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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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话再问不出第二句。
  倒是听说过妖怪。但就像听说过某人大病三年之后忽然变得七窍玲珑过目不忘一样,谁会信这事能发生在自家身上?
  倘若出了人命都说是被妖怪捉去吃了,还要这法纪纲常作甚。
  更何况死的是自己儿子。
  县尊便大怒,将辛猎户投入监牢,严令邢捕头限期将凶手捉拿归案。
  邢捕头盯着李云心的手臂看了看:“那是剑伤。”
  又看李云心的眼睛:“你杀了人。是你手里的那柄伤了你。那剑可不该是你的。”
  李云心摇了摇头:“我没杀人,只是自卫。我遇见了妖怪。”
  邢捕头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越发觉得心里的猜测是对的。
  这少年太镇定了。哪怕是一个成年人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投进牢里也会惶恐一阵子,但眼下这少年不但不惊慌,反倒很沉着。甚至说……觉得有些“安心”的样子。
  实际上从李云心昏迷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之所以没早些把他弄醒是因为清河上游的盖县境内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两个道士的残骸在一座废弃的庙里被找到。看样子,他们竟是被人杀死,然后烤着吃了。
  现场有一柄断掉的精钢长剑,就和这少年带的剑一模一样。
  少年的身上发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符,纸笔,还有些古怪的零碎。
  邢捕头去了盖县一趟,然后觉得事情渐渐清晰起来了。这少年或许是个画师,一个疯魔了的画师。他吃人。在此推断之下,很多事情都得到了看似圆满的解释。
  现在只要证实他确有杀人吃人的能力。
  今天是县尊限期的最后一天,只要他有这个能力就好。
  “你是个画师,会一些邪门法术。”邢捕头说,“我们在你身上找到了一些东西。所以你之前在盖县杀了人吃了人,更早的时候,又杀了县尊的公子。”
  李云心在昏暗的灯光里叹了口气,觉得饥饿快把自己打垮。但他还是有点安心的――至少在这里比在野地里好得多,不用担心九公子来吃他,也不必担心有人追杀他。
  “我自小住在定州一个山村里,家父家母教我一点小把戏。你说我是画师,也许算吧。但是我没杀人也没吃人……”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不再说了。
  他想了想,抬起头:“其实我说什么都没用对吧。我猜你可能需要一个替罪羊。”
  “那,不管这事儿你怎么处理,我猜问斩也是在秋后,这才春天。我现在需要点伤药,需要点吃的。我要是死了你就不好交差了。”
  邢立的眉皱得更紧了。他盯着李云心看了好一会儿,转身走出门。重新落锁之后他忍不住问:“你说的是真的?”
  李云心摊了摊手。邢立不大理解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但也能猜得出对方在表示无可奈何。
  “……妖怪呢?”
  “你也不会信。”李云心说。
  邢立走出去。过道里一个等候的皂衣差人迎上来:“邢头儿,怎么样?”
  “那少年不简单,是个人物。”邢立犹豫了一会儿,说,“可惜了。”
  “去张榜,说附近有盗匪出没,要镇上的人少往山里去。”
  “是。”
  上月在清河,三天前在盖县。邢立在心里默默地想,该是慢慢沿河远去了吧……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第三章 呆鹅
  清河县下辖三镇,县衙就在最大的一镇,清河镇。县尊沈知墨二十年前老来得子,二十年后老来无子,早已心力交瘁,隐有油尽灯枯之相。
  撑着他不至一病不起的,就是想要将杀死儿子的凶犯捉拿归案的一口气罢了。
  眼下他发髻凌乱,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堂下的邢立看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问:“一个画师?”
  “一个疯癫的画师。”邢立说,“身上搜出了符,还有作画的纸笔。堂尊是知道的,这些游方的画师属于江湖上的下九流,游街窜巷作奸犯科者不在少数。卑职去了盖县,那边的情形一对,再加上他手里的剑,那人就供认不讳了。”
  画师,并非对某一类人的统称,而是一个职业。大道无形,天地有灵。但人们相信可以通过某种手段将无形之灵固化下来――通过书或画的方式。
  书,就是符。道士们大多通晓些符之道,而他们的祖师被称为书圣――与剑圣并称天下双圣。
  至于画,就只是画了。有那懂些微末道法的人,以笔墨丹青为媒,窃得些天地之灵,封在画卷中,也有些或多或少的效果。但世俗的人们并不像尊敬道士们一样尊敬画师。在如今的有识之士看来那些家伙和走街串巷兜售“保命金丹”的骗子们差异并不大,或者……只是稍好一些吧。
  有道行的画师或许有“神作”――譬如堂尊身后的那幅松鹤图就是前朝一位画师所作。画在堂中的确会有安心宁神的效果,要说可以延年益寿也未可知。但到了本朝,已立朝四百多年的本朝,那些原本就只在市井江湖之中流传的法门都慢慢凋零――画师们毕竟不像书圣门下的道士或者剑圣门下的剑士一样,有道统或剑宗的庇护传承。
  于是开始变得鱼龙混杂。真正有道行的人难得一见,剩下的大多都是些靠愚夫愚妇赚钱的骗子罢了。
  自己的儿子就死在这么一个下九流的画师手中?
  看了他的脸色,邢立补充:“是个年轻人,还有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