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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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御守九丈崖的重任放在他们任何一个人身上,他们也同样担不了,谁不清楚?九丈崖和馒头丘一样,势在必失。
杨梦征不管这些,手指戳着郭士文的额头骂:
“混蛋!孬种!白跟老子十几年,老子叫你守,守三天!守不住,我操你祖宗!新二十二军荣辱存亡,系此一战!你他妈的不明白么?”
郭士文慢慢抬起了头:
“是!军长!我明白!四八八旅誓与九丈崖共存亡!”
杨梦征的怒火平息了一些,长长叹了口气,拍了拍郭士文的肩头:
“好!这才像我六兄弟说的话!”
郭士文却哭了:
“杨大哥,为了你,为了咱新二十二军,我打!打到底!可……可我不能保证守三天!我只保证四八八旅三百多号弟兄打光算数。”
杨梦征摇摇头,凄然一笑:
“不行哇.老弟!我要你守住!不要你打光……”
偏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一个随从参谋拿起电话,问了句什么,马上向杨梦征军长报告:
“军长,你的电话!”
“哪来的?”
“军部,是毕副军长。”
杨梦征军长走到桌前,接过话筒。
“对!是我……”
军长对着话筒讲了半天。
谁也不知道电话里讲的是什么。不过,军长放下电话时,脸色更难看了,想来那电话不是报喜报捷。大家都想知道电话内容,可又都不敢问,都呆呆地盯着军长看。
杨梦征正了正军帽,整了整衣襟,望着众人平静地说:
“弟兄们,眼下的情势,大家都清楚,你们说咋办?”
众军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最后,眼光集中到了白云森脸上。
白云森道:
“没有军长,哪有新二十二军?!我们听军长的!”
杨梦征对着众军官点了点头:
“好!听我的就好!你们听我的,现刻儿,我可要听中央的,听战区长官部的。我再次请诸位记住,我们新二十二军今儿介不是和张大帅、段合肥打,而是和日本人打。全国同胞们在看着我们,咱陵城二十二万父老乡亲们在看着我们,咱不能充孬种!”
“是!”
军官们纷纷立正。
杨梦征想了想,又说:
“我和众位都是多年的袍泽弟兄了,我不瞒众位,刚才毕副军长在电话里讲:赶来救援我们的新八十一军在醉河口被日军拦住了,眼下正在激战。暂七十九军联系不上,重庆和战区长官部电令我军固守待援,或伺机突破西线,向暂七十九军靠拢。情况就是这样。只要我们能拼出吃奶的劲,守上三天,情势也许会出现转机,即便新八十一军过不来,暂七十九军是必能赶到的!我恳请众位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东线!凡未经军部许可,擅自弃守防线者,一律就地正法!”
“是!”
又是纷纷地立正。
杨梦征挥挥手,在一群随从和卫兵的簇拥下,向暗堡麻包掩体外面走,走到拱形麻包的缺口,又站住了:
“郭旅长!”
“有!”
“军部手枪营拨两个连给你,还是那句话,守三天!”
“军长……”
“别说了,我不听!”
杨梦征手一甩,头也不回地走了。
郭士文下意识地追着军长背影跑了几步,又站下了。他看着军长和随从们上了马,看着军长一行的马队冲上了回城的下坡山道。山道上蔚蓝的空中已现出一轮满月,白白的、淡淡的,像张失血的脸。西方天际烧着一片昏黄发红的火,那片火把遥远的群山和高渺的天空衔接在一起了。
他怅然若失地转身往暗堡中的指挥所走’刚走进指挥所,对面馒头丘山腰上的日军炮兵开火了,九丈崖弥漫在一片浓烈的硝烟中……

第二章
从九丈崖城防工事到陵城东大门不过五六里,全是宽阔的大道。道路两旁立着挺拔高耸的钻天杨,夏日里,整个大道都掩映在幽幽的绿荫里。现在却不是夏日,萧瑟的秋风吹落了满树青绿,稀疏枝头上残留的片片黄叶也飘飘欲飞,空旷的路面上铺满了枯朽的落叶。风起处,落叶飞腾,尘土飞扬,如黄龙乱舞,马蹄踏在铺着枯叶的路面上,也听不到那令人心醉的“得得”脆响了。
杨梦征军长心头一阵阵酸楚。
看光景,他的新二十二军要完了。
这是他的军队呵!这新二十二军是他一手缔造的庞大家族,是他用枪炮和手腕炮制出的奇迹。就像新二十二军不能没有他一样,他也不能没有新二十二军。现今,落花流水春去也,惨烈的战争,把他和他的新二十二军推到了陵城墓地。下一步他能做的只能是和属下的残兵部属,把墓坑掘好一些,使后人能在茶余饭后记起:历史上曾有过一个显赫一时的新二十二军,曾有过一个叫杨梦征的中将军长。
那个叫杨梦征的军长二十九年前就是从陵城,从脚下这块黄土地上起家的。那时.从九丈崖古炮台到城东门的道路还没这么宽,路面也没有这么平整。他依稀记得,那窄窄的路面上终年嵌着两道深深的车辙沟,路边长满刺槐棵子和扒根草,钻天杨连一棵也没有。窄道上,阴天满道泥水,晴日尘土蔽日。那会儿,他也不叫杨梦征,他是九丈崖东北杨家墟子人,大号杨富贵,可墟里墟外的人都管他叫杨老六。他上面有五个叔伯哥,下面有七个叔伯兄弟。他们杨家是个大家族,陵城皮市街上许多绸布店、大酒楼,都是杨家人开的。老族长满世界吹嘘,说他们杨家是当年杨家将的后人,谁知道呢?!族谱上没这个记载,据老族长说,是满人入关时,把有记载的老族谱毁于兵火了。族人们便信以为真,便认定杨家墟子的杨氏家族是应该出个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