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者1:夜舞天》

分类: txts3

从书架移除
筒之后,他站得笔直,带着毛细血管大规模破裂般的兴奋表情,宣布:“我同学邀请我去他家做客!”
做客,于安或阿落,都是相当新鲜的经历。从前在世界各地走来走去,两个人都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在每个城市里,他们认得的流浪狗数目永远比认识的人要多,直到在这里定居,情况也没什么变化,除了阿落就读的学校开家长会或运动会,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社交活动。
对此安毫无意见,阿落也许有点寂寞吧。有时候他也看着街上呼啸来去的同龄人,久久不愿转移视线。
不等安询问细节,他已经蹿到楼上去,在橱柜里翻找合适的外出服。安沉默地站在门口,想劝阻的话涌到了喉咙口,又吞下去,最后走去厨房,在衬衣的袖子和皮肤之间,贴身藏了一把小小的刀——有一样值得依靠的东西,任何时候都不会是多余的。
先买一点礼物,再赶去纸上所写的地址。不难找,过三个路口,拐弯两次,穿过平常的街道,来到一处平常的小区,独立成栋的小小房子依次排列着。驶入车道,阿落拿着纸条一路分辨着路边树立的门牌号码,忽然说:“应该到了。”
就是这里,原木门廊上清清亮着一盏灯,数平方米的草坪精心修剪过,疏疏落落栽着丁香和玫瑰。安是行家,看得出这上面花了多少工夫。
门廊与草坪之间,有个人似正在等待,侧对他们,手插在裤袋里静静站着,垂头看地面,不知为何出神。
听到引擎声,他抬起头,望过来,微微一笑。安和他打了个照面,瞳孔猛然放大,胸腔里猛然滚过一阵冰雪似的凛冽之意,能叫醉得最深的酒鬼在一瞬间醒神。
那一瞬间仿佛冰火交织,蜜与砒霜熔炼,天使与魔鬼共骑——那样的无声恐怖与自然温柔。
定睛再看,其实只是一个简单的男孩子。跟阿落那般大,不高不矮,眼睛小小的,和气地凝望着人。眸子黑白分明,像水仙花底的石子,鼻梁异常神俊,但给其他部分一分担,也不起眼。把他放在人群里,无数眼光就如水流一样过去,不会为他停留,也不会知道,那一瞥惊鸿里,到底错过了什么。
他扬起手来,喊道:“阿落。”
阿落顿时很兴奋:“他记得我的名字啊。”急忙就跳下去,也扬手:“你好,你好。”
结果他自己不记得人家的名字,奔到面前一顿,有点尴尬,但他完全不懂掩饰,当场直端端问出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安泊好车,跟在身后听了这句,不由得叹口气,知道他在学校里常常给人欺负,也不是没有一点自己的原因。
那男孩子却不介意,拍拍阿落的肩膀,说:“我叫朱小破。哎,你家远吗?这么久才到。”
阿落托出来一盒芝士蛋糕:“拐弯去买蛋糕了,八灵街最好吃的蛋糕店出的。最后一盒。”
对方耸耸肩膀:“最后一盒的意思,就是不大新鲜,一会儿你自己吃。”阿落傻傻地“哦”了一声。
这两个人的对话着实与常规社交礼仪不合,但常规社交礼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安从来没有教过阿落。居然还有其他家长也懒得教?
小破向安点点头,叫了一声叔叔,一马当先进门去了,手还是插在裤兜里,身子一摇一摇,无忧无虑的样子。安从背后看他的身形,精练结实,线条极为流畅,是训练有素的样子。
朱小破家的房子,虽然是两层,却相当袖珍。客厅面积不算大,摆设简单,中心坐落的沙发极宽大柔软,坐上去便舒服到不想起身,每个座位前配一张脚凳,旁边一个小手台放灯和食物,东西虽多,却收拾得一尘不染,井井有条。主人起居习惯,一望可知。
小破招呼他们落座,一面走到楼梯下,大吼一声:“辟尘,下来做点心。”
紧接着就传来一阵“噔噔噔”的声音,安觉得不管对方是谁,都应该打个招呼,转过头去刚要开口,立刻吓了一跳。
他看到一头猪。
精确地说,一头穿着全套清洁外套,手里还举着一根巨大拖把的猪。
此时该猪站在二层楼梯转角,吹胡子瞪眼地对小破说:“我没空。你死鬼老爹养的老鼠生儿子了,搞得阁楼上一塌糊涂。我要去搞卫生。”
又噔噔噔冲下楼梯,经过客厅,冲进卫生间,对沙发上坐的那两个大活人视若无睹。他经过茶几的一瞬间,纸巾盒子里的纸巾猛然外飘,笔直凝滞在空中,意味着那瞬间的空气流动速度,达到了非常惊人的程度。
阿落好奇地追随着那人的身影,小声问:“小破,这是谁啊?”
小破走回来坐下,盯着那盒他认为不大新鲜的芝士蛋糕沉思了一秒钟,伸手打开盒子,试毒一样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然后说:“辟尘。”
阿落想了想:“你妈?”
小破嘴里那口蛋糕硬生生哽在喉头,似乎长出两个亚当的苹果,半天说:“我觉得有人不会同意我这么叫。”
阿落和小破共同度过周末,消磨时间的主要工具是一台xbox。两个正当青春的少年郎,各自占据沙发一角,两眼炯炯有神地对住三米开外的荧光屏,从极品飞车888杀到最终幻想250。电视上血肉横飞,喧哗嘈杂,他们两个却面无表情,沉浸在游戏天地里打了个落花流水。
安在一边坐着,好几次都想提醒阿落该回家了。已经非常之晚,早已破了阿落就寝时间的记录,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阻止了他。
那感觉首先是因为倦怠,莫名的疲塌,猛烈袭来,似有无形吸血鬼,正孜孜在喉畔吸取生命之精华,造就一种多少年没有过的新鲜委靡。但更大的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