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伦与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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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觉得脏,我还是接过来。手绢上有一股好闻的檀香味。
“可是要弄脏了。”
我不好说原本就很脏,于是一边流着鼻血和眼泪,一边这样说。
“送给你了。”
说完,她走了。那种若有若无的关怀最能让人触动,我真的放声痛哭起来,哭过之后用手绢使劲擦干眼泪和血水,推开沉重的大门走了出去。
外面一切如旧,依然是一片阴沉的天空,行道树笔直地延伸向远方。我在厕所洗了洗脸,和导游一起去散步,眼睛还肿着。恍如置身噩梦之中,而呈现在我眼前的一切都是极为慵懒的日暮风景,小城一派祥和、悠闲,云彩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也有人关上了店门,匆匆往家赶。至于我,即便是回到日本,生活中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外也就一无所有了。没有人在等我。
第二家酒店与前一家截然不同,位于繁华闹市。门外就是熙熙攘攘穿梭往来的人流,很是热闹。晚上,我独自信步街头,又拍了许多店面装修的样片。
疲惫不堪地回到房间,这才想起,糟了,忘记给老板打电话了!也好,借机可以转弯抹角地向他打听一下雅彦的事情。可转念想到求证之后噩耗成真的痛楚,又不觉踌躇起来。正当我磨磨蹭蹭收拾着东西时,电话铃响了。
“喂。”我拿起电话。
“你昨天怎么没住这家酒店啊?害我担心呢。”杂音的那头传来雅彦的声音。我跌坐当场,仿佛黑暗中光明闪现。
我哽咽着说:“昨天客满了。”
“那也要给我留个言嘛。”
可你死了,留言又有什么用?我心里这样想,却又不能告诉他。不觉又想起昨晚给他打的电话,想象中电话的那端应该是他的遗体躺着。这情境依然挥之不去,看来伤痕已然刻上了心头。
他又说:“就是为了你,我这么懒散的人才去买的手机啊。”
“那你在家也要开机啊。”
“我可不愿意工作上的电话打到家里来。”
电话那头依旧是那个活生生、固执、爱出汗、声音嘶哑的雅彦。这些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足够欣喜若狂了,我这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爱他。我想哭,可一想到那个女人的恶劣行径,想到她执著到甚至跟踪调查出我住处的变动,而自己却天真地把那当成善意,我就懊恼不已。不能哭!一定要忍住才行!
于是,我只是说:“不好意思,当时太累了,拨了一次电话没通,我就睡了。”
单纯的他情绪立刻好转了,说:“记得给我买马特茶[5]回来啊。”一切又都恢复到往昔,真是太好了!我用先前得到的那块满是血迹的手绢擦着眼泪想。
今后当我回忆起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那家酒店度过的那一夜,一定也会记得雅彦的遗体,以及那些夜晚在草坪上为自己喜爱的明星守护梦乡的天使们,还有那尊小巧古旧的圣母像和这方香香的脏手绢。
我不知道这些回忆是否可以称之为美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是人世间难得一遇的一段奇妙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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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指日本千叶县成田市,是日本成田国际机场所在地。
[2]美国家居用品商标名。
[3]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省的一个城市,也是全国朝圣中心,濒临卢汉河。
[4]一说为牛车。
[5]南美特产,由马特树树叶制成。

最后一天
“这一定是远古龟类留下的骨骼。”我这样想着朝骨骼那头的复原图望去,却原来是与龟类毫无共通之处的形似犀牛的恐龙。真是不可思议!正想着,看了下表忽然记起:今天是1998年4月27日,我被预言将在这一天死去。
“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在阿根廷度过,这才是叫人难以预料的啊。”
对于幼时的我来说,未来是全然未知的世界。那个冬日的午后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际我躺在被炉里面,天马行空地遐想着:如果那天我将面对死亡,我会是已婚,还是独自生活?会住在怎样的房子里?……父母家的那个房间至今仍然难以忘怀。被炉上的被子触感松软,午后的阳光透过母亲辛苦缝制的色彩靓丽的窗帘倾泻进来。外面有棵柿子树,树上结着小柿子。那树已经不在了吧。父母家也已重建,没有了宽敞的日式房间。现在母亲只是在自己房间里摆上一个小小的被炉。
如果有人对那天的我说:“将来那一天,你会一个人待在阿根廷的博物馆里,而且还会回忆起那个在被炉里仰望天空、对最后一天做着种种猜测的幼年的自己。”我一定不会相信的吧。
感慨过后,那件本该完全忘却的事,也就是我的死期被预言的事,以及与此相关的种种纠缠在一起的阴冷的思绪团块重新从胸腔深处被唤醒。
那种空洞的感觉很适合现在身处的这个空间:空旷的大厅里展出的净是些当今世上再不可能存在的物品,过道里只有“咯噔咯噔”的皮鞋声在回荡。
几乎没有其他什么人,只是偶尔会与几群记着笔记、窃窃私语的学生擦肩而过。我漫不经心地看着展览,继续向前走去,心情与之前已是大不相同。
我那已过世多年的外婆是个性格极为冲动且十分严厉的人。她拥有四柱推命[1]某一特别流派颁发的占卜资格,一直帮人算命到晚年。她十分疼爱我,一直为我担心。
我母亲是她的亲生女儿。母亲嫁给父亲后,房子就盖在了外婆家近旁。从这件事情上看,母女俩应该非常贴心才对,可是在我的记忆中,她们之间整天冲突不断,甚至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