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密恩》

分类: txts3

加入书架
的买卖呢?一切都比真正的死亡美好……你腐烂的尸体会成为食肉鱼、腔棘鱼和鲨虫的口中美餐。好好想想吧!我闭上双眼,为了逃脱脑海中不断回响的喊叫,假装酣睡入眠。
那一夜过得极其漫长,但是日出似乎依旧来得极为迅捷。四名守卫押着我进入死刑密室,把我绑在一把木椅上,然后封上铁门。如果扭头朝左后方看去,我便能看见一张张脸正透过有机玻璃窥视着我。不知何故,我期待着一名神父的拜临——也许不是谢神父,另一名神父,来自圣神的某位代表——给我最后一次机会,让我接受永生。但却没有。我内心有一部分感到欣慰。现在,我也不知道,在那最后的时刻,我到底会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
行刑方式简单且呆板——不像薛定谔猫箱那么富有创意,也许吧,但不管怎样,它还是充满了智慧。一把短程死亡之杖被安在墙上,瞄准我所就坐的椅子。我能看见武器上附着一个小型通信志,正闪着红光。在我的死刑还没通过前,隔壁牢房的囚犯就已经幸灾乐祸地小声向我描述了行刑的原理。通信志电脑带有随机数生成器。当生成的数字是个小于十七的质数时,死亡之杖的光束就会被激活。就在刹那间,那团灰白物质中的所有神经突触——也就是劳尔·安迪密恩的所有人格和记忆——都将熔化,被毁。所有神经细胞都被熔成一团,就跟放射性炉渣一样。自主神经系统官能都将瞬间停止。在我的意识被毁时,心脏和呼吸也将几乎同时停止。据专家说,死亡之杖导致的死亡是毫无痛苦的,就好像死亡从来没有被创造出来过。那些经死亡之杖行刑后又重生的人通常都不愿谈及个中感觉,但是牢房中有传闻说,那痛苦得就像是堕入了十八层地狱——就仿佛大脑里所有的回路都爆炸了。
我望着通信志发出的红光,盯着短小的死亡之杖的尖端。不知哪个好事之徒给它连上了一台发光二极管显屏,所以我能看见生成的数字。它们正快速闪烁,就像是通往地狱最底层的电梯上的数字:26-74-109-19-37……他们给通信志编了程序,让它生成的数字不大于150……77-42-12-60-84-129-108-14-
我彻底输了。双手虽被不屈不挠的塑料皮带绑缚,但我握紧双拳,绷紧肌肉,肆意谩骂,冲着墙壁,冲着有机玻璃窗后扭曲的苍白面庞,冲着他妈的教会、他妈的圣神,冲着杀了我爱犬的该死孬种,冲着那天打雷劈的……
我没有看见显屏上出现的较小质数,也没有听见死亡之杖的光束被激活时发出的轻柔嗡嗡声。但我的确感觉到了什么,某种毒药般的冰冷感觉开始从我脑后升腾而起,用神经传导般的速度蔓延进我身体的每一部分,我非常惊讶于这感觉。专家们说错了,囚犯们说对了,我疯狂地思索着。你能感受到死亡之杖给你带来的死亡感。要不是那麻木如波浪般穿袭过我的身体,我肯定会哈哈大笑起来。
如黑色波浪般的麻木。
一阵黑色的波浪,将我携卷而去。

04
我活着醒了过来,对此没有感到很惊讶。我心想,如果谁死着醒了过来,那他才会吓呆呢。总而言之,我醒了过来,周身没有感到多大的不适,仅仅是四肢略微有点麻刺感。我躺在那儿,呆呆地望着阳光徐徐爬过粗糙的灰泥天花板,过了一分多钟,一丝急切的想法让我猛然清醒过来。
等等,我不是……他们不是……?
我坐起身,环顾四周。如果有什么念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固执地认为刚才的死刑是一场梦,那么,周遭陈设简陋的环境立刻就将那念头驱得烟消云散。这房间的形状就像个圆形的馅饼,四周是涂着白水泥的弧形石墙,天花板上则刷着厚厚的灰泥。房内只有一件家具:我身下的这张床。灰泥和岩石质地朴实,但床上厚重的米黄色亚麻布弥补了这一切。另有一扇巨大的木门紧闭着,还有一面拱形窗户,通向室外的自然环境。透过窗,我望见外面湛青的天空,我继而明白,自己依旧是在海伯利安。但我不可能是在浪漫港的监狱中,此地的岩石实在是太古老了,门上的细雕太华丽了,亚麻布的质量也太上等了。
我站起身,虽然身上一丝不挂,但毫不顾忌地走到窗前。秋风凛冽,不过太阳洒在皮肤上还是让人感到暖意融融。我是在一座岩石塔楼上。放眼望去,黄色的茶马和盘根错节的低矮堰木在山岭上织出一顶实心树梢华盖,一直延绵到地平线外。常蓝植物紧紧扎根于花岗岩表面。此外,我还能看到另一些城墙、壁垒,以及另一座巍峨矗立的曲线形塔楼,沿着脚下的山脊向远方绵延而去。城墙看上去古老极了。它们的建筑式样和体系结构的建造感来自于一个高技艺和高品位的时代,时间可以追溯到陨落的好多好多年前。
我立即就猜到自己在哪儿:这些茶马和堰木的存在表明,我依旧是在天鹰大陆南部;这些雅致的遗迹则道出了一个真相:这是被遗弃的城市——安迪密恩。
虽然我的家族借用这个城市的名字作为姓氏,但我从未来过此地。不过,从我外婆那儿(她是我们宗族内很会讲故事的人),我听说了许多关于它的描述。七百多年前的那艘登陆飞船坠落在此地后,海伯利安建立了许多城市,安迪密恩便是最早建立的几座之一。在陨落前,这座城市以它杰出的大学著称于世,那是一座巨大的城堡状建筑,居高临下地耸立在旧城之上。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