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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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屏住呼吸,心脏砰砰跳。
  “妈......”男朋友松开我,用紧张的声线央求道,“就一晚,小谨是客人。”
  “那也开门!锁门干什么?你防谁?你干什么?啊?”她的情绪忽然激动,像凉水滚进油锅般炸裂,“开门,开门!”
  “开门啊!!!”
  我的胃部陡然抽紧,凌厉的高音带来不适和恐慌,男朋友附在我耳边快速说了句对不起,白光一闪,灯被打开了,他立在床前没有动作,我看清了那张脸上汹涌澎湃的逆反和两道泪痕。
  咚――咚――
  寒气顿时浸透我全身,阿姨在敲门,但那声音不是用指节,传来的位置也不是在踹门――她在用她的头撞门。
  “畜生!畜生胚!”
  还没等男朋友走到门口,又传来重重一声闷响,伴着女声的凄厉尖叫,“开门!!!”
  “开门!”
  脚步声来往,随后响起螺丝刀扭动的声音,她拆门锁的动作太急,螺丝刀掉落,她又用头狠狠砸向门板,像自我毁灭式的威胁――
  “开门!!”
  “沈叙!!!”


第9章 我
  [Atman].
  “沈叙!”
  我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红色软装无处不在,我们已经回到了酒店的房间。
  “怎么会......”
  上一分钟,我还在新德里国立博物馆,盯着两眼空洞的神猫像出神,讲解员的嗓音飘渺不定,说它的姿势其实代表了一种神秘主义,中世纪的匠人们塑造挣扎着的生硬关节,以乞求灵魂得到解脱。
  心跳扑通扑通,快得要蹦出喉咙,我仿佛又见到了那两只空洞,男朋友的母亲最终没能用螺丝刀卸下门锁,她直接将木板门踹出一个洞,把手伸进来开了锁,直勾勾地凝视着我们。令我意外的是,她达成了“一定要进来”这个目的,对里头正在做什么倒兴致缺缺,便转过身,像用线牵着的傀儡木偶人,拖着步子走了。
  她是痛苦着的,我想,她也擅长将自己的痛苦翻番,转嫁给他人,用偏执编织了一枚捕笼,想不开时一头扎进去,就怎么都钻出不来了。
  阿姨离开后,我男朋友用几本书填上了那个破洞,内疚地看着我。
  “别道歉。”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变成了一个冷血的人?” 他说,“看着自己亲妈拿头撞门。”
  我扫了眼几缕从缝隙溜进来的光线,说不是这样的。
  “那你还爱我吗?”
  “怎么不爱?你是你,她是她。”
  “你不怕......我也会变成像她那样吗?”
  “我知道你不会。”
  “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
  “真的?”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朝我露出了完美表皮下的遍体鳞伤,回忆里的他不断缩小,皮肤变深眼睛变圆,追着我,赤脚吧嗒吧嗒踏在旧德里布满脏泥和车轴的道路上,锲而不舍地讨要五卢比,我给他了,他却还要眯起眼睛,把钱举到阳光下正反正反地确认真假。
  “真的。” 我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以后不管时间和地点有多么不合适,我都这样告诉他。
  可一开始,他还会抱怨,会讨要我的安慰,后来就听不到了,但我能从他隐忍的眼睛里读出,他似乎更压抑了。
  “小谨,又掉‘多罗’了?”
  视线逐渐聚焦,沈叙担忧地望着我,伸手揩掉我脸上生理性的泪珠。
  我眨眨眼,抹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划落的眼泪,我掉的哪里是“多罗”,只有菩萨哭泣时才会掉天上的星星,那是慈悲的眼泪,广济救世的怜悯,我自认为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俗人,爱钱重欲,轻易被情字纠缠、击溃,流下的只不过是H2O和一些包含NaCl的无机物罢了。
  “沈叙,你有绝望过吗?” 我问。
  他静了静,说有。
  “那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心里被挖出一个深坑,不见天日。”
  我叹气,是了,纵使我尽我所能地掏出一切,却仍然填不满他心里的深坑,他还是一天天肉眼可见地沉寂下去。我揉着太阳穴,问沈叙今天是几号了,他报出一个日期,我按压穴位的手停在原地,时间在这里被压缩,国立博物馆已然是昨天的事情了。
  “我们怎么回来的?”
  “坐车。” 沈叙扼要地说,“不记得了吗?”
  我摇头,是一点都不记得了,“昨天看完小湿婆之后呢?”
  沈叙递给我他的相机,我头疼欲裂,索性侧躺在床上一张张翻着,细密画,裸体小人,我和裸体小人的合影,舞王湿婆,天然火山岩上凿刻出来的壁龛浮雕,唯独没有那只诡谲僵硬的四角兽,我接着往下翻,喔,我们出了国立博物馆,走到了一条恒河的支流边上。
  褐色皮肤老人蹲在河边,用黄铜壶汲水,他的身后是座湿婆金庙,繁缛的塔尖高耸如云,我着迷地盯了会他的背影,对失去这段记忆颇感可惜,手一抖,不知按到了哪里,电子屏上弹出对话框:
  [是否恢复?]
  [是] [否]
  啪,沈叙的手按在相机肩带上,眼睛紧盯着那段字,“你按‘否’就行了。”
  我心中一动,按了“是”。
  “......这张拍得挺好的呀,为什么删?” 我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