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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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山,抬头看到残阳似血,又见江上战船林立旌旗飘展,天市城被重兵围困,山下硝烟四起火光漫天。
  幸好天色阴暗黑云压城,她才能与白日出现,不至被日光曝晒灰飞烟灭。
  幽魂躲在城楼暗影里极目远眺,看到城外重兵压境,喊杀声如雷,贼首白袍白发,面戴形制古怪的银面具,他身后的战旗上缓缓升起一人,竟是满身血污的太子云g。
  城上站着惊慌失措的皇后与狼狈不堪父亲……
  当日坠江濒死之际,魂魄脱离躯壳时,眼前曾出现过这副末日景象。
  天日昭昭,竟幻象成真!激动、狂喜、畅快、欣慰?
  郁结在灵魂深处的怨愤不甘和刻骨仇恨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忍不住仰天狂笑,笑着笑着却泪如雨下。
  百年心事归平淡,未曾相守已白头!
  安平,安平息?安能平息?
  她再未多看一眼,转身又回到了青鸾山,此后再未迈出一步。
  起先她能看到万丈繁华、听到虫鸣鸟叫、闻到花木清香、触到流水清风、感到严寒酷暑。
  如此不知过了多少年,她渐渐失去了所有感知,也忘了自己是谁。
  魂体日渐虚弱单薄,随时都会消散,偶尔竟会陷入沉眠。
  有一日她与混沌中睁眼,看到辽阔漆黑的水域,和水边灼灼如火的彼岸花。
  有股力量牵引着她掠过水面朝远处飞去,许久之后,水面上现出一座雾气弥漫的小岛。
  渡口有人在接引,来人身形高大,罩黑色斗篷,兜帽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容。
  他腰间悬一枚亮晶晶的小腰牌,其上散发的淡淡光华与黑暗中勾勒出他的轮廓,似剪影般虚幻。
  那人缓缓抬起一只手,幽魂便不由自主飘落到了他的掌心。
  “这是何处?”它下意识开口,声音柔婉动听,想来生前是个女子。
  “往生殿,”粗哑的声音蓦地响起,“专司接引无主残魂轮回转生之地。”
  那语声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从胸腔拼命挤出的最后一缕余音,可他手掌上肌肤细腻纹路清晰,竟似还很年轻。
  “已经很久没人和我说过话了。”
  “吾乃往生殿神官,早已非人。”
  听他的意思,莫非前身是凡人幽魂好奇追问,但神官并未理会。
  他身上有种……生者的气息,不同于她所见的缥缈孤魂。
  浓雾深处渐渐显出一座破败殿堂的轮廓,断壁残垣,想是年久失修,分外凄凉。
  殿中有一座巨大的池子,池中漂浮着幽蓝雾气,星星点点的碎光如鱼儿般游弋其中,璀璨晶莹纯净空灵。
  神官走到最里边的书案后坐下,随手将她抛入桌面的石砚中。
  与其说石砚,不如说是烛台。
  砚中并无墨锭,只燃着半截焦黑的蜡烛,烛泪如浓墨般汇聚了好大一汪。
  神官低头翻阅一本案卷,她有心偷窥,奈何满纸文字一个不识。
  她百无聊赖地躺在温热的墨汁中,好奇地转来转去想看神官大人的脸。
  可兜帽下是浓地化不开的黑雾,且深不见底,不辨五官。
  她的窥视令殿主不悦,狠狠瞪了她一眼。
  虽然看不到眼神,但还是能感觉到被他瞪了。
  “你们神官都长什么样,给我瞧瞧?”既然被发现了,她便大着胆子道。
  原本就是说说而已,谁承想他竟真的抬手一拂,那层黑雾散了,逐渐显出一张黑红斑驳的骷颅面孔,像是被地狱烈火舔舐过一般,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五官便如深不见底的黑洞。
  这般可怖的脸容,她却并未觉得恐惧。想来是去世太久,七情六欲早已泯灭。
  “你寿数已尽天命早绝,为何迟迟不肯归来?如今魂体损耗太过,恐难以为继。”神官合上手中案卷,“此等先例虽不少,但你生前身份未明,本君实在不知如何安置。”
  “那便放我离开!”她没好气道。
  “凡人魂魄一旦离体便虚弱无比,七日之后将会远离躯壳,要么前往冥界转世投胎,要么徘徊世间最终湮灭。若非冥界使者恰好经过,将你的残魂收拢带回,你如今早已灰飞烟灭。”
  “回来如何?消失又如何?”
  “回到此处,可等魂魄聚齐后再入轮回。若强行滞留阳间,待魂体损耗殆尽便会归于虚无。”
  “本君要细细查阅这些年的无主之魂,或许能找到你生前身份。好生呆着,莫再搅扰。”
  她便乖乖趴回去,瞧着头顶嗤嗤燃烧的烛火出神。
  说来奇怪,神官手中的书卷都不知换了多少册,那截蜡烛的长度却丝毫未变。
  她终是忍不住问道:“这蜡烛何时能燃尽?”
  神官头也不抬道:“吾归天那日。”
  她只当是敷衍,便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殿主放下书卷起身离座。
  幽魂瞥了眼案上昏黄古旧的书册,这一眼竟让她有些失神。
  ‘天同十八年,冬,安平,主魂至今未归。’
  四、招魂
  那行被朱笔圈起的字,她竟全都认得。
  神官走到池边,细细端详着那雾气中缓慢游弋的光点,忽然转头望向幽魂,“或可一试?”
  他说完缓缓抬起双手,口中念念有词,吟诵着她听不懂的咒语。
  遥远的地方传来应和之声,像是在回答他的问询。
  池中幽蓝色的雾气袅袅升起,随着他的念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