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窗小札1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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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窗小札1963
作者:金庸
内容简介
《明窗小札1963》本书辑录了金庸于1963年在专栏中发表的193篇社论、时评与漫谈等杂文。涉及内容包括:明报的立场与原则,中国的社会和经济,美国的内政和外交,古巴的导弹危机,亚洲各国的外援和内困,西欧国家之间的合纵连横,东欧的求变和困境,文艺创新与争议,生态与环保,各国的世态与风情,社会趣闻与传奇等等。 金庸数十年新闻生涯中近千万字的政论文字,一直没有结集出版。两年前,金庸秘书受命搜集、整理金庸上世纪六十年代撰写的专栏文章。其中比较重要的,是金庸用徐慧之为笔名撰写的明窗小札专栏。这一专栏从1962年12月开笔,持续到1968年10月,除1967年间中断几个月外,几乎每天一篇。 金庸秉持明辨是非,客观中立立场,可谓眼观全球,心怀民众,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而文风朴实简洁,观点鲜明犀利,见解独特新颖,尽显一代大师的风范。
七元五角买一份报纸
一九六三年一月二十二日
一位读者写信来问我:“你所看到的这许多外国新闻资料,是从哪里来的?”答复是这样:买来的。当然是买的,难道这是偷来的不成?这位读者的意思,大概是问我从什么地方买来的。那些主要的报纸杂志,例如《纽约时报》、《星期六晚邮报》、《展望》等等,我是向西书铺订的。《时代周刊》和《新闻周刊》有远东航空版,香港售价是每期两元,如果长期订,价钱就便宜得多。以《时代周刊》为例,我一次过订阅五年,只需一百九十五元,每期合到七角五分,只是市价的四分之一。
英美杂志的长期订阅价目,往往比零售便宜得多,主要原因在于广告。美国大公司刊登广告,最重视一家杂志的订户多少,总销数尚在其次。大概他们以为订户是固定读者,生活稳定,是广告的良好对象,西方国家杂志以广告收入为主,往往越销得多, 经济上越是没有好处。为了争取广告他们便以极大的折扣争取长期订户。
九龙尖沙咀码头前,有一档报贩专卖外文航空版的报纸,美国的《纽约时报》、《纽约先驱论坛报》,英国的《泰晤士报》、《卫报》、《每日电讯报》、《每日快报》、《每日邮报》,西德的《佛兰克福日报》、《汉堡日报》,日本的《朝日新闻》、《每日新闻》、《读卖新闻》,以及《曼谷日报》,《马尼拉时报》,《新加坡海峡时报》等等都有。普通都是一元一份。如果每一种都订下来,当然太不经济,我也没有这许多时间去阅读和利用。我经常去翻翻,看到有合用的资料,就花一元买一份。那报贩是一位中年女子,见我是熟客仔,后来不反对我东翻西翻。逢到跑马日,她往往还笑嘻嘻的说几句:“老板,今日发财!”
我经常购买的报纸,最贵的是《泰晤士报星期刊》,在英国卖六便士(港币四角),香港西书店里却卖七元五角。这主要是航空邮费,还有一部分是利润。我相信利润一定要相当大,因为我见书店中常常存着卖不去的旧报。那份报纸很厚,航空邮费实在不便宜,只要有一份卖不掉,书店便颇有损失了。
在一月六日的《泰晤士报星期刊》中,有一篇该报驻北京记者若克·马苟斯(Jacque Marcuse)所写的报导,描写中共大陆上一般中层阶级者的生活。这位马苟斯先生是老北京,中国通,又是长驻的记者,他的观察当然比走马看花式的外国访客要深入得多。只是他身在北京,所写的报导如果太得罪中共,势必要成为不受欢迎的客人,不免有请他自动松人之虞,因此笔下留情之处,也可想而知。但一般说来,这篇报导态度颇为客观,又想到七元五角买一份报,血本有关,明天我在这专栏中译出,以供读者们欣赏,乘机也可回收成本。
从明报起价说起
一九六三年二月五日
新春假期中,大批香港客到澳门去玩,其中有不少是本报的“死党”。结果澳门的明报被炒起了价,一般是卖到三毫子一份,最抢手时更炒到每份五毫。这是好几位读者写信来告诉我们的。他们说,一般的香港报都没有起价。
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这种情形是很普通的,那便是经济学中简单的“供求律”。顾客的需要增加了,但供应量没有增加,商品的价格自然会提高。但马克思的理论却不是这样。他认为,每件商品的价值,由劳动量来决定,以一份报纸为例,其中的劳动量包括排字工人、印刷工人、造纸工人、造印刷机工人、造油墨工人、写稿者、记者、编辑、校对、报贩、经理等等的劳动总和,报纸卖得贵了,超过了它本身的劳动量,所贵的部分,便是“剩余价值”,便是被人剥削了。
因此在实行共产主义的国家中,货物的价格不是由供求关系来决定的。当局认为一斤米、一匹布应该值多少钱,便定多少价。供应不足便没有货,人民便买不到。他们用行政命令来限制,而不是用起价的办法来限制。
资本主义方式的经营企业,以追求利润为目的。明报希望销得多,固然是报纸的影响扩大了,在经济上,那便是每一份报纸的成本减低,利润增加。“利润”这两个字,看起来似乎不大清高,但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除非你不经营企业,否则自街边的咸脆花生档,以至“某某学校有限公司”,都非注重利润不可,否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