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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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回海宁干什么?”章行芝平静地说,“那边的房产都处理了,你爸的骨灰被孟家人领走了。过去的事该忘了就忘了吧。”
  “那是我爸爸,而且那场车祸不明不白…”
  “有什么不明不白?”章行芝的语气陡然变得生硬,“难道不是他自己酒驾,撞上栏杆翻了车?”
  “不可能的,爸爸很少喝酒。”
  孟盈垂下眼睫,握着筷子的手指青白,“而且那晚爸爸是去看我的舞蹈比赛,不可能喝酒。”
  四年过去,她已经快要记不清那个夜晚的混乱。
  她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孟宗海被推进抢救室。
  那天之后,正当壮年的杰出航空航天工程师声名扫地,撒手人寰。
  万众瞩目的天才芭蕾少女再也没登上过舞台。
  这些对孟盈来说都没有那么记忆深刻,对于那个湿潮夏夜,孟盈唯一清晰的印象是———
  她没有爸爸了。
  ———
  对峙压抑得让人喘息不上来,孟盈放下筷子:“我去扔个垃圾,妈妈。”
  在楼下站了半个多小时,她才从坏情绪中缓过来一点。
  孟盈转身敲了对面的门,三下长,一下短。
  这是她跟谢凛的暗号。
  谢凛是她转学来B市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两人的老家都是海宁,同学四年,又碰巧做了近四年的邻居。
  门很快被拉开,少年卫衣灰裤,眉眼间有桀骜痞气。
  孟盈低头看他的手背。
  上面果然有个口子,她晚上看到的的确是谢凛。
  她皱眉,感同身受地吸了口气,从兜里翻出个创可贴:“疼不疼?”
  谢凛不是那种好学生。
  他抽烟,打架,翘课,骑着摩托穿行在市井,抱着贝斯站在酒吧的聚光灯下,引起全场尖叫喝彩。
  野蛮,桀骜,自由。
  他的名声在四中是响的,几乎所有家长都要嘱咐一句,别跟谢凛鬼混在一起。
  这个几乎所有的范围里自然不包括章行芝。
  所以说,能成为朋友总是有原因的。
  孟盈跟谢凛能成为朋友的原因是——他们都没有人管。
  孟盈从来不问谢凛为什么打架,但习惯在书包里装一盒创可贴,谢凛从来不问她为什么哭,但每次她哭的时候,谢凛都能从冰箱里拿出盒蛋糕。
  贴完伤口,孟盈找垃圾桶扔创可贴,客厅收拾得干净,没有这个年纪的男生那些脏乱差的通病,墙角堆着一把贝斯和几个篮球,垃圾桶里有截烟头,还很长,新掐灭的。
  回来的时候,谢凛懒洋洋靠着门边,手里拎着个蛋糕盒子。
  孟盈揉揉手指,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哭过?”
  谢凛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青葱少年粗粝莽撞的锋芒跟懒散坏劲儿都毫不掩饰。
  “笨蛋才躲在单元门口哭鼻子。”
  孟盈气得扭头不看他。
  谢凛把蛋糕盒子挂在她手臂上,她的手腕细白,他没碰她的手。
  孟盈一低头,就看到粉色奶油上铺着的一层草莓。
  “你这儿怎么老有草莓蛋糕?”
  “兼职的蛋糕店剩的。”
  “每天都剩吗?”
  “昨天就没剩。”
  孟盈弯弯眼睛:“那我运气真好。”
  “是啊。”谢凛切着电视的台,语气漫不经心。
  今天有场球赛,校园群里的男生们三天前就在讨论,谢凛应该是要看赛的,孟盈往屏幕上看一眼,谢凛正出神地盯着一个鬼片看。
  那个鬼的脑袋都要探出屏幕了。
  她轻啊了一声,谢凛回过神,切了个台。
  惨白的鬼脸还在眼前晃啊晃,孟盈捂着眼睛,边抱着蛋糕往外跑边扭头:“谢谢谢凛同学。”
  ————
  进家门的时候章行芝已经睡了,孟盈轻手轻脚回了屋,打开小夜灯,钻进被子里。
  床头的小熊玩偶也被她拉进被子里,搬来B市后,她习惯抱着点什么东西睡觉。
  可能是缺乏安全感的原因。
  手臂被小熊身上的软毛捂得热烘烘的,她闭上眼睛,突然想起下午时候,狭窄僻静楼道里的那个拥抱。
  男生的骨骼是硌人的坚硬,跟怀里的小熊截然不同。
  放松的呼吸渐渐僵住,思绪轻微空白。
  周司屹那句随口的好心提醒慢悠悠浮在脑海里。
  想好下次干点什么坏事了吗?
  她僵硬地抱着小熊,半宿没能睡着。
  好在接下来几天,周正临都没有再来。
  孟盈开始了暑假兼职,每天都忙得不行,暂时忘记了那个恶劣的复仇游戏。
  周三的补课地点在淮海路。
  淮海路在整个B市最贵的地段,寸土寸金,补课对象是个十岁的小男孩,叫周星培。
  明显是个小少爷的人设,但家教跟性格都很好,一上午的相处格外轻松,小学的知识简单,说是家教,更多的应该是父母没时间管,找人陪陪孩子。
  课程结束的时候,周星培抱着她的胳膊:“小孟老师,你陪我玩一会儿好不好?”
  孟盈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半天里,除了周星培和一个安静少言的钟点工阿姨,她没碰到过其他人。
  她蹲下来,摸了摸周星培的头:“平时都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不是,这是我表哥家,爸爸妈妈去国外谈生意,把我放在这儿的。”
  周星培显然是他表哥的死忠粉:“我表哥超级腻害!超级有钱!”
  孟盈被逗笑,陪着他重复:“超级腻害!”
  最后一个音还没落下,后院的门被拉开,一个高挺冷淡的身影走进来。