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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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官配的婆娘也疯了,生下他没多久就病死,本以为这体弱多病的八郎也活不成,没曾想他爹都死了他还活着,作为军户仅剩的余丁,便被充作正丁。
“老瘸子被抓回来,沐哥。”邵廷达瞪大眼睛看着陈沐,眼底带着惊骇,语气却是叹息,“这是他逃第三次了!”
没人知道老瘸子真名叫什么,不在一个总旗下,相互之间也不熟,只知道他被充军流放到清远以前是贵阳府那边的卫所军户。土司反叛时不敢打仗,做了逃兵,没逃出多远就被捉回去,依照明律杖责八十,继续服役;没过多久养好了伤便逃了第二次,被杖责一百,流放到广东府清远卫来。
陈沐脑海里还有本主对老瘸子刚被押来时的记忆,打瘸的右腿伤口因岭南炎热的天气发炎生蛆,躺了好几个月命硬没死,前一段又逃了,可他一个年近半百的瘸子,又能逃多远呢?
“第三次”陈沐口中喃喃,心在胸膛里跳得砰砰响,哪怕知道自己到这个时代便早晚要面临这样的情景,可那不过是想当然,真到事上才知道终究没有做足准备,“明律,逃军三次,绞死!”
邵明达与魏八郎似乎已对这种事习以为常,八郎告知了陈沐,又一溜小跑地去喊其他军户。在邵明达的侍候下换上罩甲鸳鸯袄挂腰刀,陈沐转眼便有了军头的模样气派走在当先。到卫所边沿属他们百户的演武场时已经零零散散站了三四十人,散乱的队列不能吸引他的目光,陈沐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演武场搭起的木架高台上的人。
卫所里都叫那个人老瘸子,看上去被抓捕时遭到毒打的模样,披头散发跪伏在地,身上捆着绳索五花大绑。在他旁边身着华丽布面铁甲宣读处置命令的年轻武官就是百户白元洁,身材高大健硕,腰间挎雁翎单刀,颧骨突出声音洪亮。
除了他们二人,周围还有几个白氏亲兵,不论剽悍的体形还是明亮的衣甲,都要远远强于下面这些卫所军户。
陈沐站在队前,领着旗下六个旗丁,昂首瞪大眼睛看着高台,哪怕近在咫尺却也听不见白元洁究竟在读些什么,视野里一切刹那都失去彩色,除了自己怦怦跳的心他什么都听不到,只是微微长着嘴巴大口呼吸,却更令他口干舌燥。
随着套索在老瘸子脖颈上扎实,束缚的人突然像疯了一样折腾起来,白元洁大手挥下,有人扳下木片,腾地一声老瘸子脚下的木板陷空,绳子便将他吊起在半空。也就一会时间,棉裤角殷着血淋淋的腿抽搐几下,脖子一歪,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色彩仿佛猛地再度撞进陈沐的世界里。
“呕”
他听见老瘸子死后口中低沉而昂长的倒气声,回过神来,邵廷达司空见惯,在他耳边轻笑,“老瘸子人不坏,嘿,可惜了!”
陈沐猛地回过头,侧脸连着半个颈子寒毛根根炸立。再转回抬起脸来,耀目的日光让他遍体生寒,白元洁扫视的目光最后停在他的脸上,对上目光,百户便咧开了嘴,惨兮兮的笑容里,露出森森白牙。

第四章 鸟铳
陈沐还没想好如何搭上百户白元洁的关系,白元洁便找上了他,行刑方才结束,头脑昏沉心惊胆战的他便被白元洁招手叫去跟随。在他动身同时,余光瞧见别旗军户攀上高台,拖着解下绳索的尸身远走,年轻的后生提着断腿在地上拖行,相互间还带着笑脸说些什么。
陈沐不敢直视,一双眼睛不自觉地瞪大有些神经质地左右兜转,这一切都发生地太快了,快到他根本反应不过来,活生生地人就像过年杀鸡一样在众目睽睽下被绞死。目睹行刑并不会让人太过恐惧,真正让他恐惧的是军户笑对旁人与他呆若木鸡的差别,这让他感到无比害怕,因为他是不同的,异类。
倍感孤独,才是真正令他害怕的根源。在这个世界,公元十六世纪,没有总是打扰自己的家人、没有提出难以回答问题的亲戚、没有总是招来麻烦的朋友,也没有安全感。身边军户形形色色,熟悉到能叫出每个人的名字,却也陌生到不敢开口说话。
“怎么不说话?”
跟在白元洁身后走了好远,身前顶盔掼甲的百户突然转过头,有些哀然地笑了,“死了人,都高兴不起来,老瘸子不容易。”
回过神来,陈沐才发现已经跟着走到百户所,也就是白元洁的官署门前,说罢白元洁也不等他回话,便迈入门槛。百户所年久失修,不过是普通官衙再有几间厢房,住着侍奉白元洁起居的从人伴当,门口两个白氏亲兵对白元洁行礼,看也不看跟在身后的陈小旗。
穿过影壁,白元洁直接领着陈沐进了内宅,吩咐从人上茶后坐在首位这才随意指着客座对陈沐道:“站着做什么,又不是头回来,坐。陈二郎,前些日子兼理连、阳、怀、贺、英、清七属军务的武略将军莫朝玉无疾而终,过几日我要去趟广州府吊唁,你抽两个人备上兵器随行。”
陈沐没什么好说的,循着记忆抱拳应下,道:“全凭百户吩咐。”
“不用这么生分,叫我静臣就行,你我两家世交的关系,又不是那些军户。”白元洁无所谓地挥挥手,伴当将茶水奉在案上,白元洁抬起二指道:“湖广土人高山茶,尝尝,喜欢拿二两回去。”
说罢,白元洁才正色道:“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