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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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甚至都懒得把他们的尸体挖出来。
奥迪的父亲活到了五十五岁,算是打破了这种诅咒。他还凭借自己在钻井上干活儿存下来的钱买了一间汽车修理铺,里面有两个气泵、一个车间和一部液压升降机。二十年来,他每个礼拜工作六天,靠着辛苦赚来的钱供三个孩子念完了书,或者说本应如此,要是卡尔肯努力的话。
乔治的声音是奥迪见过的人里面最深沉、最温柔的——就像砾石在一桶蜂蜜中晃荡发出的声响。但是,随着日子一年年过去,乔治的话越来越少,胡子也越来越白。癌症在一点一点地蚕食他的内脏。他去世以后,奥迪没有参加他的葬礼。他生病的时候,他也没在身边照看。有的时候,奥迪会想,他父亲过世其实不是因为抽了一辈子烟,而是因为心碎。
他又一次仰面沉入了水中。湖水既温暖又苦涩,从四面八方涌来,灌进他的嘴巴、喉咙和耳朵。他挣扎着想要呼吸,却有心无力。他的腿在抽筋,手臂酸痛。他可能游不到对岸了。就这样结束了。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穿着白袍的天使,袍子在她周围起伏荡漾,仿佛她不是在水里游,而是在天上飞。她张开双臂抱住了他,半透明的衣服下什么都没穿。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感觉到她压在自己胸前的身体的热量。她眼睛半睁,嘴唇微张,仿佛在等待一个吻。
接着,她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叫道:“游啊,你这个浑蛋!”
他奋力扑腾到水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把几个塑料瓶紧紧抱在怀里,免得它们再次漂走。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水从口鼻中喷出来,让他忍不住咳嗽、眨眼,然后再次集中注意力。他看到倒映在水面上的星星和月光映衬下枯死的树的枝丫。他又开始蹬水,向前游去,想象着那个幽灵般的形体沉在身下的水里,像没入水中的月亮那样跟随着他。
几小时之后,奥迪的脚终于触碰到了岩石。他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岸,把那些塑料瓶子踢开,瘫倒在一片狭长的沙滩上。夜晚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野地的气味,白天的热气还没有散尽。一团团雾气在水面上飘荡,也许是溺死的渔民的鬼魂。
奥迪仰面躺着,看着月亮消失在云朵后面,而云朵仿佛是在深邃的太空中漂流。他闭上眼睛,感觉到那个天使跨坐在他大腿上。她俯下身,呼吸扫过他的胸膛,嘴唇凑近他耳边,呢喃地说:“记住你曾许下的承诺。”

第二章
警铃大作。莫斯努力想要回到刚才的梦境,但金属楼梯上传来重重的警靴踏步声。一双双手抓着楼梯的铁栏杆,急促的脚步激起地上的尘土。可现在还早啊。早点名通常八点才开始,现在拉警铃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牢房的门开了,朝旁边滑去,发出一声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莫斯睁开眼睛,嘴里嘟囔着。他本来正梦到他的老婆克里斯特尔,身上的四角短裤因为晨勃顶起了一个小帐篷。“我还真是宝刀未老。”莫斯心想。他知道克里斯特尔看到他这样子会怎么说:“你是打算给你那话儿派点用场,还是打算就这样整天看着它?”
犯人们挠着肚皮,兜着裤裆,抠着眼屎,全都被从牢房里叫了出来。有些人很自觉,有些则需要狱警用警棍给点鼓励。这座牢房一共有三层,围着一片长方形的空地,每层楼外面都装有安全网,以防犯人自杀或者被人从走廊上扔下去。天花板上盘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管道,发出汩汩的声响,还有爆裂声,仿佛里面住着什么邪恶的东西。
莫斯猛地坐起身来,赤脚走到牢房外,面朝墙壁站在过道上,嘴里嘀咕着,一边放着屁。他是个大块头,虽然肚子有些松软的趋势,但肩膀那儿的肌肉依然健硕,因为他每天都会做好几次俯卧撑和引体向上。他的肤色是巧克力牛奶般的棕色,眼睛相对于脸庞来说大得有些不成比例,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四十八岁要年轻。
莫斯朝自己左边看了看。“六月虫”正把头靠在墙上,试图站着睡觉,小臂和胸口的文身呼之欲出。他之前是个吸冰毒的瘾君子,长着一张瘦长的脸,两撇修剪成翅膀状的胡子横在脸颊中间。
“这是怎么回事?”莫斯问。
“六月虫”睁开眼睛:“听起来像是有人越狱。”
莫斯又转头朝另一边看去。沿着走道的这一头,有几十个犯人站在自己的牢房外面。所有人都站出来了。哦,不,不是所有人。莫斯向右探过身,想要一窥隔壁房间的情形。狱警正朝这边走过来。
“嘿,奥迪,该起床了,老兄。”他压低声音说。
没有人回答。
这时,莫斯听到一个声音从楼上传来。有人在争吵,然后变成了扭打,直到狱警从楼梯冲上去,把两方都揍了一顿。
莫斯又朝奥迪的房间挪了几步:“该起床了,老兄。”
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他再次转头看向“六月虫”。两人四目相对,眼神默默问着同一个问题。
莫斯知道狱警可能正盯着他们,但还是又朝右边走了两步,探头向奥迪的房间里看去。黑暗中,他能看到用螺栓固定在墙上的小床的轮廓,还有洗脸池和马桶,却不见奥迪的踪影,不论是活人还是尸体。
一个狱警在楼上喊道:“全体都在。”
说完,楼下也传来同样一声大喊:“全体都在。”
狱警们朝这边拥来。犯人们纷纷把身体贴在墙上。
“是这儿!”一个狱警叫道。
然后是一阵皮靴踩踏的声音。
两名狱警开始搜查奥迪的房间,好像他藏在什么东西后面似的——枕头下面,或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