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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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见到落魄的洋人就会认定是俄罗斯的白人。现在,小女孩捧着花束站在浓雾中,同时还极力掩藏着手套上的破洞。尽管只是个可怜的孩子,但大多数日本人见到这种情景也会好奇地小声说,啊,是俄罗斯人。倘若有读过契诃夫小说的青年路过的话,他也许会放慢脚步,自鸣得意地臆断女孩子的父亲是个退役的陆军二等大尉,母亲是一个骄傲的贵族。另外,要是有初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学生经过,他会大叫:“哎呀,是涅莉!”然后急忙将外套的领子立起来。然而,除了这些以外,他们不想对这个女孩子做进一步的探究。


不过,有一个人在想,她为何选在日本桥?在这座行人稀少、光线昏暗的桥上卖花很难卖得出去,那……为什么?


对于这种疑问,答案既简单又颇有一些浪漫色彩。那是因为她的父母对日本桥的幻想。他们想当然地认为,在日本最繁华热闹的桥一定是日本桥。


女孩子在日本桥的生意十分惨淡。第一天她只卖出去一枝花,买主是一个舞女。那个舞女挑选了一枝含苞欲放的红花。


“它会开吧?”


她的问话很不礼貌。


女孩子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会的。”


第二天,一位醉醺醺的年轻绅士买了一枝。倘若他没喝醉的话,就会显出犹豫的神情。


“随便给我一枝就行。”


女孩子从昨日卖剩下的花束中给他选了一枝白色的花蕾,绅士仿佛偷东西似的,鬼鬼祟祟地接了过去。


女孩子只卖出了两枝。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她一直站在冷雾中,然而无人理会她。


在桥另一端的一个男乞丐拄着拐杖,跨过电车道向这边走来。他是来警告女孩子,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女孩子连着向他鞠了三个躬。那个拄拐杖的乞丐咬着嘴边黑黑的胡须想了一会儿,然后低声说:


“那……明天就不准来了!”


说罢,他又消失在浓雾中。


过了不久,女孩子准备回去了。她摇了摇花束。这些花儿是花店淘汰下来的,她向人家要来拿到这里来卖。已经过去三天了,那些花儿也差不多都枯萎了。每当她摇晃时,那些耷拉下来的花蕾就颤动起来。


女孩子把那些花儿轻轻地夹在腋下,然后怕冷似的缩起肩膀,走向了不远处的面条摊儿。


女孩子一连三个晚上都在这里吃馄饨,这里的摊主是个中国人,他对待女孩子跟对待普通客人一样。女孩子为此感到十分高兴。


摊主一边包着馄饨,一边开口问道:


“卖完了吗?”


女孩子睁大眼睛回答说:


“没有。……我准备回去了。”


听了这话,摊主感到有些心酸。她要回国了,肯定的。他轻轻地摇了摇已经秃得发亮的头,一边回忆着自己的故乡,一边从锅里捞出馄饨。


“我要的不是这个。”


女孩子从摊主手中接过盛着馄饨的黄碗,疑惑地嘟哝道。


“没关系。这是叉烧馄饨,我请客。”


摊主坚持说。


普通馄饨十钱一碗,而叉烧馄饨要二十钱。


女孩子犹豫了片刻,然后放下手里的馄饨碗,从腋下的花束中抽出一枝花蕾很大的鲜花,大方地送给摊主。


她离开面条摊以后,在去电车站的路上非常后悔自己卖给那三个人的花儿有些枯萎了。突然,她蹲在路旁,用手在胸前画着十字,用一种让人听不懂的语言急切地祈祷着。


最后,她用日语小声地说:


“一定要开,一定要开!”


生活安逸时会作出绝望的诗,生活窘迫时会不断地写出生的喜悦。


春天将近?


人终归会死的,哪怕只写出一篇梦幻般的浪漫故事也死而无憾了。男人之所以开始这样祈祷,那是因为他恐怕正处于自己一生中最阴暗的时期。他思前想后,终于向希腊的女诗人萨福射出了黄金之箭。其高贵典雅、才貌双全的美誉一直传颂至今的萨福才是令这个男人怦然心动、难以忘怀的唯一女性。


男人翻阅了一两本有关萨福的书籍,知晓了如下事实。


很遗憾,萨福长得并不美丽。她皮肤黝黑,而且长着龅牙。萨福疯狂地爱上了一个名叫法翁的美男子,可是他却不懂得诗。萨福相信这样一种迷信的说法:只要全身心地投入爱情,纵然是死不瞑目,心中的思恋之苦也会消失。于是,她从莱夫卡斯海岬纵身跳入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中。


生活。


完成了满意的工作之后


沏上一杯香茶


茶泡上


映出了


我那张纯净的面庞


好多张、好多张


总会有办法。



[1] 魏尔伦(Paul-Marie Veriaine,1844—1896),法国诗人。


[2] 太宰治的早期作品。


[3] 芥川龙之介(1923)的小说


[4] 富本调是日本说唱艺术净琉璃中的一个流派。


[5] 《八百屋阿七》是日本江户时期一个蔬菜店姑娘的故事。


[6] 日本的一丈约为3.03米。一尺约为30.3厘米。一寸约为30.3毫米。


[7] 庆长七年即1602年。


[8] 明治四十四年即1911年。


[9] 大正十二年即1923年。

回忆

<h4>一</h4>

黄昏时分,我和姨妈并肩站在门口。姨妈穿着背小孩的棉罩衣,好像背着一个人似的。当时昏暗街道上的寂静令我至今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