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了一个索马里海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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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商场的灯光太亮,非常刺眼,声音也太大,像是要把人吞没了。“我带你出去吧。”他在我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沈亮说他下午要来交班?”他等了等,跟我开始并排走,见我点头,便叹了一口气,“这小子,说他什么好!”我说:“我并不是来找他的,我只是随便逛逛。”他睨了我一眼,“你,了解他吗?”我吐了一口气,“也许谈不上多了解吧。”他点点头,“如果你想了解他一些什么,我可以告诉你。”见他这么说,我倒笑了起来,“你不是他好朋友吗?”他点点头说:“当然是。但是不妨碍我告诉你一些情况。”到了出口,我说:“谢谢你。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宁愿他自己告诉我。”说完,便跟他告别,他说了一声:“保重!”
出了商场,我又去书店逛了逛,找了本书坐在地上翻看。没带手机,也不知道几点了,走出书店,天都黑了,路灯亮了起来。可能是看了书的缘故吧,我心里平静多了。回到他的住处,他正拎着垃圾袋出门。“你去哪儿了?打你手机你都没接。”垃圾袋里会不会装着我下午扫出来的那些东西?我又涌出一股恶心感。他让我等等,自己跑下楼扔垃圾去了。他回来时,我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他拉住我问:“你要去哪儿?”我没有看他,执拗地往门口走。“你是不是因为那些东西?”他站在我前面,挡住门口,“那些东西不是我的,是以前的人留下的。”我看他憋得通红的脸,没有继续要往外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要挽我的手:“我只是希望你别误会。”我瞥了他一眼,“嘁,我才不在乎。”他嘻嘻地笑起来,忽地亲了我额头一下:“我们做饭吃!我买了一些菜回来。”我说不想做饭,转身去床上躺着。
一条蛇缠在我的脚上,我怎么也甩不掉,它盘绕着钻进我的袖口里。我想拍打又怕它咬我。忽然之间无数的肉虫从我的眼睛、鼻子、嘴巴里爬出来,它们多汁的黏液散发出恶心的气味。我的喉咙一阵收紧,感觉马上就要呕吐出来了,睁开眼睛一看,房间里黑暗无光,空气像冻结了似的,硬硬地压着我。原来是做了个梦,但是那种无比真实的感觉依旧那么强烈,呕吐感时不时地涌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给我盖上了被子。我听到厨房里烧菜的声音,锅铲刮着油锅的呱啦呱啦声,还有他走动的声音,我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像是稍微一动弹它们就会消失了似的。迷迷糊糊地又要入睡时,房门突然开了,灯也亮了,他走过来坐下:“起来吃饭了。”我睁开眼,他穿着一件做饭用的绛红色长围裙,眼镜的镜片上罩了一层油烟气,“我吃不下去。”他伸过手来摸摸我的额头,“怎么能不吃东西呢?一定要吃的。你躺着,我端过来。”
韭黄豆腐、清炒芥蓝、苦瓜炒腊肠,我的饭也盛好了,都搁在床对面的小桌子上。我要起来,他不让,把靠垫塞到我身后,让我靠着就好,他拿起碗,夹了块豆腐喂我。我说我自己吃,他不让,就等着我张口吃他喂的饭菜。“怎么样,手艺还可以吧?”他笑着问,我翻他一白眼,“还成吧。”他又夹起一截芥蓝过来,我让他自己也吃。吃完饭,他把碗筷摞起来准备拿到厨房去,走到门口时,我喊了一声:“沈亮。”从我半躺的角度看,他看起来又高又胖,他的影子倒在我的脚上,他“嗯”了一声看我,“怎么了?”我说:“下午在商场工作忙吗?”他愣了一下,随即说:“还好。不太忙。”他的眼睛直视着我,没有丝毫躲避的意思,我笑了笑说:“那挺好的。你去吧。”他说了声好,出了门去。

(五)
那年十一月就下雪了,冬天来得分外早。街道两边的泡桐和青梧都来不及落叶,枝干上就堆着一层雪。他发来短信说宁河罕见地结冰了,要我记得多加衣服。这将是接下来一年我用这个号码看到的最后一条短信。我回复了他一句:“好的。你多保重。”便去换了个手机号码。公司派我去美国加州工作一年,忙乱地准备各种出国事宜,又回郊县的家里特意待了几天,陪陪爸妈,之后便坐上国际航班直飞美国。透过舷窗,跨海大桥细细的一条搁在海面上,很快宁城市区尽收眼底,宁河穿城而过,那些民居、大楼、街道看起来就跟玩具模型一般,一根手指头就能盖住它们。我没有再往下看,这座城市已经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飞机很快把整块大陆甩到了后面,翱翔在无边无际的太平洋之上。
公司的美国分部设在旧金山,我在培训班学习的口语倒是派上了用场,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但很快就融入了这里的生活,这也多亏在这里留学的大学同学孙阳帮忙。我和孙阳在大学时并不太说话,也没有多少交集。现在他在读博士,一有空他就开车过来带我去转。最想家的时候,他带我去唐人街吃遍了好吃的小饭店;无聊的时候,他带我去博物馆,他学的是艺术史,头头是道地给我讲解那些令人费解的艺术品;万圣节来时,我们开车沿着著名的一号公路从旧金山往南去,几百公里一路蜿蜒,沿途的风景有着让人凝神屏息的壮美。陡峭的石壁,平地而起斜插向蓝天,右边是一片蔚蓝的太平洋。刚硬的礁石阻挡着汹涌而来的浪涛,海水拍出一团团晶莹的水花后四下溅出。我们轮换着开,开累了,就到海滩上去歇息,一群海狮在晒太阳,像一堆脂肪摊开在那里。我们吃着三明治,海风很大,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