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伯利安的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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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应该会画得更好……他画得好多了。我现在还记得他在我垂死卧床的时候为我画的那些素描。
戴安娜·弗洛梅女士脸上放出赞许的光芒。何蒙德·弗洛梅则满脸怒容。
突然传来一声大叫:“他们在那儿!”
人群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声和吸气声,然后又沉静下来。荧光球和公园的彩灯渐渐暗淡,直至熄灭。上千名宾客举眉望向天空。我擦掉画像,把光笔放回何蒙德的短袍,帮他掩好。
“是无敌舰队。”一名身着军部黑色制服、样子看起来相当高贵的年长男子说道。他举起手中的酒杯,为他年轻的女伴指着什么东西。“他们刚打开传送门。侦察舰将会首先进入,然后护航的火炬舰船会紧随而至。”
军用远距传输门应该在天空中的某处,但站在我们的制高点上,怎么也望不见它,我想象着,它看起来应该也只不过是星野中的一颗矩形缩略点。但是侦察舰的熔融尾迹却清晰可见——起初像是二三十只萤火虫,又像是发光蛛纱。接着,主驱动器被引燃了,它们如耀眼的彗星扫过鲸逖星系的地月航线。火炬舰船传输至我们眼前时,人群又不约而同发出一阵吸气声,它们的火光尾迹比侦察舰的尾迹要长上一百倍。鲸逖的夜空从天顶到地平线都布满了金红色的斑驳条纹。
某个地方响起一阵掌声,几秒钟之内,政府大楼鹿苑的原野、草坪和齐整的花园都充满了狂热的掌声和激扬的欢呼。来自一百个星球的穿戴高贵的亿万富翁、政府官员,以及豪门望族的成员,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军国主义和嗜战的渴望本已蛰伏了一百五十多年,现在却完全充斥在了这些人的脑袋里。
我没有鼓掌。周围的人都不再注意我,我举起酒杯——现在这不是为弗洛梅女士的祝酒,而是向我的种族持续至今的愚蠢致敬——又喝光剩余的香槟。这东西真是淡然无味。
头顶上,小型舰队中更加举足轻重的舰船已经传送到星系内。我略微查了一下数据网(它的表面现在布满了此起彼伏的数据流波,汹涌得像是暴风雨笼罩下的海洋),便已得知,军部空间无敌舰队主要军力包括一百多艘主力神行舰:暗黑的攻击航母,它们的发射臂扎成一捆,看起来好似投枪;C3指挥舰,如同黑水晶质地的流星既美丽又别扭;球根形状的驱逐舰,看起来像是臃肿过头的火炬舰船;环形防御警戒哨,它们所蕴含的更多是能量而非物质,宽大的密蔽护盾现在设置为全反射——明亮的镜面反射着鲸逖星群和它们四周上百条燃烧的尾迹;快速巡洋舰在舰群中游走,仿若鲨鱼在漫游的鱼群中穿行;笨重前行的军队运输船,它们的零重力舱室中装载着上千名军部海军陆战队队员;数十艘补给运输船——三帆快速战舰;快速反击战斗机;鱼雷自动负载调节器;超光信息接力前哨;还有远距传输跳跃舰船本身,庞大的十二面体船壳植满了一排排触角和探针,如梦如幻。
在舰队四周,不时掠过被交通管制控制在安全距离以外的快艇、太阳能干扰发射机和私人星系内舰船,它们的太阳帆吸收着阳光,反射着无敌舰队的光辉。
政府大楼地面上的宾客欢呼雀跃,掌声雷动。身着军部黑色制服的绅士默默哭泣。附近,隐蔽的摄像机和宽频率成像器将这瞬间传播到了环网所有星球,并且——通过超光仪——传播往环网外的数十颗星球。
我摇摇头,仍然坐在那儿。
“赛文先生?”一名警卫在我身边站定。
“什么事?”
她朝着行政大楼点点头。“首席执行官悦石大人现在想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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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瑟夫·赛文(Joseph Severn):此处,是小说主人公“我”有意借用的名字。历史上的赛文是约翰·济慈的朋友,也是一名杰出的画家。1820年9月,赛文伴济慈在罗马养病,并在济慈弥留之际一直陪在他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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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似乎每一个充满争端与危险的时代总会滋生一名专为该时代而生的领袖,一名政坛巨人。回顾历史,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很难想象那个年代的历史将会如何书写。梅伊娜·悦石就是我们这黄昏时代的这样一名领袖,虽然那个时候所有人做梦也不会想到,除了我,没有人能够写下关于她和她的时代的真实历史诗篇。
悦石曾多次被比作亚伯拉罕·林肯这一经典形象,但那天在无敌舰队宴会之夜,当我最终被引领到她面前时,我发现她并没有穿黑色双排扣常礼服,也没有戴大礼帽,对此我感到有些惊讶。这位统治着一千三百亿人民的议院首席执行官兼政府领导人穿着一件灰色软羊毛套装,裤子和束腰上衣只是在线缝和袖口用略略泛红的线做了点滚边装饰。我觉得她看起来并不像亚伯拉罕·林肯……也不像阿尔瓦雷兹-腾普,新闻机构常将她与这两位古代平民英雄相比,她看起来只是一位年迈的女士而已。
梅伊娜·悦石身材高挑,瘦削,但是她的面容比起林肯来更为冷硬如鹰。她拥有坚挺的鹰勾鼻;颧骨尖锐,宽阔的薄嘴唇善于表达情感,而一头灰白的卷发经过草草修剪,看起来就像羽毛。不过在我看来,梅伊娜·悦石的面庞上最令人难忘的是那双眼睛:大大的棕色眼睛,盛满了无限的忧伤。
房间里并不只有我们两人。这是一间光线柔和的长屋子,一排排木书架上摆放着好几百本印刷书籍。一个伪装成窗户的狭长全息图框显示着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