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与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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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缝制专属于余从戎的携具,后者哪一战都披挂着十几个手榴弹,制式携具根本不够使的。被余从戎点到就憨憨地点点头,这就算马屁了。
千里:“这个比新还新的兵,待会再登记入册……先交给炮排。”
雷公:“我排真不缺补充兵。”
千里:“也姓伍,伍万里。”
众皆哑然。千里和雷公对视了会儿,老头眼里的内容甚至比千里更丰富。
雷公:“疯了吧?这点工夫能教他啥?”
千里:“教他活。”
他感觉到一道目光,抬头看见车厢那头他本没指望看见的人:指导员梅生,全连唯一有假衬衣领子和袖套的精细上海人,现在他正穿戴着他的假衬衣领和袖套,用奇怪加责怪的眼神看着,然后转身走了。
雷公:“你是想问梅指导员不是复员了吗?”
千里:“所以我玩命赶回来。”
余从戎:“他也说连长不是去省亲了嘛,所以蹬了三百华里的脚踏车,重新入役。他老婆追了一百华里。”
“我去商量点事。”千里跟雷公,也包括这几个老兵哈哈腰,“教他活。往死里教。”
千里走了,留下万里和人面面相觑,门前狂、百步王,刚开始的怯场迅速褪去,万里的眼神里带上了蔑视和敌意。

用弹药箱和辎重在车厢尽头隔出来的小空间就是连部。不是搞特殊,干部商量个啥总不好全连旁听。千里那半拉和大通铺一样,都是帮全副家当穿身上的鲁货;梅生那半拉则大不一样,作为全连唯一有假衬衣领子和袖套的精细上海人:凤头牌自行车、有支架可支成桌子的小皮箱、浆洗干净装得还见棱带角的军用背包、分门别类挂好的军装散件……把他那角落点缀得琳琅满目又错落有致。整洁成这样的家伙集体生活本该落落寡合,可梅生偏就讲究着还能分外合群。
梅生正在放女儿的照片,在这事上做爹的永远有强迫症。
“早知你会赶回来我是何苦?正在家教女儿四加四得八,就看见报纸啦――这是要打,没连长啊,我就归建了。”梅生真心气恼着,“我女儿四加四现在还得九,掰手指头她也不至于啊!”
千里看着以为阔别甚至永别的搭档,心事重重但满心欢喜:“被老婆追了一百华里?”梅生很难轻描淡写地轻描淡写着:“本能骑两百的,可她边骑边哭,太耗体力……别闹!侬脑子瓦特(你脑子坏掉)啦?”
千里跳到梅生背上,用很不连长的方式表示喜悦,然后被梅生摔在铺上。
千里被摔在铺上:“我没数啊!你回来我就有数啦!”
梅生说:“你是没数,你那老弟看来更没数。伍千里同志,你要看报啊,有个一星期就能造艘航空母舰的国家封锁了海峡,我部对台计划搁置,所以北上北上,我们是第一预备队。你牵头瞪眼小山羊回来……比以前多十倍的炮弹和炸弹,我大概说少了。”
千里瘫在梅生的铺上,顿时把纤尘不染揉成鸡窝。梅生青筋暴跳地忍受。而千里看着梅生精心布置的照片――笑得能让成年人忘忧的小女儿。
千里:“老梅,你有觉得欠家里人吗?这辈子还不清的欠?”
梅生看了眼女儿,没吱声。
千里:“我欠到不敢回家,可我想回。回了家,我跪了,我磕了,可我欠更多了。所以……我的傻老弟,我后悔了,可我又不后悔。”
梅生:“我听懂了。”
千里:“他什么也不懂,可他选了。他选了,可他什么也不懂……跟我和百里当年一样。他已经错过了上学的年龄,我假公济私,把他放在炮排,靠后点,因为我不能再把他赶出七连这个学校,老兵也许能教他做人……”
梅生:“我觉得,你把他放一线那叫大义灭亲。”
千里傻笑。梅生与百里同任,于是在梅生面前,千里比万里也大不到哪去。
然后他们听到车厢那头的喧哗,毫无疑问是殴斗,以及万里愤怒的咆哮。
千里:“我怕是真该大义灭亲。”
万里扑上去,但余从戎是游刃有余到不跟他好好打,闪开半个身位,以屁股怼屁股,万里一头撞在车壁上,痛就算了,丢人啊。
于是进入狂暴的王八拳阶段,也就能让余从戎感受到拳风。后者猴形猴状的灵动至极,时后脑拳时侧肋击时踢屁股,他觉得不重,可就万里的村斗水平,真觉得不轻。
余从戎:“再给你认个人头――我余从戎,第七穿插连,冲锋兵。不懂啥意思?说声冲,我前,我后,我左,我右,全是想我死的敌人。就这意思!”
万里压根没听,雷公在磨刀不是,他到地上抢刀。
雷公一脚踩住,干巴老头,可真拽不动。
雷公:“脸是自己丢的,脸是自己挣的。”
余从戎:“再教你认个人!炮排长雷公,没人敢惹的老恶霸。为啥?连你俩哥都是他带出来的兵。枪林弹雨里拉扯着你活下去的人――你当雷公是说他那几门破炮?是他不肯我们叫他雷爸雷爹!”
万里放弃,空了手扑上去,可余从戎拿平河当掩体。那位一边看着一边忙活手上针线的,被波及也就是伸手挡挡。反而被余从戎抓住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