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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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个方向?”
  “靠埃尔内。我丈夫倒下了,就是这样。”
  “他死了以后,你干什么呢广
  “领着孩子逃走。”
  “去哪里?”
  “往前走呗。”
  “在哪里过夜?”
  “地上。”
  “吃什么呢?”
  “不吃东西。”
  中士以军人的方式撅起嘴,髭须碰到了鼻子。
  “不吃东西?”
  “在荆棘里找去年剩下的黑利李和桑果,还有越桔种子、颇草的嫩枝。”
  “好嘛,等于什么也没有说。”
  最大的孩子仿佛听懂了,说:“我饿。”
  中士从衣袋里掏出一块配给面包,递给母亲。母亲将它掰成两半给了孩子们。两个小家伙贪婪地啃起来。
  “她自己一口也不吃。”中士咕哝说。
  “因为她不饿。”一位士兵说。
  “因为她是母亲。”中士说。
  孩子们停了下来。
  “我渴。”一个孩子说。
  “我渴。”另一个孩子也说。
  “这个鬼树林里没有小溪吗?”中土问。
  女酒贩从腰带上摘下那只和小铃销挂在一起的钢杯,旋开斜背在身上的木桶的开关,往林里倒了几滴酒,将杯子凑近孩子们的嘴唇。
  第一个孩子喝了,做了个鬼睑。
  第二个孩子喝了,吐了出来。
  “这可是好喝的东西。”女贩说。
  “是烈烧酒?”中土问道。
  “对,上等酒,可他们是农民。”
  接着,她擦擦杯子。
  中士又问:
  “你就这样逃命吗,太太?”
  “只能这样呗。”
  “穿过田野,好像有人跟在后面?”
  “我拼命跑,然后走,然后倒下来。”
  “可怜的教民!”女贩说。
  “人们在打仗,”女人结结巴巴地说,‘周围都是枪弹。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我丈夫被打死了,我只明白这一点。”
  中士用枪托敲着地,大声说:
  “愚蠢的战争!真他**!”
  女人接着说:
  “昨天夜里,我们在一棵埃穆斯里睡的觉。”
  “四个人?”
  “四个人。”
  “睡觉?”
  “睡觉。”
  “那是站着睡觉了。”中士说,接着又转身对土兵们说,“同志们,这里有一种枯死的空心树,里面只容得下一个笔直站立的男人。这些野人们管这树叫埃穆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不可能是巴黎人呀。”
  “在树洞里睡觉!”女贩说,“还带着三个孩子!”
  “要是孩子叫喊起来,过路的人只听见树在喊:‘爸爸,妈妈’,可什么也看不见,那可真古怪。”中士说。
  “幸好现在是夏天。”女人叹息说。
  她看着地面,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气,目光中流露出对灾难的困惑。
  士兵们默默无语,在苦难的女人四周围成一圈。
  一个寡妇,三个孤儿,逃亡,遗弃,孤独,四面八万轰响的战火,饥饿,干渴,以草根为食,以天空为屋顶。
  中士走近女人,瞧着吃奶的婴儿。婴儿放开了奶头,轻轻转过头,用漂亮的蓝眼睛瞧着向她俯身的那张野兽般毛茸茸的、令人害怕的脸,微笑了起来。
  中士直起身来,一颗大泪珠在脸颊上滚下,停在髭须尽端,像一粒珍珠。
  他提高声音说:
  “同志们怕于这一切,我决定咱们营收养这些孩子。同意吗?咱们收养这三个孩子。”
  “共和国万岁!”士兵们高呼。
  “好,一言为定。”中士说。
  于是他将两手伸到母亲和孩子的头部上方:
  “这就是红色无檐帽营的孩子们。”
  女贩兴奋得跳了起来,喊着说:
  “一顶帽子下的三个脑袋①。”
  
  ①富有寓意的文字游戏,表示三个人共一个观点。这是大革命时期人们的梦想。原编者注
  接着她又大哭起来,狂热地亲吻那可怜的寡妇,说道:
  “这小家伙看上去已经很淘气了。”
  “共和国万岁!”士兵们再次喊道。
  中士对那位母亲说:
  “来吧,女公民。”

正文 第二章 巨剑①号轻巡航舰

  人们猜到这艘船要去执行不同寻常的任务。的确,刚才有一个人上了船,神情仿佛是去做一件特殊的事。他是一位高大健壮的老人,身体挺得直直的,面孔严肃,显得既年老又年轻,很难猜出他的年龄。这种人虽然老迈却精力充沛,白发苍苍却目光炯炯,论精力有四十岁,论威望有八十岁。他跨上船时,身上那件出海穿的大衣微微张开,露出里面那条名叫布拉古布拉的宽大长裤,带腿套的长靴以及山羊皮上衣,这种上衣的面子是镶有丝花边的皮革,里子是横七竖八的粗毛。这是布列塔尼农民的装束。这种老式的布列塔尼上衣有两种用途:节庆和劳动。它可以两面穿,或是毛面朝外,或是绣面朝外;平时是兽皮,星期天是盛装。这位老人身上的农民服装似乎已经穿了很久,两膝和两肘都磨损了,仿佛更增加了这种故意制造的真实性。出海穿的大衣是用粗料子做的,很像是渔夫的破衣。老人戴一顶时新的圆帽,帽顶很大,帽檐很宽,将帽子拉低就像乡下人,在帽子一侧插上标志绦子,就像军人。老人像农民一样将帽子拉低,既无绦子也无标志。
  泽西岛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