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夜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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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闻”,里头也是人挤人。帐篷里摆了个很长的弧形舞台,上面陈列着一排“奇观”。我一眼看见白骨精和大头娃娃,和老连拍的照片里一样。
  白骨精穿着戏服,头插花翎,做出戏里的模样,水袖一抖,露出两只胳膊,胳膊上只有森森的白骨。围观的人一片惊呼。那个大头娃娃趴在台上,每次挪动一下,就像脑袋要滚下来。旁边是人头蛇身,应该是障眼法。有个双生儿,像是天生畸形。
  钟树海看得兴致勃勃,从头逛到尾,还跟着其他观众起哄。我不想再多看,去了旁边的“马戏”帐篷。
  说是马戏,其实是玩杂耍,跟天桥班子没差别。看了一会儿,我又回到“奇闻”帐篷,却没看见钟树海。
  我瞅了个空子,挤到前排,靠近白骨精,隔着围栏叫了她两声。白骨精扭过头,水袖一敛,朝我施了个礼,还在演戏。
  我掏出照片,找出有她的那张,问她记不记得给她拍照的人。她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松懈下来,靠近一点看照片,一脸不明白。
  我给她比画:“相机,一个黑疙瘩。”
  白骨精皱起眉,似乎想起什么,正要开口,突然看了看戏台尽头,低头退了回去。
  我一看,是钟树海,他从马戏班子的后台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白骨精,问:“怎么样?”
  我收起照片,说:“啥也没说,有点傻。我们走吧。”
  离开庙会,钟树海要拉我去前门吃爆肚。我说家中有事,向他告辞离开。在阜成门附近绕了一圈,我拐进一个小胡同,抄了个近道,跟在了钟树海后头。他没去前门,又回了白塔寺。我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回到了庙会,庙会已经散场,奇闻马戏也在收摊。钟树海跟收拾场子的人说了几句,就进了棚屋。
  这时,天已经暗下来。我跟着散场的人群走了一会儿,找到奇闻马戏棚屋后头的一处空隙,扒开个口子,钻了进去。里头的两个帐篷已经亮了灯,但不知道钟树海进了哪个。我躲在角落里,等他出来。
  突然,后背被人拍了一下,我回头看见一只骷髅手,差点喊出声。
  白骨精站在我身后嘻嘻笑。她换上了棉衣,头上梳起了一条辫子,和外面的姑娘没什么两样。
  我看了看四周,问她:“你可以随便跑?”
  白骨精抬起骷髅手,手上挂着一个小木桶,“我给班主打水去。”
  我问她:“你们班主是谁?”
  “班主就是班主,他和你的朋友在大帐篷里。”
  我又掏出那张照片,问她是否见过老连。
  “他被抓走了,你也快跑吧。”说完,她拎起木桶走了。
  我溜到最大的帐篷边,找了个没灯光的地方蹲下,听见里面有人说话:“这件事还得靠钟老大帮忙。”
  “门主的意思是?”这是钟树海的声音。
  我往帐篷边上贴了贴,两人却突然不吭声了。
  这件事果然是五岳门干的,而我要对付的人,又多了一个。
  24号早晨,我又找了钟树海去阜成门看奇闻马戏。
  这天,是猴子唱歌的露天表演。马戏班子围栏外人贴人,我挤了一身汗。戏台上,一个打扮成老头的中年人,手里牵着一只黑不溜秋的猴子。这只猴子个头很大,穿着个棉背心,走起路来摇头晃脑。老头虚晃一下鞭子,猴子就开口念起唐诗,韵律节拍,分毫不错。念完唐诗,又唱起了窑子里的小调。
  台下人群闹哄起来,小孩坐在大人肩上,拍手叫好。
  我隔着几层人看了看钟树海,他正往台上扔钱。我慢慢挪到围栏侧边,点了根烟,用火柴烧着了围栏上盖的黑布,转身就往外走。
  很快,围栏冒起了烟,有人大喊失火,人群往外涌散。台上驯猴的老头大声吆喝,抄起台上的一块幕布扑火。猴子立在那里,瞪大眼睛往人群里瞅,也不慌张。
  我趁乱挤进围栏里,爬上戏台,一把扯过猴子的前爪,问:“你是猴是人?”
  猴子张大嘴巴看着我,没说话。我捏了捏猴爪,毛茸茸,软绵绵,不像假的。
  老头冲过来赶我,我抱起猴子想走,一转身撞在一个人身上,是钟树海。
  他看着我,说:“金先生,这猴子只会唱歌,不会说话。”
  脑后一阵闷痛,我登时晕了过去。
  醒来时,眼前还是黑的,脑袋疼得厉害,胃里直犯恶心。挣扎了一下,手脚都被绑着,我应该在一个木箱子里。木箱子摇摇晃晃,好像在车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下,箱子打开,我被拖了出来。
  已经是晚上了,周围一片漆黑,像是城外。两个人站在面前,举着火把,一个戴棉毡帽的,留着山羊胡子,另一个,是钟树海。两人手里都拿着枪。
  我看着钟树海,问老连的事是不是和他有关。
  钟树海鼻子哼了哼,没说话。
  山羊胡子举起枪,说:“本来你死了肯定是个麻烦,不过有老钟在,袁公子那边也好交代。”
  我心里骂了一声,又看看钟树海。火光一闪,枪响了,我闭上眼。
  再睁眼,没死。
  山羊胡子栽倒在我面前,钟树海先朝他开了枪。
  钟树海走过来,解开我身上的绳子,把枪递给我:“从你身上摸来的,还你。”
  我接过枪,果然是我的,我大声骂了一声。
  钟树海拖了山羊胡子的尸体,丢进林子,套上马车,带上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