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鸾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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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交到了自己手中,而他则愿意负责到底。届时她若愿意相随,他给予名分;倘若她执意要走,他安排馀生。

这样的承诺,对於一个青楼女子而言,委实是极大诱惑,遑论她还肩负血海深仇。

鸾夙缓缓闭上双眼,不知为何,仍旧觉得心有不甘:「我想再见见坠姨。」

「好。」臣暄很有耐性:「我再出去会一会国舅公子,你与坠娘在此吧。」言罢已踱步从鸾夙身畔而过,揭开帘帐出了厢门。

空气中遗留下淡淡的龙涎香气,好似在动摇着鸾夙最後一丝意志。她仍旧闭着双目,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此事的前因後果她若是弄不明白,那今日即便应允了臣暄,亦是不痛快。

她须得知道一切内情。

鸾夙耳中听到厢门再次开启的声音,仍未回首,只缓缓睁开双眼,对着身後之人叹道:「坠姨瞒得我好苦。」

坠娘沉默良久,才道:「各人有各人的苦衷,至少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坠姨何时投奔了镇国王?」鸾夙再问。

坠娘轻叹:「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本是镇国王府家奴,二十年前奉命开了这间闻香苑。」

「专为镇国王刺探情报?」鸾夙想起了今晚朗星曾对她说过的那句话——青楼里其实是探子最多的地方,因为男人在女人床上,尤其喝醉之後,说不了假话。

坠娘沉默以对。

鸾夙等了半晌,未等到坠娘回话,才终於转过身来,面上挂着冷笑:「原来镇国王父子筹谋已久。」镇国王臣往二十年前便遣人在北熙皇城开设青楼,专为刺探朝中情势,其谋之远,可窥一般。

鸾夙再问:「当年坠姨收留我之时,说是曾受我父亲一饭之恩,想来亦是诓我吧?」

坠娘并未否认:「我若不这般对你说,你必不肯留在闻香苑,也许冲动之下早已去报了官,小小年纪便死得不明不白了。」

鸾夙面上满是嘲讽:「难道我应当感谢坠姨的相护之情吗?」

坠娘面上坦然:「我说的是事实。你当时如此冲动,若是教你得知实情,你绝不会留下。我虽诓你说是报凌相一饭之恩,但欲助你复仇之事,并不是假话。」

鸾夙死死盯着坠娘,想要从她面上看出一丝端倪,然而坠娘面色如常,没有半分异样。鸾夙沉吟良久,再问道:「当年将我与江卿华调换身份的人是谁?」

坠娘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当初你被卖到闻香苑之时,我已听说了你的真实身份,亦被交代要让你早日接客,直至被折磨致死……是我心中不忍,又见你与众不同,才存了私心,斗胆将你留了下来。」

坠娘看向鸾夙,再道:「当年交代我此事之人,不过是教坊司内的一个太监,如今早已魂归西天。至於究竟是谁在幕後指使,我亦不知情。」

「如此说来,我应当感谢坠姨,」鸾夙看着坠娘,悠悠道,「原来坠姨初见我之日,已觉我奇货可居,是以才对我另眼相看丶悉心栽培。」

鸾夙说着说着,已觉哽咽。她从前一直以为坠娘待她亲厚是因为她父亲凌恪的缘故,也以为与坠娘朝夕相处近八载时光,彼此之间必有一些温情。然而直至今日,鸾夙才知原来这近八年的养育之恩,还有那些亲厚与看顾,都是建立在利用的基础之上!只因她身份特殊丶心中有怨,坠娘见她能为所用,才愿意在她身上花费功夫。

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她成了气候,会报答坠娘的养育教导之恩,让她心甘情愿替闻香苑卖命,甚至送死。

坠娘用将近八年光景设下一个赌局,在她身上押了赌注,如今结局揭晓,尘埃落定,是输是赢,就看今晚。

想到此处,鸾夙已不自觉掉下泪来,喃喃再道:「我应是幸运还是不幸呢?坠姨既有主意,直接说出来便是,何须安排我挂牌,又假装要我在臣暄和周建岭之中选出一人?」

坠娘闻言垂眸片刻,才道:「鸾夙,你自小便是心思重……」她幽幽叹了口气:「我原是希望能将你蒙在鼓里,你若是自己选了世子臣暄,那便无谓演戏一说。你对世子倾心以待,他绝不负你。待到他花名外传,逃出黎都,定不会弃你而去。如此你也算是觅得良人了。」

坠娘看向鸾夙,担忧道:「有时知道了太多,反倒不是好事。」

是呵,知道得太多,的确不是好事。若是今晚她自己选了臣暄,那他与她重逢之时,她定会惊喜万分,以为他是为报救命之恩而来。臣暄会待她很好,不会让她感到被利用,待到时机成熟,他逃出生天之时,她定会相随而去。然後,臣家父子揭竿而起,推翻原歧,臣暄亦算是为她报了父仇。

一切将顺理成章,毫无破绽。她也会无比庆幸於觅得了知心良人,出可与将士上阵杀敌,入可与红颜闲谈落花。她相信臣暄会演得极好,亦会负责任地照顾了她的馀生。

鸾夙拭去眼角的清泪。确然是她想得太多了。想得越多,越是敏感,越是想要探究其中深意。然而当自己剥丝抽茧探寻出了一切真相之时,她却发现自己并无馀力去承受这不堪的事实。

坠娘的养育之恩,本应是她不幸人生中的一抹温情;臣暄的去而复返,亦该是她不堪风尘中的动人情歌……然而如今,这一切却都变作了赤裸犀利的心机与利用。她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枚棋子,奇货可居,仅此而已。

鸾夙终於强把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