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无法得到我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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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让他感觉到我因眼下的严重情势而紧搐的肌肉,而我跳动的心可以给他安全,生活在继续。我开始在手机上播放他妈妈为他制作的歌单。
她精心选择的每一首歌,仿佛是联接婴孩耳朵与成人和谐世界的桥梁。萨尔瓦多和他的“甜柔之歌”挨着弗朗索瓦·哈迪的“爱之时光”,闪烁其间的月亮之歌是布尔维的“给弗雷德里克的摇篮曲”。伴随着这首歌的开头,我打开了文件夹——“照片”。她的面孔出现了,模糊,景取得不太好。不再需要其他任何东西,照片一下就把梅尔维尔从歌曲开头带给他的不稳定的舒适感中拉了出来:“来吧,现在该睡觉觉了……小小弗雷德里克……我找到这首歌曲……我把它作为礼物……放在你摇篮的深处。”
他用焦虑的手指一下子就指出了她,他转身朝向我,微笑消失了,热乎乎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被击垮,尽我所能对他解释妈妈再也回不来了,她出了大事故,但不是她的错,她好想和他在一起,但她,再也不能了。他哭得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凶。疼痛、害怕、失望,曾让他一时任性地掉过几滴眼泪,但此刻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第一次真的伤心了。
照片一张张地出现,歌词越来越刺痛。我们像两个孩子,围着吟唱我们生活的音乐盒,哭尽了我们所有的眼泪。你伤心是一件正常的事,你有权伤心。爸爸也伤心,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来找我,我们一起看照片。歌曲结束了。“……别忘记这首歌曲……某天我给你的这首歌……以我全部的爱……”回忆渐渐抹去了思念,看照片变成了游戏。这个,是梅尔维尔,这个,是妈妈。今后我们总归要谈到这些的。
小瓢虫的故事以变回花园里最漂亮的瓢虫结束,她回到了妈妈的身边,妈妈为找回女儿而落下了欢乐的泪水。
告诉他真相,这不过是等待我们的漫长道路中的第一步。女巫这页算是翻过去了,现在必须在他每次需要的时候解释给他听,为什么他的妈妈没有在他的故事结尾等着他。
我撕下书里的这一页,将它钉在她的照片旁边,挂在她的房间里。梅尔维尔搂着她的肩膀趴在她背上,她的微笑如一阵春风吹起,她的头发滑落在她的眼前。
她看着我,没有摆姿势,没有目的,她的目光落向我。她的眼睛向我讲述着我们共同度过的这十七个月的喜悦,我们三人。

|原本也可能是……|
11月16日
9时30分
梅尔维尔在托儿所。这个星期一的上午,在十五区一家兼卖烟草的酒吧里,人们的脸色带着梦想破碎的灰黯。寻找谈资的同时,所有的目光聚落在电视屏幕上BFM新闻台循环播放的新闻。往常那种嘲弄交税数额和受流感折磨的话题无法再继续。现在是星期一,所有的人却只谈论星期五。
“一杯加浓咖啡!”
这天上午,我得去法医研究所看海莲娜。在我边上有两个男人,年纪在四十五到五十岁之间,眼神因滥饮而疲倦,他们正谈论着我所不愿意听到的。在吧台前,我们没有办法回避交谈,这是规矩。通常情况下,这是一种享受,独自一人,将一杯咖啡的时间嵌入到别人的一个生活碎片中。但是今天,是我的生活成了碎片。
我徒劳地把眼神投向别处以避免听到他们的谈话,几个词最终还是刺透了咖啡机冒出的蒸汽。
“……不能让这些人无用地死去……”
难道存在有用的死?
原本也可能是一个蹩脚司机忘了踩刹车,一种恶性程度相对更高的癌症,一个原子弹,惟一重要的,是她已不在了。武器,子弹,暴力,这一切都不过是舞台上的布景,真正上演的,叫失去。
很少有人理解我对海莲娜被杀的环境很快就不再追究。人们问我对此是否已遗忘或原谅。我什么也不原谅,什么也没遗忘,我没有不追究,更没有这么快就不追究。当所有人重回自己的生活中时,它将永远伴随着我和儿子的人生。这段历史,将是我们的历史。拒绝它便是对自我的否认。即使她消瘦的身体带着尸体的寒冷,她的吻中有尚未冷却的血腥味,她对我的耳语透着葬礼安魂曲的冰冷之美,我仍要拥抱她。我要走进这段历史。
当然,有个可以泄怒的罪犯在手,是一扇敞开的门,一个躲闪痛苦的机会。罪行越严重,罪犯越理想,仇恨就越合理。人们以考虑他而回避考虑自己,以憎恶他而避免对自己生活的厌恶,人们为他的死而喜悦,从此不再对活着的人微笑。
况且,发生的一切或许是可以加重罪行的情节。所谓加重罪行的情节,是为了审判,为将损失量化。但人们没有计算泪水,也无法用愤怒的衣袖将它拭干。那些无人可怪罪的,是与他们的忧伤独处的人。我感觉是他们中的一员。我独自与儿子生活,在不久后的将来他会问我那晚发生的事。如果把我俩这段经历的责任推给他人,我该如何对他解释?难道让他转向这些他人而去理解所发生的一切吗?这些人不过是那晚等待他妈妈的死神所派出的使者而已。
以一阵机枪狂射,他们打散了我们的拼图。当我们一块一块重新拼起来之后,已无法回到原先的样子。这少了一个人的拼图将只剩下我们俩,但我们是完整的。她将和我们在一起,在那里,于无形之中。人们将从我们的眼中看到她的出现,她的火苗将在我们的喜悦中燃烧,她的泪水将在我们的血管里流淌。
我们永远无法回到以前的生活。但我们的人生将不会以排斥他们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