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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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上刺‘宣武’二字,右手背上刺白虎纹。当年打灵州,端的是威震西陲!”



邓老三陪着笑了笑,道:“官人好眼力。”他的确曾经是宣武第二军的一个都兵使,军中习惯上沿用旧称,便称为“都头”。宋军额上刺字的习惯自仁宗以后便不怎么沿用了,都是改刺手背,至熙宁间,更是渐渐连手背都不刺了。但是当时纹身本是社会上的一种习俗,非止军中,民间也颇为盛行。宣武军便流行在额上刺“宣武”二字,手背上刺白虎纹。第一军刺左手,第二军刺右手,以为区别。这种习惯,说是陋习也好,说是传统也好,反正便是这么流传下来了,并且广为人知。



此时李板子早已招呼驿馆的人出来把车马牵入马厩,邓老三忙将外面这一行人迎入驿馆。零口镇驿站是个中等驿站,这么上百号人进来,加上原来零星住的人,顿时整个驿馆都似沸腾起来,驿站里的每个人都忙得手忙脚乱。好在那个年轻的官人见着邓老三瘸了的右腿,又看见李板子的断臂,交谈几句,已知二人都是宣武二军打过灵州城的老兵,言语间便十分客气,凡事亦并不怎么苛求,让邓老三松了老大一口气。那两个男子进驿馆后,便自有自己的厨子、仆人服侍着,邓老三便自去马厩看草料。



他才到了马厩,李板子就凑了过来,问道:“都头,刚才来的听说一个是钦差,一个是个知州?”



邓老三拍了他一脑袋,骂道:“你管这多做甚?小心侍候便是。”



李板子笑道:“关我屁事。我不过看那知州这么年轻,待下还这么和气,真是难得。在驿站做了这好几年,从来没遇到过。”



邓老三给马槽添了点草,道:“你懂个屁。这世上哪有年纪轻轻做这么大官不以气凌人的?你看他那眼神,那神态……”



李板子嘻笑道:“我咋见他挺和气的呢?”



“和气?”邓老三斜着眼睛看了李板子一眼,道:“好好侍候了,千万别出差错。你知道他是谁么?”



“我不是正问都头么?”李板子笑道。



邓老三板着脸看了李板子一眼,又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注意听他说话,压低了声音道:“你道他是谁?他是石学士的义弟,文相公的孙女婿——唐康!”



李板子听到这名字也不禁一呆,道:“就是那个在戎州用蔓陀罗酒迷倒数十个头人,诱杀数千夷人的唐二?”



“你以为他是哪个知州?戎州知州!年纪轻轻杀人不眨眼的人物。”邓老三阴着脸,道:“他在戎州枷死的人听说都有上百。他眼下客气,是看在我们是打过灵州的伤兵。说起来,也是石学士的旧部,存了几分香火之情。这等公子衙内,翻脸不认人,你要不知好歹,可连累了我们大伙。”



这时连李板子也不笑了,只是低着头喂马。邓老三又低声加了一句,道:“那钦差也不是好惹的,做过卫尉寺的。”说罢,摸了摸厩中吃料的马,一面挨个巡视,一面大声呦喝道:“兄弟们好好照料好了,莫要出甚差错!”马厩中众人都笑嘻嘻地答应了,也有人没理会邓老三,只顾低声啧啧道:“这可是河套马……”



邓老三看看众人,不觉摇了摇头,猛听到轰隆一个霹雳,伴着一道闪电,把黑暗的天际照得惨白惨白的。他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右眼皮竟一个劲地跳个不停起来。他又在马厩里来回走了几步,心里总觉放心不下,正想着去前厅照看一下,忽见一个驿吏慌慌张张跑进来,见着邓老三,便用手指着外面,结结巴巴地喊道:“都……都……都头……出……出……”



邓老三心里头一沉,也顾不得听完,拖着一条腿便向前厅走去。李板子眼瞅着不对,也连忙三步并两步,跟在邓老三身后,走了出来。他一面走,一面紧紧捏着腰间的一块铜牌——那铜牌上刻着“忠勇”二字功臣号,乃是攻灵州立下大功才挣到的封赏。凭着这块铜牌,临潼、渭南,便没有一个地方官能让他下跪。



用不了几分钟的功夫,二人便到了驿馆的前廊。远远便看见前厅所有驿馆的人都赶了出来,被几个章惇、唐康带来的几个亲兵看守着,一个个惊惶不安;厅门口站了几个亲兵,目不斜视,满脸的煞气。邓老三心头格登了一下,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脚下不觉紧赶几步,顺着走廊几乎是小跑了过去,方到门口,便被那几个亲兵给喝住了:“站住!没长眼么?!”邓老三忙陪笑道:“我是这里的驿丞,不知……”那几个亲兵连正眼都没看他一眼,便喝道:“什么驿丞不驿丞。章大人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邓老三心头甚是恼怒,脸上却依旧习惯性地挂着笑容,婉言道:“小的们有服侍不周,还望上差担待几分。烦劳几位大哥通报一声……”他话未说完,便听厅中有人道:“让他们进来罢,或许有话要问他们。”



那几个亲兵应了一声,方放着二人进去。



二人走进门,见厅内依旧只点了一盏油灯,阴暗阴暗地,几乎看不清厅中诸人的脸孔。只凭着身形,见着章惇与唐康坐在正中的两张椅子上,两旁各站了一排亲兵,挨着下首坐着的,却是一个身穿葛衣的陌生老头。那老头差不多五十多岁,凭着那丁点的灯光,可以看出他极为狼狈,头发、脸上、身上,都被雨水淋得透湿,到处都是泥污,还沾满了草屑。此时虽坐在厅中,竟似魂不守舍一般,仿佛受了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