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龙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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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儿的?”
  小潜答:“这个……属下实在不知。您也知道,太子殿下有风症,每次筵宴都是单独给他弄个屏风,免得生人的气息冲撞了他。您是自己跑到屏风后面去的,说是要看看太子的身子骨壮实了一些没有。我要跟上,您还不让,说人多了煞气重。过了一会儿,圣上也钻到那屏风后面去了。后来就听得圣上发怒,说什么希儿不得无礼,外面舞乐声太吵了,我立在屏风外面也只是依稀听到这一句。再后来就听得一声闷响,似乎还隐隐有金石之音。再再后来,圣上突然就悲声大作,赶着紧儿地喊侍卫。我冲进去,就见太子侧着脸倒在桌子上,太阳穴那儿一个大坑,脑袋已经扁了。有个侍卫冲进来的时候,慌乱之中,把屏风踢翻了。然后大家都看到……”
  仇尤打断他:“我连剑都没带……是没带吧?”
  小潜答:“您……您好像用的是桌上的银酒壶。那壶底沾着血……”
  仇尤急问:“你到底看见我动手没有?”
  小潜很坚决地答:“没有。我进去的时候,您趴在桌子上,推都推不醒。”
  仇尤沉吟道:“如此说来……我杀了希儿,而后立时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小潜抿着嘴没说话。
  仇尤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飞鸟尽,良弓折!”笑了一阵,正色对牢伙儿说,“我不信我嫡亲的哥哥会这般对我。我要面圣,劳烦您给通报一声儿。”
  牢伙儿为难道:“圣上哀思过度,犯了头风了,早传下话来,谁也不见……”
  仇尤不说话了,他回到稻草堆上,盘膝坐了下来。
  仇尤的兵马,除了沿途驻扎下来的,还有八千余人,都依着皇帝的命令,在皇城外三十里的拔辖驿休整。此刻,他的副将卫雍正在不知疲倦地夜巡。这个年轻人眉头紧锁,对于战争的结束,他很有些意犹未尽。作为一个武将,四海都已平定,无异于昭示着毕生事业的终结,从此再不能体会到刀头舔血的快意,扬名天下也成为了奢望。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漫长一生的命运已昭然若揭――驻边、屯垦,事无巨细地操起心来,慢慢变成一个婆婆妈妈的管家婆。而此刻,他已经捉住了几个在军帐里赌钱的家伙,还有几个点名不应的,正在思索该不该网开一面。突然间信使的追风驹狂奔而来,直冲到他的面前才将将勒住。俯仰之间,马的鼻孔里喷出大量的热气,带着水沫,尽数糊在了他的脸上。
  他并未发作,却伸出手扶了一把下马时重心不稳的信使――只有最高级别的消息,才能拥有这种横冲直撞的特权。
  信使对着他耳语了一番。
  卫雍呆在了原地,他的手紧紧握着腰间的剑柄,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着。片刻之后,他转身问左右:“长生先生的军帐在哪里?”
  一个侍卫上前答道:“长生先生告假了,您怎么忘了?”
  是啊,他怎么忘了呢,军师早进城去看望他的娇妻幼子了。长生不是湮人,大湮灭掉西角的时候,他被将军从死牢里捞出来,以士礼囊之。为了让他更死心塌地,仇尤硬是逼着南相爷,把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南香嫁给了他。那么,此时身在相府的先生应该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而且,应该比他得到的要更早。但是他并没有赶回来,难道他也遇到了什么不测?卫雍沉吟了一番,对信使说:“你先下去休息吧――这消息我不希望第二个人知道。”
  信使行了礼退下了。卫雍继续踱着步子,只是步伐加快了许多,身后的侍卫们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长生此时的确身在相府,但是他并不知道任何消息。将军特准他先行一步回了岳丈家,所以他根本没有参加宴席。此刻他正在娇妻怀中熟睡,轻轻打着呼噜。南香却没有睡着。这个八年来与她相聚不过月余,却给了她一双儿女的丈夫,依然很陌生。每次见他,他的样子似乎都有变化。她知道爹爹已经帮着皇帝把仇将军送进了死牢,也知道自己那些声称思念丈夫的、失了闺秀规矩的信笺,在其中起了怎样的作用。她在黑夜中瞪大了眼睛,期盼又畏惧黎明的到来。明天,她的世界将天翻地覆,死水般的生活将掀起惊涛骇浪。她的丈夫,这个瘦小的男人,以前被称为整个西角最聪明的人,现在被称为整个大湮最聪明的人。他会看透她吗?他对她的情分又究竟有几分?最重要的是,她和一双儿女能在明天的狂风骤雨中全身而退吗?到了选择的时刻,她是要背叛丈夫,还是背叛爹爹?终于,她下定决心似的推了推丈夫,然而长生并没有醒,只是翻了个身,片刻后,呼噜声又响了起来。她的手悬在半空,失去了再推一把的勇气。
  长生打着呼噜,在黑暗中,他的眼睛却睁开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呼噜声显得悠长而匀称,喉咙渐渐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出事了,南香那慌乱的呼吸声说明了一切。他的头皮阵阵发麻。虽然早已预料到会出事,却根本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他以为总要过上三五个月,皇帝才能寻到由头,卸了将军的兵权。在那之前,他应该早已劝服了将军,主动释权。他有这个自信。功成,而后身退。他早已为将军和自己想好了一切退路。那么,今晚出的会是什么事呢?南香没有叫醒他,至少说明将军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于是他不再多想,过了一会儿,呼噜声响得真切起来。
  仇尤睁大眼睛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