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的侧面Ⅲ:历史的缝隙与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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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场中弥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心理占据主流。真正忧国爱民者想有一番作为,反而会招致同僚非难,甚至排挤。一些重要的管理职位,如刺史、县令之类,也可以靠熬年头、凭资历获得。这种情况导致“不肖混淆,请托侥幸,迁易不已,中外苟且,百事废堕”。欧阳修曾举出两个极端的例子。郢州(今湖北钟祥)知州王昌运,年纪大了,且身体有病,腿脚不利索,连走路都很困难,每天去办公得靠两个人扶着,就这样颤巍巍地还坚持了三年。“三年之内,州政大坏”。继任郢州知州的刘依,也是七十多岁了,“昏昧不堪”。欧阳修任滑州通判时,寄居在滑州的刘依几次来看望他。每次都问:“中书有一个姓王的参知政事,叫什么名字?”一个知州,连副宰相的名字都搞不清,这也算了,三四次问过就忘,其为政情况,简直可以不问自知了。
官吏尸位素餐不作为,还贪污腐化。北宋政府自从开国以来,直到庆历年间,官吏的俸禄一直没有增加。随着物价水平的上升,中下级官僚的生活日渐窘乏。同时,随着官员数量的不断增加,中下级官僚一任结束,通常并不能立即得到新的任命,而需要等着腾出职位来,即所谓“守选”“待阙”,做官也是断断续续。没有职位就没有俸禄。本来俸禄就鲜薄,难有积蓄,又不能持续供应,使得很多“守选”“待阙”的官员“衣食不足,贷债以苟朝夕”。一旦等到上任,就千方百计捞钱还债。贪污腐化就是意料中事了。
人民的苦难还不止于此。宝元二年(1039),宋夏战争爆发,延至庆历二年(1042),北宋政府损兵折将,为旷日持久的战争耗去大量的兵力物力。而作战对物资的要求,最终都得转嫁到人民身上,都是由人民负担。在如此局面之下,农民、士兵起义风起云涌。庆历三年五月,京东路沂州(今山东临沂)一百多名士卒在王伦领导下起义。同年,陕西大旱,商州(今陕西商县)农民一千多人,在张海、郭邈山等人领导下起义,活跃于京西十余郡,幅员数千里,官员纷纷逃窜。驻守光化郡(今湖北老河口市北)的宣毅卒五百多人在邵兴率领下哗变,与起义军互相配合。内忧外困,版图震荡,大宋朝廷已经到了必须改弦更张、变法图强的时候了。
庆历三年(1043),当西北的狼烟已经暂时熄灭,北宋与西夏正在讨价还价,准备媾和之际,仁宗把目光投向在宋夏战争中表现出色的范仲淹、富弼、韩琦一班人,把他们调到中央,出任宰执,主持改革。范仲淹久负人望,早年任职开封府期间,就因为“明敏通照,决事如神”,被京师老百姓称颂:“朝廷无忧有范君,京师无事有希文。”一时间,宇内瞩目,希望这群君子能够刷新政治,兴致太平。
但范仲淹是被贬谪后提拔的官员。范仲淹被贬谪,当然不是因为贪污腐化、为非作歹,据当时的一些官僚说,是因为“朋党”。翻译成我们熟悉的话语,就是搞宗派主义。
范仲淹能获得这顶大帽子,是与他的大胆与人望分不开的。八年前的景祐三年(1036),范仲淹曾上书指责宰相吕夷简任人唯亲,而吕夷简反依仗权势,指斥范仲淹“越职言事”“离间陛下君臣,所引用,皆朋党也”。结果,范仲淹被贬出京。曾为范仲淹鸣不平的余靖、尹洙、欧阳修也遭贬逐。蔡襄作《四贤一不肖诗》赞扬不当遭贬的诸位为君子,痛斥谏官高若讷不能秉公力争。这篇文章影响相当大,“都人士争相传写,鬻书者市之,得厚利”。恰好契丹使者在首都开封,买了带回现在的北京,还造成了较大影响。就是景祐三年的这次斗争,挑起了北宋旷日持久的“朋党之争”。
但是,范仲淹从政以来在中央,在地方,特别是在西北战争前线的耀目政绩,已经将“朋党”的指摘遮蔽,仁宗皇帝已经暂时把这个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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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未成身先殆</h3>
庆历三年九月,临危受命的范仲淹应仁宗的要求,上《答手诏条陈十事》,提出十点改革主张。上书虽是出自范仲淹之笔,但其中的改革思想与措施却是范仲淹、富弼、韩琦等人的共识。所以《答手诏条陈十事》是庆历新政的施政纲领。这些措施的绝大部分经过仁宗皇帝的首肯,以诏令的形式次第颁布施行。
这十条措施分别是:(一)明黜陟。改变只重资历、不问实绩的官员晋升机制,以“约滥进,责实效”,以期政事修举。(二)抑侥幸。对恩荫加以时间等条件限制,不允许官僚为子弟“陈乞馆阁职事”。“馆阁”主要是藏书机构,并不是位高权重的机要位置,但时人认为是储才之地,“以养器业,为大用之备”,不可轻授。通过抑制恩荫数量与职位,“革滥赏,省冗官”。(三)精贡举。改变“专以辞赋取进士,以墨义取诸科”的局面,“先取履行,次取艺业”。即要求德才兼备,以德为先。兴办学校,注重教育。(四)择官长。通过层层荐举的方式,选择有能力的人出任地方官。“以正纲纪、去疾苦、救生民”。(五)均公田。在外为官者,给予“职田”,弥补俸禄之寡,使其生活“丰足”有保障,然后可以“责士大夫之廉节”。(六)厚农桑。因地制宜,兴修农田水利,抵御自然灾害,发展农业生产。(七)修武备。面对边防紧张、重兵戍边的形势,面对冗兵耗费国家大量钱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