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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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持续十四周的妊娠反应而掉的五千克肉,姐姐只用了十天时间就补回来了。
除了睡觉外,她的手里总是拿着什么吃的东西。不是趴在餐桌上吃东西,就是抱着点心袋吃,不是找启罐器,就是打开冰箱找吃的。她整个人仿佛都被食欲给吞噬了。
姐姐一天到晚地吃东西,无休无止地吃东西,和呼吸一样。她睁着两只清澈得毫无情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地方。嘴唇犹如训练有素的田径运动员的大腿一样,飞快地开合。和她妊娠反应时一样,我只能看着她吃,没有办法阻止。
经常,姐姐突然就会想吃某种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一个下雨的晚上,她说想吃枇杷奶冻。外面下着倾盆大雨,院子里溅着发白的水花。快到午夜时分了,我们三个人都换上了睡衣。这种时间,附近没有还在营业的商店,而且最要紧的是,我完全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枇杷雪葩这种东西。
“金黄色的果肉像玻璃碎片一样,薄薄的,好多片叠在一起,嚼起来嘎吱嘎吱的。我想吃这样的枇杷雪葩。”
姐姐说。
“这么晚了,没地方买呀。明天,我一定给你买来。”
姐夫温柔地劝道。
“不行,我就要今天晚上吃。我脑子里全都是枇杷雪葩,快憋死了。吃不到的话,我睡不着觉啊。”
她一脸渴求地说。我简直无语了,背朝着他们俩坐在沙发上。
“不一定非得是枇杷雪葩吧。比如橘子雪葩、柠檬雪葩什么的。要是橘子和柠檬的话,便利店里也许会有。”
说着,姐夫拿起了汽车钥匙。
“下这么大的雨,你也要出去吗?”
我吃惊地大声问道。
“不是枇杷雪葩就没有意义啊。枇杷柔软的皮、金色的绒毛和淡淡的香味,我要的是这个!再说又不是我自己要吃的呀,是我身体里的‘怀孕’要吃的。是怀——孕——啊!我也没有办法啊。”
姐姐不理睬我的抗议,任性地说着。她说“怀孕”这个词的时候,故意说得很恶心,就好像在说什么奇形怪状的毛毛虫的名字一样。
姐夫为了让姐姐的情绪平静下来,搂着她的肩膀,提出了种种建议。
“想吃冰激凌的话,家里有哦。”
“吃点巧克力怎么样?”
“明天,我就到百货商店的食品柜台去买。”
“你把二阶堂先生给你的药吃了,今天还是先睡觉吧。”
姐夫战战兢兢地玩着手里的钥匙,怯怯地看着姐姐。这简直让我受不了。
深更半夜,三个大人被枇杷雪葩折腾得不行,实在滑稽可笑。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总之,三个人再怎么琢磨,也不可能变出枇杷雪葩来的。
五月十六日(星期六) 二十五周+五天
我常常思考姐姐的怀孕与姐夫的关系这个问题。也就是姐夫对于姐姐怀孕所起的作用,倘若这个问题存在的话。
姐夫仍旧每天提心吊胆地看着姐姐。姐姐的心情变得恶劣的时候,他总是神经质地眨着眼睛,结结巴巴地不断发出“啊”“嗯”之类毫无意义的声音。最后,也只是无计可施地抱住姐姐的肩膀,并勉强做出温柔的表情——他认为这是姐姐最希望看到的。
我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姐夫的这种无聊把戏。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牙科医院。姐姐从和他交往开始到订婚之后,都没有把他带到家里来过,所以,我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那次正好得了虫牙,姐姐就给我介绍了他工作的牙科医院。
给我治疗的牙科大夫是一个爱说话的中年女性,她听说我是姐夫未婚妻的妹妹后,就向我打听了许多有关我姐姐的事。由于口腔内存满了唾液,每次我都必须紧紧地闭着嘴唇回答她的问话,可以想象有多疲惫。
到了该给那颗要做牙套的牙齿取模的时候,姐夫打开诊室最里面的门走了出来。他是技师,穿着和大夫不一样的短白大褂,比现在还要瘦一些,头发长长的。初次见面,他站在我身边,用最平常的语言和我寒暄了一下。我知道他非常紧张,因为从他口罩里发出的声音含混不清。我仰靠在治疗椅上,也不知这么打招呼合适不合适,只是扭转脑袋,朝他点了点头。
“下面,我来给你套一下牙型。”
他用非常客气的口吻这样说着,朝我的脸俯下身来。由于治疗的是最里面的一颗牙,我必须使劲张开嘴。他的脸贴过来,把手伸进我的嘴里,带着消毒液味儿的湿手指碰到了我的牙床。我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他在口罩里面的喘气声。
女大夫已经开始给旁边一个患者治疗了,她悦耳的说话声随着钻牙的马达声响在诊疗室内。
“你的牙,色泽很不错啊。”
姐夫边工作边说道。我不知道牙的色泽还有好坏之分,因为一直张着嘴,也就不能问个清楚。
“而且牙齿也很齐,每颗牙都笔直地长在牙床上。”他轻轻地说道,“牙床的颜色也很健康,很鲜艳,很有光泽。”
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来说明我口腔里的世界。我并不想让他描述我的牙齿和牙床。
观察了一遍牙齿后,他坐在圆椅上,从排列着很多药瓶的小推车上拿了一个很小的玻璃托盘,然后在上面倒了一些粉红色的粉末。于是,托盘的毛玻璃底部透出了一抹鲜艳的粉红色。
圆盘形的大灯泡投射下来的光,照得我两颊发烫。钻石钻头和针型钻头并排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漱口用的银色杯子满得都溢出了水。
姐夫拿起一个奶瓶似的容器往玻璃托盘上倒了些液体,然后用小勺飞快地搅拌起来。系口罩的绳子在他耳朵后面难看地摇晃着。他的眼睛一刻不停地在病历、托盘和我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