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的年代:1848—18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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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维谷的尴尬处境,不是胜利者的尴尬,而主要是受害者的困惑。
历史学家不可能非常客观地看待他所研究的历史时期。史家的专业知识使他们无法同意最具代表性的意识形态理论家的见解:即认为由于技术、“实证科学”以及社会方面的进步,人们已可用自然科学家无可辩驳的公正态度来审视他们的现在,他们认为他们了解自然科学家的方法(此言差矣!)。本书作者无意掩饰自己对本书所述年代的某些厌恶,甚至某种鄙夷,但由于敬佩这个时代所取得的巨大物质成就,由于竭力想去理解自己所不喜欢的事物,因而稍有缓和。许多人喜欢从危机层出不穷的20世纪西方世界来看待19世纪中期的资产阶级世界,觉得那时一切都是信心十足,一切都是肯定无疑。作者对这种“想当年”的怀旧病不敢苟同。作者倒是同情一个世纪前遭人冷落的那群人。无论怎么说,“信心十足”、“肯定无疑”云云都是错误的。资产阶级的胜利是短暂的,不是永久性的。正当资产阶级看似要大功告成之际,却恰恰证明自己并非统一的整体,而是四分五裂。19世纪70年代初期,经济发展和自由主义胜利看来是不可阻挡的,但到19世纪70年代末期,却已不再一帆风顺。
这个转折点标志着本书所论时代的结束。不同于1848年革命(这是本书的时代起点),这个时代的结束没有一个合适的、全球性的具体日子可做标志。如果一定要找个具体时间,就推1873年吧,这一年之于维多利亚时期,就好比华尔街股市暴跌的1929年之于20世纪一般。因为那年开始了当时一位观察家称之为“工业、商业和贸易都出现了最奇怪的、在许多方面堪称空前的混乱和萧条”,当时的观察家称此为“大萧条”(Great Depression),大萧条的时间一般认为是1873—1896年。
最值得注意的特色(上面这位观察家写道)是它的普遍性。它既影响到牵涉进战争的国家,也影响到维持住国内和平的国家;影响到拥有稳定通货的国家,也影响到通货不稳定的国家……影响到奉行自由交易制度的国家,也影响到其交易多少受到限制的国家。它在像英国和德国这样的古老社会当中是令人叹息的,在代表新社会的澳大利亚、南非和加利福尼亚也是如此。对于贫瘠的纽芬兰和拉布拉多(Labrador)居民而言,它是难以承受的灾难;对于阳光灿烂、蔗田肥沃的东、西印度群岛居民而言,也是难以承受的灾难。同时它也没有使居于世界交易中心的人更为富有,然而通常在商业波动最剧烈和最不稳定的时刻,他们的获利也最大。[2]
这位杰出的北美人士撰写上述这番话的那年,正是国际工人协会在马克思鼓励下成立的那一年。大萧条带来了一个新时代,所以大萧条也可作为旧时代结束的恰当时间。
[1] See J. Dubois, Le Vocabulaire politique et social en France de 1869 à 1872 (Paris 1963).
[2] D. A. Wells, Recent Economic Changes (New York 1889), p.1.

第一部分 前奏
<h2>第一章 “民族的春天”</h2>
请非常认真地阅读报纸——现在的报纸值得一读……这场革命将改变地球的面貌——这是应当的,也是必然的!——革命万岁!
——诗人韦尔特(G.Weerth)写给母亲的信,1848年3月11日[1]
真的,如果我年轻一些、富有一点,我肯定会移居美国。这并不是因为胆小怯懦——因为当前的形势对我本人不会有任何坏处,正像我也不会有害于别人一样——而是由于这里道德败坏,用莎士比亚的话来形容,已经腐败透顶。
——诗人艾兴多夫(Eichendorff)写给一个记者,1849年8月1日[2]
<h3>1</h3>
1848年年初,杰出的法国政治思想家托克维尔(Alexis de Tocqueville)在众议院(Chamber of Deputies)中起而陈言,发表了大多数欧洲人共同的看法:“我们正睡在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上……你们没看见大地正在抖动吗!一场革命的风暴已经刮起,我们已经可以看到它的到来。”大约与此同时,两个日耳曼流亡者,30岁的马克思和28岁的恩格斯,正在宣布无产阶级革命的原则——这正是托克维尔提醒他的同僚们去阻止的事。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几个星期以前,接受德国共产主义者同盟(German Communist League)的委托起草了一份文件,并于1848年2月24日前后,用德文在伦敦匿名出版,书名为“共产党宣言”(Manifesto of the Communist Party ),并声明“将用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佛兰芒文(Flemish)和丹麦文出版”(实际上,在当年也译成了波兰文和瑞典文,但平心而论,在19世纪70年代初期之前,除日耳曼革命者的小圈子外,它的政治影响并不大)。几个星期之内,实际上对于《共产党宣言》来说只是几个小时之内,预言者的希望和担心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