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与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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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九月十五日的仁川登陆进行大规模摆拍,但它将是这几天美国新闻的头条。

* 军事作战中,D日用于表示某次作战或行动的那一天。


小杰登和布雷登走过滩头堆积如山并且还在继续卸下一座座山一般的辎重和装备,带相机的记者和带枪的军人几乎一样多,因为今天要摆拍。有时候这俩泥人会被嗅觉敏感的记者抓拍一张,那泥泞,那疲惫,那漠然,一定会被评价为硝烟和泥泞之中的真实。然而“道格!道格!”的欢呼忽然响彻滩头,抓拍的记者迅速跑开了。
小杰登和布雷登迟缓不堪地赶向那艘正在抢滩的坦克登陆舰,正在开启的舰首周围已经被穿军装和西装的人群给包围了,只能看到蛤壳一样开启的舱门。没法不迟缓,因为他们带着几十公斤的装备和十几公斤的烂泥,即使在穿军装的人群中,他们都是两个另类。
那也不能错过这场热闹,于是在嫌弃和诧异的眼神中一径往前。布雷登还想挤进去来个雨露均沾的,被小杰登给拽住――不管仁川是谁在打,这里谁的身份都高于他们俩。
所以那个高大的,玉米芯烟斗总叼成仰天四十五度的身影在他们眼里是不断被人头和肩膀给分切的:他在分切中,在很多人的簇拥中涉水,但绝对没人敢走在他之前。有很多种方式可以不湿裤脚地登陆,可他就是选择了和当年光复菲律宾一样的方式――道格拉斯・麦克阿瑟,美利坚的国家级明星,一年后杜鲁门因罢免他支持率下降到百分之二十六,而同时举国都在质疑朝鲜战争的必要。所以对媒体缺乏概念就会很难理解麦克阿瑟。
万众之星的那个身影眼中无记者,而心中有记者,连烟斗都随时在给出雕塑般的最佳角度,然后吼出他登陆的第一句台词。
麦克阿瑟说:“我要找刘易斯・普勒上校,他是陆战队的团长。我想亲自为这位团长授一枚勋章!”
人群外的布雷登问:“什么?”
小杰登:“他要找一团的普勒团长。”
布雷登:“他难道不知道大胸男(普勒绰号CHESTY,大胸脯之意)正在前沿?真正的前沿。”
小杰登没吭声,说真的,一线出生入死的人不喜欢这种秀。
人群里麦克阿瑟拿着的野战电话正传来咆哮――枪炮连绵和刘易斯的战地咆哮――“再说一次!我没工夫!如果他打算授勋,就让他来这里好了!”
麦克阿瑟略沉吟,为了往下的戏剧性效果,只好说:“那就让我去他那儿。”
人群顿时乱套,因为麦克阿瑟正走向他的座驾,以及车队。而亢奋的记者疯狂跟拍,并扑向调配给他们的采访车――你永远不好说道格是为战争而来,还是为镜头而来。
这支凌乱而冗长的车队迅速离开登陆地点,于是又只剩下两个泥人。
坦克登陆舰上驶出几辆五色斑斓、虎头涂装的轻重坦克,它们又一次把足球大的淤泥甩得小杰登它们满身满脸。


十月三日,美军越过“三八线”。
坦克履带碾过之前遗留的弹坑和破碎酒瓶。


十月四日,中国西安某机场。西北军政委员会主席彭德怀被紧急召往北京。
这个机场空旷到只有寥寥数架飞机,中央派来的专机正在跑道上预热轰鸣,被当作专车使用的半旧威利斯越野车疾速向它接近。扬尘大到颇有些战地气息――当时中国的省会机场条件还不如今天的野战机场。
彭德怀,农民的脸庞和身形,就像是土地本身――苍凉下的坚毅,沉默下的生机,和总被并论的麦克阿瑟相比,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他下车时在拽袖口的脱线,又担忧拽了之后一发而不可收拾,真是很不像一个军人。
秘书还在收拾车上的文件,问:“彭主席,该带哪方面的资料?”
彭德怀:“温饱,建设――”
秘书以为懂了,但彭德怀说的是半截子话。
彭德怀:“――都来自和平。和平,从哪来的?”
秘书茫然无措。干脆都带。
这是一架低矮到无需舷梯的飞机,彭德怀登机。


飞机和跑道都就那样,所以机舱内,是搁今天必被轰骂的颠簸。颠簸让秘书“干脆都带”的资料在身边起舞,被剧烈地翻开。升空的震颤中,彭德怀凝视着那些被翻开的忧虑。后来他拿起其中让他印象良深的一份:那是份过期的《人民日报》,照片上的人很模糊,但于彭德怀而言,实在太熟悉了。

那是周恩来九月三十日发表,也被后世反复引用的演说,至今仍可以视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对待外侮的一个标准态度:
“中国人民热爱和平,但是为了保卫和平,从不也永不害怕反抗侵略战争。中国人民绝不能容忍外国的侵略,也不能听任帝国主义者对自己的邻人肆行侵略而置之不理――”

彭德怀在北京某机场下机。


走进中南海怀仁堂时,彭德怀仍带着从西安乃至北京携来的风尘仆仆,让人很想拍打两下――那肯定会制造出一场小型雾霾。来自泥土,带着泥土,他本人则无意也没空去在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