花》的情景:“《恶之花》被我的父母藏在柜顶……那只普通的柜子,在我看来,就是一株知善恶树。四十年过去了,我觉得还能感到当时的心跳,害怕楼梯上的脚步声,因不能完全读懂而痛苦,还有那看到愚蠢的图画时肚子里的骚乱……波德莱尔比其他人更使我体验到反抗和美妙的苦恼。他使多少人走出了童年时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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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既是指生理上的童年,更是指精神上的童年。那些敢于正视社会和人生的读者,通过《恶之花》,看到了一个满目疮痍的社会,体验到一个备受摧残的人生,听见了一阵阵从地狱中传来的呼声,他们心中或许会生出一股怜悯的暖流,或许会腾起一团反抗的怒火,或许会敲响一阵自警的暮鼓晨钟……总之,他们会获得一副更冷静、更勇敢、更深邃的目光,从而不再为虚伪的纱幕所蒙蔽,不再为盲目的乐观所陶醉,也不再为世间的丑恶所吓倒。
第一章 逃出樊笼的一只“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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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之花》是伊甸园中的一枚禁果,它就盛开在地狱的边缘,只有勇敢而正直的人才能够摘食,并且消化。他们无须等待蛇的诱惑。伊甸园中的一枚禁果,逃出樊笼的一只“天鹅”。 《恶之花》中有一首诗,名为《天鹅》,这首诗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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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了一只天鹅逃出樊笼,
有蹼的足摩擦着干燥的街石,
不平的地上拖着雪白的羽绒,
把嘴伸向一条没有水的小溪,
它在尘埃中焦躁地梳理翅膀,
心中怀念着故乡那美丽的湖:
“水啊,你何时流?雷啊,你何时响?”
可怜啊,奇特不幸的荒诞之物,
几次像奥维德笔下的人一般
伸长抽搐的颈,抬起渴望的头,
望着那片嘲弄的、残酷的蓝天,
仿佛向上帝吐出了它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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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意味深长、充满象征的三节诗中,波德莱尔把人的处境和命运浓缩在生动而鲜明的形象之中。“天鹅”象征着人,“樊笼”象征着人所受到的困扰和束缚,“雪白羽绒”象征着人在天堂中的纯洁无邪。然而摆脱了桎梏的人并未回到天堂,只是走出了小樊笼,进入了大樊笼,他面前是“干燥的街石”、“不平的地”和“没有水的溪”,他只能在心中怀念失去的乐园——“故乡那美丽的湖”。而那上帝居住的蓝天是“嘲弄的”,嘲弄在地上笨拙地挣扎着的人;它又是“残酷的”,听凭尘埃玷污雪白的天鹅。终于,天鹅怀着渴望复归天堂的心情向上帝发出了谴责,“吐出了它的诅咒”。这正是奥维德在《变形记》中描绘的、在混沌中初生的人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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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物主抬起了人的头,
命他仰望天空,注视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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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无论身在何处,受到何种磨难,终生都将在向往希冀中度过,他的向往是天堂,他的希冀是获救。这不也是诗人的一幅自画像吗?波德莱尔正是一只逃出樊笼、在污泥中挣扎而且诅咒上帝、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