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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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有什么紧急的事要做,谈话就立即中断。男爵面带笑容,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这个不幸的男孩。孩子对一切都好奇地打量着,但一切都不友好地躲开他。有一次男爵紧紧抓住了这个好奇的目光,但是那黑溜溜的眼睛一旦发现自己探索的眼光被抓住,就立即怯生生地将目光收了回去,躲在下垂的眼皮后面。男爵觉得这很有意思。他开始对男孩产生了兴趣,他自忖,这孩子仅仅是由于胆怯才这么腼腆的,能不能把他作为去接近那女人的最迅速的媒介呢?无论如何,他要试一试。男孩刚刚又跑到门外去了,他就悄悄地跟着。这孩子需要温柔与爱抚,只见他抚摸着白马玫瑰色的鼻孔。可他真没运气,马车夫也相当粗暴地把他撵走了。现在他又伤心又无聊地荡来荡去,空虚的眼神里含着一丝儿悲哀。这时男爵就同他搭话了:
“喂,小家伙,你喜欢这儿吗?”他突如其来地说,竭力使他的口气平易近人,毫无架子。
孩子的脸涨得绯红,怯生生地在发愣,有点害怕似的用手按着心口,难为情地来回转着身子。一位陌生的先生和他谈话聊天,这在他的生活中还是第一次。
“谢谢,很喜欢。”他结结巴巴地说了这么一句,最后一个字只在喉咙里咕噜了一下,就咽了回去。
“我觉得很奇怪,”男爵笑着说,“这本来就是个很乏味的地方,尤其是对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你整天干什么呢?”这男孩依然不知所措,不能爽快地回答。这位漂亮的陌生先生来找他这个无人过问的孩子聊天,这真可能吗?这使他既羞涩又骄傲。他费力地鼓足了勇气。
“我看书,然后我们散步,有时候我们也坐车,妈妈和我。我是来这里休养的,我生过病,大夫说我得多晒太阳。”
最后几句话他已经说得相当镇定了。孩子们对自己生病总是感到很骄傲,因为危险使得他们在家人眼里显得倍加宝贵。
“是啊,太阳对于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是非常必要的,它一定会把你晒得黑黑的。但是你也不能整天坐着晒太阳,你应该到处跑跑,痛快地玩玩,也可以来点儿恶作剧。我觉得你太老实了。你看起来像是个整天待在家里,手里捧着又厚又大的书本啃个不停的书呆子。我记得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简直是个淘气包,每晚回家时裤子都撕破了。你别太老实了。”
孩子下意识地笑了,这一笑可解除了他的恐惧心理。他本想也说几句,但觉得在一个如此友好亲切的陌生先生面前这样随便就显得太放肆了。别人说话他从来不插嘴,而且老是容易发窘;现在由于幸福和羞怯,他更不知所措。他很希望和这位先生的谈天继续下去,可是却什么话也想不出来。幸好旅馆的那条大黄狗这时走了过来,嗅了嗅他们两人,并乖乖地摇着尾巴让人抚摸。
“你喜欢狗吗?”男爵问。
“噢,很喜欢。我祖母在巴登(6)的别墅里养了一条狗,我们在那里住的时候,它整天都跟着我。不过我们只是夏天才到那里去玩。”
“我家里,在我们庄园里,有二十多条狗。如果在这里你听话,我就送你一只狗,送你一只白耳朵的棕毛小狗。你要吗?”
孩子高兴得脸都红了。
“嗯,要的。”
这句话脱口而出,说得热切而贪婪,但接着又胆怯地、像吓着了一样,吞吞吐吐地说出他的担心。
“可是妈妈不会同意的。她说她不能让人在家里养狗。狗太使人讨厌了。”
男爵不觉喜形于色,终于把话题转到了他妈妈身上。
“妈妈那么严厉吗?”
孩子思索着,对他注视了片刻,似乎在自问,对这位陌生的先生是否可以信赖。回答是谨慎的:
“不,妈妈并不严厉。因为我刚生了病,现在她什么都允许我的。甚至她也许会同意我养条狗呢。”
“要我为你说情吗?”
“要,请您给说说吧!”男孩高兴得叫了起来,“这样妈妈肯定会答应的。这条狗是什么样的?白耳朵,是吗?它会把捕获物找到叼回来吗?”
“会,它什么都会。”男爵对他如此迅速地从男孩的眼里发现了闪烁着热切的光辉,粲然一笑。开始时的拘谨一下子就消失了,由于害怕而收敛起来的热情一下子就喷涌而出。这个原来腼腆的、羞涩的孩子转瞬间就变成一个热情嬉闹的男孩了。男爵不由自主地想,要是那位母亲也是这样,在胆怯之后也这么热烈就好了。刚这么想,那男孩就蹦到他身上,向他提出了二十个问题:
“这只狗叫什么名字?”
“叫卡罗。”
“卡罗!”孩子欢天喜地地叫道。
大概他说每句话都在笑,都在欢叫,被这喜出望外的喜讯陶醉了。事情竟进展得出人预料地神速,连男爵本人都感到很吃惊。他决心趁热打铁。他邀请这孩子跟他一块散散步,而这可怜的孩子呢,几个星期以来就渴望着有人跟他一起玩玩,听了这个邀请,简直是欣喜若狂了。这孩子被他的新朋友用一些像是偶然想到的问题所引诱,喋喋不休地把什么事都讲了出来。一会儿工夫,男爵就知道了这个家庭的一切,尤其是知道了埃德加是维也纳某律师的独生子,出身于一个富有的犹太资产阶级家庭。他通过巧妙的询问,马上就打听到,他母亲对塞默林完全不感兴趣,她曾抱怨这里没有谈得来的朋友,他甚至觉得,从埃德加回答他妈妈是不是喜欢他爸爸这个问题时的支支吾吾的神气,可以推测到关系准不那么妙。他对自己的做法几乎感到羞愧了,他轻而易举地就从这天真无邪的孩子嘴里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